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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平伯府邸和家奴、财产已经都被充公,来传旨的夏公公与府上故交不错,就准了他们一辆马车、一箱东西、一个赶车的家丁,好言劝慰他们速回原籍。 黄昏的风凉了,吹起满地桂花,更显凄美萧瑟。 不舍的看了最后一眼,一家人上了马车。 车轱辘在帝都平坦的街道上前行,发出有节奏的吱扭声,可是全家人的心情,却没有如此平静。路过南城门的时候,一阵风卷起车帘,冉老爷子迷蒙的泪眼看向外面,正看到一个算命先生在收摊子。 “停车。”他以前不在意这些算命唬钱的,今天却想卜上一卦,看看自家风水。 “紫气东来南飞雁,锦上添花后十年。老来何须叹命薄,福寿满堂子孙安。”算命先生大喜道:“老爷子,这是上上签啊,您老来福贵,福寿满堂啊!” 冉老爷子木讷的扯扯嘴角,没能笑出来,自家这境况能算福寿满堂?算命的果然不能信。 他讪讪地走回马车,算命的却追过来道:“您这是要去往何方呀?” “西南,老家。” 算命的扯住他的袖子:“不对呀,老爷子,您的福运之地在东南,不在西南啊。您现在遭难,十年后家道复兴,更胜从前。” 老爷子坐在马车上反复咀嚼着算命先生的话,十年之后冉家复兴?能吗? 当今圣上年近花甲,十年之后也许新君登基。 可是冉家呢? 自己身子骨还硬朗,十年之后六十多岁,只能算活着,不能报效国家了。两个儿子都被流放,根本没有出头之日。 唉! 他叹了口气,看看自己的老夫人。她刚刚用帕子给两个女孩子擦完泥泞的小脸儿,露出白皙精致的面庞。 “紫气东来南飞雁,锦上添花后十年。老来何须叹命薄,福寿满堂子孙安。”再一次咀嚼着自己抽到的上上签,他看看自幼勤奋懂事的长孙冉子霖,孩子只有九岁,抿着刚毅的唇角盯着手上那一枚父亲送他的玉佩。 再看看幼孙冉子沛,他才只有两岁,偎在祖母怀里睡着了。 紫气东来南飞雁,锦上添花后十年。 他蓦地抬头看向两个粉雕玉砌的孙女,她们俩六岁,十年后十六岁,正是嫁人的年纪。长孙十九岁,正是建功立业的时候。 老爷子笑了,仰天大笑,笑出了眼泪,猛地一拍大腿:“好!天意如此,让我冉家遭此大难,十年后,我必衣锦盛装而还。” …… 第2章 八年后 八年后 东南翠屏山下风景宜人,柳绿风暖,草长莺飞。江南小镇边有一处独院,幽静清雅,花香扑鼻。 两位清俊的公子正在书房读书,一位华服,持书面窗而立,玉树临风,潇洒俊逸。透过敞开的轩窗,可以看到院子里的紫藤盛开如瀑布一般绚美。一位棉服,静坐桌边,眉目轩朗,隐隐有刚毅之风。 一位身着棉布裙的姑娘拎着一个小木桶来给紫藤萝浇水,屋子里那一道华服的身影便像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倩妹妹,我帮你浇水吧。” 阿倩回头对着他微微一笑,娇艳的红唇弯起好看的弧度,两个甜甜的酒窝散出一圈温柔的涟漪,明媚如五月阳光,娇艳似花中嫩蕊。 少年傻傻的愣在那里。 “不用了,骁哥哥,你和大哥读书吧,我自己来就行了。”阿倩舀起一瓢水浇到花根上。 少年回过神儿,拎起那只小木桶:“桶这么沉,还是我帮你吧。” “真的不用了,爷爷说让我轻点浇水,不要影响你们读书。骁哥哥,你快进屋吧,不然祖父会说我的。”小姑娘为难的看着他。 少年实在舍不得走,拎着桶走到另一棵紫藤下:“我刚好眼睛看的累了,出来透透气,休息一下。” “那好吧。”少女没有勉强他,就让他帮忙拎桶,自己舀水浇花。 “阿倩……”他想跟她说话,却又不知说什么。 “恩。”少女应了一声,还在浇花没有扭头看他。 少年眼底划过一丝失落,转瞬又明亮起来:“我们明天去山里打猎吧,我和大哥打猎,你帮着捡猎物。” “那得大哥愿意去才行,还得祖父同意。”阿倩舀完最后一瓢水,去拿他手里的水桶。 “我帮你去打水,这种粗活就该男人干。”少年抢先一步朝后院走去。他家小厮薛六正在门房里闲坐,听了这话心中暗笑,我的二少爷,您知道水怎么打吗? “站住,”少女娇叱一声,“后院有妹妹呢,外男不能进去。” “哦,对不起,我忘了。那我在月亮门这等你。”他站在二道门口处,乖乖的把水桶递给她。冉家规矩很严,家里的两个姑娘不准见外男,出门都要带着帷帽遮住脸。可是他不同,他是冉子霖的拜把兄弟,跟阿倩的关系就像亲兄妹,他是阿倩唯一可以见的一个外男。 一年前,他在端午龙舟会上认识了冉子霖,偶然跟他回家,进门时正见到给紫藤萝浇水的阿倩。她抬头一笑,甜甜的叫了一声大哥,他就再也移不开眼睛。她看到站在大哥身边的外男,立时羞红了脸,就吓得像小鹿一样逃走了。 后来,他觉得自己家太乱,不适合读书,就来这里和子霖一起读。再后来,他们去山中打了一次猎回来,就拜了把兄弟。再后来,偶遇过几次之后,阿倩索性就不避他了。 正想着甜蜜往事,阿倩拎着水桶出来,他赶忙接过来,追问道:“你想不想和我们一起去山里?” “想是想,就是……不知道祖父会不会同意。”小姑娘很听祖父祖母的话。 “只要你想就行了,我一会儿好好跟大哥说说。”他面上绷着笑,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门外响起了拍门声:“子霖兄在家吗?” 有人来找大哥,阿倩放下水桶就往后院走。少年在她身后道:“我帮你浇,你就不用回来了。”她头也没回地走了,道了一声谢谢。他有点小失望,其实更希望她回眸一笑。 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方法说服了冉子霖,第二天他们三人真的就去山里打猎了,祖父居然也同意了。 少年骑在马上的身影英姿勃发,读书不是他强项,打猎才能展现男儿风采。姑娘不会骑马,就由他亲哥哥带着,这样冉子霖就不方便打到猎物了。 “骁哥哥,别射死它。”一只灰色的小野兔在拼命狂奔,他拉开弓已经瞄准。 “好。”他一箭射过去,正中兔子的一条腿。 阿倩下马跑了过去,他却先她一步提起兔子,把箭拔.出来。 “好可爱的小兔子,它的腿有没有断啊?能养好吗?”阿倩有点担忧。 “我看看,应该能,我们给他包扎一下吧。”难得今天本公子心情好。 冉子霖带着妹妹影响他正常发挥,此刻见两个人又玩起了兔子,就说道:“祁骁,你照顾好阿倩,我去那边打点猎物来。” “好,你去吧,我会照顾妹妹的。”巴不得他快点走。 姑娘在外面没有离开过大哥,有点纠结。 “阿倩,你看,用这个小树枝刚好绑上它的伤腿。”他从袍子上撕下一条布,帮兔子包扎伤口,丝毫不顾及那是多么名贵的衣料。 成功地被吸引回视线,阿倩专心捧起兔子。“就叫它小灰灰吧,我要养着它,把它养大。” 那一双芊芊玉手白嫩润泽,他真希望自己是那只兔子。 “阿倩,我带你骑马去追大哥。”他站起身来。 阿倩犹豫了一下,毕竟他是外男,挨那么近在马上坐着…… “不去了,我等大哥回来吧。” 被拒绝的少年有点抹不开,仿佛被人窥见了心事,蹲下折了一根草叶叼在嘴里。他知道阿倩是好姑娘,没有再强求她。 “渴不渴?喝点水吧。”少年去马鞍上解下水囊,打开盖子递给她。 阿倩确实渴了,接过来就连喝了几口。娇艳的红唇被清水润泽之后,更显晶莹剔透,他喉头一动,咽下一口唾液。 少女突然定住了,手里拿着水囊无助地看向他,俏脸上飞起两朵红云。 这是他的马,马上自然是他的水囊,不是自己那一只。 少年似乎是明白了她的心事,爽朗的一笑:“阿倩你放心,这是一只新水囊,没有人用过的。” 他接过水囊拧上盖子,重新挂回马鞍上。其实他也渴了,尤其是刚刚碰过她唇瓣的水,他好想喝一口,可是不能,那样阿倩会很尴尬,他舍不得让她难堪。 少女低头又去看她手里的兔子,却突然被他迎面扑倒,手里的兔子甩了出去,撞在一块石头上,晕了。 “你……”她被他压在身.下,身子紧紧相贴,后半句没有说出口是因为一只羽箭带着呼啸的风声从他们身上一尺处飞过。 “你没事吧?”他焦急的看看她,拉她起来。阿倩摇摇头,和他一起看向箭射来的方向。 三个黑衣蒙面人狂奔过来,他侧跨一步,挡在阿倩身前冷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来人顿住脚步,看看两个年纪不大的少年男女,一旁马上挂着的几只山鸡、狍子,就明白这是来打猎或者偷情的。 “有没有看到一个中箭的人从这里经过?”为首的黑衣人冷冷问道。 “没看到,我问你干什么的,差点伤了我们。”少年语气不善。 黑衣人懒得跟他啰嗦,四下看看,往左边一指,带着人继续狂奔。 祁骁剑眉一挑,怒了:“站住,别跑。” 他还要去追,却被阿倩拉住了袖子:“铙哥哥,算了吧,别惹麻烦了。” 那些黑衣人转眼就没了踪影,他回过身来柔声问:“没吓着你吧?” 阿倩微微一笑,摇摇头:“没有,谢谢你救我。铙哥哥,你刚才好英勇,我以前都没发现你这么厉害。” 得到夸奖的少年心里比吃了蜜还甜,抬手细心地为她摘掉头发上粘上的草叶,拂去后背上的尘土。刚才情况紧急,竟没有细细感受把她抱在怀里的感觉。 冉子霖策马回来:“刚才我好像看到几个黑衣人过去,你们没事吧。” 阿倩把刚才的情况说了,子霖赶忙拉妹妹上马:“这里有危险,我们快回去。” 祁骁有点舍不得走,但是也知道不宜久留,拎起那只摔晕的兔子放到阿倩手里,送他们回家。 那天晚上,他抱着水囊躺在床上,低声吟诵着《关雎》。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真的是寤寐思服,辗转反侧。他睡不着,一会儿打开水囊喝一口,那感觉就像亲上她软嫩的小嘴儿一样。他一小口一小口地品尝,来回翻腾了半夜,水喝完了。 后半夜不知何时睡着了,梦到了他们在草地上,就像今天那样,他在上面,她在下面。 早晨醒来时,裤子湿了一片,当然不是尿床。 他讪讪地笑笑,暗想今天去冉家,一定要问问冉大哥的意思,虽然她只有十四岁,不适合成亲,先定下来,明年成亲也好啊。想到这,立刻眉开眼笑,叫小厮薛六进来问厨房腌制的香烤山鸡干做好了没。 可是他没想到竟然进不了冉家了。 第3章 月下美人 月华似练,银色清波笼罩着灰瓦白墙的小院,白衣胜雪的少女娉婷玉立在丁香树下吹着一管碧色玉笛。她眉目如画、尤其是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含着几许莫名的愁绪,让见者心疼,不能不怜惜。笛声婉转凄清,闻之欲落泪。 夜风拂动薄衫,衣阙翩飞,小叶丁香细碎的花瓣飘落在乌发素裙之上,美人似要飞上月宫的仙子,却是眉目中隐含的愁怨凝成一个丁香结,落在眉梢处,成了一点朱红的美人痣。 他趴在墙头,正处于半晕状态,蓦地看见这样一位仙子,嘴角一扯:看来我徐永寒真的是要升天了。 “跍嗵。”墙上掉下来一个庞大的身影。 冉紫兮吓了一跳,停下吹笛,侧目看向墙边。 那是一个男人,身形高大,背上插着一只断箭,一条腿上的白色裤子已经被血染红。他脸朝外趴在地上,借着月光隐约可以看到脸膛黝黑,五官似乎也还英挺,人好像已经晕了过去。 虽是夜入民宅,还是从墙头下来的,但紫兮觉得他应该不是坏人,因为他身上穿着金色的铠甲。 她没有高声叫喊,而是快步跑进了上房,去叫祖父出来看。 冉老爷子初见此景也唬了一跳,忙叫紫兮去前院喊大哥过来。 冉子霖过来拍拍那人的脸:“壮士,醒醒。” 那人没动。 冉子霖拉他起来斜靠在墙上,那人耷拉着脑袋还是没醒。 “祖父,这……”子霖抬头。 冉老爷子花白的眉毛紧缩,幽幽说道:“这座绵延数百里的翠屏山的那一边就是抗倭战场,这一年来有赵老将军的大军顶着也没有流寇逃兵来过咱们镇上。不过,如果是战斗激烈的话,也有可能被追杀到这里。看这个人穿的金甲,应该是我朝的将军。” 那人在墙上缓缓下滑,向后仰倒,冉子霖赶忙扶住他,怕他倒地箭头再刺向身体。 这样向后一仰,露出了整张脸,果然是个五官英挺的青年。胸前的衣服已经松垮,露出一小块金色的东西。 冉子霖伸手拽了出来,见是一块纯色的赤金猛虎佩。老爷子倒吸了一口凉气,走近两步,蹲下身子细瞧。紫兮远远躲在墙角后边,不知爷爷怎么突然对个金疙瘩感兴趣。 冉老爷子翻来覆去仔细瞧了几遍,再盯住那少年的脸庞细看,口中惊喜道:“这是天顺帝所赐的赤金猛虎佩,这位将军是徐家的人,是定国公之后啊,咱们家的大恩人。” “恩公、恩公……”他激动地单膝跪地去摇那青年,那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徐永寒抬眸看了看眼前这一老一少两个男人,又瞥见墙角处一抹白色裙边。“这是哪?你们是……” “壮士想想,如何到的这里?”老爷子问道。 徐永寒闭上眼睛想了想,缓缓说道:“我被敌寇追杀,在翠屏山中不知跑了多少天。今日到了这个小镇,就翻墙进了你家。你们不必害怕,我是明军将领,不是歹人。” “敢问将军大名?”老爷子问道。 “徐永寒。” 老爷子频频点头:“老朽果然没有看错,真的是定国公之孙。当年你满月宴上,老朽也有幸参加,亲眼见过先皇钦赐的赤金猛虎佩。” 徐永寒诧异问道:“老爷子曾在京中?” “对,说来惭愧,老朽便是当年的安平伯冉寿,因五公思乡案获罪抄家。若不是定国公向皇上进言,我们全家都要流放到苍狼山了。恩公,受我一拜。”冉寿激动地跪倒地上磕了一个头。 徐永寒赶忙伸手扶住他,皱着眉头道:“晚辈岂敢受此大礼,我受伤颇重,还请老人家速速买药救治。” “是是,是否去官府请军医来?”冉老爷子忙问。 “不可,”徐永寒赶忙制止,“此次事情复杂,我至今仍被追杀,不能暴露行踪。只去找个乡野郎中开点止血愈合伤口的药就行了。” “好,”冉老爷子应了,心中暗想许是有内奸,他信不过官府,拿药的事一定要万分小心。“来,子霖,快扶恩公去上房。” “不可,”徐永寒再一次制止,“这附近都不安全了,可能有人夜探,上房太显眼,一探便知。找个不起眼的柴房便可。” 家里倒是有个小柴房,但是那种地方也不安全,而且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这样对待定国公的孙子。 老爷子想了想,便对着躲在墙角的紫兮道:“兮儿,你去把西厢房门打开,把你的东西收拾一下,让恩公在那里养伤,你去东厢房和阿倩住一起。” 紫兮怔楞,怎么可以让一个大男人住进自己的闺房? 徐永寒也觉得不妥,连忙推辞,但是老爷子振振有词:“柴房也不安全,只有女儿家的闺房才能躲过搜查。而且兮儿可以去和姐姐同住,恩公暂住几天也无妨。” 徐永寒是个粗人,对那些繁文缛节本就不太在意,如今身虚乏力,也懒得啰嗦,就由冉子霖扶着往西厢去。 冉紫兮扁扁嘴,很不情愿,但她也听到了祖父的话,这是全家的恩人之后,必须要救的人。她快步走到前面,打开闺房的门,点燃蜡烛,躲到帷幔后面。祖母的话,她始终牢记,不可随意见外男。 “兮儿,别躲了,这是恩公,不是别的外男。以后你要日日伺候恩公养伤,直到他痊愈。快倒杯水来。”冉老爷子的话斩钉截铁,根本就不给她考虑的机会。 “哦。”紫兮重重的点了点头,努力抹去心中那一丝不情愿。 “前院有金疮药,我去拿。”冉子霖快去快回,徐永寒的一杯水还没喝完。 “你给我拔箭吧。”徐永寒看子霖年轻沉稳,应该是可以做到的。 “那你忍着疼,兮儿准备好热水和棉巾。”子霖扶他趴在床上,一手按住后背,一手紧握断箭。 “好,开始吧。”徐永寒双手抓住褥子,紧咬牙关。 子霖手上突然发力,“噗”地一下把断箭拽了出来,还带下来一块皮肉,顿时血流如注。 徐永寒紧咬着牙,在拔箭的一刻痛的面目狰狞,却没有出声。紫兮看到他额上、颈上的青筋暴突,吓得心里抖成一团。再看一眼那血肉模糊的箭头,他没晕过去,她却差点晕了。 “快把棉巾给我。”子霖朝着紫兮低声喝道。 “哦。”吓傻了的冉紫兮赶忙把湿的、干的都递了过去。 冉老爷子上前帮忙脱了铠甲,上衣,露出男人精壮的后背。紫兮低头垂眸,不敢看。 “兮儿……兮儿……快过来。”老爷子急道。 冉紫兮赶忙走过去,接过来血红的棉巾,到一旁水盆中去洗。 冉子霖很快帮他处理好了外伤,连同腿上的伤口一起包扎好了。冉老爷子却突然拿起一旁的扫帚,咔吧一声折断了竹竿,对着自己的手臂猛地一戳,血肉模糊。 “祖父……”子霖、紫兮同时惊呼。 “子霖你快去请郎中,就说我不小心跌了一跤,戳在木桩子上。这样就不会有人怀疑突然抓药了。紫兮你留下照顾恩公。”说完疾步走向上房。 老爷子臂上虽痛,心中却着实高兴。 如果说墨祁骁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局,这个徐永寒就是上天恩赐的天神。 十年之后,冉家复兴,今年是第八年。 他满心欢喜地回上房,冉子霖也忙着跑去找郎中,独留下冉紫兮拧眉哀愁地面对床上趴着的半.裸男人。 半夜三更,孤男寡女如何能共处一室,祖父对恩公未免太好了,连亲孙女都豁出去了。 第4章 养伤 “恩公……要喝水吗?”紫兮试探着问了一句。 “不用。”他刚刚流了那么多血,此刻自然虚弱,懒得说话。 “恩公,吃饭吗?” 他舔舔唇,突然想起好几天没吃饭了,肚子也应景的咕噜了一声。暗自腹诽着真丢人,嘴上说道:“吃。” “那,恩公想吃什么?” “随便。” 随便是这天底下最难做的饭,紫兮皱巴着小脸,接着问:“家里有山菇、青菜、茄子,豆角,还有今天大哥从山上打来的野鸡和野兔,但是做那些需要更多的时间,恩公到底要吃什么呢?” 徐永寒默默地叹气,这女人好烦,跟第一眼见到的超凡脱俗的样子一点都不一样。不就吃个饭么,能吃饱就行了呗,在军营还不是火头军做什么就吃什么。唉!烦死了。 “随便。”他冷冷地甩出一句。 紫兮愣了一下,无奈地扁扁嘴,走出门去。 不一会儿,她端着两碟小菜、一碗米饭进来。一个清炒芹菜,一个鸡蛋炒丝瓜。“恩公尝尝合不合口味,不合适我再去做别的。” 徐永寒趴在床上,用手臂撑起一点身子,看了一眼放在眼前的两个小菜居然没有肉,便有点小失望。夹了一块芹菜放到嘴里,脆爽清新,又夹起一块鸡蛋,绵软嫩滑。这么普通的食材,今天吃起来竟然这么好吃,这是他几年来吃的最好吃的菜了。立时风卷残云般地消灭净了。 满足地咽下最后一口,紫兮已经体贴地端来一小碗番茄鸡蛋汤,被他一饮而尽。舒服,吃的热乎,头上都见汗了。 紫兮左手接过碗,右手的棉巾就递了过去。 徐永寒愣了一下,不知何意,接过来擦了擦额头的细汗,又还给她。这下紫兮愣了,这位真的是定国公的孙子吗?怎么吃完饭都不擦嘴呢? 她哪里知道这位仁兄被海风吹了三年多,早就把国公府的规矩忘得差不多了,你见哪个大头兵吃完饭还掏出一小块棉巾擦嘴的。 外面脚步声响,是冉子霖带着郎中进了上房。不多时,郎中开了方子回去,冉子霖再去砸药铺的门抓了双份的药回来。 紫兮端着熬好的汤药进来时,徐永寒已经睡着了。他太累了,这些天跑得精疲力尽,又失血过多,好不容易吃顿饱饭,盖上柔软的被子,自然酣然入睡。 药凉了就不好了,紫兮轻轻摇醒他:“醒醒,恩公,喝药。” 他在睡梦中猛地睁开眼,暗骂自己怎么警觉度这么低了,竟然睡死了。端起药碗一饮而尽,跟喝鸡蛋汤是一样的动作。 “恩公还好吧?”冉子霖忙活完爷爷那边,到这边来看看。 徐永寒朝他点了点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道:“你们别总是叫我恩公了,按理说是你们救了我,该我称你们恩公才是。我有一件重要的事,需要你去办,不知道你怕不怕。” 冉子霖朗声道:“男子汉大丈夫,脑袋掉了,碗大个疤,有什么可怕的。” “好,你拿笔墨来,我写封信,天一亮你就送去东海沿子上抗倭军中,一定要亲手交给赵老将军,能否办到?”徐永寒沉着脸,认真地盯着他。 冉子霖郑重点头:“放心,我一定办到,人在信在,信亡人亡。” 紫兮在一旁听得心惊胆寒,大哥这一去恐怕有危险,不禁问道:“大哥,你真的要去啊?万一……” 徐永寒不耐烦的吼她一句:“男人说话,女人插什么嘴,去拿笔墨来。” 紫兮长长的睫毛翕动,委屈地看他一眼,跑到书案上拿来笔墨信纸,又细心地找了一个硬纸板给他垫着。 他就那样趴在床上,奋笔疾书,很快写完了一页纸,紫兮看砚台里墨不多了,就蹲在床边,低头磨墨。 “好了,装信封。”他写了两页纸,递给紫兮。紫兮看墨迹未干,就拿着信纸轻轻柔柔的吹气,把墨迹吹干。 冉子霖抱拳道:“我即刻就走,将军放心。” “不行,现在走动静太大,容易惹人跟踪,天快亮时走。”徐永寒粗中有细。 时辰已经是后半夜了,冉子霖跟爷爷说明情况,回房收拾了一些东西,天就快亮了,上马出发。 墨祁骁在明媚的朝阳中来到冉家门口时,被门房老钟告知冉子霖的一个朋友家里有事,昨晚来请他去帮忙,要半个多月才能回来。 半个多月见不到阿倩,他心里顿时百爪挠心,心肝肺一起难受。只得把香烤山鸡干留下,不敢说是给阿倩的,只得叮嘱门房这是孝敬冉家二老的,才依依不舍的,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冉老爷子给几个孩子分了工,紫倩负责照顾受伤的祖父,紫兮负责照顾恩公,子沛在上房的小书房里读书,两个白天打短工做粗活的婆子仍旧让他们来,以免引发怀疑。但是除了紫兮,谁都不准进西厢房。 “果然是御厨的做法。”老爷子品着香烤山鸡干,吃的有滋有味。 老太太探头瞧一眼正在院子里忙碌的两个的孙女,犹疑地问道:“你真的打算就这么安排两个孙女了?” 老爷子满脸得意:“这就叫天助我也,墙上掉下个徐将军。这两个贵人,只要有一个成了东床快婿,就不怕咱们冉家的日子不好过。” 老太太可不这么想,她担心自己的孙女被人坑了,“你就不想想,万一一个都没成,还把两个孩子害了,怎么办?” “富贵险中求,纵使有点风险,胜算却大。”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老爷子脸上闪过一丝狠厉。 老太太叹了口气:“你真的不打算跟两个孩子说说?咱们家从前的身份只怕人家都看不上,如今就更别提了,根本就高攀不起那样的人家,这两个孝顺懂事的好孩子,我是舍不得让她们给人家做妾的。” “说什么?姑娘家单纯可爱最重要,我的复兴大计不需要她们知道。你不懂,这些年我已经研究透了世道人心,唯一敢不顾规矩礼法做事的就是情窦初开的少年郎,在他们心里,心尖儿上的姑娘可比门当户对重要得多。我的孙女是不会做妾的,哼!” 紫兮今天做了山鸡炖蘑菇、凉拌笋丝、红枣银耳羹,南瓜荷叶饭,眯着眼打盹的徐永寒闻到饭菜香,顿时双眸一亮。 风卷残云。 紫兮在一边看的心里发堵,吃这么快也不怕噎着。就跟好几天没吃饭似的,一点也不讲究礼仪。 很快盆干碗净,紫兮边收拾边说道:“将军吃饱了吗?如果不够我再去拿。” 他很配合的打了个饱嗝,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只说了两个字:“够了。” 紫兮不得不再次怀疑这真的是定国公的孙子吗? 他就这样吃饱了睡,睡饱了吃,一连过了三天,这些天的疲惫才缓解过来些。 晚上,两个粗使婆子走了,紫兮拿着纱布、药酒、金疮药纠结地来到床边:“那个,徐将军,大哥说,三日后让我给你换药。” 徐永寒看看她那拧巴的小脸,有点抖的苍白小手,皱眉:“你们家没有别的男人了。”女人嘛,做做饭还可以,换药这种事,她真能干得了? “爷爷也受伤了,弟弟太小,门房钟叔还不知道这事,爷爷怕他走漏风声……” “行了,你换吧。”这女人说话就像蚊子哼哼,听的他心烦。 紫兮硬着头皮坐到床边,颤抖着左手攥住被角,刚刚拉开一点就看到他古铜色的肌肤裸.露着。她下意识的闭了眼,咬住嘴唇。 “你磨蹭什么呢?”徐永寒已经不耐烦了。 “没……没干什么。”紫兮小声答道。 她狠狠心,咬咬牙,一把拉开被子,堆在腰间,露出后背。她不想看不想看……可是还是看了,男人后背挺直结实,身上没有一丝赘肉,都是紧实的肌肉,散发出一股霸道的力量。 “你干什么呢?”徐永寒回头,看到一张涨得通红的脸和惊慌失措的眼神儿。 “没,我,马上给将军换药。”紫兮赶忙专注在伤口上,用小剪刀剪开棉布,看到了已经结痂的黑红色的伤口,还好不是很吓人。 紫兮按照他的吩咐一步步地处理好了伤口,用轻薄的纱布包扎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紫兮擦擦额头的汗,轻声问:“腿上……” “腿上是皮外伤,已经没事了,你出去吧。”徐永寒皱着眉头冷冷的下了逐客令,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从没见过这么笨的人,处理这么一点小伤,竟然用了这么长时间。 紫兮如蒙大赦,真的不想看这个凶恶男人的大腿呀,刚刚她小心翼翼处理伤口,没让自己的手沾到一点伤口之外的肌肤。 她收拾了东西,刚要端起托盘出去,却被他猛地抓住了手臂,低声道:“别动。” 第5章 岁月静好 徐永寒抬抬下巴,示意她看外面。 透过米色纱窗,隐约可以看到墙头上有两个黑影,似乎是探头探脑的寻找着什么。 “怎么办?”紫兮的心突突地跳了起来。 徐永寒长臂一伸,揽住她纤细的脖颈,拉到近前,小声耳语了几句。他喷出的热气,弥散在她的耳边,紫兮觉得很别扭,微微侧转。 可是现在不是想这些合不合规矩的时候,她点点头,按照他的吩咐放下粉红色的床幔,挡住他的身影。拿起篦子慢慢坐到窗边梳头,烛光把她的侧脸映到窗子上,从外面一看就知道是姑娘的闺房。 透过粉红色的床幔,徐永寒敏锐的眼神看着外面,墙头的黑影已经跳了进来,他能听到轻微的落地声。 那两个人的脚步声向上房去了,然后转到了空闲的柴房,紫兮这才觉得祖父的安排不是没有道理的,只有姑娘家的闺房不会被怀疑。 徐永寒在纱帐里看着侧坐梳头的姑娘,却在担心另一个问题。这个姑娘的确生的很美,清丽脱俗,比京城那些大家闺秀更胜一筹,会不会因为她,反而把那些人引过来? 院子里的黑衣人只能看到一个梳头发的黑影映在窗上,哪里看得清五官长相,知道是姑娘的闺房,不可能藏个大男人,就没有过来,检查了其他的屋子没有要找的人,就悄悄翻墙出去了。他们的重要任务是杀人,而不是寻花问柳。 “好了,走了。”徐永寒道。 “你怎么知道,我没看到他们出去啊。”紫兮小心翼翼的低语。 “老子说走了就是走了,哪来这么多废话。蠢丫头,你出去吧。”徐永寒不悦的趴到了枕头上睡觉,以他的听力,会听不出几个人翻墙出去? 紫兮抿抿唇,气得瞪了他一眼,去床边端了托盘就走,他连眼皮都没抬。 紫兮心里不痛快,第二天就没给他做好吃的,故意治治他,早晨两个包子,一碗粥,他没说什么就吃掉了。晌午只端了一盘清炒萝卜片,一碗白饭。 徐家七少爷一看就被气乐了,从前她做萝卜的时候是擦做细细的丝,调上面糊,做成外酥里嫩的丸子,还在盘子边上摆一朵紫藤花。 “这么小心眼?不就说你一句么。” 紫兮不说话,垂着眼帘不看他,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无声地诉说不满。 “好吧,”徐老七寒了脸,“去把你祖父叫来,我问问他就这么照顾伤员的吗?若是要赶我走,我现在就离开,绝不赖着你们家。” 他说着就爬了起来,找自己的衣服。 紫兮这下可慌了神,“别,祖父他不知道,是我……你别起来呀,伤口会挣开的。” “我死了也不用你管。”他冷着脸拿起衣服要穿。 “别,”紫兮一把抢过衣服,“你的衣服都被树枝刮破了,给你缝好了再穿吧。我给你做好吃的还不行吗?” 徐永寒双手抱胸,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那双泫然欲泣的大眼睛正用哀求的眼神看着他。 “你这是在求我?”他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如果这个人被自己气走了,祖父肯定会很生气,就算他霸道不讲理,也得忍到他伤好,紫兮咬咬唇,垂眸道:“我求你。” 徐永寒看看这个只到自己胸口的娇弱小姑娘,长长的睫毛上似乎挂了水珠,脸涨得粉红,贝齿轻咬着朱唇,明明不情愿,又不得不服软。 心里忽然有点发虚,这么欺负一个弱女子,也不是君子所为?哼!爱怎么着吧,大不了不做君子。 徐老七也没说话,又趴到床上挺尸。 紫兮默默地端走饭菜重做,不多时就端来一盘椒盐鸡片,一大碗炖的软烂的猪蹄干豆角,还有一碟醋泡花生,一碗米饭一碗汤。其实她并不忍心苛待病人,已经做好了,只不过是想气气他,谁知却被人…… “将军三日没洗头了,我给你洗洗头吧。”紫兮心疼着看着自己浅色的荷花枕套已经变成了淤泥的颜色。 “嗯。”他不是三天,而是近三十天没洗头了,在大山里疯跑了这些日子躲避刺客追杀,谁还能想到洗头这种事。被她一提,确实觉得头挺痒的。 他移了移身子,把头偏到床边,让浓密的黑发垂下来。紫兮搬了一只矮凳垫在下面,让黑发散落到搪瓷盆中,她看看凳子的高度不够,就在盆下又垫起一块木板,才让他舒服的洗头。 她用手撩起水浇在他头顶的乌发上,氤氲着热气的清水流转在发丝间。 “有点热。”他闭着眼轻语。 “将军头发太油了,就要用热一点的水才好,不是很烫吧。” “恩。” 拿过皂角粉均匀涂抹在发丝上,想他这些天没洗头,必定是痒痒的,就把手指穿进厚实的发间在他头皮上轻柔,好在紫兮没有留长指甲,轻轻挠一挠也是可以的。 “可以么?” “唔。”太可以了,他已经舒服地快要睡着了。 用清水涮了两遍之后,便拿过大棉巾给他细细擦了。 徐老七突然觉得回府之后,安排两个温柔的大丫鬟也不错。从小他就喜欢舞枪弄棒,嫌女人婆婆妈妈,还总是到祖母那里打小报告,气得他不准丫鬟近身伺候,整个听松苑除了管事的魏嬷嬷是自己奶娘,其余都是侍卫和小厮。 午后的阳光晒得西厢房里暖融融的,他就那样趴在床边睡着了。 醒来时红日已经西斜,屋里笼罩着一圈红晕,他瞧瞧外屋,她正在那里认真的缝补着他的衣裳。紫兮是个做活儿要好儿的姑娘,一针一线都缝的认真,必要做到针脚细密漂亮,若是缝成蜈蚣爬的样子,她可拿不出手。 祖父不准她离开西厢房,除了做饭洗衣以及他出恭的时候,她都要在屋里守着。可是她不愿离他太近,很讨厌这个霸道无理的男人,恨不得伺候好了他的伤,让他赶紧走。她就在外间屋坐着做活儿,还自欺欺人的安慰自己这不算共处一室。 缝好了最后一针,打了一个结,咬掉棉线,舌尖上沾了一点线头。她轻轻地吐出粉红色的舌尖儿,把线头吐出去。 “将军醒了?总是趴着也不舒服吧,若是可以坐着了,您就穿上衣服吧。我已经缝好了,不过外袍有太多口子,已然穿不出去了。我明日给将军做一件新的吧,等你离开的时候穿。”紫兮抬头见他醒了,就把衣服送了进来。 他默默地接了过去,什么话都没说。 “将军的手怎么了?”紫兮发现他手上起了几个小红疙瘩。 “没事,你去做饭吧,饿了。”他声音有点闷。 端来晚饭的时候,他已经自己穿好了中衣坐在桌边。紫兮侧目瞧瞧他手上,那些小红点好像增多了,好心提醒他,却又招来一顿嫌她烦的骂声。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紫兮也在心里暗暗骂他。 第二天早饭时,紫兮被狠狠地吓了一跳,他手上、臂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小红疙瘩,似乎是很痒,他在不停地挠,已经挠破了几处皮。 “你别挠了,这怎么行?会感染的。”紫兮赶忙跑出去,拿来药酒给他涂上。 他疼的皱了皱眉头,嘴上却说:“没事。” 紫兮也皱着眉想:“是不是我换的药不对?还是……吃的不对?要么……” “要么就是你昨天生我的气了,故意下的毒吧。”徐永寒声音冷冷的。 “我哪有。”紫兮立马挺直了脊梁,一脸严肃。 “行了,谅你也不敢,这是我自己的毛病,有时候就会这样,过几天就好了。”他不在意这点小伤。 紫兮很在意,这是她照顾病人失误了,可不能再有这样的事。于是仔细地问他什么时候这样过,什么时候严重什么时候不严重,直到徐老七被她问烦了,又要骂人,她才自己慢慢的研究病因去了。 第6章 进京 已经半个月没有见到阿倩了,祁骁在自家宽大的书房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其实他去冉家读书的时候,也不能经常见到阿倩,平均一个月也就能见到一次。但是他知道阿倩就在后院读书或是刺绣,有时也会弹琴。那时他是安心的,可是现在不同。 他来到书案前,铺开一张宣纸,用细狼毫笔勾勒着紫藤花架下的少女。 冉家大门紧闭已经半个月了,冉子霖一点消息没有,派薛六去送了两次东西也都被拒之门外。古怪!肯定有问题。 不行,不能在这么傻等了,今晚就去夜探冉家,看看葫芦里究竟是卖的什么药。 打定主意,他把笔一搁,转身想叫薛六,却险些撞在一个华服妇人身上。 “娘……您,您怎么在这,吓我一跳。” 妇人已经气的杏眼圆睁,颤抖着骂道:“我的好儿子,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半个月,娘以为你在这刻苦攻读呢,特意带了燕窝来给你补身子。谁知你……” 宽大的书案上散落的都是一个女子的画像,墨迹深浅不一,看来是这些天的杰作。 “我……”祁骁无言以对。 越王妃垂眸叹道:“你父王整日沉迷酒色,不思进取。你哥哥自小也被带坏了,唯有你是娘亲唯一的希望,你怎么这么不争气。看看这都是什么,一个乡野女子,就迷得你昏了头,莫忘了你自己是什么身份。” 她越说越气,泪珠儿掉了下来。 墨祁骁默默地跪了下去:“母亲息怒,孩儿知错了。” 越王妃用绢子拭了泪,平静一下情绪说道:“儿呀,到年你就十七岁了,正是报效朝廷的时候,你皇伯父励精图治,天下初定,正是用人之际。你父王和你兄长都不中用,你能答应母亲吗?好好读书,做个贤王,母亲才能在皇族中抬得起头来。” 祁骁郑重地点点头:“母亲放心,儿子肯定不会沉溺声色犬马,一定如母亲所愿,做个贤王。” 越王妃点点头:“那好,你把这些乱七八糟的画都收了,好好读几个月的书,过了年就去京城见你皇祖母和皇伯父,依照祖制,该给你册封郡王了。你要想办法讨你皇伯父欢心,留在京中,受到重用。” 祁骁一愣,“进京?为什么要进京,母亲,儿子觉得在这里挺好的。”京城没有阿倩,他才不想去那里。 “糊涂啊,你在这翠屏山,难道要和你父亲、哥哥一样整日狎妓醉酒,促织斗鸡不成?”越王妃又来了气。 墨祁骁的倔脾气也上来了,冷声道:“儿子不会这样,但也不会去京城。” “不去京城,如何能得皇上重用?你好好想想吧。”越王妃拂袖而去,母子俩不欢而散。 祁骁在椅子上坐了半晌,去京城还是留在翠屏山,根本就不重要。对于他来说,重要的是阿倩在身边。 自从去年端午见她第一眼起,他就知道,自己这一辈子都离不开这个姑娘了。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初次动情的少年,世间万物、荣华富贵都是浮云,都比不上他心爱的姑娘。 她的身影印在心上,渗入骨血,形成一块琥珀。 窗外飘起了几丝细雨,他覆手立于窗前,看廊上的一双燕子在雨中还巢。脸上几分落寞、几分惆怅,是无法言说的少年愁。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记得小蘋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他收回思绪,唤薛六进来。 “二少爷恕罪,刚才王妃不让小人通报。”薛六一直想进来请罪,看他家公子神游太虚的样子又不敢打扰。 “无妨,你现在去一趟冉家,看子霖兄回来了没有。若是没回,就围着冉家转转,看哪里方便晚上进去。”祁骁脸上已经没了平时玩世不恭的表情,平静中带了几分严肃。 薛六不敢多言,领命去了。不多时,回来报讯说,冉子霖回家了,刚进门不久。 祁骁大喜,飞马而去。 门房老钟说,大少爷在后院跟老太爷说话呢,一会儿就来,让他在书房略等。可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踪影,正起身焦急的朝窗外张望,却见阿倩提着一壶茶进门。 “阿倩。”他紧走两步,目光灼灼地看向她。 “骁哥哥。”阿倩轻快地叫了他一声,给他倒茶:“大哥跟祖父说话呢,让我来给你倒茶。” 他微微一笑,看着她不知说什么好。“阿倩,给你送来的香烤山鸡干和蜜汁荔浦好吃吗?” “好吃,谢谢你。”阿倩报以一笑,瞬间暖晕了少年的心神。 “骁哥哥,你先坐会儿,我回去了。”阿倩转身要走。 “哎……大哥他们在谈什么呀?怎么这么久?”他不想让她这么快走。 “我也不清楚,恍惚听见好像是要送我和兮儿进京。”阿倩低声说。 祁骁愣了:“进京?为什么要进京?去那干嘛?” 阿倩红了脸,低下头小声道:“我也不知道。” 她转身就走,不再跟他说话。祁骁因为看她脸红而热起的心迅速冷了下去,一种不详的预感袭上心头。 “二弟,让你久等了。怎么下着雨就过来了?”冉子霖大步进屋。 “大哥,你与祖父谈什么,这么久啊?” “已是七月底了,秋闱即将开始,祖父嘱咐了我一些事情,让我近几日就动身去应天府参加乡试。你也要参加科考吧,不如我们一起去。” 祁骁并不关心什么乡试、会试,他想要做官,只需到皇上跟前磕个头就行了。 “大哥,送阿倩去京城是怎么回事?”他也不打算打哑谜了。 “你怎么知道的?”冉子霖愣了。 “你先别管我怎么知道的,先说究竟有没有这回事?”祁骁已经没有耐心了。 “有,打算明天一早出发,走水路,沿京杭大运河进京。”冉子霖坦率说道。 “为什么突然要进京?” “阿倩到年就十五岁了,送她进京完婚。”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像一个晴天霹雳,烧焦了少年心上那一片青青草原。 “阿倩什么时候定的亲,我怎么没听说?”他讷讷地问。 冉子霖苦笑:“小时候得娃娃亲,指腹为婚的,说来惭愧,本来被指腹的人是我。我家与宋家交好,当时两家说好若是一男一女就定下婚约,我与宋逸同年出生,但都是男娃,也就作罢了。后来阿倩出生,宋伯母与我母亲是手帕交,经常带宋逸来我家玩,就戏言将来让阿倩给宋逸做媳妇。其实……也没过三媒六聘,不知宋家……” 祁骁心中暗骂,这是什么歪理,指腹为婚的生了两个男娃,凭什么后来有了妹妹就活该嫁给对方。 他腾地站了起来:“我要见尊祖父。” 冉子霖愣了愣,刚要开口,就被打断,他再次重申,要见冉老爷子。 没办法,只能带他来到后院上房,冉紫倩正在屋里给祖母捏腿,见他进来愣了一下。他虽常来冉家,却只来过一次后院。 “阿倩,我有事跟尊祖父说,你先回房去吧。”祁骁柔声对阿倩说。 阿倩很少见他这种严肃认真的表情,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看看祖父祖母,哦了一声回自己的东厢房去了。 祁骁撩衣摆单膝跪地:“我倾心阿倩已久,欲求取为妻,请老人家成全。” 椅子上坐着的冉老爷子赶忙站起,扶他起来:“祁公子快请起,此事坐下慢慢说。” 少年不肯起来,对冉子霖道:“大哥,对不住。我与你端午相识时,用的并非真名,我不姓祁,姓墨,我的名字是墨祁骁。已故的仁宗皇帝嫡孙,当今圣上是我嫡亲的伯父,我父王是越王,我大哥是世子墨祁骄。当初隐瞒家室,是不想平添是非,如今我真心求取阿倩,自当报上家门,请你们不要见怪。” 冉老爷子瞠目结舌,冉子霖满脸错愕,愣了一瞬,老爷子拉着孙子跪倒地上:“拜见小王爷。” 双方拉扯推辞自谦了一番,终究是全部起身落座。 冉老爷子叹息道:“想不到阿倩还有这样大的造化,能得小王爷青眼,只是怕她没这个福分了。她自小与宋家大少年定了娃娃亲,后日便送她进京完婚。“ 墨祁骁并不气馁:“听说并没有三媒六聘,不能算数的。“ 冉老爷子又叹了口气:“是啊,没有正式定亲,只是口头上说说。但是我们冉家是重诚守诺之人,一言九鼎,怎可随意改变。我们家虽是败落了,却也不能为了攀高枝,弃了宋家。多谢小王爷抬爱,此事恐怕不妥。” 墨祁骁低下头去,皱着眉思索良策。 冉子霖担忧地说道:“祖父,咱们家已经八年没有和京中联系了,如今宋逸是否已经娶妻都不知道。就算他没娶妻,冉家败落至此,人家会不会退婚都不一定呢。” 墨祁骁一下子兴奋地抬起头,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对呀,也许宋家悔婚呢。” 老爷子无奈的摇摇头:“若是宋家真的退婚,那就让你姨母再给阿倩寻个好人家吧。” 墨祁骁突然笑了:“那,若是宋家悔婚,老人家是否准许阿倩嫁给我了?” 老爷子也苦笑:“小王爷,您就莫跟咱们小户人家开玩笑了。您的婚事得太后、皇上做主,娶得必定是公侯贵女,难不成您是想让阿倩做妾?” 墨祁骁急的指天发誓:“我娶阿倩必做正妻,终生呵护,若有半点让她做妾之心就天打雷劈。” 老爷子看了一眼老太太,沉声说道:“我们不求皇家富贵,只求孩子能得个知心人白头偕老。若小王爷真心待阿倩,堂堂正正地娶她进门,我们自然欢喜。” 墨祁骁灿然一笑,行礼道:“谢老人家成全。” 老太太补充道:“只是,若宋家乐意履行婚约,阿倩还是与小王爷无缘了。” 祁骁想了想,爽快的答了一声好。 管他什么婚约,宋家不退,他也得想办法让他退了。他心心念念的姑娘,岂能便宜了别人。 祁骁这才开始打听进京的事,冉子霖说了偶遇徐永寒之事,他在自己家里养伤半个月,好的差不多了。赵老将军按照密信内容已经引得内奸自己暴露了身份,斩杀干净。回信让徐永寒回京养伤,徐府老太君已经写了三封信催他回家了。 跟着冉子霖回来的四名徐家护卫已经去渡口买船,打点行装了。他伤口刚刚愈合,不适合骑马奔波,只能走水路,沿京杭大运河进京。 本来打算等秋闱之后,由冉子霖护送两个妹妹进京,但是又怕两个娇弱的姑娘影响行程,耽误会试。刚好跟着徐家老七进京,先去阿倩姨母家落脚,也让她姨父提前打点一下冉子霖进京赶考的事。 墨祁骁听说是徐老七护送两个姑娘进京,顿时就窜了一团火,嘱咐冉家人不要把今晚的话告诉阿倩,免得她尴尬。又让冉子霖告诉徐永寒他也要随船进京,就一阵风似的回去了。 第7章 身份 越王是当今皇上的嫡亲三弟,张太后之子,从小耽于玩乐,不务正业。给了他封地也不肯就藩之国,躲在这风景如画的翠屏山纵情享乐。被他影响的世子也是十来岁就沉溺温柔乡,亏了身子,体弱多病。 所以越王妃对次子严加管教,希望他能争点气。 祁骁回家的时候,越王正在院子里和一群歌妓玩促织,谁输了就脱一件衣服,喝一壶酒。有的人已经衣不蔽体了,他透过垂花门看了一眼撅着肥大身子跪趴在地上的父亲,暗暗攥了攥拳。每次皇家聚会,他的父亲都是笑柄,后来越王索性不去京城,就在这里玩的挺好。 “母亲,我想通了,明天就去京城。”祁骁郑重地对越王妃说道。 越王妃大喜:“好儿子,你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也不必明天就去,过了年再走吧。” “母亲,徐家七表哥在这一带抗倭,明天他乘船回京,我已经与他说好搭船同行。孩儿想一来有人作伴,二来也能跟七哥学点东西,当年皇伯父不也常跟着太.祖父去征战蒙古么,儿子也想做个有用之人。” 定国公的姑母是天顺皇帝的徐皇后,所以墨祁骁和徐永寒也算是表兄弟。 越王妃点头:“你与老七同行,母亲很是放心。只是明天就走,未免太仓促了。” 祁骁笑道:“母亲放心,儿子在京中安顿好了,就回来看您。” 越王妃温柔地拍拍儿子肩膀,看着他英气俊朗的面容,欣慰的笑了。 命人去请来了越王与世子,说明情况。 越王斜披着外袍,露出胸前一团肥肉,已经喝得醉眼朦胧,被两个侍卫扶着斜倚在了榻上。世子脸色苍白,瘦弱不堪,一看就是虚耗过多,精元不足。 越王听完,眯着一双醉眼,冷笑道:“傻儿子,你在家里吃好喝好,干嘛跑去京城受罪?你懂什么叫皇家吗?皇家就是血流成河换来的江山,你熟人的头颅滚到脚边,你还要一脚踢开。你皇祖父只做了八个月的皇帝就……儿呀,听爹的话,莫去掺和那些乱七八糟的的事,好生在家玩乐吧。” 他不喜欢儿子叫他父王,只让他们像寻常百姓一样叫爹娘。 世子昏昏然闭上了眼,这事他管不了,也懒得管,爱去就去,不去拉倒。 越王妃看看他们父子俩的态度,气的柳眉斜挑:“你们不争气也就罢了,还不让骁儿争口气吗?” 越王不屑地一笑:“你让他去皇上身边,不就是希望他能为你们吴家美言几句,让你娘家东山再起吗。“ 越王妃被戳中了痛处,满脸通红,落泪不语。 祁骁走到母亲身边,微笑道:“母亲放心吧,我只有一个舅舅,帮扶他也是应该的。孩儿此去,必当好好为国效力,在皇伯父面前举荐贤人。” 越王妃欣慰点头,有儿如此,也知足了。 徐永寒一大早到冉老爷子房里告辞的时候,两个孙女正跪在地上听祖父母训导。 “你们到了京中,就去阿倩姨母家,你姨父卫博是个高风亮节的人。万事由他们夫妻二人做主,阿倩要与宋逸履行婚约,若是宋家……退婚,就让你姨母挑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嫁了吧。切不可贪图富贵,轻许于人。紫兮没有定亲,也让卫夫人帮你相看相看,女大不中留。唉!” 老太太慈祥却又严厉地补充道:“自古宁为穷人.妻,不做富人妾。咱们家虽然家道中落,但是气节不可丢。你们若是给别人做了妾室,就不要在进冉家的门。” 两个姑娘红着脸低头听了,拜别祖父母,承诺必当自爱,绝不给冉家丢脸。 这是徐永寒第一次见冉紫倩,从侧面一扫已知容貌不凡。冉家这两个姑娘论容貌、性情、家教应该都算不错的,家世固然是不太好,但是京中权贵也未必都在乎家世,还是有机会找户好人家的。 他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听这些不太合适,转身想要出去,却被老爷子叫住:“恩公,我家这两个女娃娃就交给您了,还望一路上多多关照。兮儿照顾您这半个月,此事还望恩公回京之后不要提起,免得徒生是非。我们家是断不敢有非分之想的,恩公也不必在意些什么,只当没有这回事就行了。” 老爷子说的诚恳,徐永寒听着却不是滋味,怎么觉得好像自己应该负点责任似的?这些天两个人的接触确实于礼不合,她给他换药、给他洗头,不该看的也看了,不该接触的也接触了,虽说只是她的手碰了他的皮肤,但是有个老夫子说过什么授受不亲之类的。他不在乎那些迂腐的繁文缛节,但是姑娘们最在乎啊。 低头瞧瞧自己身上穿的这件宝蓝色长衫,正是冉紫兮一针一线缝好的。其实他觉得这个姑娘除了婆婆妈妈、哭哭啼啼、小心眼儿、惹人烦之外,其他方面也还凑合。要不勉强要了?是不是应该给人家老人一个承诺? 他低着头胡思乱想的时候,冉家两个姑娘已经戴好帷帽,拎上包袱,走到门口了。冉子沛紧紧揪着姐姐冉紫兮的袖子,这些年一直是姐姐照顾他长大,记忆中早已没有了父母的模样,只有疼爱他的姐姐。此刻紫兮远行,小男孩自然舍不下,又要做一个小男子汉,不肯哭出来,眼泪却止不住吧嗒吧嗒的掉。 冉老爷子最后又嘱咐了一句:“当年诬告咱们冉家的人还没有找到,不求你们找到真凶,报仇雪恨。祖父只希望你们万事小心,切莫再被坏人害了。” 两个姑娘哭着应了,这八年来不曾离开祖父母,此一别不知何时能在见面,自然是痛哭不止。 送至大门口,见远处飞来几匹快马,冉子霖说道:“徐将军,有一事忘了说了,今日有人想搭船一起去京城,人你应该是认识的,他来了。” 话音刚落,几匹马已经在门口停住,为首一人翻身下马。上前抱拳道:“七哥。” 晨光下的少年俊逸非凡,身上穿着月牙白的锦缎长衫,头上束着八宝镂空银冠,一双含着温柔笑意的桃花眼,面如冠玉,身形挺拔。 “祁骁?”徐永寒一愣。 “七哥,我与你一同进京。”墨祁骁一笑,走向阿倩:“阿倩,我护送你进京可好?” 阿倩惊喜道:“骁哥哥也要进京?”她今天第一次见这位徐将军,他长得高大魁梧,像个黑铁塔似的,还冷着脸,阿倩很怕他。如果脾气好的骁哥哥也去,那就最好不过了。 祁骁很满意她惊喜的语气,笑道:“大哥要参加秋闱,不能护送你们,我刚好也要进京,一路同行吧,大哥不在我就是你大哥。” “嗯。”阿倩小声应了一声,抿嘴儿笑了。终于不用担心面对那个黑铁塔了。 徐永寒脸上的冷意增了三层,斜睨了一眼冉老爷子,正瞥见他嘴角一丝若有若无的笑。顿时心里暗骂一声:老匹夫,好个厉害的圈套。 渡口上熙熙攘攘很是热闹,冉家姐妹下了马车就跟着墨祁骁往前走,徐永寒在后面跟着。有徐家的护卫过来带路,下了石阶,来到一艘大船旁。墨祁骁先跳上船,伸手向阿倩道:“阿倩,我扶你上来吧。” 阿倩看着晃晃悠悠的搭板,确实不怎么安心,就用手攥住袖口,让他隔着衣服握住了手腕,小心翼翼的上船。 祁骁等她站稳,就看了一眼后面的冉紫兮,“阿倩,我扶着你,你拉二姑娘上来吧。” 阿倩答了一声好,伸手去拉紫兮。两只凝白如玉的小手握在了一起,紫兮也跟着上了船。 徐永寒冷眼瞧着,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自小跟徐老七一起长大的家仆徐千从船舱里出来,一看墨祁骁先是一愣,随即拜倒:“小人拜见小王爷。” 能不能让本王过几天消停日子? 墨祁骁气哼哼地瞪他一眼,冷声道:“起来吧。” 冉家姐妹却同时扭过头来看他,阿倩马上挣脱了被他攥着的手腕:“你……” 反正早晚她们也要知道,墨祁骁笑笑,温和说道:“其实我姓墨,我父王是越王。不过,阿倩你不用怕我,我还是你骁哥哥。” 怎么可能不怕? 公侯大臣见了皇族都要下跪行礼,何况是她们。两个姑娘赶忙行礼,被墨祁骁拦住:“阿倩,二姑娘,这样就生分了,不必如此啊。” 事实证明已经生分了,阿倩不敢再跟他说话,拉着妹妹进了船舱,就再也不肯出来。这艘船共有四个仓,两个姑娘被安排在船头的甲仓,挨着他们的是徐老七和墨祁骁,然后是八名侍卫挤在一起,最后一个小仓是做饭的厨房。 雇了两名船工在船尾划船,他们就这样出发了。 “阿倩,这里风景好美的,你出来看看吧。”祁骁蹲在甲仓窗外柔声哄着。 “我……小王爷自己看吧,我晕船,不敢出去。” 徐老七在船头甲板上坐着,斜倚着栏杆看岸边的风景,顺便也看看他的笑话。祁骁叹口气,又继续哄道:“这已经是第三天了,你总是闷在船舱里怎么行?会闷坏的。外面秋高气爽,出来晒晒太阳吧。” 阿倩道:“我和妹妹下棋呢,不闷。” 祁骁气的拍拍额头,你不闷我闷呀。 “阿倩你想吃什么,一会儿到了下一个小镇,我就下船去买好吃的,船工做的饭太难吃了。” “不用了,不敢劳小王爷费心。” “阿倩,我说过多少次了,你还是叫我骁哥哥不好么,你再叫小王爷,我可跟你急了。”他话语里有了几分恼意。 ……沉默 “阿倩,你到底想吃什么?” ……沉默 墨祁骁颓败的坐在了船舷上,心爱的小伙伴儿还能不能开心的玩耍了? 第8章 凤求凰 抱着一堆各色吃食,祁骁兴冲冲地回到船上,后面的薛六还抱着一架古琴。 “阿倩,我给你买来好吃的了,还有你喜欢的七弦琴,你来门口拿一下吧。” “不用了,谢谢!” 墨祁骁的声音冷了下来:“阿倩,你再这样,我真的生气了。” 舱里沉默了一会儿,她才低低地答道:“好吧。”冉紫倩把帘子掀开一条缝,接过来他手里的几个纸包,回头放下,又去接琴。 她在舱里没带帷帽,祁骁抓住机会狠狠地看了几眼。 “骁哥哥,你的手怎么了?”突然发现他手上缠着纱布,情急之下,忘了喊小王爷。 祁骁笑笑:“没事,刚才买琴的时候不小心划破了。” “很疼吧?”他是为了给自己买琴,阿倩有点过意不去。 “不疼。呃,也有点疼,你弹琴给我听吧,也不枉我为了买它受了伤。” “好。弹什么?” “哦,有一首曲子我母亲爱听,叫做《凤求凰》。”怕她尴尬不肯,他特意说自己的母亲爱听。 “嗯。” 舱内传出圆润的琴音,时而轻清松脆,有如风中铃铎;时而明亮铿锵,犹如敲击玉磬。流畅如歌,绮丽缠绵。 墨祁骁从侍卫手里拿过一壶酒,对着壶嘴儿喝了一口。 “七哥,喝酒吗?”他朝船头的徐老七走去。 “来一壶吧。”徐老七懒洋洋的倚着栏杆,晒了半天太阳,此刻红日西斜,他也闲的无聊。 侍卫给他递了一壶酒过去,两个人碰了碰壶:“七哥,行个令吧,就说这《凤求凰》,说不上来的罚酒一壶。” 徐老七不在乎的扯了扯嘴角:“行,你先来。” 墨祁骁看着甲仓,眉眼温柔,朗声诵道:“有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好,我罚酒。”徐老七大嘴一张,一壶酒进了肚。 祁骁笑笑,接着颂第二段:“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好,我再罚酒。”徐老七拿过祁骁手里的酒壶,一饮而尽。 “七哥,该你来一段了。” “你没词儿了?” 祁骁不服气的看他一眼,本公子博学多才的好不好,在佳人面前丢我面子。 “相遇是缘,相思渐缠,相见却难。山高路远,惟有千里共婵娟。因不满,鸳梦成空泛,故摄形相,托鸿雁,快捎传。喜开封,捧玉照,细端详,但见樱唇红,柳眉黛,星眸水汪汪,情深意更长。无限爱慕怎生诉?款款东南望,一曲凤求凰。” 冉紫倩低头专心的弹琴,紫兮却透过纱窗看向了外面的两个男人。正看到墨祁骁深情注视甲仓的目光,她似乎懂了什么。 她早就知道大哥有一个拜把兄弟经常来家里,只是祖父不准自己去前院,也从未见过那个人。可是祖父准许阿倩姐姐去前院浇花,有时会碰到那个人。 本来这也没有什么,可是上船时突然知道他是隐匿在翠屏山的皇族子弟,这三天又见他对姐姐百般哄求,现在他这样神情注视着甲仓,必定也是在想着姐姐吧。 祖父从没有让她见过外男,直到徐将军出现,就让自己与他共处一室,照顾他起居饮食。如果这个人不是定国公嫡孙,而是一个普通的士兵,祖父会这么做吗? 紫兮比紫倩小三个月,可是心思却比她重,紫倩有大哥照顾,除了思念父母,便没有什么其他的忧愁。而她不一样,父母流放的那一年,弟弟才两岁,她这个姐姐是当着半个娘把弟弟带大的。她天生随母亲,爱想事儿,悲观爱钻牛角尖儿。紫倩性子随父亲,开朗乐观。 或许祖父想要的就是这位小王爷的痴情吧,冉家败落,若想起复,必得高门大户扶持。可是与姐姐有娃娃亲的宋逸怎么办? 自己呢?她转眼看看那位黑铁塔一般的魁梧男人,他满脸冰霜,满脸不屑,或许祖父有心把自己许给他,可是他瞧不起自己,或是看穿了祖父的用心,紫兮心里难受,眼圈里含满了泪。 她也想有个温文尔雅的夫婿,像父亲小冉探花郎那样,可以和母亲诗词唱和,琴瑟和鸣,不必锦衣玉食,不要荣华富贵,只要他真心爱护她。 可是她没有姐姐运气好,她没能遇上一个如意郎君,哪怕是这个祖父认可的粗鲁男人,人家还瞧不上自己。 紫兮想哭,却忍住了。 这个粗鲁的男人跟自己没关系,照顾他养伤只是报恩,就像现在他带他们进京不也是不情愿又无可奈何么。不要乱想了,京城那么多人,也许就遇上个好的呢。 她默默安慰着自己,把眼圈里的泪挤了回去。 一曲终了,余音还在船边环绕,映着水中涟漪,向四周飘散。 墨祁骁拍掌叫好,阿倩提醒他小心受伤的手。少年无所谓的笑笑,这招苦肉计果然管用。 晚上洗脸睡觉时,徐老七看他把包扎伤口的纱布扔到一边,露出白皙的手时,不禁打趣:“小王爷为了哄小姑娘,还真是不惜坑蒙拐骗啊。” 祁骁嘿嘿一笑:“七哥,等你有了心上人你就明白了。” “你莫忘了自己什么身份,你和她根本不可能。”徐老七不客气地给他泼冷水。 “呵呵!七哥你是武将,我以为你不在乎那些繁文缛节呢。” “我是不在乎,但是家里那些老家伙们在乎。宗人府在乎,你确定她们这样的出身能进得了皇家玉牒?” 墨祁骁望向隔壁,笃定而温柔的说道:“男子汉大丈夫,若是连心爱的女人都得不到,活得还有什么意思。他们不同意,我就想办法让他们同意,我们成亲的时候,一定请七哥来喝酒,你不喝完一整坛女儿红,就休想离开。” 徐永寒默默咀嚼着心爱的女人这几个字,朗声答道:“好,我等着你的女儿红。” 心爱的女人,他没有。 八年前,大哥徐永安强娶了京城第一才女甄嘉,世人都说那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大哥是征北大将军,也不是那么不堪。但是甄嘉才貌双全,金闺弱柳,跟虎背熊腰的徐老大在一起确实不协调。自从进了门,就没见她笑过,总是苦着一张脸,面无表情。晚上也不肯跟大哥睡,气的大哥酗酒摔东西,后来干脆跑去战场不回来了。 大哥的鲜活事迹给当时十二岁的他造成很严重的阴影,女人没一个好东西,都喜欢那些不中用的小白脸儿。据说大嫂当年就是因为中意新科状元杨玦,才恨大哥强娶的。 后来三哥成亲,娶得是表姐罗英,这个表姐是个大大咧咧的性格,与三哥打打闹闹,却过得挺开心。 徐老七受伤的心灵这才有了点安慰,正好也十七岁了,家里给他议婚,就出了九公主那事。然后就是礼部尚书的女儿投湖。唉!不想了,烦! 第9章 中秋 这日午后阳光正好,风平浪静,祁骁拿出钓竿准备钓鱼,就在甲仓外唤阿倩。“倩妹妹,我要钓鱼啦,你也来吧。“ “我不去了,铙哥哥你自己钓吧。”他坚决不准她叫小王爷,阿倩也只得依了。 “可是我的手还没好,没办法穿鱼食。” “可是……”紫倩犹豫的看向紫兮。 紫兮一笑,鼓励道:“姐姐你去吧,整日在舱室确实挺闷得。”她觉得这个男人挺好的,他真心喜欢姐姐,如果能嫁给他,说不定他们的父母就可以从苍狼山回来了。 阿倩本是活泼性子,又和祁骁相识已久,也就不太见外了,戴上帷帽,出了船舱。 祁骁欣喜的扶她坐在船板上,让她帮忙在鱼钩上穿上鱼食。 “阿倩,我把侍卫们都赶进船舱了,你就把帷帽摘了吧,跟大哥还有什么客气的。” 阿倩想了想,就真的摘了帷帽,放回舱里,和他并肩坐在船板上。 “哇!原来这里风景这么美啊。”虽然她们在船舱里也能看到模模糊糊的风景,可是远没有这样畅快。 两岸是连绵起伏的群山,一片苍翠欲滴、一片红叶似霞、还有的黄绿交接,映着碧水蓝天,白云朵朵,真是人在画中游。 祁骁看着她娇俏的笑脸,满足的笑了:“我叫你出来没错吧。” “嗯,兮儿,外面好美,你要不要出来看看?”她回头叫妹妹。 徐老七透过门帘看着两个人,如果不论家世,其实也挺般配的。冉家大姑娘爱笑,不像二姑娘爱哭,烦人。她笑起来很美,难怪墨祁骁放不下。 紫兮也想出去看看,可是……“我不去了。” 阿倩没有强求,兮儿一向喜欢自己静静的坐着。 两个人有说有笑的聊起了天,祁骁很聪明,先从大哥秋闱说起,阿倩自然惦记,于是他就安慰她大哥肯定能中举。又说自己会代替大哥好好照顾她,让阿倩别总是躲着。 阿倩也觉得这些天有点辜负他的好意,就放开了,和他聊天,问他京城的事情。 “阿倩,那个宋逸怎么样?”他偷眼瞧着她,不放过一丝表情。 “他?小时候见过,我也不记得什么样子了。”阿倩低下头,说到未婚夫,她不好意思了。 祁骁干笑了两声道:“大哥没来,我得给妹妹把好关,不能让坏人把妹妹坑了。” 阿倩看他真有兄长风范,就没说什么,只是有点别扭,就起身道:“我回去了。” “别,哎!有鱼。”鱼竿突然抖动起来,肯定是有大鱼咬钩了,他用力抬杆甩线,一条大鱼被甩到船头,扑棱扑棱直蹦。 “阿倩,快摁住它。” “哦。”阿倩慌乱中不知该怎么抓,伸了两次手都没抓住,鱼鳞太滑了。 “我来。”祁骁扔了鱼竿,上前攥住大鱼,“快,捏住它的尾巴,不然会跑掉的。” 阿倩听话的伸出两只手去死死捏住乱动的鱼尾巴,他用脚踩住鱼线,双手用力一拽,就把鱼从勾上弄了下来。 “你捏着别放手啊,我们把它拿到厨房去。” 阿倩的胳膊和他交叉着,随着他一起起身,小心地把鱼运到厨房所在的丁舱。 八名侍卫一直在舱里侧耳倾听着他们聊天,偷学小王爷的泡妞绝技,此刻见他们顺着船舷过来了,都悄悄挤到窗边,一睹芳容。 这一下船身就倾斜了,祁骁不得不站在外侧挡住阿倩,防止她落水。阿倩也觉得脚下有点滑,站不稳似的。 祁骁小心地挨着阿倩,慢慢往前走,路过丙仓的时候,用鞋尖轻轻踢了一脚窗户。被发现秘密的侍卫们赶忙四下散开,这下船身又是一阵摇晃。 墨祁骁赶忙把鱼准确地扔进丁舱,单手揽住阿倩纤腰:“没事吧,过来。” “还好。”阿倩有点不好意思的笑笑。 “傻丫头,我是大哥,你害羞什么,你就把我想成冉子霖就行了。”他伸出弯曲的食指弹了弹她额头,因为他看到过冉子霖这样逗她。 想起大哥,阿倩就放松了。目光回到了鱼上:“这条鱼好大呀,怎么吃呢?” “船家做的红烧鱼都吃了好几天了,确实不怎么好吃,白浪费了这么新鲜的鱼。阿倩,你做一次吧,我想尝尝你做的菜。” 阿倩顽皮的笑笑:“我做菜不如兮儿做得好,我想吃烤鱼了,让兮儿做烤鱼吧。我来做鱼子饼,兮儿擅长做菜,我擅长做面食。” “好。”只要能吃上阿倩做的东西,是什么都无所谓。 阿倩顺着船舷往甲仓走,“兮儿,骁哥哥钓了一条大鱼,你来做椒盐烤鱼吧,我好想吃啊。” 紫兮道:“烤鱼倒是可以,椒盐的不行啊。” 徐老七心中一动,忽然想起那天她说过的话。 自从发现他手上臂上起的一片小红疙瘩之后,她就不懈的努力研究,终于在两日后双眸亮晶晶地来跟他说,他是因为吃了椒盐鸡的缘故。说他对什么椒有反应,以后都不能吃这种东西烹调的食物,尤其是椒盐类的不能吃。 他当时并不在意,可是她却很有成就感,兴奋地跟他保证以后再不让他痒了。果然后来的那些天,再也没有出现过类似的情况。 紫兮不肯做椒盐烤鱼,确实是因为他不能吃花椒。不是刻意讨好他,而是看着他挠破皮的红肿样子实在难受,换成是别人,她也会这么做的。 最终她根据现有的调料组合,做了一道别具风味的特色烤鱼。快熟的时候,飘出去的香味已经馋的大伙儿受不住了。 在祁骁花言巧语的百般劝说下,冉家姐妹俩最终同意跟他们兄弟俩在船头一起吃晚饭,而且没戴帷帽。 那一晚吃的很高兴,两个男人喝了不少酒,两个姑娘不肯喝。从这次开始,祁骁和阿倩之间不再那么客气而疏离了。 过了几天,就是中秋节了。晚上,紫兮做了很多好吃的,他们要庆祝中秋,紫兮想遥拜父母。 两岸是几个小镇缥缈的灯光,船缓缓地漂流在水上,船桅上挂着的红灯笼随清风摇曳,笼罩着两个美如仙子的姑娘。佳肴美女,好不快哉! 圆圆的月亮应景的从乌云后面走了出来,引发他们无限的遐思。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八年前的中秋之夜,他们一家人围坐在桂花树下吃着团圆饭,父母还和二叔、二婶赛诗斗酒。爹爹用筷子尖儿沾了一滴酒喂进阿倩嘴里,辣的她跳了起来。 阿倩失神地望着月亮,猛然拿起桌子上的酒壶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这是她第一次喝酒,脸颊很快就绯红一片,神情也有些恍惚。 祁骁一怔,首先想到的就是与她青梅竹马的宋逸,哀怨地看她一眼,道:“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阿倩想谁了?” 紫兮的泪如断线珍珠一般砸在了凝白如玉的小手上,她当然知道姐姐想的是谁。 徐永寒低头吃饭,这一切仿佛与他无关。他以一名将军的身份分析着三十六计,下面该是哪一计了。 阿倩拍拍紫兮的手,柔声安慰道:“兮儿不要哭,大哥说过,我们都是父母的骨血所化,纵使相隔万里,只要我们每天都高高兴兴的,他们必定能感受得到,也才能安心。” 她倒满两杯酒,摇晃着站起身子,面朝北方,一步步向船头的围栏走去。 “爹,娘,女儿就要回到京城了,你们在哪里呀?你们什么时候回家?”阿倩再也忍不住泪流满面,大哥哄人的话她不信,但是这些年她仍是自欺欺人的保持着一张笑脸。她知道,远在苍狼山的父母看不到,但是疼爱她的大哥能看到,这样无忧无虑的样子,大哥才能安心。 她知道大哥每天读书到深夜,一心要考进士,进三甲。天不亮就起床练武,十八般兵刃样样精通,为的就是救回父母。她不能在大哥面前哭闹,不能给他增加压力了。 墨祁骁看她有了三分醉意,脚下不稳,情绪更是激动,忙起身追了上去:“阿倩回来,小心落水。” 冉紫倩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之中,哪里能听到他的话,耳畔想着的、脑海中浮现的都是爹娘的音容笑貌,儿时一家欢欣的场面。 “爹爹再也不给阿倩讲卧冰求鲤的故事了。女儿也想卧冰求鲤,可是不知该去哪里求啊。娘,阿倩已经八年没有吃到您做的桂花酥饼了,咱们冉家的丹桂和银桂不知还在不在?女儿敬你们和二叔、二婶一杯酒,愿月圆人团圆、阖家永平安!” 她左手举杯一饮而尽,右手把一杯酒撒入水中。 手中两个杯子,一个飘然入水,一个掉落在船板上滚到祁骁脚边,人已伏在栏杆上失声痛哭。 祁骁一直在她身后两步远的地方护着她,此刻见她哭的摇摇欲坠,一颗心已然疼的碎了,再也顾不上什么男女之别,一把拉住她手腕,轻轻往怀里一带,抱住那颤抖的身子,让她倚在自己肩膀哭泣。 阿倩已经半醉迷离,又哭的快要晕了,压抑了这么多年,都在即将回京的这一刻爆发出来了。脑子里哪还能想到什么规矩礼法,就倚在他肩上痛快地大哭了一场。 祁骁左手环住纤腰,帮她撑着身子,右手轻抚着如瀑的长发,柔声安慰:“别哭了,我会想办法让他们回来的。” 阿倩已经哭得嗓子哑了,身子不住的抖,眼前都是爹娘的影子,根本就没听到他说的那句话。 但是紫兮听到了,她抬起朦胧泪眼看了一眼那边,那个玉树临风的少年郎紧紧抱着姐姐颤抖的身子,满脸心疼。他是皇家子孙,他既这样疼爱姐姐,或许真的会救爹娘回来吧。 徐永寒终于吃不下去了,扔了筷子,冷眼瞧着。冉家老匹夫要得意了吧,他的大孙女成功的勾住了王孙真心。再斜睨一眼冉紫兮,她和姐姐不同,她爱哭,但是从没有放声大哭过,只会默默垂泪,或是满眼含泪,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别人。 此刻,那双扰人心魄的眼睛正偷看那两个人,有几分哀愁几分羡慕。她又不敢多看,很快低下头去,目光游移间却扫到了自己身上。 徐永寒冷着脸瞪她一眼,在心里暗骂一声老匹夫,起身回仓去了。 紫兮感觉到有一道注视的目光,于是扫了一眼,可是却看到了他眼中的不屑和鄙夷。 这次她没有哭,她可以为父母亲人哭泣,却不愿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瞧不起自己的人哭泣。 祁骁抱起晕过去的阿倩,送她回甲仓,紫兮跟上去帮忙。 轻轻地把她放到床上,看着那张哭花得小脸,祁骁忍不住心疼地抬手想为她擦泪。又想到紫兮在身后,便咬牙起身,不舍地离去。 紫兮用热毛巾给姐姐擦了手脸,脱了鞋袜,盖好被子,让她好好休息。可是她自己却一点都不想睡,从行李里面拿出那一卷发黄的画轴,又抽出最心爱的青玉竹笛,出仓去了船头。 第10章 落水 “七哥,你认识宋逸吗?”祁骁躺在床上睡不着。 “不认识。”徐永寒坐在窗边赏月,冷冷答道。他想跟这个傻小子说冉家老匹夫的阴谋,可是他知道这个掉进情网的少年是不会理会的。 算了,这种事就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看不透,是因为还年轻,也许到了京城,见多了豪门恩怨就明白了。 徐永寒此刻觉得自己很聪明,怎么也想不到以后有一天会心服口服的承认不如墨祁骁看的透彻。 船头传来悠扬婉转的笛声,清越凄美,沁入心脾。 墨祁骁想到那天阿倩弹奏的《凤求凰》,徐永寒想到那天在墙头上即将昏迷之际看到的吹笛仙子。 也是这样一个月华似练的夜晚,也是旷然寰宇清风满的如画之景,仙袂乍飘兮,闻麝兰之馥郁;荷衣欲动兮,听环佩之铿锵。 一曲终了,不闻脚步声,寂静无人的夜晚,只能听到偶尔几声蛙叫。 徐永寒想起身去看看怎么回事,却又觉得跟自己没关系,凭什么要去。 “七哥,你去看看她吧,怎么说冉家也救了你。”祁骁已经脱衣上床,外面不是阿倩,他不想动。 徐永寒觉得话说到这份上,若是自己不去,好像忘恩负义似的,就钻出舱门,缓缓踱向船头。 她跪坐在船板上,手中持一幅半开的画卷,痴痴地看着画中人,无声落泪。 徐永寒拧眉,走近几步探头忘了过去。画上是一个面如冠玉、眸似朗星的青年,看上去和自己年纪可能差不多,气质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那人一看就是个文人,彬彬如玉、文采神飞。 “日思夜念难相见,愿逐月华流照君。”紫兮低低的说了一句话。 徐永寒心中腾起一股无名怒火,无耻!多余来瞧她,人家正想情郎呢,掉下水去淹死也与自己不相干。他转身回仓,躺到榻上。 紫兮怕自己的泪打湿画卷,收起来抱在怀里。这是天顺十九年父亲中了探花郎时,母亲亲手所绘。 母亲笑着说:“以后你爹爹就要入朝为官,咱们不能时时见他了,就把这幅画挂在书房,兮儿写字的时候就可以看着父亲,将来呀,也做个女探花。” 六岁的兮儿看着栩栩如生的画像,嘻嘻地笑。 可是现在,她再也笑不出来了。 转眼临近九月,船行到衡水湖上,离京城不远了。 这天刚吃过晚饭,却突然刮起了龙卷风,狂风卷着巨浪奔袭而来,天上电闪雷鸣,乌云炸开,像是回到了盘古开天辟地的混沌时期。 墨祁骁扶着舱门看看外面凶恶的天气,迎着狂风喊道:“八月底,怎么来的暴风雨?” 徐永寒站在船舷上四下望望,吼道:“这不是雷雨,是地动,快出来,船可能会翻。” 今年春天已经地动过一次,波及几个州府,伤亡不大,但是触动不小。 墨祁骁赶忙跳出船舱,若是真翻了,被扣在舱里出不来,就完蛋了。 两个姑娘也听到了徐老七的话,此刻掀起门帘看着外面凶险异常的天象,不断拍击过来的大浪,脚下的船在剧烈的摇晃,冉紫倩刚要出仓,却被迎面拍过来的一个大浪劈头盖脸浇了一身水,若不是双手紧紧抓住舱门,只怕就被拍在地上了。吓得旁边的冉紫兮不知道该怎么办。 墨祁骁两三步跨过来,一把拉起阿倩箍在身边,回身对徐老七说:“一人一个。” 徐老七自然没什么选择,只得拎起紫兮带到船头。 八名侍卫分散在船头船尾,想用竹竿撑住船身,可是湖水深不见底,根本就找不到着力点。 墨祁骁看看风起云涌的巨浪还在排山倒海般地往这边涌,单手抱紧了阿倩,另一只手抓紧船桅,吼道:“越王府的人听着,我水性好,你们不用救我,若走散了,明天到衡水客栈汇合。” 徐永寒在海边抗倭三年,这点风浪根本就不放在眼里,单手抓着冉紫兮手臂,另一手按在船舱上,观察着周围的形势。紫兮急道:“我的画。”徐永寒抓着她的手松了五分,却还是沉声对着徐家侍卫喊道:“你们水性都是极好的,尽量护住船别翻。” 又一个大浪扑到船桅上,祁骁和阿倩都被浇了个湿透,“阿倩,你抱紧我的腰,这种时候不能瞎讲究了。” 冉紫倩也知道这是要命的时候,就听话的抱紧了他。 眼见着右侧的龙卷风带着一个大旋窝过来了,这船必定会被卷入其中。墨祁骁带着阿倩提前一步跳进了左侧水里,奋力向左方游去。 “姐姐……”水浪、雨雾交杂,紫兮看不清他们是落水还是自己跳下去的,只看到姐姐不见了,刚迈了一小步去看,右侧的龙卷风把船身吸了进去,快速旋转起来。紫兮被转的晕头转向,顺着风的方向身子轻飘飘地飞了出去,徐永寒一把没抓住,扯断了一截袖子,只得顺着她的方向跃入水中。 对于徐永寒来说,拎着这么一个轻的发飘的姑娘是一件毫不费力的事。可是他懒得跟她接触,在水中捞到一块浮木之后,就让她自己抱着木头。他一手拽着她一只胳膊,另一手划水。 对紫兮来说这难度可不小,她两手紧抱住木头不敢撒手,风浪虽是小了,却也还是波浪起伏,她每喘一口气几乎就要喝半口水。双腿在冰冷的湖水里已经快要冻麻了,终于看到了岸上的灯光。 紫兮大口的喘着气爬上了岸,只走了两步就跪在了地上。 徐永寒上岸辩了辩方向,就朝着一处亮着灯的村庄走去,走了一段发现身后没动静,回头一看紫兮还跪坐在地上。 “喂,你怎么还不走。” “走不动。”紫兮虚弱地答道。 徐永寒负手而立,高大的影子笼罩住瘦弱的姑娘:“我告诉你啊,今天救你是因为你曾经救过我,一命抵一命,谁也不欠谁的,你别指望我背你走啊,快起来。” 紫兮掉了泪,摁住左腿哽咽道:“我的左腿冻伤过,遇冷就会抽筋……我……疼的站不起来。” 徐永寒沉默了一瞬,走回她身边,看看无声啜泣的姑娘,拧着好看的丁香眉,眉梢那一点朱砂痣挂着一颗水珠,在月光下格外动人。 他蹲下高大的身子,捏了一下她的左腿,紫兮疼的尖叫起来。看她苍白的嘴唇,痛苦纠结的小脸儿,不是装的。 他这才认真的检查她的腿,顺着经络摸了摸,发现了不少於堵的小硬块。先搓热双手给她轻轻地揉按了经络,又对整条腿缓缓揉搓,直到腿上恢复知觉了,才扶着她试着站起来。 “你这毛病很久了吧,是不是没找大夫看过?”徐永寒沉声道。 “我怕祖父母担心就没说过,以前难受了就自己用热水囊敷一下就好了。”紫兮小声答道。 “你这样不行,时间长了,腿会废的,回京之后赶紧找个好的推拿大夫按上一个月,就好了。” “嗯。”轻轻应了,心里却知道不可能。回京之后,住在姐姐的姨母家,她怎么好意思让人家给自己请大夫看病。 “算了,我背你吧,快点找户人家换下湿衣服要紧。”徐永寒认命了。 紫兮其实不想让他背,孤男寡女身体相贴,怎么想怎么别扭。可是她不敢拒绝,自己这条腿确实走不快。 他半蹲下身子,等着她趴过来。紫兮纠结了一下,只得老老实实地趴在他身上,挨着他身子得地方就像冒火一样,真不自在。 尤其是胸前这块,挨着吧,很别扭。不挨着吧,用胳膊撑起来,也别扭。她正自己较劲的时候,徐永寒恼了,把她扔在了地上,“你干什么呢,扭来扭曲的。” 紫兮委曲的扁扁嘴:“没干什么。” “你能不能自己走?“ “能,但是走不快。”她实话实话。 “算了,还是抱着吧,看你在我眼皮子底下还敢不老实?”他伸手一捞,人已打横抱起。 紫兮缩在他怀里不敢乱动,双手挡住胸前,因潮湿而粘在身上的衣裳暴露了她的身段。 第11章 得意 她的重量还不比不上他的大铁枪的一小段,抱在手里毫不费力,大步迈开,不多时就到了村边。 把她放到地上,就去砸门,连着问了两家,都说没有空屋子借宿。紫兮想可能是他太高大魁梧,吓得人家不敢收留。第三家时就由自己出面去敲门,开门的是个中年汉子,紫兮说她和大哥落水了,想借宿一晚。那汉子看了看姑娘挺可怜,后面跟着个男人,也不至于让媳妇多想,就让他们进去了。 这家人心地善良,只是家里很贫穷,男人就靠在衡水湖打鱼为生。他媳妇是个干净利索的妇人,见丈夫同意他们留宿,就去烧热水让他们沐浴,换上他们夫妻俩的衣服。 徐老七比一般男人都要高多半头,穿着汉子的衣服有点不伦不类。不过好在只是将就一晚,妇人要给他们洗衣服,却被紫兮抢了过去。洗净烤干,见他那件蓝色长衫的臂上和后襟都破了,又把划破的地方细细缝了。找了一小块碎布,把被他扯掉的一小截自己衣服上的袖口补上,忙活到半夜才睡下。 早晨起来,徐永寒已经换上了那件宝蓝色长衫,侍卫只给他带了两套衣服,他就这样三套衣服轮替着穿,昨天落水时刚好穿的是这一件。他不愿跟紫兮有牵扯,但是终究他是个粗犷的男人,不至于跟一件衣服较劲。 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正在院子里练枪,是这家的儿子。徐永寒饶有兴味的看了会儿他笨拙的动作,把那把对他来说像玩具的小枪拿了过来。 “我给你练一套枪法,只练一次,你记住多少算多少。” 他拿起枪舞了起来,枪花翻飞,枪杆密密麻麻影影绰绰,舞地出神入化,水泄不通。 紫兮和渔家夫妇都看傻了。 小男孩更是目瞪口呆,等他收了式还没回过神来。 徐永寒看看几个人的表情,满足的抿了抿唇。 “这……有一招好像是传说中的回马三枪啊?可那是徐家枪法。”小男孩不敢确定,毕竟他没有真正的见过,只听说那是徐家枪法的绝招。 徐永寒朗声大笑:“你这孩子倒有点见识,为什么习武?” “我想学好武艺,保家卫国,当个大将军。”小男孩脆生生答道。 “好,如果将来你要投军,就来京城定国公府找我,我是徐家老七。” 中年汉子惊喜得跑了过来:“这是遇到贵人了呀,儿子,快给徐将军磕头。” 小男孩高兴地磕了响头,被徐老七扶起,问他叫什么名字,他说叫江峰。徐老七点点头,记下了这个名字。转头扫一眼,正看到冉紫兮目光中流露出的崇拜震惊,心里暗自得意。 爷一直在你们家养伤,没有露出过真功夫,今日让你见识见识,知道爷的厉害。 紫兮见过大哥练枪,可是远没有徐家的枪法厉害,所以她看的呆了。见徐永寒得意的表情,不禁觉得好笑,抿嘴偷偷一笑,又怕他瞧见,忙转过身去。 其实他瞧见了,这是第二次见她笑得那么开心,第一次是她发现他不能吃那什么椒的时候。他觉得如果她不那么爱哭的话,也不是很烦人,可她偏偏很爱哭。 渔家妇人特意多做了两个菜,精心的烹调好,紫兮帮忙拌了个皮蛋豆腐。吃饭时,紫兮尝了一口蒜泥拌野菜,就知道是用花椒油炝锅的,小声提醒徐老七不要吃那个。 徐老七不听,还特意多吃了几口,其余的也就觉得那豆腐还行,多吃了点。 走到衡水客栈的时候,已经快到晌午了,她扫了一眼徐老七的手背,果然看到了冒出来的几个小红点,他偶尔便要挠几下。 “好漂亮的姑娘。” 身边几个人都朝前方抻着脖子看,紫兮也看了过去。 果然见到一个倾城美人,穿着白色软烟罗底裙,水红色绣着金丝桂花的长裙,领边是一溜百褶盘丝祥云。右手腕上带着与衣裙相照应的红玛瑙镯子,三千青丝垂至腰间,头上盘着一个简单的柳枝髻,发丝间插入一红石榴八宝紫金玉簪,几丝发丝绕颈,腰似小蛮,杨柳般婀娜多姿,唇似樊素,樱桃般小巧玲珑,唇上点了一抹朱红,干净洁白的玉颜上擦拭些许粉黛,双眸似水,眉黛如画。微微一笑,唇边浮现两个不深不浅的酒窝。 正是眼语笑靥迎来情,心怀心想甚分明。 这真的是姐姐冉紫倩吗? 落水之后,墨祁骁左臂抱紧阿倩,右臂奋力划水,双脚猛蹬。开始风大浪急,阿倩喝了几口水,后来远离漩涡,逐渐风平浪静。她为了减轻他的负担,开始尝试着学他的动作,用右臂抱着他的腰,左臂划水,腿上也能蹬几下。 “阿倩,你真聪明。”祁骁赞道。 “我小时候……落过水,大哥……教过我一点。”为了跟他说话,又喝了两口水。 他转头看看刚刚灌进湖水的樱桃小嘴儿,因为湖水润泽更显娇艳。不在跟她说话,心想聪明也有聪明的不好,若是她晕了,不就可以趁着渡气,亲上一口了吗。 有一种翱翔叫比翼双.飞,今天才知道有一种遨游叫相拥而游。 他搂着她不盈一握的纤腰,手臂与她的手臂交叉,她也抱着他结实有力的窄腰。他们的腿都在踢水,偶尔会碰在一起,两侧的手臂都挥舞着,遥相呼应。当然,她不如他有力气,身子倚着他,主要靠他前行。 她的长发有一绺调皮地跑到了他的唇上,惹得他心里痒痒的。 上了岸,两个人坐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他再次低头去看那诱人的红唇,期盼着她突然晕倒。 “好冷啊,我们快走吧。”夜风吹来,的确很凉,阿倩抱住肩膀瑟缩了一下。 “冷吗?”他拉过她的手,放在嘴边呵了一口热气。 第12章 处 扶她起来,两个人并肩往前走。 附近有个茅草屋,似乎是泥坯做的小房子,旁边是一片鱼塘。看起来好像是看鱼塘的人住的地方。 祁骁喊了几声,发现里面没人。 看看远处的村庄要走很长一段路才能到,祁骁说道:“阿倩,那边的村子太远了。这里没人住,我们就在这凑合一晚吧,走到村里恐怕就把咱们冻死了。””其实他贪心地想跟阿倩独处,不想去村子里借宿。 阿倩好骗,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就点头同意了。 这个土坯房在地动中没有塌掉真是万幸,灶膛里还有没燃尽的干柴,看来主人可能是看天气不好,跑回家里去了。 屋子很小,平时应该是一个人住的。只有一个小土炕,炕上有一个枕头,一床被子。一个连着炕的灶台,一个小桌子上有点做饭用的调料。他们俩烧了一锅热水,屋里氤氲了热气就显得暖和多了。找到一个大木盆,打算洗个澡。 祁骁很君子的说:“阿倩,你先洗吧,我去外面给你守着。” 阿倩有点不忍心,“外面太冷了,你就在屋里吧,我信得过你,不准偷看啊。” 祁骁笑嘻嘻地说好,阿倩还是不好意思,把油灯吹灭了。 月光透过门缝和小窗户照进黑暗的小屋,她站在阴影里默默地脱衣服。 墨祁骁蹲在门口,静静听着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脑海中想着她脱得是哪一件,心上逐渐的着了一团火,越烧越旺,那一团膨胀的波浪快要抵到门板上了。 潺潺的水声传来,是她在撩水沐浴。在船桅边抱着她的时候,就感受到她曼妙的身段了。不,应该说中秋那晚,第一次把她抱在怀里的时候,就真真切切的感受了。刚才从水中出来,衣服都贴在身上,她凌乱的的发丝,白皙的脖颈,胸前起伏的山峦都让他呼吸不畅。 阿倩比紫兮身段好,玲珑有致,紫兮太瘦了,缺少些女人的味道。 听到她似乎站起了身子,祁骁喉头一动,一个大胆的想法冒了出来,不如今天就要了她,反正早晚她都会是他的人。 不行,不行,那样阿倩会恨他一辈子,他要把最美好的留到洞房花烛夜。 虽说是相信他的人品,可毕竟屋里有个大男人,阿倩根本不好意思把衣服都脱了。只脱了外衣,中衣和肚兜还在身上,就胡乱的连身子带衣服简单抹了抹。把外衣摁进水里洗了,放到锅盖上烘干。 “好了,骁哥哥,你洗吧,我给你舀水。”阿倩没点油灯,因为只有一层衣服在身上,有些地方太明显了。 “好。”祁骁开门,把刚才的脏水泼出去,其实他恨不得就用阿倩洗过的水,但是她肯定不会同意。 阿倩蹲在灶膛边烤衣服,他就在她身后沐浴。似乎听到了他不经意的一声叹息,阿倩问:“怎么了?” “没,没事。”他能怎么说自己身上的变化呢? 他也是简单囫噜了几下,身上不黏腻也就行了,把衣服在水里涮了涮,就捞出来穿在了身上。 “穿好了?”阿倩问。 “嗯。穿好了,点灯吧。” 阿倩点上煤油灯,才发现他赤着上身,马上羞红了脸,转过身去,嗔怒道:“你怎么不穿衣服?” “我,穿了呀。”他是男人嘛,赤个上身算什么,裤子穿了不就行啦。 “你把上衣穿上。” “上衣太湿了,你先帮我烤一下吧,你别看我不就行了。” “好吧。”阿倩红着脸,闭着眼睛往这边摸索,让他把衣服递到她手里。 祁骁故意发坏不动,让她摸在了他的胸膛上。那温温软软的小手,摸的他心里火烧火燎的。 “你……你欺负人,再这样我不理你了。”阿倩脸红的透透的,连耳朵都发烧了。 看着她的俏模样,真想抱紧了狠狠亲一顿。墨祁骁使劲忍着、忍着…… “行了,不逗你了,你先烤你的吧,一会儿我自己烤就行了。我坐到炕沿这边,你别往这边看就好了。”他走过去,背对着她坐下。 阿倩听着动静,觉着他确实老老实实地坐在炕沿了,就睁开眼睛,专心的烤衣服。灶膛的火很旺,不一会儿身上的中衣就干了。头发和外衣也已经干的差不多了。 “我要穿衣服,你不要转头啊。” “嗯,放心。”他不敢转头,怕流鼻血。 阿倩红着脸穿好了衣服,就叫他去烤。 祁骁坐在一个小板凳上,在灶膛口慢慢地烤着衣服,让阿倩上炕睡觉。 阿倩为难的看看不大的小土炕,就算两个人能挤得下,也不能那么睡呀。 祁骁好笑地看一眼她纠结的表情,笑道:“你睡炕吧,我在桌子上趴着睡会儿就好。” “可是,你是小王爷呀。”她突然想起了这事。 “别胡说,怎么又想起这个了,我是你大哥,你想想如果大哥在,他是不是会让你睡炕啊。” 要真是大哥,阿倩肯定不客气的睡炕,可他终究不是。 祁骁又哄了她几句,才让她乖乖的躺下。 他默默想,今晚独处是个绝好的机会,如果向她表白心迹,她能不能接受。 不行,他否了这个想法。她是个实心眼的姑娘,对祖父的话言听计从。让她履行婚约,她就不敢有别的想法,还是要等撤销婚约之后,才能表白。 阿倩在湖里游了半天水,早就累了,盖上被子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墨祁骁烤干了衣服穿上,走到炕边轻声唤她,她一动不动,已经睡实了,他轻轻掀开被子,挤到她旁边躺下了。 昏暗的煤油灯散发出淡黄色的光晕,虽不明亮却又带着几分朦胧的美意,正如此刻这个十六岁少年的心境。 她就这样安静地在身边睡着,灵动的大眼睛歇了,长长的睫毛还在顽皮的翘着,让睡梦中的她也不失神采。 红润的樱唇,好像两片带露的花瓣,微翘的嘴角边,隐约挂着一丝甜意。他终究是忍不住那甜美的诱惑,慢慢欺了过去,轻轻碰上,又香又软,甜甜的。 他的心跳漏了一拍,含住那樱桃一般鲜美的唇瓣细细吮吸,品尝着琼浆玉露一般的芳泽。 本想浅尝辄止的,可是,他沉浸在她的甜美中不能自拔,根本舍不得放开。辗转吮吸着,气息越来越重。 “唔……”她突然微微地动了动,身子向后缩了缩,睫毛轻颤了几下,接着没动静了。 还好,她没有醒,墨祁骁吓得不敢乱动了,把头轻轻枕在她旁边的小半边枕头上。含笑看着她红红的小脸儿,必是刚才亲得重了、急了,才差点弄醒了她,也不知是不是太慌乱忘了躲开鼻子,让她呼吸不畅,才把脸憋红了。 屋子里太安静了,只能听到窗外的虫鸣蛙叫,还有他咚咚的心跳。就这样静静地看了她许久,直到他困了,却也舍不得睡。确定她应该是睡熟了,祁骁轻轻给她掖了掖被角,小声道:“阿倩,我喜欢你好久了,你喜欢我吗?” 姑娘安静的睡着,一动不动。 “乖!睡吧,宝贝儿。”他用指尖轻点了一下她的鼻尖儿,阖眼睡了。 第13章 惊艳 阿倩早晨醒来的时候,祁骁正在门口的鱼塘里捞虾篓。他拽起一个分量最重的,拎着往屋里走,正碰上迈步出门的阿倩。 “阿倩,昨晚睡得好吗?” “嗯,还好。你……在桌子上睡是不是睡不好?”阿倩低头有点歉疚的红了脸。 他最喜欢看她脸红羞涩的模样,嘿嘿干笑了两声,道:“这里有不少河虾,早上就吃这个吧。” “嗯。”阿倩接过去,把虾倒进木盆清洗。 祁骁疼她,把她拉开:“我来洗吧,你别扎了手,去烧水吧。”越王府的二公子自然是没有洗过虾的,在水里胡乱的洗了洗,就扔进锅里煮了。小屋里调料甚少,只能放些盐,做个简单的盐水虾,倒是吃出了虾的原味。 墨祁骁变戏法一样从怀里摸出一袋金珠,拿出一颗放在桌子上:“银票都湿了,还好有这个,咱们不白吃人家的。” 阿倩笑笑:“这一颗金珠能买下整个鱼塘了吧。” “施恩于人,不求回报,走吧。”小王爷得意的笑笑,上前拉阿倩的手。 阿倩灵巧的避开,率先走了出去,祁骁干笑了两声跟了上去。 走了几里路,遇到寻觅而来的薛六和另一名侍卫,四人很快就到了衡水城。看时候尚早,祁骁就带着阿倩进了一家成衣铺子,但凡合他们俩人身量的都让掌柜的拿了来。 阿倩挑了一件比较素净且布料便宜的麻布裙,被祁骁抢过来扔在一边:“瞧不起你骁哥哥是吧,给你买两件衣服还买不起?” 阿倩不好意思的红了脸:“骁哥哥自然买得起,只是我无功不受禄……” 什么叫有功?非得生个儿子才叫有功?要不你以身相许了算了。 这话墨祁骁只在脑子里过了一下,没敢说。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大哥不在,我就是大哥。我是你大哥吗?” “……是。” “那就去试试,但凡合适的都要了。”王府最不缺的就是钱。 掌柜的一看来了个金主,赶忙叫小丫头们带冉紫倩进去试衣服,又试探着问:“隔壁那家首饰铺子是我大舅子开的,里面可有些好东西,姑娘肯定喜欢。” 墨祁骁想都没想,就点头说好,一会儿去看看。 他自己也挑了几件月牙白、石墨青、松竹绿等各色各式的长袍,让伙计包了,最后一起付账。 阿倩从里屋出来,穿的还是自己身上那一件浅碧色的棉布裙,上面还有昨晚划破的几道小口子。 “怎么没换?”他起身问道。 “蓬头垢面的,穿这么好的料子,反而不伦不类。”小土坯房里没有梳子,早上阿倩只是用手指笼着长发简单的用一根布条绑了一下。 掌柜的很有眼色,马上凑了过来:“我家娘子就在这后院中住,姑娘可以一并去挑了首饰,到后院让娘子服侍您沐浴更衣,再梳个漂亮的发式,才衬得上姑娘天仙一般的面容。” 阿倩还没说话,祁骁就替她答应了。又去了隔壁挑了好些钗环首饰,店小二把镇店之宝都拿出来了,是一只红石榴八宝紫金玉簪,玉质通透纯熟,没有一丝杂质。用紫金镶了六颗雕成石榴花的红玛瑙,下方垂着一对结了籽的石榴果。 阿倩小时候是见过一些世面的,只是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这些年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东西,自然爱不释手。 店小二忙不迭地说好话:“这簪子红的透亮,更衬得姑娘肤白如玉。红石榴寓意多子多福,是好意兆。咱们衡水城原没有这么好的东西,这是我家老爷前些年在京城淘换来的,因一直没有人配得上才存留至今。姑娘与公子一双璧人,郎才女貌,此簪寓意百年好合、子孙满堂。” 阿倩听到这,红着脸把簪子放到了柜台上,转身要走。 墨祁骁冷冷地说了三个字:“话多了。”其实他心里舒畅的很。 店小二忙笑着赔不是,心中暗笑。这位公子看姑娘的眼神浓的能化出水来,虽只是偷看那么几眼,心中所想却以侧漏无疑。今天花钱的必是这位公子,必定要说到他心坎里,才能让他痛下血本。 阿倩不知他花了多少钱,只是被两个小丫鬟拉着去了后宅,沐浴更衣,又有一个中年妇人给自己梳头,敷粉,都收拾好了,才拉她到铜镜前去看。 阿倩看看镜子里的美人,又不确定地瞧瞧左右,这个真的是我吗? “姑娘快出去让公子瞧瞧吧。”妇人过来拉她。 “等等,”阿倩拔下头上几枝金钗步摇,只留了那一枝舍不得摘下的红石榴八宝紫金玉簪。她和紫兮在家里都是素面朝天,从没这么装饰过,头上一下子多了那些金玉首饰很不习惯。 妇人笑笑,没说什么,反正前边已经结完账了,她不喜多戴,就留着以后用呗。 墨祁骁已经沐浴更衣,脱了那一身皱巴巴的袍子,凌乱的乌发用银冠束起,配上同色系的月牙白锦袍,剑眉斜飞入鬓,朗目清亮如星。 他坐在桌边喝茶,耐心地等阿倩出来,店里的伙计们都忍不住偷偷看这位俊朗的公子。 蓦地,他手上的茶杯一滞,落在了桌子上。人也缓缓起身,两束炯炯的目光落在面前的姑娘身上。 她就像画里走出的美人,又像九天之上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朱唇轻点,增几分诱人的红艳,梨涡浅笑,明媚的如三月桃花。 他突然明白她们姐妹俩的名字为什么叫紫倩、紫兮了。 “骁哥哥?”看他失了神,阿倩不好意思的红着脸低了头,轻唤他一声。 “哦,”他回过神来,微笑着上前两步,柔声道:“我们走吧。” 去年初见时,她只有十三岁,清水出芙蓉,单纯清丽。今日着了些淡妆,更添几分女人韵味,让他恨不能马上抱回家好好地疼她宠她。 莫急莫急,他在心中暗劝着自己。 偷眼瞧瞧那娇艳的红唇,这是昨晚自己品尝过的,顿时满心欢喜,无限满足。 阿倩有点不踏实,小声问道:“是不是很别扭啊?我都不认识自己了。” “不别扭,阿倩是世上最美的姑娘,怎么打扮都好看。”祁骁率先一步来到街上,护在她身侧。 衡水城只是个不太大的,土里土气的小城,哪见过这样一对俊男靓女,街上立时乱了套。有只顾着看美人忘了走路的,也有偷看公子撞在别人身上的姑娘。无数道炙热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投了过来,阿倩低着头不敢看。 起初墨祁骁有些得意,很快就不悦了,他的阿倩只能留给他自己欣赏,怎能让这些山野村夫瞧了去,忙吩咐侍卫快去买帷帽。 紫兮瞧瞧光彩照人如白天鹅的姐姐,再低头看看补丁烂衫如丑小鸭一般的自己,无声地咬住了下唇。姐姐命真好! 徐永寒也愣了一瞬,他知道冉家的两个姑娘都长得美,可是冉紫倩今天不仅仅是漂亮,眉眼中含了另一种遮不住的神采。在看看旁边无比傲娇的小王爷,他突然觉得这两个人好像出了点什么事似的。 阿倩也看到了妹妹的落寞,拉住她的手时又发现了袖口的补丁,便轻声安慰道:“骁哥哥买了好多新衣服,是给我们俩一起穿的。一会儿进去换上吧。” 紫兮微微点头,没有说话。其实她明白,小王爷心里只有姐姐,姐姐当然会跟妹妹分享她的新衣服,可是那终究不是自己的东西。 进门时她又瞥了一眼徐永寒手上增多的小红点,徐老七却有些恼了。 人家买新衣服是人家乐意,你看我干什么?我又不欠你的。哼! 第14章 定国公府 紫兮在那一堆衣服里面挑了一件最不起眼的素色裙子,阿倩却不同意,说她穿那件太肥大,给她选了一件浅藕色的轻纱罗裙,还给了她两只漂亮的玉簪子。 “咱们就要进京了,得学着打扮点了,你还记得当年京中那些贵女们的打扮吗?当然,咱们比不上人家,可也不能太寒酸了,是不是?” 儿时的记忆,当然还是有的,只是现在不比从前,想讲究也讲究不起,只能将就。 等着上菜的时候,徐老七说有两名徐家侍卫还没来,船也没找到,干脆就不走水路了,下午买车马,从京畿大道直接进京,省的坐船去天津绕道。 墨祁骁同意这个办法,两个姑娘自然没什么意见。 “阿倩,早晨没吃好,晌午多吃点吧,我给你点的都是这家店的招牌菜。”祁骁殷勤的给阿倩夹菜。 “嗯,你也多吃点。” 紫兮尝了一口徐老七面前的一盘红油笋丝,一边默默的喝水去去辣味,一边端起盘子和阿倩面前的红烧蹄髈换了一下。 阿倩爱吃辣,以为紫兮是为了照顾自己,就朝她偷笑了一下。 徐老七挠挠手背,这回学乖了,这丫头还是有几分小聪明的,她不让吃的东西坚决不能吃。 上善坦途,京畿大道。 几日后的黄昏就到了京城,已是掌灯时分,他们也不知道卫博家住在哪,只好先去定国公府,明天一早再送走两个姑娘。 墨祁骁骑在马上想着明天就要和阿倩分开了,她的姨母会给她操持婚约的事,自己以后见她也难,得到消息也难。招手叫过来薛六,低声吩咐几句,就让他从旁边的街上走了。 门房见了徐永寒,都惊呆了:“七爷回来了,七爷,您都三年没回家了,快去告诉老太君。” 徐老七懒得跟他们啰嗦,只嗯了一声,就带着他们大步往里走。 后边门房上几个小厮探头探脑的偷看两个带着帷帽的姑娘。“嘿,看见没,咱们七爷三年没回来,一下娶了俩媳妇。” 上房门帘一挑,迎出来个高挑的年轻夫人,看见徐老七,愣了一下,然后大笑道:“我说老七呀,你怎么成了块黑炭了,哈哈哈。” 哪壶不开提哪壶是三夫人的特色。 徐老七白了一眼笑得花枝乱颤的三嫂,问道:“祖母呢。” “在屋里等着你请罪呢。”三夫人还在坏笑。 徐老七大步进门,三夫人刚要跟进去,忽然发现后面还跟着一个俊逸的公子和两个正在解帷帽带子的姑娘。 她对公子不感兴趣,对两个姑娘可上了心,止了笑,默默等着她们摘下帷帽,看看庐山真面目。 嗬!好俊俏的两位美人儿。哪怕天色已晚,仍然能看出她们的天姿国色。 三夫人忙热情地招呼他们进去,就要禀报老太君。却见徐老七跪趴在地上,老太君正用龙头拐杖敲他后背:“你个不孝的孙子,一赌气就跑出去三年,给你写了多少封信也不回,你个混账东西……” 老太君是练过武的人,虽已年过半百,拐杖抡起来却还是虎虎生风。 紫兮实在看不下去了,小声道:“老太君,徐将军后背中了一箭,伤才刚好。” “啊?”老太君马上扔了拐杖,拉起徐永寒:“孙儿,你中箭了?怎么不早说。” “没事,早好了,祖母再打我几下消消气吧,孙儿扛得住。”其实老太君舍不得用力打孙子,看那拐杖抡的圆,其实落在身上不疼,她拿捏着力道呢,徐老七也明白,不让祖母打几下,她老人家出不了气。 “打你,我都嫌手疼。”老太君又疼又气地瞪他一眼。 徐老七嘿嘿笑了两声,到旁边侧坐旁站着的一位端庄美丽的妇人面前行礼:“大嫂。” “七弟远途而来辛苦,快坐下喝杯茶吧。”大夫人语气温和。 老太君看了看墨祁骁,说道:“这是越王家的二公子吧?长高了不少。” 祁骁笑嘻嘻的上前行礼:“老太君好眼力,几年不见,竟然还能一眼认出我。” 三夫人忍不住了,上前道:“老太君还没瞧见这边呢,老七带回来两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 怎么可能没瞧见,从两个姑娘一进屋,她就瞧得心花怒放了,故意抡圆了拐杖打他,想看看两个姑娘的表情。 三夫人脑筋直,她觉得老七既然带回家里来,肯定就是他的女人了,接着说道:“想不到老七这三年长出息了,一下子就……” “别乱讲,”老太君打断她的话,觉着她孙子打仗的本事可能见长,女人方面未必能开窍,就对两个姑娘笑道:“他三嫂就是个泼皮破落户儿,说话口没遮拦的,她说错了,你们也别往心里去,只狠狠地笑话她就行了。” 两个姑娘温柔的笑笑,没好意思说什么。 老太君看向徐永寒,你还不给介绍介绍? 茶太热,徐老七刚喝了半杯茶,只得放下说道:“我在翠屏山受了伤,冉家老太公救了我,回京的时候,托我帮忙带他的两个孙女进京。今日天色已晚,只好先带回咱们家,明日一早我就送她们去亲戚家。” “哦,那要多谢冉家救命之恩了。”老太君斜了三夫人一眼,叫你乱讲话,自己的孙子还不了解吗,我就知道老七在女人这方面开不了窍。 “那位是大姑娘,叫……”徐老七发现自己竟然还不知道她大名叫什么,只知道祁骁天天阿倩阿倩的喊她。 紫倩脆生生答道:“我叫冉紫倩,这是我妹妹冉紫兮,见过老太君。”两个仙子一般的美人一起含笑行礼,看呆了徐家的几个女人。 婆子进来回饭好了,问老太君是否摆饭。便应了摆,又说今日有贵客,加几个菜。 落座之后,老太君热情地招呼大家别客气,转头对徐老七道:“老七呀,现在都九月了,到年你就二十一了,你要急死祖母吗?” 徐老七不愿回家就是因为祖母逼婚,但是年纪越来越大,知道躲不过去了。“祖母看着安排就好。” “当真祖母安排的你就要?”老太君信不过他。 “当真。”徐老七低头苦吃。 “不给你找个可心儿的,就你这倔驴脾气,祖母怎么放心?你若有中意的就跟祖母说,不论门阀样貌,只要你喜欢就好。” 徐老七有点烦了,这种话干嘛当着外人说,“没有喜欢的,您就随便安排吧。” 老太君当然知道在外人面前提他的婚事不合适,可还是想试试他的心意,谁知这小子竟然对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一点想法都没有,这一路上也不知是怎么来的。 “阿倩,累了吧,多吃点。”祁骁想到明天就见不到阿倩了,心里难过,就给她夹菜,不时看一眼她。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阿倩当然不好意思跟他太亲昵,低声道:“不用了,谢谢小王爷。” 祁骁惆怅的看她一眼,少年心事表露无遗。 徐老七继续埋头苦吃,才不管别人干什么。筷子伸到一盘椒香醪腊肉上,紫兮轻轻哎了一声,老七的筷子顿了一下,转了个弯,夹起旁边一根豆角,放到嘴里。 这是什么情况? 徐家三位夫人马上把瞥向墨祁骁和阿倩的眼角余光甩到老七这边来,看自己的人,就不必藏着掖着了。尤其老太君,筷子都放下了,专心的看着孙子,生怕错过他脸上的表情,谁知他和紫兮之间再也没有交流,低着头各吃各的,只是直到最后,徐老七再也没碰那盘腊肉。 第15章 京城 次日一早拜别了老太君,徐老七安排了两个熟悉京城地形的家丁带路,送两个姑娘去卫博府上。 路过天桥的时候,一堆围着的人群挡住了路。墨祁骁下马去看,发现是两个姑娘自愿卖身为奴,给父亲看病。 他就去叫车上的两个姑娘:“阿倩,你们以后也需要有个丫鬟,这两个姑娘是跟着父母在天桥打把式卖艺的,也会两下功夫,可以保护你们。看着挺可怜的,我想买了他们给你和二姑娘,你们下来看看可心儿么?” 姐妹俩下车看看,确实是两个穷苦人家的姑娘,年纪十三四岁,哭的挺可怜的。那个大点的姐姐跪爬了两步到紫倩脚边:“姑娘,求姑娘买下我们吧,让我们干什么活儿都行,我父亲等着用钱看病呢。” 紫倩看着心里也挺难受,就对祁骁点了点头,祁骁就安排薛六给她们银子,送她们先回家,明天再去卫府。 “你给他们起个名字吧,以后就是你们的丫鬟了。”祁骁说道。 阿倩想了想说:“就叫丹桂。银桂吧,兮儿你说好不好。” 紫兮的泪珠从帷帽里落了出来,哽咽着说好。冉家的丹桂和银桂树,在她们儿时的记忆中是印象最深的。 徐老七真是看不懂这女人哪来的那么多眼泪,真是烦死个人。 路过顺天府衙门前的时候,马车被人群堵住了。 喧天的锣鼓声从贡院的方向而来,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一名官员高举着皇榜神情严肃,两侧护卫的官兵不断推开拥挤的人群开道,原来今天是乡试放榜。 榜单贴上之后,人潮马上挤了上去。一时间有的哭,有的笑,有的发疯乱叫。 一人高喊:“宋逸是第一名解元哪。” 旁边一人笑道:“那是自然,京城解元让宋逸得了,咱们心服口服。明年会试,宋逸若是中不了状元,那咱们整个国子监的人都没脸待在京城了。” 墨祁骁心里一沉,莫非这个宋逸就是与阿倩有婚约的宋逸? 他看不到她在马车里的表情,但是能肯定她听到了这两人的对话。曾经她是侯府千金,能跟她定娃娃亲的人自然也不会太差。这个宋逸究竟何许人也,真想早点会会他。 到了卫府,通报了来意之后,就见一位满身书卷气的妇人疾步出来,拉住阿倩上上下下的打量。 “姨母。”八年未见,怎能不热泪盈眶。 “我的儿。”卫夫人秦氏一把抱住阿倩,失声痛哭。 阿倩伏在她肩头也哇哇大哭。哭的祁骁无可奈何的摇头,恨不能抱着她柔声安慰。 哭罢了三巡,秦氏拉过紫兮:“这是兮儿吧?” 紫兮也已泪流满面,叫姨母。 “姨母,这些年,您有没有听到爹娘的消息?”阿倩焦急的问。 秦氏扫了一眼低头抹泪的紫兮,缓缓摇了摇头,看阿倩失望的垂下眼睑,咬住了唇。又安慰道:“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听说原景阳侯一家十来口都死于瘟疫了,已经绝了后,没有消息就证明他们还好好地活着。” 阿倩和紫兮都害怕的抖了抖,又揪心,又有点放心,终究还是不安地叹气。 众人进了厅堂落座,秦氏忙吩咐小厮快去国子监请老爷回来,说外甥女来了。卫博是国子监博士,因他名字单名一个博字,又做了博士,人们笑称他天生就是要做博士的。 阿倩给秦氏介绍:“这位是越王府的小王爷,这位是定国公府的徐将军,是他们护送我和兮儿来的京城。” 秦氏大惊,不知外甥女怎么认识了这样的贵人。墨祁骁温和地笑笑,上前给秦氏行礼:“祁骁也打算去国子监读书呢,就先道一声师母吧。” “这……这如何使得。”秦氏窘迫的还了个礼。 双方又寒暄了几句,两个男人起身告辞。其实墨祁骁不想走,他想见见卫博。但是没办法,他得进宫去请安,见他的皇家亲戚。 皇上见了突然冒出来的亲侄儿,自然无比高兴,带着他到太后的清宁宫来。 太后这两天身上不舒坦,正歪在榻上喝燕窝粥,见顽皮的小孙子长得这么高、这么英气勃勃,自然高兴地合不拢嘴,又忍不住骂越王:“你父王这个不孝子,好几年不回京了,整日就知道沉溺声色犬马,也不爱惜自己的身子。连你哥哥也是那么个病秧子的模样,唉!让哀家操碎了心,你回来就好了,到年也十七了,该给你封郡王了。” 皇家的规矩,皇上的儿子封亲王,世子承袭亲王爵,其他儿子封郡王,郡王世子承袭郡王爵,其他儿子封辅国将军。若有功高者可再向上晋封。 皇上一向仁孝,见太后高兴,就随即应道:“骁儿一回来,你皇祖母这病很快就要康复了。封号就取个康字吧,叫康郡王,择吉日受银册银宝。母后意下如何?” 太后点头称好,又问王府怎么安排? 当初越王不肖,离京出走,把太后气的够呛,皇上就把越王府赏给了淮王。如今京中没有空闲的王府,命工部建,一时半会儿也建不好。只有一座护国公府、一座安平侯府因八年前的五公思乡案一直封着。 皇上想了想道:“安平侯府太小,不适合做王府,就命工部三个月修整好护国公府吧,年底前让骁儿搬进去住。” 太后点头,又问祁骁怎么来的京城,被孙儿告知和徐老七一起来的,点了点头:“徐家不是外人,自家亲戚,你就先住在老七那里也无妨,还可以跟他学学武艺。” 祁骁道:“孙儿想白天去国子监读书,晚上去七哥那里休息,跟他切磋武艺。” “去国子监读什么书?你在宫中和我一起读书不就好了。”一个身穿黄色蟒袍,腰系玉带,头束金冠的青年进了清宁宫,笑着跪下给太后和皇上请安。 “大哥。”墨祁骁笑着迎了上去。 来人正是大皇子墨祁骋,他只比墨祁骁大一岁,看上去却沉稳的多。皇上子嗣单薄,只有两个皇子,大皇子是已故的胡皇后所生,二皇子今年十岁,是现在的皇后娘娘也就是曾经的丽妃所生。他们这一辈的皇家子弟中,年纪略大的只有大皇子、越王的两个儿子、淮王墨祁骏。 “大哥美意,弟弟心领了,只是这几年不在京中,很多人都不认识了,我想去国子监多结交些青年才俊,咱们兄弟的感情,无论是不是朝夕相处,都是一样的。”墨祁骁道。 大皇子知道他不愿意在宫中拘束,也就没有强求。 太后一向喜欢大皇子,看到两个孙子亲切和睦,更加欢喜,嗔怪祁骁道:“骁儿就是没福,若是早来半年,三月给你皇兄选妃的时候,顺便也就给你选了。如今骋儿已经和英国公的长孙女张娟订了亲,今年腊月就大婚了。骏儿也定了户部尚书的千金,明年秋天大婚。你看看你,早点不来京城,都没有好媳妇啦。” 墨祁骁嘻嘻笑着蹭到太后身边:“孙儿没福,可是皇祖母福多呀,以后孙儿常来皇祖母这里坐坐,自然就沾了福气了,还愁找不到好媳妇吗?” 太后被逗得呵呵地笑:“就你嘴甜。等你府邸修好了吧,明年春天给你选妃。” 因皇后带二皇子去法华寺上香,不在宫中,就改日再拜见。 在太后宫里用了午膳,又赏了他一堆好东西,说了会子话,才让他去国子监报到。 皇上身边的太监总管亲自领着康郡王去见国子监祭酒,把个老夫子吓得不知怎么安排这位王爷才好。 墨祁骁送走了太监总管,在祭酒陪同下像逛花园子一样在国子监逛了一圈,大概知道了方位。 “郡王爷您看,这个院子最里面守着桂花树的一间屋子就是宋相公的,乡试刚刚放榜,他考取了第一名解元呢。”祭酒乐呵呵地炫耀自己最得意的门生。 康郡王笑道:“那也全是仰仗祭酒大人教导有方,但不知这宋相公是何许人也,我倒想见见他。” “宋逸的父亲是江苏粮道,常年在外任职,家中只有祖母、母亲,他却没有一丝骄纵之气,苦心读书,只怕是会试能中状元哪。他今日回家等飞马捷报,明日咱们国子监有鹿鸣宴,王爷自然就见到他了。”祭酒频频点头,满心赞许。 康郡王心中不悦,懒得转了,就转身要走。祭酒忙问住处安排哪里? 祁骁一指那棵桂花树:“本王瞧着这棵树周围就不错。” 祭酒忙点头称是,不敢惹这位小爷,只得让一个学子调换屋子,把挨着宋逸的房间给打扫出来。又叫来国子监所有的司业、博士、助教等夫子们见过康郡王。 祁骁并没有住在国子监,而是回到了定国公府,把太后、皇上赏的好东西挑了两件孝敬老太君,其他的让薛六收好,明天给阿倩带过去。 第16章 皇家 一大早,墨祁骁兴冲冲的带着薛六、丹桂、银桂去卫府见冉紫倩。卫博昨日已经拜见过这位康郡王,今天这尊天神忽然出现在自己家里,让他有点手足无措。 “见过卫博士。”墨祁骁恭敬的作揖。 卫博吓得赶紧跪倒了地上:“叩见康郡王。” 祁骁赶忙拉他起来,双方寒暄过后,说明来意,卫博赶紧命人去后宅请夫人和冉家二位姑娘过来。 “阿倩。”那一道俏丽身影来到门口,康郡王双眸一亮,迎了上去。 “骁哥哥。”阿倩看了他一眼就低下头去,却还是被他发现了眼睛红肿。昨晚跟姨母说起这些年的过往,怎能不肝肠寸断。 “怎么了?哭了?”他低头探究地细瞧,却被追过来的卫博打断:“大姑娘怎可直呼康郡王名讳,还不快行大礼?” 众人这才知道墨祁骁被皇上封了康郡王,秦氏带头行礼,却被墨祁骁拦住不肯受。“以后我还要常来卫府呢,若总是这样客气如何受得了。我与子霖八拜之交,按辈分自然是晚辈,以后这礼还是免了吧,不然我也要以侄儿之礼拜见博士和师母了。” 郡王爷的礼自然没人敢受,他说得恳切,卫家人也就应了。 “阿倩,我带丹桂和银桂来见你了。” 阿倩这才看见两个丫头,五官也还周正,只是肤色因常年在外卖艺,晒得略黑些,与冉家姐妹一比,更衬得二人肤如凝脂。 两个丫头懂事地上前拜见自己的主子,祁骁体贴的对阿倩道:“我已经付了她们一年的月例银子,你只管吩咐做事就是,不必客气,若有难处找我,就让她们到定国公府上来,也可劳烦卫博士在国子监告诉我一声。皇上已经命工部修葺护国公府,改为康郡王府,年前就可以搬进去了。以后就到护国大街找我。” 阿倩一怔,抬眼看他:“护国大街?护国公府?那……” 祁骁知道她在想什么,点头道:“对,就是冉府一墙之隔的护国公府。” 阿倩低下头去,眼圈又红了。紫兮在一旁默默地咬着唇,手上快要把帕子揪烂了。 祁骁默默叹了口气,又心疼又无奈,恨不能这些人都出去,让他跟阿倩单独说说话才好。 可是他不能久留,还要进宫给皇后请安呢,只得软语安慰了几句,留下几样镂金雕花的盒子,转身就要离去。 “王爷请留步,收下两个丫鬟已属不妥,这些礼物还请王爷带回去吧。”秦氏扫了一眼那些盒子就知道里面的东西肯定价值不菲。 阿倩也急急地说:“是啊,骁哥哥,你送给我的东西已经很多了,再收下这些,我也实在不安心的。” 祁骁回头一笑:“有什么不安心的,一些身外之物,值得如此在意么?阿倩,你又不拿我当大哥了是吧?“ “可是……”阿倩为难的低下头。墨祁骁看她一眼,故意快步走入庭院,阿倩果然追了出来:“骁哥哥,你还是带回去吧。” 墨祁骁又走了几步才停步回头,等着阿倩自己走到近前。 他们二人站在庭院中央,小声说话,里面就听不清楚了:“在衡水湖的时候,我的钱袋掉在水里了,不如你帮我绣个荷包吧,就算是礼尚往来了。” 想起在衡水湖的种种情景,阿倩脸上浮起两朵红云,微微点头:“嗯,那你要什么花色的?” “一般我见过的好像有两朵荷花的,也有两只花鸭子的,唔,都行啊。”墨祁骁满脸冥思苦想的表情。 “那是并蒂莲和鸳鸯戏水,什么鸭子呀。”阿倩被他逗得嗤嗤笑了起来,娇俏的红唇映着梨涡的涟漪,美得令人心神荡漾。 她笑了,他的心情顿时轻松了不少,看她的目光又柔和了几分,眸中无意间溢出了宠溺的笑意。 屋子里还有那么多人呢,墨祁骁稳稳心神,轻声道:“你看着弄吧,我先走了。” 皇后娘娘原是皇上的丽妃,在墨祁骁的童年记忆中几乎是零存在,因为皇上有一堆花花绿绿的妃子,只在宫中大宴的时候才能见到,他根本分不清哪个是哪个。 不亲近也不冷漠,皇后以皇伯母的姿态端庄大方的嘘寒问暖几句,就赏了一堆补品给他。 太后的赏赐多是金玉如意之类的,取个喜迎孙子归来的好兆头,皇后的赏赐多是人参血燕、鹿茸灵芝之类的补品,既不跟太后比贵重,又表现了体贴侄子之意。 从皇后宫中出来,墨祁骁就去了大皇子那里。 “大哥好雅兴啊!”大皇子正在偏殿看太监宫女们往里面搬东西,被墨祁骁打趣道。 大皇子温和地一笑:“骁弟今日没去国子监读书?” “大哥都不读书了,我还着什么急读书,不如我们爬树掏鸟蛋去吧?”墨祁骁挑眉挤眼。 大皇子哈哈大笑,儿时他们在御书房读书,也会趁课间休息的时候,偷偷跑出去掏鸟蛋,总害的跟班小太监被皇祖父打板子。 宫女太监们鱼贯而出,只留下堆积如山的大婚用品。 大皇子的思绪仿佛也回到了儿时,眼神有些迷蒙:“小时候的事情还历历在目,转眼我们都长大了,也该成亲生子了。” 殿内没有旁人,墨祁骁溜溜达达的打开箱柜瞧瞧,有服装、鞋帽、摆件…… “大哥,你喜欢大嫂吗?” “皇家有什么喜不喜欢的,无非是门当户对,品貌相当。”大皇子平静的诉说着,就像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 墨祁骁噙着一丝玩味的笑意看着他:“再过几个月就大婚了,你一点都不激动?”若是换做他要娶阿倩了,还不知高兴成什么样子了。 “没什么感觉,我只凑巧偶遇时看过她一眼,容貌也算端正,性子好像就是一般的大家闺秀那样,端庄平和,就那样吧,也不错。”他觉得不错是因为挑不出什么错来,可是若是喜欢却也谈不上。 墨祁骁好奇大婚都要准备些什么,心里暗自憧憬着和阿倩的婚礼,就仗着跟大哥关系好,继续打开箱盖查看。金凤头冠、赤金攒珠步摇,他的视线突然被一只紫水晶的首饰吸引了,那是一只雕成紫藤花的华胜,色泽晶莹透亮、深浅交映,有的像开的正盛的繁花,有的像刚刚□□的嫩瓣。用细如发丝的金线缀着一串串水晶流苏,微微摇动便流光溢彩,美得人心神荡漾。 大皇子见他拿着女人首饰爱不释手的样子甚感好笑:“骁弟,你怎么对这些东西感兴趣了?” “大哥,这个能不能让银作局在做一件?” “你喜欢?”大皇子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恩,我想要一件。” 大皇子绕到墨祁骁面前,打量他认真的神色,不禁有些吃惊:“你又没有姐妹,母亲也不在京中,你要这个莫非?” 他眸中闪过惊异的神采,继而意味深长地笑。 ”不错,我有心上人了,我想送给她。”与其狡辩,还不如大大方方的承认,反正他已经认准了非阿倩不娶。 “快跟大哥说说,是哪家的姑娘?”大皇子双目炯炯有神,已经来了兴致。 墨祁骁嘿嘿笑了:“怎么你对我的夫人比对你自己的夫人还上心,就说给不给作首饰吧。” “还做什么,你喜欢什么就直接拿去,银作局已经送来十几套头面了,根本就用不完,你多拿些吧。”大皇子根本就不把这些女人的东西放在眼里。 墨祁骁实在喜欢那紫藤花,就像浇花的少女一样让他迷恋的不可自拔。就不客气的揣进了怀里,拱手道:“多谢了。” 大皇子揪着他问姑娘是谁家的,墨祁骁铁了心不肯说,只说是以后他自然会知道。 晚饭前,墨祁骁到了国子监,体验一下传说中的鹿鸣宴,见一见传说中的解元宋逸。 国子监是尊师重教的地方,祭酒、司业、博士们都坐了上席,今天的主角宋逸自然也在上席,康郡王是所有学子中地位最尊贵的,自然也在上席,坐在他下手的一个是憨憨笑着的景安侯世子韩斌,另一个穿着白色锦袍,扬着风流唇角嬉笑的少年不知是谁。 祭酒发表了一通之乎者也的锦绣文章之后,就轮到宋逸发表获奖感言了。 “今有愚生,常因才疏悟浅,不得深邃,三番几次欲弃书如敝屣,但深得恩师“勿弃之”教诲,便病急乱投医,博览杂书,以饮鸩止渴。但苦闷之极无容心之处,遑论之中*恩师指点,蒙恩师不弃,字斟句酌以教之。深深受益,生生致远。幸哉幸哉!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宋逸先是对着恩师们行了大礼,一片赤诚地表达了自己的感激之情,又激励学弟们继续努力,将来必有更好的前程云云。 墨祁骁冷眼瞧着,这宋逸身材高大,与冉子霖相仿,但是人清瘦许多,全身上下散发着一股书卷气,却又不是那种书呆子一般的气质。而是浑然天成的温润书香之气,配上他如玉的面庞,文雅的五官,果真是书生界无可挑剔的楷模人物。 这样出众的人物应该是姑娘们心仪的对象吧,只是不知道他是否还记得阿倩,若真是对青梅竹马的情意念念不忘,那……墨祁骁眼中闪过一抹寒光。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吹笙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呦呦鹿鸣,食野之蒿。我有嘉宾,德音孔昭。 视民不恌,君子是则是效。 我有旨酒,嘉宾式燕以敖。 呦呦鹿鸣,食野之芩。我有嘉宾,鼓瑟鼓琴。 鼓瑟鼓琴,和乐且湛。 我有旨酒,以燕乐嘉宾之心。 鹿鸣诗已经被高声吟诵起来,鼓瑟吹笙,好不热闹。酒至半酣,人们不再矜持,围着铜鼎中的篝火跳起了魁星舞。 宋逸自然很兴奋,神采飞扬,声音清朗。因喝了酒而面色红润,不似刚才有一丝苍白。 墨祁骁已经和景安侯世子韩斌叙了旧,也认识了他身边的内阁首辅杨阁老的长孙杨睿,斜睨一眼宋逸,发现这小子脚步不太虚浮,竟然还没有醉,就带着二人下场敬酒。 “今日是宋解元的好日子,咱们学子们都要再恭喜一杯才好,来来来,一个个来,本王第一个,请。”墨祁骁对着宋逸举杯,一饮而尽。 康郡王先干为敬了,宋逸怎能不喝,只得饮尽道:“多谢康郡王。” 接下来人群沸腾了,一个个来给宋逸敬酒。墨祁骁扫一眼在场的二百多人,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快扶宋逸回去。”祭酒见他实在撑不住了,双腿一软险些跌在铜鼎上,忙叫了两名学子驾着宋逸走了。 康郡王起身,默默地跟了上去。 第17章 竹马 宋逸被扶着坐在了椅子上,身上酒气熏天,一个学子就打开了窗子让他透透气,另一人沏好了一壶茶放到桌子上。 康郡王缓缓踱了进来,关心地问道:“宋解元没事吧?” 两个学子要见礼,被他抬手止了,道:“你们回去吧,我的房间就在隔壁,今日就喝多了,刚好与宋解元一起喝杯茶。” 二人告退,屋子里清静下来。宋逸满脸涨红,双眼迷蒙,头歪在椅子的靠背上,有气无力地轻喘着。 “来,喝杯茶吧。”康郡王不急不缓的倒了一杯茶放到宋逸面前,又倒一杯给自己。 宋逸醉眼朦胧,却也还有些微意识,口中含糊道:“多谢……王爷。” 康郡王温和地一笑:“不必客气,本王刚刚进京,正逢宋解元的鹿鸣宴,真真是缘分哪。” 宋逸双眼微眯,似乎快要睡去。 康郡王没话找话:“读书是件苦差事,不过宋解元却也快要熬出头了,大家都说你明年春天必中状元的。” 宋逸涣散的眼神望着窗外的桂花树,口中喃喃地重复着状元二字。 中状元是每个读书人的梦想,但是目标一致,目的却不尽相同。有的人为了荣华富贵,有的人为了光宗耀祖,也有年轻人为了得皇上青眼,成为皇室佳婿。宋逸又是为了什么呢?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遍长安花。高中状元跨马游街,何等威风。宋公子品貌俱佳,说不定皇上会指婚,把某位公主郡主嫁给你呢。”墨祁骁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看向他。 宋逸眼神一滞,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不要……不要公主……” 康郡王嘴角的笑意凝固了,别有深意的看着他。 宋逸悠远而混沌的目光望向窗前那一棵桂花树,迷蒙中又看到了那个粉团一般的女娃娃。天顺十九年四月十五日殿选之后,母亲带着自己,阿倩的母亲带着她和冉子霖,去街上看状元游街。新科状元杨玦如芝兰玉树,头戴金花乌纱帽,身穿大红袍,手捧钦点圣诏,脚跨金鞍红鬃马,前呼后拥,旗鼓开路,气派非凡。隔着一位五十多岁的探花,与后面同样翩翩佳公子的小冉探花郎遥相呼应,倾倒了帝都无数怀春少女。 回到冉家之后,母亲笑着问宋逸:“逸儿也同你冉叔叔一样中个探花郎可好啊?” 九岁的小少年跑到正在把杏仁酥喂给一只荷兰猪的女娃娃跟前:“阿倩,你说,中探花好吗?” 阿倩摇摇头:“为什么不中状元呢?”虽然她只有六岁,可是她也知道状元是第一名,是队伍前面骑大马,穿红袍的那个人,那个人比二叔还好看。 两位年轻的夫人都笑了,宋夫人柔声问阿倩:“如果逸哥哥中了状元,就要骑大马、穿红袍,要娶新娘子回家的。阿倩给逸哥哥做新娘好不好?” 六岁的女娃娃还不太懂做新娘代表什么,但是从小母亲和宋伯母总是说让她长大以后给逸哥哥做媳妇儿,还有逸哥哥的祖父也和自己的祖父说过,而且逸哥哥对她很好,总是给她带好吃的来。小时候还肯趴在地上给她当马骑,还送给她一只可爱的荷兰猪左左,所以她虽然不太懂,却也笑着点了点头,娇娇嫩嫩的说着:“骑大马,穿红袍。娶阿倩,做新娘。” 宋夫人笑着看向儿子:“逸儿,你可记住了?多读书,中状元。骑大马,穿红袍。娶阿倩,做新娘。” 九岁的小少年目光晶亮的看着瓷娃娃一般漂亮的倩妹妹,小大人一般郑重的点了点头。 阿倩,明年你就十五岁了,阿倩,你怎么还不回来? 若我中了状元,就可以入朝为官,就可以寻访你的下落。迎娶你做我的新娘,倩妹妹,你在哪里? 宋逸神游太虚,口中喃喃自语。墨祁骁终于忍不住把耳朵凑了过去,转瞬,脸上阴云密布,骨节分明的五指攥成了拳。 他听到是“多读书,中状元。骑大马,穿红袍。娶阿倩,做新娘。” 原来他十几年寒窗苦读就是为了她,是儿时的承诺还是为了做高官给她诰命夫人的生活?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一直没有忘了她,而且目标明确,要娶她为妻,两人还有长辈定下的婚约。 墨祁骁愤恨的拂袖而去,本来他今天打算住在国子监的,可是这个宋逸……气哼哼地回了听松苑,见徐老七正在前院比武场上练枪。 “七哥,我们来比一场。”墨祁骁从兵器架子上抽出一把长刀,眼含杀意的走过来。 徐永寒扫了他一眼,收枪站定:“谁这么不长眼,惹康郡王生气了。” “七哥,你莫耍笑我,放马过来吧。” 徐老七站着没动,却见墨祁骁挥刀劈了过来,也便挺.枪迎战。 这锦衣玉食的小王爷还真有点功夫,徐老七心中暗暗生了点赞许之心。从前还真是小看他了,以为他一颗心都在逗弄小姑娘上面,没什么正经本事。 他哪里知道今日康郡王的心情已然是落进了谷底,有气没地方撒,跟见了仇人似的,此刻已是用了十成的力气。 两刻钟之后,墨祁骁已然浑身湿透,累的气喘吁吁却还不肯停手。薛六快步进来,似是有话要说,看到自己主子这个样子,吓得怔住了。 “说。”墨祁骁收刀站到一旁。徐老七一路同行,知道他的心思,自然也不用避她。 薛六回道:“小的已经打听清楚了,宋逸的父亲多年来一直放外任,常年不在家。宋家由老太太当家,宋逸的母亲也说了不算,宋逸自己也对祖母言听计从。宋老太太嫌贫爱富,颇有城府,人品不是很好。” 墨祁骁嘴角逐渐上扬,宋家有这么一位当家老太太还愁不退婚么? 徐老七看他一会儿怒一会儿笑,全是为了冉家那个丫头,不由冷笑:“康郡王想娶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竟然为了一个小丫头神不守舍。” 墨祁骁也不恼,嘿嘿笑道:“七哥,这你就不懂了,神不守舍也是有乐趣的,有一个姑娘住在心底,时不时地调皮一下跳到心尖儿、眼前,让你既痒又美,那种美妙的滋味,你是不会明白的。” 他把刀一扔,大步走向卧房:“沐浴睡觉。” 徐老七顺着他的身影看过去,望见了树梢上那一轮渐圆的月亮,一个白衣的身影闪过脑海,继而就是一幅男人的画像,他抡起枪,继续拼杀。 大皇子的婚期将近,过几天就是放大定的日子,皇上钦点了皇族中身份最为尊贵且年龄相当的淮王墨祁骏和康郡王墨祁骁作为迎亲使,每日到礼部点卯,学习礼仪,帮忙操办婚礼。 这一忙就是五六天,墨祁骁困在礼部出不来,每天晚上躺在床上想阿倩想的挠心挠肺。 这日哥俩去给英国公府送了东西出来,薛六突然从旁边胡同里拐了出来,凑到康郡王身边耳语道:“今日一早卫夫人去宋家了。” 墨祁骁脸色一凛,回头对淮王道:“弟弟先回去吧,我有事,一会儿就回。” 淮王生着一双狭长凤目,鹰钩鼻子,不笑的时候也让人觉得面带几分促狭,笑起来便是一脸痞痞的坏像。“二哥,你去哪?我跟你一起去呀。” “不用,你速回礼部复命吧。”墨祁骁丢下一句话,扬鞭打马而去。 淮王嘬着嘴瞧他心急火燎的背影,思忖着什么事能让二哥这么急? 第18章 旧宅 “阿倩,这才几天功夫,你怎么瘦了这么多?”海棠树下,少年等到了从后院匆匆赶来的姑娘,震惊于她的瘦肖。丹桂懂事的走向大门口,背对着他们站定,就像有人教过似的。 今日他是去英国公府办差使的,身上穿着绛红色的蟒袍,腰系玉带,更显天家尊贵、倜傥气派。 阿倩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儿:“没有吧?只是这几天一直睡不好。” 墨祁骁低头去看她的气色:“眼圈也黑了,脸色也发黄,你究竟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阿倩听出他语气着急了,就抬起头来:“我没事,不是好好的么。” “还说没事,你这个样子……”分明就是心事重重,让他揪心的难受。 “你担心宋家退婚?” 姑娘脸皮儿薄,当然担心宋家退婚,自己没脸,也让姨母家人跟着难过。可是宋家若不退婚,她好像也高兴不起来。 没有得到回答,墨祁骁继续问:“你很想嫁给宋逸是不是?” “不是,”脱口而出的话让阿倩有点不好意思,转过身背对着他,嗫嚅道:“我怕姨母难堪。” 这几天姨母一直旁敲侧击的问她的意思,她只得将祖父的话对姨母说了,又说不敢违背祖父的意愿。秦氏也知道两个人小时候,两家是有过口头婚约的,想了两天,决定快刀斩乱麻,直接跟宋老太太去说,若宋家真要退婚,阿倩的岁数也耽误不起了,得赶紧给她找婆家才行。 墨祁骁走进一步,看着她的侧脸柔声问:“你是不是不想嫁他?” 阿倩低下头红了脸,跟一个外男说这种话题,实在太难为情了。“骁哥哥,你今日来有什么事?” “我……”来的太急,忘了想一个借口。 康郡王头脑灵活,自然马上想出了应对的法子:“我是想看看子霖兄是否有消息了。” 阿倩这才回转身看着他摇了摇头:“应天府应该也放榜了吧,只是不知道结果如何。” “那我去打听打听,有消息了再来告诉你。”他的目光牢牢锁着她的双眸,似乎想看出点别的东西来。 阿倩被他盯得不好意思,脸上隐隐有些红了,低头看着他的鞋尖,轻声道:“给你绣的荷包做好了,刚才着急忘了带过来,一会儿我回去给你拿。” 他就喜欢听她这样轻轻柔柔的声音,清甜的渗进心里,让他全身舒畅。海棠树在飒飒的秋风中落下几片黄页,半片残叶调皮的落在她的乌发上,他抬手去捡,顺滑的触感稍解多日的相思之苦。 她惊觉抬头,他只得舍掉柔软云髻,取下半片黄叶,轻斥:“别动。” “夫人回来了。”丹桂大声问安,迎上两步,秦氏已进了院子,却被海棠树下的两道身影惊住。 “姨母。”阿倩走进几步。 秦氏满脸掩不住的怒气,身子似乎都有些轻颤。 墨祁骁扫了一眼,猜想她必是看到了。却还是淡定地喊了一声师母。他走上前去,挡在阿倩身前。 若有气尽管朝着他来,不必为难他心爱的姑娘。 “康郡王有何要事?”秦氏冷冷问道。 “我来问问可有子霖兄的消息,阿倩说没有,我这打算去打听一下呢。” “既如此,劳王爷费心了,请慢走。”秦氏下了逐客令。 墨祁骁不放心,还想解释:“阿倩是我叫她出来的,师母若是怪罪就怪我好了,莫要为难她。” 秦氏被气的冷笑:“我自己的外甥女,还要王爷教导如何对待吗?王爷究竟在担心什么?” 墨祁骁无奈的叹了口气,回头看着阿倩道:“才来京中几日,阿倩就瘦了这么多,他日子霖兄进京,我有什么脸见他。当初离开翠屏山时,我曾保证代替大哥照顾好阿倩的。 秦氏也默默地叹了口气:“那就多谢康郡王了,子霖有您这样一位挚友,真是他的福气。”她声音低沉,难以分辨是真心还是揶揄。 其实秦氏并没有瞧见两个人亲昵的小动作,只是下意识地觉得这位康郡王对阿倩的关心有些过了,二人这样私下见面于礼不合,哪怕是光明正大的在庭院中,旁边还有丫鬟。 祁骁对阿倩轻声道:“我先走了,你多吃点东西,别胡思乱想,万事有我和大哥顶着,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阿倩点点头,轻声嘱咐他路上小心。 “你跟我来。”秦氏扫一眼还在目送少年离去的外甥女,脚下带风,进了后院。 宋家什么东西,居然把阿倩埋汰的一无是处。 进了屋,阿倩强装镇定,垂手侍立。秦氏张了两次嘴,都不知从何说起。 “阿倩,你就忘了宋家的事吧。以后,姨母多带你出门做客,京中的太君夫人们见的多了,自然有慧眼识珠的。我就不信,咱们家这么好的姑娘,就没人瞧得上。”秦氏气的胸口还在起伏。 这几日纠结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阿倩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担心人家退婚自己没面子,其实真退了也就那样了,反倒不必再担心。 “姨母不必动气,原本咱们不是也想到了么,我们家现在这个样子,谁还看得上?我只想知道人家是怎么说的,以后提起也可心里有数。”毕竟这是自己人生的一件大事,她就算脸皮儿在薄,也想弄个一清二楚。 秦氏开不了口,只说道:“你也不必知道怎么说的了,就当没这回事就行了。” “姨母,其实我也只是想知道人心是不是真的那么凉薄,小的时候逸哥哥对我还是挺好的,那时我还小,说不上喜不喜欢,但是……世态炎凉真的那么可怕吗?” 秦氏拧眉,静心思量片刻,决定全盘托出:“阿倩你坐下,听姨母好好跟你说。宋逸是个好孩子,每年都会来给你姨父拜年,也会问我有没有子霖和你的消息,他心里应该是有牵挂的。但是宋家是老太太当家,宋逸的母亲都是个受气的媳妇,若是老太太不喜欢你,你就是勉强嫁过去,也没有好日子过。我今天委婉地跟宋老太太提出你回京了,人家也没说退婚,根本就不承认有婚约这回事,只说是逗小孩子的玩话能作数吗?还说……” 秦氏看看阿倩,狠心道:“还说宋逸若中了状元,也许皇上会赐婚的,念在两家旧交不错,阿倩若是十分中意宋逸,也可以让你进门做个妾室。阿倩,你给我牢牢记住,咱们家好好的姑娘凭什么给人家做妾,你莫被那宋逸哄了,若是把心丢了,就只能任人揉捏了。” 阿倩气的身子轻颤,两排珍珠般的贝齿碰在一起咯咯作响:“姨母放心,我……呸!我才不中意他呢。他算什么东西,我宁可一辈子不嫁,到庙里做姑子去,也绝不嫁他。” 两行热泪滚落,阿倩还是忍不住哭了。被人轻贱至此,还不是因为冉家败落了吗。若还是当年的侯门贵女,宋家怎么敢说这种话。当年宋家在世的老太爷是三品大员,但跟安平侯府比起来,还是高攀了世勋之家。 次日一早,徐老七正在和墨祁骁一起用早膳,薛六急急地走了进来:“王爷,丹桂刚刚送来消息,宋家根本不认婚约,好像还说了一些不堪的话,大姑娘觉得被人嫌弃,捂着被子哭了一宿,黎明才刚刚睡下。” 墨祁骁点着筷子想了想,笑道:“好,今天下午去卫家。你准备一辆马车,把前几日皇后娘娘送的补品都带上。” 薛六领命去了,徐老七扫一眼他兴奋的表情,揶揄道:“人家哭了一晚上,你就高兴成这样?” “嘿嘿!我当然也心疼,不过长痛不如短痛,早点了解了这个困扰她的婚约,才能有新的生活。” “纵使她心里有别人,你也不在乎?”徐老七放了筷子,目光深沉地看着他。 “她心里没有别人,这一点我十分肯定。”康郡王傲娇的抬起下巴。 “没别人,她哭什么,还不是为那宋逸哭的?” “七哥,这你就不懂了,她是为自己哭的。姑娘们总是多愁善感,何况冉家这种情况。她是在回味美好童年,想这些年和父母分离,现在又被人瞧不起,感慨身世而哭,与宋逸无关。”康郡王淡定地分析了情况,接着吃饭,徐老七却有点吃不下去了,默默地想着什么。 “康郡王贵脚踏贱地,民妇心中着实不安,请问有何要事?”秦氏满脸肃然,这位王爷来的有点太勤了。 “我想带阿倩去一个地方,请师母问问她可愿随我去?”墨祁骁带着一脸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温和微笑。 “不行,男女授受不亲,怎么可以让她单独随王爷前往。” “我是他义兄,看着她在翠屏山长大的,情同亲兄妹,有何不可?”康郡王正气凛然。 “阿倩不会同意的。”昨晚上哭了一宿,今天上午眼睛肿的跟核桃似的,虽是敷过了,还是红肿难消。 “师母不必这么肯定,还没有问过阿倩呢,就劳烦师母的丫鬟帮我去问一声吧。”他把丫鬟叫过来,低低地吩咐了一声,就气定神闲的坐下喝茶。 少年今日穿了一件石青色便装,领口袖口的金丝云锦花纹衬得他气度不凡,也添了几分成熟气息,身上的墨色斗篷更显沉稳大气。秦氏也知道康郡王一表人才,可是…… 不多时,阿倩穿着出门的衣裳急匆匆来到前厅:“骁哥哥,你要带我去冉府旧宅?” 墨祁骁几乎是从椅子上弹了起来,都一天了,怎么还肿的这么厉害。 “你眼睛怎么了?”明知故问。 阿倩别开脸:“没事。” 康郡王也没有多问,只吩咐丹桂:“外面冷,一会儿快天黑时或许还会起风,去给姑娘拿件披风来。” 阿倩焦急地问道:“门上贴着封条,怎么进去?” 祁骁笑道:“你忘了,皇上把护国公府赏给我了么。两府只一墙之隔,年久失修,今年又地动了两次,有一段围墙已经倒了,我们可以从后园进去。” “那快走吧,姨母,我……我八年没回家看看,我想回去看看。”阿倩带了哭腔,秦氏心中不忍,她知道阿倩不是贪玩的孩子,若康郡王约她游山玩水,她肯定不会同意。唯有这冉府旧宅是她无论如何也无法拒绝的。 “去吧,早点回来。还请康郡王以兄长身份,保护好她。”秦氏无奈的叹口气,她对这热情过分的康郡王确实不放心,可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盼着冉子霖早点来京。 康郡王很有君子风度的应了,带着阿倩出门,始终不远不近保持着五步的距离。上马车的时候,也是丹桂扶她上车,他在一旁看着主仆二人上了车,才和薛六上马护送。 秦氏略略放了点心,这位康郡王有时候瞧着还是彬彬有礼的,终究是皇家贵胄,又是子霖的盟弟,应该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马车上已经提前放好了一堆精致的雕花盒子,丹桂好奇的看了一眼,猜想这肯定是王爷要送给姑娘的,只等回来的时候送进府里。 她心里美滋滋的,能伺候姑娘真是她的福气。 为了给爹爹看病,娘打算把她和妹妹卖给人牙子了,听说那些人牙子可坏了,邻居家的姑娘就是被他们先破了身,又卖给一个府里当粗使丫头,整日负责浆洗衣物,两只手都肿的不像样子,还不准回家探望。是一个进那府里送菜的街坊见了她,才告诉她父母。现在他们一家省吃俭用,就想把孩子赎回来呢。 那天晚上一家人抱头痛哭不知以后还能不能再见面,不是娘狠心,若是没有了爹,他们娘三也过下去的,天桥上那些地痞流氓也不会放过她和妹妹。就算她们会几下功夫,也抵不过那些人的手段。 那天晚上薛六被一个街坊带着进了他们家,说是要找两个丫鬟,给的工钱多还可以回家探望爹娘,只是要她们配合着演一场戏。 起初她还半信半疑,等到见了康郡王,又见了两个天仙似的姑娘,她信了。果然得了好多钱,爹爹的病已经明显见好了,薛六说只要自己好好当差,促成姑娘嫁给王爷,她会得更多的好处。 丹桂是个正直的姑娘,有股子练武人的侠义心肠,若是坑人害人的事,她不会为了钱去做。可是这件事不一样,她觉得康郡王是好人,又那么喜欢姑娘,他们就应该在一起。自己做的是好人好事。 阿倩不知她的小脑袋里想了这么多,却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之中。冉府旧宅的每一处她都熟悉,童年的趣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马车轧在帝都平坦的路面上,稳稳地前行。 “阿倩,那边有吹糖人的,你要不要?”墨祁骁凑到窗帘边问道。 阿倩把窗帘挑起一个小缝看过去,街上热闹,有很多卖小吃的。“不要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他知道她还是喜欢的,只是不好意思罢了,就过去买了几个从窗帘递进去。 两个姑娘马上被栩栩如生的糖人吸引了目光,一个老寿星笑呵呵的,还有一个雍容华贵的王母奶奶,一个闹海的哪吒。阿倩拿起一个裙裾飘飞、披帛舞动的美女,看看不知是谁,问丹桂,她也摇头。 “骁哥哥,这个是谁?”她挑起一点窗帘问他。 “是你啊。”墨祁骁笑道。 “是吗?像吗?丹桂你看像吗?”阿倩左看看、右看看。 丹桂脆生生的说:“像。” 阿倩转头又去问祁骁:“你怎么让人做成我的模样的?” “我跟他说了你的样子,就做好了。” 阿倩又低头看看,忽然对着车窗道:“骗人,你走过去直接就买了,这个糖人的糖都是硬的,分明是早就做好的。” 墨祁骁哈哈大笑:“谁让你好骗,不骗你骗谁?” “讨厌,你就是说我傻,你才傻呢。”阿倩撅起嘴,对着糖人做了个鬼脸。 祁骁以为她生气了,挑起窗帘看她:“我傻,行了吧。” 她正撅着红艳艳的小嘴,瞪着一双小白兔一般的眼睛,朝着糖人吹气,像是要催动飞扬的披帛一般。被人窥见了,就飞快的看了他一眼,低头偷偷地笑。 墨祁骁放心窗帘,心情愉悦的催马前行。 丹桂再一次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姑娘就应该嫁给王爷,王爷总是能逗她欢喜。 护国公府的牌子已经换成了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康郡王府”,他们没从正门进,前院有很多人在修整房屋、庭院。从东面侧门进了后院,这里十分安静,修葺的工程还没有进行到这里。 薛六带路,找到了那一段坍塌的围墙。 “你们守在这,不准任何人进来。”康郡王吩咐了下人,就拉住阿倩的手:“我扶你过去。” 看着脚下的一片狼藉,阿倩只得有他牵着,小心翼翼的前行。 “来,跳下来,我接着你。”祁骁先跳到了地上,伸出双手招呼阿倩。 “真的能跳下去吗?”阿倩站在一段断墙上,有点犹豫。 “相信我,来。” 阿倩闭上眼睛,鼓起勇气跳了下去。 胸口先着地,不是着地,是着在了他的胸膛上。后背和腰上紧接着就被他有力的臂膀箍住,被他抱着转了一圈。 她软软的身子扑到他怀里,尤其是胸前绵软却又结实的一对小山,陷进他的胸膛又弹开些许。红红的脸蛋像熟透的水蜜桃,长长的睫毛颤抖着不敢睁开,两瓣娇艳的红唇紧抿着…… 他下意识地低头就要去亲她,却停留在唇边,忍了忍,微微抬头在她眼睛上轻轻啄了一口:“睁开吧,落地了。” 阿倩睁开眼,就急不可耐地脱离他的怀抱,去看旧宅的一草一木,遭到冷落的少年无可奈何的摇摇头,跟了上去。 第19章 她脚步灵活,东跑西瞧,告诉他这间房子原来是谁住的,发生过什么故事。那间房子是干什么用的,有什么好玩的事情。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他含笑跟着她,耐心地听她说着儿时的趣事,提醒她注意脚下的杂物不要绊倒。在她两次差点被抄家时散落的箱柜绊倒时,他就拉着她的手,再也不肯放开了。只在她哭的时候,温柔地帮她擦泪。 屋子都是贴着封条的,他们不能进去。八年了,窗纸早已荡然无存,其实不用进去也能看清里面。只是桌椅都凌乱的倒着,被褥也早已成了破棉絮。 “阿倩,你最喜欢的地方是哪?”她的兴奋劲过得差不多了,情绪渐渐平和下来,祁骁打算实施计划。 “是后花园的桂园那里,我带你去看。”她拉着他往后花园跑,两个人一前一后欢快地消失在庭院中。 百年桂花树依旧高大挺拔,默默盛开着,橙红的大花丹桂和娇小玲珑的乳白银桂在秋风中飘落无数娇嫩的花瓣。冉府中唯一不变的就是这些古树,沉默的看着冉府的变迁,无声地开花结果。已是九月中旬,满地落花铺满了石板路,石桌上也落下厚厚的一层,像是无人享用的桂花宴。阿倩掏出帕子抹净了两个石凳,招呼墨祁骁坐下。 似乎是为了迎接冉府大小姐的回归,一阵秋风起,吹落无数繁花,让阿倩迷蒙的思绪又回到了天顺十九年。 “那一年,也是这样的桂花雨,我和兮儿,还有祖母、母亲和二婶都在这里赏花。我跟兮儿说,天上在下花雨,好漂亮哦!”冉紫倩缓缓起身,走到花雨中张开了白皙的玉手,去接飞旋的花瓣。 “兮儿吃着藕粉桂花糖糕,看着我笑。”她回眸去看墨祁骁,就像看到当年的妹妹,明亮的大眼睛里蒙了一层水雾。盈盈的荡漾着他的心。 “祖母说我和兮儿都是好姑娘,将来嫁个好人家,一辈子享不完的福呢。可是……御林军就来了……”许是从昨晚落了太多泪,她都无泪可掉了,一大颗泪珠含在眼里生生不能掉落。 偏偏这个样子最惹人疼,他走过去握住她微凉的小手,往怀里一带,轻拥佳人入怀。 “别哭了,都过去了,以后会好起来的。阿倩,你的祖母、母亲都希望你过得快乐,对不对?”他低头看她。 阿倩含泪点头,努力地想把泪水咽回去。 “他们想让你嫁给什么样的人?” 阿倩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想了想祖母去年说过的话:“对我好的,能保护我的人。” “那你觉得我对你好不好,能保护你吗?” 阿倩猛地抬头,有点吃惊的看着他。 他认真地看着一双水眸,温柔却清晰地说道:“阿倩,我喜欢你,嫁给我好不好?” 阿倩怔怔地看着他,眼神有点慌乱,想要逃离,却被他收紧了手臂,牢牢的锁在怀里。 “从去年端午节第一次见面,我就对你一见钟情。阿倩,你知道我为什么去你家和大哥一起读书吗?就是为了偶尔能见你一面。你知道我为什么来京城吗?就是因为你要嫁到京城,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嫁给别人。阿倩,我喜欢你这么久了,你真的一点都没有觉察到吗?” 被他摄人心魄的黑瞳盯着,阿倩心虚的咚咚乱跳,想要逃走却又没他力气大。她低下头,埋在他宽厚的胸膛上,思量着一幕幕的过往。 “阿倩,其实你根本就不想嫁入宋家,你心里是喜欢我的,对不对?”他歪下头想看清楚她的表情。 “你怎么知道的?”像是被人窥见了秘密,她把头转向另一侧,不肯给他看。 祁骁轻笑:“离开翠屏山的时候,提起婚约,你的眼眸中是有一点点期待的。那时你还不明白自己的心意,等到了京城,提起婚约,你就会蹙着眉头,抿着唇角。一副有委屈无处诉的小模样,看的我都心疼。” “我哪有?” “没有怎么不敢抬头看我?” 阿倩强装镇定的抬起头,再次陷入那黑瞳中深不见底的柔情。 他俯到她耳边,喷着热气说着蛊惑的话:“阿倩,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你就承认了吧。” 阿倩偏头躲开,把痒痒的耳朵在他身上蹭。 “我还有一个秘密,你要不要听。” “不要。” 他凑到她暴露的另一只耳朵旁边,轻声说道:“其实在衡水湖落水以后,在小土屋里,我亲你的时候,你是醒着的,对吧?” 阿倩身子一软,失去了反抗的力气,靠他困在腰间的手臂才能支撑她的身子。脸上火烧火燎的红了个透,星眸漾起了微波,再也无法平静,难为情地仰起头想分辨:“我……” 他再也不肯给她抵赖的机会,吻上那期待已久的红唇。 温润炽热、甜美馨香,辗转厮磨,他含住那柔软的樱桃珠一般的细滑的唇瓣,闭目细细的品尝。多少个雨雪霏霏的清冷夜晚,他渴望这样暖暖地拥着她,吃她唇舌间的蜜糖。 相思一夜情多少,地角天涯未是长。 她生涩的任由他索取,不敢动也没力气抗拒。他却还嫌不够,把舌尖伸进她口中去逗弄她的丁香小舌,她本能的要躲,却被他逮住,吮吸纠缠。 她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化成水了。 唇舌交缠,呼吸愈发急促,他的手开始在她娇软的后背游移。 高大的桂花树无声地看着一对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洒下漫天花雨,为他们勾勒美丽的画面。 他的头上已经落下一层厚厚的花瓣,却还是舍不得放松心上人半点。他的手缓缓前移,快要触到渴望的柔软时,咬牙停下了。再这样下去,他怕自己忍不住。 某个地方早就坚硬如铁了,若不是他刻意提臀躲避,怕是早就吓到她了。 恋恋不舍地放开娇嫩唇瓣,他大口的喘着气,也让她得以顺畅的呼吸。 静谧的秋风中,两颗猛烈跳动的心,一对呼吸急促的人,迎着漫天花雨,美丽动人。 “阿倩,我会一辈子对你好,你一定要嫁给我。”喘息拂定,他再次抱紧了她,喑哑的声音在她耳边说着承诺的情话。 阿倩把脸埋在他胸膛,不敢抬头看他。既甜蜜,又羞涩。 她不敢跟他说话,抬手去接飘落的花瓣:“我要接些花瓣回去做桂花酥饼。” 虽是普通的一句话,却因情动而糯软甜腻,搅动他心里的涟漪。 知道她害羞,不会给他答案,也不强求,只轻笑着捉住一只白皙小手,放到唇边亲了一口:“这么小的手能接多少?用我的斗篷吧,自己解。” 他抬起下巴,让她自己动手去解系着的带子。她红着脸不敢动手,被他提醒在迟就要回去了,才不得不解了他的斗篷。 他恋恋不舍的放了怀里的娇躯,让她把斗篷铺在地上,就拉着她来到石桌边。阿倩刚要坐下,却被他抢了自己的凳子,她不与他计较,要坐到那边的石凳上,却被他长臂一捞,坐在了他的长腿上。 刚刚平复一点的脸色又红透了,她不习惯这样的亲昵,却也没有拒绝。 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荷包给他:“荷包做好了,没有绣鸳鸯,秀了这个。”她怎么好意思绣鸳鸯戏水。 水蓝色的荷包精致小巧,上面秀了一片美轮美奂的紫藤萝瀑布。 祁骁看见就忍不住笑了,变戏法一般拿出一只紫藤花水晶流苏华胜:“我也有东西给你,喜欢吗?” 阿倩惊艳的眼神落在他的眼里,无比满足心安。 “身无彩凤□□翼,心有灵犀一点通。”他手里拿着荷包跟她手里的华胜放在一起,欢喜的又在她颊边亲了一口。 阿倩笑着躲他没躲开,被他捉住了要罚,笑闹了一会儿,红日渐渐西斜。 “来,我给你戴上吧。”祁骁不太会弄这些女人的玩意,研究了一会儿才给她戴好。 他把荷包揣进怀里,拉着她的手起来,再不舍也得回去了。 斗篷里已经收了满满一大包花瓣,祁骁一手拎起,一手牵着阿倩往回走。一阵冷风吹来,阿倩的抖了一下。 他回头:“冷吗?快走吧,回去,别着了凉。” 阿倩低着头没说话,他觉得有点不对劲,站住了脚步回头看她。 “你有事瞒着我,我会很伤心的。” 阿倩咬咬唇,还是忍不住说了:“其实……我是不可能嫁给你的,你是王爷,连宋家都嫌弃我,何况……” 他皱眉打断她:“别胡说,你怎么拿我跟宋家比。我的心意你还不明白吗?若不是为了你,我回来做这王爷做什么,在翠屏山比在京城更逍遥快活。你放心吧,太后是我亲祖母,她舍不得打死我的,只要不打死我,我就要娶你。阿倩,你要勇敢,若你退缩了,我就孤身一人和世俗抗争,你忍心不陪我么?” 既然已经动了心,就算万劫不复也要和他一起走下去。 阿倩是执拗的性子,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着他的眼睛道:“犹忆当年一相逢, 万世此心与君同。” 祁骁紧紧地握了握她的手,坚定地道了一声:“好。” 来到倒塌的围墙边,高大的少年蹲下身子,让她帮忙拂去头上的花瓣。把手上攥着的斗篷包交到她手上,抱起她轻盈的身子。 “姨母会不会瞧出来呀?”阿倩心虚的摸摸红肿的唇瓣。 他趁机又偷香了一口:“她早晚都得看出来,不用在意。” “对了,车上放了一些补品,你都带回去,一会儿莫在卫府门口推让,让人笑话。”提前跟她说好了,省的一会儿费劲。 “可是,我不能要你的东西了。这只华胜,我就不该要的。”阿倩认真的拒绝,抬手摸摸头上的华胜,却又舍不得摘下来。 “你好好调养身子,别再让我看着心疼了。有了好东西不给你给谁?我拿去给别的女人,你心酸不酸?” 阿倩低下头不说话,她只想骁哥哥对她一个人好,才不能让他去哄别的女人开心,可是东西她确实不能要。“骁哥哥,你不要让我为难了好不好?” 看她为难纠结的小模样,墨祁骁无奈的叹了口气,舍不得她为难,又想把最好的都给她。“好了,过几天我找机会送给师母,不过,你可千万别省着,一定要吃啊。” 温柔的嘱咐了,才抱着轻飘飘的她跃上半截断墙,走过断瓦残垣,轻轻把她放在地上。薛六和丹桂迎了上来,顺着原路回去。 阿倩一路上都低着头,心虚的怕被别人发现秘密。 薛六一瞧自家王爷骑在马上意气风发的样子,就知道得手了,今天回去又有重赏了,嘿嘿! 第20章 九月天黑的早了,掌灯之前阿倩回到了卫府,祁骁扶着她下了车,轻声道:“我就不进去了,有什么事让丹桂来找我即可。” 阿倩点头,看他的眼神含了不舍,怕被人看见只得转身快步进去。 紫兮和卫家的妹妹卫媛站在正院里赏菊花,卫家的两个孩子是龙凤胎,今年十二岁,兄妹俩都是圆圆的娃娃脸,还没长开,白白胖胖的很可爱。哥哥叫卫煜,妹妹叫卫媛。 “兮儿,你看,我带什么回来了。”阿倩兴奋的朝她扬了扬斗篷。 两个姑娘好奇的追了上去,进屋就见她把斗篷放在桌子上,打开是一堆绚烂的花瓣。 “这是……这是咱们家的桂花!”紫兮激动的捧起一把,凑到近前嗅了嗅,果然是梦中的味道。她知道今天康郡王带姐姐去冉家旧宅了,其实她也万分想去,只是她有自知之明,知道康郡王不想让自己跟着。 “明天咱们就做好吃的桂花酥饼和藕粉桂花糖糕。”阿倩双眸晶亮。 紫兮嘴角笑得弯弯的,眼中却涌起了水雾,默默点头。 卫煜正坐在厅堂里等着倩表姐回来一起吃晚饭,见她们三个人一脸兴奋的进门,也忍不住凑了过去。 兮表姐又要哭了,卫煜觉得两个表姐天仙一般的美人,却偏偏这么命苦,连家都没了,上天真是没有好生之德。 卫夫人从里间出来,看到满桌桂花,心里也是一酸。曾经那是姐姐的最爱,如今姐姐在苍狼山,也不知那边有没有桂花树。 再看到包着桂花的黑色斗篷,不禁眉头一皱。看看阿倩身上衣裙整齐,连红色的斗篷都在,才安心了些。 “姐姐,你的华胜好漂亮!”丫鬟掌了灯,卫媛注意到了那一只流光溢彩的紫水晶华胜。 紫兮抬头望去,果然是美不胜收,动人心魄。姐姐总是会得到最好的东西。不仅是首饰,人更美。粉面娇艳,眸中荡漾着神采光华,映着微醺的烛光,那么含羞怒放,美得心旌荡漾。 必是康郡王又哄得她开心了吧,那个男人那么喜欢姐姐,又英俊温柔又会哄人,紫兮看着姐姐,真替她高兴。 秦氏脸上越来越冷:“你又收他的东西了?” 阿倩心虚的低下头:“他非要给,我也没办法。” “阿倩,你知不知道这些东西值多少钱?上次他给的那些如意、玉佩都是价值连城之物,有钱人家花多少钱都难买到的。康郡王这样对你,早就超出了义兄的范围,阿倩你懂不懂?”秦氏急了,也不管几个孩子都在身边,劈头盖脸的训斥起来,让他们听着也好,也好一起记住。 “姨母别生气了,我这就给王爷退回去,再不要他的东西了。”阿倩吓得脸色苍白,紧咬着唇,伸手就撤头上的华胜。其实上马车时她就要取下来的,可是他不准,不忍拂他的意。 卫煜东瞧瞧西看看,嬉笑道:“母亲何必动气,康郡王一向仗义疏财,前几日在国子监,他手上拿了一把玉骨镶金的折扇,韩斌爱不释手,康郡王大手一挥就给了他了。王爷钱太多,就不在乎钱了,娘,咱们何需在意。作为姐姐义兄,送一件首饰也不算什么。” 秦氏叹了口气,稳稳情绪道:“我也不是在意钱,是在意你姐姐,傻小子。”首饰岂能随便送的,这两个孩子互相倾心,可是真的能走到一起吗? 卫媛和兮儿也赶忙上来哄劝,秦氏被几个孩子闹得没法子,就笑了:“阿倩也莫在意了,康郡王送礼的本事我是见过的,你不收他就有一万个法子等着你。只是你以后不准和他出去了,免得生出闲话。等你大哥来到京城,有他护着,去哪我都放心。东西也别退了,倒让人觉得咱们没见过世面,快吃饭吧。” 这边刚摆下饭,突然有家丁来报,说是定国公府的徐七爷命人送来了东西。 秦氏哭笑不得,只得让人拿了进来。 两个大包袱抬了进来,姑娘们眼前一亮:“我们的行李。” 阿倩和紫兮也不吃饭了,跑过去检查自己的东西,阿倩解释道:“姨母,我们本是坐船北上,到了衡水湖遇上大风把船吹跑了,我们就换成马车进京。这是我们从翠屏山带来的行礼,看来是徐府的人找到了那条船。”她没敢说落水的事。 紫兮突然焦急的看向姐姐:“我的画不见了?” 阿倩已经查完了自己的东西:“我的一样都不少,什么画?是那幅画像吗?” 紫兮焦急的点头,急道:“怎么办啊?” 青玉笛还在,这两件是娘留下的仅有的两件东西了,承载她对父母思念的画像没了,紫兮心焦的手都抖了。 紫倩赶忙过来安慰她:“你也别急,明日我们找人去国公府问问,看看是不是落在那里了。” 紫兮哪还等得下去:“别等明天了,今天还不算太晚,想来徐将军也没有休息,今天就去问吧。” 阿倩点点头,又怕传话的人说不对,就让紫兮写封信给徐永寒,问问画的事情。 紫兮觉得写封信反而显得有什么秘密似的,干脆写个条子吧,能让人看见的东西,反而不必招惹猜疑。 定国公府 晚饭后,徐家一家人正在上房喝茶闲聊。 国公爷有两个儿子,长子为世子,也就是徐老七的亲爹。他和大哥是世子夫人所生,只不过在生第三个孩子的时候难产去了,孩子也没保住。徐老三和徐家唯一的女儿徐梦是侧室冯氏所生,夫人去世多年,老爷一直在边关带兵,没工夫把她扶正。 国公爷的二儿子是镇海统制,一直远守南海疆土,二房一家多年不进京。 国公爷老夫妻身边就只有一个儿子、三个孙子、一个孙女。儿孙都有军务在身,也是常年不在家,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轮流回来团聚。 平时便只有长孙媳妇、三孙媳妇和孙女徐梦在膝前伺候。 好在三夫人生的儿子已经三岁了,小名叫虎子,虎头虎脑的很是可爱,有他在太.祖父母身边,就不愁没乐子。 定国公抱着虎子,笑呵呵地跟晚辈说话:“你们的父亲来信了,说是他镇守边关就不回来过年了,让老大和老三回来,冬月之前就能到家,还能赶上给你们祖母过寿。” 此话一出,三夫人双眸晶亮,紧抿着嘴角憋着笑意。 大夫人原本平和的目光暗了下去,垂眸不语。 徐老七扫了一眼两个嫂子,面无表情的喝茶。 “老七呀,你爹在信中特意提到了你的亲事,到年你就二十一了,可不能再拖了。就让你祖母看着给你定一门亲事吧。”定国公对这个死不开窍的幺孙也是无可奈何,当初老大看上了京城第一才女,想法强娶了人家,也就是现在的大夫人甄氏。虽说甄氏一直不情不愿吧,好歹也算成了家。 这徐老七可好,三年前给他议婚就出了大事。 太后在法华寺上香时见十七岁的小伙子一表人才,有心想把九公主许配给他,就和老太君在禅房商议。谁知两个老太太刚谈出点眉目,前院梅林里就动了手了。徐老七把九公主打了个满脸花,扬长而去。 九公主脸上又是泥又是雪,跑到太后面前哭诉,若是让她嫁给徐老七,她就一根绳子吊死。婚事就这么夭折了,气的定国公绑孙上殿,请皇上治罪。皇上宽厚,也没处罚什么,只说小孩子们不懂事,没拿着当回事。 定国公用家法打了他一百鞭子,扔给赵老将军,让他从军抗倭去了。人走了,老太君可没闲着。心想那九公主娇生惯养的,脾气跟块爆碳似的,跟老七不合适。找个温柔的吧,就相中了礼部尚书家的女儿,自古婚姻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徐老七在不在家也不重要,徐家就找媒人上门提亲。 听说是打了九公主的徐老七,人家娇弱的姑娘吓得当天晚上就在后花园投湖自尽了,幸好被客居在她家的表哥救了才保住一条命。礼部尚书羞愧的亲自登门谢罪,退了婚。 远在东海抗倭的徐老七听说这事,气的给家里写了一封信,再给他定亲,他就投海自尽。 老太君看了信气的直骂这混小子不懂事,你还投海自尽,你也不瞧瞧京城还有姑娘敢嫁给你吗? 想起九公主那事坏了自己的名声,徐老七气就不打一处来。他虽然粗鲁暴躁,却也不至于打女人。纯属阴差阳错。 “老七,老七……一说婚事你就面无表情。”老太君又着急了。 徐老七依旧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不是说过了吗,祖母看着安排就好。” “你这个混小子,你就不能上点心呀,过几天白塔寺庙会,你跟着我去上香,若是有看上眼的姑娘,就赶紧跟祖母说一声。”老太君已经不敢看着给他安排了,可不能再出事了。 徐老七闷闷的哼了一声算是应了,就见家仆进来递上一个字条:“七爷,冉家二姑娘差人给您送来的。” 徐家几双眼睛齐刷刷地扫射过来。 冉紫兮送字条?这不像她的风格。徐老七想,可能是刚给她送行李过去,表示一下感谢吧。漫不经心地打开折叠的纸条,果然看到一行娟秀的簪花小楷。字如其人,娇柔漂亮,“请问徐将军”,徐永寒第一次见有人把徐将军三个字写的这么柔软飘逸,目光也跟着柔和了几分。 再看下面,却突然暴怒了。 “可曾看到过一幅画像?” 今天下午家丁把行礼拿来的时候,他就看到了那幅画。被水打湿了一个角,不过还能看清,他打开看了一眼那个眉目如画的俊俏公子就嫌弃的扔在了一边。闺阁女子怎么能这么不守礼,私藏男人的画像,被人发现还不毁了名声。徐老七“一片好心”地把画扣下了,让她安心做个好姑娘,别总惦记着小白脸。 还真有脸要? 他气的刷刷几下把纸条撕了个粉碎,怒吼道:“你告诉她,没有。” 家仆吓得不敢说话,刚要出去,却见徐老七率先迈着大步走了。 定国公疑惑道:“冉家二姑娘是哪个?” 老太君给三夫人递了个眼神,转头笑道:“那天国公爷不在家,老七带了冉家两个姑娘回来,是从江南一路随行进京的。就是原来五公思乡案之前的安平伯的两个孙女,都是天仙一般的美人儿。” 定国公点点头:“冉家虽是败落了,不过他们家是诗书之家,孩子品行应该也不差,若是老七有意,就勉强娶了也不是不可以。” 老太君叹了口气,现在她对孙媳妇已经没什么要求了,能生孩子就行。“我问过他了,他想都不想就回了我两个字,不娶。” 三夫人把碎纸屑捡起来,拼拼凑凑也瞧不出什么来。“老太君,只能看到将军,画,好像是关于画的事。” 老七偷偷给人家画了一幅画像?不可能,她孙子要有这本事,早就娶上媳妇了,还用她操心? “罢了,庙会上再说吧。”老太君铁了心,年前要把婚事给他定下来,就跟国公爷商量今年寿诞要多请些有适龄姑娘的人家来。 第21章 听松苑内,墨祁骁已经摆好酒菜,就等着徐永寒回来。 “七哥,来,喝酒。”一见那个高大的身影进来,他起身迎了上去。 徐永寒也不说话,走到桌边,端起一整杯就干了。 “这是谁惹着徐将军了?”他瞧着有点不对劲。 “少跟我提这三字。”徐老七没好气地自斟自饮了一杯。 墨祁骁也不喝了,坐在椅子上笑嘻嘻的看着他。 “看什么?看你一脸猥琐的笑,没少占人家便宜吧。”徐老七知道他今天带冉紫倩去冉家旧宅了。 墨祁骁也不恼,只哈哈大笑,笑够了,清清嗓子道:“我跟阿倩是发乎情,止乎礼。我怎么会动手动脚坏她名声?这心里有一个人呀,就是想见面,只要看见她就高兴。要不怎么来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呢。” “少废话,喝酒。”徐老七懒得听他瞎掰。 “七哥,明天早上就有桂花糕吃了,你可要晚点出门呀,不然我可都吃了,不给你留。” 徐老七不屑的嗤笑了一声,他想吃什么没有,还至于巴巴的等着吃个桂花糕。 晚上两个都睡不着,一个在正房里压抑无名火,一个在厢房里回味甜蜜香软的滋味。 早上吃饭的时候,薛六提了一个精巧的小食盒过来,取出四牒糕点。分别是桂花酥饼、桂汁甜栗桃心、桂花芋艿、藕粉桂花糖糕。 “大姑娘说,让王爷写下来哪些是她做的,哪些是二姑娘做的,让丹桂悄悄带回去。若是写错了,就要挨罚。” 糕点他们都吃过,但是这么漂亮的糕点确是头一次见。每一碟里都做了漂亮的装饰,有的是用蜂蜜粘了桂花瓣拼成各种形状,有的是用萝卜雕成的小花和小动物。 墨祁骁咂咂嘴:“这么漂亮都舍不得吃了。” 徐永寒知道那个丫头最喜欢做这些,在翠屏山的时候,除了跟他怄气的那一次,其他时候都会把菜做的既好吃又漂亮。很久没有吃她做的东西了,徐永寒拿起一块藕粉桂花糖糕放进嘴里,清香绵软,入口即化,甜而不腻,这个一定是她做的。 墨祁骁见他动手了,自然不甘示弱,拿起一块桂花酥饼,又薄又脆,甜香适口,赶快又放进一个,咦?味道居然不一样,这个麻辣鲜香,再吃一个,孜然烧烤味的。他不禁笑了,这一定是阿倩做的,只有阿倩这个鬼灵精的才能想到每一片一个口味。 桃心外层是栗子糕,咬一口就会流出蜂蜜桂花夹心来,这个肯定也是阿倩做的,昨天两人刚刚定情,甜的就像这蜂蜜夹心一样。 墨祁骁写好一张字条,让薛六递了出去。 男人一般都不喜欢吃甜食,所以姑娘们送来的量并不大,还没尝够就没了。 “七哥,糕点再好吃,也不如姑娘好吃。”墨祁骁没头没脑的丢下一句话,去国子监了。 还没开始上课,讲经厅里没有老师,只有学子们在高谈阔论。康郡王从后门进去,坐在一个角落里听他们说话。 听了一会儿就发现还是宋逸的见解最高端。如果抛开个人恩怨,他觉得宋逸还是个不错的人,品貌才学都是不错的。 小公子卫煜拿了一个小瓷盅进来,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打开盖子吃了起来。 “好香甜哪,卫煜你在吃什么?”贪吃的景安侯世子韩斌循着味就摸到了近前。 “我表姐做的藕粉桂花糖糕,你也尝尝吧。”卫煜大方地往前一推。 康郡王斜了这边一眼,还好阿倩做的两种没有带来,他的女人做的东西才不能让这些男人们吃。 “嗯,真好吃,就这么点?”韩斌吃的不过瘾。 “本来桂花就不多,我在家都没来得及吃,这不才带来的么。” “让你表姐再做点呗。” 没等卫煜说话,突然被宋逸抓住了双肩,大家都愣了,甚至没人看清他怎么冲过去的。 “你表姐?你哪个表姐?”宋逸焦急的问。 “冉家的表姐呀,两个天仙似的美人。”卫煜双眸闪着晶亮的光,脸上满是自豪的表情,杨睿等人都吃惊的看着宋逸,听了这话,更是吊起了胃口。 “冉家?冉家哪个表姐?”宋逸情绪激动,用力摇着他。 卫煜不知他今天抽的什么疯,“就是倩表姐和兮表姐。” 阿倩回来了,阿倩回京了。 宋逸欣喜若狂:“她们在你家?什么时候进京的?” “对呀,住了十来天了。” “你怎么不早说。”宋逸狂奔了出去,差点和进门的司业撞个满怀,也不管是不是要上课了,直奔卫府而去。 宋逸逃课,这可是国子监第一要闻,还是在听说某人的表姐之后,不能不让人怀疑他的动机。这堂课,学子们口诵着之乎者也,心里杜撰着才子佳人的旖旎故事,一个个抻着脖子等着宋逸回来。 宋逸到了卫府,求见卫夫人。证实阿倩确实来了京城,却不准他见她。宋逸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了半个时辰,秦氏咬着牙就是不让他见,最后把他扔在了前厅不管了。 宋逸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失魂落魄的回了家,告诉母亲阿倩回京了,住在卫家。 母亲柳氏突然间恍然大悟:“前日秦氏来咱们家了,我听说她来了就去上房见她,谁知刚到门口,就见她雷嗔电怒的出来,也不理我,就走了。” 宋逸想了想,扶额道:“必是祖母说了不该说的话,惹恼了人家。” 母子二人往老太太房里去问个究竟,宋老太太言明瞧不上冉家姑娘,她的孙子应该找个更好的。宋逸清楚祖母的固执,没有多说,只跪下说了一句话:“我宋逸此生非阿倩不娶,请祖母不要再管我的婚事了,不然我就剃度为僧。” 宋老太太气的甩了一个茶杯出去,没有打中,掉在地上摔碎了。 连着三天,宋逸在卫府求见阿倩一面。卫博士左右为难,一方面是固执的妻子,一方面是坚定的爱徒。最终也只能劝走了宋逸:“子霖就要进京了,你先等等他,等他来了,若是乐意让你见,这事就好办了。” 好不容易第四日宋逸没来,第五日康郡王又来了。 秦氏把着关,死活就是不让见。 “我今日来,确实有很重要的消息要当面跟阿倩说,是关于子霖的。”康郡王一脸严肃。 “有什么事,请王爷跟民妇说吧,自会转达。”秦氏没见过他这么严肃的模样,心里底气不足了。 “不行,只能我亲口跟她说。”康郡王冷着脸坐下。 秦氏看他这个样子,心里确实怕了,只得让丫鬟去叫阿倩出来。 “骁哥哥。”阿倩甜甜的叫了一声,见姨母严肃的表情,不得不敛了笑意。 康郡王没有起身,肃容一指旁边的椅子:“坐,有大事跟你说。\' 阿倩头一回见他这么严肃,心里打起了小鼓,挨着椅子边坐了,紧紧盯着他问:“怎么了?” “大哥出事了。” 第22章 “大哥究竟出了什么事?你快说呀。”阿倩急的站了起来。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日思夜想的姑娘,几日没见,脸上略丰盈了一点点,肌肤白里透红,气色不错。看来这几天心情好,不再为宋家的事纠结了。 “看来你是真关心大哥。”墨祁骁平静道。却不知什么时候,她关心自己能超过大哥。 “那当然,他是我唯一的大哥。”阿倩急的想跺脚。 “那我呢,我就不是你大哥了?”康郡王眼神落寞。 阿倩此刻站在他面前,背对秦氏,就不怕姨母看到表情,朝他嘟了嘟红唇,嗔怪他小心眼儿。可落在他眼里却是说他们是亲嘴的关系,是情侣,自然和大哥不一样。 康郡王眉眼温柔的笑了:“告诉你吧,我看到了应天府送来的《题名录》,高中第一名解元的就是大哥冉子霖。” 阿倩怔楞了一瞬,似乎不信:“你不是说大哥出事了吗。” “是呀,中了解元还不是大事吗。”他满脸无辜。 阿倩知道自己被他打趣了,就不再理他,转身去给姨母报喜。 “姨母,你听到没,大哥中了解元呢。” 秦氏自然听到了,喜不自胜:“太好了,子霖果然是个有出息的。” “大哥很快就会进京了吧。”阿倩欢喜的双眸明亮。 康郡王为了吸引心上人看过来,抢着答道:“应天府会举办几日的宴会,然后大哥回翠屏山报喜,告别两位老人家,十月底应该就能到京了。” 果然,阿倩回眸一笑,让他受了冷落的心漾起一丝温柔涟漪。 管事婆子进来跟秦氏说九月二十去白塔寺上香之事已经安排好了,康郡王听了,心中暗暗欢喜,扫了一眼,没人注意这边,就朝阿倩飞快的眨了一下左眼。阿倩心思玲珑,马上明白他是要在白塔寺找机会见面。脸上不自觉的浮起两朵红云,低下头抿着小嘴偷偷笑了一下。 康郡王真想冲过去好好亲上一口,可是……他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毕竟屋里还有丫鬟婆子,还有防他如防狼的秦氏。 想想九月二十也没几天了,心情大好,康郡王不再纠缠,起身告辞。 秦氏本就觉得自己对待王爷的态度不合规矩礼法,只不过是为了外甥女不得不端着冷冰冰的架子,免得被他占了便宜。如今见他报了喜讯就要走,反倒心下不安。连连道谢,又留他吃饭。 康郡王自然明白这是虚让,若真留下了,必定讨人嫌,只得云淡风轻的告辞,出门时终究忍不住回头看了心上人一眼:“等大哥来了,我就省心了。”一语双关,他盼着冉子霖来,到那时,想见阿倩就容易的多了。 秦氏也盼着冉子霖来,那时就不必自己费心耗神的同这康郡王周旋了。 最盼着他快点来的当然是阿倩,这人生地不熟的京城,大哥来了才会有安全感。 三个人各自想着自己欢喜的事,客气道别。 白塔寺每年有两大庙会,四月二十和九月二十,前两天来烧香的多是官宦之家,普通老百姓要等二十二以后才来凑热闹。 徐府老太君觉得自家的男人们杀戮太重,每逢庙会必然要来烧香,而且是提前一天晚上住在后院禅房里,就等着早起去烧头柱香。 康郡王随着定国公府的车队提前一天来到白塔寺安排好住处,就四下溜达寻找有力地形。发现了几个能藏人的妙处之后,心满意足的回去歇息,却在花木掩映中看到了一个糟心的身影。 宋逸?他怎么也来了? 宋逸扶着一个老太太小心的往大殿后面走,看来也是提前住下,等着明早烧香的。宋老太太要烧香拜佛保佑孙子明年春闱高中状元这在情理之中,只是明天阿倩也来,会不会遇上? 康郡王脸色一沉,快步回房。 九月廿日的头香被宋老太太抢了先,她一心要给孙子求个好前程,几乎一宿没睡,就等着天不亮起来烧香。 徐府老太君出现在大殿门口的时候,宋老太太刚刚从蒲团上起身。见自己抢了徐家的头香,宋老太太脸上很是不安,连连告罪。老太君不太在意此事,宽慰几句,就去烧香了。出了殿门,宋老太太心中的得意才显露出几分,孙子考状元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自然要抢得头香。凭什么头香年年让徐家得到,说不定徐家世代的富贵就跟这头香有关。嘴角一翘,就联想着也许自己家以后也能过上徐家那样的好日子。 徐老太君烧完香,就带着两个孙媳和徐老七到了东面的菊园赏花。白塔寺的两大庙会为什么要选在四月和九月呢,就是因为四月西园的杏林盛开,九月东园的菊花绽放,都是不冷不热的季节,适合踏青出游。为了赏花,姑娘们就不能戴帷帽,偶有花海中相遇的青年男女,看对了眼的,事后男方就会托媒人上门提亲。也有家里长辈替儿孙着急的,就带着自家孩子来相看别人家的孩子,老太君就是这么打算的。 菊园入口处是九曲回廊,只过了第一曲,老太君就坐在不走了。摆明了是要占据必经之路,一个姑娘都不能放过。 两个孙媳被老太君招呼着坐在了两侧,徐永寒侍立一旁。 第二家进菊园的是景安侯一家,侯夫人见了老太君赶忙过来行礼,寒暄了几句就走过去坐在了第四曲上。他们家没有适龄的女孩子,老太君没太在意,侯夫人只带了十六岁的韩斌过来,可见是想给他选媳妇了。 第三家是内阁首辅杨阁老的老夫人带队,人还没到近前,徐老七就用眼角的余光去扫自家大嫂。 大夫人甄氏脸色越发白了,今日略施薄粉本就比平时更显动人,此刻她紧张的用右手握着左手,正襟端坐,双眸下垂。眼角的余光揣度着徐家的人有没有看自己,杨家人是否快到近前了。 老太君起身与杨老夫人寒暄,趁此档口,甄氏屈膝行礼,在起身时貌似不经意的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站着的杨玦,马上低下头,佯装镇定,却还是红了脸。 徐老七一双大手攥成了拳,藏到身后攥的嘎嘎直响。从未见她在大哥面前如此娇羞,亏得大哥对她那么好。找女人万万不能找心里有人的,哪怕你再喜欢她也没用,女人心狠着呢,八年都捂不热一颗心。 杨玦复杂的目光与甄氏对视一眼,就瞥向了别处。 对甄氏来说,这一眼就够了。母亲早丧,父亲在有了继母之后就与后爹无异,丈夫又是她不喜的。她活着的意义就是每年能在元宵灯会或是庙会上偶遇他一次,远远的看上一眼,就足够了。回廊本就不宽,今日距离这么近,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清元香幽幽的香气,那一瞬仿佛又回到八年前,他把她抱在怀里的感觉。 甄氏努力把泪水咽进了肚子里,恨苍天无眼,有情人不能成眷属。名动京华的白杨状元,二十八岁了,尚未娶妻,不就是因为她么。可他为什么那么傻,自己已经成为徐家妇,不可能嫁给他了,他又何必苦苦熬着自己,也苦苦熬着她。所以她更恨徐永安,若不是他设毒计坑了自己,怎么会有这八年的痛苦。 杨家人过去,跟在后面的杨睿看到了苦着脸坐在母亲身旁的韩斌,两个同窗好友笑嘻嘻的凑到了一起,挤眉弄眼的互相猜测此来的目的。 甄氏的脸色刚刚恢复,就听到一声“姐姐”。她不情愿的抬眸,果然看到了继母带着十四岁的妹妹甄仪和十二岁的弟弟甄垣过来了。 “母亲。”再不情愿,她也不会做失礼的事情。 甄夫人笑着给老太君请安,笑容温暖的像四月春风。 论容貌,甄仪不输给同父异母的姐姐,论才学就要差一些了。其实这都不是最重要的,甄仪最不服气的就是姐姐运气好,当年姐姐出嫁时,祖父还是内阁首辅,所以她能嫁给定国公长孙,长房长孙呀,将来是要继承爵位的。只可惜姐姐没福气,八年无所出,姐夫没休了她,已经不错了。现在自己也到了定亲的年龄,可是祖父早已去世,父亲是个四品官,恐怕自己不能嫁的像姐姐那般好了。 在外人看来,八年前,徐家两次向甄家求亲被拒,第三次求亲成功了,是徐永安的痴心打动了甄家。可是,只有他们两家知道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才貌双全的甄嘉为什么被迫嫁给徐永安。 甄仪偷偷瞄了一眼,半截黑铁塔一般的徐老七,默默移动眼光,似乎看到了第四曲坐着的景安侯世子。她不认识韩斌,但是对侯夫人似乎有一点印象,知道是公侯之家。 这些公侯府邸本来不必如此,只因今年春天选秀了,出挑的大都被皇族选了去,有些不乐意进皇家的就早早订了亲,原本他们心中那模糊中意的小姑娘,没等长大就被别人吃走了,如今不得不重新筛一遍。 终究都是大家族,只过了几个姑娘都不中意,他们就没耐心坐在那里了,目的太明显,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还不如想想那些看着长大的世家姑娘有没有合适的。 徐老太君却是岿然不动,她是铁了心要在年前给徐老七把亲事定下来,每过一个姑娘就扫一眼孙子的脸色,问他是否中意。大大小小的姑娘过了十来个,徐老七那张万年冰山脸就没出现一丝裂缝。气的老太君直叨叨这名字起错了,永安永宁多好,非要起个永寒,这下死活热乎不起来了。虎子坐不住了,要七叔带他去后山看白塔,老太君就让三夫人带他走,派了几个下人跟着,却不放徐老七。 秦氏不敢跟那些达官显贵们争头香,只在二十这天早上出发,不过却要在白塔寺住上一晚,晚间到祈愿阁诵经到子时,给远在苍狼山的姐姐、姐夫祈福。 冉紫倩和冉紫兮进京之后,第一次被姨母带着出门,知道在白塔寺会遇到一些官宦之家,八年没有回京,不知大家见了旧日的安平伯孙女,会是什么态度,恐怕多半不会很友好吧。 两个姑娘心中担心,脸上自然也没什么笑容。倒是白白胖胖的卫媛在马车里偶尔说几句趣话,逗得母亲和两个表姐忍不住笑。 同样长着一张圆圆的包子脸的卫煜骑着马跟在马车旁边,他觉得自己已经是个十二岁的男人了,父亲没来,自己有义务保护好母亲和表姐、妹妹。 在大殿里烧了香,姐弟四人随着秦氏到东面的菊园赏花。 第23章 老太君年纪大了,眼神儿却还十分好使,远远瞧着冉家姐妹来了,就偷眼瞄徐老七。那个傻小子根本就没看见,目不斜视的看着眼前一簇菊花。 “拜见老太君。”两个姑娘脆生生的随秦氏请安行礼,喜得老太君眉开眼笑,赶忙扶了起来。 秦氏笑道:“多谢徐将军一路护送我的两个外甥女进京,一直没有登门道谢真是失礼。” 老太君道:“卫夫人客气了,是冉家救了老七,该我们说谢才是呢。” 双方又寒暄了几句,秦氏带着孩子们离开。冉紫兮走过徐永寒身边的时候,脚步顿了一下。 徐老七居高临下的瞥着她,敢跟我提画的事,看我不拍死你。 紫兮确实想当面问问那幅画,看了一眼他凶神恶煞的表情,没敢开口。 老太君满怀希望地看着俩人对视了一眼,就见姑娘低下头咬着唇走了,再看徐老七霸气侧漏的威胁眼神儿,恨不能给他一拐杖。 “老七呀,冉家那姑娘好像有话跟你说。”人走远了,老太君还想再试探试探他。 “哼!她能有什么话。”徐老七不屑的扫了一眼远去的背影。 “你是不是欠人家什么东西没给呀?”老太君狡黠的眼神儿瞄着孙子的脸。 “我欠她?切!她欠我还差不多,我不就吃了她几顿饭吗?不就给我做了件衣服,洗了个头吗?我还在船上管了她一个多月的饭呢,还救她一命呢,谁欠谁呀?”徐老七这几天本来就窝着火,刚才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就知道为那幅画,气就更大了,不知羞耻的丫头。 哎呦喂!老太君如获至宝,揪着孙子就开始盘问了:“自从回来你也没仔细说过在冉家养伤的事,怎么冉家大姑娘跟陌生人似的,你偏跟二姑娘有这么多瓜葛,还给你做过衣服,洗过头?你还救过她?快跟祖母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徐老七心里咯噔一下,知道失言了。“祖母,康郡王让我去找他有事呢,我先走了啊。” 老太君一把没抓住,他跳出回廊,直接窜到菊花地里去了。迈开大步,一会儿就没影了。 康郡王躲在暗处,正在苦思良策,首先就要分开他们,怎么才能让阿倩落单呢。趁丹桂去恭房的机会,让薛六悄悄去问了一下,得知他们今天晚上住在这里,他就不着急了。 秦氏不可能闲逛一天,吃了午饭可能就要歇晌,那时把阿倩叫出来就是最好的机会。 秦氏为了晚上诵经,下午就要多睡一会儿,紫倩和紫兮八年没有回京,想去后山看白塔,稍微躺了一会儿就起来了。卫家兄妹年年看白塔已经觉得没意思了,母亲又不准他们去山下逛庙会,只得躲在禅房睡觉。 “兮儿,你还记不记得这条路?我记得小时候,我们去后山看白塔,都是走这条路的。”阿倩沉浸在回忆中,脸上浮现苦笑,只是被帷帽遮挡,旁人看不到。 紫兮看看道路两旁曾经熟悉的朱吉草,想着六岁那年自己任性的牵着母亲的手去后山看白塔。 “阿倩。”迎面而来的康郡王笑意盈盈。 “骁哥哥。”阿倩甜甜的叫了一声,就觉得脸上一热,怕人看见脸红低下了头,忘了自己带着帷帽。 “我有事找你,关于大哥的。”不由分说,拉起阿倩的手腕就走。 阿倩使劲挣脱出来:“不行啊,我怎么能放心让兮儿一个人去后山?” 墨祁骁瞥了一眼紫兮身边身量尚小的银桂,对身后薛六道:“你去请七哥去后山,就说我找他有事。”他不能让薛六一路护送,因为他还有别的任务,他要给阿倩惊喜。 紫倩还在犹豫,紫兮体贴道:“姐姐去吧,今日山上人多,人来人往的,不会有歹人敢行凶的。” 康郡王无奈的笑道:“阿倩别傻了,你以为有你跟着就能保护二姑娘了?若遇到坏人还不把你们姐妹俩都吃了?有七哥你还怕什么,放眼整个京城,也没几个能打得过他的。” 徐将军的功夫阿倩是信得过的,就怕他碰不上紫兮呀,就算碰上了,能好意思一起么。又一想大路就一条,小路一般没人走,应该也不会有大事,这才点点头,隔着十几步,跟着康郡王走了。 紫兮当然不敢走小路,带着银桂走在大路上,还不时前后张望,确定始终有几家人在周围,才放下心来。 白塔隐匿在山林中的一座小山峰上,若隐若现。传说是当年此地有一口泉眼,与海相连,日夜喷涌的泉水险些淹没了京城,佛祖派龙王的儿子赑屃驼来了泰山上的一座白塔,镇住了海口,从此就有了这座白塔寺。 后山的冬枣林是看白塔的最好方位,当初兮儿也是拉着母亲的手来到这里看了最后一次白塔。那天黄昏突然雷电交加,她和母亲不得不从小路跑回去,那时是四月二十,枣树还没有长枣。她还跟母亲说,秋天庙会的时候,叫爹爹来给她摘枣,可是没等到九月来临,冉家就被抄家了。 想着母亲的音容笑貌,泪水悄悄的爬了满脸。 不知什么时候,乌云遮挡了太阳,一阵狂风突然吹起了飞沙走石,迷了银桂的眼睛,吹起紫兮的帷帽。 银桂使劲揉了揉左眼,还是睁不开,眼睛被砂砾嗝得生疼:“姑娘,我得去找点水洗一下左眼。” 紫兮点点头:“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银桂小跑着去了,紫兮转过头却对上一张探究的俊脸。少年穿着一身素色锦袍,眉青如黛,眸灿如星,皮肤白皙,若不是嘴角挂着一丝调皮的坏笑,也算得上玉树临风了。 “姑娘你怎么了?”杨睿关切的问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紫兮,他从没见过这么清丽可人的姑娘,满脸的泪痕,水汪汪的大眼睛。那双眼睛让他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谁欺负你了,我给你报仇去。”杨睿一向体贴女孩子,对家里的丫鬟们都十分爱惜,如今见这么一位九天仙女似的姑娘哭成这样,心一下子就碎了。 “不用你管。”紫兮缓过神来,放下帷帽的纱帘,悄悄用帕子擦眼泪。 “你别怕,我不是坏人。”杨睿一向伶牙俐齿,今天却有点紧张,不知说什么好了。 忽的又是一阵大风吹来,紫兮头上的帷帽一下子飞了出去,悠悠荡荡的飘去了很远的地方。 杨睿暗喜老天助我,又可以看到仙子的容貌,他贪婪的盯着她的脸,似乎是看不够。 “登徒子。”冉紫兮气的一跺脚,扭头就走,却撞在了一堵墙上。 准确地说,是撞在了某人的胸膛上。 徐老七大喝一声:“杨睿你个王八蛋,调.戏良家女子,老子今儿打死你。” 杨睿一看这个黑铁塔攥着铁拳冲了过来,撒腿就跑,也顾不上什么仙女了。“徐将军,我没调戏她,误会、误会……” “误会?那你跑什么?”徐老七大步追了上去。 不跑?我傻呀?杨睿知道,十个自己这样的绑在一块儿也不是徐老七的对手,好汉不吃眼前亏。 他慌不择路,一头撞在了树上,鼻血迅速流了出来。杨睿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招呼着正在蹦着揪枣的韩斌:“韩斌救我。” 韩斌回头,就见徐老七一把抓在了杨睿后脖领上,斗大的拳头就招呼上去了。 “七哥……”韩斌吓得扔了手里的枣,跑过去拦架。他死死抱住徐老七右臂,杨睿躲闪开脑袋,后背确是结实的挨了一拳,打得他趴到地上,差点喷出血来。 “快跑啊……”韩斌已经快要撑不住了,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也不能看着好同窗挨打。 杨睿挣扎着起来,一溜烟儿地跑了。 那是杨阁老的长孙,徐老七当然不会真打死他,打一拳出出气也就行了。收了手,转身就往回走。 韩斌怔愣的问:“七哥,这到底是怎么了?” “你去问那个王八蛋干了什么好事。”徐老七头也不回扔下一句话走了,没想到自己又一次出名了,第二天满京城都知道,徐家老七回来不到一个月,把杨阁老长孙打的满地找牙。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紫兮提着裙子,一溜小跑的追了过来,虽是那少年无礼,可罪不至死,她真怕徐老七失手打死人。“你没打死他吧?” 徐老七皱着眉,不悦地看她跑的红扑扑的小脸儿:“你关心他?” “什么呀?我怕你失手,惹了人命官司。”情急之下,紫兮也没隐瞒。 徐老七无语地瞪了她一眼:“我是那么没分寸的人吗?” 紫兮想想,好像是自己多虑了,他既然能带兵打仗,就不是莽撞的孩子性格,不过刚才看他凶神恶煞的样子,确实挺吓人的。 刚才跑动,现在觉得有些渴了。徐老七个子高,看看树梢上有些红了的冬枣,就抬手摘下一把,扔进嘴里一个,发现又脆又甜,挺解渴。 大手一伸,几颗圆滚滚、红彤彤的大冬枣就出现在紫兮面前。“吃枣吗?” 紫兮有点跟不上他的节奏,不过确实好多年没有吃过这里的冬枣了,江南没有冬枣树,心里还真是想的不行,就拿起一个用帕子擦了,轻轻咬了一口。脆脆甜甜,是儿时的味道。 “那边红枣多,我们去那边摘。”徐老七抬手指了一个方向,紫兮想带些回去给姐姐尝尝,就跟了上去。 第24章 他摘了枣就交给她,却不见她吃,只用帕子兜起来,小心翼翼的攥着。 “你怎么不吃?” 紫兮道:“我想带回去给姐姐尝尝。” 徐老七忽的就被她的傻劲逗笑了:“你姐姐被康郡王带走了吧,她还能缺这几个枣吃?”他已经明白自己是被诳到后山来的了,找了一遍没见着康郡王,却见冉紫兮落了单,就明白是康郡王要带走冉紫倩,怕冉紫兮出事,才骗自己来保护她。 紫兮想不起什么时候见他笑过,今天突然一见,竟有些怔愣。他那么高大,伸手就能摘到别人都够不到的红枣,笑着递给她吃。乌云遮挡了太阳,也不显得他脸色那么黑了,笑起来还是挺好看的。 紫兮突然觉得他心情好的时候也不是那么可怕,就想想他说的也有道理,那么好的男人宠着姐姐,想要星星月亮都能给弄了来,别说几个冬枣了。 “你的帷帽吹跑了,咱们从小路回去吧。” “可是,银桂去洗眼睛了,我得回去等她。” 徐老七冷了脸:“你怎么这么傻?她洗完眼睛找不到你,现在可能已经回去了。这天都起风了,你傻等到什么时候?” 紫兮见他又恼了,只好跟了上去,至少他是个正人君子,不会做坏事。而且他功夫好,绝对能保护她。 密林里,风小了很多,他的灰色斗篷不再那么张扬了,她也不怕风吹起砂砾迷自己的眼了。本来想问问他那幅画的事,如今有机会却懒得问了,又不是什么值钱的名作,那幅画对自己来说是无价之宝,对别人来说没有丝毫价值。哪怕是价值连城的名画,国公府也不至于据为己有,人家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会贪图自己这点东西吗?若问了,反倒让人家尴尬吧。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着,谁也不说话。他吃完一个枣,紫兮就从手帕包里抠出一个擦净递给他,然后自己也吃一个。开始徐老七步子大,紫兮跟不上,很快就被他落下一大截,只能小跑着追上去。老七发现自己吃不到枣了,不得不停下脚步等她。为了能吃枣方便,最后只得放缓了步子和她并排走。 很快,枣吃完了。前面出现了房屋,估计也快要回到住处了吧。 高大的古槐掩映着一个灰瓦白墙的小院子,从外面看跟庙里其他院子没什么两样。看到门口的石龟的时候,紫兮顿住脚步,身子不自觉的抖了一下。 遥远的记忆像复苏一般,涌入脑海,那天她和母亲看白塔的时候突然下起大雨,她们慌不择路走进了一条小路,就是在一个有石龟的小院子门口,她们想进去避雨,刚走进门口几步,就见一个男人出来。她们赶忙往外走,不想被男人看到浑身湿透的样子。 那个男人也没有打伞,被雨淋得看不清长什么样子。他和母亲好像是认识的,追上来说了几句话。当时母亲急着带她走,没看那人的表情,紫兮却抬头看了一眼。那人眼里的凶光闪着杀人的寒意,令人冷彻心扉。她看不清也没记住那人的长相,但是她记得那种杀人的眼神。 冉家没有得罪过什么人,现在回想起来,四月见了那种眸中凶光,八月冉家就出事了,会不会跟那人有关?这个小院子里究竟住的是什么人? 徐老七负手而立,探究的瞧着这个小姑娘,明明怕的发抖,却还是探着小脑袋往里瞧。既不敢进去,又不肯离开。 “想进去?”他终于不耐烦了。 透过毫无遮挡的月亮门,紫兮探头看着里面水缸粗细的古槐、郁郁葱葱的灌木,轻轻嗯了一声。 “那就进去呀。” 紫兮回过头来,眨眨水汪汪的大眼睛,诚恳而又哀求的眼神儿看向他:“我害怕。” 被这么娇弱的美人恳求,一向不近女色的将军顿感英雄气概倍增,一个箭步跨到了前面,无所畏惧的向里面走去。“跟着我。” “嗯。”紫兮窃喜于他今天这么好说话,赶忙跟着他的脚步进了院子。 这里似乎是不常有人来,只一条弯曲的小路通向正房,两侧连厢房都没有,只见参天的古槐和茂盛的紫穗槐在风中摇摆,再往前走,就是匍匐满地的月季和蔷薇缠绕在小路两旁。这里阴暗,阳光稀少,小路上都生了甚多青苔,走起来有点滑。 眼看就到正房了,紫兮心里咚咚的打起了鼓,莹白的贝齿咬住了下唇,双手下意识的攥紧了他的斗篷。 徐老七感觉到背后的异样,回头一瞧,正见她惨白着小脸使劲揪着自己的斗篷,把身子完全躲在他背后,却探着小脑袋往前瞅。 “你要是特别害怕,就别进去了。”徐老七真的不明白这个丫头为什么对这个房子如此感兴趣,印象中她不是一个好奇心特别强的人。 “不……我想进去看看。”紫兮确实怕的不行,又不肯放过这个机会。 见她坚持,徐老七没再说话,上前几步用脚踢开刷着斑驳红漆的木门。里面并不是打坐参禅的禅房,也不是供香客居住的居士寮房。迎门就是硕大的一只大石龟的雕像,除此之外,并无他物。 紫兮围着大石龟转了一圈,仔细观察了一遍,犹疑道:“这就是传说中驼来白塔的赑屃?” 龙王的六子赑屃,样子似龟,喜欢负重,碑下龟是也。相传上古时它常背起三山五岳来兴风作浪。后被夏禹收服,为夏禹立下不少汗马功劳。治水成功后,夏禹就把它的功绩刻到碑上,碑的下面塑着赑屃的形象,示意功绩的根基是赑屃,没有赑屃就没有这功绩。故中国的石碑多由它背起的。赑屃和龟十分相似,但细看却有差异,赑屃有一排牙齿,而龟类却没有,赑屃和龟类在背甲上甲片的数目和形状也有差异。赑屃又称石龟,是长寿和吉祥的象征。 徐老七也环视了一圈,点点头:“这里靠近后山,看来是供奉赑屃的地方,只是这里偏僻,没有人来烧香,时日久了也就荒废了吧。” 紫兮又在屋子里转了两圈,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只得出来。徐老七关门的时候,她就站在窗前出神地看着白色纱窗。虽是不常有香客来,庙里应该也派人偶尔来打扫收拾一下,看这纱窗并未破败的不成样子,就知道是有人管理着的。 紫兮还在胡思乱想,身子却蓦地腾空而起,来不及惊呼就已经落在了花木丛中,一棵水缸粗的古槐后面。 “有人来了。”徐老七凑到她耳边低声道。 紫兮吓得大气儿都不敢出,低着头静静的听着身边的动静。 徐老七很君子的放开了环在她腰间的手臂,刚才着急不得不以这样的方式带她进来。可是她今日穿的素色衣裙在花木中太过显眼,白晃晃的一片。为了不被人发现,徐老七只得抓起自己的灰色斗篷包住了那个瘦小的身子。这样一来,就把娇软的小女人包在他怀里了。 紫兮没往歪处想,他与她共处一室半个月,他都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这方面她信得过他。 瞧瞧他灰色的斗篷确实跟树皮的颜色差不多,她就安心的躲在小帐篷里面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 徐老七此刻却在大脑中天人交战,并没有真正把她抱在怀里,只是用斗篷圈起了围墙而已,二人之间还是隔着小半步距离的。而且那个傻丫头并没有意识到危险,保持着原地不动的姿势,反倒是徐老七把身子紧紧贴在了背后的大树上,躲避着她。因为他知道大帐篷里面已经不受控制的支起了一顶小帐篷,冲天之势已经快要碰到她身上了。 一方面刻意躲避着,另一方面却还要压抑心中奇怪的念头,这种隔靴搔痒的姿势,让他有一种冲动,想把人抱在怀里使劲碾压蹂.躏一番。其实他的手臂已经圈住了她,只需稍微用力就能把她按在胸膛上,可是他不能动。 怀里的小姑娘脸色平静,完全没有意识到羊在虎口。既不像刚才害怕的颤抖,也没有娇羞的脸红,只是偷偷拿眼神观察着那个已经走到正房门前的陌生人。 徐老七无语的望了望苍天,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高兴。她的平静证明了对他的信任,可是她怎么就傻乎乎的忘了,他是个成年的男子,也会动情,也想霸占可心的姑娘。 第25章 是因为她心里已经有别人了吧,就像大嫂那样,把她的娇羞甜蜜都给了旁人,大哥永远见不到她羞涩的表情。 想到这,他身体的火焰熄了,心里的热情也凉了。 那个陌生人只在门口站了站就走了,紫兮看他的背影快要消失的时候,用小手指了指月亮门的方向,示意徐老七看。隔着繁茂的花木,他懒洋洋的扫了一眼穿着白色锦袍的优雅身姿,心中暗骂了一句小白脸,根本就没仔细看那人是谁。 紫兮刚才一颗心都在想那个陌生人,他是谁?他为什么来这里?他会不会和八年前见到的那个人有关系?甚至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看侧脸那是一位英俊的公子,不是墨祁骁他们那种活跃的少年郎,而是沉稳大气的青年男子,步法优雅,让紫兮想到《陌上桑》中对美男子的描述:盈盈公府步,冉冉府中趋。其实那人经过时,她没敢看,只在离得远的时候偷瞄了几眼,还有花木掩映,看不十分清楚,直觉上这个人不是坏人,跟那日见到的那个绝对不是一个人。 “将军认识他吗?”紫兮看那人出去了,才小声问道。 “不认识。”冰冷彻骨的声音。 听到徐永寒冷冰冰的话语,紫兮诧异的抬头看他,刚才不还好好的么,怎么突然又不高兴了? 他刚毅的唇角紧抿,斜飞入鬓的剑眉拧起,眼神中带着几分倔强和不甘。他发觉了她的注视,低头,撤下手臂。 目光交汇的那一刻,紫兮红了脸,低下头。刚才太过专注于那个陌生人,竟没有注意两个人的距离这么近。他的手臂刚刚放下,那不是一直在他怀里圈着么。只注意他斗篷的颜色和树皮接近,料想他没有歪心。 可是,终究是孤男寡女…… 紫兮越想越羞,脸红的透透的,深深埋着头,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若刚才她有这种神情,他早就忍不住把人抱在怀里亲一口了,可是现在……他不确定这娇羞是因为自己还是因为那一道白袍的身影。 “咦?这是什么?”没找到地缝的小姑娘,却发现了一块半截埋在土里的玉佩。她蹲下身子,伸出白皙的小手把玉佩捡了起来。 “捡那腌臜东西做什么?”徐老七不屑的扫了一眼,纵身跳到了小路上。 紫兮站起身子也想跟上去,却见周围被带刺的蔷薇花包围,根本就没有落脚的地方。 “徐将军,花里有刺……”水汪汪的大眼睛再次看向他,衬着白皙的小脸上尚未完全退却的红云,楚楚动人。 他没动,依旧冷冰冰的看着她。 紫兮垂眸,想起了大哥冉子霖,若是大哥在就好了,省的这么难为情的求人,人家都不理会。 可是大哥毕竟不在,她还是要出去的。只好鼓起勇气,再次抬起头:“徐将军……” 他依旧不说话,也不动。直到她绝望的含了满眼的泪,伸出三寸金莲以视死如归的精神踩向带刺的花丛时,他才飞快的跳了进去,拎着她落在小路上。 傻!就不会说句好听的话求人吗?空长了一副娇娇软软的样子,却一点都不懂撒娇求救。 紫兮默默跟在他身后,思绪已经凝聚在这块玉佩上,看成色是上好的羊脂白玉,她用帕子擦净了上面的土,露出一个完整的动物图案来。 “徐将军,你看看这块玉佩可认识吗?知不知道它的主人是谁?”紫兮虽怵他,但是为了解开那个谜团也豁出去了。 徐老七不耐烦的接过去瞧了一眼:“麒麟佩?看起来应该值点钱,你管它主人是谁,你捡了就是你的,拿去卖了也没人说什么。” 紫兮接过来仔细地观察:“我不是要卖钱,是想找到它的主人,你说会不会也有人像我们今天一样站在窗前,突然发现有人来了,或是发生了什么别的事,就躲在了大树后面,丢了这枚玉佩。你看,玉佩上的红绳都没有了,可见是多年前就掉在这里,风吹雨淋才腐烂了的。” 徐永寒脚步一顿,看她认真的样子忽然明白了什么。“你是不是对这个地方有什么特殊的记忆?跟你们冉家的事有关?” 紫兮叹气道:“只是怀疑,没有什么依据。” 徐永寒冷笑:“别傻了,冉家的事,你一个弱女子根本就解决不了。” 冉家的事她确实解决不了,可是徐永寒没有想到日后她却解决了另一件大事。 又走过一片树林,就接近白塔寺后院的居士寮房了,徐老七不再让她躲在自己身后。而是示意她自己往前走,他在后面远远的瞧着,确保她在视线范围内不会出事就行了。 紫兮刚刚走上大路,就见秦氏带着阿倩、卫氏兄妹几个人从后山的方向过来。 “兮儿,你跑到哪去了?”阿倩紧跑几步,上前抓住她。 “我迷路了,在林子里饶了一圈才找到大路上来。”紫兮心虚的低了头。 秦氏早吓得脸都白了,拉住她仔细问了问有无受伤、有无遇到危险。 冉紫倩扭头瞥了一眼旁边的小岔路,果然看到徐老七掩在一棵小树后淡定的望着天空。有他在,兮儿肯定不会被别人欺负。至于会不会被他本人欺负,阿倩觉得应该不会。徐老七这个人就是块冰山,是个木头,跟墨祁骁不一样,他不会占女人便宜。 想起墨祁骁,她也是一肚子气。 阿倩本是跟在康郡王后面十几步的地方慢慢往前走,装作不认识一样。谁知他突然越过路边的朱吉草,拐进了一人多高的紫穗槐后面,这种灌木丛茂盛隐秘,在后面做点什么别人也看不见。 她马上想起那天他亲她的时候,脸上腾地一下就有了火辣辣的感觉。这些天没见,她日日夜夜都在想他,而他呢,应该是更想吧。若是真到了那后面,他必定忍不住…… 路边距离灌木丛还有一丈左右的距离,要从朱吉草上走过才能隐没到紫穗槐里面。阿倩为难的左右看看,这幽会未免太明显了吧? 路边不断有行人经过,不远处的菊园里也是人头攒动,她实在没有勇气就这样众目睽睽之下走进灌木丛去跟他私会。 总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阿倩已经觉得不远处有探究的目光看向自己了,虽然也很想跟他见面说几句,可是,她抿了抿唇,还是决定不能赴约。 低着头往前走了十几步,见不到他心里堵得难受,又气他不体贴,他是男人,自然无所谓,可是自己一个姑娘家,若是被人看到,名声岂不就毁了。与其这样私会,还不如在路上偶遇说几句话,反而更坦荡些。 脚边跑过一个肉呼呼的小动物,阿倩低着头恍惚扫了一眼,被帷帽挡着视线,就不知那小东西跑到哪里去了。 她突然顿住脚步,掀起帷帽的纱帘撩到帽檐上,左右寻觅那个肉呼呼的小身影。 “左左,真的是你!”阿倩惊喜的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一棵大树下,抱起那只少了一只右耳的荷兰猪。这是她五岁生辰时收到的礼物,是郑和随行的太监从西洋带回来的,养了一年多,是她忠实的小跟屁虫。它的右耳被宋家的大白猫咬掉了,身上是黑白花纹,只有左耳、左眼圈是土黄色。 这是她回京以来见到的第一个儿时常陪在身边的小玩伴,怎么能不激动。抱着肥了几圈,苍老了许多的儿时宠物热泪盈眶:“左左,你还活着,太好了……” “阿倩,你回来了,我和左左一直在等你。”温柔的男人声音传来,吸引她抬起眼眸看向古树边长身玉立的男子。八年没见,儿时的稚嫩早已褪去,他身上有着和冉子霖一样的沉稳温润,却少了一分练武的英挺,因而也更加突出了文雅温柔的书卷气。尤其是褐色瞳仁中流露出的渴盼与思念,像山间午后流淌的阳光,温暖明媚。身影已经高大的可以保护别人,温润俊朗的五官还是隐约可见儿时的样子。 阿倩沉浸在回忆中,没有想起最近发生的事情,梦呓般的轻轻吐出三个字:“逸哥哥。” 第26章 宋逸眉眼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嘴角上扬,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阿倩还记得左左,还记得他,这些年他没有白等。 “阿倩,八年没见了,左左很想你,还有我……”他舍不得从她脸上移开视线,却又不敢直白的的诉说自己有多么想见她,怕她羞、怕她恼,又急切地想看看她羞恼的样子,可是这里不是合适的地方。 阿倩忽然从回忆中醒来,想起宋家不认婚约,姨母警告过的话,还有墨祁骁那张脸。她脸色一变,低头不舍地看了一眼左左,就把它轻轻放在了地上,转身离开。 “阿倩,你听我说。”宋逸赶忙大步过去,挡在她身前。 “没什么可说的。”冉紫倩不想再跟他有纠葛,绕道欲走。 “阿倩……”宋逸当然不肯,堵住去路与她周旋。 丹桂过去推开宋逸:“你这人怎么这么讨厌,走开。” 冉紫倩趁机逃脱,宋逸却抱起左左追了过来。 “阿倩,兮儿不见了,你有没有看到她?”秦氏带着银桂和卫煜、卫媛疾步过来,见到追上来的宋逸,马上冷脸警告的看了他一眼。 “不见了?在哪不见的,我们快去找。”阿倩着急的和秦氏等人去了后山。 宋逸想跟着他们一起去,却被秦氏冷冷的拒绝了,只得看着心上人的背影越走越远,思量下一次见面的机会。 墨祁骁在灌木丛中透过摇曳的枝条看着外面发生的一切,她竟然不赴他的约,却在那里和另一个男人抱着一只宠物叙旧。他狠狠地踢翻了地上摆着的花瓣桃心和八个礼物,八颗桃心、八个礼物代表了两年的春夏秋冬。他想告诉她这两年的感情变化,想问问她自己猜的桂花糕点对不对,她说猜错了要罚,可是猜对了呢?他会跟她讨一些甜蜜的奖励…… 可是她竟然不赴约。 冉紫倩和姨母他们一起去了后山寻找紫兮,没找到人,却听说刚才定国公的孙子徐家老七打了内阁首辅的长孙杨睿。阿倩心里稍稍安定了些,徐老七那个人虽然表面看着冷冰冰的,可是他很正直,遇到紫兮有事肯定会保护她。只是不知道他们是否遇上了? 冉紫兮看看大家焦急的表情,很惭愧的低下头,咬咬唇道:“让姨母和姐姐担心了,都是我的不是。” 秦氏不好意思跟她发脾气,叹气道:“你没事就好了,快回去吧。” 圆圆脸的卫煜凑了上来:“兮表姐,下次你要去哪里,叫上我就行了,我是男人,会保护你的。” 这个比紫兮矮半个头,长着一张娃娃脸,一笑还有两个小虎牙的小少年无论如何也让人想不到男人这两个字上面去。 卫媛咯咯笑:“哥哥,自从两位表姐来了咱们家,你越来越喜欢冒充男子汉了。” 大家都被逗笑了,紧张的神经放松下来,缓步走回居士寮房。 晚膳过后,夜幕降临,祈愿殿里颂平安经的人络绎增多。平安经整场从戌时开始,到子时结束,共两个时辰,也有撑不了那么久的就会提前回去。一般家里有至亲在外地,礼佛之心虔诚的都要来颂平安经。偌大的殿堂内,供奉着四大菩萨,以观世音菩萨居中为首,还有文殊菩萨、普贤菩萨、地藏菩萨。地上整整齐齐的摆放了两排蒲团,供香客们打坐诵经。也有更加心诚的就跪上两个时辰,当然这仅限于年轻人,老太太们是吃不消的。 秦氏来的早,却没有占据中间的位置,而是在地藏菩萨前面的蒲团上坐下,闭上双眸,手持佛珠,安心的默诵《地藏本愿经》。冉紫倩和冉紫兮是晚辈,就在秦氏身后第二排的蒲团上跪下,双手合十,虔诚地为父母祝祷。卫家两个孩子天性活波,坐不住,没来诵经。 宋逸扶着祖母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闭目祈祷的阿倩,就恨不能跪到她身边去。可是祖母朝着文殊菩萨就去了,他也只得跟到东面去,眼神却还恋恋不舍的瞧着西边。 徐家往常都是要占据正中对着观音菩萨的位置的,今天因为老太君审问徐老七打杨睿的事,就迟了些。可是人们谁也不敢跟定国公府抢地方,那个最好的位置仍然空着。 徐老太君只扫了一眼冉家的两个姑娘,就不想在中间打坐了,因为隔了太多人不便于观察。可是就这样过去,又显得太刻意了。正犹豫的当口,杨睿扶着杨阁老的夫人,自己的祖母杨老太太进来了,双方低声寒暄几句,徐老太君客气的把好位置让给了杨老太和杨夫人,也算是为今天徐老七打了杨睿赔不是。 徐老七冷着脸扫了一眼杨睿,丝毫没有道歉的意思。杨睿皮笑肉不笑的看他一眼,挑衅的眨眨眼,反正在这你也不敢动手。 徐老太君带着两个孙媳妇坐到了离秦氏不远的蒲团上,手捻着佛珠诵经,眼神却时不时的瞟一眼侧后方。念经这种活儿,徐老七做不来,本打算送祖母过来就走的。却见杨睿突然间从杨老太太身后弹起来,两眼直愣愣的看向自己身侧,唇角微微一扬,快步走了过来。 他自然瞧见了负手而立的徐老七,可是自己又没干什么坏事,没必要怕他,当着徐老太君的面,量他也不敢动手。 杨睿绕过徐老七,走到紫兮身边,愣怔的看了一会儿,就跪在了她旁边的蒲团上。嘴角高高扬起,虔诚地给菩萨磕了个头。 那个初次见面就让他心跳漏了一拍的姑娘竟然又出现了,真真是缘分啊。 徐老七冷眼扫着杨睿,见他并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自然也就不好说什么。大步走向门口,回头一望,见杨睿正歪着脑袋偷偷瞧冉紫兮,而那个傻丫头闭着眼睛诵经,竟浑然不觉。 胸口被什么东西堵了一下,徐老七抬起脚要迈出门槛,却又悬在半空转了个弯,走了回去。再怎么说她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徐老七觉得于情于理还是要保护她的。 这尊天神在旁边一坐,杨睿心里就叫了苦了,分明这是不放心,来看着我了。不过想想也无妨,下午是有些唐突了天仙似的姑娘,反正现在也不急了,老老实实的陪她跪着,徐老七还能动手打人吗? 宋逸离得远,看不清这边的情况,却见到徐老七和杨睿都到冉家姐妹的附近去了,心里暗暗着急,可是又不能像杨睿那样甩下祖母,自己跑过去,便不时侧目往这边瞧。 寺里的钟声敲响了二更天的信号,这是人们休息去恭房的活动时间。 冉家两姐妹缓缓睁开双眸,停了口中的祝祷,才发现腿已经麻了。阿倩一手撑地,一手扶膝,皱着眉头站起身子。 紫兮也想起来,可是左腿几乎没有知觉了,白皙的小手使劲撑在地上,骨节分明,肌肤紧绷,勉强撑起身子让双腿离了地。直起腰的时候,却因左腿麻木,重心不稳,身子歪向了左侧。 左边杨睿半跪半坐,一个时辰之内早就换了好几种姿势。见紫兮伸手拄地,全部的目光都被吸引在那一双柔荑一般的小手上。此刻突然见她身子朝着自己头顶砸下来,就起身相迎,想扶她一把。 徐老七似乎早就想到她会倾斜,早已经站起身子,垂手准备推她一把。 比他们反映更快的是冉紫倩,她刚刚站稳,就伸手来拉妹妹,在别人碰到妹妹之前,把人拉到了自己身上。 “兮儿,你没事吧?是不是腿又麻了?”阿倩焦急的问。 紫兮站稳了身子,扶着左腿,试着动了动,低声道:“还好。” 秦氏也要起来出恭,阿倩上前一步搀扶她起来。 紫兮恍惚觉得左侧有灼热的目光盯着自己,转头一看,吓得花容失色,柳眉蹙起,杏眼圆睁,紧抿着唇角戒备而紧张。这不是下午那个登徒子吗? 再一看他身后还有熟人,竟然是徐老七,这才安心地缓和了脸色,五官恢复柔和的线条,微微福身给徐将军见礼。 杨睿粲齿一笑,以为是跟自己打招呼呢,刚要还礼就见秦氏转过身来。心中又惊又喜,原来竟然是有亲戚关系的。 “杨睿见过舅母。”卫博的堂妹嫁给了杨睿的堂婶,所以他跟卫煜一直是以表兄弟相称,跟秦氏叫舅母。 “杨睿,你也来诵经?”秦氏记忆中杨睿是个活跃的坐不住的孩子,今天居然在这里出现,简直有点不可思议。 第27章 杨睿突然想起卫煜曾经说过家里来了两个天仙似的表姐,看来就是眼前这两位姑娘了。欣喜道:“舅母,怎么表弟和表妹没来诵经呢,这两位妹妹是?” 秦氏看了一眼他窃喜的表情,就明白了几分,冉家姐妹都是难得一见的美人,比京城的大家闺秀们多几分灵动之气,比那些小户女又添了一些高贵娴雅,放到美人堆里都是出挑的。 “杨睿,这是我的外甥女,冉家的两个姑娘,紫倩和紫兮,论理也该跟你叫表哥才是。” 听秦氏这么一说,冉紫倩低头行礼:“表哥。” 紫兮不是很情愿,却也是懂事的姑娘,也低声叫了一声表哥。 这一声表哥带着三分不情愿的拿捏劲,又有三分翠屏山的江南吴音软语的娇媚,还有三分刻意的冷淡,混合在一起就成了世上最美的天籁,让男人心里痒的没着没落的。 徐老七冷哼了一声,大步出殿。 杨睿痴痴的看了一眼,觉得人太多不合适盯着人家瞧,赶忙拱手作揖:“两位表妹好。” 秦氏没再理他,带着两个姑娘出了祈愿殿。 徐老太君眯眼瞧着,对紫兮冷脸对待杨睿的态度很满意,心里暗笑:好你个徐老七,看你还敢拖着?再拖媳妇儿就成别人的了。 很多人熬不到子时,中场时就回去了。杨家没有在外做官的人,诵一个时辰的平安经已经足够虔诚了,杨睿送祖母和母亲回去,就一个人溜了回来。宋老太太很想坚持到子时,可是身体骨没那么硬朗,撑不住也回去了。宋逸送完祖母回来,见秦氏正在和徐老太君聊家常,没敢像杨睿那样明目张胆的坐到姑娘身边,而是站在殿门口静静等着,等他们开始闭目诵经再过去。 老太君已经不着痕迹的打探到两个姑娘还没有定亲,今年都是十四岁,得到这些重要情报之后,便垂眸诵经,不再说话。 杨睿进来,嘻嘻笑着叫了一声舅母,就坐在紫兮左边的蒲团上。 紫兮柳眉微皱,缓缓起身蹲到了阿倩右侧,低声道:“姐姐,我的左耳有些痒,你看看有没有小虫子?” 阿倩不明所以,认真的看看发红的耳朵,摇头说没有。 紫兮轻轻“哦”了一声,顺势坐在了阿倩右侧的蒲团上,躲开杨睿。就算杨睿脸皮厚,此刻已经坐下,也不可能再追过去,那样就太明显了。宋逸见她们都闭目诵经了,才走过去,坐到阿倩右侧隔了三个人的位置上。 他也垂眸祈祷,期盼着阿倩能够嫁给自己。他会好好的爱护她一辈子,把她捧在手心里疼。哪怕自己受尽磨难,也不让她受半点委屈。就像现在,他疯狂的想坐到阿倩身边的空蒲团上,可是他能忍住,劝自己不要那样做,那样对阿倩的名声不好。他和她在一间屋子里,做着同样的事,比起这八年来连影子都见不着,已经幸福多了。 幽幽的菊香被夜风吹进了大殿,沁人心脾,惹人沉醉。 两个姑娘闭眸专注的为爹娘诵平安经,并未留意左右两边幽幽闪过的目光。若说全然不明白也是不可能的,子时钟声敲响之后,杨睿笑嘻嘻地提出送秦氏回去,被婉拒了。宋逸过来给师母行礼,虽是没有多说什么,目光却还是若有似无的从阿倩身上扫过。 秦氏带着两个姑娘回去,脸色比九月的晚霜还要冷。姑娘们貌美,自然会吸引少年郎的目光,可是若这样下去,她担心会出乱子。冉家姐妹都深低着头,像做了错事的孩子。今日这样混乱的场面,让姨母为难,大哥到来之前还是不要出门了吧。 次日一早,秦氏不敢逗留,带着孩子们离开。马车只能停在寺门外面,快到车旁的时候,冉紫倩戴着帷帽悄悄往左右找寻。晚上康郡王没有露面,可见他生气了,其实自己也在生气,可是……还是希望能见他一面。 果然,那一道挺拔玉立的身影正和徐老七一起站在古槐下,欣赏着山间的风景。 紫兮顺着姐姐转头的方向看了过去,正遇到两个男人飘过来的目光,吓得她赶忙低下头,目不斜视的看着地面,完全忘记了自己戴着帷帽。 紫倩本也低下了头,却还是忍不住用眼角的余光扫着那边。忽的瞧见一个穿着紫色男装,骑着一匹通体雪白的白龙马的少年到了墨祁骁近前。康郡王抬头朝着那人欢喜的一笑,伸手扶他下马。那人虽穿着男装,可是那神情、动作,分明就是个女人。她身后跟着的十几个人也都穿着男装,但是没有几个像男人,像徐老七那样高大的就干脆一个都没有。 她高傲的抬起下巴,斜睨了徐老七一眼,站在一旁的徐老七冷着脸大步离开,完全漠视那人的目光,只丢给他一个魁梧的背影。 墨祁骁还在与她说笑,却貌似不经意的把脸转向了这边。 他的笑容那么明媚,阿倩却觉得心里被乌云笼罩了。原来他脾气好,不只是对自己,对别的女人也笑得一样灿烂,还伸手扶她下马…… 阿倩不再看他,默默地上了马车。 进了十月,天一日比一日冷了。两个姑娘再也不肯出家门,只聚在后花园卫媛的秀楼上,给即将到来的冉子霖做衣服、棉鞋。这八年,她们已经习惯了江南柔美的冬天,对于北方凌冽的寒风很不适应。 今日国子监放假,一大早,窗外又传来了卫煜和杨睿的谈笑声,那天他们带了一棵能抵抗严寒的雪兰来,种进了后花园。今天似乎是来看雪兰长势的,好像还打了一个赌。卫媛叫两位表姐也去看看热闹,可是两个姑娘很有默契的都不肯去。 “姐姐,你和他闹别扭了吗?”紫兮低头缝着一件墨蓝色的棉袍,轻声问道。丹桂和银桂在楼下刷浆打制鞋底呢,屋里只剩了姐妹二人。 冉紫倩正在纳鞋底,冬天冷,怕底子薄了被雪水浸透,特意做的加厚的千层底。先用铁锥子钻上一个眼儿,再用大粗针把结实的麻线穿过去,做起来十分费力,得六七天才能做好一双靴子。已经给大哥做好了一双,怕不够穿,才做的这一双。 “你说什么?”阿倩没有听清。 紫兮缝好了袍子的最后一个袖口,抬头看了一眼姐姐,她这一个月清瘦了不少,脸色有些苍白,眼窝因为睡不好觉而深陷,让人一看就心疼。“姐姐,康郡王近一个月没来了,从前他都是隔不几天就来看你……” “他本就不该来,咱们跟他有什么关系?他来了,我也不见。”阿倩用力捅了一锥子。 紫兮低头咬断棉线,又用两个小竹绷子绷住袍角,打算绣几朵淡蓝色的桂花。“姐姐,你瘦了,一个月没有笑过了。”她不忍心看姐姐这个样子,明明喜欢,何必这样折磨自己。 阿倩停下手中的活计,默默叹了口气:“兮儿,你喜欢徐将军吗?” 紫兮没想到话题突然转移到自己身上,手上一抖,针尖儿刺破了食指,她抬起食指含在唇边,这是最简单的止血方式。 这种隐秘的话题只有最要好的姐妹之间才能谈起,否则便会被人家笑话了去。两姐妹从小相依为命,自然无话不谈。只是从前她们年纪小,不曾谈过这种话题。 “我……不知道,应该是不喜欢吧。”紫兮低头继续绣花,听说喜欢一个人应该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就像姐姐这样,虽是她嘴上不说,其实每天都在想着那个人。徐将军呢,她不想他。紫兮信任他,那是因为他人品好,养伤的那半个月,他从不曾像杨睿那样用轻薄的眼神看着自己。他伤快好的时候,就在里间桌旁看书,她就隔着珠帘在外间给他做衣服。二人相安无事,从没有任何逾矩的行为。 紫兮知道,自己家已经没落了,既不能给未来丈夫妻族的支持,也不能有丰厚的嫁妆,她能做到的只能是守住自己这颗心,给未来的丈夫全心全意的体贴和身心如一的清白。 “不喜欢最好,千万莫要丢了心,不知该如何是好。”阿倩呐呐自语,不知究竟是说给谁听。 “姐姐,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他不来,你也可以让丹桂传个话……” 冉紫倩冷笑:“让我去求他来?哼!就是一辈子不见也别想我求他,他若心里有我,怎么会这么狠心?” 紫兮见姐姐眼中含了泪,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也不知大哥到哪了?怎么还不到京城呢?” 阿倩看看身边做好的衣服鞋子,也觉着大哥该到了。还是大哥好,那是一辈子都乐意宠着自己的人,是永远的依赖,不像这些薄情寡性的少年,忽冷忽热的。这些天,拼命的劝自己忘了那个人,却偏偏从早到晚,脑海中都是他的影子。 木质楼梯咚咚的响了起来,卫媛圆圆的娃娃脸笑成了一朵太阳花,脚步轻快的跑上楼,脆生生道:“两位表姐,冉家大表哥来了。” 第28章 听松苑里,薛六在月色下向主子汇报:“近几日冉家姑娘依旧是给冉子霖做衣服、做鞋,连绣楼的门都不出,花园里也不去。杨睿又去过一次卫府了,却还是没见着两位姑娘。丹桂说,大姑娘这几日更加消瘦了,晚上也睡不好,眼圈每日都是青的。昨天半夜,她还听到大姑娘房里低低的哭声。” 墨祁骁一身黑衣短打的装扮,他刚刚与徐老七对练了一场,用袖子抹一把额头的汗,长长的呼出一口白气。“明天一早,你去南城门的蒋记糕点铺买些好吃的,上午咱们去趟卫府,把那些燕窝人参之类的带上。” 刚从白塔寺回来的时候,他的确气极,故意要冷淡她一些日子,等着她求和。可是十天之后,他就快要忍不住思念了,可恨阿倩也不表示一下,若是纵了她这一次,只怕以后她会跟宋逸说话。又咬着牙忍了十日,他就拼命的盼着阿倩能让丹桂传个纸条过来,哪怕只说一句想他,他也原谅她了。可是她什么也不说,就这样折磨着自己也折磨着他。听说阿倩憔悴成这样,他终究是心疼的撑不下去了。 坐在桌子对面的徐老七用戏谑的眼神看着他:“心疼了?” 墨祁骁自嘲的笑笑:“我是男人,就该让着她,宠着她。” 徐老七眼前闪过另一抹纤弱的身影,这一个月,这身影不知出现了多少次,也想宠她,疼她,可是……心中不禁冷笑,最终还是着了冉家老匹夫的道儿,喜欢上了那个冉家的姑娘,可是为什么不给他一个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姑娘,却是一个像大嫂那样心里有别人的女人。他不想过大哥那样的日子,可是又放不下她。 “来,接着练。”徐老七起身去拿枪,墨祁骁跟着抄起了长刀。 乒乒乓乓的武器碰撞声持续到半夜,徐老太君年纪虽大,却耳聪目明。听着老七院子里隐约传来的打斗声,老人家默默叹气,小伙子们血气方刚,什么都好,就是该娶个媳妇了。 用罢早膳,送走了定国公,老太君就亲自到了听松苑。 “老七呀,从白塔寺回来你说要考虑,这都过去快一个月了,你考虑好了没有?冉家那二姑娘温柔懂事,又貌美如花,你再拖,说不定别人就抢了先了。康郡王也不是外人,祁骁你说是不是?” 徐老七和墨祁骁早晨又练了一阵子,此刻吃完早饭,正在喝茶。 徐老七不说话,墨祁骁不能让老人家干瞪眼,就答话道:“是是,七哥该抓点紧才是。一会儿我要去卫府,不如七哥跟我一起去吧。” 老太君看着面无表情的孙子,恨不能给他一拐杖:“老七,你倒是说句话呀,只要你想娶,咱们家马上就请官媒去下聘,聘礼祖母都准备好了。” 无视祖母心焦的表情,徐老七冷冷的吐出两个字:“不娶。” “你……”老太君气结。 墨祁骁苦笑:“七哥,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呀,若是皇祖母这么支持我,我马上就八抬大轿去抬人了。” 徐永寒也知道祖母是为了自己好,可是又不能告诉她真实原因,只得恳求道:“祖母,等大哥回来,我有些事想问问他,再决定。” 老太君马上想到了日子过得不和谐的长房,长孙媳有才有貌,孝顺懂事,偏偏就是夫妻俩不恩爱。徐永安不在家的时候,孙媳妇照顾老人,帮忙料理家事都是极好的,只是他一回来,就闹得鸡犬不宁。小两口闺房中的事,他们这些老人也不好插手,只能盼着他们尽快亲热起来。可是八年了,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甄氏八年无所出,按理也是可以休妻的,偏偏长孙喜欢她,又舍不得。 冉家二姑娘的性子确实和长孙媳有几分像,温柔懂事,知书达理,若她能全心全意地疼老七,绝对是个好媳妇。却不知是否也那么倔,就是不喜欢武夫。 薛六提着大包小包的糕点进来,说道:“爷,刚才我在南城门遇到冉家大少爷了,他刚刚进京,奔卫府去了。” “哦?大哥来了。”墨祁骁惊喜的站了起来。 徐老七略一沉吟,也起身道:“既是冉子霖来了,我也去看看他吧,毕竟人家救过我。” 老太君也是一笑:“老七呀,论理咱们家应该好好答谢人家才是,正好明日你祖父休沐,你拿上家里的帖子,郑重的请卫博士和冉家大少爷明天来咱们府里吃饭。” 兄弟二人骑马去了,到卫府时,冉子霖刚刚进厅堂不久,冉家姐妹正围在他身边问这问那。 见墨祁骁进来,冉紫倩的脸色变了几变,低下头去不说话了。 “大哥,你来了。”墨祁骁笑呵呵的上前,给了冉子霖一个兄弟抱。 “祁骁,徐将军。”冉子霖亲昵的拍拍义弟肩膀,又像徐永寒抱拳行礼。 秦氏见冉子霖与康郡王果然是关系很好的盟兄弟,心里安定了些。卫博是个古板的人,见了康郡王就要按照规矩行大礼,被墨祁骁笑着拦住了。 “祁骁你封了郡王了?”冉子霖这才知道。 “什么王不王的,到什么时候,你也是我大哥。”墨祁骁爽朗的笑着,不想与他生分了。说了这几句话,他就忍不住偷偷瞧阿倩,果然是眼圈发青,满脸憔悴,人已瘦了一圈。心里又疼又气,脸上的笑容也消散了。 冉子霖刚刚进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看二人神情,似乎是不太愉快,心里就有了几分担忧。 “表哥,表哥你还记得我吗?”卫煜带着杨睿挤了进来。 “你是卫煜吧?”一看这圆圆的脸型像极了姨父,就能猜出是谁了。 “表哥。”杨睿也笑嘻嘻的抱拳。 “这位是?”这个人,冉子霖真不认识。 “这是杨阁老家的长孙杨睿,跟我在国子监是同窗,是我姑父的堂侄。”卫煜抢着答道。 冉子霖不可能马上缕清这些关系,但也知道算是远房表亲了,就回了一声表弟。 杨睿在这一个月之内来了卫家三次,这才第一次见到了冉紫兮,心里激动万分,难以掩饰,眸光不时瞥向紫兮。 冉紫兮冷了脸,悄悄走到姨母身后,避开他的窥视。徐老七对她守礼的举动似乎很满意,脸上有了三分笑意。 众人分宾主落座,墨祁骁道:“大哥,弟弟惭愧,说好了你来京城之前,我替你照顾好两位妹妹的,可是阿倩都这么瘦了,是我失职了。我备了些吃食,你也一路劳顿,一会儿让薛六拿进来,大哥就别跟我见外了。”说话的时候,他趁机光明正大的看了阿倩几眼,看她低着头,一副委屈小媳妇的模样,心里的气都消了,只剩下心疼。 以前在翠屏山的时候,有时他也会送些吃食,并不贵重。冉子霖不知是千年人参、极品血燕,就没跟他客气,点头同意了。 徐永寒客气的问了几句春闱的事,就把拜帖呈上,请卫博和冉子霖到定国公府赴宴。 三个小伙子的目光时不时地就扫过两个姑娘,她们虽是还想跟大哥说说话,却也实在坐不住了,阿倩道:“大哥,看你穿的单薄,在江南是无妨,这北方实在是冷,我和兮儿已经给你做了几套棉衣和棉鞋,我们回去整理一下,一会儿给你送来。” 她们起身去了后院,无视身后追随的那几道目光。 ****************** 徐府 一顿饭下来,徐老太君是百分之二百的认可了冉子霖,彬彬有礼却不文弱,英气逼人却不粗鲁,难得的文武全才,只可惜孙女徐梦只有十二岁,要不然真想让他成为孙女婿。 “老七呀,就看这大舅哥,也值得娶他妹妹。”客人走后,老太君继续撮合。 定国公也点头:“冉家的姑娘我虽没见过,但冉子霖这孩子的确不错,可见家教是很好的。” 徐老七今日心情也比较好,一不留神就说漏了嘴:“其实我也早就喜欢……” 没等他说完,两个高大魁梧的男人的就笑着进了屋:“祖父、祖母,我们回来了。” 来人正是徐家长孙徐永安和三孙徐永宁。 第29章 徐家老大徐永安生得脸膛黝黑、高大壮硕,不大会笑。老三徐永宁宽肩窄腰,面色白皙不少,人也随和爱开玩笑。老七身材像三哥,性子冷像大哥。 两员大将身上还穿着铠甲,跪倒给祖父母磕了头,起来回话。老太君拉着两个孙子上下打量,怎么看都看不够。 “老七,你小子又长个了,跟三哥一样高了。”老三锤了他一拳。 徐老七嘿嘿一笑,大言不惭的说道:“我还小呢,还得长,明年就比你高了。” 老太君在一旁被逗得前仰后合:“你可别长了,再高些就忒吓人了,娶媳妇都难。” 木讷的老大插了一句:“老七,临行前,爹嘱咐我,看着你不许胡闹,快点让祖母给你定亲,早日完婚。” 徐老七三年没回家,如今成了全家人忧心的大龄剩男,偏他性子又倔,不听话。 “爹爹。”脆生生的男娃声音从门口传来,徐老三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儿子虎子。响亮的应了一声,迈开大步到了门口,一把抱起儿子,用短短的胡子茬去扎他粉嫩的小脸。 “哈哈哈,爹爹坏。”虎子一边笑一边往三夫人身上躲。老三哪能让他离开自己的怀抱,双臂一抬就把人抛了起来,“哦……”虎子开心的呼和了一声,身子腾起,不老实的小手想去够够房梁没摸着,就落下来被父亲有力的双臂稳稳接住。 三夫人看着父子俩笑闹,笑得合不拢嘴。 老七在一边打趣道:“三嫂,能不能矜持点,看见三哥回来,嘴都咧到后脑勺了。” 本就是表姐,从小没大没小的也闹惯了,如今又是嫂子小叔子的关系,玩笑开起来就从不知什么叫分寸。 三夫人再泼辣,也还是不好意思的红了脸,揪着老太君的袖子撒娇道:“祖母,您看看老七,就该赶紧给他找个媳妇管管他。” 老太君笑着拍拍她的手:“好好,咱们马上就给他找个凶婆娘,让这臭小子遭点罪。” 三夫人咯咯笑:“祖母啊,我瞧着老七似乎是喜欢柔弱的小姑娘,为了保护人家,还可以打个架什么的。” 这分明是在笑话他打杨睿的事,徐老七白了她一眼,不知怎么还嘴,就走过去跟大哥说话了。 徐梦也听说大哥、三哥回来了,快步走来见两个哥哥。 “梦梦,三哥给你带了礼物啊,来人,把狗抱进来。”老三朝着院子里招呼一声,马上有随从抱了一对小白狗和一只黑白相间的小狗进来。小白狗全身毛色雪白,长长软软的毛,晶亮的眼睛,胖乎乎的别提多可爱啊。徐梦欢喜的一下抱起两只小狗,左看右看,个子稍微大点儿的那只胆子也大些,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在徐梦脸上舔了一下。 “咯咯咯……”少女银铃般的笑声传开,眉眼也弯成了月牙型。 “爹爹,我也要小狗。”虎子伸着两手往地上扑。 “有你的,看这只黑白花的了吧,这是蒙古的牧羊犬,现在个子小,长大以后可厉害了。你姑姑那一对是西洋犬,叫萨……萨什么耶的。” 大夫人那边自然也得了信儿,说是大爷进门了。无论甄氏多不想见他,也不得不到上房来迎接自己的丈夫。 大夫人缓缓进屋,迈着拘谨的小碎步到了徐老大近前,眼眸低垂,双唇紧抿,双手不安地握在一起,指节发白,屈膝行礼,低低唤了一声:“夫君。” 屋子里欢快的气氛似乎一下子就凝固了,徐老七的脸色一寸寸冷了下去,走到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喝茶,把地方让给大嫂。 老大徐永安低头看看紧张的妻子,张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说什么好。半年没见,他很想她,不过他知道,妻子却未必想见他。 国公爷发话了:“你们一路上舟车劳顿,先各自回房沐浴更衣,一会儿过来一起吃晚饭吧。” 老三朝媳妇挑挑眉,示意她快走,又爱怜的摸摸虎子脑袋:“虎子,你在这跟姑姑玩吧,一会儿爹爹就回来。”夫妻俩还有正事要办,自然不方便带着儿子。 三夫人脸皮虽厚,却也受不了他这么明目张胆的暗示,红着脸逃跑似的快步出去。徐老三大步跟上。 徐老大看看从进门就没有正眼瞧他一眼的妻子,不悦的闷声道:“走吧。” “是。”甄氏低低应了一声,默默叹了口气,咬着唇低头跟在他身后出了门。 屋子里又恢复了安静,只剩两个孩子逗小狗的声音,老太君回想起刚才说了半截的话题,问徐老七:“老七呀,刚才你那句话说什么喜欢?” 徐老七面上已经恢复了冷峻,沉默了一会儿起身道:“祖母容我再考虑一会儿,我去后花园转转。” 看了刚才大嫂和三嫂的神色,他心中也有所触动。自己也是武将,将来也会有这样出征归家的一幕。媳妇儿又会是怎样的神情呢? 路边的青松翠柏、落叶灌木都幻化成那一张娇美的脸,她曾经甜甜的笑着,略带几分顽皮的得意,说我知道你为什么起红疹发痒了,因为不能吃什么椒,以后都不会让你在受这种罪了。 你说以后,你可知“以后”不仅包括在冉家养伤的日子,还有活着的后半辈子。抬手看看刚刚消下去的红疹,手上不痒了,心里却痒的难受。 那是第一次见她笑得那么欢畅,也许并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找到病因的成就感吧。其他时候都是客气而疏离,还带着几分害怕,神情就跟大嫂差不多。 想到大嫂,心里更是烦躁,后花园也逛不下去了,抬眼看看,这里离大哥住的听涛苑不远。都说小别胜新婚,夫妻俩半年没见,应该有很多话要说吧。徐老七动了歪心思,就溜达到一个僻静的角落,利落的翻墙进去,寻了个隐蔽的好位置听墙根儿。 屋里静悄悄的,没有动静。 徐老七纳闷了,也不能进了家门倒头就睡吧? 有低微的撩水声传来,武功越高的人耳听八方的能力越强,若是换成普通人,可能根本就听不到这声音。 “爷,您身上又添了一道新的刀疤呢。”娇媚的女声,绝对不是大嫂的声音,好像是他两个妾室中的一个。 “小伤,你们怎么来了?夫人呢?”这是徐老大的声音。 另一个女声说道:“夫人叫我和湘琴来服侍爷沐浴。” 湘琴、瑶琴是甄氏陪嫁的两个通房大丫头,徐永寒本不想和她们有什么牵扯,一个是在他酒醉后上了床的,他以为是甄氏忽然变得温柔了,好好的疼了一夜,第二天发现是湘琴,只得收了。另一个是在他和甄氏大吵一架,摔了无数东西之后,满腔怒气无处发泄时,甄氏把瑶琴推给了他。他为了气她,就对瑶琴宠了好几日,可是甄氏不为所动。 甄氏很疼这两个陪嫁丫鬟,把她们都抬了妾室,创造机会让她们服侍大爷,却不疼他,不管他真正想要的人是谁。 水声哗啦一响,徐永安站了起来,冷声道:“你们都回自己房里去。” “是。”两个妾室见他面色不善,不敢违拗,赶忙走了。 他简单穿好了中衣,就从西间浴房走到了东间卧房,看着垂手侍立、面无表情的甄氏,冷声道:“你就一点儿都不想见我?” 甄氏垂眸无语,也不看他。 徐永安的脸色随着她的沉默越来越冷:“新婚时,我以为你一时想不开,过几年就好了。我给自己定的期限是五年,我对你百般好,可是偏就捂不热你这颗心。五年过去,我还是舍不得你,又给自己定了十年期限。如今已经八年了,你就还是忘不了那个小白脸儿?” 甄氏柔柔的声音带着客气的疏离:“感谢将军多年来,对我的照顾,我也曾尝试着爱上将军,可是我实在做不到。还请将军不要再折磨自己,也放过我吧,给我一纸休书,我愿遁入空门。将军也找个知冷知热的人过后半辈子,岂不都好?” 徐永安气的手都抖了:“你遁入空门?你还不是要去找他?他八年不娶,不就是等着你吗?你对我冷淡了这些年,就盼着我给你自由是吧?我偏不给。就让你在我身下求饶,也不让你跟那小白脸儿郎情妾意。” 他一边说着就上前抱起甄氏扔到了床上,粗暴地开始扯她的衣裳。甄氏低声哭求,说自己身子不适,徐永安哪里肯信,一个月里面她会有半个月说不能同房,以前他都忍了,现在已经忍够了,不打算再纵着她。 当看到那一小片刺目的红色时,他还是停了下来。终究这是他心爱的女人,舍不得在这种时候,强要她。 大口的平复着喘息,看看已经哭成泪人的女人,皱眉道:“你起来吧,以后我信你。” 第30章 徐老七心里堵得难受,从听涛苑出来,不由自主的摸进了听雨苑。 徐老三的母亲是妾室,一般都住在自己的小院子里,没资格去老太君那边问安。老三从上房出来,自然要去母亲那里略坐一坐,报个平安。 徐老七去听墙根的时候,夫妻俩刚刚回到卧房。三夫人帮着夫君脱了铠甲,就被推倒在床上。 “先去沐浴吧,瞧你这一身臭汗。”三夫人嗔怪的瞪他一眼。 “行啊,半年没见,长本事了,敢嫌弃你男人?看我怎么收拾你。”老三三两下扒了自己的衣裳,就伸出大手到她身上行凶。 三夫人咯咯地笑:“真没出息,看你猴急的样。” 徐老三不在乎的嘿嘿一笑:“都憋了半年了,能不急嘛?你也早就急了吧?” “去你的,我才不急呢。”她嘴上可不承认。 “真不急?那怎么湿成这样?” “讨厌。” “哈哈哈……”男人狂放的笑声带着无限的满足。 屋里传来应有的男人粗重喘息和女人迷乱的娇吟,身体相撞的啪啪声伴随着床板吱呀作响。 徐老七平复着急促的呼吸,快步离开。 回到上房,他的脸色已然恢复了冷峻。咬着牙闭眸下了决心,对老太君道:“祖母,我想好了,就找个大大咧咧、性情豪爽的媳妇就行了。” 老太君和国公爷对视一眼,叹了口气道:“也好,你既然决定了,就这么办吧。” 说着话,老大夫妻一前一后进了屋,徐永安黑着脸,甄氏低着头,一看就是不愉快。老人们自然不好意思问房里的事,话题自然就转移到边关战场上。 掌灯时分,摆晚饭的时候,老三夫妻才并肩进来。徐老三头发上还挂着水珠,显然是刚刚沐浴过,看他志得意满、神清气爽得模样就是身心舒畅了。旁边三夫人眼角眉梢添了几许风情,红着脸不敢看大家,只蹲下身子去逗儿子。 虎子却不领情,只要爹爹抱,徐老三捞起儿子往肩上一坐,宠着他去拽帷幔的穗子。 老太君招呼大家落座吃饭,说道:“老七已经决定找个大大咧咧,性情豪爽的媳妇了,你们可有合适的人选?” 大夫人很少出门,认识的闺中女子不多,就没有说话。 三夫人歪头看看老七,疑惑道:“老七,你真的想好了?能放下那个娇美的小姑娘?” 徐老七寒着脸道:“我什么时候喜欢娇美的小姑娘了?” 三夫人撇撇嘴,懒得跟他争,不承认就算了。“好吧,既这样,我倒有个合适的人选,就是英国公家的次孙女张飒,她姐姐就是腊月里要嫁给大皇子的张娟。飒飒性情开朗大方,不爱红装爱武装,一直想做个女将军呢。上个月邀我去参加了她的及笄之礼,如今他们家正给她寻亲事呢。那丫头虽及笄了,却还未收敛性情。说是有机会要同我赛马呢,刚好三哥也回来了,不如过两天去房山咱们家的庄子上赛马、烤栗子,若是不成,也不显得尴尬。” 国公爷点了点头:“论家室,刚好门当户对。” 老太君担忧的看一眼埋着头的徐老七,道:“这个办法好,只是若你们四个人去,未免太明显了。这样吧,叫上康郡王、还有冉子霖和他的两个妹妹,梦梦也去,人多了热闹。” 徐老七背脊僵了一下,终究是没说话,服从了祖母的安排。 房山板栗个小,壳薄易剥,果肉细,含糖量高,是一种良好的滋补品。品质最好的产栗区是皇家园林,也就只有徐家有这份殊荣,被先皇划出来一块庄子赏给了他们家。 张飒并不知道远房表姐请自己来赛马、烤栗子还暗含着相媳妇的意思,女扮男装就来了。长发用玉冠束起,身穿素色锦袍,骑着白龙马,白皙的脸上不施脂粉,小巧的下巴扬着,带着几分不服输的傲气,倒也英姿飒爽。 冉紫兮一下车就被徐梦的一对萨摩耶吸引了视线,好可爱的小家伙,毛茸茸白胖胖的。阿倩低着头没什么精气神儿,她本不想来的,可是面对徐家的邀请,他们这样的人家根本就没资格拒绝。 庄子上的仆人已经在拿着长竹竿打栗子了,刚刚成熟的板栗还被毛球包着,有的呲开了嘴儿,有个就是整个的毛球。球上的毛刺又密又硬,仆人一边打着,一边小心的躲闪,若是落在脸上,只怕能划出几道血口来。 徐老七看他们磨磨唧唧的,就纵身一跃,跳到了树上,大喝一声:“都闪开。”双脚用力踏着树枝,身子一摇就落下一片栗子。 一看这个办法好,其他三个男人都毫不示弱的跃到了树上,栗毛球纷纷掉落。 张飒本是和姑娘们站在一起,看男人们骄傲的样子很不服气,纵身一跃也上了身前的一棵栗树,抓住一根树枝摇晃起来。 姑娘们赶忙后退,徐梦抱起一只小狗正要走,却见另一只傻傻的没有意识到危险,往前跑了几步。紫兮怕它被栗毛球打到,心里一急就追了过去,没考虑自己也有可能受伤。 阿倩本来瞧着大哥的方向,实际上眼角的余光扫着墨祁骁,突然见紫兮冲了出去,惊呼了一声“兮儿”。可是已经晚了,树上掉落的两个栗毛球直朝着紫兮的脑袋去了。 冉子霖循声回头的时候,徐老七手里的两个栗毛球已经飞了出去,正好打偏了掉落的两个,只余一片黄叶轻飘飘的落在紫兮发上。 “兮儿,没事吧?”冉子霖懊恼的下了树,带紫兮快速离开危险地带。大哥当得不称职,差点让妹妹受伤。 紫兮懵懂的眼神看看大哥,还没有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摇头说没事。 阿倩过来给她把头发上的黄叶摘掉:“刚才有两个栗毛球掉下来,差点砸到你,还好徐家七将军出手,打飞了它们。” 徐梦笑眯眯的抱着另一只小狗来逗紫兮怀里这一只:“兮姐姐,你放心吧,我哥哥们都很厉害,你不会有事的。” 紫兮回头感激的看一眼树上的徐老七,他便得意的笑了笑。 三夫人笑得更加得意,死老七,让你倔,还不承认? 张飒闯了祸,不好意思的过来道歉。阿倩对她爽朗的一笑:“不怨你,是小狗非要往前跑的。会武功真好,我要是像你一样有本事,也想上树去呢。” 人以类聚,物以群分。很快,性格活泼开朗的张飒和阿倩就成了好朋友,温婉柔弱的紫兮和徐梦在一起逗小狗。 “兮姐姐,三哥说这一对儿小狗叫萨什么耶,要不就给他们取名字叫萨萨和耶耶吧。”徐梦抱着的那一只又在用粉红的小舌头舔她,惹得小姑娘又笑又躲。 “你们喊我做什么?”张飒在一旁扭过头来。 “没喊你呀。”徐梦和紫兮都愣了,转瞬明白过来,低头偷偷的笑。 徐梦吐了吐舌头,小声道:“还是取个别的名字吧。” 紫兮憋笑憋红了脸,说道:“你看他们像小雪球似的,要不就叫雪雪和球球吧?” 徐梦狂点头:“好好,你抱得那一只毛色更白,就叫雪雪,我这一只更胖些,就叫球球。” 那边栗子已经落得满地了,徐老三带头跳下树,喊了一声:“走啊,赛马去。” “阿倩,咱们一起去赛马吧。”张飒双眸晶亮。 阿倩无奈的叹气:“可是我不会骑马。”冉家老爷子不准两个孙女学骑马,只让她们学琴棋书画和女红。可是阿倩现在见英国公的孙女这样的大家闺秀也赛马,心里就痒痒的。 冉子霖看一眼妹妹,宽厚笑道:“没事,一会儿回来,大哥教你。” 墨祁骁故意走在最后面,手心里的几个栗子攥出了汗,到冉紫倩身边站住,轻声道:“阿倩,这里的栗子生着也好吃,你尝尝。” 冉紫倩默默伸手接了过去,墨祁骁的嘴角就有了一丝若隐若现的笑意。 几匹快马同时出发,康郡王满腹心事,无心比赛,自然落在了后面。冉子霖不愿与这些人争风头,也自愿的落后了。徐老三为了帮媳妇赢,就故意用自己的马去蹩老七的,气的老七破口大骂。 比赛的最终结果就是张飒第一个回到出发地点,羡慕的阿倩两眼冒星星。 “飒姐姐,你太厉害了。”阿倩直竖大拇指。 张飒有了崇拜者,美得不得了。回头看看黑着脸的徐老七,从马鞍旁边的褡裢中取出一个精致的连环锁,朝阿倩摇了摇:“咱们来玩这个吧,我都研究了好几天了,就是解不开,总觉得就差一点了。” 栗子已经被下人们烤熟放到了亭子里的石桌上,众人围坐过来,每人面前一只小银碗用来盛剥好的栗子。热乎的栗子现剥现吃才是最美味的,阿倩和张飒忙着解连环锁,没时间剥。阿倩就把自己的小银碗推到冉子霖面前,讨好的一笑:“大哥,你帮我们剥吧。” 冉子霖笑着点头,对妹妹已经纵容惯了,这点小事算什么。 紫兮和徐梦十分默契,都在埋头剥栗子,却谁都不吃,把香喷喷的栗子都喂了小狗。 三夫人和徐老三打赌,看谁碗里的栗子先剥满。徐老七自剥自吃,悠闲自得。墨祁骁脸色寡淡,埋头剥着栗子,时不时扫一眼阿倩。 冉子霖把剥好的一碗栗子给阿倩和张飒摆到面前,阿倩顺手抓起一把塞给张飒:“来,一起吃。” 张飒粗枝大叶,不是扭捏的性子,也没客气,就一边专注于连环锁,一边享受人家哥哥的劳动成果。 墨祁骁也剥好了一碗,放到阿倩面前:“阿倩,这个也给你们吃吧。” 阿倩不经意的挥手一扫,袖口竟然恰好把那只碗扫落地上,尴尬的看一眼墨祁骁,低声说:“对不起。” 一向养尊处优的康郡王给谁剥过栗子,如今受累不讨好,气的大步离开亭子,走到不远处一棵栗树下,颓败的坐在地上,靠着栗树仰头望天。 冉紫倩眼圈泛了红,她真的不是故意的。也无心解那连环锁了,只想逃离这个地方,起身道:“大哥,我想学骑马。” 张飒热心的站了起来:“好啊,阿倩你用我的马学吧,我的马是祖父从蒙古带回来的战马,训练有素,不会摔你的。” 冉子霖扫一眼神情郁闷的墨祁骁,又看看委曲莫名的妹妹,无奈的跟着两个姑娘去远处开阔之地牵马。 “诶,你怎么抢我的?”徐老三按住媳妇偷袭的手。 三夫人狡黠的抱起小银碗跑开:“只说看谁的碗先满,又没说是不是自己剥的。” 徐老三追了上去,桌边就只剩下徐老七和冉紫兮、徐梦了。 第31章 徐老七懒撒的坐在桌边剥着栗子,看两个小姑娘逗小狗。 三个月前初见冉紫兮的时候,感觉是个楚楚动人的大姑娘,现在跟十二岁的徐梦玩在一起,更能凸显她的娇美诱人。跟小丫头不一样,她让男人有一种别样的冲动。 “兮姐姐,雪雪就送给你吧,你看它多喜欢你呀。”徐梦看冉紫兮和自己一样,真心喜欢它们,就想送她一只。反正哥哥们有本事,她若再想要,三哥肯定还能找来。 紫兮的确对雪雪爱不释手,可是心里也明白这不是普通的小土狗,而是名贵的西洋犬,自然不好意思收人家这么贵重的礼物。 “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哎呀!不贵重,只是一只小狗么。” 紫兮摇摇头,还是不肯收。 徐老七看着两个纠结的姑娘,觉得十分好笑,说道:“妹妹,既然冉姑娘不好意思收,你就别送了。只让她带回家帮你养着吧,过些天你们就可以比比看谁的狗养得好,长得快。以后冉姑娘不想养了,你就还抱回咱们家来。” 这个办法好,两全其美。紫兮欣然点头,徐梦也开心的笑:“我的球球一定长得更快,兮姐姐你要加油啊。七哥,你真是越来越聪明了。” 徐老七也觉得自己脑袋越发好使了,正得意的憋着笑,却见紫兮握着雪雪两只毛茸茸的小爪子朝着他作揖:“来,雪雪,谢谢徐将军。” 姑娘说话的声音本就娇娇软软,带着江南烟雨迷蒙的味道。此刻心情好,又是模仿小狗的声音说的,就有了几分撒娇的感觉,听得男人心里痒痒的,突然发现刚刚吃进嘴里的这一颗栗子比之前的都要甜。 “哈哈哈……”徐老七开怀大笑,大手一伸在雪雪头上揉了几下,撤手的时候顺便捏了一下软软的小爪子。不经意间碰到了紫兮温热白皙的手指,似有一股热流从指尖传来,让他讪讪的收回了手。 冉紫兮还没来得及尴尬,雪雪吃痛,嗷的叫了一声,缩进了她怀里。 “雪雪不怕,徐将军逗你玩呢。”紫兮脸上浮起两朵红云,低头哄小狗,躲开他灼热的目光。 “你们两个傻丫头,只顾着喂狗,自己也要吃点栗子呀。”他把自己刚刚剥好的半碗推了过去,看着两个姑娘用帕子擦擦手,细白的手指捏起栗子吃。 原来喜欢一个人就是这种感觉,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哪怕只是逗小狗这么幼稚的事情,只要她在视线里,心情就是愉快的。看着她吃自己剥的栗子,比自己吃还要甜蜜,她小巧的红唇含住一颗栗子,莹白的贝齿轻轻咬下半个,细细咀嚼。红艳艳的小嘴像枝头迎风跳跃的红樱桃,让人忍不住想去品尝。 躲在树后的三夫人示意夫君看那边:“老七这个倔驴,你看看他那丢了魂儿的德行,还不承认喜欢人家。” 徐老三不解:“既然喜欢,干嘛不去提亲。是因为门不当户不对?” “说的是呢,老太君都说不在乎门第了,问他好几回了,他都说不娶。” 徐老三想了想,很认真的说道:“改天我找老七谈谈,他不会是怕那小丫头太娇弱,在床上不禁造吧?” 三夫人气的踢他一脚,整天没正经,就想着那事。 冉子霖在栗树林边开阔的草地上教阿倩骑马,详细讲解了要领之后,就扶着她上了马背。白龙马动了起来,阿倩紧紧握着缰绳,身体却找不到支撑点,只能紧绷着不让自己倾斜,根本不敢用腿夹马肚子让它跑起来。 就这样慢悠悠的晃了几步,额头已经见汗了。 “阿倩,你不必害怕,不会掉下来的。”张飒在一旁轻松的鼓励她。 冉子霖小心的护在旁边,随时准备接住她,不经意间正对上康郡王幽幽飘过来的目光。他本来想问问妹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墨祁骁的心事他明白,从去年初见时就对自己的妹妹一见钟情,只是阿倩却似乎并未动情。若说恋着宋逸吧,也不像。 姨母已经跟他说了宋家的态度,昨天宋逸来找他叙旧情,表明对阿倩至死不渝的心迹。阿倩到京两个月了,他不知她现在心里是怎么想的。眼下这个机会可以好好问问,但是张飒热心的帮助她学骑马,又不能把人赶走。 冉子霖小心翼翼的扶着马鞍,亦步亦趋,紧跟着白龙马的步子,不辞辛苦的在枯黄的草地上转圈。 “阿倩,有个大哥真好。”张飒在一旁由衷的感叹。她只有一个亲姐姐,虽说也很疼自己,但是管教的地方更多,不像大哥可以宠着纵着。两个异母的小弟弟,也不亲。 阿倩最大的骄傲就是有个疼爱自己的大哥,如今被人羡慕了,就更加得意,对大哥撒娇道:“大哥,我好像会了,要跑快一点了,你跟上啊。” 冉子霖痛快的答了一声好,就随着大步跑了起来。阿倩纵马的速度越来越快,终究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冉子霖大喊:“慢点,你还不行呢。” 他回身去寻自己的马,想去追上。却见墨祁骁已经飞马而过:“大哥,我去追她回来。” 阿倩按照大哥教的方法催动白马,越跑越快。开始还算平稳,后面地势变陡了,她就开始重心不稳。可是还没学怎么让马停下来,只得努力稳住身子,抓紧马缰,身上已经被冷汗湿透。 白马钻进林中小路,愈发坑洼不平。阿倩身子稳不住了,左右摇晃,口中连呼“大哥救我”。 左面的树枝旁逸斜出,眼看就要撞到自己头上,阿倩只得趴下身子,让树枝扫着后背过去。刚刚抬起头来,就见一棵长着扎人松针的古松挡了左面一半的路,只得往右侧带马,那马却不是很听话,她只能朝右侧倾斜身子,却因把控不好,一头栽了下去:“骁哥哥……” 阿倩吃惊的发现自己并没有摔个满脸花,而是在着地前被人捞起放在了另一匹马背上。 墨祁骁勒住马,紧紧抱着怀里的姑娘,惊惶的抚上她的脸:“你没事吧?” 阿倩回头正对上那一双焦急的眼眸,多日的憋屈一下子就爆发了,两行热泪夺眶而出,委曲的唤了一声:“骁哥哥……” “阿倩别怕,骁哥哥在呢,我会保护你的。”刚刚他也吓坏了,此刻只能抱紧她颤抖的身子,让她在自己怀里痛痛快快的哭一场。 一个月前的生气吃醋,三十天的相思折磨,刚才的担惊受怕,都糅合在一起,让他恨不能把怀里娇软的身躯揉进自己的身体。 他俯身去吻她脸上的泪珠,却越吻越多,让他心疼的不知如何是好。 一张樱桃般鲜红的小嘴加上线条流畅优美、秀丽绝俗的桃腮,只看一眼,就让人怦然心动的还有她那洁白得犹如透明似的雪肌玉肤,娇嫩得就象蓓蕾初绽时的花瓣一样细腻润滑,让人头晕目眩、心旌摇动。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一个月的相思都在深长的一个吻中辗转,他用嘴唇包裹住绽开的花蕾,略微粗糙的舌尖一遍遍与她的舌尖纠缠。阿倩天人一般的容颜上早已染上层层红晕,散乱的青丝一缕一缕随意散布在旁,衬的肌肤如玉。阿倩羞涩的闭上眼睛,默默的接受他的热吻…… “阿倩,那天在白塔寺为什么不赴我的约,却和宋逸说话?”吻得她身子热了,心也化了,才肯让她呼吸新鲜的空气。 “那天……灌木丛离路边还有一丈,人家怎么好意思走过去呢?宋逸不过是偶遇,没说几句话我就走了。 墨祁骁想起她跟宋逸抱着荷兰猪说话的情景就恨得牙痒痒,惩罚性的咬了一口她羞红的耳垂,道:“既犯了错,怎么不找机会跟我道歉。“ 阿倩不满的撅起小嘴:“谁犯错了,我问你,那天我们离开白塔寺的时候,那个女扮男装的美人是谁?你还扶她下马,哼!出了大哥和你,就没有人碰过我的手,你却乱摸别的女人。“ 阿倩越说越气,就要挣脱他,跳到地上去。墨祁骁哪肯放,一边收紧双臂,一边回想,突然忍俊不禁的笑了:“我说怎么对我冷淡了这么久,原来是吃醋了。呵呵呵……“ “你还笑,放我下去。”阿倩气的脸色愈发红润,使劲推他。 “偏不告诉你那是谁,就想看你吃醋。”墨祁骁无赖的坏笑着,又在她唇上啄了一口。 阿倩气鼓鼓的瞪着他,本来都打算跟他一刀两断了,可是刚刚落马的时候,竟然想的是他。爱了就是爱了,根本不是闹一次别扭就能放得下的。 “你赶快说清楚,不然我再也不理你。”阿倩一本正经的板起脸。 看她故作认真的娇俏模样,墨祁骁忍不住又亲了一口:“告诉你吧,傻丫头,那是九公主,虽然只比我大一岁,却是我亲姑姑。你以为我愿意扶公主下马呀,那是太监干的活儿,我才懒得干呢。我只想扶我的阿倩下马,以后别乱吃醋了啊。” “那天我也觉得那人高贵的很,就想原也只有那样的人才和你般配,我……”阿倩低下头说不出了。 墨祁骁抱紧她温柔的一笑:“小傻瓜,我们俩最般配了,不许胡思乱想了。我这一个月没去看你,也不全是因为赌气,腊月初六大皇子大婚,最近我和祁骏都忙着在礼部当差。进了京就是这样,官差不自由,你可能理解?” 阿倩点点头,抬起绯红的小脸看他,被他逮住了又是一个深吻。 “我们回去吧,出来这么久,被人怀疑了吧。”阿倩不好意思的拍拍脸,想让火烧火燎的脸颊尽快回复。 “好吧。”岂止是怀疑,只怕所有人一看情形就明白怎么回事了。好在都是年轻人,不至于大惊小怪。 白龙马就在不远处啃着荒草,墨祁骁把它牵回来,抱阿倩上马,自己小心翼翼的护着,在一旁并辔而行。 “阿倩,刚才落马的时候,怎么知道追来的人是我?” “我不知道你追来了呀,只是情急之下……” “情急之下,还是希望救你的人是我,对吗?”墨祁骁晶亮的双眸看了过去,阿倩低下头不置可否。 第32章 “老七呀,那张飒你瞧着如何呀?”老太君故意逗他。 “瞧不上。”徐老七懒洋洋的坐在椅子上,扔进嘴里一颗小栗子。 老太君气的瞪他一眼,你还瞧不上人家,三夫人早就悄悄问过了,人家姑娘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那冉家姑娘如何?”老太君紧盯着他。 “咳……”徐老七被栗子噎了一下,端起茶水送了一口,面无表情的说道:“不如何。” “你不喜欢人家,干嘛把梦梦的小狗送她一只?”老太君极力挖掘着孙子的证据。 “那是梦梦要送的,跟我有什么关系,两个小丫头片子。大哥,景安侯邀咱们到天香楼喝酒呢,快走啊,别晚了。”徐老七架不住祖母刨根问底,拉着大哥逃命似的跑了。 徐老大一走,甄氏紧绷的身子就缓和了些,脸色也不再那么苍白,拿起花名册向老太君汇报寿宴打算请哪些人。 老太君暗暗叹气,一个过得不舒心的老大,一个不肯娶媳妇的老七,偏偏他们的娘亲去得早,自己这做祖母的干着急,也帮不上多大忙,真不知这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两个孙子每天出去喝酒,其实心里都不痛快。“记着送个帖子,请卫夫人和冉家两个姑娘也来。” 大夫人甄氏忙点头应了,按照老太君吩咐一样一样的事情安排好,有条不紊的忙活去了。 老太君看着长孙媳纤瘦的身影忙碌着,心底又在叹息。甄氏大家闺秀出身,琴棋书画样样拿手,当年是京城第一才女。进门后孝顺懂事,前几年老太君咳疾最重的时候,甄氏衣不解带的伺候了一个月,累的瘦成了皮包骨头,也不肯休息。这么大的国公府,迎来送往许多杂务,她也都处置得当,不畏烦难。 这么好的媳妇,却偏偏跟她丈夫合不来,老太君也劝过,撮合过,始终无用。 每年徐府寿宴来的都是达官显贵,今年徐家刻意扩大了宴请的范围,有些官职低微,但凡家中有适龄女儿的,也被邀请前来。人们也都知道,徐府老七年过二十尚未娶妻,自然有借着寿诞选媳妇的意思。 因三年前徐老七打过九公主的“壮举”,有些人家的女儿就不乐意来,比如张飒就称病没来。也有不少贪图国公府权势,想把女儿送进徐家的。大夫人甄嘉的异母妹妹甄仪精心打扮了一番,打算在寿宴上拔个头筹,就算不能嫁进徐家,也希望能被其他府邸的夫人或老太太们相中,明年及笄之后就能嫁个好人家。 老太君寿诞是冬月十二,可巧十一晚上下了一场大雪,后花园的红梅盛开。次日一早,阳光明媚,就把戏台子摆在了梅园西边,女眷们在后院看戏赏梅,男客们在前院喝酒聊天。 来客到齐,看了两场戏,老太君觉得没意思,就命人去前院喊徐老七来。 “老七呀,你让他们把戏台子撤了吧,咿咿呀呀的也没什么新鲜的。跟这白雪红梅之景不搭配,倒不如在东面摆些桌子乐器,听琴赏梅也比听戏强啊。” 徐老七知道祖母故意找借口让他来后园瞧瞧姑娘们,顺便也被人家看看,虽不大情愿,却也只得无奈的应了,带着下人们到场中该撤的撤,该布置得布置。 “皇太后驾到……”一声尖细的太监高声唱喏传来,众人都惊得站了起来。 以徐家的地位,和皇家的亲厚关系,太后亲自来祝寿也是有可能的。只是并未提前通知,而是突然造访,却不知太后怎么想的。老太君赶忙起身相迎,带头行了大礼,把皇太后让到上座,随行而来的九公主坐在了左手边,老太君陪坐到右手边。 “老七呀,快来给太后磕头。”老太君笑着招呼孙子。 其实他刚才已经随着众人一起磕过了,但是因为身份特殊,还需要单独拜见一次。 “叩见太后娘娘。”徐老七大步上前,垂眸拜倒。 太后微微点头:“三年没见,老七越发挺拔了,在军中没少吃苦吧?”九公主瞥了一眼冷峻的徐将军,眼神儿转向一旁,目光流转中露出一丝不屑,却也不想在老太君面前失了礼,把头转向一边。 “回禀皇太后,好男儿志在保家卫国,吃点苦不算什么。”徐老七沉声答道。 “好,好孩子,哀家果然没有看错你,快起来吧。听说你和骁儿一起回京的?” “正是。” 前院康郡王已经得着信儿,笑嘻嘻的到后园来见皇祖母。行完礼就坐在九公主旁边的椅子上,含笑看向远处的阿倩。 为了看戏方便,这些桌椅摆成了半圆形,不用回头就能看到场中众人,想来这么摆放桌椅,老太君也是别有用意的吧。 阿倩本不敢往这边瞧,见他来了才忍不住望了两眼。祁骁朝她努嘴示意旁边的九公主,阿倩知道他在证明自己没有说谎,又想起自己乱吃醋的事,不禁红了脸,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九公主也不傻,从在白塔寺门口那天,就发现康郡王的目光紧紧追随着一个姑娘,只是那天有帷帽挡着看不清,今天见他眉飞色舞的模样,循着目光望过去看到一个低着头的姑娘,心里就明白了几分。 “清河……清河?”太后疑惑的扭头看向九公主。 “啊?太后,您说什么?”清河公主收回视线,看向太后。 老太君在一边慈祥的笑着:“太后问清河公主,徐府的梅园是否漂亮?” “嗯,漂亮漂亮。”九公主狂点头。 看她那心不在焉的样子,太后心里就来气。这个幺女虽不是自己亲生,却是从小抚养长大,唯一的亲生女儿长公主早逝,如今这个容貌有三分像姐姐的九公主自然百般娇宠。三年前给她和徐老七议婚,两人动了手。原本打算亲事作罢,可是三年来男不愿娶,女不愿嫁,也说不清是不是因为对方。 太后总觉得吧,不是冤家不聚头,也许两人互相有意思呢?前几日听康郡王说老太君寿诞请了不少名门闺秀,就带着九公主来凑热闹了。 “老太君,老七他们这又撤戏台,又摆桌子的,这是做什么呀?”太后不解。 老太君笑道:“总是看戏也没什么意思,就想着踏雪赏梅该有些高雅的来配才好。听说八年前琼林宴上,白杨状元与小冉探花郎合作一曲《上古箜篌引》,引来百鸟齐鸣,甚为壮观,可惜没有机会亲见。今日小冉探花郎的女儿已从翠屏山回京,也来拜寿,虽是入冬无法引来百鸟,能领略当年风采之一二也是好的呀。” 太后点头:“好啊,那哀家就跟着老太君沾沾光,也一饱眼福。” “太后客气,折煞老身了。”老太君招手叫来徐老七:“去请冉家二姑娘过来。” 既要看着抬桌子,又要去请人,也不知那些大丫鬟是做什么用的。徐永寒皱了皱眉头,不愿在寿诞之日忤逆祖母,还是大步去了。 冉家姐妹自知地位低微,随着姨母坐在了最边上。徐老七高大的身影从女眷们身前走过,众人都不敢抬头凝视却又都偷偷用眼角余光扫上一眼。 徐梦早就抱着球球跑到冉紫兮身边了,正在和雪雪比吃瓜子呢。 “祖母有请冉二姑娘。”徐永寒在桌子前面一站,高大的身影遮了阳光,给人很强大的压迫感。 紫兮闻声抬头,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向面无表情的高大男人。徐老七看她那一股子傻劲简直想笑,绷着脸点了点头,转身就往回走。 紫兮只得跟在他身后往中间的位置走。 老太君看着二人一前一后走过来,紫兮半垂着眼眸,神情温婉自然。虽是不明白为什么单独点名叫自己过来,却也没有过分拘谨,这才是大家闺秀的气韵。粉衫白裙,红色斗篷,跟在高大威武的将军身后,像个柔弱的小媳妇。 “太后娘娘金安,老太君福寿安康。”紫兮行礼。 太后自然是七巧玲珑心,看一眼温柔的美人,扫一眼徐老七柔和了不少的脸色,瞬间觉得九公主这事没戏了。 “以前听说小冉探花郎善弹箜篌,不知冉姑娘是否也精于此艺。”老太君问道。 “自紫兮六岁,父母就离开身边,虽是在祖母教导下学得一二,却不敢说精通。”冉紫兮轻轻柔柔的答道。 大夫人甄氏起身:“冉姑娘客气了,今日祖母寿诞,想听《箜篌引》。我虽琴艺拙劣,为祖母祝寿,甘愿献丑相陪。不知冉姑娘能否献艺为祖母祝寿?” 紫兮微转身朝甄氏行礼:“夫人过谦了,听闻夫人是京城第一才女,紫兮能与夫人合奏为老太君祝寿,三生有幸。” 第33章 箜篌引 琴棋书画都是相通的,单看一样就能知道大概的才情如何了。这些大家闺秀们,有的很讲究,不愿在人前献艺,尤其是戏台子刚撤。怕大家抹不开,大夫人才自告奋勇的走上前去。 东面已经摆好了六张长案,居中是主控音律的七弦古琴和凤首箜篌,两侧还有云头琵琶、水晶笛子,鼍首筝和锦纹瑟。 甄氏温雅落座,修长白皙的手指轻抚古琴七弦,款款说道:“今日祖母寿诞,我等晚辈愿献上一首《上古箜篌引》以祝寿,不知还有哪位妹妹不辞辛苦,肯同来奏乐的?” 众闺秀神态各异,有的双眸晶亮,有的垂眸凝思,有的看向自家长辈,征求意见。 “我来与姐姐合奏一曲。”异母妹妹甄仪含笑站起,《上古箜篌引》是古曲,没点学问才情的还真不会弹奏,只怕在座的听过的人都不多。她正愁没有露脸的机会,此刻正是天赐良机。 冉紫兮随着甄氏脚步已经走到凤首箜篌前面,因箜篌为竖琴,摆在长案上就和自己的鼻尖齐平了,刚好站着弹奏,就垂眸静赏,并未落座。 甄仪面色一顿,踟蹰了两步。她见姐姐选了古琴,本想自己去执那箜篌,成为领曲之人,却被人抢了先,脸上闪过一丝不忿,但转瞬就释然了。出多大风头就要担多大风险,《上古箜篌引》不是那么好弹得,弄不好就会砸了。自己也只有五成把握,姐姐至多有七成,眼前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姑娘能操控好箜篌么?不如就等她出现破绽之时,用锦纹瑟补音,更显自己技艺高超。 甄仪眸光闪了几闪,定了主意,便走到甄氏旁边的锦纹瑟前面,盈盈落座。 徐梦见大嫂和兮姐姐都去弹琴给祖母祝寿,自然想去凑热闹,好在这首曲子大嫂教过她几次,就走过去选了最不重要的笛子,既能表达为祖母祝寿之意,又不至于搅局。 熙宁侯长女、工部尚书之女在自家长辈鼓励下走上前去,执起了云头琵琶和鼍首筝。今天不是普通的祝寿,还有太后在场,还有一位玉树临风、尚未定亲的康郡王。其他贵女们有的已经泄露了无奈之色,才到用时方恨少。 人已到齐,紫兮抬起纤纤素手在箜篌弦上轻盈划过,调试音律,心中暗赞国公府珍藏的好乐器。她看看左侧三人,甄氏等抬手抚到弦上,轻轻点头,准备好了。紫兮微笑颔首回礼,再转头看向右侧两人,最后进场的两位贵女也都微点臻首,示意可以开始了。 老太太们看姑娘,可不是仅仅看容貌,一举手一投足都能瞧出来家教修养。只刚刚这一会儿工夫,老太君对冉紫兮的印象又上升了一个台阶。 紫兮轻展玉手,五指灵巧铺开,划过琴弦,珠玉落盘之声起,清灵剔透。 箜篌开音,五乐奏响。 她眉目如画,温婉娴静,粉衫白裙,红色披风犹如一朵初绽的红梅,素手纤纤拨弄出珠圆玉润的世外雅音。时而高入云端,时而清灵如水,其他乐声与之相合,在白雪红梅间荡漾开来。 千般柔情、万般爱恨都交织成一曲箜篌引,壮阔处有天山雪、黄河浪,有秦汉风云,有唐宋繁华。柔婉处生江南烟雨情,西湖碧波浪,低低琴音如泣如诉,诉说闺中女子温婉的柔情,脉脉的心事,惹人怜惜。 徐永寒看的痴了,听得醉了,老太君瞧了他三回,他都没发现。 一曲终了,紫兮素手止弦,六乐皆停。余音环绕在梅林间,人们静静的享受着这独有的天籁,在忘我的境界中沉醉难醒。 墨祁骁最先站起朗声道:“吴丝蜀桐张高秋,空山凝云颓不流。难怪诗人李贺的《箜篌引》盛赞此乐,果然不同凡响。皇祖母、老太君请看,喜上眉梢,吉兆啊。” 果然,梅树上多了几对喜鹊在叽叽喳喳的欢叫。寒冬季节,不可能引来百鸟齐鸣,却能出现喜上眉梢的欢庆之景,足以令群情振奋。 皇太后频频点头:“取六支金钗来,赏给几位才貌双全的姑娘。” 六人到皇太后面前谢了恩,老太君也早已备好了礼物相赠,众人又给老太君拜了一次寿,各自落座。 甄仪落座时不服气的瞧了一眼冉紫兮的背影,她的座位离甄氏近,刚才听说了冉紫兮的身份。竟让一个罪臣之女抢了风头,她不服。 三夫人罗氏羡慕的叹气道:“可惜我没有这么好的才华,不能给祖母奏乐助兴,真是遗憾哪。” 老太君慈祥的笑笑:“《上古箜篌引》不是谁都会的,你也不必遗憾了。” 九公主用余光瞄着冉紫倩,她最感兴趣的这个姑娘反而没有下场,就开始琢磨主意,想起翠屏山,心中一动:“听闻翠屏山竹枝舞天下一绝,祁骁啊,你今日既来拜寿,就献艺一曲如何?” 墨祁骁哈哈大笑:“九姑姑,竹枝舞是江南女子的舞蹈,哪有男人跳的呀?” 九公主不依:“在座的这么多闺秀,也有些是从江南来的吧,太后,竹枝舞是唐朝公孙大娘的剑舞演化而来,既有阳刚之美,又有水乡之柔,可谓刚柔并济,绝世无双,可惜一直不曾见过。” 太后爱怜的看看幺女:“听你这么一说,哀家也想瞧瞧,可是不知有没有人会呢。” 墨祁骁想想刚才太后看熙宁侯长女、工部尚书之女的眼神,暗道不妙,还是早点让皇祖母见到阿倩的好,不能再藏着了。便笑道:“也并非无人会,我可以推荐一人。只是这里没有竹枝,就用梅枝代替吧。” 老太君笑道:“让老七去折梅枝吧。” 墨祁骁抬手止住:“不必了,七哥不知道此舞需要用什么样的竹枝,还是我去折吧。” 潇洒俊逸的小王爷在众人面前走过,惹得一片芳心嘀嗒乱跳。 “阿倩,皇祖母想看翠屏山竹枝舞,这些人之中恐怕也只有你会跳了。你就简单跳几下,满足一下老人家的心愿吧。” 冉紫倩起身答道:“可是竹枝舞都是十几名少女围成圆圈跳的呀,我一个人怎么跳也不好看,也没有人懂节拍。” 墨祁骁明白她的紧张,宽慰的笑笑:“我不懂节拍吗?就让二姑娘用笛子控制节奏,我来给你打拍子,走,咱们去选合适的梅枝。” 旁逸斜出的梅枝不适合,孤独一枝花朵稀少的也不适合,墨祁骁选好两枝回头看阿倩:“这个可好?” 阿倩含笑点头,接过他折断的梅枝。 阿倩选了一块没有被人踩过的雪地,高高举起梅枝做好了开场的准备。紫兮跟徐梦借了水晶笛子,站到一旁吹奏竹枝舞的节拍,康郡王亲自击掌打拍子。 欢快的笛声响起,节奏感跳跃明快,伴随着轻盈的舞姿,响亮的节拍,令人眼前一亮,心情愉悦。竹枝舞本是江南庆祝节日的舞蹈,欢快喜庆。阿倩裙裾飞杨,挽出一朵朵绚烂的飞花,粉衫白裙红色披风,扬起白雪飞沫,击落红梅数瓣,娇俏容颜在落花中更显晶莹剔透。唇边笑靥更胜飞花,见之如醉。 徐永寒只扫了一眼竹枝舞,就看向了冉紫兮,第一次听她吹奏这么欢快的曲子,似乎是被节拍感染,水灵灵的大眼睛中都闪着笑意。 记忆中,她总是被忧郁笼罩,不哭的时候眼里似乎也含着泪,总是让他心烦。现在他明白了,那不是心烦,是心疼。舍不得看她哭,更喜欢看她笑,就像今天这样,忘记了一切烦恼,欢快的融入京中生活。 若没有五公思乡案,这两位侯门贵女就会这样无忧无虑的长大吧,再选个如意郎君嫁了。 好在岁月的磨砺并没有泯灭她们的风华,反而更加坚韧,如雪中红梅,凌寒盛开。 乐声戛然而止,舞步飘向一侧。众人在惊艳中还没有回过神来,却发现了另一奇景。 地上居然被走出了一个大大的“寿”字,因击节而飘落的梅花点染其中,美不胜收。 冉紫倩盈盈一拜,清亮柔美的声音说道:“给老太君祝寿,祝老寿星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好,好哇!”老太君惊喜的站了起来,看向皇太后:“太后啊,这冉氏双姝,真是才貌双全哪。” 太后收回看着墨祁骁的目光,轻轻颔首:“不错,过来让哀家瞧瞧。” 第34章 故人来 康郡王带着冉紫倩过来,经过闺秀们身边时,一片伤心欲绝的眼神都掩饰的看向地面。 皇太后上下仔细打量一遍,点了点头,命人同样赏了一只金钗。墨祁骁眸中闪过一丝失望,他以为皇祖母会对阿倩特别一些,不过很快就含笑掩饰过去。九公主促狭的瞧着他,心里憋着笑。 冉紫倩恭恭敬敬的拜谢皇太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心里却已经敲响了小鼓。本以为自己表现不错呢,谁知太后好像并不高兴,或许还是嫌弃自己这样的身份不该和康郡王如此熟络吧。 紫兮担忧了看了一眼姐姐,用手拢了一下披风,在遮挡的空间里悄悄按了按抽筋的左腿。两首曲子都是在雪地里站着完成的,棉鞋浸了冷水,寒风一吹,腿上冷的发抖。她和姐姐都是穿的普通棉衣,略厚的锦缎披风。瞧瞧在座的这些闺秀,有的穿着狐皮裘皮的大氅,有的穿着雀金裘,还有银灰鼠褂子…… 寒酸的衣着并没有掩盖两个姑娘的光华,从寿宴之后,冉家姐妹才貌双全的美名在京中传开,甚至有人说,冉氏双姝,艳冠京华。 十天之内,竟然有三户人家上卫府提亲。 一是大理寺少卿家为三十五岁的大公子求娶冉家二姑娘为续弦。二是风流成性的熙宁侯世子想纳紫兮为妾。三是八品刑部照磨刘金的妻子常雨薇来提亲,想求娶冉紫兮为其弟刘银的妻子。 前两家都是托媒人来的,第三家是主母常雨薇亲自来的,说明身份之后,秦氏破例叫冉家姐妹出来见她。 “雨薇姐姐?真的是你?”两个姑娘又惊又喜地看着眼前的年轻妇人。 常雨薇含泪点头:“八年没见,你们两个也都长成大姑娘了。” 常雨薇就是八年前护国公府的独女,当年五公思乡案发生的时候,他们家只有她一个人是九岁,常家五代单传,亲戚本来就少,事发突然也来不及做出很好的打算。只得把她托付给京中唯一的亲戚,甄家。当时甄家老爷子是内阁首辅,长子也就是甄嘉的父亲,继室吴氏是常雨薇的表姑。 诉说了这些年的经历之后,言归正传,常雨薇道:“那日徐府老太君寿诞时很多人都见了你们姐妹的风华,当时我也在人群后面,已经认出了你们。只是没敢相认,若是咱们抱头痛哭,那是极不合适的。后来,不知小叔怎么听说了紫兮美貌,就想求娶,本来是打算托媒人来的,我怕你稀里糊涂的答应了,也想和你们叙叙旧,这才亲自跑一趟。” 阿倩不解:“怎么还怕答应了呢?莫非那人……” 常雨薇叹气道,抿抿唇似是下了决心:“他们兄弟二人都在刑部当差,许是打惯了犯人吧,脾气都不好,平时非打即骂,又都是极好色的,家里略有姿色的丫头都……本来家丑不可外扬,我是不愿说的,可是我已经进了火坑,怎么能让你再进来。” 紫兮吓得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雨薇姐姐,那你……” 常雨薇“嘶”地吸了一口凉气,身子抖了一抖,皱眉躲开了她的手。 “你怎么了?”紫兮惊疑的看着她苍白痛楚的脸色,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轻轻挽起一截棉衣的袖管。 几道青紫的印子赫然刺入眼底,吓傻了两个姑娘。冉家的男人都是温文尔雅的,姨父卫博也是彬彬有礼的读书人,她们第一次见到被男人打成这样的媳妇。 常雨薇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甄府老太爷去世之后,表姑父的官职不高,我又是罪臣之女,自然就寻不到好的夫家。能嫁给一个八品官做妻子已经不错了,谁知他并非真心待我。他原是定国公旧部,靠徐家提携才做了这个官。娶我是因为大表姐甄嘉嫁进了国公府,可是他当时并不知道表姑和大表姐不睦,如今成亲两年却沾不上徐府的光,他就厌弃我了。” 看她哭得伤心,两个姑娘也都掉了泪。当年的常雨薇是护国公府的独女,全家捧在手心的掌上明珠,谁能想到会有这样一天? “若不是还盼着有一天能再见家人一面,我都恨不能死了算了。”常雨薇哭声渐止,脸上的神情已经变作一片死灰。 大家纷纷劝解,却也知道没什么作用。常雨薇擦净了泪,缓了缓道:“从小咱们两家就是邻居,我看着你们两个小妹妹长到六岁,心里是拿你们当亲妹妹待得。所以才宁愿在你们面前揭起自己的伤疤,只盼着你们不要像我一样进了火坑。那日康郡王对阿倩体贴爱护之情溢于言表,只是阿倩你真的想给王爷做妾吗?我瞧着老太君对兮儿也很满意,只是……咱们这样的身份是不可能进那样的家庭做正妻的。官场上讲究互相扶持,我现在觉着还是不要嫁进官宦之家的好,就嫁个普通百姓,过安稳日子。” 冉家两个姑娘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知道这是常雨薇的真心话,也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又闲话了几句,才送走常雨薇,姐妹俩相顾无言,心下沉重。 秦氏叹气道:“好在你们明年才及笄,若是子霖高中,你们也就可以挑选个好人家了。若是不能,就让你姨父在国子监的学子中挑个性情不错的读书人。那康郡王、徐将军、杨睿、宋逸等人虽说都是一等一的好儿郎,可是……” 可是她们的身份配不上人家。 正说着话,就有徐府的家丁送来了拜帖,是大小姐徐梦邀请冉紫兮明日带着雪雪去徐府做客。 紫兮没有理由拒绝,就让人传话出去应了,心里想着是不是该把雪雪还给人家了。 这三庄提亲像三块大石头压在了紫兮的心口,闷得她一晚上都没睡好觉。没有人来向阿倩提亲,应该是那日人们看出了康郡王的态度吧,虽然人们并不认为她能做王妃,却也没有人敢跟王爷争小妾。 紫兮躺在床上默默流泪,造化弄人,那么温柔美丽的雨薇姐姐竟然遭罪成这样。自己对未来的夫婿没有太大的期望,不在乎荣华富贵,只想夫妻和美,安静度日。她会做饭、洗衣,会把家务打理好,一心一意的相夫教子。为什么这样的愿望也这么难实现?还有父母,也不知父母双亲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她也想有人帮助自家,可是她没有法子。 吃早饭的时候,紫兮红肿的泪眼像核桃一般,紫倩眼睛也红红的,却好的多。秦氏默默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勉强吃了几口饭,卫煜就吃不下去了,把筷子一放,郑重的说道:“最近来向兮表姐提亲的事我也听说了,那些都不是良人,姐姐莫往心里去。我决定了,你多等两年,等我长大了,就娶你做妻子。” 所有人都愣住了,卫媛的筷子掉在了桌子上,蹦跶了两下滑到地上去了。 秦氏冷了脸:“你胡说什么?怎么可以拿表姐开玩笑?” 卫煜扬起圆圆的小下巴,瞪大眼睛道:“谁说我开玩笑了,兮表姐温柔漂亮,又会做好吃的,给我绣的座垫,国子监的人都说漂亮。我就看不了好好的姑娘受这种委屈。” 卫博斥道:“你还小呢,别乱讲。” 卫煜不服气的挺起胸膛:“我马上就十三岁了,俗话说,女大三,抱金砖。兮表姐也不过比我大两岁,我怎么就不能娶了?” 冉子霖无奈的摸摸表弟头顶:“等你长大再说吧,先吃饭吧。” 冉家两姐妹无言的看看卫煜,无论如何也不能把这个娃娃脸的孩子列为夫婿人选啊。 冉紫兮用煮熟的鸡蛋敷了敷眼睛,红肿略微消了一些,却还是难掩哭过的痕迹。算了,就这样吧,好看难看的又有谁看? 到定国公府角门下了车,就被人直接带去了徐梦的住处。 “紫兮姐姐,你的眼睛怎么了?”徐梦吓了一跳。 “没事,是不是要去拜见一下老太君?”紫兮不安的问。 “不用,祖母带着大哥和三哥两家人去串门子了,有个亲戚病了,可能要吃罢了午饭才回来吧。”徐梦低头去逗两只小狗。 这下紫兮就更放心了,自己这个样子真是不好意思见人的。 和无忧无虑的徐梦在一起,似乎能忘掉一切烦恼,很快她们就开始掂量两只小狗涨了多重。 “七哥。”徐梦发现徐老七出现在院子里,就挑帘迎他进来。 冉紫兮下意识的抱起雪雪,挡住自己的脸。可是他那么高大,居高临下,还是发现了异样,一把按下雪雪:“你眼睛怎么了?” “没……没事。”紫兮垂眸低声道。 他把手里的几个油纸包放到桌子上,一把抢过雪雪,冷声喝道:“不准说谎。” 紫兮吓得一抖,抬眸瞧了一眼他黑着脸的样子,没说话。 “你哭了?”上次寿宴见面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又哭成这样了。徐老七心里发堵,就没有好脸色了。 “我没事。”紫兮垂着头不敢看他,也不明白他今日怎么这样啰嗦。 徐永寒把雪雪一扔,坐在了椅子上,冷声道:“你过来,说怎么回事?” 徐梦不满的撅起嘴:“七哥,紫兮姐姐是我的客人,你怎么跟审犯人似的跟人家说话?” “我……”徐永寒气噎,看看冉紫兮低垂着头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模样,不禁气乐了。 第35章 探旧情 冉紫兮怎么好意思说是因为愁嫁呢,只得低着头,不敢看他的脸。却发现他手上又起了一片小红疙瘩,似乎已经挠破了皮。今天眼睛不大好使,离得远看不真切。于是走近了几步,仔细看了看他扶在膝上的手。 “徐将军又吃花椒了吧,你没有告诉后厨做菜的时候不放花椒吗?”手挠成那样,不疼吗,紫兮看着都觉得心里瘆的慌。 “我怎么能记得住那个东西叫什么椒的。”徐老七理直气壮地说道。 “那我一会儿写下来给梦梦吧。”看他孩子气的样子,紫兮就不害怕了,翘起嘴角好笑的瞧着他。 “你少跟我打岔,说眼睛是怎么回事。”徐将军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紫兮纠结的蹙了蹙眉,最终也没好意思说实话:“昨天给大哥做冬衣,做的久了,把眼睛敖红了。”这也不算谎言,昨天确实给大哥做冬衣来着。 徐老七冷哼了一声,对这个答案似乎是不太满意,却也没在纠缠,起身大步走了,只甩下一句话:“那是蒋记的糕点,你们俩吃吧。” 紫兮目送他离开,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转头看向徐梦,却见小丫头忽闪着大眼睛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 “紫兮姐姐,我觉得七哥……对你挺好的。”十二岁的小丫头已经懂点男女感情的事了。 紫兮不好意思的低头去逗雪雪:“哪有,他总是冷着脸,要么就吼我、训我。” “可是,你知不知道,我长这么大,七哥都没有给我买过蒋记的糕点,今天是沾你的光才吃上的。”徐梦唤丫鬟打水进来,洗了手,去拆那油纸包。 紫兮却不肯起身去吃,依旧逗弄着地上的两只小狗。“你们国公府什么好吃的没有,还用去买那些。“ 徐梦把纸包全部打开,瞧着满桌子各式各样的糕点,兴奋的双眸发亮:“蒋记的就是不一样,花样好多啊,紫兮姐姐你快洗手来吃吧。” “我不饿,你吃吧。” 徐梦咬了一口小兔子造型的水晶马蹄糕,满意的点点头:“蒋记的糕点真好,总有新花样,每次都吃不够。紫兮姐姐,你快来嘛,我敢打赌,这肯定是七哥亲自去城南买的,你若不吃,他还会跟你发火的。” 人家三番四次的让,若再不吃,就是不识抬举了。紫兮洗了手,也选了一块梅花酥放进嘴里,心里想着:莫非真的是他特意去买的?怎么可能呢。 徐梦在一旁在她走神,嗤嗤的笑出了声:“你想谁呢,是不是想我七哥呢?” 被人说中了心事,紫兮脸上腾了两朵红云,低头猛吃糕点掩饰,嘴上说着:“哪有。” 徐梦坏笑着不再说话,却在回想昨天祖母和嫂子们的对话,分明就是想让紫兮给她做七嫂呢,蒋记的糕点也是三嫂特意说给七哥听得,本来她还以为七哥不会去买,看来是七哥真的喜欢她。 徐梦很高兴,大嫂很和气却总是冷冰冰的,三嫂总是拿自己开玩笑,什么话都敢说。如果紫兮真的成了七嫂,那就太好了,可以天天和她在一起玩了。 “紫兮姐姐,那天寿诞你吹笛子真让我大开眼界,你教我吹笛子吧。”吃够了糕点,徐梦又找了一个新乐趣。 “好啊,不过我也只是乱吹的,水平也不高。” “咱们去后花园吧,看看能不能引来喜鹊。”徐梦灵机一动。 “好啊。” 国公府的后花园很大,甚至包括了一片郁郁葱葱的山林。虽是快进腊月了,却并非满目枯黄。青松翠柏、四季常青的灌木,凌霜傲雪的红梅,掩映着亭台楼阁,假山池沼,气派非凡。 突然到了室外,紫兮觉得很冷,只吹了一会儿笛子,手就冻得不听使唤了。 徐梦这个学生学得并不专心,狡黠的眼神四下搜寻,果然在一棵古松后面看到了一角墨色的衣袍。 徐永寒脸上已经积聚了一重怒气,明明那么怕冷,还傻乎乎的在这里吹什么笛子。徐梦个死丫头也是,自己身上穿着狐狸皮的小袄,却不想想她穿的什么。看她脸色苍白,手都快冻僵了,他终于忍不住从松树后面走出来。 一个小丫头快步走向凉亭,向徐梦道:“大小姐,老太君回府了,请您和冉姑娘去上房用午膳。” 徐永寒已经走到了青石板路面上,总不能再躲回去,只得硬着头皮等两个小丫头走过来,和她们一起去上房。 “七哥,你也在啊。”徐梦笑得贼兮兮的。 徐老七冷哼了一声,瞪了她一眼。故意落后一步,等着冉紫兮从身边过的时候,低声嘱咐道:“一会儿祖母问你话,想好了该不该说。” 紫兮疑惑抬头:“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呢?” 徐老七瞪她一眼,你怎么这么笨。 本来就不想在徐府用午膳的,她正想告辞的时候,就被老太君请来了,如今徐老七又警告她,紫兮心里更加郁闷。纠结着小脸,低头默默向前走。 徐老七见她一副受了莫大委屈的模样,心里更是皱吧的难受。看路过的丫鬟们偷偷往这边瞧,便甩了几计眼刀过去,大步走到前面。 午膳时间还没有到,老太君拉起紫兮在自己身边的榻上坐下:“手怎么这么凉啊,快抱上个手炉暖暖。” “谢老太君。”紫兮拘谨的坐下,接过丫鬟递过来的手炉。 “冉姑娘不用客气,当初还多亏你照顾老七养伤,又给他做衣服,你是我们徐家的大恩人哪。”老太君慈爱的笑着。 冉紫兮没想到徐老七连这些都说了,抬眸不可置信的看了他一眼,马上垂眸道:“徐将军保家卫国,抗击倭寇,我们家照顾他养伤是应该的。” “他是怎么跑到你们家去的呢?”老太君问过多次养伤详情,徐永寒都不肯说,于是想从冉紫兮嘴里套话。 紫兮警觉的发现可能这就是徐老七警告自己的原因,可是这算该说还是不该说呢? 她看一眼徐老七,见他面无表情的喝着茶,或许就是可以说吧。“那天晚上,我在院子里吹笛子,就见徐将军从墙头掉下来,背上还有一只断箭,身上穿着铠甲。我觉得他不像坏人,就去请祖父出来。” “哦,那他在你们家什么地方养的伤,都是你照顾的吗?”老太君不依不饶。 “是在……”紫兮实在说不出是在自己闺房里养伤的,红着脸看了徐老七一眼,发现他也别扭的看了过来,这就是不能说的吧。可是也不能骗老太君啊。 紫兮哀怨的看了徐老七一眼,低下头决定不说,由他去说吧。 “祖母,您就别逼问人家了,无非就是找了个空屋子,冉子霖给我上的药,她就负责做饭。”徐老七不耐烦的答道。 老太君越看越觉得有意思,这养伤肯定有什么事,怎么之前见面都没什么交流,一提这事就眉来眼去的了? “诶,上次子霖来的时候不是说,他去军中送信了吗,怎么给你换药?冉姑娘,还是你给他换的药吧?”老太君可不好糊弄。 说到这,紫兮脑海中浮现出那日他裸着后背的情景,换完药还揽着她的脖颈说话,耳边仿佛又感受到他嗬出的热气,顿时羞得满脸通红,求救的看了一眼徐老七。 徐将军也正回想着那天的事情,看小姑娘红透了脸的娇羞模样,水汪汪的大眼睛荡漾着秋波飘过来向他求救,心里暖的都化成水了。 “祖母,我饿了,快吃饭吧。”徐老七站起身来,招呼丫鬟婆子们传膳。 老太君抿着嘴乐,这也不用问了,都明摆着了。 “别客气,多吃点啊。”老太君笑吟吟的给紫兮布让。 “谢谢老太君。”紫兮脸上的神色已然恢复的差不多了。 “老七呀,你手上怎么又起红疹了,最近又没有按时服药吧。”老太君放下筷子,瞧着孙子的手。 “我又没病,服什么药。”徐老七满不在乎的伸筷子去夹一盘椒香肉片。 “哎,你别吃这个。”紫兮忙拦住他。 筷子一转,落在了旁边的一盘东坡肉上。 “老太君,在翠屏山时,我日日给徐将军做饭,发现他不能吃花椒。有一次吃了一盘椒盐鸡片手上就起了红疹,过了三日才消下去。后来在衡水湖落水以后,在一户农家吃饭,凉菜是用花椒水拌的,他吃了也起了几个小红疙瘩。”紫兮好心的提醒。 “哦,原来是这样。老七从小就有这毛病,偶尔手上就会起红疹,请太医看了,只说是脾胃不和,就给开了个方子,说是要长期服用,可是这小子就是不肯按时喝药。我平日事情多,他又没个亲娘照管,这些年也就这么凑合下来了。却没想到是饮食禁忌,唉!老七呀,以后祖母走了,若是没个知冷知热的媳妇疼你可怎么行?” 徐老七早就猜到无论什么话题,都会被祖母引到“媳妇”上面来,也没答话,继续埋头吃饭。 第36章 情已深 紫兮却觉得有些别扭,也不再说话,低头吃饭。 老太君觉得哪里有点问题,却又没想明白,又吃了几口,突然问道:“你们在衡水湖落水了?” 紫兮不小心咬了舌头,吃痛的低低叫了一声,赶忙用帕子捂住嘴。 徐老七幸灾乐祸的瞅了一眼,憋着笑继续吃饭。 老太君狡黠又慈爱的眼神在两个人身上逡巡,这也不用回答就明白了,难怪在白塔寺的时候,他说救过她。那就是落水的时候吧,紫兮这么柔弱的姑娘肯定是不会水的,老七在海边三年早练得鲨鱼差不多了吧,救她还不是小菜一碟。 一顿饭吃的心惊肉跳,午膳结束冉紫兮赶忙提出告辞,徐梦送了出去。 “老七呀,就剩咱们俩人了,你跟祖母说实话,咱们去冉家提亲可好?” “……”他把玩着腰间的玉佩,不说话。 “听说最近已经有好几家都去提亲了,其中包括熙宁侯府。杨家老太太上次在寿宴上见到冉姑娘弹箜篌,也满意的直点头呢。” 熙宁侯府的二公子已经十七岁了,还没定亲,乡试考的不错,正在准备会试。杨睿那小子……徐老七蹭的站了起来,有点沉不住气了。“我在想想。” 看着他大步出去的背影,老太君直摇头,都喜欢成这样了,还有什么可想的?就朝着他追了一句:“我让两个丫头去你房里,都这么大了,屋里乱哄哄的。” 徐梦回来纠结着小脸跟祖母汇报,冉紫兮把雪雪留下了,不肯养着它了。 大皇子大婚在即,康郡王日夜在礼部帮忙,晚上都不来定国公府休息了。徐老七这才觉得少了点什么,以前他虽然不去卫府,却每天都能听到薛六汇报冉家两个姑娘的行踪。虽然不能见面,但知道她们每天在家里做什么,心里是踏实的。如今竟然隐约有了惴惴不安的感觉,若是真有合适的人家提亲,她姨母和大哥答应了怎么办? 徐老七心中别扭,就出门去找朋友赛马喝酒,二更时分才回来。脚下却鬼使神差的绕了个远路,从听涛苑旁边走过,想顺便再听个墙角。 冬天的夜晚凄清寒冷,偌大的国公府已经进入了睡眠状态。 “咔嚓”一声脆响,紧接着就是哗啦啦的物品落地碎裂声。 徐老七无语地抬头看看漆黑的夜空,又要下雪了吗?竟然连一颗星星都没有。 “你就不能有点笑容?每次见了我都是这个死样子,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我是你丈夫,凭什么不能动你。”徐老大怒吼的声音传来,伴随着甄氏低低的啜泣,隐约有布帛撕裂的声音。 他懒得听了,以大哥的力气,硬上是肯定成功的,可是他欢喜吗? 徐老七苦笑着回了自己的院子,路过书房时想起了那幅画,顿了顿脚步,没进去。 老太君身边的春兰、春禧两个大丫鬟站在堂屋里,见他回来赶忙上前施礼:“七爷回来了,奴婢伺候爷沐浴吧。” 徐老七愣了一瞬,想起好像祖母是说给个丫头什么的,也没太在意,冷着脸去了西侧间的浴房。 泡在温热的水中都没能暖了他的心,满脑子想的都是她白天红着脸的娇羞模样,好像和大嫂不一样。 她不会那样对我的,不会。 她曾经那么温柔的给他洗头,那么细心的研究他的红疹,一针一线的给他缝衣服…… 他把头埋进水里,满脑子都是她的影子。那些人家已经提亲了,若是她嫁了,以后就会伺候别人沐浴,给别的男人做饭做衣服,会在他们身体下面承欢…… 徐老七怒吼了一声从水里抬起头来,就听见春兰在屏风后面问:“七爷,需要我们伺候您沐浴吗?” “出去。”徐老七心里正烦,不想有人打搅。 他忽然明白大哥为什么要娶甄氏了,就算她不乐意,那也只能是他的女人。总比夜夜想着,她却在别人怀里强。 徐老七简单擦了擦身子,穿上寝袍,进了卧房。卧房中显然是收拾过了,有些零碎的东西不见了,床褥也换了一床新的,又厚又软。 他在床边沉默的坐了会儿,打开衣橱去拿那件宝蓝色的袍子,或许就是那一天她给他缝袍子的时候动了心。那天落日的余晖照进她的闺房,温暖昏黄。她低着头认真的给他做衣服,安安静静的怕扰他休息。她脸色白皙透着粉红,动人的大眼睛被低垂的眼帘挡住,温柔的看着手里的衣服。做成了,她咬断了线,吐出粉红的小舌尖弹掉线头。红艳艳的小嘴翘了起来,满意的看着自己的作品。 那一刻,他就想把她抱在怀里,好好的疼她。 离开冉家的时候,他甚至有一种冲动,想跟冉家老爷子求娶她。可是很快就遇到了墨祁骁,他该恨自己太聪明还是太蠢笨,识破了老爷子的谋算,却还是掉进了她的温柔陷阱。 “来人,我的衣服呢?”徐老七突然怒了。 “七爷,怎么了?”两个丫鬟进门。 “衣柜里那件蓝色的长袍呢?”徐老七转头厉声问道。 “是那件破了好几个口子的衣服吗?反正也不能穿,就扔掉了。”春禧吓得颤抖着回到。 “扔了,谁准你们扔了?马上去给我找回来。”徐老七杀人的心都有了。 两个丫头没敢答话,赶忙跑了出去,不多时拿了一件旧袍子进来。 “给我滚,滚得远远的,永远别在这院子里出现。”徐老七压抑着怒气的声音冰冷刺骨,吓得两个丫头一溜小跑着回了上房。 徐老七捧着那件破衣服,就像捧着她如花似玉的俏脸,闭了闭眼,还是她的大眼睛、小红嘴,猛地一摔胳膊,衣服被摔在了床上:“你说,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躺在床上却没有丝毫睡意,就对着被子撒气。换新被子有什么用?不还是一个人吗。 不经意的想了想她躺在自己身边的情景,身上就躁动不安了。大手伸下去,脑子里想的都是她娇羞的模样。闭上眼加快了速度,想着她白皙滑腻的肌肤、红艳艳的小嘴儿…… 没有合适擦身子的东西,就随手扯过了那件旧袍子。嗯,用它擦,正合适。为了给他做这件衣服,那双小手不知在这块布上揉搓了多少遍。 折腾完了,酒劲儿上来,才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两个丫鬟笑着回禀老太君,正如她所料,把那件旧衣服藏了起来,七爷就急了,还把她们俩赶了出来。 老太君笑着让甄氏准备聘礼,说过不了几天就能用上了。 “七哥,大皇子大婚那天晚上,要放烟花呢。听说最好的观赏之地就是白塔寺,咱们也去看看吧。”徐梦跑到听松苑来求徐老七。 “你乐意去就去,来找我做什么。”徐老七刚刚练了一个时辰武,身上都被汗浸湿了。 “可是那天,祖母他们都要去观礼,没有人带我去白塔寺呀。” “那你就自己去,我懒得看。” “没有哥哥带着,姑娘家怎么去呢。我都差人问过了,好几个姐妹都是哥哥带着去的。紫兮姐姐也是她哥哥带着去。” “行了,别在这磨叽了,带你去不就行了。” 腊月初六晚上,白塔寺来了不少年轻男女。有新婚夫妇一起来的,也有哥哥妹妹一家兄弟姐妹们来的。 徐家有单独的一处院落,在幽静的古槐林中。平日里,他们家没人来,这院子就空着,别人是住不得的。 他想邀请冉家兄妹过来住,又怕被人家拒绝没面子,就没说什么。 吃了晚上的斋饭,徐老七带着妹妹去了冉家人住的居士寮房。雪雪见了冉紫兮兴奋的直往上扑,被徐老七鄙视的瞪了一眼,我还没扑呢,你扑个什么劲。 第37章 护着她 徐老七自然不好意思跟姑娘们磨叽,到冉子霖的房间里说话去了。腊月天黑的早,半个时辰以后,外面的天就黑透了,放烟花的时辰还没到。却见徐梦慌慌张张的跑进来:“七哥,我有事找你,快回咱们家的院子里去。” “什么事?”徐老七沉声问道。 “你快走吧,我在路上跟你说。”徐梦拉着他就跑。 冉子霖送到门口追问:“用我帮忙吗?” 徐梦脆生生的拒绝了:“不用,冉大哥继续在屋里看书吧。” 徐老七迈开大步跟徐梦一溜小跑的速度差不多,很快就出了小院来到路上。徐梦道:“我叫紫兮姐姐陪我找个好地方看烟花,可是她不小心扭了脚,你快去救她吧。” “胡闹,这么黑的天,你们两个小丫头怎么能乱跑?遇到歹人怎么办。她在哪?”徐老七急了。 “就在咱们家院子东面的空地上,你先去吧,我回去叫几个护院来帮你。”徐梦闪着晶亮的眼睛。 徐老七有心快点过去,又怕徐梦一个人不安全。拎起小丫头在腋下一夹,飞快的跑回徐家院子把人扔了进去。 “不许再让她出来。”跟守门的护院交代好,徐老七匆忙转身去东面找人。 清冷的上弦月洒下银色清辉,静谧的林间只有风吹树枝的沙沙声。青松翠柏和大片的灌木遮挡着视线,徐永寒大步狂奔片刻,终于发现了那个盈盈孑立的瘦弱身影。 这个位置是白塔寺的东南角,向东是山坡,可以俯瞰皇城,其他三面被古木环绕,清幽安静,是个观景的好地方,也是个半封闭的危险地段。 走近了,发现她的状态似乎有点不对,双眸紧紧盯着北面林间的一处地方,脸色苍白,贝齿紧咬着下唇,已经咬破了皮却浑然不觉,有一条血线正在向下延伸,身子已经抖得不成样子。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除了一片黑漆漆的古松翠柏,灌木枝条,什么都没有。 他伸手去拉她的胳膊,却吓得她惊叫一声向后猛躲,脚下不稳身子直直的向后倒去。 徐永寒长臂一捞,就把人带了起来:“你怎么了?” 紫兮惊恐的眼眸惶急的跳动着,急切的喘着气,却还像呼吸困难一般。墨色瞳仁紧急的看向他的脸,待看清是徐老七之后,双臂一伸,扑进了他的怀里,双手紧紧揪着他背后的衣服。 她的身子颤抖的像秋风中的落叶,带动的他心跳都加快了,刚想抱紧她,却听到有轻微的脚步声踩着落叶似乎在远去。 “谁?出来。”徐永寒厉喝一声,抬脚向着北面走了半步。紫兮吓得追了一小步抱得他更紧:“你别走。” 她的声音已经带了哭腔,颤抖的身子快要站不住了,几乎马上就要滑落到地上。徐永寒回身抱紧了她,用平生最温柔的声音哄着:“别怕,有我呢。” 对紫兮来说,在这样恐惧至极的时刻,这就是世上最动听的语言。安静的在他怀里依偎了半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被他的裘皮大氅包裹着,身体也渡过来他身体的温暖。 紫兮终于缓过劲来,缓缓抬起头正对上他心疼的眸光。 “告诉我,怎么回事?嘴唇都咬破了。”他抬手给她擦去那一道淡淡的血痕。 “我看到那双眼睛了,虽然我不认识那个人,但是我记得他的眼睛。”紫兮回想起来,满眼都是恐惧。 “从头说,我听不懂。”徐老七耐着性子,柔声跟她说话。 “刚才梦梦说让我陪她来你家的院子拿东西,到了门口又说先不拿了,带我来这个看烟花的好地方。然后她就说要回去一下,让我在这里等她。”紫兮慢慢平静下来,一点点说道。 “她跟我说你脚扭了,让我来救你,有这回事吗?” “没有啊。”紫兮摇头。 “行了,小丫头是故意把我们诳到这里来的,然后你看到了什么?别怕,慢慢说。”他拢了拢大氅,包好了怕冷的瘦弱身子,只露出胸前那一颗小脑袋。 “这事还真得慢慢说,你记得上次咱们去过的那个供奉赑屃的院子吗?” 徐老七点点头:“记得,那时你就很害怕,却偏要去看。” 身子暖和了,有他在,紫兮的恐惧感减轻了很多,流畅的说道:“八年前的四月二十,白塔寺庙会,当时我只有六岁,缠着母亲去看白塔。在后山时,就变天了,刮起大风要下雨,丫鬟回去拿雨伞。就剩下我和母亲两个人,天上突然掉下好多大雨点,我们只好走小路往回跑。然后就路过了那个门口有石龟的院子,母亲想带我进去避雨,可是刚进去一段距离,就见一个男人从里面出来。我们都被雨淋透了,自然不方便见男人,母亲带着我往外走,可是那人却追上来和母亲说话。他们可能是认识的,可是我不认识那人,雨下的太大,他也没打伞,脸上都是雨水,我看不清他长什么样子,却看到了他的眼睛。眼里是满满的杀意,就像要吃了我们似的,我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回去就大病了一场。” 徐老七沉思道:“八年前是……天顺十九年,五公思乡案。莫非,你怀疑那人跟冉家获罪有关?这件事你跟父母说过吗?” “我当时那么小,只知道害怕,并没有跟父母提起。而且母亲只低垂着头跟那人说了几句话,并没有看到他眼里的杀气。这件事我本来也已经忘了,九月二十那天,咱们走到那个小院子门口,不知怎的,我突然回想起这件事,就怀疑可能跟冉家的事有关。” 徐永寒皱着眉想想,点了点头:“有可能。刚才你又看到那人了?” “是,林子里光线太暗,他掩身在树后面,我看不清长相,但是能看清那种杀人的目光,那双眼睛……太可怕了。你若再不来,他会杀了我的。”紫兮埋头在他胸膛,因为后怕嘤嘤的哭了起来。 “别哭了,有我在,没人敢动你。明天我就派人查这件事,一定查清楚那个人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觉得跟梦梦有关系吗?” 紫兮抬头看向他:“应该没有吧,梦梦她可能是想……” “是想创造个机会让咱们俩在一起。”徐老七替她把不好意思说的话说完。 这么难为情的话居然就明白的说了出来,紫兮羞赧的低下头。 “还怕吗?”他柔声问。 “不怕了。” “为什么?” “你来了,我就不怕了。”相信他的武功,在京城中没有几个人能打得过他。 他轻声笑了,低头看向怀里日思夜想的姑娘,他决定了,要把她娶回家。保护她一辈子,让她不再害怕的发抖,不再等着他来救她。 紫兮被他怀里的热气熏得脸上红红的,贪恋着那份温暖,才自欺欺人的没有离开他的怀抱,其实心里明明知道于礼不合。 也不能总这样抱着吧,刚才是因为太害怕,现在还有什么理由呢?她起身想要离开温暖的怀抱,抬头却落入那双痴痴的眼眸。 他蓦然低头吻住了那双红艳艳的唇瓣,用舌尖轻轻擦拭着干涸的血痂。居然吓得咬破了唇,这么柔弱的姑娘,就该被强大的男人保护,宠爱。 紫兮的时光车轮已经停止了转动,傻傻的被他吻着,怔愣的被他锁在怀里。 他吻得小心翼翼,轻柔无比,生怕再伤了她。浅浅的吻无法满足心底的需求,他无师自通的伸出舌尖闯进她幽香的檀口,挑逗她柔软的舌尖,与她纠缠在一起。 “你……”紫兮突然醒悟过来,一把推开了他:“你怎么可以……非礼我?” 徐老七眸色一寸寸暗了下去,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就这么反感我碰你?” 紫兮看着他脸色变冷,还一副无辜又生气的样子,更觉得委屈,眼泪默默的淌了满脸。 他最担心的就是她像大嫂对待大哥那样,不愿意跟他亲热。如今这一幕竟然活生生的出现在眼前。 他都决定要娶她了,她却这样对待他。 徐永寒觉得自己才是应该委屈的那个人,想转身离开,从此一刀两断。转过身去,朝前走了两步,却发现心揪得厉害,气的撕心裂肺的疼。难道对她的喜欢已经到了舍不下的程度? 五指紧紧地握成了拳,又缓缓放开。突然回身,吓得冉紫兮惊惶的忘了哭。 “说,你是不是很讨厌我?为什么只是亲你一下,都哭成这样?”徐老七压抑着怒火,尽量平和的说道。 “你……我……”冉紫兮被他气的不知说什么好。 第38章 明心意 “你快说,若是真的讨厌我,我现在就走,一辈子永不相见。”他的声音从来没有这样低沉过,充满着伤心与决绝,比冬日的寒风还要冰冷。 “我不是讨厌你,而是……我又不是你什么人,你这样非礼我,这……这怎么可以呢?”紫兮真不明白,明明是他非礼别人,怎么好像自己是罪人似的。委曲的抿抿唇,垂头盯着鞋尖。 徐永寒心中一动,突然就明白了。自己在心中认定了娶她,可是她并不知道。 “你的意思是,如果你是我什么人了,就可以了?”他眸光闪烁。 紫兮发现自己情急之下有点失言了,被人这样逼问,脸上瞬间就滚烫起来。“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徐永寒的耐心快要用尽了。 紫兮深吸一口气,把心一横就把实话说了:“我们家已经败落致此,将来嫁了人,既不能给人家妻族的支持,也不会有丰厚的嫁妆。我唯有保住自己的清白,这是我唯一能给人家的东西了。” 徐永寒默默地看着柔弱纤细的姑娘,在寒风中撑着瑟缩的身子,硬撑着全部的坚强,想要把完整的自己留给未来的夫君。 他的唇角缓缓的翘了起来,上前两步,把她重新抱在怀里,郑重说道:“我娶你。” 冉紫兮不可置信的睁圆了水汪汪的大眼睛,眸中闪过一丝惊喜,却又在转瞬之中暗淡了下去,缓缓的摇了摇头:“我不做妾的。” 徐永寒被气乐了,一本正经的表情破坏殆尽,张了张嘴却没说出来,转而起了逗弄的心思。“你主动亲我一下,我就让你做正妻。” “你少取笑我,我才不信呢。我们这样的人家,根本就不可能进国公府做正妻的。”冉紫兮发觉他没有诚意,就开始推拒他的拥抱。 柔弱的小胳膊怎么能抵挡一双铁臂,只稍稍用力就抱紧了她:“没取笑你,我娶你,真的,决定了,三日内就到你家提亲。做我的妻子,不做妾,好不好?” 冉紫兮用怀疑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就迅速低下头去,听到头顶传来一声轻笑。“还是不信,我这么大人了,骗你做什么?若是我不想娶,又何必拿这话哄你。” 紫兮想想也对,他并非爱调戏人的风流公子,一直郑重其事的,今天既如此说了,应该就是决定了吧。 突如其来的亮光划出优美的弧线,四散开来,犹如一朵盛开的牡丹,点亮漆黑的夜空。“看,放烟花了。”他轻声提醒认真思索的姑娘。 她抬起头时,天空中的烟花已然呼朋引伴,争奇斗艳,形态各异。有的像撑开的伞,有的像含苞欲放的花朵,有的像数十条金色的银蛇,扭动着升上天空,还有的像无数颗金光闪闪的星星落下来……烟花升上天空时也少不了声音,有的“嗖”的一声飞上去,还有的像一群人的脚步声“嗒嗒嗒”的落下来……天空变成了一幅美丽,迷人的画卷。 “真美!”年轻的姑娘忘记了自己的纠结,完全沉浸在美景之中,欢喜的笑了,露出一排洁白的贝齿,隐约可见粉红的舌尖儿。 她抬着头看天空的美景,他低着头看怀里的美景。 喉头滚动,唇上干涩,他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道:“我们成亲的时候,也给你放烟花。” 姑娘一怔,转头看他,微凉的唇瓣凑巧扫到他的唇上。他大喜,来不及分辨是有心还是无意,含住嘤嘤颤抖的两片柔软红唇,轻柔而坚定的吻了下去。 这一次,她没有躲,阖上眼帘任由他索取。直到他的呼吸愈发粗重,一双铁臂快要把她揉碎,因为无法呼吸快要晕厥的时候,才不得不使出全身力气推开他的脸。 她喘的上气不接下气,他却毫无不适,欢喜的咧开嘴笑了:“放心吧,这一辈子,我绝不负你。” 紫兮羞得满脸通红,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颤抖的声音道:“我们出来这么久了,快回去吧,万一大哥找来……”被人看到了,可怎么办。 “怕什么,很快你就是我未婚妻了。”徐永寒满不在乎的抱着她,不肯放手。 “就算是,也不能……何况还不是。”紫兮知道跟他来硬的不行,只好低声恳求:“回去吧。” “好吧,今天先这样,下次再说。”他满意的瞧着怀里的姑娘抖了一抖,坏笑了一声,拉起她的小手往回走。紫兮想挣脱,扭动手腕试了试,根本就纹丝不动,只能认命的放弃了,眼睛警觉地看着周围。 “过几天,我去寻个好郎中,给你治腿。你也傻,明知道自己不禁冻,寿宴时何必逞强?” “你发现了?我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呢。” “别人自然发现不了,我知道你的毛病,又总是忍不住看你,自然就发现了你在斗篷里的小动作。” “……”他总是忍不住看自己吗? 回到冉家的住处,却发现只有银桂一个人在看屋子,旁人都出去看烟花了。 原来徐永寒被徐梦拉着离开之后,冉子霖就随手拿起桌子上的一本佛经读了起来,时候还早,只等一会儿他们回来,再一起去看烟花即可。 “子霖在吗?”门外传来温润的男人的声音。 冉子霖上前开门,见宋逸抱着一只胖胖的荷兰猪站在门口。清冷月华映在他单薄的身子上,公子谦谦,与怀里的左左极不协调。可是他为了哄心上人高兴,根本没在意这些小事。 宋老太太瞧不起冉家,但是宋逸没有,冉子霖无法狠下心不理会这个儿时玩伴。 “进来吧。”冉子霖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宋逸弯腰把左左放到地上,“子霖,腊月十五国子监就放假了,到时候,我们就在一起读书吧,最近老师们考的都是时政题目,有人讨论,比独自思考强。” 冉子霖倒一杯茶给他:“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是我客居卫家,还是要请示姨父才好。” “好,你若没有意见就好办了,明日我就跟卫博士请示此事。”宋逸眸中闪过一丝欢喜,嘴角不经意的翘起了。 冉子霖无奈的摇摇头,直言道:“宋逸,我们兄弟一场,我就直说了吧,你和阿倩的婚约已经被你祖母否认了,就算你中意阿倩,我们家也不会让她去受苦,你还是死了这份心吧。” 宋逸苦笑:“自从你回来,咱们见这几次面,我也看出你的态度了。今日你既然言明,我也就直说了。本来打算金榜题名之后再说的,毕竟也没有十成把握能中。这八年我寒窗苦读,就是为了能做官,能找到你们,能给阿倩好的生活。你还记得小时候常说的那句话吗?多读书,中状元。骑大马,穿红袍。娶阿倩,做新娘。我从小就喜欢阿倩,喜欢了这么多年,我会对她好的,子霖,你相信我。” 他眸中泛起了泪光,神色异常坚定。冉子霖不忍直视:“我知道你会对她好,可是……” “等我中了进士,就可以做官了,我一定求个外任,哪怕是做个县令,我带她走,不让祖母有机会欺负她,我会用命护着她,我说到做到。”宋逸神情激动,声音也愈发响亮。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挤进来一个雪白的小脑袋,看见左左就“汪汪”地叫了两声。 屋里的两个男人齐齐的朝着门口看了过来,阿倩窘迫的抱起两只小狗转身就走。“阿倩……”宋逸快步追了过来,心里欢喜的彭彭直跳。 冉紫倩脚步没停,只转头道:“大哥,若是有外人,我就不去看烟花了。” 宋逸识趣的停住脚步,却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二月就春闱了,在等我两个月……” 冉紫倩再也没回头,快步走了。看着她的背影进了房间,关了房门,宋逸还是舍不得离开,痴痴地看着窗上映出的人影。 “放烟花的时辰快到了。”冉子霖系上披风,出了房门。 “你快陪她去吧,她必定喜欢看的。我先走了,以后……我再陪她。”宋逸抱起左左,落寞的身影在月光下更显凄凉,冉子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独自离去,无法挽留。 第39章 杨家提亲 “大哥你看,好漂亮的牡丹烟花,看看看,又有好几朵……”空中绽放的烟花成了一座绚烂的牡丹园,冉紫倩欢喜的沉浸其中。 冉子霖面容平静,透过烟花看向了更深邃的夜空,只在低头看向妹妹时嘴角才会微微翘起。 “大哥,将来你会给我们娶一个什么样的大嫂呢?”冉紫倩看着满天绽放的烟花,促狭的看着冉子霖笑。 子霖看着遥遥的皇城,面色平静:“孝敬长辈,爱护阿倩的。” “那你可有意中人了呀?”阿倩长大了,也开始关心男女之事了。 “呵呵!大哥不急,等你和兮儿出嫁了,爹娘的事情解决了,我再娶妻不迟。” 提到爹娘,阿倩眸中的神采暗淡下去,看向家里的顶梁柱,这些年大哥背负了太多的责任和艰辛,从九岁起,他就成了懂事的男子汉,从不曾偷懒懈怠,一直勤学苦练,就是希望报效朝廷,迎回父母。 璀璨的烟花绽放,照亮了他刚毅的侧脸,阿倩鼻子一酸,低低的唤了一声:“大哥……” “傻丫头。”冉子霖伸出大手揉揉她的头顶,对着妹妹温柔的一笑。 “阿倩,你也来看烟花呀。” 冉紫倩扭头一瞧,竟然是张飒,不禁一愣:“飒姐姐,今天不是你姐姐大喜的日子么,怎么你也出来了?” 张飒身上桃红色的送喜裙子还没有换,只加了一件赤金裘皮大氅,包裹住窈窕的身子遮挡寒风,却掩不住眸中的浓浓的失落。 “我是姑娘,不能像弟弟们一样去送嫁……”张飒懊恼的叹了口气,“唉!送走姐姐,我一个人在屋子里空荡荡的,心里别扭,还不如来这里看烟花。” 阿倩携了她的手,并肩而战:“是啊,你看这些烟花多漂亮,足足放一个时辰呢,只有大皇子妃才有这样的殊荣。” 张飒看着漫天璀璨,想起姐姐出嫁前含泪的双眼,苦笑:“是啊,这是礼部为庆祝大皇子成亲而燃放的烟花,却不是姐夫为姐姐放的,你说,从没见过面的两个人就这样成亲了,也不知性情如何,他会不会疼爱姐姐?” 张飒说着说着竟含了满眼的泪:“自从母亲去世……就是姐姐照顾我,如今……” 阿倩听着她的声音有了哭腔,才发现她已经泪流满面,赶忙掏出帕子帮她拭泪:“大喜的日子,你快别哭了,我理解你的心情。自从离开爹娘,我也是由大哥一直照顾,我也很担心将来娶得大嫂性情不好,不能照顾好大哥。” 冉子霖被妹妹的傻劲儿逗乐了:“傻妹妹,大哥这些年照顾你都习惯了,哪里需要别人照顾?不过是等你成亲以后,就找个像阿倩一样的傻丫头,把媳妇接着当妹妹照顾就好了,你就别瞎担心大哥了。” 阿倩撅起小嘴道:“那我可不划算了,大哥才照顾我十几年,却要照顾大嫂几十年呢。” 冉子霖被逗得哈哈大笑,连张飒都破涕为笑。 “难不成,你嫁了人,我就不是你大哥了?” 阿倩厚着脸皮做了个鬼脸:“将来嫁了人,我也天天往娘家跑,专门跟大嫂抢大哥,嘿嘿!” “这是谁急着要嫁人呢?是不是看见人家成亲放烟花,羡慕了?”一道促狭的清朗声音传来,冉家兄妹不用回头就听出是墨祁骁来了。 张飒循声望去,与康郡王对视一眼,都是一愣。 “你怎么来了?” “你怎么来了?” 张飒抢先说到:“我送走姐姐,自然就没事可做了。可是你是迎亲使啊,怎么能不负责任地跑出来?” 康郡王理直气壮的答道:“迎亲使把新娘子接了来,喝了几杯喜酒,不就该走了吗?你还让我怎么负责?总不能连洞房都替人家入了吧,哈哈哈……” 张飒本就心情不好,又被他这样抢白,自然气恼的很,扬手便把小手炉扔了出去,“不准拿我姐姐开玩笑。” 墨祁骁灵巧避开,跃到阿倩身侧:“咱们看烟花,别理这疯婆子。” “骁哥哥,你别这样说。”阿倩用安慰的眼神看一眼张飒,对墨祁骁道:“娶媳妇跟嫁女儿的心情本就是不一样的,飒姐姐心里舍不得姐姐,自然难过的。” 墨祁骁呵呵一笑:“有什么难过的,姑娘长大了不都要嫁人么,有男人宠着有什么不好?” 张飒眨巴眨巴大眼睛,神情认真的问道:“姐夫会宠着姐姐吗?” 墨祁骁哈哈大笑,笑得张飒脸都红了,被阿倩嗔怪的瞧了一眼,才憋着笑答道:“大哥宠不宠大嫂,那是他们夫妻俩的事,你问我,我问谁去?” 张飒心情复杂纠结,气恼的一跺脚,烟花也不看了,转身离开。 冉子霖看看不远处跟着张飒的两个小丫鬟,似是不太中用,担忧道:“天黑路滑,我送张姑娘回去吧。” 阿倩也想跟着去送,却被墨祁骁悄悄握住了手臂,难得这样好的独处机会,他怎么肯放过。扬声对张飒道:“明日午膳是皇室认亲宴,本王帮你看看他们夫妻神色如何。” 张飒没理他,只对冉子霖道:“多谢冉公子美意,我家的侍卫就在拐角处,走几步就到了,您不必多送了。” 冉子霖目送她与侍卫汇合,才放心的转回身,却发现墨祁骁已经悄悄的带着阿倩钻进树林子里去了。 “骁哥哥,明日你还要进宫去赴宴啊,一大早就要往回赶,岂不是很辛苦?”阿倩心疼的看着他。 “不是一大早,是今晚就要回去,明早还有事情呢。先不说这些了,阿倩,想我了吗?”夜色中他的双眸闪耀着晶亮的光,在烟花绽放的瞬间更显流光溢彩。 “不想。”阿倩偷眼瞧他,果然见他的眸色暗淡了下去,无声的叹了口气,自嘲道:“我想你想的紧,匆忙的跑了来陪你看烟花,半夜还要赶回去,你却这么没良心……” 阿倩调皮一笑,嘴角的笑靥分明,娇声道:“不想……才怪!” 墨祁骁一愣,旋即明白过来,不容分说,抱紧心爱的姑娘,到她口中攫取相思的蜜汁。玲珑有致的身子在他怀里微微颤抖着,火热的唇舌无声的诉说着思念,一个长长的湿吻缓解了相思之苦,二人相拥看向了璀璨的夜空。 “阿倩,如果今晚是我们洞房花烛该有多好。”墨祁骁看着烟花接近尾声,用下巴摩挲着阿倩侧脸,无限憧憬。冉紫倩抿抿红艳的双唇,依偎在他身上,柔声道:“骁哥哥,我知道你是真心对我好,你也不必太着急,日子还长着呢。” “近来忙皇兄的婚礼,不适合跟皇祖母提咱们的事,等过了年,长辈们考虑给我赐婚的时候,我一定办成此事,你要相信我。”墨祁骁再次保证。 阿倩含羞未置可否,却引发了他不满的恐吓:“听说已经有人已经去你们家提亲了,二姑娘我不管,你可千万不能答应,知道吗?如果你答应了别家求娶,就算抢亲,我也要把你抢回来。” 冉紫倩还真没有遇到提亲的,可是冉紫兮却在初七中午刚刚回到卫府时,就遇到了一门令人纠结的亲事。 兄妹三人到正房中来见秦氏,却见一位穿戴讲究、姿容明艳的夫人正和秦氏一起喝茶叙话。 “这是卫煜的姑母,杨府的夫人,你们随着煜儿和媛媛叫姑母吧。”秦氏起身引荐。 三人恭敬地行了礼,正要告退,却见杨夫人卫氏满面含笑的上前看着紫倩和紫兮:“这就是冉家的两个姑娘?果然是国色天香的美人。” “这是我姐姐的女儿阿倩,这是小冉探花郎的女儿紫兮。”秦氏一一引见。 卫氏晶亮的眼眸凝结到紫兮身上,拉起她白皙的小手,笑道:“这男人的话呀,果然是不能信。原说是念在旧谊,想照顾小冉探花郎的女儿一辈子。如今一见,难怪他想求娶,这么标志俊俏的模样,整个京城也找不出更美的人儿了。” 冉家兄妹听了求娶二字,神色都是微怔,卫氏是杨睿的婶母,莫非这是替杨睿来提亲的?可是又怎么说念在旧谊? 秦氏直言道:“你们的姑母也不是外人,刚好你们三兄妹都在,就帮兮儿一起拿个主意,咱们就直说了吧。今日她是替白杨状元杨玦来提亲的,想求娶紫兮。” “杨玦?”冉子霖不敢置信的抬眸。阿倩和紫兮也都愣住了,怎么不是时常来纠缠的杨睿,而是素未谋面的杨玦? 卫氏笑道:“我家小叔子久负盛名,想必你们也听说过,人品才华都是极好的。这些年忙于仕途,一直未娶,如今未满而立,已是三品大员。嫁了他,以后必定是享福的。” 名动天下的白杨状元,姿容俊朗、性情温润、才高八斗、无妻无妾,是天下公认的好夫婿人选! 第40章 定终身 卫氏又把白杨状元好一番夸赞,才回隔壁府上到自己娘家看母亲去了,说好午后回杨府时再来听回话。 “子霖,你这当大哥的怎么看?”秦氏喝了口茶,缓缓问道。 冉子霖神情严肃的看一眼紫兮,她深埋着头,脸上绯红,却并无欢喜的神色。想到昨晚徐永寒送她回来时的神情,不敢贸然开口,试探的问道:“兮儿,你怎么想?” 姑娘家的婚姻都是父母兄长做主,不过多半也会问问本人的意愿。紫兮揪着手里的帕子,贝齿咬住了下唇,却不小心咬到昨晚的伤处,疼的嘶了一声,突然想起被他亲吻的感觉。 一张小脸红的透透的,怎么也开不了口。 秦氏不知她和徐老七的纠葛,只当是脸皮儿薄,不好意思开口。就说道:“那白杨状元的确是一等一的好人选,只是年岁上与紫兮差的多些,不过,男人大个十几岁也不是什么坏事,他必定更疼媳妇。杨大人洁身自好,一直无妻无妾,若嫁了他,日子必定舒心的。” 紫兮依旧垂着头不说话,阿倩拉起她对姨母和大哥道:“我和兮儿去后院走走,一会儿就回来。” 冬日寒冷,北风吹得紧,西北上的一片乌云便黑压压的扑了过来。卫家的小花园里没有什么奇花异草,如今所见的便是一片枯黄,唯有杨睿送来的那一棵雪兰还在顽强的活着。 “兮儿,徐将军可是给了你什么承诺?”阿倩神色认真的瞧着她。 紫兮不好意思承认与男人私定终身的事,思量着该怎么开口才好。 “兮儿,那个人冷硬狠心,从翠屏山到京城,这一路都没有好脸色,你若嫁了他,只怕要跟雨薇姐姐一样挨打挨骂,不如嫁了白杨状元的好。”阿倩冷的搓了搓手。 “姐姐……我……”紫兮的长发被狂风卷起,凌乱的扑到脸上。 “咱们到书房里说吧。”这个时辰,书房里没有人,姐妹俩一前一后进来,阿倩帮紫兮轻柔的理了头发。“难得遇上这样好的亲事,姐姐怕你错过了,就再也难以遇上。” 紫兮用力闭了一下眼睛,似乎是下了决心,睁开水汪汪的大眼睛,轻轻开口道:“他说,三日内就来咱们家提亲,我想,他不会骗我的。” 冉紫倩一愣,漂亮的大眼睛眨了眨,惊疑道:“他是真心喜欢你吗?你真的打算嫁给一个连九公主都敢打的人?” 紫兮抬头道:“他虽然脾气不好,可是我与他相处那么久,怎么都觉着他不像是会打女人的。” “你喜欢他吗?” “我也不知怎样算喜欢,看到他,我就觉得很踏实,就什么都不怕了。”紫兮含羞低头,不再说话,心中却也有几分忐忑,他究竟会不会来? 冉紫倩叹了一口气,妹妹居然也把心丢了。那个高大的男人的确可以保护她,但是他能细心的呵护她吗? 阿倩回到上房,跟姨母简单说了紫兮的事情,秦氏皱着眉暗暗叹气。 “这样吧,先别拒了杨家,只说等你姨父回来商量一下,过两天再去回话。若是徐将军三日内不来提亲,就莫傻傻等着了,速速与杨家议亲,免得日子久了,人家有别的想法。”秦氏本是光明磊落的人,但是为了姑娘一生的好归宿,只得如此了,实在舍不得放弃杨家。 冉紫兮在静默中过了两日,手上绣着一个石青色的荷包,心里却是像沸水一般翻滚着。 他初七回到家,秉明长辈,准备东西,初八就该来的。可是眼见着红日已经西斜,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姑娘心不在焉,手上就被狠狠地扎了一下。 紫兮眸光涣散的瞧着白皙圆润的指肚冒出血来,竟像不是自己受伤似的,丝毫没有感觉到疼痛。 今日他肯定不会来了,明日便是第三天,若他还不来…… 紫兮不敢再往下想,歪在榻上用帕子蒙了脸,脑海中却是挥之不去的回忆,仿佛他就坐在桌边,手上擎着一本烂熟于心的《孙子兵法》,眼角的余光时不时的飘向外间正在缝衣服的姑娘。她偶尔抬起头时,他都在专注的看书,所以她也拿不准他究竟有没有看自己。 虽然他总是吼她、骂她,可是她有困难的时候,他都会毫不犹豫的出手帮她。在衡水湖落水的时候,他没有丝毫犹豫就跃入水中。她的腿抽筋走不动,他帮她按揉经络,却没有半点调.戏亵渎的意思。看到色眯眯的杨睿,他攥起拳头就去打人。她想去看供奉赑屃的小院子,他就带她去看。看到她哭红了眼,他便生气的逼问她问什么。 原来他一直对她这么好…… 脸上的帕子滑落,娇俏的小脸上已经爬满了泪,紫兮相信他是真心的,可是他为什么还不来呢? ******************** 定国公府 吃罢了晚膳,老太君微阖着眼,坐在暖炕上撵着一串佛珠消食,对刚刚进门的徐老七道:“昨天你刚到家门口,就被军中的弟兄截了去,这两日也累了吧,早点回去歇着吧。” 徐永寒却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坐下喝了口茶,郑重道:“大军归来,我也有些军务要处理,所以忙了这两日。赵老将军本来是让我提前回家养伤的,如今伤也好了,以后我每日还是要去军中操练的。祖母,先不说军中的事了,我想娶冉紫兮为妻,请祖母明日去冉家提亲吧。” 老太君峳地坐直了身子,双眸明亮的笑道:“你小子想好了?这回不拖着了?” 徐永寒垂眸默默地看了一眼地面,幽幽道:“想好了。” 老太君疑惑的目光在徐老七身上逡巡,不解的问道:“老七呀,怎么要娶媳妇了,你却并不畅快呢?是不是有什么心结,跟祖母说说吧。你这幅心事重重的表情,让祖母怎么放心哪?” 徐老七站起身,面色平静的说道:“请祖母明日务必去提亲,我没有心结,先回去休息了。” 大步离开上房,腊月的寒风扑打在身上,徐永寒无声的叹了口气。他怎么能告诉祖母,她心里可能有别人呢。既是决定要娶了,无论如何也要让她进门。 路过书房时,他下意识的顿住脚步,心中生出一种异样的渴望。 也许……是自己误会了?也许那不是她的心上人?那会是谁呢? 心底升腾起强烈的渴盼,若那不是她的心上人,该有多好! 有了这个念头,徐永寒转身进了书房,想去仔细地瞧瞧那幅画,寻找些蛛丝马迹,证明那不是她的情郎。 小厮进来点亮了数盏烛火,屋子里明亮温暖。 拿起那幅一直不敢正视的画,他觉得自己的手竟有点发抖。打开画卷,映入眼帘的便是彬彬如玉、神采飞扬的俊俏公子,眸光温润、唇角微翘,眼角眉梢都透着浓浓的爱意。 徐永寒“啪”地一声合上画,把牙咬的咯吱作响。他还是无法正视这幅画,满腔的怒火恨不能把画焚了。那么娇美温柔的姑娘,似乎只有这样温润如玉的公子才是良配。他承认自己是个粗人,不了解姑娘家的心思,也不能像康郡王那样哄心上人欢喜。可是他喜欢上她了,怎么办? “老七呀,你有什么心事,就跟祖母说说吧。”大丫鬟春禧推开门,送老太君进屋,就识趣的退了出去。 徐永寒一愣,忙上前扶祖母坐下:“祖母?这么冷的天,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傻孩子,你有没有心事还能瞒得过祖母吗?你从小就没了娘,祖母看着你长大的,你眸光一闪、眉梢一动,祖母就知道你在想什么,就知道你欢不欢喜。祖母老了,陪不了你们几年了,唯一的希望就是你们都能过上和和美美的小日子,有个疼你的媳妇。若是你过得不舒心,祖母去底下的时候,也闭不上眼哪。”老太君慈爱的眼神瞧着自己嫡亲的孙子,握着龙头拐杖的手又紧了几分。 徐永寒心中愧疚,“噗通”跪在了地上:“孙儿不孝,让祖母担心了。” 老太君伸出满是皱褶的双手,拉他起来:“我瞧着你是极喜欢冉家二姑娘的,她心里应该也有你,傻小子,你究竟还有什么想不通的,快跟祖母说说,你还拿祖母当外人么?” 徐永寒垂首默了默,缓缓说道:“不瞒祖母,在翠屏山养伤时,冉家老爷子就故意设下一个局。他让冉紫兮伺候我衣食起居、给我换药,朝夕相对,她又是那么娇美温柔的姑娘……我,我就不知不觉的动了心。可他分明是故意的,他贪图咱们徐家的权势,才让冉紫兮夜以继日的伺候我。老爷子好谋算,我在冉家住了半个月,并未见过大姑娘冉紫倩。他只让冉紫倩见康郡王,只让冉紫兮见我,可见是故意安排,想依靠姻亲关系帮助冉家起复。我早已识破了他的圈套,却……”却丢了心。 老太君微微点点头,笑道:“这为这点小事?依祖母看来,冉老爷子高明的很。” 徐永寒一愣:“祖母这话怎么说?” “谁家的长辈不希望姑娘嫁入一个好人家,我的孙儿连太后都青眼有加,冉老爷子看上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他并没有耍什么阴私手段,也没有故意赖上咱们家,只不过是让孙女照顾你养伤,期盼着你能真心喜欢上一个温柔善良的女孩子,这有什么不好?若没有冉老爷子的谋算,只怕你这一辈子还未必能遇上一个可心儿的媳妇呢,你该好好谢谢人家才是。” 老太君慈爱的笑着,徐永寒拧着的眉头却并未舒缓,蹲到祖母膝前道:“祖母,其实孙儿还有一重担心,真的娶了冉紫兮,冉家会不会提出让祖父向皇上求情,把她流放苍狼山的父母放回来?” 老太君一愣:“难道你不希望她爹娘回来吗?” “希望,可是,要祖父母舍着脸去求皇上,孙儿于心不忍。”徐永寒正色道。 “傻孩子,”老太君抬手摸摸他头顶:“人家把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养大,教养的知书达理,愿意把她嫁给咱们徐家,伺候你饮食起居,给你生儿育女,为徐家传宗接代,难道咱们不该为人家做点什么吗?咱们舍着老脸去求求皇上,把冉家的两位爷放回来,冉紫兮必定感恩戴德,这一辈子都对徐家尽心尽力。你想想,这事终究还是咱们家划算。” 徐永寒默默点头,觉得自己太年轻,终究是祖母看得更透彻。于是慢吞吞的拿起书案上那幅画,交到祖母手上,委屈的转过头去。老太君突然想起之前冉紫兮曾经写纸条给他说“画”,莫非这就是两个人之间纠葛的那幅画? “这不是……冉姑娘的父亲,小冉探花郎么。”老太君左瞧右瞧,最终确定的点了点头。 徐永寒气愤委屈的眼神瞬间被惊愕、狂喜所取代,蹲到老太君膝前,仔仔细细的去瞧。果然,这人的眉眼与冉紫兮有几分相似,挺翘的鼻梁更是一模一样,她的樱桃小嘴虽然长得不像父亲,笑起来的神态却十分神似。 徐永寒啪地一拍脑门,裂开大嘴嘿嘿的笑了起来。“我真蠢,竟没想到是她父亲。” 老太君被他的傻样逗乐了:“你就为这幅画置了这些天的气?还真是为情所困,人就变傻了。” “祖母,画中人的年纪也就二十上下,我没想到会是她父亲。如今细看这画卷,边上已经毛了,纸张也已经发黄,可见是多年前的画作了。我当时怎么以为……唉!”徐老七懊恼的直叹气。 老太君笑道:“你以为是她的情郎不成?” 徐永寒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嘿嘿直笑:“明天我和祖母一起去卫府提亲吧,我把这幅画还给她。” 老太君点头:“你可要想好了说辞,若是让她知道你扣着人家的画像故意不给,还不得恼了你?” 徐永寒笑得合不拢嘴:“祖母放心,这点小事我还是能办好的,嘿嘿!我就说,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她必定欢喜,又会感激我。” 第41章 议婚期 心不在焉的吃了几口早饭,紫兮就到冉子霖的书房中来:“大哥,我在给你绣一个荷包,快绣好了,你瞧瞧想要什么样的穗子?” 冉子霖扫了一眼喜上梅梢花色的石青色荷包,温和道:“前几日你和阿倩做的荷包我才刚用,暂且不缺了,你先留着吧,我需要的时候再问你要。” “哦,大哥,我想找本书看。”紫兮把荷包放在桌角,到书架上翻找图书,却按捺不住心中的焦急,眼角余光忍不住向窗外飘。 书房在前院,若是有客人来,必然能听到喧哗,透过白色纱窗,隐约可见院子里朦胧的人影。 冉子霖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妹妹的心事他何尝不知,徐永寒,那是国公府嫡孙,是祖父看中的孙女婿,可是他真的能来吗? 大门处传来一阵喧哗声,紫兮翻书页的手微微抖了抖,心中生了几丝惊喜,是他来了吗? 冉子霖笑着起身道:“许是有人来了,我出去瞧瞧,兮儿你在屋里看书吧。” 门口进来三个男人,为首的一人穿着绿色刑部公服,可见是八.九品的末等官员。两个守门的家丁追了进来,想把他们请出去。 “怎么?国子监的教书先生也敢不把刑部放在眼里?”一个虬须大汉喝道。 “我家老爷不在家,诸位可以去国子监找他,夫人身体不适,不能见客,几位老爷请回吧。”家丁还在苦劝。 冉子霖见这几人面色不善,似乎与徐家无关,便沉声问道:“什么事?” 家丁见表少爷出来,赶忙上前回道:“表少爷,这三位老爷投了拜帖,可是老爷不在家,夫人身体不适,不能见客,您快劝劝几位爷回去吧。” “几位官爷有何贵干?”冉子霖不卑不亢的抱拳行礼。 虬须大汉嗓门洪亮的答道:“我家大人前些日子听说你们家的表姑娘不错,就来提亲,不想你们家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瞧不上咱们刑部的大老爷,把婚事拒了,今日我们就想问问小嫂子,我们大哥哪一点配不上她?” 紫兮在书房里听得清楚明白,这哪是徐永寒,分明是地痞流氓来闹事的。竟还是因为自己而起,姑娘眼睫颤了颤,走到窗边,透过窗缝往外看。 冉子霖面色一寒,隐隐猜到这为首的可能是常雨薇的小叔子,在刑部当差的那个人,好像叫刘银。“我妹妹年纪还小,暂时不想嫁人,并非瞧不上大人。婚嫁自愿,大人请回吧。” 果然,为首穿着绿色官服的人嘻嘻一笑,抱拳道:“原来是大舅哥,失敬失敬,婚嫁自愿不错,我只是家嫂蠢笨,我怕她没有说清楚,这才亲自登门,让大舅哥见笑了。” 冉子霖怒目而视:“谁是你大舅哥?大人请回,恕不远送。” 旁边另一名黑脸瘦汉怒道:“你小子别他妈给脸不要脸,我们兄弟要想要个女人,什么法子没有?如今我们大哥心善,想明媒正娶,你还不烧香磕头地赶紧把姑娘送出来。” 论样貌身材,刘银算是中等,只是满脸的猥琐,一笑一嘴大黄牙甚是恶心,此刻便堆着虚伪的笑脸充当和事老:“两位兄弟别急,咱们不干那败坏姑娘名声的事,弄成那样多不好。” 秦氏见那拜帖上写的是刘银,就特意称病不见,没想到他们竟闯了进来,此刻听说冉子霖与他们对峙,赶忙跑来前院。“你们哪个是刘银?怎能擅闯我家?” 虬须汉笑道:“卫夫人不是病了吗?怎么这么快又好了?分明是戏耍咱们弟兄,这就该大刑伺候。” 冉子霖见他羞辱姨母,怒不可遏地握起了拳:“你们私闯民宅,再不走,休怪在下不客气。” “呦呵,小子,还想跟刑部的大爷动手?”那虬须汉大手一神,揪起了冉子霖的脖领子。 紫兮在屋里心揪的突突直跳,用帕子掩住嘴,眼里蓄满了泪。这都是因为自己引来的祸事,那三个人膀大腰圆,大哥未必是他们的对手,就算打得过,这些人能善罢甘休么?若他们耍些阴私的手段构陷大哥,关进刑部大牢,那…… “住手。”一声洪亮的断喝从大门口传来,高大的身影就迅速来到冉子霖面前。 紫兮眼圈里打转的泪珠夺眶而出,他来了……每当她有难的时候,他总会出现。 徐永寒冷着脸,大手一伸握住了虬须汉的手腕,“嘎巴”一声响,疼的大汉痛叫出声。 “怎么回事?”他抛开大汉手臂,转头问冉子霖。 冉子霖早气的青筋暴起,若不是怕耽误春闱,早就动手了。压抑着怒火说道:“前几日刑部有个叫刘银的求娶紫兮,被我们家拒了。今日他竟然私闯民宅,恬不知耻的要见妹妹。” 徐永寒气的剑眉扬起,抬起一脚就把虬须汉从院子正中踢到了门口:“给我滚,凭你也配?”虬须大汉摔落在地,捂着胸口,吐出一口血来。 刑部的人只有打犯人的,何曾被人打过,黑瘦汉子抽出腰间的牛筋鞭,拉开阵势:“哪里来的野汉子,吃你爷爷一顿鞭子。” 徐永寒不屑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示意冉子霖带秦氏退到一旁。 刘银抿着一嘴黄牙避到一旁,倒想瞧瞧冉家还有什么厉害的亲戚。 紫兮有点担心的把窗缝开大了些,他赤手空拳,不会吃亏吧? 牛筋鞭挥起带着凛冽的风声,呼啸着直奔徐永寒面门而来,他并未后退,而是灵巧避过鞭稍,欺身上前,一把抓住鞭子根部,猛地向怀中一带。黑瘦汉子没想到他速度竟这么快,被强大的力道一扯,没有控住身形,鞭子脱手,踉跄着向前跌了几步。没等他回头,鞭子已经到了身后,“啪”地一声响,后背皮开肉绽。 刘银警觉的看向徐永寒,此人功夫之高,他们三人联手也过不了三招。狡黠的眸光一闪,抱拳道:“这位好汉,不知如何称呼,今日之事纯属误会。在下刑部司狱刘银,是定国公徐府旧部,今日来只是想问冉姑娘一句话而已。” 徐永寒冷笑:“原来你才是刘银,跟定国公府有关系?” 刘银一看搬出大人物果然奏效,嘿嘿一下,呲着大黄牙道:“当年我和哥哥都在徐家军中效过力,得国公爷提携才在刑部做了官,不看僧面看佛面,不打不相识,这位大人如何称呼,交个朋友如何?”徐老七近几年都不在京中,刘银不认识他,但看他的气度威严,虽是未穿官服也能猜出品阶不低。 徐永寒哈哈大笑,用鞭子指着刘银道:“我们徐家不养你这样的——狗,给我滚得远远的,让我再看到你,必然打的屁滚尿流。我还告诉你,从今日起,冉紫兮就是我的未婚妻,有男人在,何须问女人?你要问什么话,只管到定国公府来问我徐永寒就好。” 说罢挥鞭抽了过去,啪啪啪三鞭子落下,刘银被打的抱头鼠窜,连滚带爬,刚要从地上爬起,惊见影壁墙边拄着龙头拐杖的老太君,连忙跪爬过去,连连磕头:“老太君,老太君饶命,饶命啊……” 老太君冷脸斥道:“你们平日里就是这样打着徐家的旗号招摇撞骗吗?今日老七打你算个小小的教训,以后在敢提徐家,小心你的狗头。” 三人这才知道走夜路装小鬼,这回撞到阎王爷身上了,立时连连磕头,逃命似的跑了。 秦氏这才发现老太君,赶忙迎了上去,双方进厅堂落座。 老太君说明来意:“老七在翠屏山受伤,承蒙冉家救助,一直心存感激。也因此得见冉家两位姑娘,紫兮那孩子,老身着实喜欢的紧,刚好老七并未定亲,我瞧着两个孩子十分合适,就冒昧来提亲。自古一家有女百家求,我们徐家若是能娶冉二姑娘进门,必定不能让她受委屈。老七要是敢对她不好,老身必是不依的。等过了年,皇上不太忙的时候,国公爷就去跟圣上请个旨意,请求让冉家大爷、二爷和夫人们从苍狼山回来,看着他们小两口完婚。只是圣上能不能给这个恩典,老身也不敢打包票,只能尽力而为罢了。” 冉子霖想到徐永寒是来提亲的,却没想到老太君如此爽快,竟然肯帮着求圣旨。顿时感动的含了热泪,跪下给老太君磕了一个响头:“多谢老太君,不管爹娘能否回来,老太君有这份心意,冉家已是感激不尽。” 徐永寒拉起他问道:“有一幅画像,是二姑娘丢的,如今找到了,我想亲手还给她。” 冉子霖问道:“莫非是二叔的那幅画像?” 徐永寒眸光一亮,嘴角微微翘起,果然是小冉探花郎。点头道:“正是。” “她就在书房里,你去给她吧。”冉子霖给他指明了方位,就与秦氏、老太君商量定亲之事,故意留给他一点时间,让他们两个人说说话。 第42章 情动时 紫兮呆愣愣的站在窗边,遐想着他们在厅堂里的谈话,却突然听到有力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抬眸一看,竟然是他大步朝着书房来了。 一颗心咚咚的狂跳起来,紫兮跑到书案边坐下,左手抓起一本书举着,又看到自己的荷包还在桌子角上,伸出右手攥在了手心,还没调整好状态,他就敲了敲门推门进来了。 怎么不等人家去开门就进来?紫兮暗自腹诽着,脸上早就腾起两朵红云,垂眸不敢看他。 “你知道是我?”徐永寒轻笑。 紫兮站起身子,低垂着头,把书和荷包放在书案上,转过半个身子侧对着他,轻声道:“不知道。” “呵呵!还说不知道?”娇羞都写了满脸,徐永寒对她的表情很是满意,朗声道:“有一样好东西给你,保管你欢喜,快过来瞧瞧吧。” 紫兮脚下没动,身子却微微转了转,抬起秋波盈盈的大眼睛看了一眼英挺的青年,正对上他灼灼的眸光,粉白的小脸瞬间红透,目光流转落在了他手上的那卷画轴上面。 “你找到了?”紫兮惊喜的盯着画卷,忘记了不好意思,快走两步绕过桌角到他身边,伸出一双白皙小手抢过了那幅画。 “这幅画对你很重要?”徐老七见她颤抖的小手打开画卷,眸光中闪烁着泪花,低头凑到她耳边轻声问道。 “嗯,这是爹爹中了探花郎那一年,娘亲手画的,她说以后爹爹就要入朝为官,不能日日在家陪着我们了,画一幅爹爹的画像挂在书房里,我每日学习写字读书,就像爹爹在身边一样。我家被抄的时候,能带出来的东西不多,这幅画是我对爹娘的念想,所以才麻烦将军帮我找寻。谢谢你!”紫兮小心翼翼的把画收好,回过身来看着徐永寒真诚道谢。 两颗晶莹剔透的泪珠在眼圈里打着转,红润的樱桃小嘴抿着,徐永寒看着她既欢喜又娇羞的模样,心中一阵悸动,长臂揽在了她的纤腰上,伸出食指点了点挺翘的鼻尖:“这两日我翻遍了所有的行礼,才找到这幅画,只说一句谢谢就行了?是不是该用行动表示一下?” 紫兮冰雪聪明,自然猜到他大概想要的是什么,只是她又怎么好意思投怀送抱呢,只得低下羞红的小脸,轻声问:“怎么行动啊?” 想了他三日,今日他总算来了。真的见了面,却又不敢看他。姑娘声音软软糯糯,既羞涩又甜蜜,完全泄露了自己的心思。 男人看在眼里,听到心上,哪里还控制的住,突地硬了起来,叫嚣着想要吃掉她。低头毫不犹豫地袭向她绵软甜蜜的樱唇,疯狂地掠夺着她的甜美,吸允着,辗转着,反复着,先是轻轻的啃咬,然后袭向她的牙关处,用舌尖顶开贝齿,将自己的舌头紧紧包裹着她的丁香小舌与之缠绵,甚至卷入自己口中用力的吮了一口。 “嗯……”她唇角情不自禁的溢出一声娇吟,身子再也撑不住他的重量,竟是绵软的向后倒去。 他正吃得甜蜜,怎么肯让她离开自己的唇舌,双臂抱紧了她的身子,俯身欺了上去,把她压在宽大的书案上,继续如狂风般肆虐。胀痛灼热到无法忍耐,只得在她身上用力磨了几下。 他似乎是找到了妙处,再次卷过来她的舌尖儿,使劲儿嘬了两口。果然,她嘤咛一声,身子娇软的在他身下化成了一弯要男人命的绕指柔。他只一听那情迷娇柔的声音就差点攀上顶峰,咬牙顿了一顿身子才忍住没喷出去。 这小妖精动情时居然如此要人的命,徐永寒抬起头大口的喘了两口粗气,拧眉问道:“你明年几月及笄?” “啊?”意乱情迷之中,她没听清他说了句什么话,娇喘微微的询问了一句,却又引来他一番狂风暴雨般地亲吻,小腹还被狠狠的磨了几下。 徐永寒心里舒爽的像是捡了个宝,小媳妇竟然在情动时柔若无骨,声娇似蜜,哪个男人得了还不得夜夜宠得上了天。他在军中三年,什么荤段子没听过。虽是没有尝过女人滋味,却也知道这样的是天生尤物,女人中的极品,想来那处必定更是美妙,只待他去品尝。 绝代有佳人,精妙世无双。 在即将控住不住的时候,徐永寒猛地起身,坐到了椅子上,顺势拉她起来,坐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紫兮脸上的潮红未退,绵软无力的倚在他胸膛上,娇喘微微,目光迷离。只是一个动情的吻就这副模样,将来到了床上……徐永寒想象着那样一幅画面,只觉得鼻血快要溜出来了。 “兮儿,你几月及笄?”他喑哑的声音带着压抑的*。 紫兮努力听清了他的话,温顺答道:“五月。” “好,那咱们就把婚期定在六月吧。”声音霸道,不容商量。 “但凭将军做主。”娇软温柔,甜到男人心里。 “祖母为了咱们的事,没少操心受累,还请求祖父过年之后,去求皇上的圣旨,让你爹娘、伯父伯母回来参加咱们的婚礼,你随我去厅中,给祖母磕个头吧。”徐永寒拉她起来,帮她把一缕凌乱的发丝别到耳后。 “真的?”紫兮震惊:“爹娘真的有希望回来?” “你也别抱太大希望,皇上准不准许,还不一定呢?”徐永寒帮她整理一下衣服,目光落在了桌案上的石青色荷包上。“喜上梅梢?这个是给我做的么?” 紫兮伸手想从他手上夺过来:“还没做好呢,还少个穗子。”昨天心不在焉的,针脚不够整齐漂亮,不想给他。 徐永寒毫不客气的塞进了怀里:“我瞧着挺好的,不用穗子就行。回头你再做个有穗子的给我不就行了。” 紫兮知道抢不过他,也就没做无谓的挣扎,温顺的跟在他身后,去厅堂拜谢老太君。腊月的冷风吹在脸上像小刀子似的,割掉了两个人脸上不自然的潮红,却带不走亲昵过后的情愫。 老太君瞧了一眼两人的模样,就满意的笑了。 “多谢老太君。”紫兮拜倒在冰凉的地上行大礼。 老太君忙拉着她的手起来:“傻丫头,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还这么客气做什么?” 众人叙话了一会子,徐永寒嘴角微翘,温柔的目光始终笼罩在娇美的未婚妻身上,秦氏和冉子霖忍着笑意没说什么,心里却是完全的放了心。 **************** 杨府 杨睿怒气冲冲的进了二叔杨玦的书房:“二叔,你向冉家提亲了?” “是。”杨玦面色平静,手上正在画着一幅水墨青花。 今天在国子监,卫煜瞥着杨睿奚落了几句,他还不信叔叔竟然会抢侄儿的心上人,回家一问竟然是真的。 “为什么?二叔,冉紫兮是我喜欢的姑娘,我上次还求您跟长辈们说说情,您居然……”杨睿气的牙痒痒。 “你父母不同意,你不可能跟她成亲的。”杨玦手上的笔丝毫没有停顿,声音也平静无波。 “他们现在不同意,也许以后就答应了。您也不能看她美貌,就跟侄儿抢女人吧?”杨睿气鼓鼓的。 “休得胡言,”杨玦搁了笔,看着侄儿正色道:“她怎么就是你的女人了?她是小冉探花郎的女儿,是我的故人之女,念在她爹爹不在京中照顾她,我这才动了恻隐之心,想照顾她后半生。我从未见过她,美貌与否更是无关紧要。睿儿,你若想得到什么,首先就要有能力,你爹娘就是看你不学无术,才想给你找个高门之女,将来也好有妻族的支持。莫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快回去读书才是正经。” 杨玦复又提笔作画,杨睿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白皙的俊脸气的通红,转身就往外走,却险些与进门的祖母撞个满怀。幸亏大丫鬟荷香上前一步推开了他。 “这是做什么呢?急吼吼的?”杨老太太面色不豫,呵斥杨睿道。 两名大丫鬟扶着杨老太太坐在了太师椅上,杨睿只得跟了回来:“祖母您没事吧?” “没事,你也不小了,以后改改这毛毛躁躁的毛病吧。”老太太懒得跟他多说,转头对杨玦道:“今日卫夫人来了,好话说了一箩筐,最后才说明白,原来是冉家二姑娘跟徐家老七订了亲,咱们家的提亲也就作罢了。” 杨玦手上一顿,一颗豆大的墨点掉落在画上,好好的一幅水墨青花就没法要了。 杨睿在一旁含着怨气瞥着二叔,还说什么恻隐之心、还说没见过,瞧这神情分明就是在意的。他只顾着寻思二叔,突然之间缓过神来,惊问祖母:“祖母,冉紫兮跟徐永寒定亲了?” 杨老太太自然知道孙子的心思,点头道:“是。”她这儿孙也不知是怎么了,京中那么多好姑娘不喜欢,却都瞧上了一个罪臣之女。那日老太君寿宴,她也去了,冉家二姑娘的确不错,只是配他们杨家的儿郎还差些。若不是杨玦多年不娶,她也绝不会允许那个扰了叔侄两代人心的祸水进门,如今徐家要了更好,家门清净了。 杨睿思前想后,握着拳狠狠锤在了桌子上:“难怪那时徐老七追着打我,还当他是匡扶正义呢,原来是早就瞧上了。”手上一疼,他嘶啊叫了两声,不停的甩手跳脚。 杨玦脸上已经是云淡风轻,对着母亲道:“我原本也只是瞧着她可怜,并非真的看上她了,如今她既有了好归宿,我也就安心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杨老太太道:“这件事可以到此为止,可是你的事情呢?到年你就二十九了,放眼京城,哪有你这么大岁数还不成亲的呀,可怜也罢,看上也好,除了她还有那么多的姑娘,你倒是赶紧找一个吧。” 杨玦提笔继续作画,清冷的声音道:“儿子没有瞧上眼的人,母亲不必着急了,以后有入眼的自然请母亲去提亲。” 豆大的黑色墨点被他描摹成一朵妖艳的黑牡丹。 第43章 平娘子 三日后,徐府家丁徐千送了一位三十多岁唤作平娘子的妇人到卫府,说这是徐将军专门为二姑娘寻得女郎中,因军中事物繁忙,才没能亲自来。 领了平娘子进后宅闺房,秦氏才诧异问道:“兮儿身体好好的,请郎中做什么?” 紫兮正要答话,平娘子却抢先一步笑道:“是否需要郎中瞧,还是让小妇人先给姑娘诊过脉再说吧。若诊得不对,自当辞去。” 世上的郎中皆是男子,头一次见女郎中,紫兮也有几分好奇,就伸出手腕让她诊脉,想瞧瞧她究竟能否说对。 平娘子一边诊脉一边观察紫兮气色,问道:“姑娘月事应该不准吧?” 被人问道这个,紫兮脸上一红,低头道:“嗯。” 平娘子诊完脉,起身道:“徐将军说姑娘左腿受冷便会抽筋疼痛,原是让我来给姑娘针灸按摩的。如今诊了脉,可见姑娘身子受过寒,不仅是左腿血气不畅,月事也是不准、而且应该是量少,此为宫寒肾虚之症。若不好生调理,只怕成亲之后,很难受孕。” 秦氏与冉紫倩面面相觑,不知羞的小丫头卫媛嘻嘻笑道:“姐夫真是心急,没还成亲呢,就想着抱儿子了。” 秦氏瞪了她一眼,小丫头吐着舌头退到阿倩身后,好笑的看着冉紫兮羞红了脸。 秦氏也不好多问什么,既是有女郎中在,就安心让人家瞧病才是。 平娘子请紫兮平躺到床上,用温水净了手,便循着她左腿的经络按了起来。力道不大不小,经络穴位都找的极准,紫兮觉着似是有一股暖流在腿上流淌,顿觉十分舒服。 “姑娘好福气,徐将军瞧着是个冷硬的男人,却对姑娘如此上心,这样性子的男人上了心,必定会把女人宠得上了天的。成亲以后,姑娘享不尽的福呢。”平娘子一边按着一边说着好话跟紫兮聊天。 紫兮这几日心里本就甜蜜着呢,被人一说更是忍不住抿唇轻笑。又觉得不好意思,反问道:“夫人是我见到的第一个女郎中,不知在哪里开医馆的?” 平娘子笑道:“我在家时叫平姑娘,如今人们就叫我平娘子,是取得平安的意思。我们家是几代的医家,出嫁也是嫁给了一个郎中,从小耳濡目染的就会了些医术,可是我不能去给男人瞧病,就在妇科上多花了些心思。我家住在京郊,难得隔了这么远,徐将军还能把我寻了来,可见是对姑娘护的紧,不肯让男郎中来瞧呢。” 平娘子会说好话哄人,一个时辰按下来,紫兮不仅腿上舒服,心里也很受用。 “明日我带些草药来给姑娘煎服,饮食上再调理一下,不出两个月,身子便调理的差不多了。”平娘子告辞,紫兮忙问该付多少诊金。却见她笑着摆摆手:“徐将军已经付了半年的诊金和药钱,不瞒姑娘,快过年了,谁家都忙,路又这么远,若不是徐将军付的诊金高,我原是想年后再来呢。徐将军待姑娘真好。” 紫兮红着脸送平娘子到绣楼门口,就由丫鬟引着去了前院,等在门房的徐千照原路送了回去。 第二日,平娘子来的略晚,却是带了一堆珍贵的补品过来。进门便向紫兮行礼:“实在不好意思,让姑娘久等了,只因我那小女儿哭闹不休。唉!其实我也算不上正八经的郎中,平时也极少出门的,不过是给街坊邻居的女眷瞧瞧病,离家不远。昨日出来了一上午,孩子今日就不肯让我出门了。” 紫兮温和笑道:“无妨的,平娘子家里几个孩子?几岁呀?” “两个儿子,两个女儿,大儿子十二岁了,小女儿才五岁。” 冉家姐妹异口同声道:“平娘子好福气。” 想起儿女,平娘子白皙的圆脸上露出一抹满足的笑意:“不知道的说是天意,其实都在调理,女人身子调理好了,必定是儿女双全的。”她把大包袱里兜着的一堆盒子一一拿了出来:“昨晚徐将军听说姑娘体寒肾虚,特意让下人带了这些补品过来,还说姑娘太瘦了,长些肉才好,若是长了一两,就赏小妇人一两银子,若是长了十两,就赏小人一两金子。姑娘快多吃些吧,小人还想多得些赏钱养活四个孩子呢。” 卫媛咯咯地笑出了声:“姐夫真有意思。”冉家姐妹俩也都用帕子掩着嘴嗤嗤地笑,紫兮道:“平娘子下次来的时候,把小姑娘也带来吧,那么小的孩子是离不开娘亲的。’ “这……这如何使得?”平娘子受宠若惊。 “无妨的,我们也都喜欢小孩子,您只管带来就好。”紫兮温柔道。 “那就多谢姑娘了,难怪徐将军对姑娘上心,这么温柔貌美又心地善良的姑娘,我若是男人也欢喜的紧呢。” 平娘子又给她按了一个时辰的腿,熬好了一副汤药,还教她做了一盅补气血的药膳食疗粥,临近午时才回家去。 腊月二十,徐老七以准女婿的身份亲自送了节礼过来。与卫博士和夫人秦氏寒暄过后,便随着冉子霖到书房喝茶。 见有客人进来,宋逸起身相迎,冉子霖为双方做了介绍以后,落座喝茶。 二人都听说了对方的事情,面面相觑都不知怎么开口,正尴尬的时候,门口传来了一声响亮的呼喊:“大哥,是不是七哥来了?” 话音未落,康郡王已然进门,见宋逸坐在椅子上,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这些日子太忙,没时间来看阿倩,听说徐老七已经提亲了,也不知阿倩是否心里不是滋味。正担心的紧,却见宋逸端坐在这里,顿时火冒三丈。 “见过康郡王。”宋逸起身行礼。 墨祁骁冷哼了一声:“你怎么在这?” 宋逸心中一动,莫非在国子监听到的风言风语是真的?自老太君寿宴之后,就有人说康郡王瞧上冉紫倩了,想要纳为妾室。他原本不信,今日见康郡王脸色骤变,似乎传言也有可能是真的。 “国子监从腊月十五便放假了,我来卫府与子霖一道读书,有不懂的地方便请教卫博士。”宋逸脸色未变,眸光却十分坚定,决不能让别人欺负了阿倩。 康郡王点了点头,冷冷地坐到徐永寒身边。 冉子霖看着气氛不对,赶忙寻了个由头让宋逸回家去了。 “七哥,你倒是神速啊!当初在船上的时候,还一脸清高的模样,怎么这么快就倒戈了?”墨祁骁戏谑的问道。 “以前不喜欢,现在喜欢了,就提亲了。”徐老七说的无比轻松,却惹得墨祁骁哈哈大笑:“你骗得了别人还骗得了我?在船上的时候,分明就喜欢,还总是自欺欺人的装清高,如今瞧着白杨状元都来提亲,再也装不下去了。” 徐永寒一愣:“你说什么?白杨状元提亲,提的是谁?” 冉子霖只得答道:“白杨状元杨玦确实托人来探了探口风,说是念在兮儿是故交之女,想照顾她后半生,不过已经被拒绝了。” 徐老七心里腾地燃起一团怒火,白杨状元分明是故意的,理由都这么牵强。莫非是因为大哥抢了他的心上人,他就要来抢自己的媳妇?这个王八蛋,早晚弄死他。 冉子霖见他面色阴沉的磨着牙,心里就没底了,只怕他误会紫兮不贞,补充道:“杨家提亲在徐府之前,姨母不知你与紫兮之间的纠葛,本是很看好白杨状元的,还极力的劝兮儿答应。那时兮儿便哭着说喜欢你,于是便回绝了杨家。” 徐永寒眸光一亮,嘴角向上扬起:“她说喜欢我?这个傻丫头,在我面前都不肯承认。” 冉子霖笑道:“也没直接说喜欢,只说是有你在身边的时候,就心里踏实,什么都不害怕了。” 这还不是喜欢么?徐永寒毫不掩饰的嘿嘿笑了几声,心满意足的喝茶。 “嗬,瞧这郎情妾意的甜蜜劲儿,真是让人眼热呢。”康郡王在一旁打趣。 徐老七满不在乎的斜了他一眼:“你今天来,就是来看热闹的?” 一说这话,康郡王来了精神:“我今天是来请你们去看热闹的,康郡王府已经修整好,前几日才搬进去,如今我把正殿好好装饰了一番,阿倩必定喜欢,大哥,你和两位姑娘说说,明日你们一起到王府来串个门子如何?七哥,我这是帮你提供与未婚妻独处的机会,你可得好好谢我。” 徐老七但笑不语,冉子霖却笑不出来,自从徐家提亲,阿倩就心事重重的,如今只怕未必肯去。 遂命人唤了丹桂过来,让她传话问冉紫倩的意思。 第44章 探娇妻 徐老七但笑不语,冉子霖却笑不出来,自从徐家提亲,阿倩就心事重重的,如今只怕未必肯去。 遂命人唤了丹桂过来,让她传话问冉紫倩的意思。 不多时,丹桂便回来了,纠结的看一眼康郡王,嗫嚅道:“姑娘说了,大哥去便好,她和二姑娘不便去外男府上。” 墨祁骁霍地站了起来,一张白皙俊脸板的铁青,怎么他就成了不能见面的外男了? 徐老七略微失望,其实他希望冉家姐妹去,这样就有机会和未婚妻独处了,想起亲她小嘴的美妙滋味…… 徐老七站起身来,认命的说道:“不去就不去吧,我想去瞧一眼未婚妻,这几日平娘子给她看病,也不知好些了没。” 墨祁骁没好气的说道:“我也去。” 外男不能进姑娘家的闺房,不过此刻情况有点特殊,冉子霖只得硬着头皮带两个执拗的男人过去,让丹桂带着雪雪小跑着先去报信。 三个大男人进门,小绣楼的房顶都显得矮了,平娘子上前行礼:“徐将军,这几日二姑娘悉心调理着,身子已然见好了。” 紫兮只在他进门时飞快的看了一眼,就侧过脸去不敢看他,只低头逗弄着雪雪。 徐永寒大大方方的看着未婚妻娇俏的小脸儿,白里透红,粉面含春,似乎是丰盈了一点。点头道:“不错,脸色比原来红润些了。只是,胖的还不太明显。” 平娘子笑道:“将军莫急,过上一个月,自然见分晓。” 平娘子家的小女儿妮妮从没见过雪雪这么漂亮的狗,张着两只小手就要抱,却见雪雪叼走了紫兮逗它的一块肉松饼,从自己身边越过,趴到徐老七脚边,有滋有味的啃了起来。 妮妮稚嫩的纠结起眉头,奶声道:“它只喜欢美人姐姐和高个子叔叔,怎么不喜欢我呢?” 徐永寒听着小丫头把自己和紫兮放在一起说,心情大好,俯身揉了揉她的小脑袋:“你是谁?” 平娘子赶忙福身回道:“这是我的小女儿妮妮,年纪小离不开母亲,难得二姑娘慈悲,准许她跟着我一起来卫府。徐将军和二姑娘都是一等一的好人,将来必定得菩萨保佑,儿女成群。” 冉紫兮羞红了脸,转过身去,徐永寒轻声笑了笑,从喜上梅梢的荷包里掏出一小块金子,递给小丫头:“过年了,叔叔给你压岁钱。” 平娘子赶忙道谢,徐老七笑道:“等我们成亲之后,有了孩子,便给你封个大红包。” 墨祁骁目光搜寻了两遍,没有看到阿倩,就知道她故意躲起来了。 订了亲果然就是不一样,姑娘家抹不开,男人们甚至可以随意拿孩子说事了。而他跟阿倩却却只能于无人处偷偷的诉一诉相思。而今,她连诉相思的机会都不给他了。 不能长时间停留,徐永寒朗声道:“你好好调理身子,我回去了。” 这话明明是说给紫兮听的,他知道说到走,她一定会看过来。就专注的等着姑娘回头,在目光交接的一瞬间成功捕获了杏眼中的依依不舍,唇角翘起,欢喜的朝她点了一下头,退了出去。 已经等在院子里的康郡王无奈的叹了口气:“七哥,你害惨我了。” 徐老七可不买账,笑道:“你怎么不说我帮了你的忙呢,若是太后知道二姑娘嫁入徐家,说不定你的事也就好办些了。” 墨祁骁猛地一拍脑门:“对呀,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行啊七哥,你最近脑子越来越好使了,告辞。” 康郡王大步流星的跑了,徐永寒也没多留,送走了他们,冉子霖依旧心无旁骛的读书,离春闱只剩一个多月了。 康郡王策马扬鞭进了皇宫,兴冲冲地跑进了清宁宫,怕太后看出端倪,在宫门口转了两圈平复一下心情,才笑嘻嘻的进去。 太后与九公主正在围坐在暖榻上吃东西,见他进来请安,太后慈爱的笑着招手:“快过来,这是南疆进贡的柑橘,来尝尝吧。” 康郡王把九公主往里挤了挤,坐在榻沿用小银叉插住一瓣切好的柑橘放进嘴里:“每次来皇祖母这里都有好吃的,我可要每天都来混点吃喝。” 太后笑啐了他一口:“你也就是嘴上抹了蜜吧,何曾天天来过。” “孙儿最近忙大皇兄大婚的差事,刚刚交了差,郡王府就交工了,孙儿又忙着搬家、布置,这不刚闲下来么。”康郡王吃着柑橘挺甜,就盘算着一会儿走的时候讨些给阿倩送去。 太后点点头,知道最近孙子辛苦,就把自己面前的一盘栗子羹也递给了他:“你大皇兄成了亲,你的郡王府也修整好了,开了春就该给你选妃了。上次老太君寿宴时,哀家瞧着熙宁侯嫡长女不错,你意下如何?” “那个姑娘的确端庄大方,只是太呆板,孙儿不喜欢。” 九公主嘴里含着柑橘嗤嗤的笑,被墨祁骁瞪了一眼,索性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呵呵直笑。 “九姑姑,您这是笑什么呢?徐家老七都定亲了,您这还没点动静呢,侄儿都替您着急。”康郡王打趣道。 “你说什么?”太后脸色一顿,追问道:“徐老七定亲了?” “是啊,前些天已经和冉家二姑娘冉紫兮订了婚,冉子霖已经给翠屏山的老爷子去了信,只等回信到了,就商议婚期。” 太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天寿宴时,哀家就觉着徐老太君和徐老七都瞧上小冉探花郎的女儿了,这么快就订了亲,可见哀家没有看错。” “皇祖母英明睿智,自然不会看错了,而且七哥如今对他的未婚妻十分上心,今日亲自送了节礼过去,以后成了亲还不知怎么宠着呢,九姑姑赶紧另找个好人家吧。”康郡王嬉笑着看向九公主。 九公主不屑的轻笑了一声:“本公主从来就瞧不上那些个武夫,他会对媳妇好?鬼才信呢。要说还是彬彬如玉的书生才是好夫婿的人选。” 太后无奈的瞧一眼幺女,叹气道:“哀家怎么养了你这么个不害臊的丫头,明年就十八了,无论如何也不能留着了,这回可容不得你不嫁了。” 九公主狡黠的眨眨眼:“母后说的是,女儿全凭母后做主。” 太后被气乐了:“若是全凭母后做主,你也早就成了亲了,这样吧,你不是想嫁书生么,明年二月春闱,若是殿选三甲之中有未成亲的好儿郎,就直接赐婚。” 九公主垂下眼帘,暗笑不语。 太后又追问墨祁骁:“你在国子监的时候,可有合适的儿郎?若是一群进士都是老头子,岂不白等这几个月。” 墨祁骁笑得把一块柑橘直接吞下了肚子:“皇祖母放心吧,保证有合适人选。国子监第一才子便是宋逸,年未弱冠,儒雅倜傥,秋闱高中解元,国子监的博士们都说他必中状元的。还有我义兄冉子霖,是应天府的解元,也是一表人才,可问鼎三甲。” 太后满意的点点头,瞧着九公主笑道:“这下你可满意了?” 九公主难得红了脸,低头不好意思的轻声道:“母后做主,女儿哪能不满意呢?” 墨祁骁灵机一动,想重点推荐冉子霖,若是祖母认可了他,也就能认可阿倩了。又一想不行,哪有亲姑侄跟亲兄妹联姻的,这不差着辈分呢么。还是要重点推荐宋逸,省得他惦记着阿倩。 康郡王一张巧嘴把宋逸夸得天花乱坠,太后跟九公主听得心花怒放,趁气氛欢快,康郡王便提了一句:“祖母,我想娶冉紫倩为妻。” 太后的脸瞬间冷了下来:“不行,那日寿宴之后,哀家就警告过你,你若喜欢她,纳妾可以,娶妻就别想了。” 康郡王憋着气跪到了地上,以头触地:“孙儿钟情于阿倩许久,恳请皇祖母成全。” “同样的话,哀家不想说两遍。”太后冷冷说道。 九公主见状赶忙打圆场,让墨祁骁先回府去,又忙着给太后捶腿捏腰把话头岔开。 直到年底皇室家宴时,康郡王依旧闷闷不乐,只偶尔瞧一眼相敬如宾的大皇子夫妻,觉得这日子过得真没意思。即便大皇子大婚后,已经被册封为太子,可康郡王还是觉得做太子也不如娶心爱的姑娘更有意思。 冉家兄妹的饺子也没吃好,每年过年的时候,为了哄祖父母高兴,他们都会强颜欢笑,却又因思念父母而忍不住落泪。 九年了,他们都已长大成人,却还没有爹娘的消息。人生有几个九年?最怕的便是子欲养而亲不待。 人生一世,无论是否富贵繁华,只要能像卫家一样团团圆圆的吃个初一的饺子,也就满足了。 紫兮咬一口饺子便流下两行泪,祖父母在翠屏山也不知怎么样,祖母的冻疮又犯了没?弟弟子沛是不是长高了?自己不在家,他有没有不听话? 还好徐家愿意帮忙求情,也许爹娘就可以苍狼山回来了。徐家的恩情,她一辈子也还不完。 紫倩端着碗,却张不开嘴,究竟何时才能见到爹娘呢?离开翠屏山的时候,祖父手臂上的伤还没有完全愈合,岁数大了,伤口长得慢,这几个月他们都来了京城,家中无人照顾,也不知老人家怎么过年?祖母一个人能包好饺子吗? 他曾经那么信誓旦旦的保证会娶自己,会帮忙让爹娘回来,如今他又在哪里呢?再多的山盟海誓也不如人家直接上门提亲实在,前路究竟在何方? 冉子霖默默吃着饺子,不去看两个妹妹的表情。作为冉家的男子汉,他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在春闱中胜出,荣登三甲,光耀门楣,也能让妹妹们嫁人的时候不至于抬不起头来。 可怜两个妹妹太苦了,若是冉家没有经此大难,她们就可以侯门贵女的身份嫁给心上人,比翼双飞。而今,订了亲的觉着欠了徐家莫大的人情,没定亲的更不知能不能走到一起。 上元节带她们出去看花灯吧,这么多年没有看过京城的灯会了,让两个妹妹散散心。冉子霖暗暗下了决定,却没想到会是一个惊心动魄的上元节。 第45章 上元节 “有灯无月不误人,有月无灯不算春。春到人间人似玉,灯烧月下月似银。满街珠翠游春女,沸地笙歌赛社神。不展芳樽开口笑,如何消得此良辰。”小公子卫煜背着手,跟表哥冉子霖缓步踱在三个姑娘身后,俨然一副小男子汉的模样。 今晚云遮月,天幕漆黑一片。好似天宫并无盛会,神仙们都悄悄观望着地面的花灯璀璨。 “哥哥,你不是着急找媳妇吗?都十三了,就趁今天不拘礼的日子,寻个良缘吧。” 卫媛笑嘻嘻的回头。 卫煜小圆脸一板,教训妹妹道:“谁着急找媳妇了?男儿十三不算大,姑娘家却该找婆家了。我看是你自己不想在家里呆着了吧。”他想娶美貌娇弱的兮表姐,全家人都拿他当笑话,后来徐老七来提亲,把一家子乐得合不拢嘴,偏卫煜就瞧不上。那个粗鲁的黑铁塔能照顾好柔弱的姑娘吗? “你们看,那冰面上有一盏好大的莲花灯,这么远就瞧见了。”卫媛欢喜的指着前面,岔开话题。 “前面鳌山上真热闹,我们快去吧。”阿倩一左一右拉起两个妹妹的手,快步往前走。 “阿倩,这么巧,你们也来看花灯啊。”康郡王笑呵呵的从旁边挤过来,满脸无辜的表情都在诉说着“巧遇”。 紫兮抿着嘴偷偷的笑,他们早就猜到今日一定会“偶遇”康郡王,只是有点好奇他身边居然没有徐老七。 紫兮今天特意穿了一件绯红色狐狸皮的小袄,领子袖口的白色毛边干净透亮,映的姑娘脸色娇俏可人、唇红齿白。这是徐老七送来的节礼之一,许是因为知道她怕冷,又缺少北方御寒的厚衣服,节礼中有一大箱是各色裘皮和衣物。紫兮细细的瞧了一遍成品,其中只有这一件俏丽动人,可能是徐老七亲自挑的。其余皆是端庄大方的颜色,估计是老太君或是大夫人选的。 若是他见到自己在上元节穿他选的衣服,应该会欢喜吧? 他没和康郡王一起来,紫兮有点失落。 “诶,这边有个猜灯谜的,我们来比一比谁能猜中。”康郡王指引着大家来到一个灯铺前面。 阿倩一眼便相中了最漂亮的一盏琉璃挂,那是用紫水晶镶嵌成流苏的一盏彩灯,流光溢彩,就像盛开的紫藤萝。“老伯,这一盏多少钱?” 白胡子老头笑呵呵的站起来:“姑娘,这个不要钱,猜对了灯谜就送给你,猜不对,给多少钱也不卖。” 卫煜挺挺小腰杆,有心卖弄一下自己的才华,便道:“灯谜在哪里?” “在这呢。”老爷爷伸手在灯下一拉,突噜一下垂下来一条丝帛。 “七月碧水漾秋波,八月桂花香满园。九月山风吹菊醉,十月林荫马蹄香。冬月一舞动京华,腊月烟花绽夜空。打一月份?”卫煜念了一遍,摇头笑道:“这算什么灯谜呀?如何能猜得出来?” 卫媛凝神想了想道:“我猜是正月,腊月完了可不就是正月了。” 老爷爷撵着白胡子摇头:“不对。” 卫煜道:“我猜是六月,没有六月,哪有后面这些月份什么事。” 老爷爷再次摇头。 冉子霖和冉紫兮但笑不语,似乎都看出了什么。 阿倩抿抿唇,看一眼眉眼温柔的墨祁骁,轻声道:“五月。” “诶!姑娘冰雪聪明,这灯送你了。”老爷爷转过丝帛,果然背面写着“五月”两个字。 “表姐,你是怎么猜出来的?”卫媛揪着阿倩袖子,不依不饶的追问。 看他们走远了,薛六摘下头上的假发、撕下下巴贴的胡子,得意的嘿嘿笑着,暗自佩服自己的演技越来越高超了。 灯塔鳌山之上,各色花灯璀璨耀眼,吸引着人群往前涌去。宽敞的大街上,舞龙舞狮的、踩高跷划旱船的络绎不绝。 紫兮偶然一抬头,正对上一双深潭似得漆黑眸子,映着花灯的光亮闪着奕奕的神采。唇角一弯,她笑了笑,见他先是欢喜的咧嘴笑了笑、后又不悦的拧起了眉头,也不知他这是几个意思,与他对视一眼便低了头,看不懂索性不看了。 徐永寒扶着祖母,眼睛却不安分的在人群中四处搜寻,初见她,很是惊喜,尤其是看到她穿着自己选的那件衣服,心里就乐开了花。大嫂选了那么多她不穿,偏就穿了自己选的这一件,可见是心有灵犀一点通。转瞬见冉紫倩手上提了一盏漂亮的花灯,自己媳妇手上却没有,就不高兴了。 一群年轻人赶忙上前拜见老太君,老人家瞧着这一群活波可爱的孩子甚是欢喜,尤其是稍见丰虞,面色红润的准孙媳,更是瞧得心花怒放,恨不能赶紧娶进家门才好。 “老七呀,祖母这边有你三哥、三嫂就行了,难得今日元宵节不拘礼节,你跟子霖他们一起去逛逛吧。今日人多杂乱,一定要保护好姑娘们。”老太君发了话,徐老七自然乐颠颠的跟在未婚妻身后走了。 趁着众人看杂耍的空档,徐老七凑到媳妇耳边悄声道:“喜欢哪个花灯,我给你买。” 紫兮被他嗬出的热气一熏,脸上绯红一片,回头娇声道:“不用买,猜对灯谜就行,一会儿我去赢一个。” 卫媛挨着近,听到了两个人的悄悄话,回身揪住徐老七:“姐夫好偏心,买个花灯还要偷偷的跟兮表姐说,不肯给我们买。” 这一声“姐夫”听得他十分受用,朗声笑道:“给你买,要多少买多少。” 紫兮悄悄的拽卫媛,低声道:“叫徐大哥。” 小丫头却不买账,嘻嘻笑着跑开:“现在叫徐大哥,过几个月还不是要叫姐夫,改来改去的多麻烦。” 紫兮提起裙摆追了上去:“坏丫头,看我不撕你的嘴。” “啊……” 惊叫声传来的时候,几个男人慌忙冲了上去。徐老七率先一步抱住紫兮倾倒的身子,另一个小丫头顺势跌在了她的身上。 腿短跑在后面的卫煜不服气的瞧了一眼徐老七,哼!占便宜的活儿都被他抢了。 “哎呀,我的玫瑰露。”梳着两个垂髻的小丫头吃惊的看着手里的小瓷瓶,瓶塞掉在地上,一瓶玫瑰露在慌乱中都洒在了紫兮的狐狸皮小袄上。 “对不起,你的玫瑰露多少钱?我陪给你吧。”紫兮直起身子,不好意思的看着眼前瘦小的小姑娘。 “哇……”小姑娘大哭起来,“多少钱也没有用,店里只剩这一瓶了,这是我买给娘亲的寿礼……” 众人轮流劝解,徐老七塞给她一个小巧的金元宝,才哄走了这个穿着花棉袄的小姑娘。 前面就是长虹桥了,桥身不宽,却高出河面数丈,横跨丰泽湖两侧,是京中一处名胜。桥的这一端表演节目的多,那一端卖小吃、猜灯谜的多。大家都想猜灯谜赢花灯,自然要过桥。 “我们来猜一猜,这桥一共有多少级台阶,每个人报个数,走到那头看看谁说的最不靠谱,就请大家吃好吃的,怎么样?”卫媛狡黠的眨眨眼。 “必定是你这些年早就数过了,现在想找个冤大头来,请你吃小吃吧?”阿倩毫不客气的揭穿了她 卫媛气的鼓起腮帮子,瞪着眼朝阿倩做了个鬼脸,被冉子霖笑着拉到一旁:“我看这个主意不错,我先报个数吧,五百级。” 众人都凑热闹报了数,刚要上桥,却见刚才那个穿着花棉袄的小丫头又跑回来了。 “我娘不让我要你们的钱,让我还给你们。”她把金元宝塞进紫兮手里,却不离开,支吾着说道:“其实……我……” 紫兮问她几遍,都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徐永寒冷了脸,对这个纠缠不休的小丫头喝道:“要就拿走,不要就放下,磨叽什么?” 小丫头吓得躲到紫兮身后,低声道:“姐姐,其实我想要,可是娘亲……” 紫兮体贴的把小元宝塞进她手里:“你想要就拿去吧,跟你娘说,我们非要给你的就行了。” 小丫头看了一眼远处,忽的一笑:“谢谢姐姐,那我走了。” 阿倩提着花灯走在前面,紫兮和卫媛认真的低头数台阶。“真是的,若不是那个小丫头捣乱,咱们早就数到对岸了,白耽误我吃东西的时间。”卫媛不满的嘟囔着。 紫兮认真的数着,不理她。卫煜发坏,故意靠近妹妹卫媛,隔在徐老七和冉紫兮中间。 顺着人流拾阶而上,很快就到了桥中央。 “阿倩……”温润惊喜的男人声音传来,冉紫倩抬头正看见宋逸紧走几步迎了过来。 一个多月没见,今日桥上偶遇,宋逸怎能不欢喜,本能的朝着阿倩走了过来。没等冉紫倩说话,宋逸身后抱着一只白猫的老太太不悦的绕过他身边,不屑的哼了一声,扬声道:“乖孙子快走,少理那些不相干的人。” 宋逸并不买账,回身去寻自己的母亲:“娘,这就是阿倩,您看看跟小时候长得像吧。” 宋老太太只扫了阿倩一眼,就被丫鬟扶着朝前走了,刚下了一步台阶,经过紫兮身边时,却不知为何那猫突然一声尖叫,从老太太怀里挣脱出来,直奔着冉紫兮扑了过去。 冉子霖抬起长腿,脚尖踢飞了那只白猫。紫兮只见一个白影飞了过来,本能地向后闪身躲避,后腰撞在了桥栏杆上,重心失衡,大头朝下栽了下去。 “兮表姐……”卫煜一把没抓住,趴在桥栏上探头下望。 第46章 迷踪拳 “兮表姐……”卫煜一把没抓住,趴在桥栏上探头下望。 与此同时,一个黑影纵身跃下,在半空中拦腰抱住下落的姑娘,手臂用力翻转,把她扳过身形,头朝上抱在怀中。脚尖轻点冰面,纵身跃起,眨眼功夫已经回到几丈高的桥中央。 “你没事吧?腰有没有受伤?”徐老七大手在她后腰一按,她并未吃痛惊呼,可见是没有伤到。 “我没事。”紫兮惊惶的看向周围,寻找那一道袭击的白影。 冉子霖沉声道:“白猫已经掉落到冰面上,应该是死了。” 紫兮探头看了一眼,果然,冰面上一团白影,隐约可见周边的红色血液。四九天,正是最冷的时候,冰层那么厚,猫掉下去都摔死了,若是人…… 徐老七正要放手,却发觉怀里的身子瑟缩着抖了抖,便不顾什么男女有别,抱紧了未婚妻,怒不可遏的看向元凶。 “这……这……”宋老太太瞠目结舌,看看冉家姐妹,又趴到桥栏边看看自己心爱的白猫,眼一翻,晕了过去。 上元节本就人多热闹,容易出事,五城兵马司的人都在灯会上巡逻,见这边有人落桥,马上有三名兵丁聚拢过来,为首的一个副指挥竟然认得康郡王。 “拜见王爷。” “好,既认得本王,那就好办了,这个老太太纵猫行凶,险些闹出人命,先下了大狱,明日好好审审,究竟居心何在?”墨祁骁没看清怎么回事,但是笃定的认为那只猫一定老太太指使着扑向阿倩的,不过是扑的偏了,才到了冉紫兮那边。 宋逸扶着母亲上前来见阿倩,却不明白怎么电光火石之间,祖母的白猫就被踢飞了出去,二姑娘落桥,转瞬又被人救了上来。只见康郡王满脸煞气已经挡在阿倩身前,命令兵马司的巡城兵士缉捕祖母下狱。 “王爷,敢问祖母何罪?”宋逸上前阻拦。 “何罪?明日你去大堂上问何罪吧。”康郡王大手一挥,宋老太太像拖死狗一样被拖走了。 看热闹的人群越聚越多,桥上异常危险。兵马司副指挥呼和着分散人群,清理出一条通道,大家赶忙送姑娘们回去。 卫煜蔫蔫的身影跟在后面,瞧着高大威猛的徐将军护着兮表姐离开,既哀怨又庆幸。只恨自己不会武功,眼睁睁的瞧着表姐落难却救不了她,若不是自己发坏故意挡在两人中间,可能兮表姐就不会掉下桥去了。好在千钧一发的时候,他不顾个人安危舍命去救。从前不服气,只当他是个莽夫,倚仗家里的权势混个高官。如今看来,却是有真本事的人。难怪家里人都乐意让兮表姐嫁给他。 进了冉子霖的书房,众人落座,两个姑娘苍白的脸色还没有回复正常,毕竟今天的事情太过凶险。 卫媛呼呼地吐着气:“吓死我了,那只白猫本来好好的,我瞧着喜欢还多看了两眼,怎么突然就朝着兮表姐扑了过来。若是被抓了脸……那……” 卫煜气恼的拍拍妹妹脑袋:“你只惦记着脸蛋儿,兮表姐是头朝下栽下去的,四九天冰层最厚,若是掉在上面只怕就要脑浆迸裂了,还好姐夫神勇有本事。” 圆圆脸的卫煜一副小大人模样教训妹妹,若在平时,大家肯定都被他逗笑了,今日却没人笑得出来。 康郡王气恼的一拍桌子:“大哥,下次见到宋逸,你就跟他明说了吧,省的他家老太太想方设法的谋害阿倩,还连累别人。” 冉子霖拧着眉头沉声道:“宋老太太虽说嫌贫爱富、为人刻薄,但是这种害人的事,她未必做得出来。她只是不想让宋逸娶阿倩而已,若真是纵猫抓伤了脸,宋逸非要负责,她岂不是把自己套进去了。” 康郡王满脑子想的都是阿倩与宋逸的婚约,坚决不肯相信宋老太太是无辜的,把宋家臭骂了一顿。 难得今日徐永寒一直很沉着,冷着脸皱着眉,不知在想什么,突然转头对紫兮道:“你去后宅换件衣服,把这件小袄再拿出来。” “你怀疑那个小丫头?”紫兮一愣,继而点点头,听话的去了后宅,不多时就把狐皮小袄抱了来,顺手还拿了那枚在白塔寺捡到的无穗玉佩。 徐永寒接过小袄,在撒了玫瑰露的地方细细的嗅了嗅,转手递给冉子霖:“你闻闻除了花香,还有什么其他的味道?” 冉子霖凝神细嗅,蓦地抬头道:“有一丝血腥味,但是那猫挨上紫兮之前我就把把它踢飞了,并没有血溅在她身上。” 紫兮一愣,拿过衣服嗅了嗅,确实有一种莫名的血腥味,与平时的血腥不大相同,难道不是人血,而是畜生的血? “大哥,我有一件重要的事跟你说。”冉紫兮把九年前与母亲路过赑屃院子所遇之人,九月二十捡到玉佩,腊月初六遇到歹人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 冉子霖的脸色一寸寸凝重起来,仔细的看了看玉佩,摇摇头道:“若这样说来,恐怕有一只无形的手在左右咱们冉家。只是我们在明,敌人在暗,这场仗不好打。” 门房进来报,宋逸求见。 康郡王没好气的拒绝:“不见。” “别,祁骁,还是让他进来吧,意气用事只怕会留下隐患,若能借着这件事把真凶连根拔起就再好不过了。”冉子霖命人放宋逸进来,徐永寒插嘴道:“只怕真凶没那么容易找到,上次在白塔寺我听到了那人的脚步声,本想追过去,兮儿害怕,抱着我不肯让我离开,才让那人跑了,后来一直追查却找不到线索,可见是个头脑缜密的人。” 冉紫兮恼怒的瞪他一眼,气的羞红了脸,躲到角落里去了。谁抱着你不肯让你离开了?哼!让我在众人面前出丑。 徐永寒一脸无辜的追随着她的身影去了角落,好笑的看着她发小脾气,事实如此嘛,怎么还不让说了? 康郡王没好气的白他一眼,你们小两口没人的地方打情骂俏别人也不管,偏偏拿出来显摆就是你不对了。 宋逸进门便跪在了康郡王脚边:“王爷息怒,我祖母那人虽是德行有亏,但她胆小怕事,害人的事她不敢做的。” 康郡王冷哼一声:“那可未必,她瞧着阿倩的眼神跟小刀子似的,谁看不出来。” 宋逸转身看向冉子霖:“子霖,事关阿倩,我不会说谎的。” 冉子霖扶他起来沉声道:“你来的正好,我有事问你,你家那猫以前可有过发狂的迹象?” 宋逸急声道:“那猫是祖母的爱物,已经养了五六年,一直很温顺,自从夏天生了两只猫仔之后,护崽心切才变得狂躁了些。前几天有一只猫仔跑丢了,那猫苦寻了几天没找到,也就恢复了温驯的性子。冬天未到发情期,按理说不该突然发狂的。” 冉子霖点点头,把紫兮的衣服递给他:“你闻闻有什么不一样的味道。” 宋逸还没碰上,就被徐老七一把抢了过去。“这是兮儿刚刚穿过的衣服,怎可让外男乱碰,这血不用验了,必是有人抓了猫仔杀了,取了血融入这玫瑰露中,以香味掩盖,不仔细分辨根本闻不出来。但是猫的嗅觉灵敏,又是它的猫仔的血,自然会扑向紫兮。如今看来,找那个拿着玫瑰露的小姑娘才最要紧。” 冉子霖也深以为是,回头唤紫兮画像。冉紫倩说道:“那个小丫头在桥头无理取闹,磨磨唧唧,分明是在拖延时间。若是不耽搁那些时候,我们会在过桥之后碰到……那样兮儿就不会落桥,也就不会有生命危险。” 这分明是要借刀杀人,置冉紫兮于死地。 徐永寒眸中暴涨的戾气在看到媳妇画的小丫头像时消失了一大半:“兮儿画的真好,改天也给我画一幅吧。” 紫兮嗔他一眼:“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闲心瞎闹。” “放心吧,有我在,没人伤的了你。”徐永寒接过画像,转手递给墨祁骁。康郡王即刻招薛六进来,带王府侍卫去查找这个小丫头。 康郡王没有趁人之危严惩宋老太太,只让衙门公审,确定老太太无罪便放了回去,饶是这样,也把胆小怕事的宋老太太吓出一身病来,回家之后就卧床不起了。 没过几天,徐永寒就送了两个武婢过来,让冉紫兮赐名,她给二人取名初月、初画。徐老七听到之后,对这两个名字很是满意。 元宵节过后,冉子霖静心准备春闱,闭门谢客。冉家姐妹不敢出门,只在后院做些针线,平娘子依旧每天来给紫兮调理身子。冉紫兮在徐永寒一再传话催促下,不好意思的绣起了嫁衣。 绣着嫁衣就总是会想起母亲,想起冉家旧宅,姐姐在去年九月就回去看过了,可是自己却一直没有回去过。不敢打扰大哥,怕影响他春闱。那么就只有一个人能带她去了,可是……去了那里就只有他们二人,他肯定又要亲她抱她。 想到这,紫兮难为情的滚烫了脸颊,还好这是晚上自己躺在床上想的,没人瞧见。 她下意识的摸摸嘴唇,竟是有点痒痒的,两个月没被他亲过了,莫非有点想了? 呸呸呸!她自己打了几下嘴,真是不知羞!不过为了回家看看,就算被他占点便宜也可以接受吧。再说他也未必一定会亲她。 想到这,紫兮心存侥幸的翘着嘴角睡了,二月十五天气越发晴暖,冉子霖已经进了考场好几天了,就让初月送信给徐老七,让他带她去冉家旧宅瞧瞧。 单纯的姑娘万万没想到,这次可不是亲嘴这么简单了。 第47章 见成效 二八月乱穿衣,白天已然温暖如春,夜晚却还吹着透心凉的小冷风。定国公府的地龙晚间还会烧上,让每个夜晚都温暖好眠。老大、老三过完元宵节就回军营去了,老七所在的队伍近期没有任务,就在京郊驻守,每日操练兵马。 上房灯火通明,晚饭后,一家人正在喝茶聊天。 “今日在御书房我见皇上心情不错,就提出了冉家的事。本来人不多,熙宁侯又是我专门拉来帮腔的,康郡王还特意让礼部尚书帮着说说话,时隔多年,皇上对当年五公思乡案不太重视,本也不是什么大罪,看那意思就打算应了的,谁知却被杨玦给搅了。英国公坐在一旁都没说话,我也没想到那小子竟敢驳我的面子。也不知与冉家有什么过节?”定国公说道。 徐老七腾地站了起来,铁拳握得嘎嘎直响:“他哪是跟冉家有过节,分明是跟咱们徐家过不去。杨玦这个王八蛋,早晚我弄死他。” 大夫人甄氏身子抖了抖,赶忙把手上的茶杯放在桌子上,努力地稳着心神却还是洒了些茶水出来。她不敢抬头,只垂首倾听着。 老太君沉声道:“老七,你都是快要成亲的人了,别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他是三品内阁大员,内阁首辅的儿子,那是说杀就能杀的人吗?” 徐老七憋着气坐回椅子上:“有件事祖母还不知道吧,在咱们家提亲之前,杨玦居然托人去提亲,想娶冉紫兮。他娘的他这些年都不娶妻,怎么就看上我媳妇了?这个王八羔子,我跟他没完。” 众人都是一愣:“还有这事?” 甄氏惊愕的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向徐老七,心中有什么东西碎裂了一道口子。转念一想也是,他都快三十了,早就该娶妻了。曾经不也一直盼着他娶妻生子,盼着他幸福吗,怎么如今听说他求亲了,心里竟揪的生疼。 老七眼角的余光已然扫见大嫂的失态,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吓得甄氏缩着脖子再也不敢抬头了。 甄氏心想:老七比他大哥还混、还霸道凶狠,冉紫兮那么柔弱的姑娘,将来嫁过来,日子可怎么过? “当时说是念在与小冉探花郎的故旧之谊,想照顾他的女儿后半辈子,纯属胡扯。”徐老七愤愤然。 听了这话,甄氏心中的疼痛稍减,是了,他那么重情义的人,要娶冉紫兮必定不是因为她的美貌才情,而是为了故友。 老太君转头看向国公爷:“那杨玦又是如何阻挠的呢?” “他说五公思乡案涉及五家,若只是放冉家回来,恐怕其他几家的亲属不满,若都要放回来,就是一件大事,需内阁三议而后行。”国公爷道。 徐永寒冷笑:“你看吧,还说什么故旧之谊?若真想帮冉家,怎么会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分明就是个禽兽,还装的人模狗样。” 甄氏却不这么想,他是内阁成员,自然要从公事的角度出发。那是一个讲原则的人,绝不会因为个人私情而影响朝堂公事。他说的没错,这么重大的事,就应该按照惯例内阁三议。 国公爷继续说道:“皇上还是给了我个面子,说春闱之后,就考虑冉家的事。” 正说着话,家丁徐千进来送信:“七爷,初月送来的。” 徐老七展开信纸,看到她飘逸的簪花小楷,目光便柔和了几分。 “吾欲至冉家旧宅一观,请君帮忙,不知意下如何?” 徐家的几个人都瞧着徐老七的脸色由原来的暴怒变得平和,继而嘴角上扬,不知又想到了什么,竟舔舔唇,嘿嘿的笑了。 “你告诉她,明日我没时间,后天午时我去接她出来吃饭。”徐老七对徐千说话的语气都温柔了不少。 三夫人刚才一直怕说错话,没敢出声,此刻便打趣道:“这么久没见,你媳妇儿想你了吧?” 徐老七嘿嘿直笑,未置可否。老太君见他窃笑的表情,就有点不放心了,叮嘱道:“老七呀,你可不能因为订了亲就做些逾礼的事欺负人家,偶尔见个面可以,千万莫冲动。” “祖母放心吧,我是那么没分寸的人吗?我会把她留到洞房花烛的,不就是出去吃个饭吗,饭馆那么多人,我还能把她吃了不成。”徐永寒嘴上说的好听,心里却暗暗想着,最后一道防线暂时是不能破,至于其他的事么……那就不好说了,嘿嘿! 十七这日,骄阳格外热烈,恍惚让人有了入夏的感觉。紫兮没穿厚重的棉裙,换上一件桃红色的褙子,白色百褶长裙,整个人娇俏明媚,正如这春日的阳光。 “这套衣服去年秋天穿着又肥又长,如今竟有些瘦了。”紫兮看着铜镜中的身影,目光有点纠结。 初月初画没见过去年秋天时的姑娘,没有说话,银桂在一旁抿着嘴笑:“平娘子的手艺真是好,两个多月的功夫,姑娘的身子竟像是长大了两三岁一样。” 十五岁的大姑娘了,及笄以后就可以嫁人了,身子原该是这样的吧。只是以前自己太瘦了,前不鼓后也不翘,如今瞧着这副玲珑有致的身子竟然很不适应。 平娘子端着一盅刚刚做好的木瓜雪蛤掀帘子进来:“姑娘换上春装这变化可就瞧出来了,尤其最近这一个月竟同那沿河春柳一般抽条勃发呢。快来吃了这木瓜雪蛤再走吧,国公府给的都是长白山顶级雌雪蛤,不仅丰胸养颜,还能补肾益精、养阴润肺,是滋养补虚的佳品啊。”末了又加了一句固定的结束语:“徐将军待姑娘真好!” 三个丫鬟抿嘴窃笑着退到了外间,紫兮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平娘子,我也……长得差不多了吧,不用再补了。” 平娘子笑着把姑娘推到桌边坐下:“姑娘快吃吧,就别不好意思了,我做的木瓜雪蛤自然与普通厨子做的不同,这里面放了两味药材,不仅有助于吸收营养,还能逐步改善身体内酸碱平衡。只要照我的法子再调理两个月,保管过门之后,一举得男。” 紫兮知道自己说不过她,红着脸低头用小银勺舀起雪蛤往樱桃小嘴里送。 平娘子在一旁柔声道:“姑娘容貌性情都好,本该夫妻和美。可是也有不少和姑娘一样有才有貌的女子,却不得丈夫欢心。您莫嫌我啰嗦,实在是希望姑娘过得好,才说这些废话的。” 紫兮知道她是个好心人,却也想到有几个自己认识的品貌俱全的女子,嫁人之后并不甜蜜,不知何故?就像前几日来参加冉紫倩及笄之礼的张飒隐约提起的,太子妃张娟,和太子殿下就是相敬如宾。如宾而已,那就是并不亲昵。遂眨眨大眼睛问道:“为什么她们不得丈夫欢心呢?” 平娘子笑道:“大家闺秀们从小被教导的规矩太多,端着个贤淑守礼的架子过得着实辛苦。其实男人们并不喜欢死守规矩的女人,在长辈和外人面前自然要端庄大方。只剩小两口的时候,还是越亲热越好,像姑娘这么娇俏的美人儿,撒个娇,耍个赖,徐将军还不得什么都依着你。男人面对自己的喜欢的女人的时候,是把控不住的,不给他点甜头,他就要去别处寻了。当然,我说的是婚后,婚前可不能纵着他。” 紫兮想起前几日跟她学按摩时,她所说的男人、女人身子的不同之处,脸上的红晕就扩散到了脖子根。心虚气短的吃完了木瓜雪蛤,肚子就填饱了一半。 秦氏的丫鬟来叫紫兮去上房,才带着初月,拿着帷帽走了出来。 毕竟未婚男女私会于礼不合,徐老七扯了个谎,说是老太君叫紫兮去徐府吃饭,这才得到秦氏允许,在大门口背着手等姑娘出来。 身后传来脚步声的时候,高大的男人转过身,就见袅袅婷婷的姑娘轻移着莲花步走来。身上绣着垂枝碧桃的褙子映的粉面艳若桃花,高高鼓起的胸部撑得衣领微敞,露出一小截白皙纤细的脖颈。山峦一般起伏过后是流水样的腰线,微侧的角度刚好让他看到全身的诱人波浪。 果然是衣服太小了,他连脸都不瞧了。紫兮懊恼的抿抿唇,不好意思看他,从初月手中接过帷帽,戴在了头上。 徐老七手心奇痒难耐,恨不能把人抱住使劲揉搓一番。本打算扶她上马车,手一痒,腿也犯贱的朝前跑了两步,直接把人打横抱起,小心翼翼的放在了马车上。 “别……”紫兮还没来得及说话,人已经被放在车门口,只得钻进车里,不敢看众人的表情。 徐永寒恨不能放弃骑马,钻进车里找媳妇好好稀罕一番,可是……那样就太过分,只能生生忍着。 好不容易进了阆月楼,小二上完菜,下人们都退去大厅里吃饭,雅间里就只剩了两个人分坐在桌子对面。 紫兮这才肯摘下帷帽,水汪汪的大眼睛娇羞的看了他一眼。 徐永寒瞬间就受不了了,大步一迈,人就到了桌子这边。把人拉到怀里,低头就狠狠的亲了一口。 “唔……”紫兮吃惊的推拒着他,这种地方怎么能乱来,店小二进来可怎么办? 姑娘抗拒的紧,他只得松了手,先放弃了亲热的想法。 紫兮红着脸惊惶哺定地嗔着他:“不许乱来。” 姑娘娇娇气气的声音拂的耳朵里痒痒的,他虎着脸吓她:“威胁我?” 她知道他吃软不吃硬,只好换上一副讨好的表情:“别这样行么?” 徐永寒没憋住,嘿嘿的笑了:“吃饭吧。”吃完饭再收拾你。 紫兮得了赦令,痛快的松了一口气,夹起一块红烧蹄髈给他:“这是你爱吃的。” “呵呵!有媳妇惦记着真好,来,你也吃,再长胖点就更好了。”他嘴上吃着饭,眼神却“吃着”她,从脸蛋吃到前胸,从玉手吃到耳垂,一边用眼神逡巡着,一边思考一会儿没人了,先从哪下嘴比较好。 在他热烈的注目礼之下,姑娘哪还敢抬头,只能埋头把他夹过来的菜吃掉。在他不满的哼哼的时候,就赶快给他加几样菜过去。 一顿饭吃的他热火焚身,无处消解,只等她吃饱之后,就赶忙带着娇俏的小媳妇奔着目的地而去。 要进冉家,最方便的路子就是从康郡王府后院翻墙过去,徐老七已经派人跟墨祁骁打过了招呼,王府管家带路,一路畅通无阻,到了一处矮墙下,命徐千、初月等人在这里守候,他抱起冉紫兮飞身跃起,轻盈的落在旧宅院内。 第48章 如春柳 “我回来了,我终于回来了。这个位置是……是爹爹的书房!”冉紫兮惊喜异常,没想到落进来的位置竟然是最想念的地方之一。二月大地复苏,地上冒出很多不知名的小草,彰显着这里的荒凉。窗上的碧褚纱早已破败,紫兮跑过去看到满屋子的狼藉,瞬间就落了泪。 他走过去从身后拥住她,就算再想亲她也要等一会儿,让完全沉浸在悲伤中的小姑娘用身体迎合他,他做不到这么狠心。 “我们可以进去吗?”紫兮回头期盼的看向他。 “走,进去。”徐永寒低头轻轻吻了一下她含泪的眼角,推开封条斑驳的木门,进到书房里面。 地上倒着横七竖八的椅子、笔架、砚台……紫兮努力地忽视这些嘈杂,给他说六岁以前,父母亲给她开蒙,教她认字。六岁那年母亲就是这个地方作画,然后把父亲的画像挂在那一面墙上。她小时候坐在这边的小矮桌上练字,一抬头就看到画上的父亲朝着她笑…… 紫兮说着说着就轻柔地扑进了他的怀里,肩膀一抽一抽的啜泣:“我想爹娘……” 这么好的姑娘却要遭这种罪,徐永寒皱着眉恨苍天不公,也暗暗发誓婚后要好好疼她。“祖父已经跟皇上提冉家的事了,皇上说等春闱过后,就开始考虑这件事。” 紫兮抬起泪汪汪的大眼睛感激的看他:“嗯,谢谢你。” “怎么谢我?”他促狭的一笑:“别总是哭了,一切都会好的,你要养好自己的身子,徐家传宗接代还等着你出一份力呢。” 姑娘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不敢瞧他了,谁让他脸皮那么厚,什么话都敢说。 “带我去你的闺房瞧瞧吧,我倒想看看跟翠屏山那一间有什么不同。”徐永寒道。 “嗯,你跟我来。”这里没人,紫兮主动牵起了他的手。大手微微一颤,手腕一翻,把柔嫩的小手包裹在掌心。 “你看,这后花园中有两座绣楼,我和姐姐各有一座,你猜哪个是我的?”紫兮调皮的摇着他的胳膊。 徐永寒看看两座颜色结构都一样的绣楼,笃定道:“肯定是西边那一座。” “你怎么猜到的?”紫兮愣住。 “想知道?那你亲我一下,不然不告诉你。”徐永寒狡黠的挑挑眉。 紫兮想起平娘子说过的那些话,抿唇想了想,忽地踮起脚尖在他唇角飞快的啄了一口。 徐永寒受宠若惊,抱住她大言不惭道:“媳妇儿果然是想我了,不然必定不肯这么主动,你心里有我,我很欢喜。” 紫兮按捺住突突乱跳的放心,娇羞道:“我不过是想知道答案罢了,谁想你了。” 看着怀里的姑娘娇俏可人的模样,徐永寒心情大好:“告诉你吧,傻丫头,这还不好猜么,刚才进来的时候就是冉府西边的院落,那是你父亲的书房,可见你们家住西边,你大伯家住东边。这样也对,一般人家都是长子住东边的。” “哼!这么简单的道理我自然知道,还用你说?”紫兮推开他,往自己的绣楼走去。 “你既知道怎么还亲我呢?可见还是想我了。”徐永寒追上来,不依不饶的证明着她想他这一事实。 一把生锈的铁锁拦住去路,门窗紧闭,窗上的轻烟罗窗纱竟然完好无损,端的是西域贩来的珍品。 紫兮转过头用哀求的眼神看向孔武有力的男人,徐永寒嘴角扯出一丝得意的笑:“老规矩。” “欺负人,哼!”冉紫兮嘴上不服气,行动上却还是无可奈何的亲了他凑过来的脸颊一下。 有力的大手一捏,咔吧一下锁芯断了,掉了一地的铁沫子。推门进去,可见左手边是挡着屏风的浴房,右手边是下人房。沿着楼梯上去,上面是三间未隔断的大屋。正中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书案,旁边青花瓷瓶里的画轴却已经不见了。宽敞的轩窗前,学刺绣的架子还支在那里,对面的一架古琴落了一层灰。 徐永寒盯着绣架上的图案瞧了瞧,摇头道:“看来你小时候也是个顽皮的,绣什么不好,怎么绣个屁股?” 架子上的丝帛虽然已经被晒得有了些破洞,但正中央的绣品还在,隐约可见两个不规则的半圆。 紫兮疑惑的走过去盯了半晌,柳眉一挑,怒道:“你什么眼神儿呀,人家绣的那是个苹果好不好?” “哈哈哈……” 冉紫兮气的一跺脚,红着脸走到那头屏风里面,不理会身后猖狂的爆笑。 她的卧床是一张黄花梨百朵牡丹六柱架子床,床幔竟然垂的好好的,只是上面落了一层浮土而已。紫兮下意识的打开旁边红木雕花柜,果然看到了一根鸡毛掸子。她轻轻拂去床幔上的浮土,把粉白、粉红、水红色的三重丝幔挂在金钩上,露出床上厚厚的五层床褥。 “天哪,”紫兮轻轻的惊叹一声,“我的小玉枕还在。” 徐永寒凑了过来,抢先坐在床边,身子陷了下去:“真娇气,铺这么厚的床褥。” 紫兮不满的撅起小嘴,人家那时候才六岁,自然是娇气的小姑娘:“你先别坐,有土,我把最上面这一层卷起来。” 难得徐将军极为配合,起身瞧着她把最上面的一层床褥小心翼翼的卷到床脚,露出下面更为簇新干净的白色褥子,才坐了上去。 “这么些年了,这些被褥居然也没烂掉?”徐老七不解。 “哪那么容易坏呀,穷人家的被褥从成亲时开始用,有的用一辈子都用不坏呢。真没想到这间屋子能保存这么好,肯定是庞嬷嬷的功劳,她可喜欢我了。主要是庞嬷嬷是一个特别镇定有主见的人,必定是她想法子把门窗都关好,把门锁上的。这里又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那些御林军应该也瞧不上。” 红日已然西斜,透过窗纱洒进来斑斑驳驳细碎的金色霞光,映在姑娘含苞待放的身子上,勾人心魄。 “兮儿,我渴了。”喉头一动,他覆到她耳边用喑哑的声音低语,顺势含住了圆润小巧的耳垂。 天哪,竟然和他坐在床边说话,这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情。 冉紫兮后知后觉的发现了这一重大问题,提腿就想跑,却被他拥倒在厚实的床褥上。排山倒海般的男人气息压了过来,他焦热干涩的唇覆到她绵软的樱桃小嘴上,先是轻轻地吮咂几口尝了尝滋味,就迫不及待的把舌尖伸进檀口中与她深深的唇舌纠缠了。 “别……”她一边调整着意乱情迷的思绪,一边轻轻的推拒着他。她的不专心引发了他的不满,舌尖转动,勾卷过来甜美的小舌尖,用力的吮了起来。 “噢……”这便是她的情动之门,无力的娇喘一翕,便柔若无骨,任君采撷了。迷醉的一声娇喘,令他胸腹狂热,饶是已有心理准备,还是差点撑不住丢了。紧紧地抵在娇软之上,他难耐的磨了磨。 姑娘粉面含春,迷蒙着雾气的大眼睛半翕着,红艳艳的小嘴因为刚刚的亲吻更加水润诱人,玉般脖颈白皙透红,桃红褙子被扯皱,领口处散发着诱人的温热清香。他再次覆上水润唇瓣,采撷樱桃的蜜汁。知道她喘息不畅,略有挣扎才放弃了那一处甜美,一路向下吻向白皙的脖颈。 这里不够甜美,有一处更加诱人的所在吸引着他。从今日一见,就恨不得摸摸那里了,十五岁的娇媚大姑娘。手上三探两探已然钻了进去,触到温热滑腻的肌肤,赢手覆在这两个月变化最大的那一处地方。他满足的呼出长长的一口气,手上稍稍用力感受了一下那诱人的形状,心中奇怪,怎的全身绵软无力,独这一处弹性十足,傲然绽放。 虽是隔着几层衣衫,他却还是敏锐的感觉到她身子底下有变化,急于想知道那变化是什么样的,大手探到裙子底下却隔着亵裤摸不出来,便急不可耐的扯开了她腰间的衣带。 “别……”姑娘颤巍巍的抖了抖,残存的理智令她想起身,却全身绵软无力,只得哀求的看向他,急的掉出两颗豆大的泪珠。 “别哭。”他的心肝颤了颤,吻掉她的泪,哑声道:“我今天不要了你,只让我吃一口可行?” 这哪是在问人家,分明只是礼节性的通知一下而已,根本不等她回答,就扯开胸前的衣裳,一口含住,吸吮起来。这次真的憋不住了,他伸手解了自己的裤带,拉着她的小手过来,只刚一握在上面,就是全身血液急速流动的畅快淋漓。 “兮儿,你真美!春霁柳花垂。娇软轻狂不待吹。”他从没有在她面前吟过诗,第一句竟是在这种情况下吟出的,冉紫兮真想一脚踢开他,全身上下却没有一丝力气。 第49章 三元及第 暮色四合,霞光流逝,徐永寒怕娇弱的的未婚妻被院子里横七竖八的物件绊倒,就把人抱在怀里往回走。 姑娘脸上的红潮稍退,无力地偎在他结实的胸膛,默默听着沉稳有力的心跳。 “还记得上次在衡水湖落水的时候吗?你还用手臂挡着胸前,有什么可挡的?一点都不鼓。现在才瞧着像点意思。”快要分开了,他抓紧最后的时间逗她。 “你……你当时就……”还以为他是正人君子,当时没有发现呢,敢情他早就知道。想起刚才他的大手反复在那里丈量着尺寸,还嫌弃不够大,让她继续好生养着。说下次见面再量一回,看涨了多少。姑娘脸上又发烫了,以前竟不知他这么坏。 “就怎样?”他垂头嘬了一口她的耳垂。 姑娘偏着头躲开了他的肆虐,恶狠狠的说道:“下次不许你乱啃。” 她强装凶恶的娇弱模样引来他一阵轻笑,显然并不把这威胁放在心上,嘿嘿笑道:“下次见面兴许就是洞房花烛夜了,到那时你哪一处不是我的。哈哈……” 他太猖狂,姑娘决定不跟他说话了。 “诶,听说你姐姐前几日及笄了?”沉默了一会儿,他继续找话说。 “嗯。” “你五月及笄是吧?” “是。” “你姐姐及笄,康郡王送的什么礼物?” “一副赤金的头面。” “那你及笄想要什么?” “我什么都不要。” 他顿住脚步:“傻丫头,不要白不要。” “可是,你已经给了我很多东西了,还交给平娘子那么多珍贵的补品。”姑娘不贪心,老老实实的答道。 “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你养好了身子,享受的人是我,你就当是我吃的。” 这人脸皮忒厚,以前真是眼拙,小瞧了他。紫兮揪着手上的帕子玩,忽然发现已经到了那堵矮墙边。 “下次想我的时候,还给我写信,我想法子带你出来。”他凑到她耳边低语,嗬出的热气熏得她痒痒的。 “人家才不想你呢。”她抿着嘴偷笑。 天色已晚,没时间逗她了,低头迅速的在她唇上亲了一口,纵身越过墙去。 “自己能走吗?”轻轻把她放到地上,徐永寒柔声问。 “能。”紫兮赶忙痛快的回答,若是再不能走路,还不得让下人们乱想。 这次一别,果然许久没见。冉子霖从考场出来之后,就焦急的等着消息,每晚都睡不着,只在前院练武纾解焦躁的心情。春天到了,两个姑娘身量都见长,自然要多做些新衣服。平娘子依旧每天来给紫兮调理身子,把个大姑娘调理的水灵灵、娇嫩嫩,比春日的繁花还要耀眼。 这日康郡王突然造访,直接冲进了冉子霖的书房:“大哥,好消息,礼部已经张贴出贡士名单,你位居第四名。” 冉子霖兴奋的站了起来,握成拳的手在桌子上用力锤了一下。这些天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就算他性格沉稳,却也扛不住这磨人的一考定终身。虽说是三年以后还有机会,可是他等不起了。 “不是四月张榜吗?怎么提前了?”冉子霖心里还有一丝不踏实。 “今年没开武科,就提前一个月放榜了,而且殿试也提前了,四月初一在奉天殿由圣上钦点,初二皇上、太后携勋贵之家与前三甲同游西苑三日。大哥,你好好准备吧。”康郡王一直关心着冉子霖的事情,时常跟礼部尚书打听消息,自然不会有错。 “祁骁,多谢你,若没有你,恐怕我也未必能考中贡士。”冉子霖是真心觉得沾了人家的光。 康郡王展颜一笑:“大哥,这是你的实力。贡士头名是宋逸,小公子卫煜都成了贡士,你怎会不中。殿选时你莫气馁,我感觉你很有可能进三甲的。还有,你告诉阿倩和紫兮要有心理准备,我去求徐老太君带着她们一起去西苑,这次极有可能会赐下几段姻缘,到时候见机行事吧。” 康郡王一阵风似的来了,又一阵风似的走了,却吹皱了冉紫倩的心。 看着紫兮每日甜蜜蜜的绣嫁衣,阿倩怎能不羡慕。偏生她的心上人身份又高,家里长辈又不支持。多少次萌生了退却的想法,却又如何能舍得下。 四月初一这天,卫家一家人和冉家两个姑娘早早的等在了承天门外,等着看圣上钦点的三甲出来披红游街。 “出来了,出来了……”阿倩紧紧的攥着紫兮的手,手指甲几乎嵌进了她的手心。冉紫兮也踮起脚焦急地向前张望,心中默默祈祷着:有大哥,有大哥。 两个姑娘最是明白冉子霖这些年的苦,若苍天有眼,也该让大哥高中。 端坐在第一匹骏马上的儒雅青年他们认得,是宋逸。他春风满面,温润如玉。身上穿着独一无二的状元蟒袍,官帽上插着宫花,身前是红色绸缎系成的大花。 “好个俊逸的状元郎啊!”人群中爆发出阵阵喝彩之声。 跟在他身后的榜眼也是相似的穿着,待走近了,人们才惊呼起来,今年的三甲竟是和九年前有一拼了,榜眼竟是比状元还要英俊潇洒。状元郎儒雅俊逸、玉树临风,榜眼神采飞扬、沉稳大气。比九年前白杨状元与小冉探花郎的风姿更胜一筹,冉紫倩和冉紫兮已经泪流满面,大哥,大哥高中榜眼,冉家复兴有望了。 虽是带着帷帽,冉子霖还是认出了两个妹妹,朝她们挥了挥手,眼中蓄满热泪。九年了,冉家终于又可以扬眉吐气一回。 这些年,他们远离了养尊处优的侯门生活,饱尝亲人不得相见的苦楚,多少次遭难时咬牙硬撑,多少个夜晚默默流泪。他们没有自暴自弃、没有走上歪路,一直默默坚持着等待光明到来,而今终于等到了。 冉子霖的高头大马过去,两个姑娘失声痛哭,相扶着回家去。那探花是个五十岁上下的老头,既不是卫煜,也就跟他们没关系了。 四月初二,两个姑娘和徐梦跟着老太君进了西苑。内务府给安排的住处是太液池西面的竹雅斋,离太后的住处不远。男人们都住在太液池东面,康郡王和徐老七住在了一处,殿试三甲安排在一个院落里。 晚上有御赐的盛宴,与琼林宴的众多进士不同,这次都是勋贵重臣,是他们日后为官要仰仗的人。三甲不敢怠慢,午后便早早地出来,在太液池边散步熟悉地形。 定国公同英国公并肩而来,两位老爷子都是武将出身,性情豁达,说话最是投机。 英国公道:“可惜呀,今年不开武科,要不然,我还想给军中再添几个像样的将军呢。” 定国公点头:“是啊,圣上治国有方,眼见着战事越来越少,年轻一辈中出类拔萃的小英雄也少了。” “你们家老七年轻有为,很是不错,老夫原想着论年纪和我家飒飒相当,不过后来听说太后相中这姑爷了,我就没敢去抢。怎的过了这好几年又没信儿了?”英国公问道。 定国公哈哈大笑:“那个混小子跟九公主干仗那事满朝皆知,哦,可能是当时你在外带兵没有听说。最近哪,跟冉家二姑娘订了亲,就是新科榜眼郎的妹妹。那小子平时混蛋的不行,如今对未婚妻倒是好得很。” 英国公叹气:“如今想找个好儿郎也不容易,军中的粗汉子飒飒和她姐姐都瞧不上,国子监那些文弱的书生我老人家瞧不上。女大不中留,这可怎么办呦?” “祖父,您这是唉声叹气的愁什么呢?”为安全起见,各府不准带下人进来,由宫女太监们伺候,自家的小辈负责伺候长辈。说曹操曹操到,张飒举着老烟枪给祖父送来,就见老爷子正在叹气。 定国公呵呵笑着,没好意思直说,就道:“你祖父啊,嫌弃国子监的书生文弱,上不了战场。” 张飒手脚麻利的给祖父点上烟,正望见冉子霖等三人沿着太液池边踱了过来。她已经听说冉子霖高中榜眼的事,如今见了传说中的两位俊逸青年并一位半百老翁,就知道是三甲了。 “祖父,您瞧那是新科三甲来了吧?” 两位国公爷抬眼望去,英国公便摇头叹息:“那个白胡子的咱们就不说了,单说这两个少年郎吧,你看前边这个虽说个子很高,脸色白净,但看着怎么都觉着太纤弱,拿根柳条就能抽死他。唉!” 他说的正是走在前面的宋逸,冉子霖被他半掩着身子,英国公看不真切。 “祖父,其实也不是所有的书生都文弱,我去找他们比武试一下就知道了。”张飒忽的来了兴致,把不见外男的闺训都抛到了脑后,迎过去朗声道:“两位国公爷有请三位过来比武。” 三人皆是一愣,文状元要参加比武这还是头一回听说。但是国公爷在前面,不敢耽搁,赶忙上前见礼。宋逸诚实道:“在下未曾习武。” 花白胡子的探花郎撵着胡子沉思道:“小老儿幼时曾学过几招花拳绣腿,如今三十多年没练了,也不知胳膊腿儿还行不行?” 张飒本来也没打算跟他们过招,只看着冉子霖道:“冉大哥应该是习武之人吧?” 冉子霖温和道:“略习得几招,但是万万不敢跟国公爷试手。” 张飒脆生生道:“你只跟我比武就好,我的武艺是祖父亲自指点的,你可莫小瞧了我。” 冉子霖粲齿一笑:“不敢小瞧姑娘,只是冉某一介男儿,与姑娘动手,未免胜之不武。”他比她高一头,力气也大得多,赤手空拳打斗,她必败无疑。 太液池边的千年古柳摇曳着细碎的嫩叶临水轻拂,暖风扑面,吹动姑娘的长发。她轻盈跃起,折了一只细柳在手,挽了一个剑花,刺向冉子霖:“看剑。” 第50章 御赐宴 冉子霖闪身避过,跃至一旁,张飒手中的柳枝已然呼啸而来。他平时对妹妹们照顾惯了,不习惯对女人出手,只守不攻,连番躲避。 张飒娇喝一声:“拿出真本事来,莫小瞧我。”无数柳叶旋成风轮,挽起连片的剑花直扑面门。 冉子霖见她招式愈发凌厉,这才出右手握住她的手腕,单臂与她过招。张飒没想到他刚一出手,自己就被擒了,用力往回一扯,踩在了宫装长裙上,身子直直的向后倒了下去。 英国公面色一凛,上前正要出手,却见冉子霖已经伸左臂扶在了她的后背。她半仰着身子,右手腕被他抓在掌中,手上的柳枝顺势拂过他的脖颈。 冉子霖双手用力把她提了回来,宽厚笑道:“姑娘赢了,你的剑抹了我的脖子了。” 张飒被他逗得咯咯一笑,偷瞄一眼祖父赞许的神情,知道这事算是成了。扔了柳枝,提起裙子跑了:“祖父,我去找姐姐了。” 小太监跑过来请新科三甲早点去荣庆殿候着,三人告辞离去。 英国公看着冉子霖背影频频点头:“真是个文武双全的好儿郎,只是不知是否娶妻?” 定国公背着手笑道:“据老夫所知,并未成亲,也没有定亲。你若相中这姑爷,还是早点下手的好,如今他高中榜眼,只怕相中的人不止你一个。” 英国公大笑:“老夫相中的人,没人能抢得去。走吧,咱们两个老头子也该去荣庆殿了,总不能让旁人说咱们倚老卖老吧。哈哈哈……” 荣庆殿前有两株参天的杏树,看上去怕是有千年树龄了,却仍然枝叶繁茂,顶端还娇俏的开了一枝杏花。刚刚四月初,杏花的花苞还不大,这一枝早绽的杏花甚是惹眼。 老太君瞥见右边芭蕉林中走过来的两个熟悉身影,便对冉紫兮道:“紫兮,你瞧树顶那一只杏花多美,你想办法把它弄下来,咱们拿去哄小公主。”说罢,便带着阿倩和徐梦进了殿,只剩下冉紫兮纠结的瞧着参天大树。 徐老七过来的时候,就见日思夜想的未婚妻正围着一棵大树转圈。她仰头看着上方,使得胸前更显挺拔,又是一个多月没见,果然又涨了些。 “干什么呢?”男人疑惑问道。 转头见他来了,紫兮欣喜的一笑,眸中神采奕奕:“你来的正好,老太君要那枝杏花哄小公主,你快把它摘下来。” 徐老七仰头瞧了瞧杏花的位置,心中暗笑,幸好自己赶上了,要不然这小姑娘转到明天也够不下来。 “老规矩。”他剑眉一扬,唇角含笑。 紫兮一愣,转头看看左边,正见九公主带着一队宫女太监从紫藤萝架子底下缓步过来。再往中间一扫,一位老爷子带着两个年轻人也往这边走呢。其中一个她认识,正是杨睿。旁边隔着几丛紫穗槐灌木的地方,还有两个老爷子边说边走。 这个时辰正是众人进殿的时候,怎么老规矩呀! “哼!”紫兮气的撅起嘴瞪他一眼。 徐永寒憋着笑,纵身跃起折了杏枝交到她手上:“拿去吧,先记着。”这还有记账的么? 九公主看到这一幕,惊得差点踩了裙子,这还是那个冷硬霸道的徐老七吗?果然还是皇长姐说得对,若是一个男人动了心,他便可以为你做任何事。定要找一个真心真意的喜欢自己的人,甜甜蜜蜜的过日子,才不枉此生。 想到自己的好事也快要成了,九公主抿嘴偷笑,好事多磨,如此多等了几年,成就一段佳话,也不枉当年自己黑了徐老七一把。 杨玦面沉如水,瞧不出任何表情。杨睿不屑的切了一声,在祖父回头时,赶忙装作牙疼,捂起了腮帮子。 定国公咧嘴露出慈爱的笑容,小夫妻和美,成亲以后很快就要添个重孙子了吧。 大殿分内外两间,中间相通的位置用轻纱遮挡,这样人到中间的时候,太后就能看清大概样貌。里间由太后率领几家女眷用膳,外间由皇上带领几位重臣及年轻一辈的儿郎,新科三甲共同宴饮。 酒菜未上,谈兴正浓,皇上不知为何还没到。太后从屏风后面出来坐定,众人行大礼参拜。 “平身。”太后握一握身旁九公主的手,对外间扬声道:“新科三甲哀家还未见过呢。” 三人连忙起身到里间门前跪倒,叩见太后。 “抬起头来。”太后高贵威严的声音响起,三人挺直了背脊,抬头垂眸跪着。 太后身边的总管大太监道:“太后,中间这位就是新科状元郎宋逸,年十八岁,京城人士,祖籍安徽凤阳,书香世家,其已经过世的祖父曾任正三品户部左侍郎,其父年初刚由外任调至京城,目前是正四品太常寺少卿。宋逸乃宋家嫡长子,并未娶妻。” 太后点头没有说话,大太监接着说道:“右边这位是新科榜眼冉子霖,年十八岁,祖籍汉中府,书香世家,其祖父是天顺十九年前的安平伯冉寿,当年名燥京城的小冉探花郎是其叔父。其父母仍是戴罪之身,流放于苍狼山。冉子霖是冉家嫡长孙,尚未娶妻。” “左边这位是探花郎范进,年四十八岁,祖籍江西,少有才名。其父是棋县县令,家中有三子一女。” 这探花郎如何,人们无心细听,单听对状元榜眼的描述,就足以断定太后的目的了。九公主年方十八,云英未嫁,听说太后早就着急了,就等着新科殿选之后择个佳婿。今年殿选提前,说不定也是因为太后着急,经常在皇上跟前念叨的缘故。 先帝生了九个女儿,大多在幼年夭折,真正活过及笄的只有只有三位。如今这位九公主是最小的天之骄女,又是太后亲自抚养长大,娇宠自不必说。虽说骄纵暴戾,但那终究是公主啊。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太后瞧上谁当姑爷,那就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国子监的学子们早就红着眼珠子羡慕宋逸运气好,中了状元,还有可能当上驸马。 太后瞧瞧芝兰玉树一般的宋逸,转头看看九公主,后者也正拿眼神偷瞄着跪在中间的温润青年。宋逸自然不敢抬眼往里瞧,只能跪的笔直,眼观鼻、鼻观口、口问心。突然心中一动,莫非传言是真的? 宋逸身子微微一晃,澎湃的担心如潮水般袭来。 有人跟他打趣说让他雀屏中选之后请客的,昨晚一直缠绵病榻的祖母也把他叫了去,笑眯眯的叮嘱了几句。原本他没往心里去,什么公主不公主的,他不想要,只想要阿倩白头偕老就够了。 可是宋逸突然醒悟,若是御赐婚姻,那就一辈子都不可能娶阿倩了。 怎么办?怎么办? 宋逸急的额上见了汗,可是太后不开口,他总不能无缘无故的说话吧。 “嗯,果然是好儿郎。宋状元丰姿让哀家想起了当年白杨状元高中之时,天顺帝亲赐了一枚麒麟佩,此佩原为一对,哀家这里还有一枚。杨玦二十岁中状元,时隔九年,你十八岁中状元,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一辈新人胜旧人。这剩下的一枚麒麟佩便赐予你吧,哀家再赏你个天大的恩典,让九公主亲自给你送过去。”太后从宫女捧得红绸托盘上取过麒麟佩递给九公主。 一向嚣张狂妄的九公主此刻含羞带怯,轻敛曳地长裙,缓步走向宋逸。 冉紫倩在老太君身后瞧着这一切,心中欢喜,逸哥哥不是坏人,公主尊贵貌美,他才华横溢,才子佳人,希望他以后生活和乐。 康郡王看着宋逸背影,又看看纱帐内缓缓移步过来的九公主,抿唇绷成一根直线,努力的憋着笑,看来自己的牵线大计马上就要成功了。他和阿倩的好日子估计也不远了。 九公主走到帐边,含情的水眸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宋逸,那神情竟似不是初见,而是多年的痴恋凝于一瞬。那痴痴的眼神,与平时骄傲凌厉的九公主判若两人,屋里的女眷都看呆了。 九公主把玉佩交给守着帐子的太监,小太监双手捧着递到纱帐外面,交给宋逸。 从冉子霖身边经过时,他不经意瞅了一眼,心中一凛,眸光追随着麒麟佩到了宋逸手上——竟与冉紫兮在白塔寺捡到的那枚麒麟佩十分相似。 九公主自认为功德圆满,嘴角含着笑意转身往回走,却没想到宋逸说出了那样一句剜心的话。 第51章 明婚约 九公主自认为功德圆满,嘴角含着笑意转身往回走,却没想到宋逸说出了那样一句剜心的话。 “臣叩谢太后隆恩,臣近日即将迎娶娇妻进门,正愁没有拿得出手的彩礼,太后亲赐的圣物,臣定当交给妻子好好保管,世代焚香供奉。”宋逸以头触地。 九公主脚步一顿,脸色僵了一僵,转瞬又明朗了起来。 太后脸上却是阴云密布,冷声问道:“哦?宋状元要娶妻了?” “正是,臣寒窗苦读,只等得中状元,娶爱妻进门。当年便在白塔寺立下此誓,许是佛祖怜我心诚,侥幸得站鳌头,自当履行誓言。”宋逸朗声答道。 太后气的头上的凤冠微微颤动,步摇的流苏发出细碎的声响。 阿倩瞠目结舌,一颗心陡然提了起来。 老太君等女眷们谁也不敢说话,只悄悄观察着场中动静。九公主低头娇羞一笑,继续往回走,与太后完全不在一个频率上。坐到太后身边,低声娇唤了一声:“母后。” 太后疑惑的瞧瞧幺女,这孩子失心疯了不成?难道……他要娶的人是她? 太后犹疑问道:“不知宋状元要娶的人是谁?” 康郡王手上握着的杯子已经快要被捏碎了,白皙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冉紫倩紧张的低头揪着手上的帕子,竖着耳朵听着动静。 “臣自幼便有婚约在身,这些年一直谨记在心。岳父一家离京多年,如今刚好也回来了。曾经远在天边,如今近在眼前,就是……” 九公主的脸色一分分暗了下去,直愣愣的看着宋逸,竟是满脸的不可置信。心中有什么东西莫名的碎了。 “住口,宋逸,婚约需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无纳彩,也无媒妁,何来婚约之说。”康郡王再也按捺不住,跳起来打断他的话。 “皇上驾到。” 殿外太监高声唱喏,众人匆忙迎驾,待免礼平身众人落座之后。皇上向太后解释宣妃病了,所以来迟了些。说话间瞥见宋逸手里的麒麟佩,便笑道:“母后已经选好人了?” 太后冷笑一声:“哀家眼拙,选不出合适的人来,还是请皇上费费心吧。” 皇上一愣,不明白怎么回事,事先不是说好了,看中谁就赐麒麟佩么。 总管大太监赶忙出了内殿,在皇上耳边低语了几句。 一向宽厚平和的皇上此刻也有点为难,若是宋逸真有婚约,那就应该让人家去娶妻。若是没有婚约,那就是给脸不要脸了,甚至可以说是欺君之罪。 皇上不怒自威的目光飘过去,没等宋逸开口,康郡王抢先跪倒说道:“皇伯父,侄儿心仪榜眼冉子霖之妹冉紫倩已久,恳请皇伯父和皇祖母赐婚成全。” 皇上眨眨眼,心里纳闷,你九姑姑这事还没说明白呢,你着急凑什么热闹? 太后清冷含怒的声音从内殿传来:“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惹怒哀家,你当哀家舍不得打你是不是?来人,把康郡王拉出去打五十大板。” 皇上张了张嘴,最终没说话,更加搞不懂这是怎么回事。 御前侍卫上前拉出康郡王到外面就开打,大殿内寂静无声,只能听到殿外板子落在人肉上的啪啪声。阿倩紧咬着唇,缩在老太君身后一句话也不敢说,强忍着不让眼泪掉落。 一盏茶的功夫,康郡王被架了回来,跪在地上磕了个头,起身时疼了嘶了一声,吸了一口凉气。“谢皇祖母恩典,孙儿……孙儿求皇祖母恩准赐婚。” “你……”太后气的手都抖了,朝着外面一挥手:“再打。” 徐老太君劝道:“太后何必跟个不懂事的孩子置气呢,说句高攀的话,咱们都是做祖母的,我还不知道吗,打在他的身上,疼在太后心里,您这是又何苦呢?” 皇上也赶紧打圆场:“祁骁,自从去年回京,你也尽心尽力的办差使,你皇祖母一直对你疼爱有加,今日事情烦乱,你就莫在这里添乱了,来人,送康郡王回去,传太医好好医治。其他的事情改日再说。” 皇上瞧瞧宋逸凛然的神情,料他不能说谎。当驸马这么美的事,多少人求之不得,他怎么会往外推呢。必定是人家重情重义,不想为了攀皇家高枝抛弃未婚妻。想到这,皇上对宋逸的印象更好了几分,嗯,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儿郎。 可九公主的事情也得解决呀,看一眼冉子霖,便豁然开朗,这不是还有一个驸马的好人选么? “冉爱卿可有婚约?”皇上和颜悦色的问道。 “臣……”冉子霖本以为这件事也就这么不欢而散了,没想到突然问到自己头上。这个问题很难回答,若痛快的说没有婚约,那就等于愿意娶九公主,只怕皇上马上就要赐婚。若真娶了公主,父母应该很快就能从苍狼山回来了。可是九公主骄纵任性,据说脾气暴躁,她能好好地侍奉长辈吗?爹娘已经受了太多磨难,他不想再让他们受儿媳妇刁难。 冉子霖略一沉吟,头脑飞速旋转,想用最快的时间决定,内殿却有人沉不住气了。 张飒右手抓住姐姐太子妃张娟,左手端着的茶杯一抖,“哗啦”一声掉在了铺着波斯地毯的大理石地面上。 “太后恕罪,臣女失手打了茶盏,请太后责罚。”张飒赶紧离案跪倒,一向脆生生的姑娘,惶恐的带了颤音。 “无心之失,起来吧。”太后并未为难她。 张娟伸手瞧瞧被妹妹掐出几个指甲印的手背,默默叹了口气,妹妹的心思昭然若揭,她怎么能看着唯一的嫡亲妹妹痛失所爱。 “请祖父放心,飒飒只是失手打了茶盏,并未受伤。”您若再不说话,那可就伤着了。 英国公本就凝神观察着,若是冉子霖有心攀皇家高枝,必定毫不犹豫的说没有婚约。如今稍微迟疑,可见是不想娶,又不好拒绝。好吧,为了孙女一辈子的幸福,就得罪太后一回吧。 “皇上,老臣有一事相求。”英国公离案拜倒:“今日午后,在太液池边冉榜眼与老臣的孙女张飒比武,赢了飒飒。臣那老婆子去世前曾留下遗愿,将来飒飒成亲必要选一个文武双全的好儿郎,文能金殿中选,武能胜过孙女。多年来,老臣一直苦于找不到合适人选,今日刚巧遇到榜眼郎,老臣欣喜若狂,对了,当时定国公也在。老臣就想,若是冉公子做了孙女婿,老臣也就有脸去底下见老婆子了,恳请皇上成全。” 太后心中冷笑:你这老东西,你就编吧。你那老婆子死了多少年了,谁知道她临终遗愿是什么?还拉上定国公当证人,生怕抢不走哀家的姑爷。 皇上咂咂舌,也犯了愁。一边是金枝玉叶,自己的亲妹妹;另一边是肱骨重臣,三朝元老。 气氛僵持之际,九公主幽幽开口:“母后,儿臣觉着国公爷一片赤诚岂可辜负,飒飒与榜眼十分合适,还请母后和皇上成全了他们吧。” 太后心疼的瞧一眼幺女,无奈的点了点头。这就是没看上冉子霖,就只瞧上那状元宋逸了。 张娟和张飒在桌子底下握紧了手,暗暗高兴。冉紫倩和冉紫兮对望一眼,也十分惊喜,再看向含羞带喜的张飒,几个人都偷偷的笑了笑。 皇上朗声道:“冉爱卿可有婚约,可愿娶张飒为妻?” “臣没有婚约,难得国公爷垂爱,甚为惊喜。”冉子霖答道。张飒是直爽憨厚的性子,她若嫁进来,必定不会给爹娘小鞋穿,况且她和阿倩交好。 “好,既如此,朕便赐婚于冉子霖与张飒,择吉日完婚。”皇上终于痛快的赐了一回婚。 “谢皇上。”当事人拜谢圣恩,得皇上一句免礼之后,正要起来,却听定国公在一旁叹息,貌似对英国公道:“可是冉家旧宅还被封着,在哪成亲呢?” 英国公突然想起那日在御书房,定国公为冉家求情的事,暗想这好人不能全让徐家当了,索性不起来了,倚老卖老吧。 “皇上,冉家旧宅既空着,不如皇上在赏榜眼个体面,就把那宅子赏还冉家吧。御赐的婚姻已是给了两个孩子天大的体面,若是入赘到我家也不合适,没个像样的地方办婚事,恐怕有损圣旨赐婚的体面哪。” 皇上一看,算了,好人当到底吧,当即发话赏还冉家旧宅,命工部半年之内修整好。 冉子霖眼含热泪,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多谢皇上恩典,臣定当肝脑涂地报答皇恩。” 冉家姐妹在内殿听得清清楚楚,紧咬着唇,却已是满脸热泪。 宅子都赏还了,爹娘也就快回来了吧,却不想第二天出了要命的大事。 第52章 九公主 四月的晚风清爽微凉,吹来醉人花香,沁人心脾。宋逸不像冉子霖那般兴高采烈,一个人默默地走在人群后面,欣赏着皇家园林的春日美景。 “宋状元,主子有请,请您借一步说话。”一个纤瘦的小太监从后面追了过来。 “你家主子是谁?”宋逸轻声问道。 “主子在静心阁等您呢,您去了就知道了。”小太监摆出了请的手势,在前面引路。 宋逸隐隐猜到可能是谁,便不再多问,随小太监去了。转过几个花园假山,进了一处幽静的竹林,鼻翼闻到了佛香,迎面看到了金身大佛,原来这里竟是一处佛堂。 小太监把宋逸引入佛堂,就躬身退了出去,从外面把门关上。 宋逸四下一望,便对着空空的佛堂说道:“请贵人现身吧。” 环佩叮当之声响起,佛像后头走出来一位宫装丽人,正是九公主。 “拜见公主千岁。”宋逸规矩的行礼。 “免了,本宫只想问你几句话。”公主神色并不倨傲,也不戚惶,只是想要一个明白的答案而已。 “公主请讲,在下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你说说,四年前九月二十白塔寺庙会的时候,你可在白塔寺许过愿?”九公主幽幽的眼神看过来。 宋逸没料到她会问这个,凝神认真的想了想,点头道:“有。” “那你还记得当时你说的什么吗?” “那年也是大比之年,我十四岁,国子监的博士们都说我年纪太小,中不了状元,就算中个进士,也无法安排官职,让我在等三年,一鸣惊人。于是,我就去白塔寺许愿,希望三年后能高中。原话是什么我也记不清了,大概意思是有兮佳人,迎花而笑,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宋逸愿寒窗三载,高中状元,得娶娇妻。”宋逸边回忆边说道。 “不错,正是如此。那你还记得在菊园遇到我吗?”她没有说本宫,而是用了“我”,语气轻柔,就像两个老朋友在聊天。 宋逸一愣,看着九公主的脸庞摇头道:“在下不记得遇见过公主。” “那年我也十四岁,母后打算给我选驸马,皇长姐说过,要嫁人就要嫁美姿仪、润如玉的才子,可是我从来没有遇见过那样的人。那日我在菊园遇到了我最怕的蛇,于是提着裙子飞跑,甩掉了宫女太监。却迎面遇到了你,于是明白皇长姐没有骗我,世上真的有这般芝兰玉树似的男人。你问我,姑娘何故慌张?声音温润清朗,是我听过的最好听的声音。”九公主抬起水漾眼眸看了过去,宋逸赶忙守礼的低下头。 “在下想起来了,公主那天穿着一袭红裙,跑动的面色红润,迎风一笑,人比花娇。所以,公主过去之后,我身旁的谢桥说了一句:有兮佳人,迎风而笑。”宋逸本就脑子好使,被人一提醒,就完全想起来了。 九公主欢喜道:“不错,你也跟着说了一句: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是,因为我想起来阿倩小的时候,会在桂花雨中朝着我笑,当真是有兮佳人,迎风而笑。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想起阿倩,宋逸的眉眼里尽是温柔神色。 门窗皆闭,并没有冷风吹入,九公主却还是冷的抖了抖:“你说这句话的时候,想的是别人?” “不瞒公主,宋某自小便与阿倩有婚约,幼时便在一起玩耍,我从小就知道多读书,中状元。骑大马,穿红袍。娶阿倩,做新娘。在我心里,从没有第二个女人半点位置。我寒窗苦读十载,就是为了阿倩。所以……” “所以是本宫误会了,那日在大殿中正要出门,却见你进来拜佛,我就躲在佛像后面偷听你说话。然后就听到了你说那句誓言。刚刚在菊园相遇,你与你的朋友评价本宫有兮佳人,迎花而笑,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本宫便以为你也和我一样,彼此一见钟情。却不知你两次说的都是别人。”九公主眼里含了泪,哭道:“宋郎误我终身……”。 宋逸行礼道:“在下失言,令公主误会,请恕罪。” 九公主抹了一把泪,叹道:“你何罪之有,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是谁。是我太傻,还以为你怕娶不了我,才拼命的要考状元。于是我决定等着你,等你三年,就算你今岁中不了状元,我也要嫁给你。我拒了徐家的婚事,坑了徐老七一把,却没想到如今人家宠爱着自己的未婚妻,我却……” 宋逸不敢直视九公主的辛酸,愧疚道:“莫非当年传遍京城的徐将军打九公主的事,也是因为宋某?” 九公主苦笑:“他没打我,是我诬赖他。九月我认定了你,冬月母后便与徐老太君议婚,于是我找到徐老七,告诉他,我绝不会嫁给他,让他死了这份心。那是个傲气的人,当下便梗着脖子说瞧不上我的嚣张劲,死也不会娶我。那天下了雪,他的斗篷角沾了泥和雪,在他拂袖转身的时候,被风吹起拍在了我脸上,于是我去找太后哭闹说他打我,亲事就作罢了。” 宋逸无言地看看公主,不知该对这位痴心的金枝玉叶说什么好。 “祁骁是一定要娶冉紫倩的,你争不过他,而且我瞧着冉姑娘也喜欢祁骁,并不喜欢你。你还这么执着地要娶她吗?” 宋逸坚定道:“我心中只有阿倩,自然要拼尽全力娶她,若娶不到,我便终身不娶。” “你怎么这么傻?”九公主一双泪眼看向心心念念了四年的男人。 宋逸苦笑:“我天生就是个痴人,想阿倩想了十几年,如今让我不想她了,我就不知该怎么活了。我这样若是娶了别人,岂不是害了人家。何必同床异梦,还不如出家当和尚去。” 九公主无言以对,沉默半晌,只道:“你回去吧,心结已解,从此两无瓜葛。” 天顺十九年,皇长姐十四岁,对着九岁的小妹妹诉说懵懂的心事。有一天你会遇到一个彩虹般绚烂的男子,美姿仪、润如玉,从此以后,其他人不过就是匆匆浮云。这个人一旦遇见,便一眼万年;怦然心动,一旦开始,便覆水难收…… 那一年,皇长姐因一场大病香消玉殒,还没来得及谈婚论嫁,也没来得及遇上一个令她一眼万年的才子。 九公主一直庆幸自己可以在十四岁那年遇到宋逸,多等几年又算什么呢? 可是,曾经期盼的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永世*。而今,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为什么一颗痴心要被流光辜负?九公主一夜痛哭到天明。 东方刚刚露出第一缕霞光的时候,紫兮就起身出去了。听说男人们今天要去上林苑打猎,她提前几日做好了一副护腕,昨晚没有机会送出去,就想着今天起个大早,赶在他们出发之前给徐老七送去。 起得太早,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什么人,除了几个办事的宫女太监来去匆匆。冉紫兮心中窃喜,这种私相授受的事情本就不合礼法,巴不得别遇见人才好。 太液池边雾气环绕,高大的垂柳迎风舒展着枝条,飘落点点洁白的柳絮,如梦似幻。让她觉着如梦境一般,冉家旧宅真的被赏还了吗?她真的要嫁给徐永寒了吗? “姑娘是冉家的人?” 耳畔突然传来温润的男子声音,紫兮蓦地转头,发现隔着一团清浅的白色水雾,一位穿着白色锦衣的男子卓然而立。这人长得十分好看,修竹眉不浓不淡,桃花眼目光温柔,唇角含笑,白皙温润。古书上所形容的潘安宋玉也不过如此了吧,虽说宋逸康郡王等人也十分俊逸,却都是年少英姿,缺乏这人身上的一种泰然自若的气质,那是一种成熟的味道,令紫兮想起了父亲。 “阁下是?” 那人自顾自的点头道:“我知道了,你是小冉探花郎的女儿,果然和你父亲有几分相似。” 紫兮疑惑的看着这个男人,说道:“阁下若无事,我就走了。” 她脚步刚动,那男人却道:“当初得中三甲之时,圣上御赐了一枝九龙金笔,不知姑娘是否收好了。若是还在冉府旧宅,就请姑娘好生找一找,莫让工部那些人顺了去。” “多谢大人提醒。”冉紫兮自然知道那一枝金笔,御林军抄家早就抄走了,不过人家好心提醒,总归是要感谢的。 她抬头之际,那人已经施施然离开。那白袍的身影在晨光中忽明忽暗,优雅的步伐有几分熟悉。 这个人在哪里见过,绝不是因为他与父亲类似,肯定见过的。 紫兮凝视着他的背影,默默想着究竟在哪里见过他。 第53章 护圣驾 那人走进杏花林没了影,紫兮收起视线回身继续往东走,却被站在身后一尊大神吓了一跳。 徐永寒黑着脸,像一尊黑铁塔一般矗立在背后,岿然不动。 “你怎么在这,吓我一跳。”姑娘娇娇柔柔的声音传进耳膜,他闭了眸,似乎是压抑着怒气,却最终没压住,挑眉睁开虎目,怒喝道:“我怎么在这?我这不是想去瞧瞧你么?哼!我若不来,也不知道一大早的,你竟与白杨状元在这里聊得热火朝天。” 他太阳穴跳了跳,额上的青筋暴起。眼神带着嗜血的光芒,令人不寒而栗。 她今日着了一身淡兰色织锦的长裙,裙裾上绣着粉红的点点桃花,与这春景十分相称。用一条白色织锦腰带将那不堪一握的纤纤楚腰束住,更显得身姿玲珑有致。乌黑的秀发绾成如意髻,仅插了一枚白玉簪,缀下细细的银丝串珠流苏。脸上未施粉黛,如出水芙蓉般清新可人。 她越是美,他就越是气。 “我……他问起我的父亲,所以我才和他说了几句话的,你说那个人就是白杨状元?”紫兮惊愕。 “你装什么傻,他都去你家提亲了,你会没见过他?”徐永寒气的胸膛起伏。 “我真的不知他是谁,他也没说,我是为了给你送护腕才经过这里的。诺,给你,我回去了。”姑娘老老实实的伸出白皙玉手递上一副墨色绣着松枝的护腕。 徐永寒看都不看,大手一挥就把护腕拨到一旁的地上,恶狠狠说道:“你别以为我宠着你,你就可以放肆,再敢跟他说话,我就不要你了。” 紫兮没想到他会用大巴掌拍在自己手上,一阵酸疼不说,就听到了他说的话。 不要你了…… 姑娘呆呆的站着,看他转身毫不留情的离开。许久,才木然的转身捡起地上的护腕,吹吹上面的土,攥在手心,蹲到太液池旁,茫然的盯着地上的小草。 终究自己在他心上便如这草戒一般吧,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想要的时候就可以亲嘴扒衣裳,不想要的时候便可以弃之如敝屣。 还以为他是今生的良人…… 姑娘把头埋在膝上,肩膀一抽一抽的抖着。这里是皇家内苑,她不敢哭,只能无声的啜泣,无法倾诉自己的委屈。 徐永寒怒不可遏的磨着牙,沉重的脚步踩在池边的软草地上就是一个坑。走出几十个愤怒的泥坑之后,终是没忍住回了一下头。 小姑娘蜷缩着身子蹲在太液池边,及腰的长发散落着,身子一抖一抖的,似乎在哭。他本不是那么古板的男人,不会因为自己的女人跟外男说句话就认为她不守规矩,但是那个人是他最恨的杨玦,那结果就不一样了。 看那委屈的模样,别想不开投湖自尽吧。 徐永寒的冰山脸出现了一丝裂缝,慢慢踱着往回走。一步步走近,心里的坚冰一点点消融,刚刚犹豫要不要去哄哄她,就见冉紫倩急急火火的从对面走来。徐老七闪身躲在一棵千年古柳后面,偷听姐妹俩说话。 “兮儿,你怎么在这呢?不是给徐将军送护腕吗?快回去吧,一会儿要去太后那边了,老太君让我来找你呢。”冉紫倩走到妹妹身边蹲下身子。 “你怎么了?怎么哭成这样?”冉紫倩惊了。 紫兮抬起爬满泪痕的小脸,用颤抖的声音说道:“他说……不要我了……” 那绵软低泣的声音传来,徐永寒的心里就像被猫抓了一样,暗骂傻丫头,说不要你还能真不要你呀,怎么这么一根筋。 “他为什么突然说这种话?” “我经过这里遇到一个人,问我是不是小冉探花郎的女儿,我就和他说了两句话。只有两三句而已,那人就走了。我看着他的背影觉得眼熟,好像在哪见过似的,就……就多看了几眼。然后徐将军就出现了,他嫌弃我跟外男说话,就说不要我了,还说那人是白杨状元,我又没见过他,怎么知道是谁呢?”紫兮站起身子,掏出帕子擦脸。 冉紫倩想了想道:“徐将军应该不是这么小气的人,你也别太实诚了,他说不要你还能真不要?再说了,他恨那杨玦也不该拿你出气,只有没本事的男人才会这么做。哼!” 瞥了一眼古柳后面飘出来的那一角墨色衣袍,冉紫倩接着说道:“咱们快回去吧,老太君都着急了。我看徐将军就是跟你逗着玩呢,今天他们去打猎,肯定会给你捉一只毛绒绒的小动物回来赔罪的,快走吧。” 冉紫兮擦净了泪,整理一下衣服点头道:“走吧。”这才发现手里还攥着哭湿了的护腕,便撅起樱桃小嘴,气鼓鼓的哼了一声,把护腕扔在了地上。 两个姑娘离去,徐老七没骨气的走过去捡起护腕带上,嘿!刚好合适。 武将们进上林苑打猎,新科三甲和几个文官簇拥着皇上到碧玺湖的湖心亭上赏锦鳞游春。 徐老七一心想着活捉个小兔子、小狐狸什么的回去哄媳妇,自然就落在了队伍后面。苦寻了几只毛皮灰黑的小家伙之后,觉得不太满意,又扔了。草窠里一动,闪过一个红宝石一般的家伙。徐老七眸光一亮,跳下马来,迈开矫健的大长腿追了上去。他张弓虚发一箭正射在小家伙前头,趁它愣神之际,便扑了过去抓在手里。 他自身动作幅度大,便没太注意周边,低头看着手里毛色纯红亮晶晶的小狐狸时,却感觉到脑后一股劲风袭来。几乎是本能地向旁侧一滚,躲开袭击。一枝利箭钉在了地上,徐老七低头吃惊的发现左手的护腕竟然被划破了一道口子。 “谁?出来。”他大喝一声,却没人回答。四下瞧瞧,连个人影都没有。 “他娘的,就这箭术还来打猎,真不嫌丢人现眼。”断定是打猎的流矢之后,他走回战马,从褡裢中取出麻绳把红狐狸绑好,拴在马鞍上防止它跑了。 骑上战马,满心欢喜的男人打算进密林去打几个大家伙。却突然发现左侧又有一只流矢袭来,从马鞍上取下铁枪,轻轻一拨就把羽箭打掉。暗骂这是哪个笨蛋混进了打猎的队伍,正恼怒着,就见右侧又有三箭袭来。 不好。徐永寒心里一沉,这不像是打猎,可能是有刺客。作为武将,他首先想到的就是护驾,迅速调转马头朝着碧玺湖的方向飞奔而去。 皇上带着新科三甲和几名文官沿着曲廊桥漫步至湖心亭,一路赋诗吟联好不文雅。 宋逸与冉子霖一左一右陪在皇上身边,瞧着水中的锦鳞畅游,歌颂着太平盛世。忽的一道银光闪过,直奔着皇上面门而来。今日阳光晴好,水波荡漾,人们都没看清那是什么。 冉子霖下意识的上前半步,伸出右手在银光到了近前时,伸手一抓。强大的力道带的他身子一晃,展开手臂惊见是一枝小巧的银色刚箭。 “有刺客,护驾。”冉子霖大喝一声,这些文官们顿时慌了神。 漫天箭雨从西方射来,碧玺湖边守卫的带刀侍卫们迅速集结过去,奋力挡箭。饶是这样,仍旧有不少羽箭射向了湖心亭。户部尚书中箭倒地之后,文官们吓得四散奔逃,很快又有几人中箭惨叫。 冉子霖身上没有兵器,便夺了老太监手中的浮尘挡在皇上身前拨挡着箭矢。湖心亭孤立无援,几名近身侍卫和冉子霖一起护着皇上逐渐往岸上退去。 谁知刺客采取了声东击西之法,当所有人把精力集中到西边的时候,东边上林苑方向却突然飞出一片羽箭,紧跟着杀出了一群身穿白衣,腰系红巾的蒙面人,他们不管宫女太监,见人就杀。 白莲教? 自天顺帝镇压白莲教起义之后,已经十几年没有白莲教的消息了,今日不知为何他们会突然出现。 两名侍卫中箭倒地,冉子霖左臂中箭,幸好只是划开一道深深的血口,并未伤及筋骨。他捡起一名侍卫的佩刀,拨挡着箭雨,保护皇上。 当今圣上乃是马上帝王,从十五岁便随着皇.祖父远征蒙古,此刻亦十分沉着的捡起一把刀,撤向湖边。 冉子霖左臂已经被鲜血染透,却丝毫没有胆怯,一直在皇上身边护驾。看到凶悍的教徒,便直接迎上去,不让他有机会接近皇上。四周窜出来的白莲教徒越来越多,在湖边空地上殊死拼杀。正当侍卫们难以支撑之际,徐永寒的黑色战马如风般疾驰而来,手上长.枪一挥便把一群教徒刺于马下。 上过战场,杀过倭寇的徐将军自然和一般人不同,下手稳准狠,枪尖直戳咽喉,横扫一片。不多时,场上局面急转直下,白莲教余孽已然剩的不多的。他跳下马来,追杀剩下的几名武功最为高强的人。 “子霖你没事吧?”徐永寒杀到近前,看他左臂血流不止,飞快的问了一句。 “没事,护驾要紧,不用管我。”冉子霖纵身跃起,钢刀削下了一个教徒的脑袋。左手臂的鲜血随着他跃起的动作甩在皇上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最后一名教徒见寡不敌众,不再恋战,寻机跳上了徐永寒的黑马,打算逃走。徐老七冷笑一声打了一个呼哨,那是训练有素的战马,岂能让敌人骑上。黑马前蹄抬起,扬天嘶鸣,一尥蹶子就把那人摔了下来,被长.枪穿胸而过。 上林苑方向飞来十几匹快马,为首的正是英国公。南面太子和康郡王带着两队浴血的金吾卫正向这边跑过来。 皇上指着徐老七道:“快……快去牡丹园保护太后。” 徐老七本就十分惦记祖母和未婚妻,但是身为臣子,他决不能丢下皇上不管。如今得了圣谕,便飞马直奔牡丹园而去。 第54章 劫后死 太后与众女眷在牡丹园不甚欢喜地赏着花,九公主没来,据说是昨晚着了点风寒。大家都明白太后的糟心事,本来是想把九公主的事定了,顺便再锦上添花的指下一两桩婚事,凑个皆大欢喜。结果正主的事情没解决,倒增了许多旁枝末节出来,太后的烦忧自然如那春水流。 冉紫倩低着头默默跟在后面,也不知骁哥哥怎么样了,昨晚就想冒险去瞧瞧他,却听说他已经被接到了皇上那边,只得打消了念头,默默期盼他快点好起来。 突然爆发的尖叫和骚乱让胡思乱想的冉紫倩猛然抬头,竟然看到许多白衣人从四面八方挥舞着刀剑而来,外围的宫女太监被削瓜砍菜一般砍倒在地上。 女眷们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吓得尖叫着四散而逃,场面杂乱无章。 四周护卫的御林军都拔刀迎战,刀光剑影下是不断溅出的鲜血和倒下的身影。 “快保护太后离开,这里有老身挡着。”徐老太君一声断喝,龙头拐杖高高挥起打飞了一把长剑。 老太君飒爽英姿屹立于牡丹丛中,颇有宝刀未老的风范。想当年,天顺帝还是燕王时,带兵南征之际,蒙古鞑子趁机围困了燕京城。那时这里还不是皇城,没有重兵把守。燕王妃也就是后来的徐皇后出身将门,勇敢的挑起了护城重担。她给城中老弱妇孺都发了铠甲,召唤大家一起来保护家园。 当时的定国公还是翩翩少年郎,他的祖父是开国大将,官拜魏国公,他的父亲是幺子,不能承袭爵位。当时他正在燕京保护姑母,于是成了护城主将。 老太君出身不高,原是镖局的女儿,自幼习得一身好武艺。兵临城下,老太君也成了抗敌主力,巾帼英雄。正是那时并肩作战、浴血厮杀才结下了良缘。退敌之日,燕王妃做主,成就了一段佳话。后来天顺帝登基,徐景昌的父亲拥立有功,被封定国公,世袭罔替。 面对危险的时候,才发现会武是一件多么有用的事情,张飒捡起一把大刀连砍了两个教徒,挡在太后和姐姐张娟身前。 老太君拿出当年燕京保卫战的气势,打开一条通道,对张飒道:“快扶太后往北走。” “是。”张飒痛快的应了一声,和姐姐一边一个扶着太后往北面没有教徒的地方退去。 阿倩被混乱的人群一挤,就离开了老太君身边。被脚下的尸体一绊,踉跄了几步差点跌倒。见旁边一个尸体上有一把剑,就捡了起来。刚要试着用用,却被人一拽,到了园子边上。 “阿倩,快扶着太后。”张飒正觉得一手扶太后,一手拿刀施展不开,刚好看见阿倩在一旁捡了把剑,就把她拽了过来。 “哦。”阿倩听话的扶着太后胳膊,摄于平日里的威仪,心里有几分害怕。瞧瞧太后脸色,也就释然了。太后白皙富态的圆脸紧绷着,威严的目光早已荡然无存,仅剩几丝慌乱与恐惧,对于这个她老人家不认可的孙媳妇,此刻也不反对被她扶着。 几名御林军冲杀过来,护着太后一起往北去。身后老太君挥舞着龙头拐杖带领侍卫挡住了大半的教徒,却也有几个漏网之鱼杀了过来。 侍卫们挡住追杀,三个姑娘扶着太后急匆匆往后走。这里是花园池沼的聚集地,附近连房屋都没有,太后身子胖走不了多少路就喘不过气来了。 张娟也喘的上气不接下气,说道:“这样……不行,得找个地方躲起来。” 阿倩放眼四望,不远处一片假山石中有一个小小的洞口,能钻进人去:“你们看那个洞口怎么样?” 太后喘的说不出话,努力的点了点头。 张飒跑在前面先拿着刀进去探了探,只是一个封闭的小洞穴,没有危险,这才扶着太后躲了进去。 张娟和阿倩扶着太后躲在了一块凸出的假山石后头,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张飒躲在洞口旁边,抱着大刀,万一有人冲进来,就可以攻其不备。 阿倩眼神好,发现角落里有一个很大的蜘蛛网,就小心翼翼的过去从石壁上摘了下来,慢慢挪到洞口,仔细地挂在了两侧。 张飒低声问:“你在干什么?” 阿倩蹲到她身边,小声道:“我把蛛网挂在这里,就不会被人猜到里面有人了。” 张娟在黑暗中朝阿倩挑了挑大拇指,真是个聪慧的姑娘。 张飒却不以为然,心想那得看碰上什么样的追兵,若是个粗枝大叶的绝不会注意这些细节。 “你看清楚是朝这边来的?”外面传来声音,几个人都紧张起来,阿倩也握紧了剑。 “应该是这边没错。”另一个人答道。 “那边是通往上林苑的方向,看来是去那边求救了。” “诶,大哥,这里有个山洞,会不会有密道?” “有什么密道?你看不见还有蜘蛛网呢吗,肯定是走的对面这条路,快追,没时间了。” 脚步声跑远,守在洞口的两个姑娘长长的舒了口气,在暗影里窃笑。 外面安静了好一会儿,突然有嘈杂的脚步声传来,看来这次人比较多,几个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阿倩心里怦怦地跳着,把耳朵贴在石壁上凝神细听。 “好像是骁哥哥……不,是康郡王和其他的哪位王爷来了。”她怯怯的看了一眼太后的位置,就不敢说话了。 果然,没过多久,谈话声越来越近。 “她们应该走不快,这里没有什么能藏人的地方,上林苑太远,最大的可能就是去了杏林那边。”张娟身子一动,这好像是丈夫太子爷的声音。 “不会的,杏林空旷,并不密集,根本不能藏人。皇兄,这里有个山洞。”阿倩眸光一亮,果然是康郡王。 “你看这洞口还有蜘蛛网呢,肯定没有人进去,咱们快去杏林找吧。”太子道。 “那也未必,蛛网也可能是故意伪装的,我进去瞧瞧。”康郡王用刀尖挑掉蛛网,探头看向里面。 劫后余生,冉紫倩不知说什么好。张飒怕被自己人误伤,就说道:“康郡王,我们在里面,你莫误伤了人。” 墨祁骁的脚步一顿,一时分辨不出说话的人是谁,犹疑问道:“你是谁?” “骁哥哥……”阿倩忍不住出了声,瞬间康郡王就钻进洞里到了眼前,“阿倩,你没事吧?可有看到皇祖母?” “没事,太后也在这里。”冉紫倩赶忙过去,和太子妃一起扶太后起来。 “皇祖母,您没事吧?”两位皇孙齐声问道,一左一右搀上太后。 见了他们,太后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提到嗓子眼的心这才算放下:“哀家没事,多亏了这几个丫头。” 太后没有受伤,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太子与自己的王妃互望一眼,见都没受伤也就没说话。 “阿倩,那蛛网是你弄上的吧?”康郡王一边扶着太后往回走,一边转头问阿倩,左眼调皮的眨了眨。 “是。”阿倩不好意思的看他一眼,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呵呵,我就知道,只有你才能想出来这样绝妙的主意。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皇祖母,嘿嘿!”劫后余生,没什么比还能见面更好的事情。阿倩今日护驾有功,皇祖母应该会同意他们两个人的事情了吧。康郡王心里甚美,身子却不爽利。昨天刚被打了板子,今日行动不太便利,走起路来有些别扭。 四面八方忽然飞出几只羽箭,从不同的方向射来,直奔人群中心的太后和两个皇孙。太子挥刀打落了一枝,康郡王急着把奔着太后身前而来的那一只打掉,却没看到身后有一枝箭已然到了他的后心。 “骁哥哥……”冉紫倩惊呼一声就扑在了他身上,没有丝毫犹豫和考虑的时间,仿佛那只是出于本能。她没那么好的本事能打掉羽箭,只能这样做。 墨祁骁感觉到身后异样,回身抱住阿倩时,吃惊的发现一支箭已然钉在她的后背,箭头都没进了身体里面。 “阿倩……”康郡王一颗心瞬间变得冰凉,痛到无法呼吸,腿一软,随着她滑倒的身子跪在了地上。 两人相拥跪地,康郡王依然傻愣愣的看着那枝箭,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是真的。 “骁哥哥……我……我死了,你就……让大哥,大哥……把我……火化,交给……给娘。我为……为你……死,我高……”冉紫倩眼眸一闭,手臂垂下,身子无力的倒在他怀里。 “阿倩……”康郡王大喊一声,泪流满面,颤抖着唇再也说不出话来。 “祁骁,你还愣着做什么,快带她去找太医呀。”太子急道。 墨祁骁这才回过神来,抱起阿倩沉痛道:“你若死了,我也不活了。” 说罢,大步朝前走去找太医,太子怕他有危险,吩咐了几名侍卫到前面保护,张飒也赶快跟上去帮忙。 徐老七提着铁枪过来的时候,正看到神色戚惶的康郡王抱着脸色苍白的冉紫倩,还有她背上的箭,心中一抖,没等他问什么,康郡王已经过去了。便挡住张飒问道:“我祖母呢?冉紫兮呢?” “老太君在牡丹园,紫兮,没看到。”张飒急急答道。 “我刚从牡丹园过来,那里已经没人了。”除了死尸。 “都走散了,你快去找吧。”张飒急吼吼的甩下一句话,就跑去追康郡王了。 他也望了过去,正瞧见冉紫倩垂下的胳膊和双腿,随着康郡王走动在无力的晃着…… 徐老七心口一窒,腾起了一团烈焰。 第55章 劫后生 徐老七扫了一眼正朝这边过来的太后等人,并未发现祖母和紫兮的身影。扭头转向左边一大片美人蕉苗圃,刚走了十余步,就见徐梦扶着老太君踮着脚过来。 “祖母,您受伤了?”徐永寒赶忙上前搀扶。 “没事,一点皮外伤,你可看到太后了?”老太君问道。 “太后正从北面过来,太子已经带着侍卫救驾了,冉紫倩中了箭,怕是活不成了。祖母,您可看到紫兮了?”徐永寒焦急问道。 “冉紫倩中箭?”老太君一愣,一丝不详的预感袭上心头。一把推开徐老七:“刚才太乱,我也护不过来,你还不快去找。” 徐永寒提着铁枪上马跑远,连找了几处园子都不见冉紫兮的影子,已然把较远的杏林都找遍了也没有。他的心愈发沉重,已经快要透不过气了。莫非…… 不会的。 徐永寒甩甩头,强迫自己放弃那个想法。只能是由远及近,重新筛找一遍。眼见着前方不远处就回到牡丹园了,若是她在那,可是,那里已经没有活人了。 正焦急间,他蓦地发现,雕刻着龙凤呈祥的照壁旁边,有几具横七竖八的尸体,露出一角淡蓝色的裙摆。宫女们都穿粉色的宫装,那一角蓝色在旁边几具粉色的尸体边上,十分惹眼。 手上一松,大铁枪“噹”地一声,戳在了大理石地面上。 徐老七使劲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纵身下马,握紧了枪紧走几步,来到近前。 她脸朝下趴在地上,胳膊下面还压着一个小女孩的脑袋。身上横着一个被抹了脖子的太监和一个胸口汩汩冒血的红衣女子。这个女人他见过,是户部尚书之女,淮王墨祁骏的未婚妻。 淡蓝色的裙裾上,粉白的桃花已经被鲜血染红,闪耀着妖异的光芒。 他忽地扔了铁枪,迅疾的蹲下身子,把太监和红衣女的尸体抛开,用颤抖的手扳过那个纤弱的身子。 果然是她。 只是水灵灵的大眼睛紧闭着,半边脸上都是血,粘着凌乱的发丝。身上也被一片片的血迹染红,甚至已经看不出究竟伤在哪里。 不忍直视,他忽地一把将她抱在怀里,闭上眼眸却流下两行泪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心尖尖儿上的姑娘,再过几个月就可以成亲了,他每个夜晚都在期盼她过门以后躺在自己身边的情景。甚至幻想过她生个大胖儿子,在屋子里活蹦乱跳的玩耍。她就这样去了吗?扔下他一个人面对空荡荡的屋子。 徐永寒一双大手用力的揉捏着她,似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面,化为骨血,一起流淌。 胸腔中憋闷的一团烈火无处宣泄,他突地仰天大叫了一声,喑哑的嘶吼震破心腔,碎裂成一缕缕痴痴绝念。 今天早上还吼了她,吓唬她,与生死比起来,那点小事又算什么呢? “兮儿,只要你还活着,还能看我一眼,以后我再也不吼你了,你想怎样我都依着你。”他失神的喃喃自语,一颗豆大的泪珠掉了下去。 唇上一凉,有微微湿意。嗓子本就干涩冒火,又被他一顿揉搓,身子都快要散架了。冉紫兮悄悄伸出舌尖舔了一下,有点咸,不腥,不是血,难道是……泪? 姑娘不可置信的睁开眼,正见到他失魂落魄的表情和脸上的泪痕。那样一个冷硬到流血不流泪的英雄,此刻竟然泪流满面,伤心欲绝。紫兮怎能不动容,抬起没有被血染污的右手抚上他的脸颊,轻轻拭去热泪。 徐永寒猛地低头看向怀里,难以置信的愣了许久。他不敢闭眼,怕再睁开时发现这是幻觉。 “你……你没死?”他的声音在颤抖。 “你都说不要我了,还管我死不死干什么?”姑娘记起早晨的不愉快,撅起了小嘴。 “呵呵,”他破涕为笑,着急的在她脸上、身上摸摸捏捏:“哪里受伤了?快让我看看要不要紧?” 她拉住他在胸前、腰上、大腿肆虐的铁掌:“我没受伤,你瞎摸什么。” “没受伤?怎么来的这么多血?这个小丫头也没死?”原本被紫兮右臂压着的小姑娘扭过头来,忽闪着大眼睛听他们说话。 “我被人群挤着从牡丹园跑出来,就找不见老太君和姐姐他们了,慌不择路就跑到了这里,遇见这个小姑娘蹲在照壁下边。我想以我们的脚力肯定是跑不掉的,不如躲在地上装死。就在身上、脸上抹了血,又把这两个死尸拉过来压在我们身上,后来这里经过了很多人,都没有人怀疑我们是装死的。”冉紫兮窃喜的朝他吐了吐舌尖,调皮一笑。劫后余生的感觉真好! 徐永寒心情豁然开朗,伸出食指点点她粘血的鼻尖:“好,媳妇儿真聪明,知道装死等着为夫来救你。” 拉着冉紫兮起来,那个五六岁的小姑娘也跟着爬了起来,用担忧的眼神瞧着徐永寒捡起地上的铁枪。 “小妹妹,你不用怕了,叔叔会保护我们的。”冉紫兮轻柔的哄着她。 “喂,小丫头,你是谁家的孩子?你爹叫什么,我送你回去。”徐永寒问道。 “我没有爹,”小姑娘一本正经的答道。 徐永寒大笑:“胡说,没有爹,你是怎么出来的?” “我只有父皇。” 徐永寒与冉紫兮对望一眼,低头仔细地看看这个梳着双垂髻的小女孩,果然是有那么几分像皇上。 徐永寒好笑的瞥了媳妇一眼:“真傻,救了公主都不知道。” 紫兮摊摊手:“当时那么紧急,我见她这么小,就忙按着她一起装死,哪还有时间想是谁家的孩子呀。” “我媳妇是心善的好姑娘,善事做多了,自然就有凑巧变成功劳的时候。走吧,去和祖母他们汇合。”徐永寒把铁枪挂到马鞍上,从褡裢中掏出红色的小狐狸,拎着耳朵给紫兮:“没想到这小东西还活着,喏,给你玩吧。” 冉紫兮这才发现姐姐说过的话果然没错,他还真去捉小动物来赔罪了。便欢欢喜喜的抱着狐狸笑了。 徐永寒低头凝视着她的笑脸,一瞬间体会到永恒的味道。只要这一辈子都能瞧见她这么柔美的笑容,就够了。 荣昌公主在一旁看着紫兮的手,直了眼:“姐姐……” 紫兮看看孩子希冀的眼神儿,就明白她的想法了。这么漂亮的像红宝石一样的小家伙,谁不喜欢? 只得扯扯徐永寒的袖子:“公主喜欢,要不……咱们献给公主吧?” “反正我已经给你了,你乐意给谁那就是你的事了。”徐将军满不在乎的答道。 “小公主,这个就给你玩吧。”紫兮把小狐狸交到公主手上。 “姐姐,你真好,我叫荣昌,你叫什么名字啊?”小公主乐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 “我叫冉紫兮。” “嗯,我记住了,紫兮姐姐,本宫一定让父皇赏给你更好的东西。”小丫头只有六岁,说话一会儿我,一会儿本宫。得了这个红玉般的小狐狸竟是比救了她的命,更让她高兴。 徐永寒牵着马,带着一大一小两个姑娘徒步往前走着,却突然吃惊的发现一个熟悉的人影。 “杨玦?”徐老七脚步一顿。 杨玦听到动静回头一瞧,心中稍安,有徐老七在,白莲教的匪徒那都不算个事。他白色的袍子早已经染了血,脚上的鞋跑丢了一只,此刻落了单正在惶恐,就抓住时机朝徐老七露出一个自认为十分友好的笑容。 娘的,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徐永寒嘴角一翘,眸中闪过一抹凶光。平时想杀一个三品大员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就算能杀也会被查出来,徐家丢不起这脸。今天可不一样,白莲教起义,已经死了这么多人,在添上一个杨玦也没人知道是谁杀的。 徐永寒邪魅一笑,提枪追了上去。杨玦已经从他眼中看到了杀意,暗道一声不好,便没命的跑起来。 “太后,您在这呢。”杨玦转过拐角,惊呼一声。 徐老七看着他的身影被一人多高的紫穗槐挡住,停住了脚步。算这厮运气好,碰上太后,他就没法趁乱杀人了。 身后冉紫兮和小公主正朝着他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徐永寒不得不等她们一会儿。等他们也转过拐角,才发现根本连个人影都没有。 “这个王八蛋,又被他给骗了。”徐老七低声咒骂,忽然看见冉子霖跑了过来。 “兮儿,你没事吧?怎么浑身是血?”冉子霖额头都是汗。 “我没事,是别人的血。大哥,你受伤了?”紫兮看到他左臂上缠着绷带。 “皮外伤,不碍事。你没事我就放心了,跟着徐将军,千万别走散。我再去看看阿倩,她帮祁骁挡了一箭,伤及内脏,恐怕性命不保,一会儿你也到桃花坞来。”冉子霖丢下一句话就飞快的跑远了。 冉紫兮瞠目结舌:“啊?姐姐……” 徐永寒这才知道那一箭原是为康郡王挡的,转身便抓住紫兮肩头问道:“若是我们发生了那种情况,你会不会也为我挡箭?” 紫兮脑子里都是姐姐中箭的情景,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徐永寒接着说道:“你姐姐真傻,男人的身体和女人怎么会一样呢?我中箭,养半个月也就好了。若你中一箭,只怕就要了你的命了。我是想跟你说,若是我们遇到那种情况,只能我替你挡箭,你千万不可替我挡箭。你记住了吗?” 第56章 安平侯 冉紫倩面色苍白,双眸紧闭,原本红润的小嘴此刻呈现青紫的颜色。伤口已经包扎好了,那一箭射中了肝脏,太医说能活下来的可能微乎其微。 “姐姐……”紫兮只看了一眼,就泪流满面,无力地跪在了地上。 太后身边的桂嬷嬷亲自送了熬好的汤药进来,以表重视。 “有劳嬷嬷。”冉紫兮赶忙起身接了过来,舀起一勺吹凉了,往阿倩嘴边送。不敢扶起她的身子挪动,也不能让她平躺,可是她昏迷着,药一点都喂不进去,全都顺着脸颊流了下去。 “姐姐,你快喝一口吧。”紫兮急的哭道。 墨祁骁在一旁急的把拳头攥紧又松开、松开又攥上:“给我。”从紫兮手里夺过药碗送到自己唇边,他含了一口俯身喂进阿倩嘴里。 桂嬷嬷吸了一口凉气:“王爷,这……这不合礼法呀。” “命都快没了,还讲什么狗屁礼法,都出去。”康郡王怒喝一声,继续他创造的喂药方式。 冉子霖朝紫兮和张飒使眼色,众人都退到了外间,默默等待阿倩醒来。这一等就等了三天三夜。 皇上与太后等人早已回宫,各府家眷也都回家去了。临行前,康郡王到皇上面前长跪不起,请求圣旨赐婚。 “她昏迷不醒,吉凶难料,如何成婚?”皇上问道。 “皇伯父,她是为救我才受的伤,若真是从此天人永诀,侄儿也断不能让她一个未婚女子成为孤魂野鬼,还请皇伯父赐婚,就算她没了,也可以葬进墨家坟地,生不能同床共枕,惟愿死能同穴而居。”康郡王痛哭流涕,不断以头触地,皇上也为之动容。 冉子霖听说此事之后,也暗暗点头,墨祁骁能如此待阿倩,也不枉她舍命相救了。 三日后,宣德帝的圣旨从皇宫传到了西苑。为表彰冉家兄妹功勋,封冉子霖为安平侯,赏还冉家旧宅,命工部九月底前修整好。赦免冉家五公思乡案之罪,命特使赴苍狼山接回冉卿辙和冉卿轩两家。赐婚康郡王墨祁骁与冉紫倩,徐永寒与冉紫兮,冉子霖与张飒。 本该皆大欢喜的局面,却因冉紫倩始终昏迷不醒而阴云笼罩。 “子霖,今日圣旨封侯,你这些年的努力也算有回报了。”徐永寒在月光清冷的院子里和他说着话。 “如果这爵位是用妹妹的命换来的,我宁愿不要。”冉子霖语气低沉。 “你应该明白,若没有你护驾之功,皇上是不可能因为令妹而给你封侯的。” “是,我明白,我救驾有功,阿倩救康郡王有功,兮儿还凑巧救了小公主。又有贵府和英国公府极力陈情,冉家才有今天。可是阿倩……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我如何见爹娘?”冉子霖眼里含了泪。 “白莲教已经在汉中府揭竿而起,皇上命英国公挂帅出征,我为副将,有意让你为先锋,因为你祖籍便是那里,熟悉地形,便于清剿余孽。”徐永寒道。 “我明白,我这侯爵来的太容易,恐难服众,皇上如此打算也是为了让我立下战功,堵悠悠之口。我愿意随你们出征,只是阿倩……”他回头看了看烛火摇曳的窗子,墨祁骁正在里面陪阿倩说话,隐隐能听到低语的声音。 “阿倩,我们在翠屏山的时候多好,每日高高兴兴的,来这劳什子的京城做什么?你快醒过来,我带你回去。你知道吗,我骗了他们,说要把你葬进墨家陵墓,皇伯父就给咱们赐婚了。其实我想的是和你一起葬进去。你若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怎么能舍得让你一个人去那又阴又冷的地方。无论上天入地,我都陪着你……太医说,今晚在醒不过来,你就永远都不会睁开眼了。阿倩,我等到你子时,若你还不醒,我就去找你……”他握着她的手,轻轻摩挲着,原本白皙圆润的指肚,如今苍白塌陷了。 康郡王这几天一直在絮絮叨叨,西侧间侯职的两位太医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既感慨这位小王爷的痴情,又觉得他年少轻狂,哪个王爷为了王妃去死的?那么多享受不尽的美貌妃子,死了一个还有多少个等着填补位置呢。康郡王就是太年轻,还不知道环肥燕瘦的妙处。 “阿倩……阿倩……太医,太医。”康郡王的声音突然急促起来,两名太医赶忙跑进东间,冉子霖也飞快的冲了进去。 冉紫倩缓缓睁开眼,眼白处满是密布的红血丝,苍白的嘴唇翕动,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太医诊过脉之后,翻着眼皮看了看:“回禀王爷,冉姑娘没有性命之忧了,肝脏自愈能力强,只要好生调养,有望康复。” “什么叫有望,必须康复。” “是是,臣失言。” 看看墨祁骁青黑的眼窝、红肿的眼睛,苍白的脸色,阿倩知道他一定很久没有休息了。喝了几口温水,阿倩虚弱问道:“我昏迷多久了?” “三天三夜。”墨祁骁和冉子霖抢着答道。 “阿倩,皇上已经给咱们赐婚了,以后我们永远在一起,再也不用担心分开了。”墨祁骁赶忙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阿倩,皇上已经派特使去苍狼山接爹娘回来了。你赶快养好身子,咱们搬回家里去住。”冉子霖也急着把好消息告诉她。 “姐姐……”紫兮从门口跑了进来,扑到阿倩床边欢喜地抹泪。康郡王要和姐姐说话,不准她在这碍眼,她只得在天黑后回到自己住的厢房。可是她担心这些年一直疼爱她的姐姐就这样走了,根本就睡不着。跪在蒲团上,手捻着佛珠诵太平经。直到徐永寒进来告诉她,姐姐醒了。 阿倩用迷蒙的眼神看看大家,嘴角一扯,露出一个艰难的笑容。有这么好的大哥和妹妹,这么好的心上人,她怎么舍得死呢? 冉紫倩调养了几天,就被康郡王带回了王府养伤,别人照顾他都不放心,一定要日夜守候,亲自喂水喂药才行。众人都拗不过他,只得随他去了。 冉子霖要随英国公去剿灭白莲教余孽,吃晚饭时一家人叮嘱了一番,他就去康郡王府看妹妹了。 紫兮知道明天徐将军就要出征,这两日正忙着点兵整顿,总觉着他临行前会来见自己一面,可是一直在卫家等到了天黑也没见他来。 许是太忙了吧,紫兮终于忍不住写了一张纸条让初画给徐千送去,其实上面只有两个字:保重。 渐圆的上弦月已然挂到了中天,窗前的一棵高大垂柳在风中摇摆着枝条。外间屋里守夜的丫头初画已经睡熟了,紫兮却睡不着,沐浴过后的长发半干,穿着一身象牙白的宽松中衣,隐约可见领口露出的桃红色肚兜,映的肌肤细如白瓷。 “朝朝暮暮弄横笛,哀哀怨怨无处依。一处相聚?几多别离,为谁白发髻?唉!你怎么也不回封信呢?”姑娘自言自语的怨念着情郎,却忽然听到一声低笑。 紫兮吓得身子一抖,刚要喊人,就见那个熟悉的高大男人从敞开的轩窗跃了进来。 “你……你……”姑娘惊得不知说什么好。 “我来给你回信呀。”他厚着脸皮嘿嘿一笑关上窗子,把她打横抱起,放到了架子床上。 “嘘!”紫兮赶忙伸出柔嫩小手捂在了他的嘴上,用另一只手指指外间,示意他有丫鬟在。 “放心吧,我再连个丫鬟都收拾不了,还怎么去打仗?”拉下白皙的小手在唇边啵地亲了一口。 他踢掉官靴,毫不客气的上了床,抢占了半边枕头,把人抱在怀里。 紫兮紧张的一动也不敢动,身子僵直地颤抖道:“你……你不能……” 他闷笑了一声:“放心吧,我和你说说话就走。” “哦。”紫兮这才放了心,身子也软了下来。 “明天就要去剿匪了,恐怕几个月不能见面,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徐永寒在她耳边吹着热气。 “你好好保重身体,不要受伤。”姑娘轻轻柔柔的声音在暗夜中格外好听。 男人狼一般的眼眸在床帐内闪着精光,嘿嘿一笑:“我以为你会让我好好保护你大哥呢,看来在你心里,我才是最重要的。” 姑娘被他逗得微微一笑,转头过来脉脉含情的瞧着他:“我自然也惦记大哥,但是……更惦记你。” 在这暖风熏得离人醉的夜晚,羞羞怯怯的表白撩起了他身上的火焰,含住绵软的双唇,无声地诉说对她的喜爱。 姑娘今日穿的少,抱在怀里温热柔软,甜美的舌尖已是尝不够了,一只常年习武,刚劲有力的大手顺着宽大中衣的对襟处摸了进去,赢手的便是腰间滑腻的肌肤,轻轻抚了几把还不过瘾,便摩挲着向上攀去。 “别……”她发现了,便扭动身子躲避。 单纯的姑娘哪里知道,这样无力的反抗于他来说不过是欲拒还迎。本来还慢慢的往上移,这一声之后就一步到位了。 “让我量量又涨了么?” 哪有这样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又揉又捻,量个没完没了的…… 第57章 逗娇妻 中天的月影向下移了移,即将分离的人儿时间又少了些许,他的吻已经由狂热变得绵长,沿着白皙的脖颈向下游走。 “不要……”上回就不知羞的吃了人家那里一口,这回又要奔着那里去么? 见她喘的厉害,知道是吻得太久太深,她受不住。高大的身子在床上躺平,顺手轻揽,就把她抱到自己身上,大手隔着中衣在后背游移。 “你可知道白莲教厉害得很,这一去,也不知能不能活着回来呢。你不让我好好尝尝,万一……”没等他说完,就被温热的小手捂住了嘴。 “不许你胡说。”她依旧努力的喘着气,饱满的胸脯压在他身上一起一伏的。 拉下她的小手,握在手心里摩挲,继续说道:“不是胡说,是真的,兮儿,你说我们还没成亲呢,万一我要是出了事,竟连个儿子都没有,岂不是绝了后了?唉!罢了。” 感觉到身上趴着的身子轻轻颤了颤,他继续吓唬她:“兮儿,我喜欢你,要为你着想。所以,我不碰你了,我若死了,你还是完璧之身,就在找个好男人……” 啊呸!徐永寒在心里啐了自己一口,不过是吓唬她玩玩,怎么说的连自己都觉着别扭了。一想到她跟别的男人在一起,顿时心里燃起一团火。 哼!老子才不死呢,老子的小媳妇还没进洞房呢,儿子也没影呢,凭什么死了?一个小小的白莲教,能奈我何? 他正神游太虚,措不及防地发觉胸膛上一凉,传来她低低的啜泣声,竟然是小媳妇当了真。 “你怎么了?”他貌似无辜的问道。 却见粉面带泪的未婚妻用柔若无骨的小手拄在他结实的胸膛,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她低垂着头,似乎在想什么。徐永寒静静的瞧着,却没想到她竟是下了决心一般运了一口气,就开始脱自己的中衣,然后便解肚兜的带子。 当那一片白腻如细瓷一般的美景呈现在眼前的时候,男人已胀得快不行了。 “我愿意给你生儿子。”她抬起粉腮桃花眸,鼓起最大的勇气看向了他。 喉头一动,男人再也忍不住了,抱住娇软的身子在那玲珑的曲线上大口大口的吃了个够。 以为他会退了她的下衣,可是他没有那么做。只是解了他自己的,拉过她的温热小手,帮他解决了。握着她手,用肚兜擦了那处,抱着她在怀里,盖好被子温存。 “傻丫头,那么重规矩,如今怎么都不顾了?” “与生死比起来,规矩又算什么?我能为你做的,也只能是生个孩子罢了。” “你以为只生一个孩子就行了?” “嗯?” “我们要生好几个孩子才行,至少也要儿女双全呀。放心吧,一个小小的白莲教,灭了它也就眨眼的功夫。刚才我逗你玩呢,我走以后,不许你瞎想啊。” “可是……西苑,死了那么多人……” “死的都是功夫不行的,你见哪个武功高的人死了?” 紫兮想想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这才稍稍安心了些。又想起自己刚才主动宽衣解带好像挺傻的,就嗫嚅道:“我刚才……是不是很丢脸?其实我不是不守礼,是……” 他轻柔的在她额头印下一吻:“你肯为了我这样做,我很感动。你也真傻,若是没了完璧之身,就不怕一辈子嫁不出去了?” “若是你真有个三长两短,我还要这身子做什么。你要答应我,一定要好好的回来。”她伸出一双白菱藕似的手臂,抱在他脖子上,撒娇的说道。 “放心吧,我肯定完完整整的回来,回来咱们就成亲。”男人心中欢喜,抱着媳妇低低的诉请,又不断的保证。心痒了就亲几口,手痒了就摸几把,舒舒服服的时光过得忒快,转眼就四更天了。 “我该走了。”他起身整理衣服,难舍的看了一眼未婚妻。 她也穿衣起来,送他到窗前。 “你保证的,要记得。”轻轻揪着他的袖子,难舍难分。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你好好养身子,回来以后,我还要量的,若是变小了,可不饶你。”他伸手在鼓起的那处摸了最后一把,飞身离去。 第二日伴随着大军出发,宣德帝又下了一道赐婚圣旨,敕造公主府,赐婚杨睿为九公主驸马。 刚听卫煜说起这事时,紫兮十分震惊,后来才听说详情。 圣旨赐婚康郡王与冉紫倩的那一日,九公主女扮男装到国子监找宋逸。已经做了状元的人,自然不用在这里读书了,所以宋逸要收拾东西回家,把寝舍给新人腾出来。 九公主进门只痛快的问了一句话:“冉紫倩已经被赐婚,你可有什么想法?” 据说当时宋逸笑得那叫一个冷:“阿倩生死未卜,公主问我有什么想法?我能有什么想法,只恨自己守在身边照顾她,只恨今生无缘。好歹康郡王还算个有情义的,无论生死都愿意给她个名分。在下竟没想到公主是如此薄情寡义之人,阿倩还没睁开眼,就让我欢欢喜喜的娶别人吗?宋某做不到。我心中只有阿倩,若娶了公主,便是对公主的亵渎。” “好,好你个宋逸,你以为离了你,本宫还嫁不出去了吗?”九公主气的指着宋逸的鼻子骂了一句,一甩袖子,气哼哼的转身出门。 不料,那袖子甩得狠了,把手腕上的朱砂沁天珠手钏甩了出去。盛怒之下她也不打算要了,谁知正巧杨睿来找宋逸,见一个漂亮的手钏滚到自己脚边,就捡了起来给男装的美人递了上去。 红润透亮的朱砂沁天珠手钏被杨睿捧在手上,更显得双手白皙如玉,再抬头看脸,九公主就气乐了。要找美姿仪、润如玉的男子,眼前这不就出现了一个么。 于是,赐婚圣旨就送到了杨府。 捡手钏捡到个公主,这种美事自然在国子监传为美谈。从此之后,娇俏的书生们都低着头走路,日日期盼着捡个公主回来。 消息传到宋家,引发了轩然大波。 宋老爷从江苏粮道调至京中做了太常寺少卿,除了带回来肥厚的油水之外,还带回来一个江南美妾慕容氏。生了一儿一女,儿子宋伟八岁,女儿宋萱三岁。 慕容氏发现宋老太太和老爷都不喜欢柳氏夫人,于是变着法的给她使绊子,没几日便把柳氏给气病了。 宋老太太听说宋逸两次拒了九公主,气的背过一口气儿去,就差点没还回来。缓过劲儿来之后,把手边能扔的东西都摔了出去。跪在地上的宋逸一句话都不说,哪怕额头被打青了一块也纹丝不动的跪在那里。 鸡飞狗跳地闹腾了一天,才各自回房。 柳氏虚弱无力的歪在了榻上,想休息片刻。谁知每晚在慕容氏那里休息的宋老爷竟来到了房中,柳氏赶忙强撑着身子起来,伺候老爷茶水。 “逸儿非要娶冉家姑娘,是你教唆的吧?你真有本事,害我被同僚取笑。”宋老爷一身酒气,面沉如水。 “我……我哪有教唆他,逸儿从小就跟阿倩在一起玩耍,从小就喜欢她。”柳氏急的脸都发白了。 “阿倩,阿倩,你们叫的倒是亲热,你当我不知道你那龌龊的心思?”宋老爷脸红成了猪肝色,怒不可遏。 柳氏怔住:“我……我哪有什么龌龊心思呀,老爷……” “你还不承认?那小冉探花郎马上就要被放回来了,这下你高兴了是吧?”宋老爷阴狠的眼神紧盯着她。 柳氏莫名其妙的摇了摇头:“老爷,你在说什么呀?我听不懂,我与冉家大夫人交好,这你是知道的。跟小冉探花郎有什么关系?” 帘子一挑,丫鬟小翠端了一碗燕窝粥进来:“夫人一天都没吃东西了,快吃点吧。” 见屋里气氛不对,小翠把碗放在桌子上就赶忙退了出去。醉醺醺的宋老爷端过精致小瓷碗里的燕窝粥一饮而尽,随即把碗摔在了地上:“这么好的东西,你也配吃?你当我不知道你与冉卿轩的丑事,这些年不过是为了儿子,才留你一条贱命。没想到冉家还能东山再起,不过没关系,再灭他一回也就是了。” 柳氏听了浑身一抖:“老爷……冉家被诬告的事,竟是你做的?” 宋老爷冷笑:“我没那么好的本事,不过是推波助澜了一把。” 柳氏正要说话,突然见宋老爷头一歪,吐出一口血来。 “老爷,老爷你怎么了?”柳氏吓得六神无主,赶忙叫丫鬟婆子进来把老爷扶到榻上躺下,又命人去叫宋逸和老太太快来。 老爷的嘴角不断的往外流血,呐呐道:“你……你竟然下毒害我。” 柳氏吓得泪流满面:“我没有,老爷,那燕窝粥原是打算我自己喝得……” 宋逸急匆匆的跑了进来,跪到父亲榻边:“爹,您怎么了?” 宋老爷喘了几口气道:“去报官,我要知道,究竟,谁害我?”又看着柳氏道:“我们原本也是……恩爱夫妻,你说,你常去冉家,究竟是不是为了……冉卿轩?” 柳氏拼命摇头:“老爷,我去冉家只是找秦氏,何曾见过她家二叔?” “之前我也没怀疑过,后来……他为何用御赐金笔……给你作画?”宋老爷知道自己命不久长,就想把这些年纠结于心头的事情弄个明白。 “作画?”柳氏着急的想了想,也想不出何时给自己做过画。宋逸却突然想起来什么:“父亲说的,难道是冉叔叔给我做的那幅画?” “什么时候的?”宋老爷咬着牙问了一句,又吐出一口黑血。 “那年冉叔叔中了探花郎之后,御赐了一枝盘龙金笔,因我一直想考状元,冉伯母就说让小冉探花郎用御赐的金笔帮我画一幅画,讨个吉利。那年夏天,在荷花池边画的。”宋逸一口气说了出来。 宋老爷眨了眨眼,没有说出话,却滚落了一颗泪珠。 老太太被慕容氏扶着进门来,一看儿子口吐鲜血的样子,眼一翻就死了过去。慕容氏吓得腿一软,跪在了地上,摔碎的碗茬子划破了腿,她才发现竟是那碗燕窝粥惹的祸。 “老爷……”慕容氏撕心裂肺的大哭着爬到榻边:“你怎么能喝了那燕窝粥呢,老爷……”她原本都安排好了假象,想要造成柳氏被儿子气的服毒自尽的局面,反正老太太和老爷都不待见她,自然不会深究。宋逸死了母亲,自然悲痛欲绝,哪还有功夫追查别的。 她以为自己很快就会被扶正了,谁知顶梁柱倒了,这才因为着急说漏了嘴。 “是你……”宋老爷抬手指着她,涣散的眼神已然迸发不出恨意,只看着宋逸道:“照顾好……你娘,老子……被人……坑了……” 手臂无力的垂了下去,他带着满腔愤恨和遗憾离开了人世。 第58章 康郡王 “骁哥哥,我真的应该回去了。”阿倩挣扎着想从芙蓉榻上爬起来,却被一双白皙有力的手按住胳膊。 “不要乱动,听到没有,伤还没好,不准回去。”墨祁骁绷着脸执拗的不放她走。 阿倩知道没他力气大,不能硬拼,只得好好跟她讲道理。“最初因为伤重,在这里方便太医诊治,如今伤口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总住在你这里,会有很多闲话的,难道你愿意看着我被人瞧不起么?” “谁敢?”康郡王挑眉,脸上立时显露出皇家子孙的傲娇劲,“阿倩,你就放心的在这里养病,我保证绝不会有人轻贱了你。” “明日就是兮儿及笄礼了,我是一定要回去的。” “不管你说什么,反正我就是不许你走,你走了,我必定夜夜孤枕难眠。”刚回王府的那几天,阿倩晚上总是发高烧,为了方便照顾她,康郡王都是和她睡在同一个屋子的另一张榻上。 丹桂端了汤药进来,康郡王熟练的接了过去,舀起一勺吹凉,给阿倩送到嘴边。 身子右后侧中箭,阿倩这些天一直是左侧卧,抬起头把一勺药喝了,就用胳膊撑着身子要起来。 “别乱动,我扶你。”墨祁骁赶忙把碗放在旁边的琉璃礅上,扶着她缓缓起身。 “我是后背中箭,手又没坏,能自己喝的。”阿倩无奈的再次重申一遍。 康郡王笑嘻嘻的端起药碗,送了一勺过来:“你呀,就别想抢我这美差了,说说真心话,我喂你喝药,心里甜不甜?” 阿倩咽下一口苦药汤,马上就吃到一颗他送进嘴里的贡砂糖丸,甜而不腻、入口即化。唇边漾起一丝掩饰不住的笑意,被他这样宠着,怎么能不甜蜜? 祁骁见她偷偷的笑,既羞涩又甜蜜,就忍不住凑过去在唇角亲了一口:“我尝尝是甜的还是苦的?” “别闹……喝药呢……”阿倩不好意思的瞥一眼屋里站着的两个丫鬟,脸上浮起两朵红云,给苍白的脸色增添了几许光彩。 墨祁骁痴痴的看着,心里一疼,赶忙喂了一勺药过去:“快喝药吧,早点好了,脸色就不这么苍白了。” 丹桂和和王府的大丫鬟颂祺默默地退到外间,抿着嘴偷笑。王爷对姑娘真的是千依百顺,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每日不知怎么疼着好。 姑娘真是好运气!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世间又有几个女子有这样的勇气能用自己的身体挡箭呢?必定也是想牺牲自己的性命,换心上人活着。 王爷说了,只要姑娘能养好身子,就重重赏她们,两个丫鬟尽心尽力的伺候着,眼见着主子身子一天比一天见好,心里甭提多高兴了。 伤口愈合的差不多了,太医建议下床缓缓的走一走,这样更有利于身体恢复。喝完药,康郡王就扶着未婚妻在屋子里转圈溜达。 “骁哥哥,你看我都能走的这样好了,你就让我回去吧,我的身体恢复的很好,你不用担心了。”阿倩再次和他商量。 康郡王叹了口气:“我不想让你走,也不全是因为身体,还因为别的。” “别的?什么别的?” “你呀,真是没良心,”墨祁骁在她脑门弹了一个响指:“咱们在这里多好,日夜守在一起,你回去以后就不想我吗?” 阿倩拉着他的手撒娇的摇了摇:“我会想你的,可是,真的该回去了,骁哥哥……好哥哥……” 墨祁骁最受不住她撒娇耍赖的神情,告饶道:“那好吧,用完午膳就送你回去。” 午后阳光晴暖,阿倩穿上一套宽松的撒花长裙,由康郡王亲自扶着,慢慢的走到门口,便有一乘小轿抬起,往大门口去。康郡王右手搭在轿子上,亦步亦趋地跟着,生怕有半点闪失。到了前院,却突然涌进来一群人,阿倩在轿子里听到墨祁骁吃惊地唤了一声“母亲”。 轿子稳稳落下,阿倩抬手掀起轿帘,就见一位盛装华服的贵妇在两侧数十名丫鬟仆妇簇拥下,正安然的受着众人大礼。 冉紫倩没有犹豫就低头跪了下去,膝盖触地时身子倾斜扯动了伤口。她咬着牙没有叫出声,却疼的额上、鼻尖都见了汗。 “阿倩,你……”康郡王侧目发现她行大礼,惊得赶忙过去扶她起来,又心疼又生气的责问道:“谁让你行大礼了?” 阿倩忍者疼,惨白着小脸说道:“这是应该的,我没事,你放心吧。” 越王妃温和的眼神没有放过一丝细节,儿子的疼爱、姑娘的守礼,眉梢动了动,瞬间便改变了计划,笑盈盈上前拉住阿倩略显苍白的手:“这位就是冉姑娘吧,听说是你舍命救了骁儿,原该我这做母亲的好好谢你才是。怎么还行大礼呢?” 冉紫倩受宠若惊,赶忙回道:“王妃客气了,愧不敢当。” 越王妃和气的笑笑,目光中流露出关切:“伤口长好了吗?还是在屋里好好养着吧,这是要去哪里呀?” 阿倩一笑,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回王妃,伤好的差不多了,正要回家去呢。明日是妹妹及笄礼,所以今日刚好回去。” 越王妃微微点头:“既如此,就让骁儿好生送你回去。兰漪,快过来见你表哥和冉姑娘。” 这时,祁骁和阿倩才注意到一个穿着粉衫、长着一张瓜子脸的娇小姑娘跟在越王妃身后,听到姑母召唤,便上前几步行礼,还没开口,自己却是先红了脸。 墨祁骁一怔,想起这是舅舅家的大表妹吴兰漪,她不是应该在黔中么?怎么突然和母亲一起来京城了? 阿倩看了一眼比自己矮半头的小姑娘,微微屈膝还礼之际,眼底闪过一丝紧张。 越王妃细细地观察着二人神色,不着痕迹的嘘寒问暖了几句,送走了冉紫倩。 郡王府的仪仗在前面鸣锣开道,两侧有王府侍卫护送,康郡王亲自骑着高头大马带着轿子往前走。阿倩坐在八人抬的平稳大轿上,透过纱帘看着前方马上端坐的男儿背影。 只是过了一个年,他却像是长大了好几岁,褪去了翠屏山时的青涩稚嫩,已然有了稳健的男人风骨。 第一次换药时,墨祁骁看到了狰狞的伤口,心疼的咬着牙不让自己落下泪,夜深人静,阿倩伤口疼的睡不着,他心疼的睡不着。紧紧握着她的手说:“阿倩,你放心,以后我就改了,不再是贪玩儿偷懒的骁哥哥了,我一定要强大起来,强大到足以保护你,不让你再受任何伤害……” 阿倩默默想着他的话,又想起那个羞怯温柔的小姑娘兰漪,心中默念:骁哥哥,若你真的想护着我,那就从她开始吧。 冉紫倩一路胡思乱想,并没有在意路人议论艳羡的神情,轿子稳稳落地之时才发觉已经到了卫府门前。 康郡王下马,亲自撩起轿帘,扶着阿倩出来。正要进门,却见人群中闪出一个光头和尚,在王府侍卫的阻挡之下,隔着三丈远喊了一声“阿倩”。 康郡王回眸时目光狠厉,竟然有男人敢在大街上直呼未来的郡王妃乳名,该杀! 他看清那人相貌时,却是一怔,一句“拿下”到了嘴边,竟没能说出口。 “阿倩,看到你伤愈,我就可以安心的走了。”宋逸眼窝深陷,脸颊瘦削。 冉紫倩抬头看看这人,简直不敢相信,挑起帷帽的纱帘细瞧,确实是宋逸不假。“你……你怎么这副打扮?” “智光大师说过,我与佛有缘。如今,我断了这三千烦恼丝,回乡守孝三年。若能参透,便回来为国尽忠。若参不透,就留在老家佛光寺修习佛法。缘深缘浅,皆有定数。今生有缘无分,定是前生积攒的功德不够。阿倩,康郡王有情有义,前世必定为你做了更多功德,希望你们……举案齐眉,白头偕老。贫僧了尘,告辞。”宋逸转身离去,瘦肖的身影茕茕孑立,飘飞的僧衣翩然欲仙。 了尘……了却尘缘? 据说宋逸带着祖母和父亲灵柩回乡安放的时候,九公主女扮男装在南城门遥遥的望了一程。 世间总有些痴男怨女,纠葛了多少年的情缘,岂是那么轻易就能放下的? 听弦断,断了那三千痴缠。堕花泯,泯灭了一生痴念。若花怜,落在谁的指尖?似水流年,谁将烟焚散?情如风,意如烟,古琴一曲过千年。 第59章 脉脉思 爹娘还没回来,大哥出征,姐姐养伤,紫兮的及笄礼已经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了。 却没想到收到了几份意外的大礼,徐府老太君派人送来了六箱大红绸缎作为贺礼,越王妃竟然也送了一对玉如意、一对和田玉佩来,未过门的嫂子张飒让丫鬟送来一套江淮进贡的极品胭脂水粉,那是太子妃没舍得用,专门留给妹妹的,被她大方的转手送给了未来的小姑子。 最没想到的,是京城最好的首饰铺子琳琅阁送来了一整套红宝石头面。只是看那纯净、透亮如鸽子血一般的红宝石,就让人爱不释手。再搭配上琳琅阁绝顶的手艺,宝石颗颗晶莹剔透、璀璨耀目,做工繁复别致、新奇精巧。 紫兮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虽是不能戴上,却也还是舍不得移开眼睛。 可是又不得不忍痛说道:“大娘送错了,我没有在贵阁订做过首饰。” 当家的半老徐娘是人唤巧姑的一位胖脸娘子,笑呵呵道:“冉姑娘的确不曾来订过,这是徐家七爷订的,早在二月时就定好了,我们赶了三个月的工才做好这一整套的头面。徐七爷交代过,让我们务必在五月廿五这日送来,贺姑娘及笄之喜。” 紫兮双眸一亮,竟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那个粗枝大叶的男人,竟然早就给她订好了及笄礼。想起他,白皙的小脸就不好意思的红了。他都去了一个多月了,怎么还不回来?窗子上编的那个红红的平安结都已经做好了。 红日西斜,窗前温暖明亮,紫兮润白如玉的小手摆弄着红红的平安结,中央桃心镂空处是用红色丝线缠出的“平安”二字。桃心的边缘编上一圈花瓣形的花边,底下垂下火红的流苏。 姑娘站在窗前,心里默默地想着他,怕被人看出心事,就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于是用红丝线在桃心边缘又开始编一圈涟漪般的花瓣。 不写情词不写诗,平安红结寄相思.郎君着意翻覆看,横也丝来竖也丝. 姑娘唇角一抿,不好意思的低头笑了笑,掩不住心中的甜蜜思念。外间屋里的几个丫鬟看一眼她的神情,便互相挤眉弄眼,了然的偷笑。 康郡王的身影从院子里出去,紫兮便停了手中的活计,到姐姐这边来。 阿倩正站在窗前目送他的背影离去,见紫兮走了过来,就把脸转向了门口。 “姐姐,”紫兮挑帘进来,见阿倩脸上的红晕还未褪去,嘴唇更是红肿娇艳,就知道必定是康郡王舍不得走,亲了又亲,才红肿成那样的。因为自己曾经偷偷的照过镜子,也是在难舍难分之后,便会这样。 两个姑娘眼神一碰,心照不宣的低下头去,紫兮没好意思打趣姐姐,只柔声道:“姐姐的伤口还没有痊愈,我帮你一起绣嫁衣吧。” 阿倩轻轻点头:“也好,本来骁哥哥不让我做绣活,说是郡王大婚嫁衣可以由礼部安排。不过,我还是愿意自己绣,就做一件跟你的一模一样的吧,我瞧着你的嫁衣就好美呢。” 紫兮点点头,姐妹俩相视一笑。 第二日康郡王来看望阿倩的时候,就见姐妹俩正在芙蓉榻上裁嫁衣,午后暖暖的阳光照进绣楼,映着两个美人粉红的脸色,柔情的眼眸,美得就像一幅画。 “阿倩,你的伤还没好,不能操劳。”墨祁骁拉起她的手轻轻握住,满意掌心温热的触感。 阿倩扬眸笑笑:“我也没做什么,只是在这里坐着,让兮儿量尺寸而已。” “姐夫放心吧,我怎么能让姐姐受累呢?你只管给我准备一个大红包就好了。”紫兮见康郡王心情不错,就壮着胆子跟他开了个玩笑。 墨祁骁哈哈大笑:“好,你放心吧,肯定给你包个最大的红包,包你满意。” 阿倩忽然抿着嘴皱起了眉头,康郡王脸上的笑容马上就消失了,紧张地躬身问道:“怎么了?不舒服?” 阿倩摇头道:“没有,我是在想,以后真的成了亲,该怎么称呼呢?兮儿跟你叫姐夫,可是你又跟徐将军叫七哥,那不是要跟兮儿叫七嫂?那……” “呵呵,阿倩想成亲了?”墨祁骁亲昵的捏捏她的脸蛋。 “姐姐,我去找些彩色的丝线来,你们先说说话吧。”紫兮懂事的退了出去,回自己的房间继续编平安结。做武将就是这一点不好,总是要出征,不能日日在家。看着人家亲昵,自然更想他了。 康郡王紧挨着阿倩坐下,在她脸上轻轻啄了一口:“等你爹娘回来,咱们马上就议婚期,我一定让钦天监选个最近的黄道吉日,抢在七哥和大哥之前成亲,嘿嘿!” 阿倩被他逗得咯咯直笑:“论年龄,徐将军和大哥都比你年纪大,怎么可能让他们等在后面?” 康郡王小心翼翼的捧起阿倩的脸:“管他们做什么,反正我是等不及了。”说罢,便含住红唇轻柔的吮咂起来。阿倩闭上双眸,右手拄着腰,温顺的给他亲了一会儿。 可是他却越发觉得不够,加重了力道去攫取口中的蜜汁。 “唔……”阿倩用左手轻轻推开他,红着脸道:“够了,昨日都被兮儿瞧出来了。” “瞧出来?什么瞧出来?”康郡王不解。 阿倩嗔怪的看他一眼:“还能有什么呀?喏……”她用白皙的食指点点自己被蹂.躏的红唇。 康郡王嘿嘿一笑,又在上面啄了一口:“她既能瞧出来,那就是也经历过了。想想也是,七哥都那么大岁数了,*的,说不定早就早就暗度陈仓了呢,哪能像我这么规矩?” “你还规矩?换药你都要等着瞧,哼!”阿倩不好意思的看他一眼,想起了那日换药裸着后背,他还非要在一旁盯着,着实不好意思。 “不过是看了一眼后背嘛,连前边都没瞧过呢,来,让我瞧瞧。”康郡王把未婚妻轻轻揽在怀里,两根长指捏住领口朝里看了一眼。 “去,讨厌。”阿倩拍掉了他的狼爪,羞红了脸。 “呵呵呵!”康郡王心情大好,拥着心爱的未婚妻,在她耳边呢喃:“我就想瞧阿倩的身子,别人脱光了让我瞧,本王都懒得看。” 甜甜腻腻的时光,一晃就过去半个时辰,怕阿倩久坐辛苦,墨祁骁哄着她躺下歇会儿,才恋恋不舍的走了。 紫兮在窗前继续编着平安结,看见康郡王的背影走远。心中默默的叹了口气,眼前又浮现出那个高大的身影。 姑娘的思念就如那红丝线越聚越多,日日夜夜的缠绕在心间,白皙手指上的红丝线却是灵巧的盛开了一朵朵柔美的花瓣,在桃心的边缘不断向外蔓延。直到有一天,紫兮突然发现自己编的的这个平安结已经大的快要铺满整个窗子了,像一片盛开的玫瑰园。 原本只是在想他的时候编一点,两个多月下来,竟然想他这么多?听说大军已经凯旋返程,不日即将进京。 想到他快要回来了,姑娘心里难以抑制的怦怦跳了起来。 紫兮坐在书案前,嘴角含着笑意,温柔的目光看着红结。取过一张洒金的红纸,提起竹管羊毫笔,细细的写下一首小令。 待我红结漫窗, 可来迎娶娇娘? 将军千里战沙场, 妾身红线相思长。 终有得胜归来日, 美人红妆, 郎意飞扬。 姑娘想着未婚夫,心里酸酸甜甜的,待那字迹干了,就卷成一个小卷,塞进了“安”字最上面的那个红点里面。 八月十四这日,大军紧赶慢赶地赶回了京城。 那日徐永寒与冉子霖一起进了卫府,朝着未婚妻神采飞扬的粲齿一笑:“我没骗你吧?” 果然没有受伤,神采奕奕的回来了。 紫兮娇羞一笑,目光中流露的甜蜜和依恋掩都掩不住。 冉紫倩在一旁打趣道:“徐将军若再不回来,兮儿为你编的平安结就大到整间屋子都盛不下了。” “姐姐……”紫兮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真的?带我去瞧瞧。”徐永寒凑到日思夜想的小媳妇身边,只恨屋子里人太多,不能抱着亲上一口。 紫兮怎么好意思当着这些人的面,单独带他去自己闺房,便轻轻摇头,哀求的瞧了他一眼。 ”好吧,”知道她脸皮薄,必定不肯,徐永寒大度的一笑:“我先来瞧瞧你,还没回家呢,我回去见过祖母,有空了再来瞧你。” 才说了两句话就要走,紫兮心中难舍,就抬起痴缠的眼眸看向他,却见他背对着众人,单独朝她眨了一下眼睛。 这是什么意思?莫非他又要晚上来? 正犹疑间,有人来报,迎接冉家大老爷和二老爷的特使送了信来,为了能让一家人在中秋节团聚,马车已经赶到了城外百里之内,请安平侯明日午后出北城门迎回双亲。 第60章 诉相思 月上柳梢头,梆子敲过了二更,紫兮沐浴过后却没敢穿宽松的寝衣,换上一套水红色的襦裙,坐在桌案前,羞羞怯怯的瞧着窗子上自己亲手编的平安结。 外间的初画已经熄灯躺下了,紫兮怕被丫鬟发现异样,也熄了灯,却不敢睡,总觉着他要来。 十四的月亮还差那么一条边就圆满了,就如同现在,他已经回来,爹娘也即将归来,只差一点点,他们俩也就圆满了。 姑娘趴在书案上,遐想着明日见到爹娘的欢快,遐想着他们看到自己出嫁的欣慰,那么英姿勃勃的夫君,爹娘该是满意的吧?洞房花烛会是什么样子呢? 徐永寒进屋的时候,就见姑娘趴在宽大的桌案上恬静的睡着,嘴角带着一丝笑意。 “傻丫头,怎么不在床上睡?着凉了怎么办?”轻轻抱起她,放到架子床上,自己也脱了鞋合衣躺在她身侧,拉过棉被,盖在两人身上。 紫兮被他抱起时就醒了,睁开惺忪睡眼见到是他,就没出声,温顺的任由他抱到了床上。 “你来了?” “你这是在等我呢?我把军中的事物处理了一些,明日就可以陪你去迎接你爹娘了,所以来晚了。” 紫兮心中一暖,温柔的笑了。 “窗上这个红结是给我编的?”他回望了一眼炫目的一片红色,映着皎洁的月光,竟有了几分洞房花烛的朦胧意境。 “嗯,想你的时候就编一点,后来……也不知怎么就变成这么大了……”姑娘娇羞的缩在被窝里,绵软甜蜜的话语让他从心底到每一根手指头、脚趾头都愉悦舒爽。 他的小女人一直在家里等着他来迎娶,每个日日夜夜都在想他,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高兴的事呢? 带着硬茧的大手抚上精致白皙的脸庞,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脉脉含情的看了过来,四目相对,目光痴缠在一处,徐永寒吻住樱红的双唇,抱紧了她。 他不会说,只会用行动来表示。 纤腰被他的有力的臂膀紧紧扣着,红唇的研磨并不能满足男人的*,他驾轻就熟的捕获了她湿润的舌尖儿,动情的吮了起来。舌头交汇处口中的津液相融,他尝到了甜甜的味道。 两舌就这么交缠着,吻得如火如荼,双臂抱紧她,越来越紧密,身子也紧紧相贴! 久违的男人气息,久违的一个吻,饱尝了相思之苦的姑娘,任由他索取,慢慢回应着他。从来没有一种心情能形容她现在的感受,被他紧紧压在身下,身体给他固定着,底下有明显的他的嚣张霸道,唇舌被他含在口中,情不自禁地沉沦着。 这一记绵长的热吻,不知持续了多久,她一开始不经意地后退,只是,她退,他进,步步追赶,从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喘息机会,就不让她抽身而去。直到她完全深陷其中,身子软的化作了一池春水,舌尖儿不听使唤的与他纠缠在一起,胸膛起伏,快要喘不过气来,他才沿着脖颈向下去丈量那一片私属领地的大小。 街上的梆子声敲响了四更天,过不了多久,天就快亮了。 “媳妇儿,明日你爹娘回来了,我就与他们议婚期,月底放大定,九月选个黄道吉日就成亲,好不好?”他不敢在那熟透的水蜜桃上过多停留,怕把控不住自己,今晚就要了她。想想也就一个月了,还是能坚持的。 “嗯。”姑娘轻轻柔柔的应了一声,红着一张俏脸不敢看他。 “我得走了,被人瞧见就不好了。”徐永寒再不舍,也不得不起身穿鞋,整理好衣服。回身给衣衫不整、缩在被窝里的姑娘掖了掖被角,瞧着窗上的平安结道:“这个要作为陪嫁送过去,挂到咱们的新房里。” 姑娘点点头,用不舍的眼神看着他。 他喉头干涩,低头在润泽的樱桃小嘴上亲了一口:“你再这瞧着我,我可就真舍不得走了。” “那我不瞧你了。”她听话的闭上双眸,纤细绵长的睫毛轻轻垂下。 “你这样,我也舍不得走。”他又忍不住亲了亲闭着的双眼。 那要怎么才行啊? 紫兮心里默默疑问,就听到他起身离去的动静,再睁开眼时,屋里已经没了人影。 若不是身上有他留下的印记,被窝里还残留着他的气息,这场幽会真的像是一个梦。 八月十五,阳光明媚,秋高气爽,北城门外十里长亭内早早的就有仆人收拾干净,摆好了各色茶点果品,静候主子到来。 临近晌午,四匹纯白色骏马所拉的宽敞马车,雕刻着狮子滚绣球的精致图案,悬挂着康郡王府的牌子,稳稳地停在了长亭边。 康郡王从一匹高头大马上跳了下来,紧走几步来到马车边:“阿倩,这么远的路,你没事吧?” 冉紫倩从车厢里钻出来,笑道:“才十里路而已,我怎么会有事呢?都好几个月了,我早就好了。” “不可大意,一年之内,你都算病人。”康郡王给自己的未婚妻找了个“病人”的帽子戴上,顺理成章的抱着她下了车。 冉子霖过来扶着姨母秦氏和表妹卫媛下了车,留下冉紫兮,给徐将军一个关爱姑娘的机会。 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卫夫人,今日也笑逐颜开,多年未见姐姐,也不知胖了瘦了? 九年前,卫家兄妹才四岁,在他们印象中根本就没有姨父姨母的影子,十分好奇的等着见真人。 最兴奋的自然是冉家的孩子,冉子霖再沉稳大气,此刻也端不住了,不时跑到大路上朝远处张望。 冉紫倩唇边的笑靥越来越深,叮嘱着墨祁骁道:“不许跟我爹娘说我受伤的事。” 康郡王看着未婚妻宠溺的笑笑:“放心吧,阿倩不让做的事,我绝对不做。”我又不傻,跟岳父岳母说他家女儿为了就女婿差点没命,那还不恨死姑爷了? 冉紫兮也咧着樱桃小嘴一直在笑,想抿都抿不住。元宵节坠桥之后,追查了许久也没有查到真凶,那个穿着花棉袄拿着玫瑰露的小姑娘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无影无踪。害得她一直隐隐担心,除了徐永寒带着她去了一趟冉府旧宅,这几个月一直不敢出门。 “等见到娘就好办了,在赑屃院子见到的那个人,娘是认识的,直接问她那人是谁就行了。”紫兮笑道。 幕后的黑手揪出来,冉家就可以过安心日子了。 说起这事,冉子霖突然想起一件事:“那日兮儿捡到的那枚玉佩,可能是白杨状元杨玦的。因为在西苑那日,太后赐给宋逸的麒麟佩我瞧见了,和那枚无穗玉佩几乎一模一样。” 众人都是一愣,徐永寒首先黑了脸:“说不定就是他诬告冉家的。” 冉子霖想了想,缓缓摇头:“他与二叔交情不错,冉家没有得罪他的地方,他是状元,二叔是探花,也说不上妒忌,实在是没有理由啊。” 紫兮拧着眉头认真的想着什么,眉梢的一颗朱砂痣一跳一跳的,令人动容。徐永寒心疼道:“想不出来就别想了,脑袋都快拧成麻花了。” 紫兮突然抬头瞧着他道:“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在赑屃院子里那次,有一个穿着白袍的男人进来了,我让你看那人,你可看清是谁了?” 徐永寒回想了一下,当时正琢磨着是亲她还是不亲呢?哪还注意那不相干的男人是谁,就摇头道:“没看清。” 紫兮接着道:“那天早上在太液池边,我遇到那个白袍的人,他的背影有点熟悉,却又想不起来。我就盯着他的背影想,如今突然想起来了,就是在赑屃院子里的那个人影。你说那个人就是杨玦,还说不要我了。” 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徐永寒厚着脸皮道:“谁说不要你了?” 冉紫倩没忍住嗤嗤的笑了出来,招来徐将军一顿白眼。 正说笑着,就听官道上传来了哒哒的马蹄声,两辆青布马车由远而近,两侧的十几名官差骑着马护卫而至。 众人都争着涌上前去,为首的特使带着官差们上前拜见了康郡王等人,就见车帘掀开,先出来一位头发花白、脸颊瘦肖的男人。 冉子霖一见父亲,热泪夺眶而出,不到四十岁的年纪,却已经是满脸皱纹,原本白皙的脸色晒得黑红,眼神略带混沌的瞧着这些人。 “父亲,”冉子霖扶着他下了车,就回身扶起了刚出车门的母亲。 被儿子有力的大手扶着,冉秦氏热泪止不住的滚落,点点头:“子霖,你都长大了……” “娘……”阿倩扑过去,抱住娘亲放声大哭。 “姐姐……”卫夫人也用帕子抹着泪,走到姐姐身边。 冉秦氏抱着一双儿女,热泪不断:“阿倩,我的乖女儿!娘终于见到你们了,真没想到,还能活着见到你们……” 冉紫兮也早就落了泪,给大伯父和大伯母行了礼,就焦急的找寻爹娘的身影,刚好瞧见父亲从后面那辆车上下来。便紧跑几步,扑进了爹爹怀里:“爹,我好想你们……” 徐永寒怕她着急摔倒,紧跟在后面护着她。 当年意气风发、名动京华的小冉探花郎,如今已经成了两鬓斑白的老叟,身体瘦弱的不成样子,似乎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女儿猛地扑了过来,他竟然险些承受不住重量,差点倒地。 “兮儿……好女儿……兮儿……让爹爹好好瞧瞧。”冉卿轩捧起女儿那张酷似妻子的脸,泪流满面。 “爹,我娘呢?我想她。”紫兮边擦泪边问道。 冉卿轩身子一抖,木讷的看向了马车:“你娘……在车上。” 第61章 羞答答 “娘……”紫兮甜甜的唤了一声,就去掀车帘。挂着泪珠的笑容一滞,她疑惑的回头看向父亲:“车上没有人啊。” 徐永寒心中一凛,一丝不详的预感袭上心头,往前走了两步,靠近紫兮身边。 冉卿轩木然转身,用颤抖的手伸进车厢,探身从里面抱住一个白瓷罐子,流着泪抱在怀里,对着紫兮艰难的颤抖着唇说道:“你娘……在这里。” 冉紫兮怔愣的盯着白瓷罐子,又抬眸看看爹爹的脸,失声大叫了一声:“娘啊……”,就晕了过去。 徐永寒伸出双臂,把晕倒的姑娘抱在了怀里,默默叹了口气。老天爷怎么就这么不长眼,这么柔弱可怜的姑娘,一直硬撑着全部的坚强,拉扯弟弟长大,盼着爹娘回来,如今盼来的竟是母亲的骨灰。 她如何承受的住! 心中便暗暗下决心,成亲以后一定要对她好,好好的照顾她 冉紫兮醒过来之后,便放声大哭。直哭到嗓音嘶哑,再也发不出声来。众人苦劝,却怎么也劝不住。 心疼的徐永寒剜心剜肺的,又不敢跟她吼,只能命人快去寻医治嗓子的良药。 中秋过后,冉家人到旧宅看了看,主体的部分已经修葺好了,只剩最后的收尾活儿,九月完全可以竣工。 冉老爷子和老太太还在翠屏山,一家人商量着都去翠屏山,接回二老,在京中过个团圆年,出了正月,就安排他们的婚事。 冉紫兮却不肯成亲了,坚持要为母亲守孝。这下可急的徐永寒跳了脚,若不是看着那双哭的核桃一般的大眼睛实在下不去手,真想拍她两巴掌。冉卿轩一再劝说女儿,你母亲是在离京的路上去世的,已经九年了,不用守孝了。你若是为了守孝,耽误了婚事,你娘在底下也不安心哪。 冉紫兮沉默了三天,终于想通了,人总有离世的一天,爹娘不可能永远陪在我们身边,日子该怎么过还要继续过下去。自己过上好日子,娘在天上瞧着才舒心。 钦天监选了三个黄道吉日,都在来年,二月初六、四月十二、六月二十八,议婚时便起了争吵。 徐家坚持要第一个成亲,理由是徐永寒过了年就二十二了,实在等不及了。康郡王也不甘示弱,找出各种理由要求二月初六成亲。其实,冉家的意思是长幼有序,应该冉子霖这个做大哥的先成亲,再嫁两个妹妹。 最终,冉子霖做了让步,跟英国公府商量过后,把婚期定在了四月十二。两个姑爷却是互不相让,差点大打出手,最终决定二月初六两个姑娘同时出嫁。 冉紫倩重伤初愈,不能跟着去翠屏山,紫兮没有受伤,当然要跟着一起去,一年没见弟弟子沛了,她也想赶紧去瞧瞧他。就由冉子霖护送一家人南下接祖父母回京。 徐永寒听到这个消息,又是一百二十个不乐意,凭什么总是我们俩要分开? 她在京中,至少还能亲亲抱抱,这下好,影儿都见不着了。只能老老实实的布置新房了,添置些女人喜欢的奇花异草,把浴桶改造成浴池,方便两个人共浴。又把地龙进行了改造,给那个怕冷的小媳妇一个暖暖的家。 这样为了新婚忙碌着,日子过得也快,转眼间就进了腊月。冉家老爷子回京的那一天,定国公、英国公、康郡王在京城最好的酒楼阆月楼定下天字一号雅间,为冉家接风,喜得冉老爷子热泪盈眶。 用过午膳,便随着郡王府仪仗进了护国大街,来到旧宅门前。早有下人准备好了大红的鞭炮,噼啪作响之中,老爷子冉寿瞧着新牌匾上“安平侯府”四个大字频频点头。 十年了,我冉寿又回来了。 害我冉家的贼人,你看到了吗?我冉家此时此刻的地位,更胜从前。 十年的苦苦坚持,始终相信会有成功的一天,这不是任何人都能做到的。 腊月底,康郡王府和定国公府都送来了大定的聘礼,都是最高规格的一百二十八抬,整整二百五十六只大红木箱子把安平侯府的前院后院都摆的满满当当。门前路过的行人都羡慕的直咂舌,冉家女儿好福气! 姐妹俩欢欢喜喜的在各自的秀楼上准备着嫁妆,偶尔隔着花园互望一眼,都能瞧见对方眼中的幸福。 转眼便到了二月初五晚上,冉秦氏带着阿倩到了紫兮的绣楼上,屏退全部下人,只剩下娘三个。 “明日,你们俩就出嫁了,今天晚上该是教导你们男女之事的时候了。只是……我也不知该怎么说,这两本图册是给你们压箱底的,一会儿你们姐妹俩自己看吧。”冉秦氏脸皮薄,这种事真不知怎么开口。又怕自己没说明白,耽误了她们的大事,就补充道:“总之,在这种事情上,男人都是无师自通的,不管夫君要做什么,你们只管顺着他的意就行了。” “第一次免不了会疼一些,以后就好了,女人都要有这一遭。以后你们成了亲,就是大人了,好好地伺候丈夫,早点生个儿子,就圆满了。”冉秦氏掏出两本小册子交给阿倩和紫兮,就转身下楼去了。 两个姑娘默默的对视一眼,脸就红了,纠结的瞧着各自手里的小册子,都不敢翻开。 “咳,”阿倩清清嗓子,从椅子上起来,凑到紫兮身边,坐在黄花梨架子床上,大眼睛咕噜噜乱转着说道:“要不,先看看你的。” 紫兮手有点抖,咬着下唇翻开了第一页。 “啊……”姑娘只看了一眼,就吓得合上册子,不敢看了。 阿倩也瞧见了,那是一副在床上的画,男人在上面,女人在下面,最为突出的地方也最吸引人,哪怕不敢看,还是瞧见了。 “兮儿,我觉着还是得好好看看,不然明天晚上洞房花烛,咱们什么都不知道,若是耽误了良辰美景,岂不是一辈子的遗憾。”阿倩红着脸鼓起勇气翻开自己手里的这一本,“来,我们一起看吧。” 紫兮身子没动,眼神儿却瞟了过去,说不好奇是假的,明日就要做那最亲密的事了,可是她们还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个做法? “这个……还要在秋千上做啊?”阿倩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紫兮也看清了,而且那个男人还叼着那里。胸前一热,她想起了他叼着那里的时候。 阿倩翻过一页,第二页居然是在大树底下,再翻一页是在花丛之中。样式各不相同,但是唯有一点是想同的,就是画者着意突出的地方。 “兮儿,还是看你那一本吧。”阿倩无奈的抿抿唇。 “哦,”紫兮鼓起勇气翻开第二页,还好,还是在床上,只是位置变了变,那处相连接的地方却没有变。连着看了几页之后,地点就从床上变为桌子上、椅子上、浴桶里…… 紫兮实在看不下去了,脸上火烧火燎的,把册子交给阿倩,难为情的说道:“我不看了,他要怎样就怎样吧。就是疼死,我也忍着。” 阿倩嗤嗤的笑了笑:“其实,我听说也不是那么痛苦的,你看这些画里的人,哪个不是很欢喜的样子?” 紫兮捂着脸躺倒在床上:“姐姐,做人家妻子,一定要做这么羞人的事吗?不做成不成?” 阿倩还在翻看着画册,笑道:“傻丫头,夫妻关系好不好,跟这事好像挺有关系的。还是得研究一下,你想啊,若是他不抱着你亲热,而去找别人,你会高兴吗?男人跟女人不一样,他们对这件事很重视,你若是不能在这上面满足他,他就会不喜欢你了。” “真的?”紫兮有点怕了,撑起身子挠着头接着“学习”。 “嘿嘿!你就那么怕他不喜欢你?”阿倩打趣道。 紫兮抿着唇偷笑:“我喜欢看他见到我的时候那种欢喜的神情,若是他也这样看别人,我肯定很难受。我要想办法拴住他的心。” 两个姑娘羞答答、傻乎乎的学习着,也不知明天晚上究竟是个什么情形。 紫兮突然敏感的发现一个问题,画中身量大的男人那里也就相对更大,而且她亲手摸过,知道他的尺寸简直吓人。可是自己这身体这么瘦弱,虽是在平娘子调理下,该鼓的地方鼓起来了,可是腰还是像一把水葱似的那么细,真的能伺候好他吗? 若是他不舒服,不喜欢我了,可怎么办? 第62章 喜滋滋 二月初六,冉家两女一同出嫁。 一墙之隔的康郡王府早早的鸣响了迎亲礼炮,迎亲仪仗从东面出发,绕城一周回到护国大街西口,来到安平侯府迎亲。 定国公府也不甘示弱,午后吉时一到,大队人马即刻出发,伴随着喧天的鞭炮声从护国大街东口进来,与郡王府仪仗刚好在安平侯府门前相遇。 两面开道锣在前分列两侧,宽敞的大门口正在进行舞狮表演,后面是十六位披红的吹鼓手,紧接着是手举冠盖仪仗的执事,最后是披红挂彩的八抬大轿。 康郡王神采飞扬,一身大红喜服更衬得他白皙如玉,在高头大马上一抱拳:“七哥,恭喜恭喜啊!” 徐永寒英姿勃发,粲齿一笑:“同喜同喜!”利落的翻身下马,准备进门迎娶娇娘。 宽敞的护国大街此刻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安平侯府大门敞开,却不准新姑爷直接进去。 冉子霖命人抬来了一个两人高的木架子,上面悬挂着九面一模一样的铜锣。送亲傧相对康郡王道:“这九面铜锣中,只有一个背面有个红色的喜包,请新姑爷站在一丈开外,猜对铜锣,打中喜包,方可进门。” 新婚为难女婿的戏码是常见的风俗,可是这么难的题,可是第一次见。 康郡王掂量着手里的喜包,纠结的瞅着九面铜锣。都长得一模一样,谁知道哪个后面藏着另一个喜包呢? 徐永寒在一边抱着肩嘿嘿直笑,这题出的好,成功的几率只有一成,失败的可能有八成。 陪着来凑热闹的淮王墨祁骏挺身而出:“这也太难了,赶紧换个别的吧。” 冉子霖但笑不语,丝毫没有更换的意思。墨祁骁看他老神在在的表情,估计是有什么法门。背着手溜达两圈,忽然发现,侯府门沿上的琉璃瓦刚好能返照到铜锣的背面。 于是,众人见康郡王一会儿抬头望天,一会儿低头冥想,前后左右的动了几步,忽然站定,扬眉道:“这有何难,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心有灵犀一点通。”话毕,手上的喜包扔了出去,正中中心的那一面铜锣,噹的一声,两个喜包同时落地。 “好!双喜临门,新姑爷里面请!”送亲傧相大手一挥,迎亲傧相马上奉上郡王府的红包:“康郡王有赏。” “谢王爷。”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赞叹声,康郡王志得意满的甩甩头,知道大舅哥给放了水,故意摆了个好位置,朝着冉子霖拱拱手表示道谢。对徐永寒说道:“七哥别着急,该你了,哈哈哈……” 瞧着他大步进门,徐永寒迈腿就跟了上去,却被冉子沛和卫煜拦在门口。 “要娶我姐姐,得有才学才行。我来考考你吧,出个简单的对联,你只要说出下联就行。白塔街﹐黄铁匠﹐生红炉﹐烧黑炭﹐冒青烟﹐闪蓝光﹐淬紫铁﹐坐北朝南打东西。”冉子沛摇头晃脑的哼唧完,徐永寒根本连记都没记住,就别说对了。 徐将军也不傻,这肯定是不知从哪搜罗来的千古绝对,就算冉子霖是榜眼,一时半会儿也对不上。 自古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 徐将军钩钩手指,把小舅子叫到一旁,俯下高大的身子凑到这名十二岁少年的耳边:“你最想要什么?” 冉子沛眨眨眼,机灵鬼马上明白过来,说道:“姐姐说你枪法特别好,我想学徐家枪,你能教我吗?” “嘿!这点小事,包在姐夫身上,快让我进去,误了吉时,你姐姐要急哭了。”徐永寒小声道,心中窃喜。 “好,”冉子沛抬头大喊一声:“姐夫对出来了,可以进去了。” 徐永寒大长腿迈开,直追康郡王而去,过了垂花门,进了后院。却见卫媛领着几个小丫头正拦着康郡王。 见徐老七跑进来,卫媛嘻嘻一笑:“二姐夫也来了,快来猜谜吧。两位姐姐都写了条子,问你们第一次觉得难忘的地方是哪?我手里有谜底啊,猜不对可不能进去。” 康郡王正在苦思冥想,难忘的地方有好几处,若说第一次觉得难忘,哪还真说不太准。 徐老七想了想,第一次亲她、第一次跟她表白、第一次她依恋他,都在白塔寺,便毫不犹豫的说道:“白塔寺。” 卫媛笑嘻嘻的展开一个纸条,果然写着白塔寺。徐老七嘿嘿一笑,甩给康郡王一记得意的眼神儿,大步进屋。 康郡王见他进去就急眼了,说道:“是……衡水湖。” 卫媛展开另一个纸条,果然是衡水湖三个字。康郡王展颜一笑,也飞快的跑进屋子里。 进屋以后却傻眼了,一左一右两个姑娘,都穿着一模一样的大红嫁衣盘腿坐在芙蓉榻上,头上蒙着百子图的红盖头,手掩在袖子里,脚藏在裙摆里,竟没有一丝能辨认的地方。 屋里的女眷们用帕子掩着嘴,笑眯眯的瞧着两个傻眼的新郎倌。 徐永寒扎着手瞧着两个新嫁娘,这要是抱错了,媳妇儿肯定得生气呀,还是让康郡王先选吧。 康郡王来回转了两圈,也不敢贸然下手,想从陪嫁丫头上分辨,回头见几个丫鬟都在卫媛身后站成一排,根本看不出谁跟着谁的。 墨祁骁溜达到两个新娘中间,说道:“七哥,我瞧着……哎呦!”他突然蹲下身去,抱住脚脖子,眼睛却瞄着两个姑娘。左边的晃了一下身子,伸出手好像是想要扶他一把,右边的纹丝没动。 康郡王呵呵笑着抱起左面的新娘:“走,阿倩,咱们回家啦!” 徐永寒也一把抱起右边的娇妻,争先恐后的去前厅拜别父母。 前厅上,冉家老爷子、老太太、大老爷和冉秦氏、二老爷都已经坐好,两对新人拜别长辈。冉老爷子叮嘱道:“成亲之后,你们姐妹二人对夫君敬之从之,夙夜无违。”老太太道:“勿忘恭顺,无有违命。” “是。”两个姑娘轻轻应了,便有喜娘上前把红绸塞进她们手中,扶着出门上了花轿。 震天的鞭炮、鼓乐声中,两支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地出发;在黄昏前抵达自己后半生的家。 紫兮坐在轿子里,默默的想:娘,女儿今天没有哭。女儿长大了,嫁人了,知道自己以后应该做什么。娘,您就放心吧。 八抬大轿平稳落地,紫兮知道这是到了定国公府了。轿顶上啪啪啪三声响,那是他射来三支红箭,以示去除一路上的邪气。 她安然的坐着,对他的箭法十分放心。 迎亲傧相掀开轿帘,扶着她走上红席,在门口跨过马鞍,步入正厅。 姑娘的心咚咚的跳了起来,这就是以后的家了。红绸另一端的男人,将会是她终生的依靠。 “一拜天地。”洪亮的声音响起,姑娘恭顺的拜了下去。 “二拜高堂。”再拜。 “夫妻对拜。”行完这礼,就是他的妻子了,紫兮心里暖暖的,唇角在红盖头遮掩下悄悄的抿住笑意。 “礼成,送入洞房。” 红席从正厅一直铺到了听松苑的正房,紫兮被喜娘扶着,稳稳的走在上面。每走一步,心跳的越发厉害。 坐到洞房的婚床上,心里还是难以平静。十指在宽大的袖子遮掩下,紧紧握在一起。 银桂做了姐姐的陪嫁丫鬟,初画和初月本来就是从国公府挑出来的武婢,如今算是又回来了。两个贴心的丫鬟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紧张,凑到耳边悄悄问她饿不饿,渴不渴?可有什么需要? 紫兮缓缓的摇摇头,她们怎么能明白自己的紧张呢? 前院的喧嚣声远远的传来,今晚他一定会喝不少酒吧。弟弟子沛也来送嫁了,他才十二岁,不会被人家灌多了吧。 久等他不来,屋里也没了旁人,姑娘悄悄掀开盖头的一角,打量这间屋子。 洞房内金玉珍宝,富丽堂皇。这卧室是敞两间连着的,十分宽敞,两个大轩窗上也订着红色的窗纱,白日里应该十分明朗温暖,自己亲手编的那一个平安结已经挂在了窗子上。国公府高房大窗,挂上去也不显得那么大了。门口处是一架紫檀雕的百子屏风,红木圆桌上摆着一桌上等宴席。床边的几案上有瓷瓶、宝器、玉如意等陈设,左边书案长几上陈设一对双喜桌灯。身下坐着的是一张鸳鸯戏水百子喜床,喜床上铺着厚厚实实的红缎双喜字大炕褥,床上有朱红彩缎的喜被、喜枕,其图案优美,绣工精细,富贵无比。床里墙上挂有一幅喜庆对联,正中是一幅牡丹花卉图,靠墙放着一对百宝如意柜。左手边的墙上还有一道门,连着的那一间不知是什么屋子。 他布置这婚房也费了不少心思吧,是不是也像自己编平安结一样,一边做着一边想着人。 姑娘想到这里,便放下盖头,偷偷的笑了。 门外传来了喧哗声,是他来了吗?紫兮的心跳陡然快了起来,紧张的坐直了身子。 第63章 软绵绵 众亲友四邻,不论尊卑的年轻男女,嬉笑着涌进洞房。 “金称挑红巾,如意又称心。”喜娘把金称杆递到新郎官手中。 紫兮透过盖头的边缘看到一双皂红色的靴子来到近前,紧接着头上的喜帕就被挑开了。 姑娘水润含羞的双眸看了一眼自己的丈夫,脸上就绯红一片,抿唇轻笑着低下头去。 徐永寒痴痴的瞧着自己的小媳妇,今日她穿着大红的嫁衣,来到了他的屋子,做了他的新嫁娘。美得娇艳欲滴的小脸,今日上了妆,更加妩媚动人,让他移不开眼睛。 人群中也发出一阵唏嘘之声,好美的新娘子。 一位爱说笑的大嫂子说道:“这可是咱们徐家门里最美的媳妇了,老七好福气呀。” 徐老七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嘿嘿直笑。 “新郎官,按照咱们徐家镇老家的风俗,你该坐到新娘子旁边才是。”喜娘的声音传来,紧接着就听到他爽快的答了一声“好”,看来是没喝醉。 腰上一动,是他的大手揽在了腰间,身子被他紧紧箍在身侧。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轻笑,喜娘笑道:“这么着急抱媳妇儿呀,让你坐旁边,没让你抱着呀,分开点,一会儿有你抱得时候。” 紫兮本就害羞,这一下脸更是红的透透的,悄悄在他腰上推了一把。 徐老七心想:我就抱着怎么了? 怕媳妇抹不开,不得不往旁边坐了坐。 徐家镇的风俗,喜娘领头说“祝好辞”。她说一句词,众人齐和一声好,往二人中间扔一把枣栗子花生喜糖。 火红花烛朝上游(好!),我来照照新娘头(好!),绢花两边插(好!),凤钗亮满头(好!),好比西施坐床头(好!); 火红花烛往下照(好!),仔细看看新娘腰(好!),不胖不瘦真正好(好!),明年生个胖宝宝(好!); 火红花烛红灼灼(好!),美满婚姻天赐合(好!),新郎欢喜新娘乐(好!),恩恩爱爱过生活(好!),百年好合百年乐(好!)。 徐永寒高兴,也大喊了一声:“好。”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洞房之内喜气洋洋,热闹非常,笑谑之声,此起彼伏。 系了同襟袍,结了同心发,喝了合卺酒。徐永寒让魏嬷嬷带着人们出去发红包,两个丫鬟收拾好床褥也退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了夫妻二人。 四目相对,怎么看也看不够。 他抱住妻子纤腰,凝视着她的眼神浓的能滴出蜜来:“你欢喜吗?” “嗯。”她含羞点头,抿唇轻笑。 “我也欢喜。”他低头快速地在她唇上啄了一口,不敢多留连,怕一发不可收拾。 “你先吃点饭吧,一会儿还要用体力呢。”他朝她暧昧的眨眨眼,拉她起来,一起走向桌子。 紫兮被他打趣的有点不好意思,不过确实饿了,看着满桌子的大鱼大肉又吃不下,忽然瞧见他手边有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好像是刚刚魏嬷嬷临出去的时候放上的。 紫兮便用下巴点了点,男人把饺子给她端过来,宠溺的看着她:“快吃吧,还想吃什么,我让他们给你做。” “不用了,吃几个饺子就饱了。呀!生的。”紫兮咬了一口,突然又吐了出来。“哦,我明白了,这……” 这是专门给新人吃的生饺子,就为了让人说一句“生”。 徐永寒也听说过这个,此刻就笑逐颜开的盘算:“现在是二月,若是抓紧些,说不定不用等到明年,就能生个大胖小子出来。” 紫兮被他说得更不好意思了,低头挑了几样用小碳锅温着的热菜吃了。 他也陪着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用乌龙茶漱了口,专心的等着上床干大事。 紫兮吃的慢,又被他不错眼珠的瞧着,更咽不下去了。就转移他的视线,指着平安结道:“我在里面藏了一个纸条,你猜猜在哪里?” 他果然专心的去研究平安结,不再盯着她吃饭,姑娘趁机快速吃饱了肚子,用茶水漱了口,拿起红色的手帕擦了擦嘴角。 “吃饱了?” “嗯。” “我猜不出来,你拿出来给我看看。”他老老实实的抱起新娘子来到窗边,袍角系着同心结,他走到哪里,就要把她抱到哪里。 “还是别看了。”紫兮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不想给他瞧了。 “就要看,是不是想我的话,嗯?”他从身后抱住她,低头在她耳边呢喃,含住了小巧圆润的耳垂。 “呃……”被他呼出的热气打扰,姑娘在他怀里的身子轻颤,只得伸出白皙长指从安字的那个红点里拿出纸条。 窗外突然一片璀璨,原来是前院燃放的焰火越过房顶,在半空中闪亮。 “看,给你放的烟花,咱们不能跟太子大婚比,只能在前院放些小型的,但是,这是专门为了迎你进门放的。”他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那日在白塔寺,她对满天烟花喜欢的不得了,今日更是异常惊喜。他竟然还记得,而且专门预备了烟花,又选了合适的位置,让她在窗前就能看得到。 徐永寒一手揽在她腰上,单手展开纸条,用自己的面颊贴着她温热的小脸儿念道:“待我红结漫窗,可来迎娶娇娘?将军千里战沙场,妾身红线相思长。终有得胜归来日,美人红妆,郎意飞扬。” 手上的洒金红纸滑落,他抱起娇妻放到了喜床上:“美人已红妆,该让郎意飞扬了吧?” 她心跳如鼓,闭上双眸任由他拆去头上的钗环,扔到床头的百宝如意柜上,叮当作响。 如瀑青丝散落,映着美人如玉般的脸庞,似一朵盛开的娇花,等着他去采撷蜜汁。繁复的嫁衣,他解了一层又一层,额上都急的见了汗,终于把白皙娇软的身子抱在了怀里。 脱自己的衣服,那就是无比的快,眨眼功夫就坦诚相见了。 红色床幔落下,映进来龙凤喜烛的光华,映的姑娘更加娇软柔媚。她紧闭着双眸,长长的睫毛在微微颤动,紧抿的唇角透露了她的紧张。 “别怕。”他轻轻覆到她身上,吻她的红唇、耳垂。其实他心里也担心,这么娇弱的姑娘,真的能承受住他铁塔一般的身体吗?尤其是自己的尺寸,都担心把她弄伤了。 “兮儿,你这样紧张,我进不去。”他憋得难受,却又不敢硬闯,只得用火热的吻去迷乱她的心智。 唇舌交缠,呼吸愈发急促,小媳妇口出溢出甜糯的娇吟,身子也逐渐热了起来。他火热的吻一路向下,想起那日叼住那里,她的身子就有了变化,于是轻车熟路的寻到了诱人的所在,一口含住,吸吮起来。 “啊……”她绵软的身子一颤,双臂无力的抱住了他。 他感受到了她底下的变化,一股暖流从里面涌出,浸到了他的身体上。“让我瞧瞧这一处究竟是什么样的?” 他埋首下去,用舌尖儿舔了一口,小媳妇又是一声悠长绵软的娇吟,像一朵绽放的牡丹,打开层层花瓣,娇艳欲滴。 “媳妇儿,你真好,”他起身抱紧了她,稍稍用力便突破阻碍,让她真正成了他的女人。 突然而至的疼痛让她柔软的身子猛然绷紧,眼角掉落两颗泪珠,哭喊了一声便被他含在口中深深的吻了起来。 他舒爽至极,多安慰一会儿娇妻也心甘情愿,轻柔的一个长吻让她忘了疼痛。吻掉了眼角的泪珠,继续攻击那处能迸发蜜水的甜蜜之处。 小媳妇的身子柔软火热,他在里面舒服的欲.仙.欲.死,不多时就攀上顶峰,给了她一次。却还舍不得出来,在红唇上辗转研磨一会儿,东山再起,这次她没那么疼了,轻柔的配合着他,让他有了更美妙的感受,媳妇的身子也跟着一起颤抖了好久。 “媳妇儿,你真好!真好!”他埋首在她颈边,对着红透了的耳朵说着由衷的赞叹和哀求:“我还想要,再来一回,你可受得住。” 紫兮娇喘微微,满脸细汗,全身散了架一般,娇声道:“我没力气了。” 只听到这一句话,男人马上斗志昂扬,任劳任怨的表态:“你什么都不用管,全由为夫来就好。” 窗外守夜的两个大丫鬟脸早红的透透的,担忧的拧着眉毛。今晚是婚后第一夜,魏嬷嬷也不敢掉以轻心,一直在外面守着。几次忍不住想去提醒七爷,歇了吧。 七爷好体格,恨不能一宿不睡,可是他那娇弱的媳妇能受得了吗?照这样折腾,只怕能不能见着明天的太阳都难说了。 魏嬷嬷最终不敢扫七爷的兴致,直到四更天,小媳妇实在撑不住了,软绵绵的求他,他才狠弄了几下子罢了手,餍足的低吼了一嗓子,抱着媳妇睡了。 天亮以后,魏嬷嬷先去了老太君那里,说昨晚七爷折腾到四更天才睡,今日只怕是起不早。老太君又想气又想笑,斥责道:“他是头一回尝着甜头,舍不得松口,你怎么也纵着他?” “奴婢犹豫好几次,实在是七爷好兴致,不敢坏了他的兴。”昨晚徐永寒那股子劲头,谁要坏他好事,还不得拿刀剁了? “他媳妇呢?没跟他哭闹?”老太君关心的问道。 “七夫人看着娇弱,倒还是对爷心疼的紧,都纵着他呢,只在四更的时候,柔声求了求,爷就应了。今日老太君就见着了,七爷必定欢喜。” 老太君含笑点点头,这个孙媳妇没选错,能让宝贝孙子过得舒爽、欢喜。 第64章 甜蜜蜜 天已大亮,徐永寒醒过来看看怀里娇软的小媳妇,嘴角就忍不住上翘。什么叫天生尤物,这回算明白了,嘿嘿! 他心里美,竟然笑出了声。 紫兮睁开惺忪睡眼瞧瞧帐子外大亮的天光,心里一紧,猛地坐了起来:“糟了,起晚了。” 回头却见他悠哉悠哉的盯着自己身上的草莓印瞧,一把拽过被子把自己包起来,焦急道:“还不快起床,这可怎么办啊,今日要见舅姑的呀。” “晚了就晚了呗,什么大事?赶上吃午膳不就行了。”他懒洋洋的躺着不动。 “不行啊,我会被人笑话没规矩的,快起呀,快起。”紫兮把他身上的被子全部拽过来,逼他起床。 见媳妇真急眼了,徐永寒这才起身披上一件寝袍,又拿自己的中衣把她一包,抱起来去左手边的浴房。浴房里有一根绳子,与后面的热水房相连,这边一拉绳子,那边的铃铛就响起来。马上有温热的香汤通过竹管输送过来,紫兮看着眼前奢华的浴池,才明白自己家虽是侯府,却是十分简陋的。 没时间享受香汤泡澡,扫一眼满身的吻痕,也顾不上不好意思,紫兮快速的洗净了身子,就把早已备好的红色常服穿在身上,还不忘催促徐永寒快一点。 “媳妇,你不用这么紧张,没有人会责怪你。”他看够了美人,才起身擦着自己身上的水珠,穿上一件黑底带红色滚边的新人常服。 魏嬷嬷已经带着丫鬟们收拾好了凌乱的床褥,染了红花的素色丝帕被送去了老太君那里。 “初月,快来给我梳头。”紫兮坐到妆台前,初月灵巧的双手很快就挽好了一个如意髻,斜插上红宝石的发簪和金步摇,脸上不施脂粉,肌肤白里透红,双眸水波荡漾,美不胜收。 初画端进来两碗燕窝粥,紫兮却没理她,着急的拉起徐永寒:“快走吧,不吃了。” “不吃点东西怎么行?快吃了,不然不去。”他口气虽不重,却很坚决,没给她留半点余地。紫兮只得端起碗快速的扒拉几口,用帕子擦净嘴角,拉起他就走。 徐永寒从昨晚要第三回的时候,就担心媳妇今天走不了路了,已经做好了抱着她走的心理准备。如今见她走的轻快利索,竟有些不解,看来她这身子还真不是一般女人能比的。再仔细看,发现腰扭得幅度有点大,不禁轻笑,终究小媳妇初经人事,还是有些吃痛的。 徐永寒意气风发,心满意足地带着媳妇去上房见长辈,徐老三一见他那副表情就笑了:“老七,志得意满呀!” “那是,如今咱也是有媳妇疼的人了。”徐老七得意的显摆自己的漂亮媳妇。 众人都笑出了声,紫兮不好意思的红着脸捅捅他后腰,让他不要乱讲话,却被他回身捉住小手握在手心。 “你别……”紫兮窘迫的不得了,长辈们都在,怎么能这样拉拉扯扯,使劲抽回手来,规规矩矩的垂手站着,等着给长辈敬茶。 “怕什么?”徐永寒嘟囔一句,却还是依了她。 一圈茶敬下来,收获了一堆红包。紫兮第一次见徐家的几个男人,不免有些畏惧。回到自己的座位边,才如释重负的呼出一口气。端起桌子上的茶递给徐永寒,调皮的眨了一下眼,轻声道:“夫君喝茶。” “呵呵呵!”徐老七眉开眼笑,他的小媳妇真的是对他又敬着又爱着,便接过茶杯,宠溺的揉了一把她的头顶:“好,一会儿回去,我给你包个大红包。” “哈哈哈……”众人大笑,老太君瞧着小两口蜜里调油的模样,心中别提多高兴了。笑道:“老七呀,如今这媳妇没娶错吧,你还不肯娶妻么?” 徐老七喝了口茶,觉得今日这茶都像放了糖一般,怎么这么甜呢。“祖母,以前不娶妻,那是因为没有遇到我家兮儿。如今,可是知道媳妇好了。” 他暧昧的眼神看过来,紫兮就想到昨天晚上,他一边动着,一边说“真好”,尤其是到了顶峰的时候,更是大声叫好,不觉红了脸,低头不再看他。 定国公问儿子道:“你们是不是也该回辽东了?” “是啊,本来过了元宵节就该走的,为了老七的婚事才耽搁到现在,如今他们小俩口和睦过日子,我也就放心了。过几日就和老三回辽东,赵老将军年初告老还乡,老七年纪尚轻,不能独自统帅几万兵马。圣上有意让老大独当一面,这次老大就别跟我们回辽东了,留在京师吧。”紫兮看向自己的公爹,是一位五十上下、一身正气的老将军。 老太君点头:“老大是该在京中住些日子了,成亲十年了,连个子嗣都没有,你年年在外带兵也就罢了,如今在家待上一年,若是大媳妇再不能有孕,明年就把妾室的避子汤停了吧,祖母总不能看着你绝后吧?” 甄氏身子一抖,深深的低垂着头。 一般人家三年无所出,就会让妾室生养了,徐家这样的望门大族,能容忍十年已经是破天荒的事了。 “儿呀,你夫人也走了这么多年了,既然不打算扶正何姨娘,就再续个弦吧。”老爷常年不回家,今年因为老七的婚事才回家过年,停留到现在,老太君自然也关心儿子。 “母亲,老七都成亲了,儿子也没什么惦记的大事,以后就只等着告老还乡,含饴弄孙了。几个儿媳妇都是能干的,家里又有母亲主事,也不缺当家主母,儿子就不想续弦了。在辽东有个小妾照顾我饮食起居,也就够了。”徐老爷说道。 老太君略想了想,点头道:“这样也好,省的多生是非,咱们家最让我欣慰的就是没有后宅阴私,不像有的公侯府第那样脏乱。” 徐老爷接着说道:“辽东已经建好了都督府,如今可以带家眷了,老三媳妇若是不怕吃苦,也可以跟着一起去。” 三夫人也不傻,丈夫已经提过这事,她早就有了计较,如今公爹提出来,就赶忙说道:“爹,虎子已经五岁了,该是由他爹教导武艺的时候了,我想跟着你们一起去辽东,一来可以在爹爹面前尽孝,二来也可以让虎子和他爹亲近,不至于生分了,吃点苦倒是没什么,都是媳妇应该做的。” 老爷那么大年纪,都找个小妾伺候着,自己若不跟了去,徐老三早晚得在外面找别的女人。说不定已经找了,回家不肯说而已。 徐老七嘿嘿笑:“三嫂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明明是自己舍不得离开三哥,还说的这么大义凛然的。” 罗氏瞪他一眼,当着长辈们的面没好意思说什么。 老太君心知肚明,笑呵呵道:“那你这几日抓紧收拾东西,过几天和他们一同启程。” “诶。”罗氏高高兴兴的应了,大家又叙话了一会子,临近晌午,丫鬟婆子们便开始摆饭。 各色精致菜肴摆满了红木雕花大理石圆桌,一大家子开始围坐在一起吃饭,老太君笑眯眯的看着儿孙满堂,对国公爷道:“可惜咱们家是武将之家,不然,每天都是这么多人吃饭该有多好。” 定国公点点头:“嗯,不过咱们家马上也就添丁进口了,老七家明年应该能添个重孙子,老大家和老三家也差不多,哎呀,这要是一下子添上几个重孙子,老夫就跟圣上告老引退,专门在家哄重孙子喽!” 国公爷越想越觉得美,捻着胡子呵呵地笑。 老人们盼孩子本来也是平常事,从祖父嘴里说出来,三个媳妇也还能接受,只低头吃饭不语就是了。 偏偏徐老七见媳妇吃的少,就夹起几块肉放进她碗里:“多吃点,等着你生儿子呢。” 紫兮羞了个大红脸,不好意思的瞧他一眼,赶紧把脸低下去,恨不能藏到碗后面。 徐永寒不在乎的哈哈直笑,瞧着媳妇娇羞的模样怎么也看不够,放下筷子连饭都不吃了。 老太君瞧瞧小俩口甜蜜蜜的模样,笑道:“你媳妇本来就脸皮儿薄,你再逗她,她就连饭都不敢吃了。” 徐老七知道她守礼,只肯夹自己跟前的两盘菜,就从远处夹了几样菜给她:“快吃吧,不说你了,昨天也累了,今天早晨又没来得及吃饭。” 这还叫不说了呀,紫兮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无比艰难的吃完了饭,终于可以回去歇晌了。孙辈三家一起从上房出来,徐老三便眉飞色舞的对老七道:“老七,咱们打个赌,看谁家先生儿子,赌一百两银子怎么样?” 徐老七满不在乎的咧嘴笑了:“切,谁怕谁呀,赌,一千两。” “好,就这么定了。”徐老三窃笑。 紫兮嗔了徐老七一眼,真傻,他们家儿子都五岁了,你跟人家赌什么呀? “媳妇儿你瞧我干什么?什么意思,恩?”徐老七靠过来,右臂揽在了她的纤腰上。 三夫人罗氏偷笑的声音有点大,索性干脆笑了出来:“老七,你刚才在上房憋坏了吧,总想伸手摸摸你媳妇,又半路缩回去,呵呵!” “就你眼好使?管得着吗,我乐意。”徐老七挑眉耀武扬威的晃了晃头。 徐老三道:“谁管你了,快回去想辙吧,儿子生晚了就等着拿银子吧。” 紫兮悄悄拉徐老七的袖子,示意他瞧后边逗狗的虎子,他扫了一眼就凑到她耳边道:“放心吧,我又不傻,有法子赢他。” 徐老大夫妻两个默默地走在最后,若不是亲眼所见,甄氏简直不敢相信。一向冷脸暴躁的老七竟然跟他媳妇过得这么甜蜜,难道她昨天晚上不难受吗?想想自己的新婚之夜,就跟暴徒用强差不多,疼的撕心裂肺。 老七媳妇的纤腰比自己还要细些,虽是胸前丰盈了不少,但是疼的是下面,跟上面没有多大关系。其实不止是下面,她疼的还有心。 进了听松苑,徐老七就把媳妇拦腰抱起,大步往后院走。 “哎!你快放我下来。”紫兮吃惊的叫到。 “怕什么?在咱们自己的院子里,没人敢乱说话。”徐永寒满不在乎。 “那也不行啊……你快……快放我下来。”紫兮急的脸都红了。 “不放。”答案简单干脆。 “哎呀……”抓他挠他都不管用,路遇的下人们都赶紧转过身去,不敢看。紫兮实在没脸面对众人,索性把眼一闭,靠在他身上装晕倒。 于是下人们心中都暗暗同情七夫人,果然是七爷太生猛了,花烛夜弄到四更天,婚后第一日夫人就晕倒了。 七夫人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第65章 羞怯怯 轻轻把她放到床上,徐老七好脾气的伺候媳妇脱了红绣鞋,握着娇小的脚掌瞧了半晌,赞叹道:“兮儿连脚都长得这么美。” “讨厌!”紫兮甩掉他的手,把脚藏进被子里。 “嘿嘿!媳妇儿说讨厌,都说的我心痒痒。”他大手一掀,钻进了被子里,捧起娇俏的小脸儿就是一顿狂吻。 凌乱而火热的吻落在脸上、额上、颈上,紫兮嘴角翘起,闭着眼感受他的喜爱。 “那里还疼吗?”他叼着她的耳垂,轻声问道。 “恩,有点疼,对了,我想起来了,平娘子给了我一盒药膏,让我婚后涂上,伤口便好的快些。”紫兮微微侧头,躲着他呵出的热气。 “在哪?我帮你涂。”徐老七抬头,闪着晶亮的眸子。 想到他的手指伸进那里,紫兮便红了脸,推开他道:“不用你,我自己去净房涂。” “呵呵!跟我还不好意思,昨天晚上,那么亲热的事都做了,还怕什么?”徐老七知道她肯定不肯让自己动手,就脱鞋慵懒的躺倒床上,安心的等着媳妇回来。 紫兮从陪嫁的箱子里找到平娘子给的药,去净房出恭,又洗了私.处,涂好药膏,回到卧房。 “怎么这么久?”徐永寒皱着眉抱她到床的里侧。 “已经很快了呀。” “恩,我想你了。” 连一刻钟都不到。 “睡吧,昨晚也没睡好。”徐永寒抱着又香又软的媳妇,看她闭上漂亮的大眼睛,不多时就睡着了。 可是他却睡不着,还想要……只得眼巴巴的等着太阳下山,媳妇儿睡醒,终究是被她香甜的睡容感染,也阖眼睡了。 天近黄昏,太阳慢慢地钻进薄薄的云层,变成了一个红红的圆球。西边天际出现了比美人的脸蛋还要红还要娇嫩的粉红色,太阳的周围最红,红得那样迷人。红色向四下蔓延着,蔓延了半个天空,一层比一层逐渐淡下去,直到变成了灰白色。映衬着国公府高大房屋上的飞檐红瓦,很是瑰丽壮观。 “真美!”二月初的天气还有几分寒冷,紫兮的小手被他握在手中,温暖踏实。二人沿着小径去上房用晚膳,这条路上没有人,她把头倚在他肩上看落日。 “你喜欢,以后每日我都陪你看。”徐永寒并没有看落日,这落日看了多年从来没觉得美,如今落日熔金映得自己的小女人异常柔媚,不可方物。 “以后你去了军营,是不是就不能这么早回来了?”紫兮的语气中带了几丝惆怅,他就更欢喜了:“放心吧,以后能推掉的酒席就都推了,休沐日我也在家陪你,好不好?” “恩。”紫兮欣喜的点了一下头,没有掩饰对他的依恋。 “为夫对你好吧,亲我一下。”他低下头,把脸凑了过来。 紫兮瞧瞧前后没人,就仰头朝他脸颊亲了一口,谁知他却在即将亲到脸颊的时候,转过头来,和她对了个嘴。 “讨厌,被人瞧见怎么办。”紫兮低声斥了一句,羞怯怯地娇声笑着跑开,徐老七宠溺的看看媳妇,大步追了上去。 岔路口对面稀疏的灌木丛后面,徐家老大和夫人甄氏呆愣愣的瞧着远处的那一幕,别人家的夫妻都是这样过日子的吗? 徐老大喉头一动,皱起眉头猛地回头对着妻子道:“你也亲我一下。” “啊?”甄氏吓得倒退两步,用帕子掩着嘴,像是见了鬼魅一般,不敢置信的瞧着他。 徐老大鼻腔里重重的哼了一声,冷脸道:“我就知道,你会是这副表情,怎么人家就行。” 甄氏呐呐地缩了脖子,惨白着脸低声道:“人家……人家是……新婚。” “新婚的时候,你可曾给过我好脸色?”徐永安逼问着她。 甄氏没答话,咬着唇看向路边一棵枯萎的二月兰。 “唉!”徐永安长长地叹了口气,大步走了。甄氏眨眨眼,掉下两颗晶亮的泪珠,缓了缓情绪,默默跟了上去。 吃饭时,紫兮几次感受到大嫂飘过来的目光,抬头看时,却又见她在低头吃饭。就觉着肯定是徐老七总是给自己夹菜,太引人注目了。饭后回去的路上,就开始和他谈判:“你以后别给我夹菜了行不行?大家都看着呢。” “你管他们呢?还不让人吃饭了。你吃不饱,身体怎么受得了?”徐永寒不高兴了。 “谁说我吃不饱了,你不夹菜,我也照样能吃饱的。”小媳妇低声争辩。 “出嫁的时候,你祖父母怎么叮嘱你的,你说了算,我说了算?”徐老七吓唬她。 “出嫁从夫,你说了算。”紫兮扁扁嘴,不情愿的答道。 “这不就行了。”他抱起媳妇,在夜幕中往回走。 前边提灯笼的初画抿着嘴不敢笑,夫人脾气太好了,从昨晚就被七爷欺负,今日又是如此,只怕这一辈子都是受气的了,可是偏偏又让人觉着羡慕。 紫兮知道拗不过他,就没再挣扎,任由他抱着,乖乖的缩成一团。忽然想起什么,眸光一闪,揪着他前襟道:“你说给我一个大红包,还没给呢。” “哈哈哈……”徐永寒大笑:“给,你不说我都忘了,一会儿就给你。” 见他笑得欢畅,紫兮心里就有点忐忑了,莫非中了他的圈套? 进了卧房,把爱妻放到贵妃榻上坐下,徐老七命人喊魏嬷嬷带着钥匙和账册进来。 魏嬷嬷含笑进门,把账册和钥匙放到了紫兮旁边。 徐老七见她懂自己的意思,满意的点了点头,对媳妇道:“咱们家是祖母当家,府库里的东西都是管家掌管。不过,从大哥成亲起,但凡赏东西,也会有我和三哥一份。而且我在军中也没少立军功,圣上也给过赏赐,这些祖母都没有收入府库,而是单独送到这边来由魏嬷嬷掌管,祖母定期查账。如今咱们成了亲,自然是由你来掌管。具体多少,我也不知道,你看看账本吧。以后要花钱,要送人东西都随你,不用问我。” 紫兮拿起身旁的账本一瞧,简直是吓了一跳。国公府果然家大业大,徐永寒的私房钱居然都有几万两银子,各种金银细软、礼品宝器也是琳琅满目。 “这么多钱啊!”她小心翼翼的合上账本,放到一边。 “呵呵!怎么样?为夫给你的红包够大么?”徐老七挤到她身边坐下。 “这么多钱我可不敢花。”紫兮老老实实的看向他。 “傻瓜,你就随便花吧,咱们家的产业到处都是,仅在我名下的就有五六处,每到年底就会有成堆的银子送来,还养不起你?”他嬉笑着捏捏她的脸蛋,凑过去想亲一口。 “哎……”紫兮低呼一声,歪倒身子躲开。 魏嬷嬷摆摆手,招呼两个大丫鬟低头出去,没有看到徐老七不依不饶的扑到媳妇身上,已经亲了一口了。 如猫捉老鼠一般,一个扭动着身子左躲右闪,一个瞄准猎物不断偷袭。两人笑闹了一番,衣衫便有些凌乱了,紫兮头上的钗环松了,鬓边散落了一缕发丝,更显妩媚。 “夫君要沐浴吗?”媳妇温柔问道。 “好,咱们一起去。”握住白皙小手往怀里一带,就要抱她起来。 “不要啊……你先去吧。”柔弱无骨的小手推拒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微微撅起的红唇引得他又嘬了一口:“为什么?” “恩……不为什么,你先去,等你回来我再去。”小媳妇想到赤着身子在水里的样子,脸上一红,低下头去。 他嗤嗤的笑:“昨晚那么亲热的事儿都做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早上不也一起沐浴的么?” “反正我不和你一起去,你快去吧。”媳妇转过身去,不看他了。早上是因为赶时间,无暇顾及那么多。现在两个人都闲着,进了水里你瞧着我,我瞧着你,多尴尬。 “好吧,反正时候尚早,你先去吧。我去前院练枪,一个时辰以后再回来。”徐永寒瞧着自己的小女人,促狭的笑了笑。 “恩,那我就去浴池里泡一会儿,暖暖的解乏。”小媳妇终于转过头来,二月初的天气到了晚上还有些寒冷,屋里烧着地龙,温暖得如同午后,想那热水氤氲的感觉必定更是舒服。 “好。”男人爽快的应了一声走出门去,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他到前院转了一圈,安排了一下明日回门儿的车马,随从,就信步溜达着回了卧房,练武场上那杆大铁枪根本连一眼都没瞧。 浴房里温暖潮湿,白色的水汽弥漫在浴池上方,映衬着眉目如画的美人,缥缈似仙。她坐在西北角的莲花座上,斜倚着经过精心设计的莲花瓣形池壁,闭眸享受着香汤浸泡的舒适。如瀑般的长发散落,遮住半边如玉的身子。还有一绺调皮的秀发,湿哒哒的贴在脸颊,蔓延到红唇边。 第66章 湿漉漉 他修建这间浴房也费了不少心思,虽不是温泉水,却如同温泉一般是源源不断的活水。池子的底下有回水管道,通向后院的废水池。只要这边不摇铃,热水房就会源源不断的传送温热香汤过来,不用担心水会变冷。 听魏嬷嬷说,原本也没这么讲究,七爷沐浴也只是在浴桶里简单清洗一下,这是新婚前专门改建的。紫兮泡在齐颈的水中,美美的享受着丈夫的一片心意,舒服地快要睡着了。 听到水声响起,抬眸就见到了丈夫精壮的身体已到眼前,女人还没有从慵懒中缓过劲来,娇声问:“你不是练枪去了么?” 小媳妇的声音软软糯糯格外好听,像一条水虫子从耳朵直爬进了心里,痒痒的、滑滑的。 他俯下高大的身子含住娇软红唇,湿漉漉的胸膛与她紧紧相贴,大手准确的偷袭到莲花座上。 “这里还疼吗?”他喑哑着嗓子在她耳边问道。 她身子一颤,扭动腰肢想躲开他的抚触:“不疼了,别摸……” 难得他听话的撤了手,大手游移到纤细的后腰上,固定住滑腻腻的身子,勇猛的闯了进去。 “那枪练了好多年了,今日还是先练这枪吧。”他含住她湿润娇小的耳垂,大动起来。 水面的涟漪荡开,水花翻涌,武艺高强的将军把浑身的好本事都使了出来…… 一墙之隔的热水房,有三个婆子在烧水,五口大铁锅已经快要供不上了。负责兑好冷热水,往水箱里倒水的闫婆子最是辛苦。半个时辰了,七爷似乎越战越勇,没有鸣金收兵的打算。 浴房里的动静沿着竹管隐约的传过来,三个婆子没见过新夫人,但是就听这娇软的声音,哪个男人能扛得住。难怪七爷头一晚就弄到四更天,今日在浴房又难舍难分。这也就是七爷,壮硕威猛,若换成个病秀才,还不得厥了。 徐老七大获全胜的时候,小媳妇已经溃不成军,软绵绵地偎在他身上,任由他抱着回卧房。 “媳妇,咱们来做做学问如何?”男人餍足舒爽,也乐意多说几句话。 她缩在被窝里,眨巴着大眼睛:“做学问?” “你不是喜欢读书么,那我考考你,天生尤物这个词怎么讲?”男人咧着一嘴坏笑看过来。 “这个还不简单,就是说一个女人容貌特别的美。”她心思单纯。 “嘿嘿!”他一手抱紧了媳妇,一手在她身上游移着,凑到耳边吹了口热气道:“那是女人理解的意思,其实对于男人来说,什么叫美?不是说五官长相,而是能让男人有冲动,想要她。最美的女人,就是让男人舒爽至极的。媳妇儿,”他含住她的耳垂,幽幽说道:“你就这样的。” 小女人羞红了脸,偏头躲开他喷着热气的嘴,转过身去不理他。 他凑过去,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大手伸到了前边肆虐:“你知道你有多好吗?本来洞房花烛我还担心你承受不住,谁知竟是我差点受不住了。你那处……” 小媳妇儿实在听不下去了,伸手捂住了耳朵,脸红到了脖子根儿。 “你不肯与我做学问,那我可要做别的了。”大手用力一揉,她果然转动了身子,娇滴滴的求道:“那你别说这么羞人的事,行不行?” “傻媳妇,咱们是两口子,有什么不能说的,做都做了,还不让说?”他谈性正浓,凑到她耳边接着说道:“本来我以为你今天一定走不了路了,没想到不但更美了,还恢复的这么快,今天晚上又让为夫做了一回新郎倌。” 他一边回味着美妙的感觉,一边咂舌道:“真舒服。” 紫兮简直无语了,把自己滚烫的脸颊埋在他肩窝上,一拍整齐的贝齿轻轻咬了一口结实的腱子肉。 “嘶……”他身子一颤,“媳妇儿你这是引诱我,我又想要了。” “不要,快睡吧,明天还要回门呢。”小媳妇可不依了。 “那你求求我,今日我便饶了你。” “恩,好吧,我求你。” “那,明晚可要让我尽兴。” “恩。” 得了娇媳妇的保证,徐老七心里美滋滋的,也舍不得连着两天让她晚睡,就在光洁的额头上亲了一口,抱着她一夜好眠。 三朝回门,冉紫兮早早的梳洗好了,头上戴了几件红宝石金钗步摇,既喜庆华贵,又不显沉重老气。身上穿了一件雪缎金丝绣花长裙,外罩云霏妆花缎织彩百花飞蝶厚锦衣,用过早膳又披上一件八团喜相逢厚锦镶银鼠皮披风,鲜妍明丽,尊贵气派。 “好看吗?”小媳妇在自己男人面前羞答答的转了一圈。 “好看,人长得美穿什么都好看。”徐老七坐在太师椅上伸了个懒腰,起身握住媳妇的小手往外走,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其实不穿更好看。” “去,讨厌。”媳妇绯红了脸,嗔了他一眼。 “哈哈哈……”他放肆的开怀大笑,又凑到她耳边打趣了一句。 她越是害羞,他就越是喜欢逗弄。就如同晚上,她越是软,他就越硬。 老太君早就预备好了满满一车回门礼,给足孙媳妇面子,自家孙子腰杆也硬气。瞧着小俩口说说笑笑的来请安,老太君心里甭提多顺畅了,悬着的一块大石头算是落了地。 国公府的马车宽大,初月陪着紫兮坐在了前头最宽敞柔软的香樟木车上,初画带着几个小丫头坐上了第二辆车,第三辆是专门拉回门礼的。 徐老七骑上高头大马,带着十几名护卫,浩浩荡荡的护送着娇媳妇回娘家。 冉子霖、冉子沛早早地等在门口,迎接两个新媳妇回娘家。 康郡王府离得近,所以冉紫倩就偷了个懒,起得晚了点。坐着轿子到了王府门口,刚巧看到徐老七抱着紫兮从定国公府的马车上下来。她似乎是想自己走下来的,正伸脚去踩板凳的时候,身子腾空而起,转瞬就落在了地上。 紫兮悄悄拍了一下他的手腕,以示抗议。徐永寒似乎是没明白什么意思,愣神儿了一下,见妻子朝着姐姐去了,也就没再多想。 冉子霖带着冉子沛和众家丁上前恭迎康郡王和王妃,今日是郡王大婚后初次登冉家的门,王府的长史官随行,进入正厅,冉家人要先行大礼拜见郡王和王妃。然后才分宾主落座,女眷们去了后宅。 冉紫倩按照仪制今日穿的是郡王妃礼服,高贵大气,头上八宝攒丝金凤口含一颗东海明珠,珠光宝气衬着上了妆的明艳的容颜,在郡王府一干丫鬟仆妇的簇拥之下,更显得威势赫赫。 康郡王目送王妃离去,嘴角暗含着满意的笑,洞房花烛夜怕扯痛她的伤口,没敢太放肆,连着小心了两个晚上,终于证实经过近一年的休养,她的身体已经完全好了,这才在昨晚敞开了痛快了半宿。今日害的阿倩起晚了,早晨便在被窝里数落了他几句。这些小夫妻间的嗔怨之语,在他听来就是在夸赞他昨晚勇猛,欣欣然的受了,又安排软轿送王妃出门。 冉家的前厅距离后院上房并不远,祖母和母亲都步行,冉紫倩自然也不好意思坐轿。只是下半身酸软的走路都不自然,好在礼服宽大,能遮住一些窘迫,只是身子有些晃,金凤上垂下的流苏不停的摇摆。 徐老七看着自己媳妇呃背影也满眼含笑,她娇娇柔柔的走在郡王妃后面,微垂着头,步伐安稳细小。冉紫倩的明艳高贵他不喜欢,自己小媳妇的娇美温柔才让他爱极了、疼化了。谁又能想到那个纤细的背影竟然蕴含着火热绵柔的力量,让他沉溺其中,享受极致的男人快乐。 “姐姐……”紫兮察觉到她的异样,体贴的走过来挽住她的胳膊一起走。看着姐妹俩亲昵的一起进了垂花门,两个男人才从门口恋恋不舍的回到厅中,落座喝茶。冉家的几个男人见了,脸上绷着笑,心里早已乐开了花。 姑娘们受丈夫宠爱,娘家人也就放了心。 第67章 酸溜溜 徐老七在前厅坐了一上午,有点想媳妇了,这两天日夜都在一处,猛地分开这么久,有点不适应。就眼巴巴的等着午膳,冉家人口不太多,或许会在一处吃吧。谁知午膳并没在一处吃,女眷们在后院用的午膳,男人们在前厅喝酒。 喝着不咸不淡的闷酒,想媳妇儿的徐将军就盼着午后歇晌,到那时,就能抱着她一起躺一会儿了。 谁知用罢午膳,冉子霖就把两位新姑爷请到了客房休息,徐永寒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兮儿呢?她不歇会儿么?” 冉子霖笑道:“她们刚让丫鬟传了话,就在后院歇着了,你们二位就请在客房休息吧。” 徐永寒憋着一肚子火,躺在床上睡不着,翻来覆去的折腾。瞧一眼身侧,也没有媳妇。把被子抱在怀里,又觉得没有抱着她舒服。 睁着眼瞧了一会儿房顶,他终于忍不住翻身起来,在院子里寻了个守门的小丫头,让她去后院寻找冉紫兮,说现在就回国公府。 紫兮在午膳后跟父亲见了一面,说了会儿话之后,就带着初月、初画到姐姐的绣楼来,姐妹俩拉着手坐到了拔步床上,刚想说说悄悄话,初月便领着那个叫做小螺的丫头进来,传了徐老七的话。 这么早就要回去? 冉紫兮虽然疑惑,却还是听话的下床穿鞋,却被姐姐拉住胳膊:“刚刚用完午膳,还没说句话呢,怎么就要走?兮儿,你们回去有什么要紧事吗?” 紫兮想了想,轻轻摇头:“我也不知道,好像没什么着急的事情,不过既然他说走,那就走吧。” “兮儿,你不能总是这么好脾气,”冉紫倩觉得有必要好好教教妹妹御夫之道,虽然自己也是新婚,却还是总结了一点经验的,不能看着妹妹受欺负,就对小丫头道:“回去告诉你家七爷,七夫人说了,先不回去呢,过一个时辰再走。” 小丫头一愣,暂时没动地方。 冉紫倩凌厉的眸光一扫:“怎么?我支不动你?” 小螺吓得赶紧行了个礼,称了声“是”,被初月带着退了出去。 屋里只剩了姐妹二人,阿倩瞧瞧妹妹担忧的脸色,问道:“你怕他恼你?” 紫兮老实的点点头,就被姐姐拉到床上坐下,用棉被盖住腿脚。 “傻丫头,你别怕,今日我瞧着他待你也是很好的,可见新婚这两日你们也是甜蜜的小日子。那你就该趁现在拿住了他,要不然,你什么都听他的,以后就管不了他了。不仅如此,徐家那些下人们也不会重视你,以后就会有奴大欺主的事情发生,你现在不立威,以后想立都利不起来了。”冉紫倩道。 “不会吧?这么严重?”紫兮不敢想这样的场面。 “怎么不会,新婚就是养成习惯的时候,两个人刚刚走到一起,他若是习惯了宠着你,听你的话,以后也会这样。若是现在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你想想,以后他自然也会随心所欲,为所欲为。若是过些天他想纳妾,你乐意吗?” “不乐意。”紫兮老实的垂头答道。 “就是啊,你就要现在管住了他,让他按你的意思办事,时间久了,他就习惯了,以后也会按你的意思办事。若是你连一点自己的感受都不表达,他就当你是不存在似的,自然不会关注你的感受啦。”冉紫倩说的头头是道。 紫兮默默的想了想,似乎姐姐说的有道理,那就不听他的了,听姐姐的,过一个时辰再走吧。 “还有那些下人们,你是新妇,他们都在察言观色看你的脾气,发现你性子好,就会偷懒耍赖不干活,互相推诿甚至偷东西,欺骗你,新官上任三把火你听说过吧,所以你一定要在这几日寻一个出了错的,狠狠的惩治他,就能立威了,以后保管没人敢欺负到你头上。”冉紫倩把自己想到的治家秘方都毫无保留的传授给妹妹,却不知前院的徐老七已然怒火中烧。 小丫头回来的时候,徐老七已经等不及开始在院子里转圈了,透过窗缝看到隔壁的康郡王睡得香甜,他并不知昨晚康郡王忙于“大事”没睡好,还纳闷他怎么就能睡着呢? “七夫人说,还不想回去呢,过一个时辰再走吧。”小丫头心里发抖,嘴上却还利索,回完话就担心的偷眼瞧着主子。 徐老七立时就恼了,气的搓了搓手,想去后院拽她出来,走了几步又生生忍住了,气哼哼的回到屋里躺下。 小媳妇居然敢不听他的话了? 若是就这样找到后宅去揪她,未免太不给冉家面子,可是……徐老七咽不下这口气,在床上躺着呼呼直喘,一拳砸在床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等回到家,看我怎么收拾你。 徐老七心里暗暗下了决定,又想不出该怎么罚她才好,打又舍不得,想来想去也只是想到今晚不让她睡了,收拾她一宿。想到小媳妇在床上的样子,男人的心就软了,那么好的媳妇,还真拿她没办法。这样胡思乱想着,倒也过得快,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就实在躺不住了,看一眼隔壁还在酣睡的康郡王,无奈的到书房找冉子霖。 二人谈了谈朝中的人事关系,喝了几杯茶,就过去了半个时辰,徐老七觉得自己对媳妇的容忍已经达到了极限,就不停的朝外张望,盼着紫兮主动来找他。 他这么想她,难道她一点都不想? 想到这,心里又有了气。红日已然下垂,徐老七再也憋不住了,起身到门口,对小螺道:“去后宅找夫人,就说她再不走,我便一个人回去了。” 小螺硬着头皮答了一声是,赶忙往后院跑。心里暗暗叫苦,今日怎么被分了这么个跟着七爷的差事。 冉子霖不明所以地问道:“怎么了?” 徐老七越想越气,他可以宠着她,纵着她,却不能容忍她不想他。冷冷答道:“没事,我先去门口安排车马,你让她直接出来吧。” 冉家姐妹正在上房跟祖母说话,老人家一手一个拉着两个孙女,怎么看都看不够,细细的教导她们如何管家理账、红白喜事等琐事。 小螺跟着初月进去,硬着头皮说道:“夫人,七爷说,您若再不走,他就自己走了。” 屋里的人都愣了,老太太疑惑问道:“怎么了这是?前晌不还好好的,怎么姑爷说这种话。” 冉紫倩也生气了,太阳才刚刚偏西,至于这么着急吗?还说这么难听的话。就气哼哼的对小丫头说道:“去回你家七爷,他要走就走,今日二姑娘不走了。” “别,姐姐,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家离得远,不像你们离得近,也该回去了。”紫兮站起来跟祖母辞行,徐家的丫鬟们都松了一口气,初画赶忙拿来披风给她系上,恨不能赶紧扶出去。 “你呀,”冉紫倩无奈的点了一下妹妹额角,送她到门口低声道:“还我们家,叫的真亲热。你就是性子太软了,他一发火,你就怕了。听我的,别怕他,这是你们婚后第一次有小摩擦,你可一定要撑住啊,不然以后就任他摆布了。” 紫兮点点头,抿唇笑了笑,没让她们远送,自己带着丫鬟们出了垂花门就遇到大哥急急地走过来问她怎么回事,紫兮温柔的笑笑说:“应该也没什么事,可能是他嫌我磨叽吧,我现在随他回去就好了。” 徐永寒黑着脸等在大门口,冉卿轩带着冉子沛出来相送,他都不肯给笑容。 紫兮一见他的脸色,就怕了。徐永寒这人就是这样,高兴不高兴都写在脸上,从来不会为了隐瞒情绪而装作没事人,不论对方是谁。 冉卿轩自然察觉到气氛不大对,忧心的问女儿道:“要不就住一晚,明日再回去?” 紫兮抬眼看看丈夫,果然看到他的恼怒又增加了几分,眸中似乎要喷出火来,就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老太君嘱咐要早点回去的,是我太磨叽了,还是先回去吧,改日我们再回来看你们。” 初画扶着紫兮从徐永寒身边过去,走到马车前面,踏上板凳,登上马车。 经过他身边的时候,紫兮感觉到他身上散发的怒气,吓得都不敢看他,急匆匆的走到马车前,提起裙子上车,没有注意到他伸出了一只手想扶她。 徐永寒伸出手去,她却不肯把自己的小手放在他手心,甚至看都不看他一眼就上了车。气得他一甩袖子,飞身上马,朝着冉家的人一拱手便催马前去。 “夫人,刚刚七爷伸手想扶您上车的,可是您好像没瞧见,直接就上来了。”初画小声汇报了这一经过。 “啊?有这事?”紫兮心里又是一抖。 初画点点头,瞧夫人皱起好看的丁香眉,满脸纠结的表情,心里也在默默祈祷,但愿回到家,七爷就消了气吧。 紫兮一路上抱着膝坐在,把头埋在膝上,默默的想着姐姐说的话,又想着他这几日的甜言蜜语和今日的冷脸以对,心里越想越觉得姐姐说的对,若是这样纵着他,以后岂不是更没好脸色了? 下车时,徐永寒背着手在门口瞧着,不肯再上前扶她,直到进了上房,两个人也没说一句话。 老太君一看孙子脸色不好,好像还挺委曲的样子,就有几分着急了:“怎么了这是?谁惹你了?” 徐永寒气哼哼的答道:“没人惹我,我自己闲的。” 老太君见宝贝孙子真的生气了,脸就沉了下来,对紫兮道:“老七媳妇你说,他这是怎么了?” 紫兮抬眼看看老太君的脸色、眼神,心里一抖,忽然就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了。 第68章 颤巍巍 老太君脸色阴沉,不怒自威,瞧着紫兮的眼神算不上咄咄逼人,却也有了几分寒意。 紫兮忽然就明白了自己在徐家的处境,老太君之所以不计较门第,还乐意帮助冉家起复,图的就是她照顾好自己的宝贝孙子,让他每日都舒心、欢喜,给他生儿育女。若是伺候不好徐永寒,老太君头一个就饶不了自己。 她和姐姐不一样,越王夫妻很快就要回翠屏山去了,姐姐在郡王府是当家主母,康郡王脾气好又对她百依百顺,姐姐自然可以在郡王府立威。可是自己只是国公府年纪最小的孙媳妇,老太君眼里不揉沙子,她怎么可能拿得住徐永寒? 若是乖乖的哄好了他,还能有几天好日子过,若是总如今日这般,只怕自己在这国公府也就混不下去了。 想到这,紫兮身子一抖,低声嗫嚅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大夫人甄氏坐在一旁瞧着,很是忧心,果然他们夫妻也有了矛盾,这么快,这么突然,看老七的神情,只怕弟妹没好日子过了。他们夫妻关系也紧张了,甄氏却突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果然不是自己太特殊,这不弟妹也这样了么,以后徐老大不会在因为别人甜蜜而迁怒自己了吧。 徐老七坐在椅子上虽十分生气,眼神儿却时不时的飘向心爱的女人,看她站在那里垂着头接受祖母盘问,心里就受不了了,起身道:“祖母,我想回去换件衣服,一会儿再回来用晚膳吧。” 紫兮正杵在那,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见他往外走,便朝老太君福了福身,跟了出来。 徐永寒停住脚步想等她跟上来,谁知他停她也停了,于是气哼哼的一甩袖子,在前头走了。 紫兮默默的垂着头想了一路,决定先哄好了他。毕竟是喜欢她的男人,哄他应该不难,若是等到老太君恼了,再想哄她老人家肯定就难了。 进了听松苑,他脚步顿了一下,这几天,每到这里就抱着他,今日走到这,他手就痒痒,回头瞧瞧媳妇,正低着头沉思着什么,竟然一眼都不看他。 心里别扭的男人大步朝前走去,两个扫地的小丫头行礼都不看一眼,板着脸过去了。 小丫头们起身探头张望,七爷这是怎么了?前两天都是笑得合不拢嘴的,怎么今日突然你就怒了。 “今日回门,莫非是夫人家里惹怒了七爷?”一个丫头小声道。 “嗯,若真是这样,那夫人也没好日子过了。”另一个随声附和。 紫兮脚步轻,她们没发现夫人走过来了,低声的议论却被她听进了耳朵里,从她们身边经过时,两个丫头还在张望徐老七的背影,没有行礼。 紫兮心里愈发的凉了,他生气了,连小丫头都敢不给自己行礼,哪还把这个夫人放在眼里。姐姐说要立威是没错的,但是这威还得要他来立。 若是他惩治几个下人,阖府上下谁都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若是自己刚进门就处罚徐家的下人,或许就会有流言说自己如何如何了吧,所以,就算要惩处下人,也要借他的手。 徐永寒进屋就坐在桌边的红木圆墩上,初月赶忙倒上两杯茶,他却连瞧都没瞧一眼。 紫兮进屋时,心情已经平静了,既然想好了,就没必要在纠结。给两个大丫鬟使个眼色,她们就会意地退了出去。 屋里只剩了夫妻二人,紫兮轻轻走过去坐在了他大腿上,端起一杯茶,揭了茶盖,嘟起红唇吹了吹热气,送到他嘴边,柔声道:“夫君喝茶吧。” 徐永寒略显呆愣的接过去,抿了一口,放到桌子上。从她颤巍巍的坐到腿上的那一刻,他的气就消了大半,又喝了媳妇亲手奉上的茶,心里就没什么怨气了。便问道:“午后为什么不跟我回来?” “祖母要教我们一些家务事,而且也想多说几句话,我又没了娘……”提到娘,小媳妇的眼圈就红了,两颗晶莹的泪珠儿在大眼睛里打转,泫然欲泣的表情看得他心慌意乱,想哄哄她,又缺乏哄女人的经验,不知说什么好。唉!大不了以后都依着她吧,自己心爱的媳妇,就算有错也宠着。她掉了泪,他还不是心疼的难受。 徐永寒闷头想着,正要开口,却听媳妇柔柔地说道:“以后我都听你的,不过,你也别再跟我板着脸了成不成?我害怕。” “成。”他心中窃喜,不带丝毫犹豫的应了,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紫兮接着说道:“其实我是想跟你回来的,可是姐姐说,我性子太软,若是没有点主见,以后会被下人欺负的。那咱们说好了,若是有下人欺负我,你可要给我撑腰啊!” 小媳妇双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倚在他怀里撒娇,他哪能不答应,挺胸道:“放心吧,这腰绝对给你撑的硬硬的。谁敢欺负我媳妇,我剁了他。” 紫兮抿唇一笑:“谁让你杀人放火了,只要夫君多宠爱我一点就好了。” 她主动送上红唇,在他唇角亲了一下。这一天想媳妇想的挠心挠肺的男人,这回可就不撒手了,抱着娇媳妇狠狠的亲了一回,嘬着丁香小舌津津有味,大手也探进了衣服里面,不老实的揉捏起来,直到两个人都呼吸急促,面色绯红,他哑声道:“媳妇,我又想要你了。” 紫兮缩在他怀里,喘的厉害,娇声道:“一会儿该去上房用晚膳了,等回来行吗?晚上你要几回,都给你。” “好。”男人低头亲一口她领口白嫩的肌肤,抱着她到芙蓉榻上坐下。起身对着外面道:“初画,你跟在夫人后面,可有看到那两个扫地的小丫头?去叫进来。” 紫兮刚刚整理好衣服,脸上的红晕稍退,两个小丫头就跪倒了地上。徐永寒高大的身子挡在她前面,负手斥道:“你们俩瞎了眼了?见到夫人竟敢不行礼?” 两个小丫头吓得赶紧磕头点地:“七爷息怒,我们刚才看到您脸色不好,就多看了一眼,没瞧见夫人过来,并非故意不给夫人行礼。” 紫兮一愣,怎么他没有回头也知道这事?看来是时时刻刻都关注着自己呢。刚要偷笑,就听他接着说道:“爷脸色好不好,用不着你们看,对夫人不敬,就该打死。念在你们年纪还小,就饶你们一命,魏嬷嬷,把她们打一顿,回明老太君,撵出府去。” 魏嬷嬷应了,叫进来几个粗壮的婆子把两个哭喊求饶的小丫头带了出去。院子里的小螺吓得脸色惨白,大气儿不敢出,凝神听着里面的动静,就听七爷冷冷的声音说道:“传我的话下去,下次谁敢对七夫人不敬,便活活打死。” 小螺吓得一抖,也不知今日惹恼了郡王妃算不算对夫人不敬,她和刚刚被打的两个小丫头一样,原本都是大厨房当差的,被选了来伺候主子,原来的小姐妹都羡慕嫉妒恨呢,这下好,没几天就被赶出府了。可见主子也不是好伺候的。 徐老七惩处了下人,转过身来就俯身在媳妇脸上捏了一把:“如何?为夫给你撑腰了吧。” 鉴于他的优良表现,紫兮觉得应该给他个甜枣吃,以资鼓励,下次继续。于是缓缓起身,偎进他怀里蹭了蹭,用甜的醉心的声音道:“夫君真好!” “哈哈哈……”徐永寒开怀大笑,用力抱了抱媳妇,美得简直找不着北了。 “咱们该去上房用晚膳了,你抱我走一会儿吧,刚才在你腿上不敢用力坐,腿麻了。”她红着脸说瞎话,不敢看他。 “好。”媳妇乐于跟他撒娇,他就乐意宠着她。 在听松苑附近打探消息的小丫头见七爷抱着夫人出来,脸上满是欢喜的神色,就放心的飞奔回去复命,告诉老太君不但没吵架没动手,还有说有笑抱着出来的,可见是和好了。 紫兮原本不敢在长辈面前表现亲昵,如今却改了主意,他牵着她的手进门,也就没有刻意的抽出手来。 老太君一见二人神色就笑了:“人家小两口吵架没有隔夜仇,是床头吵床尾和,你们俩吵架竟是喝了口茶的功夫就和好了,还真是恩爱呢。” 众人都笑,三夫人打趣道:“老七,你不是回去换衣服了么,怎么没换就回来了?” “三嫂,我外边没换,你就知道里边也没换吗?要不脱了外衣给你看看。”徐老七一脸坏笑。 “呸!”三夫人啐他一口,“我们大伙才懒得看呢,回去给你媳妇看吧。” “哈哈哈……”徐老七大笑着落座,转头看向身边椅子上的紫兮:“媳妇儿……” 紫兮知道他肯定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赶忙端起茶杯给他,乖巧道:“夫君喝茶。” 徐老七知道媳妇在堵他的嘴,就笑着茶杯,没往下说。 “嗯,”老太君点点头,“这样才好,小夫妻就该欢欢喜喜,亲亲热热的。” 饭后,夫妻俩回房休息,徐永寒不知从哪倒腾出一本名为《闺中秘趣》画册,凑到媳妇身边,暧昧的笑道:“来,咱们一起做做学问,每天晚上演练几种,在我回军营之前,一定要学完这一本。” 第69章 硬梆梆 冉紫兮马上就明白了他手里拿的东西是什么,一张俏脸羞得通红,转过身去不肯看。 他嘿嘿的笑,从身后抱住了她:“你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证明你也看过类似的。听说姑娘出嫁时都有一件压箱底的,把你的拿出来咱们瞧瞧。” “才没有呢,你瞎猜。”小媳妇声细如蚊。 “真没有?那你干嘛脸红成这样?”把自己的脸贴在她滚烫的脸上,轻轻蹭了蹭。 “我要去沐浴了,你先看吧。”惹不起,躲得起。 “好,一起去。”想躲,没门儿。 小媳妇转过头来,秋波荡漾的大眼睛里闪动着为难和羞涩,逗得他嘿嘿一笑,揽住了那不盈一握的纤腰。 “七爷,大爷过来了,在前厅等您呢。”初月低着头进来回话,守礼地不去看两人的亲昵。 “大哥?他来干什么?”徐老七脚步一顿。 “大爷没说,只让您过去呢。”初月道。 紫兮低下头,窃喜的偷笑着,怕被他发现,就把头偏到了一旁。 “我去前院看看,你先去沐浴吧。”徐老七松了手,见媳妇偷笑的表情,不禁俯身到她耳边呵着热气低语道:“先让你歇一会儿,然后整晚就别想歇了。” 紫兮低声笑着躲开他的偷袭,快步进了浴房。 徐老七带着满头疑惑到前院见大哥徐永安,着急问道:“什么事?” 徐永安正坐在椅子上不紧不慢的喝茶,见他进来,起身道:“军中来了几个弟兄,叫咱们一起出去喝酒呢。” 徐老七一听就气的翻了翻白眼,长臂一伸搭在了大哥肩膀上,拥着他往外走:“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呢,大哥,你瞧着今晚天气如何?” 徐老大被他问的摸不着头脑,疑惑道:“什么天气?不冷不热,月明星稀,挺好的呀。” “对呀,这么好的夜色,不正适合在家跟媳妇儿亲热吗?喝什么酒呀,我可没工夫。大哥,你告诉他们明日午时再喝,快去找大嫂吧,听兄弟的没错。慢走,不送了。” “哎……”徐老大这才发现已经被他拥着走到了月亮门处,老七说完话,回头大步朝后宅去了,留下他自己干瞪眼。 徐永安抬头瞧瞧半圆的上弦月,也想到了自己的媳妇,如果她能像老七媳妇那样红红脸,撒撒娇该有多好。 没办法,他只得溜达到前面大院,跟几个弟兄约好了明日午时,就回到自己的听涛苑来。 卧房中没人,小丫鬟说甄氏正在浴房沐浴,徐老大就信步进了浴房。 浴桶里热气氤氲,熏得美人脸潮红湿润,她闭着双眸,面容安静温和。 徐永安痴痴的看着自己的心上人,喜欢了她十年,哪怕她始终不能接纳自己,哪怕她已经到了徐娘半老的年纪,在他心里眼里,她一直是最美的。可惜这般潮红娇美的脸庞不曾在他身下出现过,敦伦时无论他狂暴还是轻柔,她的脸色永远是惨白的。 初春依旧有些凉,不多时水温就冷了,甄氏从水里站起来,缓缓跨出浴桶,轻声道:“把棉巾给我吧。” 徐永安心中一动,她今日竟这般温柔?还让他给她拿东西。 他愿意伺候媳妇出浴,只要她不躲着他,让他做什么都高兴。 大手一把扯下搭在屏风上的大棉巾,上前两步递到她手上。 甄氏接过棉巾的时候,突然发现了那只大手,吓得蓦然回头,双手抱住棉巾在胸前,惊叫了一声,向后退了两步。 徐老大兴奋的眸色暗了下去,原来她是把他当做小丫鬟了,才那样放松。是以为他出府了,才安心的沐浴。 徐老大受伤的心突突直跳,正要转身出去,却见媳妇惊呼一声,身子向后倒去。他急忙前跨了一大步,长臂伸开,抱住了倒地的湿滑身子。 “你没事吧?”他急急问道。 “我……我的脚,好痛……”甄氏此刻顾不上躲他,脚踝处钻心的疼痛让她无法承受,紧咬住下唇忍着叫喊。 徐老大用大棉巾把媳妇身子一裹,抱起她快步回了卧房。轻轻地把人放在床上,拉过被子包住她瑟缩的身子以免受凉,这才蹲在床边,捧起她的左脚查看。 “确实扭了,骨头有点错位,我给你正回来,你忍一下。”徐老大抬眸看看咬着下唇的妻子,默默的捏起被子角送到她嘴边:“咬着被子吧,会把唇咬破的。” 甄氏疼的皱着眉,没有多说,就听话的咬住了被子。 “呜……”他手上用力的时候,甄氏似乎听到了骨头摩擦的声音,疼的掉了泪。 “好了,别哭了,我在给你捏捏,好的快些。我们在军中也会受伤,你放心吧,我按得很好的,比军医不差。”老实的徐老大不知怎么安慰媳妇,只认真的捧着她的脚,拿捏着手中的力道,轻轻的按揉着。 甄氏脚踝上的疼痛已经减轻,看着他认真的神情,心里却越来越疼。脚上一动,大脚趾划过他的嘴唇,他却并没有觉得恶心,依旧认真的给她按揉,抬起发紧的眸色问她:“疼吗?力道合适吗?” 甄氏的泪突然就如断线珍珠一般掉了下来,这个粗犷的男人,如此认真的给她揉脚,没有半分嫌弃与轻慢。 如果不曾见过杨玦,不曾将心付与,那么早就恋上这个成为自己丈夫的男人了吧。他虽然不会哄女人高兴,却一心一意的喜欢着她,十年无所出都不肯休妻,这样的疼爱不是哪个男人都能做到的。 可是…… 她心里的人是杨玦,每当看到老七和紫兮甜甜蜜蜜的样子,她就会想,若是当初徐永安没有设计那一出英雄救美,她早就和杨玦双宿双.飞了,也会是那样甜蜜的吧,甚至更甜蜜。他们可以每日诗文相合,琴瑟雅音,含情对望。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想爱而不能,只有恨,偏偏这些年过去,连恨都淡漠了,只剩下害怕与冷漠。 徐永安看到媳妇哭了,只当她是疼的,就慌乱的安慰道:“你在稍微忍一下,一会儿就好了,要不我去叫郎中来,可是你的脚……” 让别的男人握着媳妇的脚又揉又捏的,他受不了。 “我没事了,不用管我了。”甄氏擦擦泪,把脚缩进了被子里。 “外面凉,你先捂捂也好,一会儿我再给你揉。”徐老大起身到桌边倒了一杯热茶拿过来:“来,喝口水吧。” 甄氏惊惶的接过来,没敢喝,低声道:“叫丫头们进来伺候就好,怎么敢劳烦将军亲自动手呢?” “这有什么,我听说老七怕他媳妇累,进了听松苑就抱着,刚刚又处置了两个小丫头,其实……只要你欢喜,我也可以这样做。” 甄氏低头抿了一口茶,掩饰自己不自然的脸色。 徐永安接过茶杯放到桌子上,坐回床边拉起她的手:“媳妇,给我生个孩子吧,你知道这十年我多希望有个咱们的孩子么,我希望有一个像你一样又美又温柔的女孩子抱着我的脖子叫爹爹,或者是像虎子那样的男娃,他若淘气惹你生气,我就打他屁股。媳妇,你说好不好?” 他低沉的声音略带哀求,垂着头不敢看她,只摩挲着她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揉着浑圆的指肚儿。 “可是,我的脚……”甄氏低声嗫嚅着。 徐老大蓦地抬起头,双眸晶亮:“那你乐意了?我可以等几天,等你的脚好了。” 甄氏看他欢喜的像孩子一般的脸庞,终究是没忍住轻轻点了一下头。 *************** 不肯去赴宴的徐老七一心想着跟媳妇亲热,回到浴室就见紫兮已经脱了外衣,穿着桃红色的中衣站在浴池边等着热水涨高。 “兮儿,成亲好几天了,你还不曾服侍我宽衣呢。”徐老七双臂抬起,朝媳妇努嘴示意。 紫兮唇角弯了弯,缓缓的走了过来,伸出莹白如玉的小手去解他腰间的墨色滚红边的腰带。 徐老七低头瞧着娇美的小媳妇在身前含羞忙活着,桃红色的中衣映的她脸庞娇美如桃花,领口露出些许白腻的肌肤,隐隐还能闻到她身上清幽的香气。他的斗志一下子就昂扬了。 解了腰带,脱了外衣,里面的中衣紫兮就犹豫着不知该不该管他了。 “媳妇,你打算让我穿着衣服沐浴吗?” “你自己脱不就行了。”小媳妇红着脸转过身去。 “这是你做女人的职责呀,对不对?你做人家妻子怎么可以这么不负责任?”义正言辞的欺负人家。 “嗯……”小媳妇听话的转回身子,站在他身边纠结了片刻,就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去解中衣的带子。 衣衫褪下,露出他精壮的上身,一块块腱子肉凸显着他的强壮有力,偏偏某人还要炫耀一番:“来,媳妇,你摸摸硬不硬?” 这几日敦伦她都是闭着眼的,从不敢看他的身子,而今竟然被他拉住小手摸在了比她大腿还要粗的手臂上。 古铜色的肌肤、筋肉突起、硬得像一块块石头堆砌而成,她想掐一把都掐不动,线条却又十分流畅,摸着也很舒服。 “还有这里……”被媳妇温热的小手摸得十分舒爽,他握着纤细的手腕移动到前胸来。 小媳妇只看看手臂尚能接受,到了前胸就不大敢看了,微微侧了头,只任他捉着小手肆虐,偏偏不看也能感受到那强壮结实的身材,咚咚有力的心跳。 “这里更硬,你怎么做事虎头蛇尾的?”他一把扯开腰间带子,亵裤滑落到地上,拉着她的小手摸了下去。 第70章 黏糊糊 小媳妇紧紧的闭着眼,长长的睫毛颤抖着,手指尖儿碰到滚烫的温度,灼了手一般抖了一下,不再乖乖的任他拉扯,飞快的抽回手,转身便沿着台阶下了水,连身上的中衣都没来得及脱。 男人看着媳妇落荒而逃的样子,嘿嘿直笑,高大的身子灵巧一跃,就扑进了水里,溅起数朵水花,弄湿了她的脸和长发。 水底涌动的暗流冲击着她的身体,随着水波摆动几下险些摔倒,徐老七走过来抱住了她,有些担忧的拧起了眉:“媳妇儿,我教你凫水吧,上次在衡水湖,若不是有我救你,小命都没了。反正浴池宽大,你在这里面也能简单学几下。” 紫兮见他说的认真,就抛开了羞怯,顺从的点点头,乖乖的把身上的中衣脱了。 “来,我抱着你,你试着用手臂划水。”他蹲下身子,强壮有力的双臂托起她轻飘飘的身子,让她浮在水面上,口鼻能够呼吸。 “是这样划吗?”她伸展白玉般的长臂,开始学着拨水。 “对,很好,你看,身子向前动了吧。”左手正托在她胸前,伴随着她的晃动,若有若无的碰触着滑腻的肌肤,柔软的娇花。右手从腰间向下滑去,轻抚着令他沉迷的所在。 “可是……”她似乎察觉了某些异样,没等明白过来,身子已经不由自主的失去了力气,软软的落在了他手上。 “兮儿……”他嗓音沙哑,透露着难耐的冲动,不再逗弄她,只把人抱过来,自己走了几大步就坐到莲花座上,准确的把她按到身上,大手扶着弱柳一般的腰间,舒服的呼出一口气:“兮儿,你上下动一动,感受一下被水托着的感觉,不然学不会凫水的。” 紫兮这样坐在他身上,早羞得满脸通红,哪还敢动。又见他迷离的目光盯着自己上身乱瞧,就嘟起红唇道:“你闭上眼。” “好。”他听话的闭了眼,专心感受那一处传来的美妙滋味。 热水房烧水的婆子今日有了心理准备,几口大锅下面添了足足的木柴,烈火熊熊燃烧,温热的香汤不断地淌了过去,包裹住一对交颈鸳鸯。 日上三竿,紫兮才缓缓睁开双眼,见他已经穿戴整齐,坐在床边正不错眼珠的瞧着自己,就想起昨晚他的“恶行”。在浴房累的她没有一丝力气了,回到床上他却不肯罢休,硬是哄着她学了两样图谱里面的样式,东方发白的时候,才沐浴更床,踏实的睡了。 “你怎么不叫醒我?都过了去上房请安的时辰了。”小媳妇小声抱怨着。 “今日长辈们都去宫里了,不用请安,你就好好睡吧。一会儿我跟大哥、三哥出去喝酒,我让厨房把饭菜给你端到这里来,你用些午膳,下午接着休息,晚上……咱们接着亲热。”他俯身在媳妇红唇上嘬了一口,轻笑着出了房门。 紫兮对自家男人的好精力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自认懦弱,就乖乖的闭上眼,又睡了个回笼觉。再睁开眼时,已近正午,梳洗打扮好,午膳就被丫鬟端了进来。 六菜一汤,清蒸鲈鱼,糖醋排骨,鱼香茄子,双色豆腐,芙蓉虾仁,甜梨双丝,红枣银耳汤,都是她爱吃的。 “七爷对夫人真是上心,连菜色都跟厨房交代好了。”初月一边盛汤一边笑着赞道。 冉紫兮微微一笑,看着摆了一桌子的菜便唤魏嬷嬷和两个大丫鬟过来一起吃,魏嬷嬷笑道:“夫人好意奴婢们心领了,只是主仆有别,夫人先用吧,您用过之后再赏给我们也是一样的。” 原本冉紫兮刚刚进门的时候,她并不曾如此恭顺,只是昨日徐老七刚刚打发了两个小丫头,看他宠媳妇的劲头,谁还敢做半点逾矩的事。 冉紫兮也没有强求,细嚼慢咽的吃了饭,到阳光明媚的小院子里散步,晒太阳。徐梦却笑嘻嘻的带着两只大白狗走了进来:“七嫂。” “梦梦,你吃饭了吗?”紫兮迎上去,拉起小姑子,却被雪雪咬住了裙边。 “早就吃过了,我上午就来找你了,听说七哥要出去,我就想午膳和你一起用,谁知正上七哥出门,他说你还在睡觉,不让我打扰你,我只好回去了。”徐梦悻悻的撅起嘴。 被小姑子堵在被窝里了,冉紫兮脸上一红,低头道:“我昨晚没睡好,所以……” 徐梦见她窘迫的样子,咯咯笑了起来:“你就别不好意思了,现在阖府上下谁不知道七哥恨不能把你捧在手心里疼着。” “哪有啊……”紫兮低声争辩。 “嘿嘿!七嫂,你羞红了脸的样子真好看,难怪七哥宠着你。好啦,咱们去后花园赏花吧,这几日迎春花开了一大片,还有紫色的二月兰,可美了。”徐梦挽起她的胳膊,姑嫂两个亲亲热热的逛花园子去了。 午后阳光温暖,迎春花开的灿烂耀眼,碧桃和白玉兰、海棠也都已经长了满枝的小花苞,看样子三月初就能繁花满园了。 徐老七高大的身影突然从丁香树后面转出来,带着满身的酒气,从身后一把抱住媳妇,撒娇般的把头倚在了她柔弱的肩上:“媳妇儿,我喝多了,你怎么不在家等我呢?” 冉紫兮歪头看看他,柔柔的说道:“后花园不也是家里么,你喝了多少酒啊,我去给你熬醒酒汤吧。” 十四岁的徐梦已经是大姑娘了,不敢看他们亲昵,却又忍不住拿眼神儿偷瞄。真没想到,七哥成了亲竟然这样黏媳妇,以前还死活都不肯娶呢,男人真是反复无常。 “梦梦,祖母已经回来了,你还不去上房请安?”徐老七眯着眼扫一眼碍事的妹妹。 “哦,去,我正要去呢……那你们随意赏花吧,我先走了。”徐梦逃也似的跑了几步,回头问道:“七哥,你哪天回军营啊?” 徐老七跟媳妇磨叽着,正想偷一口香,妹妹就回头了,便没好气的吼了一嗓子:“十六。” “哦,七嫂,十六我再去找你啊。”小丫头一溜小跑着回去了,两只大白狗欢快的跟在两旁。 紫兮慢慢发觉他并没有喝醉,只是酒气大而已,就不急着回去了,指着一大片黄灿灿的迎春花道:“你瞧,这些花开的多美。” 徐老七瞅了一眼就笑了:“傻媳妇,这算美吗,花这么小,又单调。咱们院子里的暖阁里,我给你添了好些奇花异草呢,这几天太忙忘了带你去看了,现在去瞧瞧吧。” 把媳妇的小手包在手心,徐老七拉着她回了听松苑,献宝一般的进了西暖阁,给她瞧自己为新婚特意准备的花房。 推开门,就闻到了清幽的香气。冉紫兮惊奇的发现,满屋子淡雅的兰花正在静静的开放,朵朵幽香。有蕙兰、蝴蝶兰、君子兰、报岁兰、四季兰……有些兰花品种她都没见过,只看到花型非常的漂亮,就知道必定是价值不菲的珍品。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兰花的?”她惊喜回头。 “心有灵犀一点通么,这是成亲前,你回翠屏山的时候,我特意给你准备的新婚礼物,喜欢吗?”徐老七厚着脸皮不告诉她,是从冉紫倩那里打听来的。 “喜欢,我好喜欢。”紫兮上前看看这枝,闻闻那朵,这是丈夫的心意,让她美丽的心情缀满温馨。 “谢谢你!”紫兮走回他身边,乖巧的踮起脚尖儿在他脸颊上吻了一下。 “嘿嘿嘿……”徐永寒美得不知说什么好,采下一枝并蒂的紫色竹叶兰给媳妇在发髻上比了比。“真好看。” 小夫妻俩正在暖阁中腻歪,初画来报,说冉家派了一位嬷嬷过来送吃食。紫兮就让她直接把人带进了暖阁,见是祖母身边的沈嬷嬷,诧异问道:“什么事?” 沈嬷嬷满脸堆笑,看一眼旁若无人的给媳妇戴花的徐七爷,再看紫兮含笑的俏脸,就对刚才初画在路上说的话信了几分,七爷原来是这么疼媳妇的。 “二姑娘昨日吃着马蹄糕好吃,今日老太太特意亲手做了,让奴婢给您送来。”沈嬷嬷笑着把一包糕点递给了初画。 紫兮抿嘴笑了笑,温柔道:“让祖母费心了,你留下用了晚膳再走吧。” “不必了,奴婢还要赶快回去呢,免得老太太挂念。” 紫兮回头瞧瞧徐老七:“祖母最喜欢这种珍稀的峨眉春蕙,不如让沈嬷嬷带回去孝敬老人家可好?” 徐老七无所谓的笑笑:“这些花都是为了迎你进门采买的,如今都是你的,你想怎样就怎样。” 紫兮欢喜的笑笑,让人搬了一盆峨眉春蕙给祖母,一盆大理素心兰给大伯母,打赏了沈嬷嬷,便随他去上房用晚膳。 因晚上要耗费不少体力,紫兮吃的饱饱的,沐浴过后,穿上宽大的中衣,等着他从上房回来。老太君单独把徐老七留下说话,会说什么呢? 紫兮无暇细想这些,心里盘算着自己的事,平娘子说过,两次月事中间的那几天最容易受孕,那就应该是初十前后,今天是初九了,虽说连着几天敦伦有些累,但是为了早点怀上,忍一忍也还是可以的。 小媳妇安安静静的躺在被窝里,等着心爱的男人回来,给她个孩子。谁知他沐浴以后穿上了一套月牙白的中衣,面色平静的躺在媳妇身边,在她额头轻轻吻了一下:“媳妇,睡吧,我疼你。” 紫兮不明所以,转头看看闭上眼睛的男人,心里着了急,关键的日子,他怎么能歇了呢? 第71章 热涔涔 紫兮眨眨大眼睛,莫名惆怅的瞧着自家男人,又不好意思说心中所想,可是就这样睡下又不甘心。轻轻问道:“老太君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睡吧。”他抿抿唇,没有睁眼,怕看到她的脸忍不住冲动。这是他心爱的女人,怎么能让她认为自己不疼她呢。 紫兮心里凉了半截,看来他今日真的不打算做什么了。可是她想早点怀上孩子,这可怎么办呢。 她睡不着,扭过身子往他怀里靠了靠。他长臂一伸连被子带人一起抱在了怀里,眼睛却并未睁开。 紫兮窃喜了一下,就发现他没有任何动作了。难道他累了?不会呀,他体力那么好,上午还说晚上要亲热呢。难道老太君不让?怎么可能呢,老人家都是想抱重孙子的呀。 小媳妇怎么也想不通,在他怀里扭来扭去的乱动,睡不着。按在棉被上的大手重了几分,固定住她的身子,“别乱动。”他喑哑着嗓音道。 这几日耳鬓厮磨,她已经有了些经验,感觉他好像是有想法的,好像在强忍着。 紫兮默默的转了一下身子,貌似不经意抬起腿,果然触碰到了他双腿间的火热物件。 “唔……”他闷哼了一声,把脸埋在她清香的发丝里。 紫兮暗暗思量了一会儿,心中打定了主意。 她缓缓地从被窝里爬了出来,他终于忍不住睁开眼:“你去哪?” “我去净房。”她从他身上爬过去,轻轻走开。 徐永寒伸开双臂,呈大字型躺在龙凤喜床上,哀愁的睁开眼盯着床顶。 不多时,心爱的小媳妇回来了,在床边扭捏了一会儿,不肯上去。 “怎么了?”徐永寒侧目问道。 “今日天气晴好,本就不冷,地龙又烧的热,我都睡不着了,热涔涔的。”小媳妇一边说着,竟然伸手解了中衣,露出里面大红色的抹胸,上面绣着的鸳鸯戏水活灵活现。偏生那带子还有些松了,里面一对白鹁鸽随着她的动作灵活的颤动着。 紫兮想了想,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就豁出去吧。她又褪了中裤,只着一条短短的亵裤,光洁如玉的大腿白花花的从他眼前跨了过去。 徐老七哀嚎一声,扑到了媳妇身上啃了起来:“媳妇,你这是勾引我。” “我……哪有……”小女人低声辩解。 “本来想让你歇两天的,罢了……也不差这一日。” 他已然快要撑爆了,没有时间再跟她斗嘴皮子,只含住那樱桃小嘴一顿狂吻,扯掉她身上最后的一点遮挡,用力推了进去。 满意的呼出一口气,他大动起来。 紫兮知道他只要一次绝不肯罢休,结束之后根本就不肯出来,只抱着她一个长吻,就开始激情四射的第二回,两次之后填满了那里面,才心满意足的起身,想抱着媳妇去沐浴。 小媳妇赖在床上不肯动:“你去沐浴吧,我明日一早再去。” 男人一愣:“你不是说洗干净了睡觉舒服么?” “今日懒得动。”她把头偎在枕头上,闭上眼睛。 “嘿嘿!不用你辛苦,我给你洗。”男人餍足之后,脾气格外的好,乐意伺候她,长臂一伸就把人抱了起来。 “哎呀!不要……我不要去。”媳妇拽着枕头被子不肯松手,神色有些着急了。 他怔愣的抽出手来,明明刚才媳妇还跟他浓情蜜意的敦伦,怎么突然就不肯让他抱了? “是我弄疼你了吗?你……怎么不高兴了?”他小心翼翼的问道。 “我没事,就是不想洗,你就别管我了,我明日再洗,行吗?”小媳妇怕他误会,露出一个甜甜的小脸,软语哀求。 “行,当然行,那……我帮你擦擦吧。”看来媳妇是真累了,那么爱干净的人,竟然肯带着秽物睡觉。 “不用了,我不想擦了,睡了啊,别和我说话了。”她在被窝里悄悄拉过一角被子,垫在屁股底下,不让那些宝贝溜出来,闭上眼不再理他。 媳妇不洗,他也懒得洗了,抓过她的裹胸来给自己擦了擦,躺下睡了。刚刚二更天,可以美美的睡一整晚。 次日一早,二人沐浴更衣之后,在堂屋里用了早膳,就到上房来给父亲和三哥一家送行。 老太君见小夫妻早早起来,神清气爽的模样,就放了心。只嘱咐即将远行的儿孙,路上注意安全,照顾好自己。 一家人相送到门口,老太君忽然发现少了甄氏,疑惑的问徐老大,没等他答话,就见甄氏被两个丫鬟扶着,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 “不是说了,不让你来么。”徐老大迎了过去,亲手扶住妻子。 “今日父亲远行,儿媳怎么能偷懒不来送呢,我的脚只是扭了一下,不碍事的。”甄氏一向知礼懂事,嘴上说着不碍事,可是额头疼的都见了汗,脸色也是惨白。 老太君道:“既是受了伤,就不用来了。” 甄氏艰难的上前几步道:“没事,不疼,父亲与三弟、弟妹路上保重。” 徐老爹撵着胡子点点头,大儿媳本性不坏,若是能跟老大亲密一些就更好了。 “我不能在家尽孝,老大、老七,你们两家要好好孝敬祖父母,莫让爹在远方担心。”嘱咐完两个儿子、媳妇,告别了父母,他就要上马离去,却见院里突然跑出来一个女人,上前揪住他的衣袖大哭。 “老爷,你也带我去辽东吧,老三一家都去了,你就把我也带去吧,让我好好伺候你,老爷……”妇人四十多岁的年纪,妆容淡雅,衣着朴素,正是徐老三的生母冯姨娘。 徐老爹沉了脸喝道:“胡闹什么?嫌街上看热闹的人少是不是?快进去。” 紫兮第一次见冯姨娘,也是第一次见公爹发火,竟然也挺吓人的,便不自觉的往徐老七身后躲了躲。 徐家人冷漠的瞧着冯姨娘,仿佛那不是他们的家人一般,只有徐老三上前几步拉开了母亲:“姨娘快回去吧,莫要惹父亲生气了。” 冯姨娘边抹泪边握住儿子的手:“你跟你爹说说,让我也去辽东成吗?” 徐老三叹了口气:“你就别瞎想了,快回去吧。” 老太君冷冷的看向尾随而来的两个婆子:“怎么连个人都看不住?还不快拉回去。” 婆子们上来拉住冯姨娘,生拉硬拽的去了后院,门口才消停了,众人郁郁道别。 回去的时候,老太君命人抬了一顶轿子过来,让甄氏坐轿回去。徐老七在一旁瞧着很是好笑,背着手道:“大哥,你就这么袖手旁观啊。” 徐老大瞧着媳妇钻进轿子里,把脸憋得通红,也没好意思当着众人的面抱媳妇回去。 陪着祖母在上房说了会子话,老七正要带着媳妇回房,就见下人进来报:甄府二小姐来了。 老太君以为她是听说了姐姐受伤,特意来瞧得,就赶忙让人请了进来。 上次寿宴时一起弹奏过《箜篌引》,紫兮对这位甄二小姐有点印象,起身相迎时却意外的发现了一个熟人:“雨薇姐姐。” “兮儿。”常雨薇见了紫兮,苍白的脸色有了几分缓和,笑着拉住她的手。 徐老七本来垂眸喝茶,没看来人一眼,忽听有人跟媳妇熟络,才抬眼看了过去。 甄仪和常雨薇一起给老太君行礼请安,说姐姐许久未回娘家了,母亲让她们姐妹二人来瞧瞧。 “你们来的正好,大媳妇昨晚扭伤了脚,正养着呢,就去后宅跟她说说话解闷吧。老七媳妇陪着去吧,午膳就在你大嫂那边摆下,你们都是年轻人,有话说,我就不去掺和了,你陪好了客人。”老太君道。 “姐姐受伤了?”甄仪诧异道。 徐老七冷哼了一声没说话,甄家姐妹的感情,只是表面不错罢了。 紫兮便以徐家人的身份说道:“我们去后院看看大嫂吧,你也不必太担心,不是很严重的。” 甄仪瞧着以主人自居的冉紫兮,心里很不舒服,上次见面她还是罪臣之女,脸色苍白、衣衫单薄,一副可怜虫的模样。如今摇身一变,就成了侯爷的堂妹,国公府嫡孙媳。脸色红润娇俏,身段也好了很多,可见是受宠的。 怎么她就能有这样好的运气? 第72章 冷飕飕 甄仪心里再不服气,脸上也不能露出来,必竟国公府是他们甄家惹不起的。 紫兮回头瞧了一眼丈夫,小声道:“那夫君就陪祖母用午膳吧。” 徐老七起身帮媳妇摘掉一根落下肩头的发丝,宠溺一笑:“你就不用担心我了,我还能没饭吃?去吧,一会儿我让厨房给你送去你爱吃的菜。” 传说中暴打九公主、吓得礼部尚书之女投湖自尽的男人,此刻竟然如此温柔的对待妻子,真真是惊掉了甄仪和常雨薇的下巴。 “那我们走了。”温柔的跟丈夫道了别,朝老太君福了福身,冉紫兮带着二人到了听涛苑,见大夫人甄嘉歪在榻上平伸着腿,一个婆子正在给她捏脚腕。 “姐姐,你怎么伤着了?不疼了吧。”甄仪紧走两步,站在榻前关心的问道。 甄嘉一愣:“你们怎么来了?” 甄仪笑道:“姐姐许久不回娘家了,母亲记挂的紧,让我和表姐来瞧瞧呢。” 甄嘉面色寡淡的点点头:“最近这两个月忙着过年的祭祀等琐事,还要筹办老七的婚事,就没有时间回去了,劳母亲挂心,都是我的不是。”那个家,自从亲娘去世之后,又何尝拿她当亲生女儿待过。继母刻意维持着表面的和睦,不过是因为自己嫁进国公府的缘故。 众人落座,询问了甄嘉的脚伤,紫兮便拉着常雨薇问长问短,甄家姐妹反而没什么话说。 “雨薇姐姐,你的手指怎么了?”紫兮见她端着茶杯的姿势极不自然,就疑惑的问了一句。 常雨薇手一抖,赶忙把杯子放下,不好意思的把手藏进袖筒里:“没什么,受了一点伤,不过已经好了。兮儿你命真好,徐将军对你那么温柔。” 冉紫兮以前总是羡慕康郡王对姐姐好,如今自己竟然也成了被人羡慕的对象,低头一笑,没有掩住心中的甜蜜。 甄仪顿觉如鲠在喉,这个心气儿高的女子已经十六岁了,心中早已暗暗发誓非公侯府邸不嫁,如今高不成低不就,竟然还没有定亲。自恃貌美,还可以在等上一两年。自己曾经是内阁首辅的祖父已经去世,她不可能像姐姐一样嫁给首屈一指的定国公府嫡长孙,可是父亲终究还是四品官呢,总不能比冉紫兮这个罪臣之女嫁的差吧。 “表姐的手是被她小叔子打坏的,足足在家里养了半年呢,去年夏天才好些了,刘家那两个男人简直不是人。听说是因为他被人打了,回家就把气撒在表姐身上,他那样的人活该挨打,干表姐什么事呢?”甄仪愤愤地替表姐抱不平。 紫兮突然想起了什么,盘算一下时间刚好对上,急忙问常雨薇:“可是前年腊月里,夫君打他的那一回?” 常雨薇慌乱的摇摇头:“不是,你不要多想,跟你没关系。” 甄仪故作惊讶道:“怎么?竟然是徐七爷打的。” 常雨薇哀求的看了她一眼:“表妹……”来的路上她已经被表妹数落了一路,同样是罪臣之女,怎么冉家的姑娘都可以嫁入高门? 冉紫兮已然全明白了,站起身来拉住常雨薇的手仔细瞧了瞧,右手的无名指和小拇指断了,没有及时的接上骨头,如今只能无力的蜷着,伸都伸不开。 “雨薇姐姐,对不起,都是我害得你……”紫兮心疼的想掉泪。 “没事了,都过去了。”常雨薇软弱善良,既改变不了被刘氏兄弟打骂的生活,又不想紫兮难堪。 甄嘉见话题愈发沉重,便叫丫鬟婆子们摆饭,不多时大厨房那边就送来了十盘精致的菜肴,摆饭婆子特意把红煨蹄花、奶汤猴头菇、双味虾仁卷、金盏木瓜雪蛤摆在了紫兮面前,说是七爷特意吩咐给七夫人做的。 紫兮很难为情的点了点头,这是招待客人呢,他怎么能这样做,人家岂不是都不好意思吃了。她只得拿起公箸给大家布让,掩去一些自认为尴尬,别人却羡慕极了的宠爱。 午后送她们出府,冉紫兮提出一件让常雨薇高兴万分的事情,十五那天康郡王府设宴款待宾客,给越王夫妻送行,她邀请常雨薇同去。 “我真的可以去吗?”常雨薇手都抖了,那是她幼时成长的家呀,已经十年没进去了。 “当然可以了,我就知道你一定想去瞧瞧。”紫兮笑道。 常雨薇无比欢心的走了,甄仪心里却堵了一个大疙瘩。 冉紫兮回到听松苑,发现丈夫不在家,就合衣小憩片刻。醒来便找了一些轻薄的料子,想给他做件春衫。 徐老七进门的时候,红日已经西斜,金黄的光透过红色窗纱照在小媳妇身上,暖融融的,这是家的温馨感觉。 她手上拿着一块石青色的蜀锦,低着头正在一针一线的缝制,嘴角含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做什么呢?”他走过去,挨着自己的小女人坐在了芙蓉榻上。 “你回来了,给你做的春衫,来比一比看合适么?”女人站起来,拿着尚未缝制好的布片,在他肩上比了比。 “不累么,歇歇吧,这些事让绣娘们做就行了。”拉过小媳妇的手,给她轻轻的揉了揉。 紫兮娇俏的笑了笑:“秀娘们做的,和我做的怎么能一样呢。” 徐老七呵呵地笑,把媳妇揽在怀里。他当然乐意妻子亲手给他做衣服,翠屏山那一件袍子都破了,他都舍不得扔。 晚膳后,小夫妻一起沐浴,紫兮很奇怪他今日的安静,老老实实地自己解了衣裳,只简单的洗了洗就抱起媳妇回了卧房。 看样子他依旧是不想敦伦了,可是今日是初十啊,是最要紧的时候,紫兮的小脑袋又开始想辙了。 “今日好像有点冷。”小媳妇往他身边凑了凑。 “嗯,昨晚你嫌热,怕你上火,今日就把地龙停了。” “可是……被窝里有点凉,你抱我一会儿行么?” “好。”这么美的差事,他高兴地差点笑出来。 长臂一伸,让她的小脑袋躺在了自己的肩窝上,健壮的双臂把娇弱的美人儿搂在怀里,一双大脚把她的小脚包住,光滑匀称的一双*被他夹在了两腿中间。 “咱们说说话吧,你给我说说你小时候的事情怎么样?”小媳妇偎在他身上柔柔的说道。 “小时候……就是傻玩儿呗,没事儿打个架,干点损人不利己的坏事。”他小时候皮得很,娘亲又去得早,把祖母头疼的整日追着打他。 紫兮轻轻的笑了,喷出的热气吹在他脖颈上,痒痒的。 “那就说说咱们刚认识的时候吧,在翠屏山,还有进京的路上,我可怕你了。那时候你那么嫌弃我,怎么后来就喜欢了呢?”紫兮轻轻问道。 “谁说我嫌弃你了。”徐永寒莫名的看了一眼怀里的人儿,大脚趾在她的脚心蹭了蹭。 “在翠屏山的时候我就喜欢你,还想跟你祖父提亲呢。”徐永寒坦然说道。 冉紫兮蓦地抬起头,趴到了他的胸膛上:“真的?我怎么没觉得?” “你呀,整天傻乎乎的,就知道做饭、做衣服,还知道什么。”他抬起一只大手轻轻抚着妻子柔顺的长发。 “我知道这些就够啦,反正你负责赚钱养家。”小媳妇娇娇柔柔的撒娇,逗得他开怀大笑。 外间屋里负责值夜的初月抿着嘴偷笑,七夫人受宠不完全是因为貌美,这样温柔会撒娇的性子,哪个男人不爱呢?就像今日见到的甄家二姑娘,人也长得很美,却总让人觉着少点什么,就是不如自家夫人招人喜欢。 徐老七笑够了,欢喜的说道:“那天在翠屏山,你给我缝衣服的时候,也如今日一般,阳光明媚,照在你身上,暖暖的,让我突然很想成个家。有个温柔的妻子,活泼的孩子,每天回到家就看到温暖的灯光,穿着媳妇亲手做的衣服。晚上脱了衣裳,还可以抱着在被窝里亲热……” 他缓缓的翻过身子,把媳妇压在下面,温柔的吻她的唇舌:“媳妇儿,我又忍不住了,再来一回你可受得住?” “嗯……”小媳妇轻轻应了一声,主动伸出丁香小舌去挑逗他的舌尖儿,如此浓情的鼓励之下,男人又怎能不疼她…… 恨不能把自己全部的精华都给她,带着她一起享受人世间最美妙的感觉,频率渐增,强度愈强,看着心爱的小女人在身下颤抖,他无比满足的抱紧了她,释放出带着生命力的种子。 幸好! 幸好把她娶回了家,成了他的妻子,他不敢想若是她被旁人娶走了会是什么样子。这是他的女人,是他怎么都疼不够的小媳妇…… 第73章 情切切 日出东方,霞光照进床幔,徐老七看着臂弯里熟睡的小媳妇,目光温柔,嘴角含笑。 手臂有些酸麻,可是他忍着没动,稍微动了一下腿,触到床褥上的一些黏腻。 爱干净的小媳妇昨晚嫌冷,又不肯洗,连擦都不让。他自然不会因为这些小事情跟媳妇闹别扭,她乐意带着他的东西睡,不嫌他脏,他只有高兴的份。 “嗯……”媳妇缓缓睁开眼,黑宝石一般的大眼睛映着红润的脸颊,楚楚动人。 “醒了?累么?”他轻抚温热的俏脸。 “还好吧,昨晚不是刚过二更就睡了么,我要去沐浴,黏糊糊的。”她动动腿。 “昨晚就让你洗,你又不肯,现在着急了?”他起身穿上一件寝袍,又用自己宽大的中衣包了媳妇抱起来。 “昨晚不能洗,因为……”小媳妇差点说漏了嘴,赶忙噤声。 “因为什么?” “因为太冷了。” “呵呵!热了也不行,冷了也不行,娇媳妇,你说今天要不要让下人烧地龙呢?”他是真不知该怎么做才能得媳妇欢心了。 “随便吧,反正你就跟个大火龙差不多。” 二人轻声说笑着沐浴更衣,用早膳时,徐老七却没头没脑的对初月说了一句:“一会儿你去后街打听一下徐彪的媳妇是怎么死的。” 紫兮一愣,停下了筷子,好好的,打听人家媳妇做什么? 徐老七发现了妻子的异样,促狭的笑笑:“吃饭吧,没你的事,想给他寻个亲事而已。” “哦。”紫兮这才安心的吃饭。 吃过饭,两人在书房腻歪了一会儿,徐老七出去了一趟,午膳前回来时,初月也已经打听清楚了,回道:“徐彪的媳妇从小身子就不好,过门儿时瘦的不成样子,新婚才几天就染了风寒,所以不到一个月就没了。” 徐老七点点头,嘿嘿的笑了。 紫兮不解地问道:“你笑什么?” 徐老七越笑越厉害,索性连身子都颤抖起来,挥挥手屏退了下人,搂着媳妇说出了那天晚上老太君的话。 那晚,老太君单独留下老七训话,让他节制些,已经过了头三天,不能在每晚折腾了,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要爱惜自己的身子。 徐老七自恃身强体壮,并不把祖母的话放在心上,只哼哼哈哈的应了。 老太君一看就是没听进心里去,话锋一转就提到了他媳妇。“你知道徐彪那媳妇吧,成亲一个月就没了。难不成你也想你媳妇命不长么?” 低着头把玩玉佩的徐老七猛然抬头,认真的瞧着祖母。 老太君看他突然变了脸色,心里暗骂一声没出息,还真是个媳妇迷,不爱惜自己的精血,只担心女人受不了。只得继续吓唬道:“小姑娘家初经人事,身子是顶不住的。若是男人不疼惜,早早的便把小命丢了。你那媳妇娇娇柔柔的,哪里能每晚承受你这么强壮的身子。那徐彪还不如你壮实呢,都把他媳妇害死了,你倒是好好想想,是不是真疼你媳妇。” 徐老七担心媳妇受不住,万分舍不得她出一点意外,就强忍着冲动,想让她歇两天,谁知阴差阳错的也没歇成。却发现媳妇脸色红润、精神抖索,根本不像有事的样子。于是怀疑祖母小题大做,今日出去找了个郎中问问,说是行房这种事太频繁了会对男人的身体有损耗,于女人无害。 日日被男人宠爱滋养着,有的女人还会愈发神采奕奕,只要男人受得住就好。 “媳妇,我瞧着你就是那种被滋养的愈发水灵的,嘿嘿!” 紫兮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一张俏脸羞得通红,却被他拉着坐到了妆台前。铜镜里的女人秋波含情,两靥绯红,红唇翘挺,眉梢的一颗朱砂痣微微跳跃,说不出的婉转风流。果然与少女时期大不相同。 “才不是呢,你瞎说。”小媳妇低声辩解着,被他牵着手去上房用午膳。 老太君瞧着小夫妻甜甜蜜蜜的样子,很是宽慰,照这样看,不出半年应该就能怀上了吧。 她不知道自家孙媳妇恨不能头一个月就怀上呢,孙子没了心理负担,接下来的几个晚上都要跟媳妇亲热两三回才肯罢休。 十五这天是康郡王府设宴践行的日子,常雨薇按照约定早早的到定国公府门口等着和徐家的车马一起去郡王府,也就是原来的护国公府,她儿时的家。 冉紫兮却没想到甄仪也在马车上等候,愣了一瞬也就明白了,必定是她担心表姐难过,特意相陪吧,想到这里,紫兮对甄仪的好感便增了几分。 善良的冉紫兮从小跟姐姐感情好,根本就想不到甄仪对表姐的冷酷无情,也没有猜对她的真实目的。 甄仪乘坐的青布小马车跟在定国公府的四*马车后面,隔着晃动的车帘,偶尔能看到前面的情形。且不说前呼后拥的侍卫仆从,单是前面那宽大气派的香樟木马车,拉车的纯种蒙古马就不是别人家能比的。徐老七骑着墨色的高头大马陪护在车架旁边,偶尔凑到车帘处跟妻子说几句话。他侧头看向车里的眼神都温柔的能滴出水来,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这个冷硬的将军竟然这么疼媳妇。 常雨薇透过被风吹起一角的车帘,羡慕的瞧着前边。 甄仪冷哼了一声道:“表姐这眼神儿快收收吧,没得让人笑话。” 常雨薇看一眼打扮的花枝招展,硬要跟着自己去郡王府的表妹,没说话。 康郡王在大门口亲自迎接着各方来客,旁边咧着一嘴坏笑的淮王懒得进去跟人们寒暄,躲在康郡王身后冒充有礼好青年呢。 徐永寒翻身下马,扶着妻子和妹妹下了马车,那两只大白狗便灵巧的窜了下来。本来出门做客是不该带着自家的玩物的,可是昨晚康郡王特意派人传话让他们把雪雪和球球带来。 小丫头银桂上前行礼,带走了两只漂亮的萨摩耶。 冉紫兮今日来给姐姐捧场,自然不能太简素。身上穿的是金丝白玉兰花锦裙、水红色流彩飞花蹙金翚翟褙子,外罩红地彩织如意团花锦大氅。头上戴着鸽子血的宝石凤簪,水晶华胜,映衬的娇美的小脸流光溢彩。 徐梦是个还未及笄的小丫头,容貌也不是很出挑,并未盛装打扮,只穿了一身桃粉起花八团锦锻排穗长裙,头上简单的梳着双垂髻。牵着美如天仙的嫂子,实在让人难以发现她的存在。 反倒是错后一步跟着冉紫兮的甄仪,穿着团蝶百花烟雾凤尾裙,外罩晚烟霞紫绫子如意云纹衫,满头珠翠,富丽大方,明艳动人。 徐老七突然感觉到两道灼热的目光盯着自己媳妇,立时转头看了过去。 淮王墨祁骏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温婉柔美的女人,那眼角眉梢的柔情蜜意,婀娜有致的身段,尤其是眉梢的一颗朱砂痣更是无声地诉说着风流妩媚。 他的确是看的痴了,哪怕是暗中包养了一年的春香院头牌,那种娇柔做作的媚态也比不上这种自然的袅娜风韵。 徐老七冰刀一般的目光扫了过来,小女人柔柔的施了一礼,唤了一声:“姐夫。” 她的声音更是柔美动人,墨祁骏没有垂眸,而是回味着余音,把目光稍偏投在了甄仪身上。这也是个难得的美人,难道是徐家的姑娘? 徐永寒定睛瞧着墨祁骏,也不管他的亲王身份,任何人都不能对他媳妇存半点杂念。他见淮王没有任何躲闪,依旧瞧着自己右侧,不禁纳闷,循着目光看过去,竟然是正对着甄仪。一颗心便落回了肚子里,你爱看谁看谁,别看我媳妇就行。 甄仪自然也感觉到了那灼灼的目光,论理她不该抬头,可是又很想知道盯着她瞧得人是谁。便跟在冉紫兮身后趁着上台阶的时候,貌似不经意的看了过去,正对上一双微弯含笑的凤眸,高挺的鼻梁,含着一丝坏笑的嘴角。 好个风流纨绔的俊逸青年! 徐永寒护在妻子身旁,挡住旁人目光,有些后悔没让妻子戴帷帽,揶揄道:“淮王一大早便在这里陪着迎客,还真是不辞幸苦。” 淮王笑眯眯的拱手:“呵呵,七哥见笑了。” 甄仪的心跳漏了一拍,这个人竟然是大名鼎鼎的淮王。是京中身份最尊贵的亲王,他的未婚妻户部尚书之女在去年白莲教突袭西苑时被杀,这一年来他一直没有定亲,如今确实该考虑亲事了。 莫非……他瞧上自己了? 第74章 狗做媒 后宅之中,越王妃雍容的端坐着,回事儿的丫鬟婆子都是直奔康郡王妃,大家一看就知道这府里谁做主了。 淮王太妃抿了一口雪顶含翠,轻笑道:“三嫂好福气,有个能干的儿媳妇,你倒乐得清闲了呢。”丈夫淮王去得早,儿子袭了爵位之后,她便早早的成了太妃,论辈分实则与皇后、越王妃是平辈。 越王妃微微一笑,瞧着儿媳妇满意的点点头:“是啊,媳妇聪慧孝顺,我这心里甚是满意。明日我们就要回翠屏山去了,这个家他们小夫妻两个能挑的起来,我也就放心了。” 淮王太妃不动声色的扫一眼站在越王妃身后的吴兰漪,暗暗佩服三嫂沉得住气。自从越王妃带着这个内侄女回京,很多人都能看明白这是打算给康郡王做侧妃的。可是康郡王对冉家姑娘的情义满京城皆知,新婚燕尔,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想给他安排个侧妃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刚好可以瞧瞧越王家的笑话。 冉紫倩走到越王妃身边,恭敬的弯下腰去询问:“母亲,可以开席了么?” “可以了,开吧。”越王妃含笑朝儿媳妇点点头,婆媳两个都是聪明人,互相给足面子。 越王本就不喜交际应酬,今日所请的也不过是几家公侯旧交,场面并不大,只在前院后院各摆了两桌席而已。 众人一团和气地吃完饭,就到梨香园看戏,吴兰漪听惯了江南柔美的昆曲,不爱听京戏,心里又惦记着昨日表哥说的惊喜,就跟姑母告辞回了自己住的院子。 一进门就见一只非常漂亮的西洋犬在银桂身边蹦蹦跳跳的玩耍着,纯白的毛色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表姑娘,您回来啦,快来瞧呀,这就是郡王爷让我带来给您带来玩的萨摩耶犬,它的名字叫雪雪。”银桂朝她跑了过来,雪雪也跟着颠颠的跑到吴兰漪身前,吐着粉嘟嘟的舌头,摇着毛绒绒的尾巴。 “哎呀!真好看,我好喜欢,真要好好谢谢表哥。”吴兰漪笑得圆圆的大眼睛眯成了月牙儿,招呼自己贴身的小丫鬟快进去拿小吃食。难怪昨天表哥说让自己今日早起做些最拿手的江南小吃,尤其是带肉馅儿的,原来是给这个可爱的小家伙的,早知道是这么大一条狗,就该多做些的。 “表姑娘,这狗喜欢跑动,咱们去后花园喂它吧。”银桂提议。 “好啊。”吴兰漪欣然同意,反正她是客居的表小姐,又不需要陪客人。 后花园飞燕亭里,吴兰漪拿着一块肉松饼抛了出去,雪雪撒腿就追,窜起来稳稳叼在嘴里,显摆胜利一般美美的摇了摇尾巴。 姑娘高兴的咯咯直笑,对着雪雪煞有介事的说道:“我来给你唱一段昆曲吧,那些京戏一点都不好听。” 身边只有银桂和贴身丫鬟小纹,姑娘也没觉着不好意思,轻展罗袖,捻起兰花指,用地道的吴音软语唱起了《牡丹亭》。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吴兰漪身量娇小,肤白音软,是典型的江南水乡女子。在明媚的春光中唱起柔美的昆曲,连旁边陪着的小丫头都听醉了,莫说是美人蕉丛后面的少年郎。 景安侯世子韩斌本就不是一个坐得住的人,在前厅听长辈们闲聊听得头都大了,好不容易吃完了饭可以自由活动了,赶忙从厅里溜出来,在府里闲逛。康郡王自然知道他的脾气,紧走几步追了上去,牵了一只大白狗给他,说让他到后花园遛狗玩。 这可对了韩斌的心思,欢欢喜喜的牵着狗逛花园子去了。谁知逛到荷花池边上,那狗突然就不听话了,使劲往这边跑。韩斌只得气喘吁吁的追过来,正好看到吴兰漪唱昆曲。 韩斌一向就是个吃货,吃好玩好是他人生最大的乐趣,没有对小姑娘动过心,今日忽然就觉得心里莫名的动了一下,眼睛也移不开了。 忽见那个小姑娘从桌子上拿起一块糕点往空中一抛,两只大白狗一起窜起来去抢,被近处的那一只抢到了。 “诶?”吴兰漪好奇的眨眨眼,使劲揉了揉,纳闷道:“怎么我唱了几句昆曲,就变成两只了?” “哈哈哈……”韩斌被她的傻样逗得大笑,其实他自己也刚刚擦了眼睛的。“小丫头,你是谁家的姑娘?” 突然来到眼前的外男让吴兰漪一愣,想躲开又觉得不太礼貌,今日来的都是越王故旧之家,大多都是有亲戚关系的。咬了咬唇,答道:“我是越王妃的内侄女,就是康郡王的表妹,我爹是泉州同知吴谨。” 韩斌点点头:“你是吴家的女儿,那说起来咱们也算远房亲戚,既是康郡王的表妹,那就也是我的表妹了。我是景安侯世子韩斌。” 吴兰漪乖巧的行了个礼:“见过表哥。” “行了,不用客气了,都是自家人。”韩斌厚着脸皮套近乎,其实他也是今日才听说自己的母亲和越王妃是远房表亲,这些年都不曾提起过,可见已经远的没边儿了。 “诶,你这里有好吃的呀,我也想喂喂狗。”韩斌拿起一块肉松饼,掰了一半扔出去,两只摇着尾巴早有准备的萨摩耶同时跃起,嘴挨着嘴一起叼住了那块饼,各自咬下一块吃了起来。 韩斌嘿嘿的笑了起来,吴兰漪看到他带来的那只狗和自己这一只对了嘴,便不好意思的红了脸,转过头去看着桌子。 手里的半块饼色泽金黄、酥软鲜香,勾起了吃货的食欲,韩斌放在嘴边咬了一块,嗯,真好吃! “这是哪家铺子买的?我怎么没吃过这么好的味道。”韩斌惊喜地去问红脸的小姑娘。 “是我做的,今日做的不多,表哥若喜欢,改日做了送去你们府上也可。”小姑娘老老实实的答道。 “哎呀,这么好吃的东西,喂狗太可惜了,还是我吃了吧。”韩斌不客气的坐到桌子旁,欢喜的吃起来。吴兰漪赶忙让小纹去拿茶水,又把远处的几碟端到韩斌近前。 “表哥……午膳没吃饱吗?” “你们府里的菜偏辣,不对我的胃口,我喜欢吃甜食。” “是啊,我也是诶,我本来都不敢说的,因为表哥和表嫂都喜欢吃辣菜,其实我喜欢吃苏菜。我们老家在昆州,家乡菜最好吃了。”小姑娘喜欢做菜,父亲做地方官,她本也是娇养的大小姐,偏偏喜欢研究厨艺。 韩斌拿起一块三丝甜饼吃了一口,连连点头:“京中的大小姐们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难得你还会做好吃的,谁娶了你真是有口福了。” 这个陌生的表哥突然说了一句这样的话,小姑娘又不好意思了。 韩斌察觉到她的沉默,转头看了看,正瞧见小姑娘红着脸低下头,一副害羞小媳妇的模样,很惹人疼。人又美又温柔,会唱昆曲,会做好吃的,母亲不是一直急着给自己找媳妇么,那就找个这样的就挺好。 若是跟康郡王提亲,他会答应的吧?康郡王一直很仗义的罩着他,韩斌也乐意当他妹夫,这样想着就逗小姑娘道:“哎,你叫什么名字?” “吴兰漪。” “过云烟上云无映,兰漪香纹对月天。好名字!”韩斌朝她笑笑。 吴兰漪欢喜的看他一眼,灿然一笑。 两只大白狗等不到吃食了,就跑进凉亭来围着吃货转圈。 “你们也想吃啊,可是我还没吃够呢,要不你们明日再吃?反正你们天天都能见到表妹,我又不能天天见到。”韩斌一边吃一边跟狗商量。 这边气氛轻松愉快,隐在灌木丛中花间小径里的甄仪却是焦急万分。 冉家姐妹嫁入高门的事情对甄仪触动很大,二月初六大婚的那一天甚至整晚睡不着觉,比她自己成亲还要亢奋,因为她半夜想明白了一件事。 长辈们都讲究门当户对,古板的很,只有年轻的小伙子们不在乎这些,只要是他们看上眼的姑娘,就是拼了命也要娶到手。据说康郡王当初请求赐婚的时候,挨了皇太后的板子。徐老七那么暴躁的人,却特意给未婚妻在琳琅阁定了及笄礼。可见,最重要的是得到男人的心。 男人最喜欢的就是美貌女子,以自己的姿色,自然不应该比冉家姐妹嫁的差。 所以她今天特意死皮赖脸的跟着来康郡王府,要在这里解决自己的终身大事。 第75章 娇兰香 甄仪早就把京中适龄的贵族子弟打听清楚了,最后把目标锁定为景安侯世子韩斌。虽说他懦弱无能,好吃懒做,但却是唯一的公侯之家世子爷了,其他人家都没有适龄而未娶妻的人选了。 当她以出恭为名远离看戏的人群,又想好了迷路的理由出现在后花园的林荫小路上隐蔽好身子,心中就如同敲响了小鼓,只盼着老天爷眷顾自己一回,能成功的遇到金龟婿。 可是,当韩斌真的带着大白狗球球从路口经过的时候,她心中的惊喜只是一闪而过,脑海中马上出现了淮王的目光。上午进门时,他那样的目光,应该是瞧上自己了吧?那是真正的皇亲国戚,是亲王,若是嫁了他,那岂不是比冉紫倩地位都要高了?哪怕是做个侧妃也比做一个侯府世子的夫人强,将来生下的孩子起码也会是郡王或者郡主。 心中犹豫的时候,韩斌就从眼前过去了。甄仪选了个好的位置刚好能够看到凉亭中发生的一切,隐隐觉得便宜了吴兰漪。 既然相中了更好的夫婿,也就不再为韩斌而纠结了,心中只急切的盼望着淮王出现在后花园。 隐在月桂树旁已经很久了,若是淮王再不出现,今天只怕就没有机会见面了吧。可是她心中有一个强烈的声音在告诉自己,今天一定会遇到他。 “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呢?”一个满含着笑意的温暖声音传来,甄仪猛地抬头,就看到一双含笑的凤眸。 她的双眸蓦地一亮,难以掩饰的惊喜从翘起的嘴角、微弯的眉梢泄露出来,马上便意识到这是自己不该有的表情,瞬间便换做羞涩一笑,绯红的脸颊垂了下去,柔声道:“我迷路了,在这里转了几圈还是走不出去,不知公子可否帮忙带路?” “能为这么美的姑娘带路,在下求之不得。”淮王嘴角一挑,邪邪的一笑。 甄仪微微垂首福身,跟在淮王身后五步远的位置守礼的垂眸前行,嘴角却忍不住微微翘了起来。 淮王回头瞧瞧,也没说话,背着手信步向前溜达,朝着那一大片茶梅林去了。 甄仪脸上保持着温婉的表情,心中盘算着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眼角的余光扫向两侧,寻一个合适的机会才能出点状况,让英雄救美。 她脑子里胡思乱想着,脚步依旧轻快,却没发现前边的淮王突然停住了脚步。 “啊……” 措不及防的撞到了前边男人身上,她的额头撞到了他的耳朵。甄仪赶忙向后躲,却在慌乱之中只是身子向后仰倒,脚步却没跟上。 “小心。”淮王转过身子,上前一步,俯身揽住美人轻盈的腰肢,两张年轻的脸庞近在咫尺,四目相对,如两团银丝搅在了一起。 甄仪领口微敞,露出了里面葱心儿绿的抹胸,更为神奇的是,竟有一股幽香从领口处飘了出来。淮王闻到了一种如梦似幻的味道,既有依兰花的芬芳,又有蛊惑人心的少女体香,再看美人绯红的容颜,似水的眸光,这一刻,他突然有了想要她的冲动。 甄仪看他迷离的眼神,就明白计划成功了。不愧是历久弥香的西洋珍品,此香名叫娇兰香,据说可以引诱男人动情,使他沉迷于用香的女子。 当年此香在京中名噪一时,百两黄金都买不到,她祖父任内阁首辅,才有一位西洋商人送了一瓶给甄家,甄夫人一直舍不得用,等女儿长大就给了甄仪。她也一直舍不得用在瞧不上的男人身上,如今可真是派上了大用场。 一个想投怀送抱,一个想偷心诱女,怎么会不成功? “表妹,表妹……”一个低低的声音在急急的唤着,距离这里已经很近了。 甄仪赶忙回过神来,起身拜谢:“多谢公子相救,不知恩公高姓大名,实在惭愧。” 淮王大度的挑唇一笑:“本王是淮王,今日到二哥家里串门儿,未着蟒袍,你自然瞧不出来。” 甄仪抬起满面吃惊的表情,道:“原来是王爷,小女子失敬,谢王爷相救。” 淮王凤眸一闪,问道:“你是哪家的姑娘?” “表妹,原来你在这里,那边戏已经散了,我们快回去吧。”常雨薇快步走过来,却突然发现有个男人在旁边,便惊疑不定的停住了脚步。 “小女子是布政司参议甄文举次女甄仪,多谢王爷相救,回家后定当禀报父亲,请父亲当面向王爷致谢。我们先告退了。”甄仪没有再抬头看他,要给他个意犹未尽的念想,转过身朝着表姐盈盈一笑:“表姐,我刚才迷路了,多亏王爷帮忙带路,不过现在好了,你总算来了,我们走吧。” 常雨薇疑惑的扫了一眼穿着紫色锦袍的男人,却不明所以的看到了他眸中的一抹寒光,心里冷的一抖,快速的低头福了福身,拉着表妹走了。 淮王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嘴角邪邪的挑了挑。哼!从四品参议的女儿也敢肖想本王?户部尚书的女儿本王都瞧不上。 原来她不是徐家的女儿。 “梦梦,你走慢点,小心绊倒……”娇美柔软的声音带着江南烟雨空濛的味道,温柔体贴的让人心醉。只听了这一句,淮王就能肯定是冉紫兮来了。 可恶!徐老七居然娶了她。 果然,花间小径上出现了一个梳着双垂髻的小姑娘,快步向前走着,后面跟过来的就是徐老七和他的妻子。 “雪雪,球球,咱们回家啦!”徐梦一招呼,两只大白狗马上欢快地摇着尾巴朝主人跑了过去,球球还撒欢儿的在地上打了个滚,雪雪抬起两只前腿,立起身子想扑到冉紫兮身上撒娇,被徐老七抬腿拨拉到地上:“滚,少占我媳妇便宜。” 徐梦咯咯笑着把委屈的雪雪叫道自己这边来,像模像样的小声训导:“雪雪,你这只傻狗,不知道七爷护媳妇跟你护着骨头是一样的么?怎么这般没眼色?要找七嫂,也要等他不在的时候呀,嘿嘿嘿……” 徐老七眉梢一挑,就要奔着徐梦过去:“你个小丫头片子,找死是吧?” 冉紫兮忍俊不禁的拉住他:“算了算了,妹妹跟你闹着玩的。” 看着他们一家带着两只大狗离去,景安侯世子韩斌和吴兰漪都傻了眼。 “我还以为是表哥买回来的呢,原来是国公府的呀,唉……”吴兰漪满眼不舍,心情一下子跌进了谷底。 韩斌看看她的表情,不禁笑了:“不就是两只西洋犬么,有什么大不了的,改天我去寻两只来送给你。” “真的?”吴兰漪惊喜异常,可是转瞬就垮了小脸:“可是无功不受禄,我怎么能要你的东西呢?” “你还真傻,刚才不是跟你说了,我也是你表哥,你若是觉得不好意思,就做些好吃的回报我就行了。”韩斌拿起最后一块松子杏仁酥放进嘴里。 “好啊好啊。”吴兰漪欢喜的点头。 “韩斌,消失了这么久,原来你跟表妹在一起说话呢,呵呵。”康郡王戏谑的笑声传来,旁边的越王妃和景安侯夫人怔愣的瞧着眼前的一幕,却笑不出来。 未婚男女在一座凉亭里说笑,这代表着什么,她们心里清楚。吴兰漪发现姑母的脸色不对,很快就反应过来,自己不该和外男在这里说笑,哪怕他说是自己的表哥。她赶忙屈膝行礼,寻了个由头退走了。 韩斌看看母亲的脸色,咂咂嘴,回味着香甜的味道,又瞥一眼姑娘离去的背影,朝着康郡王干笑了几声。 康郡王道:“母亲,您与侯夫人交好,儿子跟韩斌是好兄弟,如今看来韩斌跟表妹很是有缘呢,不如亲上加亲,结为秦晋之好,不知侯夫人意下如何?” 景安侯夫人已经回过神来,笑道:“犬子顽劣,不学无术,怎么好耽误了吴家的好女儿呢?” 越王妃看向儿子的眼神冷了几分,没有说话。 康郡王脸上的笑意没变:“夫人不必自谦了,当然,此事也不是咱们一句话就能定下来的,还是回去问问韩斌的意思,也同侯爷商量之后,再做定夺吧。” 隐在茶梅树后面的淮王不禁冷笑:二哥好手段,就这样又拉拢了一个景安侯。 晚饭后,沐浴更衣的冉紫倩在宽敞的寝殿里把玩着一串红玛瑙手钏,等着单独留在父母房中的康郡王回来。 “阿倩,怎么不等着我一起沐浴。”墨祁骁看到她散着如瀑般的黑发,身上已经换上了枚红色的寝衣,就有点失落了。 冉紫倩迎上前去,亲热的挽起了他的胳膊:“我的头发太密了,不早点洗,睡觉的时候干不透。” “你呀!我还不知道你的小心思,说好今天给我点奖励的,说话不算话,又自己沐浴了。”康郡王孩子气的拉着脸,坐到铺着波斯羊绒毯的暖榻上,把妻子搂在了怀里。 阿倩眨眨大眼睛,调皮的换了话题:“你今日的计划,顺利吗?” “必须顺利,放心吧,表妹肯定会嫁出去的。你说,给我什么奖励?”康郡王轻咬了一口她小巧的耳垂。 “你想要什么?”阿倩笑着躲了躲。 “我先想想,你先答应。” “你还没说呢,我怎么能答应。” “我去沐浴,你必须答应,不然怎么对得起我费了这么多心血才做成的事。” 其实他早就打定了主意想要什么,但是要等到她意乱情迷的时候才能说,不然她一定不会答应的。 第76章 花之冠 “骁哥哥,你是怎么说服母亲的?”阿倩盘腿坐在龙凤大喜床上,眨着晶亮的大眼睛,瞧着沐浴归来,神清气爽的男人。 “山人自有妙计。”墨祁骁傲娇的甩甩头,躺到了阿倩腿上。 阿倩乖巧的伸出玉手,给他按摩头顶:“那就请山人传授妹妹一二,也好长些见识。” “嗯,好吧,那哥哥就教你一招。”墨祁骁舒服的闭上眼睛,给她慢慢讲了经过。 越王妃起初是很生气的,绷着脸训儿子:“你翅膀硬了是吧?竟然不跟我打个招呼,就把你表妹推给韩斌,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又毁了她的闺誉,岂不是害了兰漪一辈子。” “娘,您就放心吧,儿子不会办那么没把握的事的。今日的事情若是不成,您和侯夫人也不会看到他们在一起了,自然也不会影响表妹闺誉。”康郡王信誓旦旦的保证,越王妃却不买账,继续含气说道:“你表妹温柔善良,哪一点配不上你?你喜欢冉紫倩,母亲也没拦着,让你表妹给你做个侧妃都不行?” “母亲,表妹是个好姑娘,做妾委屈她了。所以我才想给她寻一门好亲事,韩斌这个人虽然不是很出挑,但是为人憨直,性情宽厚,跟表妹在一起非常合适。而且他是侯府世子,将来表妹嫁了他就会成为侯夫人,一府的主母,难道不比做个郡王侧妃强吗?母亲也知道,我心里只有阿倩,若是娶了表妹,她们两个之间有了嫌隙,我必定舍不得委屈阿倩,那就只能委屈表妹,母亲必是不依,只怕家无宁日了。” 越王妃冷笑:“是啊,你舍不得委屈你的郡王妃,却舍得委屈我的侄女。” “娘啊,请您也疼疼儿子吧,儿子在朝堂想立住脚根尚且十分困难,若是后宅不稳,回到家还要为琐事头疼,您让儿子怎么活?我只有一个亲舅舅,就算表妹不嫁给我,他也是我舅舅,我自然会提携他。若是表妹嫁进景安侯府,那么就多了一个人提携舅舅,儿子在朝堂上也多了一条臂膀。母亲,孩儿年纪小,没什么根基,如今在朝中也是举步维艰,如此安排也是迫不得已,请母亲成全。” 越王妃的脸色慢慢缓和下来,心疼的看一眼儿子,叹了口气说道:“骁儿,你长大了,如今考虑事情竟然比母亲周全,如此我也就放心了。你表妹若真能嫁进景安侯府,也是她的造化。韩斌这个孩子,从小我是看着他长大的,倒也是个好姑爷。明日我们离开之后,若是韩家来提亲,你就应了吧。出嫁的事,也由你们夫妻两个操持,娘放心。” 墨祁骁说服了母亲,心中美得很,回到自己的寝殿就想炫耀一下辉煌战果,然后和阿倩一起沐浴,谁知她又躲着他,竟然自己先洗了。 “阿倩,我是不是很聪明啊?”他睁开眼睛,捉住她的小手,在手背上亲了一口。 “嗯,真聪明,知道让狗做媒。” “什么狗做媒,分明是我做的媒。” 阿倩咯咯的笑了起来,有这样自己往狗身上贴的么? 墨祁骁翻身起来,恶狠狠的盯着她:“好哇,敢笑话本王,看我不吃了你。” 男人猛地扑了上去,火热的吻落在白皙如玉的肌肤上,他心爱的姑娘,喜欢了整整三年,如今终于可以完完全全的属于他,跟着他一起颤抖。 红帐中,一对交颈鸳鸯火热缠绵,难舍难分。 “骁哥哥,我……到了……”美人脸艳若芙蓉,双眸荡漾着浓情的涟漪,令男人心弛神荡。 “阿倩……倩……给你……”他满足地抱紧了她,和她一起攀上高峰。 人们只说心有灵犀一点通,他们俩却连身体似乎都是相通的,总是在同一时刻到达顶点。 他轻抚着怀里滚烫的女人,温柔地吻她的唇舌,这样她就会一直沉浸在意乱情迷之中,片刻后他就有了再次一战的本钱。 “阿倩,我想换个新花样,从后面来一次,好吗宝贝?”他吻着舔着她的耳垂,喷洒着热气让她无暇思考。 阿倩娇喘连连,来不及拒绝,就被他翻过身子,大手扶在了她的纤腰上。 于是,他终于如愿以偿的看到了那一个疤,梅花一样的形状,略微突起,在光滑如玉的后背上格外显眼。两个人敦伦的时候都喜欢看着对方,所以屋子里的宫灯还亮着,照的她白皙的肌肤细腻如瓷,那朵红梅悄然盛开。 这是为了救他才受的箭伤,除了起初换药的时候他坚持要瞧着,才见了一回。结痂以后,她就死活不肯让他看了。成亲这十天,虽是每晚都要亲热,可是她从来都躲避着不肯让他看到后背,这个傻丫头,觉得伤疤太丑,竟然因此有些自卑。 他一点都不觉得丑,在他眼中那是世上最美的一朵花,那是她爱他至深的一颗心。当时那箭来的极快,若是有一点点犹豫也来不及挡箭的。傻乎乎的阿倩,差点丢了命,差点让他一颗心活活疼死。 “骁哥哥……”阿倩跪趴在床上,等了一会儿见没有动静,疑惑的回头看他。 “哦……我第一次这样……不大会弄……”若是让她发现自己看到了伤疤,肯定要闹得。他不再胡思乱想,挺身向前,专心的和爱妻共赴巫山。 换个角度果然有了不一样的感觉,正当郎情妾意浓得化不开的时候,他却突然发现了一丝异样,妻子白皙的大腿上竟然蜿蜒留下一道血痕。慌乱的撤身出来,伸手摸了一下她下面,就看到手上的血红:“阿倩,你怎么流血了,不会是……是有什么不好吧?我去叫太医来,你先盖好被子。” 阿倩吃惊的看了看床上,确实有几个血点子,腿上的一道红色更是醒目。起初也吓了一跳,马上想起了什么,拉住他道:“我没事,不用去了,大半夜的,惊动大家做什么。” “可是,怎么有血呢?”不是说女人除了第一次有血,以后就没有了么。 阿倩难为情的低下头:“原是我月事该到了,本来这两日腰酸腹胀就知道这事快来了,可是你今日兴致高,又不忍拂你的意,谁知这小日子竟不肯迟一点再来。骁哥哥,不妨事的,你不用紧张。” “真没事?” “真没事,你就放心吧。” 墨祁骁也听说过女人每个月有几天要见红,只是这是第一次亲身体验,才被吓到了。见阿倩淡定,这才略微放了心,又询问几句,确定没事,才和她去沐浴了,让丫鬟收拾好床褥,相拥着躺在床上。 阿倩却后知后觉的想起了什么,忽然就不高兴了,翻过身去躲开了他。 祁骁小心翼翼的抬起头,借着夜明珠隐约的光,看到她紧闭着眼睛,娇俏的小嘴儿抿成了一条直线。 “阿倩……”他往前凑凑,从身后抱住了她。 “走开,我讨厌你。”阿倩委屈的声音里带了哭腔。 “别哭,阿倩,别哭,我错了,都是我不好,下次不看了,行么?”他慌了,去吻她的脸,她却哭着趴到床上,把脸埋进龙凤大喜枕上。 “阿倩……阿倩……”她不理他,他只得自顾自的说下去:“其实那疤一点都不丑,像一朵梅花,很漂亮的,真的……” “骗人,你骗人……”阿倩哭的越来越凶,捂着耳朵不肯听他说话。 “好妹妹,别哭了行不行,你打我吧,给你打一顿……”他拉起她的手打到自己身上。 …… 偏殿里值夜的大丫鬟金桂和颂祺在暗夜中互望了一眼,王爷真是好脾气,低声下气的哄王妃居然能哄上半宿,直到把王妃逗笑了,才安心的抱着他的女人睡了。王妃这是几世修来的福气,能嫁给这样一个好夫婿。 第77章 初经事 二月十六是徐老七回军中报到的日子,幸好大军驻扎在城外不远处,没有特殊任务的时候,只是操练兵马,护卫皇城,这样他每天晚上都可以回家。 天刚蒙蒙亮,他就小心翼翼的抽出妻子枕着的左臂,怕惊醒她,又沉默地瞧了她一会儿,才起身穿衣服。 知道今天要分开一天,昨晚自然难舍难分的缠绵了好几次,把媳妇累的一点力气都没了,后半夜才睡下。小媳妇有亮光睡不着,徐老七摸着黑穿上衣服,俯身在她脸颊上轻轻亲了一口,就到浴房里洗漱,还叮嘱值夜的丫鬟不要吵醒夫人。 冉紫兮睡到天光大亮才迷迷糊糊地醒过来,闭着眼睛觉得有点冷,翻了个身想缩进他怀里暖和一下,却扑了个空,猛然发觉身边空荡荡的,一下子就坐了起来。 低头瞧瞧身上的吻痕多的密密麻麻,她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快速套上一套中衣,唤了丫鬟进来:“七爷走了?” “是,已经走了一个多时辰了。”初月老实的答道。 “你怎么不叫醒我?”紫兮有点着急了,夫君第一天去军中,她竟然呼呼大睡。 “七爷不让吵醒夫人,说让夫人多睡会儿。” “可是……唉!” 初画笑道:“夫人就别叹气了,七爷疼夫人,舍不得让您早起,这是好事啊。” 紫兮唇角一翘,低头笑了笑。他确实很疼她,虽然有时候脾气不好,但是能有一个这样的夫婿也很难得了。 梳洗毕,用了早膳,冉紫兮就到上房给祖母请安。 老太君正在和大夫人甄氏聊家常,见紫兮红着脸进来,宽厚的笑笑:“快坐吧,老七他们哥俩出去的太早,你们再睡个回笼觉也是应该的。以后啊,白天你就多跟你大嫂学学家务,晚上老七回来再伺候他就行了。” “是。”紫兮温顺的应了,没敢说早晨自己没伺候他穿衣洗漱。 老太君接着说道:“我正跟你大嫂说呢,朝中逢十休沐,二十那天,你们两家都去城南的娘娘庙栓一对娃娃回来吧。晚上就住在那里,虽是条件差些,只一晚也好将就,只盼着沾些福气,兴许就怀上了呢。” 紫兮点点头,刚要说话,就见初月快步走了进来,回到:“七夫人,刘常氏的丫鬟小思来了,哭着求见夫人。” “雨薇姐姐的丫鬟?”冉紫兮吃惊的站了起来,用询问的眼神看向老太君。 “让她进来吧。”老太君道。 小思原是护国公府的丫鬟,从小就跟着常雨薇,主仆感情不一般。她进门就跪在了冉紫兮脚边,哭道:“求七夫人救救我家姑娘吧……” 小思跪在地上边哭边不停的磕头,冉紫兮慌忙扶她起来:“快起来说话,昨天不还好好的,究竟是怎么了?” “昨日从郡王府回去,就得知家里的一个小妾怀了孕,成亲这几年,我家夫人一直怀不上,如今竟然让一个小妾怀上了,夫人心里本就难过,谁知老爷又是一顿拳打脚踢,那小妾耀武扬威的奚落咒骂,夫人哭了一晚上,黎明时分,一时想不开竟上了吊……呜呜……还好,还好发现的及时,可是她现在不吃不喝,一心求死,求七夫人去劝劝她吧。”小思不肯起来,说完经过,就趴在地上磕头。 冉紫兮心如刀绞,那么好的雨薇姐姐,竟然被作践成这样。“你没去甄府找甄夫人么?”毕竟那才是人家的正经亲戚。 “我刚从甄府出来的,甄夫人骂姑娘没出息、没本事,一个小妾都敢欺负她,说以后再不认这门亲戚了。我去求二小姐,可是二小姐说,她一个没出阁的姑娘,如何管得了这等事。求七夫人管管吧,您若再不管,我家姑娘只有死路一条了。”小思痛哭不已,旁边甄嘉看着也拧起了眉头。按理说常雨薇和自己家是亲戚,小思进门应该找自己,而不是找老七媳妇。若她是自己亲表妹,甄嘉肯定会帮她。可是她是继母的亲戚,所以甄嘉绝不会管的。 “祖母,我想去瞧瞧,行吗?”冉紫兮转过身恳求的看向老太君。 老太君叹了口气道:“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当年老护国公和咱们徐家祖上魏国公也是并肩作战的好兄弟,如今也该管这事的。你让徐千多带几个侍卫同去,若是他们家说出些混账话,就打烂嘴,不用怕,出了事有祖母顶着。” “是,谢祖母。”冉紫兮领命出来,叫徐千安排好了人手,就坐上马车去了刘家。刘家住在一条窄巷里,徐家的大马车进不去,冉紫兮着急的下了车,快步往里走。 “呦呵!这是哪来的小娘子,好生俊俏啊。”门房上的刘大看小思竟然搬来了这样的救兵,坏笑着迎了上来。 徐千懒得跟他废话,上前一脚踢在他脸上,刘大身子飞进院子里摔了个倒栽葱,鼻血流了下来。刘家的几个家丁正要一拥而上,就见徐府数名侍卫已经拔了刀剑出来,冷着脸只等砍人了。 冉紫兮见到这种剑拔弩张的场景,心里就怕了,担忧的瞧了一眼徐千,没说话。但见刘家的人都很凶恶,心里就没了主意,徐老七今天刚去军营,总不能把他叫回来吧。只得叫初画骑快马速去郡王府,请康郡王妃来。 双方僵持不下,紫兮只着急的跟着小思去后宅找常雨薇,也无暇管他们打架的事了。 “雨薇姐姐,你怎么这么傻,那姓刘的不是人,你只与他和离便是,何苦寻短见呢?”哭的泪人一般的常雨薇,脖子上的一道青紫勒痕十分明显,见紫兮来了,便抱住她大哭起来。 哭过之后,紫兮用帕子给她拭了泪,柔声劝解。 常雨薇摇头道:“如今我生无可恋,还不如死了清净,我死之后,劳烦妹妹莫要让我葬进刘家,只把我烧成一把灰,若有一日父母兄长从苍狼山回来,就把我交给我的家人吧。” 冉紫兮落泪道:“姐姐,我们家逃难的时候,也曾遇到很多次困难,有一次天黑赶路,马车翻进了水沟里,大冷的天,我的左腿冻麻了,落下病根,去年才治好的。大哥为了护着祖母,后背划了好大一条口子,流血不止,祖父扭了脚,老钟叔被荆棘扎瞎了一只眼,两岁的子沛摔得不省人事。那时候……我们一家抱头痛哭,也想一死了之。可是……祖父说,一定要咬着牙挺过去,挺过去了就会过上好日子,挺不过去,全家就完了。姐姐,你也是一样,虽然现在很艰难,可是你一定要挺过去,说不定哪一天,你的亲人也会回来,你们就可以团聚了。” 常雨薇哭道:“我哪有你这么好的命……” 冉紫兮扶她起来,叫小思收拾些重要的东西带走:“咱们离开这,再也不回来了,既然死都不怕了,还怕和离吗?” 常雨薇面如死灰,无力道:“我不怕和离,可是和离了,我又能去哪里呢?” 冉紫兮也犯了难,去国公府?那得老太君同意才行。“雨薇姐姐,我送你去我们冉家,祖母和大伯母都是看着你长大的,肯定乐意收留你的,谁都有遭难的时候,先过了眼下这一时再说吧。” 常雨薇并非真的没有牵挂,她当然也盼着能再见亲人一面,就从善如流的随冉紫兮起来,一起往外走。 “哎呦!咱们家主母还有这么一门子贵亲戚呢,啧啧,以前竟是没瞧出来呀。”说话的是刚刚走进庭院的一个妖艳妇人,她虽不知道这是国公府的人,但看周围簇拥的丫鬟仆妇也知是高门大族。 小思拎着包袱怒目而视:“滚开,这里没你说话的份,主母走了,不正好随了你的心吗?” 冉紫兮扫了一眼那妇人尚未隆起的肚子,拉着常雨薇从旁边过去了,害人的事情,她不屑于做。 那小妾却不依不饶地跟着出了二道门,堵到大门口:“常氏,你是真想死,还是做做样子?你若算个人,走了就别回来,别混的猪狗不如了,又跑回来抢主母的位子。” “呸!你才猪狗不如呢。”小思正要上前与她厮打,就见得着信儿的刘金刘银兄弟带着几名刑部的官差进了门。 刘家兄弟在胡同口已经见着了徐府的马车,知道和徐家的关系已经无法挽回了,索性沉了脸,想扳回点面子。刘金道:“国公府强闯民宅也就罢了,还要抢人不成?” 冉紫兮一愣,觉得他说的似乎也有点道理,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可是自己不管?雨薇姐姐未必能活到明天了。便硬着头皮道:“是雨薇姐姐要走的,不是我们强抢。” 刘银一脸坏笑:“这位便是徐府七夫人吧?小娘们,前年冬天就是因为你,老子被人打了,今日咱们已经不怕徐家了,看你今日还能走得出去?”他们兄弟两个已经找到了新的靠山,无需再看徐家脸色了,自然要猖狂几分。 徐千冷笑:“狗东西,你们以为另寻了金主,徐家就拿你们没办法了?先吃爷爷一拳。” 二人出手如电,战在一处。紫兮正焦急的时候,就听门外有人喊了一声住手。 郡王府长史官和顺天府丞并肩而来,一班衙役上前就拘了刘氏兄弟。 顺天府丞道:“刘金贪污枉法、宠妾灭妻,刘银涉嫌一桩人命案,带回衙门公审。” “你不能带走我家老爷。”那小妾不自量力的上前拉扯府丞,被他一甩袖子推倒在地上,捂着肚子叫了起来。 冉紫兮暗暗佩服姐姐聪明,知道把长史官派来做这件事更妥当,赶忙带着人离开,把常雨薇送到冉家安顿好,吃过午膳,才回去跟老太君回话。 问明经过,老太君暗暗点头,老七媳妇太柔弱,应该让她多经历些事情锻炼一下,看到常氏惨状,她必定更加珍惜现在的生活,感念老七对她的好。 天近黄昏,坐在上房的冉紫兮就开始探头朝外张望,等着疼她的丈夫回来。 第78章 坐马车 “大爷,七爷。”门外传来丫鬟问安的声音,冉紫兮唇角一弯,起身离坐,迎了上去。 冉紫兮本以为第一个进门的肯定是大哥徐永安,谁知却是老七头一个进来,惊喜的笑笑,道:“你回来啦。” “嗯,今日我不在家,可有想我?”徐老七伸出大手在媳妇脸上捏了一把。 徐老大挑帘进来,正碰上他们小夫妻笑闹,黑脸一僵,有点尴尬的别过头去,朝里屋走。紫兮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福了福身:“大哥。” “嗯。”徐老大应了一声,头也不回的进去见祖母了。 “嘿嘿!大哥脸皮薄,不好意思了。”徐老七低声笑道,又伸手去捏她。 “还不是都怨你。”紫兮偏头躲开,正色道:“今日我去刘家了,徐千跟你说清楚了没有?这事不会给你惹麻烦吧。” “我知道了,放心吧,小事。媳妇长出息了,敢自己出门办事了。以后但凡有人敢出言不敬,你只管让人打他,善后的事,有我来做。”徐老七拉过妻子的小手往里走,没告诉她刘氏兄弟命不久长了。 “那你能不能吓唬一下那个人,别让他再来缠着雨薇姐姐,今日顺天府已经判了和离了。”紫兮有点紧张的看着他。 “嗯,好,既是媳妇说了,那就这么办吧。”徐老七转头看向小媳妇,促狭的笑笑。 紫兮见他今日心情不错,又好说话,就安心的笑了,端起桌子上的茶杯给他:“夫君喝茶吧,我已经帮你凉成温的了。” 徐老七不喜欢喝热茶,但是凉茶伤胃,所以媳妇帮他把热茶提前放成温的了。 老太君欢喜的看看热热乎乎的小两口,又瞧瞧尴尬的老大夫妻,脑子里转了转,暂时没说什么。只跟他们说了二十那天去拴娃娃的事,因为要住一晚,所以让两个男人提前安排好差事,二十一要晚回军营半日。 几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二十这天艳阳高照,天气格外晴暖,冉紫兮把自己新做的石青色圆领锦袍拿出来给徐老七穿上,自己穿上一套淡蓝色绣百合花的长裙,站在一起比了比,甚是和谐,夫妻两个高高兴兴的跟祖母告辞,与大哥大嫂一起到门口乘车。 老太君把二人叫到一旁悄悄嘱咐:“你大哥大嫂总是热乎不起来,这次去娘娘庙,你们也别不好意思,在他们面前就要多亲近,让他们知道夫妻该是什么样儿的。” 紫兮红着脸点点头,知道这话主要是说给自己听的,徐永寒那脸皮厚的,根本不用嘱咐。 “大哥,咱们也别骑马了,跟媳妇一起坐车吧。”徐老七提议。 徐老大其实也乐意跟媳妇黏糊黏糊,可是他又不好意思,既然老七提出来,干脆就坡下驴,就同意了。 甄氏哀怨的扫了一眼老七,不敢说什么,只得请夫君先上车。徐老大看了看媳妇不大情愿的脸色,装作没瞧见,厚着脸皮上了车。刚要钻进车厢,就见徐老七抱起媳妇放在了后面那辆车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媳妇自然不好意思的锤了他一下,可是两个人进了车里却是相视一笑。 徐永安想再跳下去,又觉得太刻意了,就钻进了车里,等媳妇进来便嘿嘿笑着讨好道:“下次我也抱你上来。” 甄氏脸上一僵,低头坐到了角落里:“谢谢夫君好意,还是别那样了,下人们都瞧着呢。” 徐老大张了张嘴,不知说什么好。 两个人就这样无语的坐着,甄氏始终垂着头看着自己紧紧握在一起的双手,徐永安有点受伤的瞧着她,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这是他成亲十年来,第一次和妻子坐一辆马车,心里暗暗想着老七会跟他媳妇说些什么。 徐老七一上车就把媳妇抱进怀里亲了一口:“昨晚喝醉了,有劳娘子了。” “你怎么喝了那么多酒啊?”这些天他喝过几次酒,却从没醉过,昨晚却酩酊大醉,吐了一身一地,紫兮亲自给他脱衣服,擦身子,忙活到半夜才睡,也是他们成亲以来,唯一没有亲热的一个晚上。 “军中的弟兄们都夸我找了个好媳妇,高兴,多喝了几杯。”徐老七满脸得色。 “他们又没见过我,人家不过是顺情说好话而已,你也当真?”小媳妇倚在他怀里,打了个哈欠。 “呵呵!虽是没见过你,但是看我脸色也能看得出啊,在家里痛快不痛快,面相上自然也能带出一二。你看大哥,何曾像我一样欢喜过?”忽又一脸惆怅的说道:“昨晚醉的居然都忘了亲热了,今日可得补上。” 说着就含住樱桃小嘴吻了起来,大手也不老实的摸到了胸前。紫兮吓得赶忙推开他,做了亏心事一般看看车外,这要是被人听到动静还了得? “我昨晚没睡好,想休息一下。”她把脸埋进他胸膛,双手抱住后腰,身子也贴了过去,让他既亲不到也摸不到。 徐老七闷笑了几声,应了一声好,就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媳妇舒服的睡一会儿。怕媳妇醒来饿了,路过南城门的时候又让徐千在蒋记买了一大包糕点。 郊外山青水绿,鸟语花香,快到山脚下的时候,路过一片果园,徐老七俯身吻醒了媳妇:“快起来瞧瞧,你一定喜欢。” 紫兮揉揉眼,趴到车帘处往外看,蓝天白云下几只白鸽自在的飞翔着,一望无际的桃园中有早开的桃花粉嫩娇艳,一眼望不到头。“真美啊!” 徐老七凑过去抱住媳妇纤腰,把脸倚在她肩窝上,两人一起看风景。 “蓬莱院闭天台女,画堂昼寝人无语。抛枕翠云光,绣衣闻异香。潜来珠锁动,惊觉银屏梦。脸慢笑盈盈,相看无限情。”紫兮缓缓转过头来,黑葡萄一般的瞳仁里映进了他的倒影。 “好个相看无限情啊。”徐老七欢喜的瞧着媳妇,在红唇上又亲了一口,拿出糕点问道:“饿了没?给你买了吃的。” “我觉得自己运气真好,能得夫君如此疼爱,雨薇姐姐也是温柔善良的美人,却没遇上个好丈夫。”紫兮倚在他怀里吃着糕点感慨,还不忘喂给他一口。 徐老七本不爱吃这些甜腻的东西,但是媳妇白皙的小手给递到嘴边了,那吃的就不是糕点,而是心意了,咬了一口枣泥糕,心里美得开了花。 午饭计划是到桃溪镇吃的,要过了正午才到,徐老大终于找到一句话问媳妇:“你饿吗?” “不饿。”甄氏低声答了一句,肚子却不争气的叫了一声,怕坐车颠簸,早饭她没吃饱,早就饿了。 徐老大想了想,问道:“要不我去跟老七说说,咱们就在附近吃点吧,莫等到桃溪镇了,想必他媳妇也饿了。” “不用了吧,这附近连个村庄都没有,哪有吃饭的地方,出城这么久了,也快到了吧。”甄氏低着头轻声答道。 车里再次陷入了沉默,马车猛地一阵摇晃,停住不走了。车夫检查了一下,回道:“大爷,车轴好像出了点问题。需要修一下,要不您和大夫人先去七爷车里挤一下吧,马车修好了,小的们就追上去。” 也只能如此了。 主子们坐的大马车上坐四个人仍然很宽敞,甄氏为难的扫了一眼骑马的侍卫们,其实他们兄弟两个可以去骑马,她和紫兮坐车。徐老大心中窃喜,刚好可以瞧瞧老七和他媳妇在车里做什么,就装作没瞧见媳妇的眼神儿,直接把人抱到了车上。 在下人面前被他抱,这还是第一次,甄氏红了脸,恨不能把脸缩进脖子里。 “诶?你们车上怎么有糕点?”徐老大突然问道。 “路过蒋记买的,怎么了?”徐老七不解。 “那你怎么不给你大嫂买一包?” “大嫂……归你照顾,关我什么事?” “老七,你……”徐老大被噎得说不上话来,冉紫兮看明白了怎么回事,就把糕点送到大嫂面前:“快正午了,颠簸了这么久,大嫂也饿了吧,吃点垫垫吧。” 当着大家的面,甄氏怎么好意思独自吃东西,只低声说不饿,不好意思伸手去拿。 紫兮看出她的窘迫,就递给甄氏一块,又自己拿起一块:“大嫂,咱们一起吃吧。”甄氏这才接了过去,低头咬了一口。 徐老大低着头默默反思自己的错误,难怪妻子不喜欢自己,确实不如老七会疼媳妇,以后得学着点。 紫兮瞧着他们夫妻两个都低垂着头,一副做错事的模样,只想笑,就转过身趴到车窗上继续看风景。 徐老七瞧着大哥大嫂实在无趣,就凑过去搂着媳妇,跟他脸贴着脸,看窗外烂漫的桃花。 “刚才你说的那句诗真好,再说一句我听听。” “说了你也不会对句啊,给你说个简单的吧。批竹初攒耳,桃花未上身。他时须搅阵,牵去借将军。你说说是什么意思?” 徐老七想了想,笑道:“这个我知道,这说不是桃花,而是一匹桃花马,想送给将军又舍不得,所以说借,如何?” 紫兮看看他的得意样,莞尔一笑,把杏仁酥递到他嘴边:“好吧,你说对了,奖励吃一口杏仁酥。” 看他嘿嘿笑着咬了一口,紫兮拿回剩下的一小块放进自己嘴里。拿出自己的绣花帕子给他擦了一下嘴角的碎渣,却见他又递了一块杏脯过来,只得张嘴接了。 “甜吗?”徐老七认真的问。 “嗯。”紫兮点点头,咬碎咽了下去。 “我尝尝什么味儿。”他说着便俯身在她嘴上吃了一口。 要脸不红心不跳的秀恩爱也十分辛苦,紫兮实在撑不住了,用哀求的眼神看看他,就偎在他怀里不动了。 徐老七心里乐得开成了一朵绚烂牡丹花,今儿祖母交给的任务真好,否则,车上多了两个人,媳妇必定不肯跟他腻歪了。 徐老大和甄氏都看的瞠目结舌,无语凝噎。别人家的夫妻竟然是这样相处的么? 第79章 拴娃娃 娘娘庙的大殿正中供的是女娲娘娘,左边是三排泥塑的男娃娃,都光着身子坐着,右边是三排泥塑的女娃娃,都穿着肚兜坐着。 烧香拜了娘娘之后,他们就拿着金丝红绳开始选自己喜欢的娃娃,带回家去。 “你看,这个大眼睛的小男娃,虎头虎脑的多讨喜啊。”紫兮指着其中一个咧着嘴呵呵笑的圆眼睛娃娃给徐老七看。 “你呀,挑娃娃都不会找重点。眼睛大有什么用,你看旁边这个才好呢。”徐老七指着旁边一个明显高壮一些的娃娃道。 紫兮歪着头认真的瞧了瞧:“好像那个是胖一点,可是不如这个好看呀。” 徐老七看着媳妇,恨铁不成钢的摇摇头:“不是让你看胖瘦,你看重点的地方,这个小*最大,能给咱们多生孙子。” 紫兮眨巴眨巴大眼睛,红着脸把金丝红线塞进他手里一根:“那你拴男娃吧,我去寻个好看的女娃娃。” 徐老七看媳妇不好意思了,就嘿嘿笑着把红线拴在了可心儿的男娃身上,嘴里念叨着:“好儿子,跟老子回家,给老子多生孙子,听见了吧。” 冉紫兮在三排女娃娃里面,仔细地选了一个眉眼温柔,笑意盈盈的,却又遭到了徐老七的批评:“这个女娃娃一看就是个好脾气的,将来嫁了人还不得受人欺负?就像你这样的,也就是遇着我了,要不然你怎么活得下去……” 紫兮不等他说完,就撅起嘴走向一边:“那我不选了,你自己选吧,反正都是你说了算。” “别呀,媳妇儿,生孩子这种事还得靠你呀,你喜欢这个,咱们就要这个吧。”徐老七见媳妇生气了,赶紧跑过去把她揽回来。 紫兮把金丝红绳小心的系在女娃娃身上,嘴里照规矩说着:“乖女儿,咱们回家啦。”拿起来和他手里的男娃凑在一处瞧了瞧,满意的带着一双“儿女”回到住处。 这是一座小庙,并没有太多的居士寮房,只一个小院落是给香客住的。正房里也供着女娲娘娘,东侧两间厢房丫鬟们已经打扫出来,铺好了从府里带来的被褥。丫鬟们要去女尼居住的禅房里挤挤,侍卫们就只能去马车上凑合一宿了。 天气晴暖,到了傍晚还不觉得冷,晚饭就在小院里摆下了。老太君派来的婆子寇嬷嬷端着一壶酒过来,说这是女尼给的百子酒,无论男女都要喝上一杯。徐老七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对菜却意见很大,吃了几口就放了筷子:“斋饭就斋饭吧,可也不能淡出个鸟来吧,这菜怎么吃呀。” 这里的厨子不会做菜,一盆白菜豆腐炖的确实跟猪食差不多。徐老大却没计较,教训老七道:“你这一年在府里养娇了,除了肉什么都不想吃,以前在军中还不是火头军做什么就吃什么?” “军中吃的不好,起码也要放盐吧,你看这是什么菜呀,豆腐稀烂,白菜一坨,连盐都不放。”徐老七抱着胳膊,看都懒得看。 甄氏原本咬牙吃着,被他一说,实在吃不下去了。紫兮也停了筷子,起身道:“既然夫君不爱吃,那我去做两个小菜吧,大哥、大嫂略等等,很快就来的。” 不多时,一盘醋溜白菜,一盘麻婆豆腐,一盘蒜香野菜,一盘清炒蘑菇就上了桌,还有一盆野菜蘑菇蛋花汤。 “我瞧着厨房里还有野菜和蘑菇,就做了一点,大家将就吃吧。”紫兮坐下,递了一个馒头给徐永寒。 徐老大已经两个馒头下了肚,为了证明徐老七娇气,就不吃新菜,说:“我饱了。” “来来,大哥,尝尝吧,你弟妹做的,又不是外人,别客气。”自己媳妇的手艺,徐老七还是很有信心的,于是以东道主的身份招呼大哥一样尝一口。 尝过之后,徐老大咂咂嘴,默默地又拿起一个馒头。 看着丈夫窃喜又有点不好意思的表情,甄氏心里很不是滋味,一直自诩清高,精通琴棋书画,以才女自居。可是在老七媳妇面前她可没有半分优越感,冉紫兮同样有才有貌,还能伺候的丈夫舒适欢喜。这与爱不爱没有多大关系,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其实什么都不是,只是个不合格的妻子,没什么可清高的地方。 徐老七满意的嘿嘿笑着吃了起来,风卷残云一般吃净了四盘菜,喝干了一盆汤。吃的舒服,人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饭后照规矩要在正房里坐上一个时辰。 “媳妇,你酒还没喝呢,要不我替你喝了吧。”徐老七好心提醒,知道她从不饮酒,有心英雄救美。 寇嬷嬷抢白道:“不行啊,七爷,这百子酒不能替喝的。” 紫兮为难的看着酒杯,又转头看看端着杯发愁的大嫂,忽然就有了一股子豪气,端起杯一饮而尽,紧抿着唇咽了下去。 “咦?好像也不太辣。”紫兮看向大嫂。 甄氏见她没事,也就喝了,觉得清清甜甜的,倒像是好喝的甜茶。 寇嬷嬷笑道:“这是庙里自酿的百花酒,是甜的,不辣。” 正房门打开,丫鬟们摆了两个凳子进去。中央是女娲像,旁边放着两把椅子,原本是给夫妻二人坐的,谁料今日来了两家,就只能加凳子了。两个男人坐了两把椅子,甄氏很自觉的坐到徐老大旁边的凳子上。 紫兮懂事地朝着另一只凳子走去,却被徐老七长臂一伸把人捞到了自己腿上,轻笑着捏了媳妇脸蛋一把:“媳妇真好,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白天琴棋书画,晚上还能让丈夫尽兴,这么好的女人上哪找去。” 紫兮脸一红,歪在了他怀里:“不知为什么,我有点困,睁不开眼了。” “昨晚没睡好,今天让你早点睡。”看看怀里脸色酡红,眼神迷离的女人,抱着她坐了一会儿,见院子里收拾的下人们都退了出去,就抱起半睡半醒的媳妇回自己房间去了。 甄氏也有点晕,想睡觉又不想睡,也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感觉。身上有些无力,怕自己倒到地上,就往前一趴,趴在了丈夫腿上。 徐老大正瞧着老七的背影出神,猛然间妻子扑到了腿上,就顺势抱起她,欢欢喜喜的回房去了。 “我伺候夫君……更衣吧。”被院里的凉风一吹,甄氏清醒了一些,硬撑着下了地,帮徐永安解了腰带,褪了外衣。又让他坐到床上,给他脱了靴子。 土坯房隔音效果很差,木床不太结实,坐上去动静也颇大。 隔壁传来一声柔媚的娇吟,接着木床便吱呀作响,男女的热喘一浪高过一浪。 甄氏借口身子不舒服已经躲了丈夫十来天,此刻徐老大听到这种动静就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抱住她,低声道:“你身子可好了?” “我……”头脑里想要拒绝,可是那声音却似乎是蛊惑了她,竟然前所未有的期盼着与他敦伦。 徐老大却已经等不及了,把人放到床上,就迫不及待的扒了衣裳。甄氏闭着眼,满脑子里都是隔壁传来的声音,蛊惑着她,牵引着她的思绪,等在着丈夫与她亲近。 第一次,在他进入的时候,她没有全身僵硬,而是低声嗯了一声,既像满足的叹息,又像不满的召唤。徐老大有些意外、有些惊喜,今天他没有照顾好媳妇,让她饿肚子,又不会陪她对诗,难得媳妇却如此温柔的对待他,第一次乐意睁着眼睛看他在她身上动作。 甄氏瞧着这个一脸欢喜的男人,心中愧疚。 十年了,就算有天大是仇也该解开了。他对她的宠不在于甜言蜜语,海誓山盟,而是用十年的坚守来温暖她。 哪怕自己从来不给他好脸色,从来不曾去取悦他,甚至不乐意陪他睡觉、不乐意给他生孩子。他依然爱着她,纵着她,不准任何人欺负她。若不是他一心一意的护着,她在国公府早就举步维艰了。 “夫君……”甄氏轻轻的唤了一声,却不知此刻她的声音有多么柔美动听。 徐老大动作一顿,低头便看到了那双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意的大眼睛,水汪汪的,格外惹人怜爱。 “嘉嘉……”十年了,他终于敢再次叫她的乳名,抱着她给她所以的欢爱。 烛火跳动,映着桌子上一对拴着红绳的泥娃娃,憨态可掬的笑…… 第80章 急吼吼 早晨睁开眼,甄氏就瞧见屋子里亮堂堂的一片白日光。 “什么时辰了?”她抬起头看了一眼窗户,才发现自己竟然枕在丈夫胳膊上。徐老大已经醒了,却没有动,乖乖的给她枕着胳膊,看着她笑。 “辰时过了。”徐老大淡淡答道。 “啊?”甄氏吃惊的叹了一声,自语道:“这么晚了呀。” “没事儿,昨晚累着你了,今日咱们晚起些吧。”回想起昨晚,徐老大无限满足,媳妇柔情似水,乐意接纳他了。虽是没有隔壁老七家弄得更强烈更长久,但是他也很满足了。 甄氏确实觉得腰酸得很,恍惚记起昨晚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隔壁还在狂热的缠绵,这才明白为什么老七媳妇到上房请安总是迟到,不是冉紫兮不懂礼数,实在是被男人折腾的没力气,早晨都醒不过来。 见他的胳膊还没有收回去,甄氏不好意思道:“把你胳膊枕麻了吧?” “没事儿,”徐老大憨憨一笑:“你天天枕着,我才乐意呢。” 头一回这样对话,夫妻两个互相瞧瞧,竟然说不出话来了,气氛有些僵持,却听到了来自隔壁的笑闹声。 “兮儿,你看那两个胖娃娃,哪一个会先来呢?” “我猜不出来。” “我猜一定是男娃。” “为什么?” “因为你选的这个女娃太弱了,你瞧我选的男娃,小*这么大,一看就是个强壮的,肯定比女娃跑得快,先出来,然后保护妹妹。不然,咱们女儿会被别人欺负的。” “有你这么霸道的爹,谁敢欺负你女儿呀。” “哈哈哈……对,谁敢欺负我女儿,我剁了他。” 土坯房隔音效果极差,老大父妻听着别人的对话,不约而同地看向了自己屋里的一对泥娃娃。娇憨的笑脸,堆了几圈肉褶子的脖子,胖乎乎的胳膊腿儿,怎么看怎么让人喜欢。 徐老大嘿嘿一笑:“嘉嘉,不管你生什么,我都喜欢。” 甄氏一愣,对于这个称呼一时无法接受,又想起昨晚种种……脸上一红,垂下头去。 回家的路好像比来时短似的,不像原来那么难熬了。马车已经修好,甄氏依旧垂头坐着,却不是躲在角落里。徐永安看着妻子手里捧着一对泥娃娃,忍不住欢喜的笑,好像那对娃娃很快就能变成真娃娃,在他们面前活蹦乱跳似的。 回到徐府,目光犀利的老太君很快就看出了端倪,暗暗点点头。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大媳妇以前不和三媳妇比,因为不是同路人,可是现在她与老七媳妇很多地方都相似,必然有意无意的去比较一下,逐渐的就会受些影响。 从娘娘庙回来之后,徐老七照旧是夜夜缠绵、从不间断,风雨无阻。 三月初天气越发晴暖,初十休沐这日徐老七就想带着媳妇去庄子上放纸鸢,哄媳妇高兴。谁知小女人却不领情,说身子不舒服,不想出门,就在后花园里赏赏花、喂喂鱼,一天也就过去了。 上弦月挂在树梢的时候,徐老七在被窝里抱着媳妇低语:“这几日你都说身子不舒服,每晚都是轻轻的弄一回,不尽兴……” “可是今日我也不舒服。”紫兮闷头道。 “究竟哪里不舒服?我要叫大夫来,你又不肯,可是……都连着几天了,明日叫大夫来瞧瞧可好?” “不好,我不要见大夫。这一个月每晚都折腾,只是腰疼而已,歇歇就好了。” 徐老七无奈的叹了口气:“好吧,那就让你歇歇,明晚再亲热。” 紫兮心里悄悄的舒了一口气,柔声道:“那就睡吧。” 紫兮心里惦记着事儿,晚上就睡不踏实,徐老七觉着媳妇应该是真累了,就有点自责了,娇弱的小媳妇,怎么能跟自己壮实的体格比。 天刚蒙蒙亮,徐老七就轻手轻脚的起身了,舍不得吵醒媳妇,给她掖好了被角,拿过衣服摸着黑穿上。 “夫君……”她轻轻柔柔的唤了一声。 “你醒了?再睡会儿吧,还早着呢。”徐老七穿上外袍。 “我想回娘家住几天行吗?”小媳妇怯怯的问道。 徐老七系腰带的手停了一瞬,道:“怎么想起回娘家了?” “昨晚做梦梦到我娘了,我想回去住几日,给大哥的婚事帮帮忙,也祭拜一下母亲。”紫兮缩在被窝里,只露出一颗小脑袋。 “那……你早晨去,晚上我去接你回来。”徐老七坐到床边。 “住几日不行吗?”小媳妇的大眼睛里满是哀求。 “可是……从成亲到现在,我们晚上都没有分开过呢。”他也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变得婆婆妈妈了,可是偏就不想答应她。 “夫君,求你了……”紫兮从被窝里伸出温热的小手拉住他的袖子。 “那……好吧。”徐老七反握住她的手,心一软就答应了。又嘱咐道:“多带些东西给她们,莫让人笑话咱们小气,你也多带些银子,若是吃的不顺口,就去外面酒楼里买。” “恩,你放心吧,我回自己家,还能吃亏不成?”紫兮笑道。 徐老七不悦道:“这里才是你的家,以后冉家只是娘家。” “是是是,夫君大人说得对,你快去军营吧,莫迟了。”紫兮笑着推他一把。 徐永寒站起高大的身子,又看了缩在被窝里的媳妇一眼,才恋恋不舍的洗漱去了。 晚上回到家,果然没有了小媳妇的身影,屋子里空荡荡的,让他觉得很不习惯。闻了闻她插在水瓶里的花,又瞧了瞧书案上她新描的一幅绣花样子,心里闷着一口气,堵得难受。 床太大,一个人躺着不舒服。徐老七翻来覆去睡不着,坐起来瞧着窗户上的平安结发呆。 自己出征的时候,莫非她也是这样孤枕难眠的吗?这个傻丫头,这会儿在娘家干什么呢?明天一定要把她接回来。 次日傍晚,徐老七早早地从军营里出来,策马扬鞭就到了安平侯府,兴冲冲的要接媳妇回家,却被告知冉紫兮跟着冉秦氏和康郡王妃去卫府做客了,明天才回来。 兴高采烈的男人顿时就像只泄了气的皮球,蔫了。冉子霖留他吃饭都懒得吃,拧着眉头回家去了。出了护国大街的时候,有心想去卫府瞧瞧娇妻,又怕被人笑话。咬咬牙,调转马头回家了。 又是难熬的一夜。 第三天傍晚,徐老七从军营出来的更早,绷着一张脸,去冉府接媳妇。却被门房告知全家人都去九华寺烧香了,明天才能回来。 徐老七两道剑眉立了起来,一双大手握成拳又松开。冉府门房隐隐觉得气氛不对,吓得默默退了两步。 做人家媳妇怎么可以如此不负责任,都三天没回家了,还不赶紧回家?跑去烧什么香?徐老七满肚子气没地方撒,想去九华山把她揪回来,又觉得……唉!媳妇肯定又要哭,冉家的人也会笑话自己离不开媳妇。罢了,徐老七重重的叹了口气,寻了几个朋友到阆月楼喝酒去了。 喝多了比较容易睡着,在梦中抱着媳妇横冲直撞了一晚上。 第四天了,徐老七实在无法忍受这么久见不到媳妇,从早晨太阳升起,就盼着日落西山。午后太阳刚刚西斜,他就待不下去了,早早地告了假出来,路上就打定了主意,不管今日她去哪里,都要把她接回家。 徐永寒进了侯府,压着火,先去上房拜见了冉家祖父母,冉子霖还没有从衙门回来,就由丫鬟带路去后花园找冉紫兮。 男人憋着一肚子气,急吼吼的大步走向那座绣楼。一定要给她点教训,看她还敢不敢好几天不露面。女人就是不能太宠,恃宠生娇,越发胆大妄为了。 绣楼前面的花圃里,姹紫嫣红的娇嫩花朵吸引了几只蜻蜓蝴蝶在飞舞,旁边躺椅上闭眸熟睡的美人儿安静恬淡。暖暖的阳光笼罩着她娇小的身子,身上厚厚的羊毛毯都晒得蓬松柔软。温热的春风吹拂着她红润的脸颊、黑亮的发丝,飘进他眸中化作万千绕指柔。 徐永寒满腔的怨气在看到妻子的那一刻烟消云散了,一颗心也柔软了几分,嘴角溢出一丝淡淡的笑,轻轻走到她身边,握住莹白的小手。 冉紫兮歇晌本就睡得浅,被他握住手就睁开了眼睛,柔声道:“夫君,你来了。” “恩,跟我回家吧。”徐永寒温热的眼神笼罩着妻子俊美的脸庞。 “我想……”冉紫兮恳求的目光看过去,却看到他的眼神冷了几分,竟然还带着几丝委屈与受伤,唇角也抿成了小铁条。 “我想你了,正想一会儿回家去呢。”她咽下了请求的话,从善如流的顺了他的心思,调皮地吐了吐舌尖儿。 他咧开大嘴嘿嘿一笑,在她脸上捏了一把,媳妇儿学会调皮了。 她想他了,他也很想她,都说小别胜新婚,嘿嘿…… 第81章 绕指柔 冉紫兮从拴娃娃回来之后,就开始掰着手指头数日子。 自从平娘子给她调理过身子之后,月事就十分准时,几乎每个月都是廿五这天来,提前几天会觉得胸腹胀痛。于是她每日小心的观察着身体的变化,忐忑的盼望着月事不要来。 廿五这日真的没有见红,而且也没有胀痛的感觉,紫兮心中暗暗欢喜却不敢表现出来,万一只是月事迟了呢?若是她那么急着盼着生孩子,还不被人笑话?哪怕是丈夫,也不能让他知道,不然,他肯定会在被窝里抱着她的时候说些混话。 迟了十来日之后,她几乎认为就是怀孕了,便小心翼翼的找借口说身体不适,不让徐老七再那么不管不顾的胡来,怕伤着孩子。好在他还算疼她,果然就轻柔了很多。 初十休沐那日,他兴冲冲的叫她去放纸鸢,她也没敢去。又回娘家躲了几日,他来接她的时候,本来想扮可怜再多住两日,却发现他眸光中透露的无法容忍,就把说了一半的话咽了回去,乖乖的跟着他回了国公府。 晚膳时,老太君打趣老七:“这几日你媳妇不在家,你也跟丢了魂儿似的,今日这才算精神了。 ” 徐老七嘿嘿笑着又给媳妇夹了两样菜,把她的碗里堆得像小山一样高。“多吃点,这几天都饿瘦了。” “呃……”紫兮嗓子眼儿一噎,差点卡住,还好徐老七眼疾手快的递过一杯水,才送了下去,憋红了脸道:“我哪有,在娘家我每顿饭都吃的很饱的,不然……”不然饿着孩子怎么办? “不然什么?”徐老七见媳妇说了半截就顿住,追问道。 紫兮红着小脸低下头去:“不然,下次你肯定不让我回娘家住了。” “你以为还有下次?”徐老七阴测测的笑。 紫兮垂头吃饭,不再理他,却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始终笼罩在自己身上,暖暖的、深深的,只有夹菜的时候扫一眼盘子,其余时候都瞧着她。如此不加掩饰的目光,谁都看得出来,他是真的想她了。 徐老大也厚着脸皮给媳妇夹了几样远处的菜,以前他不好意思做这样的事,如今有老七没皮没脸在先,他做点小举动也不算出格了。 甄氏抬头看了丈夫一眼,没说什么,嘴角翘了翘,低头吃饭。 老太君满意的笑笑,用湿帕子抹抹嘴道:“两个孙媳妇,谁先怀孕,我就把府库里那幅《洛神赋图》真迹奖给她。” 那是甄氏最喜欢的东西,每次到府库里找东西,都忍不住从匣子里拿出来瞧瞧,又依依不舍的放回去。老太君以前在这方面故意不满足她,就是怕她沉迷琴棋书画,对徐老大更冷淡,如今夫妻俩关系好些了,给她些甜头又何妨。 紫兮看看大嫂惊喜的目光,心中暗笑,《洛神赋图》她只临摹过仿品,从未见过真迹,如今竟然成了奖品了,这孩子来的真是时候。 眉眼中的欢喜落入徐老七眼底,却不知为什么,转瞬小媳妇又担忧的皱起了眉,他温和笑笑,握住媳妇的手:“放心吧,咱们肯定赢。” 紫兮不好意思的抽回手:“什么赢不赢的。” “呵呵!吃饱了吗,咱们回房吧。”徐老七宽厚的笑笑,不跟媳妇计较,只想快点回去跟她亲亲热热的腻歪一会儿。 “可是……我还想陪祖母说会儿话呢。”小媳妇低声道。 老太君爽朗一笑:“你们小别几日,老七想你想的抓耳挠腮的,快回去吧,不用陪祖母了。” 出了上房的门,徐老七就一把抱起媳妇,大步流星往回走。 “快放我下来,祖母这里的下人都瞧见了,以后你让我怎么见人?”小媳妇低声抗议。 “不放,你个没良心的,一点儿都不想我是不是?看我一会儿怎么收拾你。” 回到卧房,把人往床上一扔,凶猛的男人就扑了上来。紫兮微眯着眼睛,娇弱无力,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他毫不客气的含住香软红唇,舌尖儿不停地在唇上蠕动,时而轻轻地咬磨着,时而快意的吮吸几口。继而,轻轻地扣开她的的牙关,把那一只嫩舌卷入自己湿润的嘴中…… 呼吸愈发急促,心情愈发迫切,难耐的*研磨着她大腿根,让她微微颤栗。大掌伸进了衣服里面,爱抚着柔软的女人,他从心底里想的挠心挠肺的女人。 “不……”小媳妇颤栗着轻轻拉住他扯衣服的手。 他蓦地抬起头,震惊的眸光中有疑问和委屈,甚至还有一丝恐慌:“为什么?兮儿,为什么不愿与我亲热了?” “我不是不愿,而是腰疼的厉害,想让你轻点儿。”紫兮红着脸不敢看他。 “媳妇,我不傻,你最近这些天一直在躲着我,你以为我瞧不出吗?你说腰疼,又不肯让大夫瞧,分明就是借口。”徐永寒压抑着怒火,紧盯着她说道。 紫兮舔舔唇,抬眼看他:“我正想跟你说呢,明天你让徐千去把平娘子接来行吗?我想让她给我捏捏腰。” 徐老七一怔,有点懊恼地帮她拉好胸前的衣裳:“真的这么疼?我错怪你了,媳妇,其实我也不是非做那事不可,我只是……想你想的难受。” “我知道,因为……我也很想你,其实你只要轻一点儿就好。”紫兮温柔一笑,伸手勾下他的脖颈,主动送上自己柔软的香唇。 媳妇主动示好,已经剑拔弩张的男人就没有强迫自己的宝剑回鞘,只轻柔的进去、细细研磨,像脉脉低诉的情话,与她一起体味小别重逢的温暖与欢快。 一物降一物,娇软的小媳妇让冷硬的将军化作了炽热的绕指柔。 “媳妇儿,我今日才知道,细品肌肤相磨,静听心跳热喘,其实另有一番味道。”徐老七和媳妇沐浴过后,相拥着在被窝里说话。 小媳妇脸上的红潮未退,娇媚可人,柔声道:“夫君疼我,我欢喜的很。” “嘿嘿!我当然疼你,以后你说怎么做,咱们就怎么做。”禁不住表扬的徐老七在媳妇面前夸下海口,之后的几天果然对媳妇的要求百依百顺。 第二日去接平娘子的徐千是空着车回来的,街坊说他们一家年前已经去了陕北老家。不知何时回来。紫兮觉得有点遗憾,本来还想让平娘子来号号脉,若真是有孕了,就要好好答谢她。 转眼又到了三月二十休沐日,康郡王妃派人送来帖子,邀老七夫妻两个去郡王府赏花。 暮春时节,天气更暖和了。到处是热闹的鲜花争春。黄鹂、杜鹃发出婉丽的啼声,草地青翠欲流,蓝湛湛的天空像空阔安静的大海一样,没有一丝云彩,空气湿润润的,呼吸起来感到格外清新。 墨祁骁以东道主的身份招呼着徐永寒和冉子霖在飞檐亭中喝酒赏花,酒不醉人人自醉,花自芬芳人更美。 不远处,就有他们的心上人在紫玉兰树林旁赏花。最稀奇的是花匠居然培育出一种盆栽的七彩玉兰,一朵花上竟然能有彩虹般的颜色,美得炫目。 冉紫兮蹲在一盆七彩玉兰花前,认真的数了数,“真的有七种颜色啊。”她采下一朵,惊喜的站起身子,想拿去给自己的丈夫献宝瞧瞧。谁知起身时,突然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身子直直的朝前栽了下去。 “夫人……”跟在身后的初月惊呼一声,抢步上前抱住冉紫兮倒地的身子。焦急的转头正要喊七爷过来,就发现徐老七已到近前,紧锁着双眉抱起他心爱的小媳妇,一声声的唤着。 “快传太医。”冉紫倩也疾呼起来。 第82章 真争气 太医诊脉时,冉紫兮已经睁开眼了,只是仍旧觉着头晕目眩,无力的倚在丈夫怀里。 “我夫人如何?可有大碍?”徐老七一脸紧张,是真的害怕了。媳妇晕倒的时候,他已经在心里把自己骂了几十遍。她前些天就说不舒服,是他太大意了,对媳妇关心不够。 李太医诊完脉便笑眯眯的起身行礼:“恭喜徐将军,尊夫人是喜脉,已经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 徐老七面色一怔,对这句话似乎没能完全消化,眨眨眼想了想,还是有些不确定,张嘴正想让太医重复一遍。怀里的小媳妇却突然有了力气,坐直了身子问道:“真的?能确定吗?” “千真万确,若是早些天可能还不敢确定,如今滑脉已经十分明显,该是快有两个月了。”李太医老神在在,一副十拿九稳的模样。 徐永寒放声大笑,拍着大腿说了一声:“好,重赏。”,低头看着媳妇甜蜜羞涩的笑容,心里更是吃了蜜一般的甜,满脸的笑意简直快要挤不开了,却又突然抬起头,紧张地问道:“那为何刚才会晕倒?可有大碍?” 李太医微微一笑:“无碍的,将军大可放心,只是蹲的久了,猛一起身,气血稍亏。我开几副保胎养神的方子,夫人以后多吃些温补的食物就好了。脉象稳健,生下来的小将军必定十分强壮的。” 徐老七大嘴一咧,笑得再也合不上了。冉紫倩忙命丫鬟去冉府送信,不多时,冉家老太太、老爷子、冉卿轩等人都从两府相连的侧门赶了过来,围着冉紫兮问长问短,又轮番叮嘱。 突然之间就变成了重点保护人物,冉紫兮应接不暇,却又十分甜蜜。午膳时,众人都争着抢着给孕妇布菜,生怕她吃不饱似的。尤其是徐永寒,连饭都不吃了,只专职照顾她,也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欢喜,连声夸赞:媳妇真争气,头一个月就怀上了。又连声抱怨郡王府的菜色不够好,辛辣菜太多,适合孕妇吃的太少。 冉紫倩啼笑皆非,这已经是特意吩咐厨房多做了好几道孕妇菜了,紫兮本来饭量就小,总不能一个人吃十几道菜吧。 冉卿轩用袖子抹了抹眼睛道:“昨晚我还梦到你娘问我,兮儿过得好不好?一会儿回去我就给你娘上柱香,告诉她,女儿好着呢,丈夫疼爱,又怀上了小外孙。” 冉紫兮含泪点点头:“爹,女儿一定好好的,让你们都放心。” 回国公府的路上,徐永寒不肯骑马,陪着媳妇坐进马车,又叮嘱车夫一定要小心平稳,莫颠着七夫人。 上房中,定国公等人正在看儿子从辽东送来的家书,忽听院子里传来徐老七响亮的声音。“祖父、祖母,有大事。” 待徐老七扶着媳妇进了门,定国公肃着脸道:“每临大事有静气,何事慌张?” 徐老七嘿嘿一笑,朝着上座的祖父母行了一礼:“恭喜祖父、祖母,很快咱们徐家又要添一个重孙子了。” 老太君眨眨眼,瞧瞧二人神情,最先反应过来:“你媳妇有了?” “祖母英明,正是。”徐老七得意的甩甩头,神采奕奕,若是有尾巴,只怕就要翘到天上去了。 甄氏吃惊的抬起头,瞧着冉紫兮甜蜜羞涩的模样,低声道了一句恭喜。 “哎呦呦,这么说是新婚头一个月就怀上了,太好了。”老太君喜笑颜开,看向定国公。国公爷也明白了怎么回事,绷着的一张脸瞬间绽开了一朵花,拍着大腿笑道:“好,好,好。” 徐永寒看祖父手舞足蹈的模样,真想问问他,您怎么不说每临大事有静气了? 老太君笑着吩咐管家大娘,速去府库里取《洛神赋图》来,前些日子许下的奖品,必须要兑现的。 徐老七知道媳妇爱极了这些琴棋书画,特意把图打开给她瞧:“喜欢吗?” 冉紫兮伸手小心翼翼的摸摸发黄的画卷,欣喜的点点头。 “好,那咱们就把它挂到书房里,让你每日都瞧着。” 老太君笑道:“老七呀,你爹刚来了信,还问你们两家过得好不好呢,这回信就由你来写吧,把这事写上,若是男娃,可就是你爹的嫡长孙呢。若是女娃,就是长孙女,也很好。” 坐在椅子上的甄氏说了一句恭喜的话之后,就深深的缩着脖子,垂下了头。虎子出生的早,却也只是庶长孙,嫡长孙本该出自长房,如今老七媳妇却先有孕了,她最喜爱的《洛神赋图》也奖给了冉紫兮。从前老七没有成亲的时候,徐老大也总是不在家,甄氏没什么感觉。如今却有了深深地挫败感,似乎在满府下人面前都抬不起头了。更别说面对祖父母和丈夫。 老太君又吩咐道:“阖府的下人们都赏一个月的月例,在听松苑建一个小厨房,孕妇嘴刁,想吃什么就要他们单独做,再有什么其他需要,跟祖母说,没有不成的。” 徐老大替老七家高兴,可是瞧瞧自己媳妇落寞的神情,又觉得心中不忍。当着大家的面,不好意思说什么,用罢晚膳,回到自己房中就一把抱住媳妇,搜肠刮肚的想词儿安慰她。 甄氏幽怨的目光看向桌子上那一对拴着红绳的泥娃娃,心中对孩子的渴望愈加浓重。忽略了之前的种种不快,垂眸默默去解徐老大的腰带。 “你的身子好了?”徐老大惊喜道。 从前她总会趁着月事到来的时候,躲上十来天,就算已经过去了,也绝不会主动提起,今日她不想说谎了。 “嗯,已经好了。”她想起在娘娘庙住的那一晚,老七家的确很努力,一直缠绵到后半夜,老七媳妇也很投入,或许这样能更快些怀上吧。 “嘉嘉……”他欣喜异常,轻柔的捧住她的脸。 “今天晚上我都不打算睡了,你可能做到?”甄氏脸通红,眸光却很坚定,鼓起了全部的勇气跟丈夫邀宠。 “当然能,只要你乐意,我巴不得做一晚上。”徐老大正直壮年,身体结实的像一座大山,体力好的不得了。如何能受得了媳妇如此的“挑衅”,当下便行动起来。一晚上把媳妇弄晕了三回,醒过来便接着做,坚决要证明自己的“能力”。 甄氏最大限度的配合着他,竟然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快乐与舒爽,十年夫妻,身体早已适应了对方,甚至比性情更为契合。欢愉骗不了人,她发现自己的身子其实是渴望他的。 第一次,早晨去军营的时候,徐老七在门口等了大哥半晌,从前都是大哥等他。 “大哥,你今儿这是怎么了,再不来,我就去被窝里揪你了。”老七面色不善。 徐老大嘿嘿直笑:“别别,下回我早点儿。” 天一亮,听松苑的小厨房就开始动工了。徐老七昨晚吩咐好了魏嬷嬷,今日一早就在老太君赏的一个月月例的基础上,又单独赏了听松苑的下人们三个月的月例,初月救主有功,赏银子一百两。以后谁伺候的好,让七夫人高兴的,另有奖赏。 初月捧着一百两银子,满眼都是星星,看着七夫人就像看着火热的太阳。一百两啊!那是一个普通下人十年的月例,足够弟弟娶媳妇了,爹娘再也不用为钱发愁了。 徐府上下洋溢着欢欣快活,冉紫兮去书房找些保胎育子的书,无事时便看上几眼,有时瞧瞧墙上挂着的《洛神赋图》,日子悠闲而惬意。 徐老七每天晚上抱着媳妇规规矩矩的睡觉,直到二十九晚上,却睡不着了。 “媳妇儿,太医说前三个月不能行房,可是我想要怎么办?”徐老七拉过她的小手放在自己灼热的地方。 紫兮心上一滞,身子猛地抖了抖,突然就怕了。 第83章 要爬床 “你想做什么?”紫兮心里凉了半截,声音微微发颤。但凡贤淑的妻子,怀孕后不能伺候丈夫的时候就该给他纳妾,或者选个丫鬟做通房。这几天她一直没想到这一点,今日突然想到了,却也不乐意这样做。想到他对别的女人好,在别的女人身上亲热,紫兮的身子抖成一团,像秋风中飘零的落叶。 “你怎么了?”徐永寒吓了一跳,抱紧了她,焦急问道。 “你想纳妾是不是?”冉紫兮眼中含了热泪,颤抖着问。 “胡说什么?怎么突然想到这个?”徐永寒不解。 “我怀孕,自然不能伺候你了。你要找别人,也是应该的。”小媳妇嘴上说的深明大义,眼里却滚落两颗豆大的泪珠,落在他唇角,凉凉的、咸咸的。 他抬手揉揉她头顶,宠溺笑道:“傻乎乎的,整天乱想,我不过是想让你用手帮我解决一下,现在好了,它自己偃旗息鼓了。” 偃旗息鼓只是暂时的,总还会有重整旗鼓的时候,冉紫兮放心不下,一晚上都没睡好。第二日早晨也吃不下去饭,只喝了几口粥,就要去后花园散心。 徐永寒看着媳妇的神情,既心疼又无奈。“小傻瓜,跟你说了不纳妾,你怎么还这样愁眉不展的?” 冉紫兮默默无语,出神的盯着一丛绽放的蔷薇花。就算他不想纳妾,可是祖母会不会不同意?会不会因此怪罪到自己头上?怎么办才能达到大家都满意的结果呢? 徐永寒想哄哄媳妇,就采下一朵茜红色并蒂蔷薇,给她斜插在如意髻上,用最温柔的声音赞道:“真好看,跟你的衣服刚好是一个颜色。” 小媳妇拧着丁香眉深陷在自己的思绪之中,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眉梢的美人痣微微跳动,反映出她内心的不安定。 “你再这样,我就真的要纳妾了。”软的不吃来硬的。 冉紫兮震惊的抬起双眸看他,眼珠儿一动不动,紧抿的唇角无声的述说着委屈:“真的?” 徐老七受不了这种眼神的洗礼,轻轻把媳妇抱在怀里,在她耳边轻声道:“当然是假的,兮儿,你信我一回行不行?我要想纳妾,你根本拦不住,我又何必费劲心思的哄你呢?” 大厨房两个丫头端着两盘点心送到后花园,听到了只言片语,离开后便小声议论。 “你听到了吗?七爷要纳妾呢。” “不会吧,我听着像是不纳妾呀。” “七夫人怀孕了,自然不能再伺候七爷,他房里那两个大丫头都是武婢,恐怕是不能做通房的。这下不知是谁要飞上高枝了。” “小芸,你可以试试哒,咱们大厨房的第一美娘子不就是你么,瞧你今日穿的这身衣裳,跟七夫人的颜色差不多。站在一起就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一对姐妹花。” 小芸抿唇含笑:“你别胡说,我怎么敢肖想七爷。” 另一个丫头道:“你快试试吧,我们这种长得蠢笨粗壮的就不敢有这份非分之想了,你长得这么美,护院李甲根本就配不上你。抓紧啊,下手晚了说不定就被别人抢了先。” 她们于无人处小声的交谈并没有被人听到,徐永寒依旧耐心的哄着媳妇,天大地大孕妇最大,谁让孕妇最爱胡思乱想呢。在后花园腻歪了一上午,午膳在自己院里吃了她最喜欢的几样菜,看着媳妇合上眼,安静的歇晌,徐永寒才轻手轻脚的出去,和几个朋友赛马喝酒。 天近一更时,天色已经完全暗淡下来。通往听松苑的花间小径上,一个头上斜插着并蒂蔷薇,身着砖红色长裙的姑娘站在路旁,默默出神。不远处高悬的四角宫灯映着她红扑扑的脸庞,虽看不真切,却给人一种朦胧的美感。 徐永寒今日醉的眼神都迷离了,几个儿时光着屁股玩儿大的伙伴庆祝他很快就要喜得贵子了,他想想人家那些已经能耍小木枪的儿子,就欢喜的期盼着自己的儿子早点出生。心里高兴,免不了多喝几杯,就醉的脚步虚浮了。 “媳妇儿,你在这等我呢?想我了吧!”他从身后一把抱住身段窈窕的姑娘,一只大手滑到了她尚且平坦的小腹上。正要习惯性的把媳妇抱起来,却在贴近她肩窝时,闻到了一股子呛鼻子脂粉香气。 冉紫兮眉目如画,不用描摹就如芙蓉初绽。她不爱脂粉,身上也很少熏香,靠在他怀里时能闻到清新的体香,正对他的脾性。 徐永寒在抱住她的时候就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因为喝多了酒有点恍惚,也就没有深究。此刻脑子里一激灵,酒醒了大半。转过女人的身子,扫一眼这个低头装羞的淡妆女子,徐永寒冷冷问道:“你是谁?为什么扮作七夫人蒙骗爷?” 小芸垂眸娇声道:“七爷误会了,奴婢并不是扮作七夫人,奴婢从早上就穿的这套衣裙,刚刚路过这里不小心把耳环掉了一只,正在寻找。谁知七爷……七爷竟然会抱住奴婢,奴婢吓得不知所措,也不敢说话,求爷做主啊,奴婢是冤枉的。” 小芸跪到了地上,低声啜泣起来,抬头用含着泪光可怜巴巴的眼神朝着徐老七眨了几下,电力十足。 “哈哈哈……”徐老七大笑,莫名的开怀,对小芸爽朗道:“真是个美人儿呢,你起来吧,跟我 去见夫人,把咱们的事说一说。” 小芸起身,小碎步跟在高大的七爷身后,心里敲响了小鼓。他说“咱们”的事,还夸我是个美人,看来真的是成功了。自己是大厨房众多丫头中的第一美人,小芸还是有点自信的。果然,铤而走险是值得的,七爷要去说与夫人听,那就是要过明路了,会让自己做通房还是做妾呢?其实不论做什么都好,听说七爷体力十分好,能在床上折腾到后半夜,第一个月就把七夫人弄得怀孕了。照这样推算,自己应该很快也能怀孕,生下一儿半女就是主子了。 小芸心里越想越美,甚至想着若是冉紫兮死得早,其实自己也有被扶正的可能,如果生下儿子的话。 紫兮正在摆弄几个小布片,是刚刚剪好的孩子衣服,打算明天开始做。虽然府里绣娘很多,但是亲娘亲手做的,自然不一样。 “你回来啦。”见丈夫进来,紫兮拿着小块的团花细棉布献宝一般捧到他眼前:“看我给孩子裁的衣服,好看吗?” “好看,你只简单做一两件就好,别累着。”徐老七握住她的手。 小芸定睛瞧着温柔的七爷,唇角就忍不住翘起,脸上一红,低下头去。 “这是……”紫兮终于发现了丈夫身后这个眼生却貌美的姑娘。 “奴婢是大厨房的丫头叫小芸。”小芸乖巧的行礼。 “你带她来做什么?”紫兮不解的看向徐老七。 “媳妇,你看她有什么古怪的地方吗?居然跟你很像呢,同样的发式、并蒂蔷薇,还有颜色相近的长裙,月色朦胧,不仔细看还真能混淆一下。” 紫兮脸色微变,薄怒道:“你什么意思?”一个丫头就可以取代我是不是? 徐永寒捏捏媳妇的俏脸,笑道:“没什么意思,你想怎么处置她?” 紫兮眨眨眼,难以置信的看看徐永寒笑意盎然的神情,又瞧瞧丫鬟小芸窃喜娇羞的表情,突然明白了什么。这是他看上的丫头吗?找她来过明路了? 早上还信誓旦旦的保证说不纳妾,晚上就亲自选了一个人过来,男人的话果然是不能信的。 第84章 断杂念 紫兮眨眨眼,难以置信的看看徐永寒笑意盎然的神情,又瞧瞧丫鬟小芸窃喜娇羞的表情,突然明白了什么。这是他看上的丫头吗?找她来过明路了? 早上还信誓旦旦的保证说不纳妾,晚上就亲自选了一个人过来,男人的话果然是不能信的。 小媳妇一阵心酸,眼里涌起水雾,紧咬着唇不让自己落泪,转过身紧走几步,坐在床上背对着他。女人就是这样无奈,她想起卓文君和司马相如,当初文君下嫁,当垆卖酒,司马也曾感动珍爱一时,后来还是有了纳妾的念头。不然卓文君也不会写下《白头吟》要与君长诀。 徐永寒跟着媳妇坐到床上,憋着笑低头探寻她的表情,却见莹白的贝齿紧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面色一紧,眸中满是心疼的神色,不敢再逗她了,伸手轻轻捏住她小巧的下巴:“别傻了,又瞎想,这个不安分的丫头居然敢打主子的主意,分明是活腻了,我带她来就是给你惩罚的,要打要罚都随你。” 小芸脸色一白,吓得腿一软,跪倒了地上。双眼失神的瞧着徐老七,就这样失败了么?那么必定少不了一顿打了。她已经预想了结果,成功了就是一世的锦衣玉食,失败了就会挨一顿打。两相比较,还是决定冒一次险。 冉紫兮并不买账,依旧不肯瞧他:“要打你直接打便是,何必带到我面前来添堵。你们男人不都喜欢三妻四妾吗?有几个乐意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徐永寒拉过她的小手握在手心,正色道:“好,那我就用一辈子让你看看,我是如何真心真意待你,白首一心的。” 他站起高大的身子,面沉如水,冷若冰霜。对魏嬷嬷道:“这个丫头胆敢存了非分之想,还穿上与七夫人相似颜色的衣服,在头上也带一朵并蒂蔷薇,想鱼目混珠,趁我醉酒占我便宜。当真是好计谋、好大胆,这样的丫头留着迟早是祸害。你当爷是傻子吗?由你摆布?魏嬷嬷,把她带去前院狠狠的打上一百板子,我在后院要听到声音。” 小芸吓得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七爷饶命,饶命啊……”她原以为最多打二十板子,却没想到是一百,那她会被活活打死的。 两个粗壮的婆子上来架起小芸就往外走,不多时求饶声就变成了痛呼声,一声一声的惨叫震撼着丫鬟们的耳膜,都在小声议论,大厨房最美貌的小芸自寻死路了。 三十多板子过后,声音逐渐微弱,后来竟没有声音了。徐永寒板着脸问道:“怎么回事?” “回七爷,人已经晕过去了。” “真不禁打,拿冷水泼,泼醒了接着打。”在军中打兵痞的时候都是二百板子起步的。 无力的痛呼声已经嘶哑,连哭带叫的挨了三十下又晕了过去。 冉紫兮听着外面传来的一声声惨叫,有点不忍的站了起来,却又知道不能对任何人都发善心,若是不借着这一次杀一儆百,以后还会有很多麻烦。 徐永寒回头看看媳妇的下唇竟然被咬破了,一丝血线溢出,可见她有多怕他纳妾。心里的气多了几分,他心爱的小媳妇,怎么疼都疼不够,却被一个丫鬟气成这样。 “泼醒了,剩下的三十板子沾着盐水打。”徐永寒冷冷说道。 小芸翘挺的屁股已经被打得皮开肉绽,沾了盐水的板子落在血肉模糊的伤处,钻心的疼。撕心裂肺的痛呼震颤着每一个人的心神,同样是厨房出身的小螺就吓得蹲在墙角瑟瑟发抖。 冉紫兮终于听不下去了,拉拉丈夫的袖子:“别打了吧,会出人命的。” “傻媳妇儿,你不用可怜她,她勾引我的时候,可曾想过你的感受?这丫头既然这么喜欢勾引男人,就卖到青楼里去,遂了她的心愿吧。” 从此以后,徐家的丫鬟见了七爷都恨不得绕道走,生怕被他误会自己有非分之想。冉紫兮也彻底相信丈夫是不打算纳妾的,他真的是一心一意的疼她。 小夫妻俩又过上了蜜里调油的日子,徐老大却越发不安生,终于有一天忍不住跑到听松苑来。厚着脸皮请老七媳妇跟自己媳妇多聊聊,不知为什么,最近几天媳妇又开始躲着他了。 冉紫兮怀孕之后,为避免多生事端,就很少出门,只安安静静的在家里保胎。但是大哥的请求,他们夫妻无法拒绝,她只得寻了个借口到听涛苑去见甄氏。 “大嫂看书呢。”紫兮被初月扶着进了门,正瞧见甄氏拿着一本小册子在发呆。 “弟媳来了,快坐吧。”甄氏把手里的书放下,起身相迎。 “大嫂,你看什么书看的这么入迷?我今日来就是想跟你借几本好看的诗词瞧瞧,我们院里的书房,都是兵书战策,没有一本是我喜欢的书。”紫兮微笑着坐下。 甄氏脸色变了变,竟有几分尴尬地说道:“我们这边的书房里有几本诗词,一会儿我带你去挑吧。” “大嫂看的这一本是什么呢?”冉紫兮好奇的拿起桌子上的小册子,一看竟然是今年最好的十首诗。“原来是今年的新作呢,难怪大嫂爱不释手,可舍得借我瞧瞧?” 甄氏本不想借,可是瞧着冉紫兮温和的笑意,又不忍拒绝。只得忍痛割爱,答应给她看几天。两人又闲话了几句,冉紫兮也没能问出什么端倪,只得拿了诗集回去,慢慢瞧。 晚上徐老七回来,小媳妇就偎在他怀里低低诉说:“今日我和大嫂聊天,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之处,我又不敢问的太露骨。只是觉得这本诗集有些古怪,夫君你看,这里面有十首诗,前面的似乎都没怎么瞧,只有最后这一首空空道人的长诗《十年诀》快要被翻烂了。而且今天我进门的时候,大嫂正瞧着这本书发呆,一副神游太虚的模样,好像在想人或是回忆。” 徐老七拿过诗集,不用翻,只一抖,书页就自动的打开到《十年诀》。 十年相思苦,夜半泪成行。当日山盟语,竟成诀别殇。 只看了这几句,徐老七就皱着眉头眯起了眼,脑海中闪过一个白衣人影。 杨玦? 十年,相思,诀别…… “这空空道人是谁,你听说过吗?”徐老七问道。 “我也不知道,明日你去打听一下吧。”冉紫兮温柔的把脸靠在他胸膛上,不让他看到自己的表情,以免被发现说谎。她听说过,空空道人是白杨状元杨玦的雅号,可是她不能说,因为那是丈夫讨厌的人,曾经因为和他说了几句话,徐老七就恼了,第一次发火说不要她了。这样的人物,冉紫兮不敢提起,也懒得说,就让他自己去打听吧。 第二天晚上,徐家两兄弟并肩进了听松苑。冉紫兮拿着诗集去了前院厅堂,徐老七接过去转手交给大哥:“大哥,你看看这首诗,大嫂似乎就是受了这个蛊惑的。” 徐老大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眉心拧了一个大疙瘩,憋着气道:“这是谁写的?” 徐老七冷笑一声:“我今日已经打听过了,这个空空道人就是白杨状元杨玦。” “他娘的,杨玦这个王八蛋,老子去杀了他。”徐老大一把将诗集撕成两半,大步往外走。 第85章 有玄机 徐老七抢步追了上去,一把拉住徐永安:“大哥,别冲动,杨玦是朝廷命官,你先忍一忍,要杀也要杀的神不知鬼不觉,杀了他跟杀一条狗没什么两样,可是你不能把自己搭进去呀!” 徐老大气的青筋暴起:“老子忍不了,要是你,你能忍吗?” 徐老七沉着脸说道:“忍不了也要忍,你想想祖父,祖母,你想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吗?当初既然是你做下的孽,强娶了人家,现在就该承担这个责任。” 徐老大吃惊的瞪圆了双眼,死盯着老七道:“老七,你是我亲弟弟,连你也觉得是我设计陷害你大嫂的?” 徐老七一怔,没想到大哥会说出这样的话,仔细观察一下他的神色,确实不像说谎,心里就翻腾起来:“难道大嫂在土地庙遇到劫匪的事,不是你设计的?” “你不信?”徐老大怒目圆睁,把拳头攥的咔咔响。 冉紫兮见他们兄弟两个你揪着我,我扯着你,互不相让,怒火滔天,就怕他们动手打起来。走近几步,拉住自己的丈夫:“你们说什么呢?我听不懂,可是我听着这里面好像有误会,所谓旁观者清,不如说给我听听,也许我能找到误会呢。” 徐老七怕伤到媳妇,马上松了手,揽着妻子坐到一边的椅子上。 徐老大看着人家夫妻两个亲昵和美,心里越发酸楚,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闷声道:“当年我对你大嫂一见钟情,两次去甄家提亲被拒,我就打听到她和杨玦青梅竹马,那时候我就打算忍痛放弃了。却没想到在土地庙救了她,当时她衣衫不整,我只能把自己的衣服裹在她身上送她回家,正遇上甄府老太爷见我抱她进去,就做主让她嫁给了我。” 徐老七面色凝重:“大哥,你说的话我都信。可是,大嫂却未必信,四月二十那天我们一家都陪着祖母留宿白塔寺,只有你冒着大雨回家,又那么凑巧在土地庙救了大嫂。你当时为什么要回家呢?” “我……我发过誓不能说。”徐老大皱着眉垂下头。 徐老七与媳妇互望一眼,苦笑道:“大哥,你真傻,为了一个承诺,背了十年黑锅,难怪大嫂不肯原谅你。” 紫兮理清了思绪,缓缓说道:“大哥,心病还需心药医,看来大嫂对你有误会,还是说清楚了吧。而且那首《十年诀》中也提到了白塔缱绻日,竟成永诀时。如果把那天的事情说清楚,大嫂的心结也就解开了。” 徐老大凝神盯着地面许久,说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既发誓不说,就绝不可提起。我先回去了,劳你们费心了。” 徐老大起身就走,老七夫妻俩面面相觑。 “我觉着可能是有一个人在暗中作祟,十年前的四月二十,正好是我和母亲遇到那个可怕的恶人的时候,你说会不会是同一个人?”冉紫兮问道。 徐永寒认真的想了想,点头道:“这里面确实有玄机,大哥守承诺,不肯说,先不要逼他了,等我想想办法再说吧。” 这件事暂时搁置了,没过几日就是冉子霖大婚的日子,紫兮自然要回家热闹一下,初月,初画带着十几名丫鬟仆妇紧紧护在她身边,确保不能受到一丁点儿的伤害,因为七爷已经明确说了,若七夫人伤了一根头发,就要她们的脑袋。 紫兮回来以后,却跟丈夫说了一件怪事。 “我无意中听姐姐说起一件事,就是最近坊间盛赞的那本新诗集,也就是大哥撕碎的那一本,前几天,九公主竟然让康郡王定制了一本镶金边的,说是要等月底到长公主坟上祭祀时用。我打听了一下,长公主去世刚好十年了,而且是四月二十从白塔寺回来就生了大病,没过七日就去世了。你说这会不会太巧了?” 徐老七脸色凝重起来,皱着眉想了想,低声道:“看来这件事很复杂,涉及的人也不少,不过我觉得最大的嫌疑还是杨玦,可是他与长公主,与你们家又有什么牵扯呢?” 夫妻俩商量良久,也没有好的对策,最终老七决定找大哥问个明白。 听说此事可能涉及长公主之死,徐老大再也忍不住了,叹道:“当日就是长公主冒雨找到我,让我速去山下的土地庙救人。并要我发誓,不能说出她来。当时我没有多问,就火速冲下山去,到了才知道竟然是你大嫂遇到了歹人。后来我想找机会去问问长公主,她是如何得知消息的,是否有人故意设计害甄嘉,谁知过了没几天,长公主就病逝了。” “如今死无对证,要查出真相可就难了。”徐老七在屋里来回踱步。 冉紫兮缓缓站起,道:“我有个办法,不知能不能行,既然夫君怀疑杨玦,何不来个请君入瓮,设计一个方法,让他原形毕露。” 四月十八,从辽东传回了消息,定国公世子病重,徐永安和徐永寒马上向兵部请假,到辽东探望父亲。四月十九,老太君忧心儿子也病倒了,却不肯让两个孙媳妇在家侍疾,让她们到白塔寺烧香,给公爹祈福。 甄氏和冉紫兮安排好家里的事,四月二十中午到了白塔寺,烧了一柱平安香,就到徐家专属的居士寮房住下,等着晚上颂平安经,第二日早起烧头香。 午膳后歇了晌,冉紫兮就到大嫂房中邀她出去走走。甄氏穿戴整齐,本想自己出去,见弟媳相邀,也不便拒绝,就同她一道出去了。甄氏带着从小跟在自己身边的两个心腹大丫鬟、也是如今徐老大的两个小妾湘琴和瑶琴,冉紫兮带着初月、初画,一行六人沿着平坦的大路向后山走。 路过一条岔路时,甄氏忍不住扭头张望,冉紫兮便道:“大嫂,总是走大路也很无趣,不如我们沿着小路走走吧。” “这……你怀着身子,若是不小心摔倒了,我可如何向七弟交待。”甄氏为难道。 “无妨,让初月、初画扶着我,不会有事的。”紫兮淡笑。 一行人走上绿草如茵的小路,暖风袭来,舒服惬意。冉紫兮跟随着甄氏的脚步走在后面,很随意的聊着天,说说晚上要颂的《平安经》,又担心了一回各自丈夫,公爹和祖母的病情。 不知不觉间竟然走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当冉紫兮看到那一尊赑屃的石雕时,心中一震,越发觉得徐老七的猜测是对的,这些事之间有关联,而且很可能和杨玦有关,不知能不能在这里遇到他? “不知这里是什么地方,咱们进去瞧瞧吧。”紫兮迈步朝小院里面走,甄氏身子晃了一下,默默垂头跟了进去。花木依旧繁盛,小路上的青苔湿滑,初月和初画紧紧扶着冉紫兮,生怕她滑了脚。甄氏好心的说道:“弟妹,你走在后面吧,我在前面也好探探路。” 说着,甄氏已经从旁边绕过,走到了前面,湘琴瑶琴不动声色的跟了上去。越往里走,甄氏的脸色越发苍白,十年了,她不敢面对这个地方,却又十分期待能回来一次。从前来白塔寺都要陪着老太君,她给自己足够的理由不来这里怀旧,可是今日却忍不住了,因为祖母、丈夫都不在?因为他写了那首《十年诀》?因为期待在这里偶遇他? 不管是因为什么,这间屋子就像一个巨大的磁场吸引着她,让她失魂落魄的往里走。 “啊……”甄氏胡思乱想之际,脚底一滑,身子朝左前方摔了下去。 “小心。”一个温润如玉的声音响起,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握住了她的胳膊,稳稳的扶起她。 甄氏心中一抖,难以置信的抬头,竟然是他!果然是他! 是她想见又不敢见的人,是她十年的牵挂。她怔怔的瞧着他,眼中情不自禁的涌起一汪甘泉,嘴唇颤抖不能言。 “多谢杨大人。”懂事的瑶琴在旁边扶住甄氏,向杨玦屈膝行礼,顺便挡住了冉紫兮的目光。 “是啊,夫人,若不是大人出手相救,只怕您就会摔倒了。若是惊扰了七夫人可就不好了。”湘琴也反映过来,凑过去委婉提醒。 “大嫂,你没事吧。”紫兮轻柔问道。 甄氏回过神来,却没敢回头,怕冉紫兮看到自己的失态,只淡淡道:“我没事,多谢大人。” 杨玦淡然一笑,在四月的阳光中分外明朗:“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师妹小心。许久不见,咱们都不是当初二人一曰读书时了,年纪大些了,更要多留心细小的事情,你们留神走路,我先走了。” 杨玦一身白衣胜雪,飘然而去,恍若谪仙。甄氏没敢回头,怕目光粘到他身上之后就再也挪不开。只直挺挺的往里走,进去瞧着赑屃的石像发呆,回想着那日欢喜的约定,却横遭徐老大破坏,对徐家的怨念又多了一分。 冉紫兮总觉得什么地方有点问题,直到一更天颂平安经时,才恍然大悟。“二人一曰”竟然是两个字,“二更”,这是让甄氏二更天见面吗? 她是孕妇,不可久跪,只颂了一段经文,就说累了,要回去早早睡觉。甄氏自然没有阻拦,让她安心回去休息,且不用等着自己,自己要颂到三更天才回去。祈愿殿里人不少,自然是安全的,只让护院们三更天来这里接人就行了。 第86章 锦绣路 乌云遮月,只剩几颗星星慵懒的眨着眼睛。 甄氏捂着砰砰乱跳的心口,在两个心腹大丫鬟的陪同下摸着黑前往赑屃院。这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已婚妇人夜晚私会外男,若是被人撞见,简直就没法活了。而且夜黑风高,或许在树林中会遇到歹人。但是这些她都可以承受,一个心都死了的人,已经不太在意自己的命了。 小院里黑压压、静悄悄的,唯有正殿中透出烛火之光。瑶琴上前推开殿门,果然见到了那个白袍身影负手而立,背对着门口。 瑶琴退至一旁,让开门口,待甄氏进去之后才关上房门,和湘琴一起守住门口。 “杨大人……”甄氏嗫嚅道。 “师妹,你叫我什么?”杨玦转过头,眸中一片伤心神色碎了一地。 甄氏低垂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颤抖的叫了一声:“玦哥哥……” 杨玦深深的看着她,目光痴缠浓烈,哪怕她不抬头,也能感觉到炽热的温度。 “师妹,十年了,你过得可好吗?我写给你的诗,你看到了么?”杨玦悲戚道。 甄氏沉默良久,哽咽道:“玦哥哥,你忘了我吧,娶妻生子,好好过日子,这样我也安心了。” “十年没有机会在一起说话,如今见了,你就让我去找别人?我把别人抱在怀里,你就欢喜了么?”杨玦一步步靠近,朝着甄嘉张开双臂:“来,让我抱一下。” “不……”甄氏吓得连退了五六步,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不可以,我现在是徐家的媳妇,怎么可以这样?” 杨玦脸色黯了下来,冷笑道:“好个徐家的媳妇!你在国公府锦衣玉食,就忘了当年是如何成为徐家媳妇的了?” 甄氏身子一抖,落下泪来。杨玦步步紧逼,边走边说:“十年前的今天,我们在这里山盟海誓,憧憬未来,说好不日我便到甄府提亲,从此琴瑟和谐,恩爱白头。可是,徐永安竟然暗下毒手,安排劫匪,还装作英雄救美。若不是他横插一脚,我们会过十年痛苦的日子吗?这些往事你都忘了吗?” 甄氏低声啜泣:“我自然忘不了这些前尘往事,这些年我也一直无法原谅他。可是,我已经嫁入徐家,再也回不到从前了。你忘了我吧,好好的过日子,别再这样执拗的一个人苦苦熬着,我求你了,玦哥哥。” 杨玦苦笑,眸中尽是痛楚的神色:“忘了你?活了三十年,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你不是不知道。你能体会我十年的孤枕难眠吗?你能明白夜半无人时的相思之苦吗?是徐永安造成了这一切,你居然不恨他?还要为他守身如玉?我知道你是被祖母逼迫立下重誓嫁入徐家的,我不怪你。只要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我不会介意你已经不是完璧之身。” 他步步紧逼,甄氏已经退到了墙边,面色惨白,嗫嚅道:“不……不可以,我答应过祖母,决不能做对不起徐家的事。虽然我恨他,一直躲着他,希望能和离,可是……只要我还是徐家的媳妇,就决不能做出逾礼的事,这些年夫君对我还是不错的,我虽不能爱上他,却也不能做对不起他的事。” 杨玦停住脚步,阴冷道:“夫君?叫的真是亲热,若没有他从中作梗,如今你的夫君应该是我。可叹我为了你十年不娶,你竟然不考虑我的感受,却时刻记挂着不能影响他的名声。那么你半夜来与我私会,又不肯与我亲近,这算是什么呢?” 甄氏眸中含泪,目光却十分坚定:“我来只是想劝你好好过日子,莫在苦自己了,我虽然不愿意别的女人在你身边,可是却十分希望你能幸福。徐永安不肯和离,我也没办法,你就放手吧,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的。” 杨玦怒道:“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再没喜欢过第二个,你让我找别的女人,我做不到。” 甄氏心中既感动又酸楚,忍不住落下泪来,正要说话,却见房门被人一脚踹开,怒气冲冲的闯进来一个女扮男装的姑娘,三个人互相之间都认识,正是九公主。 九公主指着杨玦怒喝:“杨玦,本宫问你,你今日所说的话可是句句属实?” 杨玦万万没想到九公主会出现在这里,怔愣许久没缓过神儿来,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结结巴巴问道:“九……公主,您,怎么会在这?” “你不用管本宫为什么会在这里,只说你刚才说的是玩笑话还是真的?”九公主疾言厉色。 “微臣……不知公主指的是哪一句?”杨玦眸光闪烁,垂头沉思。 “每一句。” “公主殿下是什么意思,请直言。”杨玦拱手。 九公主冷笑:“好,跟本宫兜圈子是吧,那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口口声声说心中只有徐甄氏,那当年你又为何将麒麟佩送给皇长姐作为定情信物。那首《十年诀》又如何解释?” 甄氏蓦然抬头,难以置信的盯着杨玦。 杨玦在飞快的思量,瞧瞧脸色苍白,瑟瑟发抖的甄氏,又看看怒气冲冲,紧握粉拳的九公主,眉头一皱,痛下决心,沉声道:“当年琼林宴上,与长公主花间相见,一见钟情。谁知红颜薄命,竟然香消玉殒。微臣十年无法忘却佳人,宁愿孑然一身,也不愿娶妻。如今正逢长公主十年忌,特做《十年诀》以祭奠。” 甄氏抖得已经站不住了,身子顺着墙壁滑下,瘫坐在地上。 九公主冷哼一声:“那你刚才跟徐甄氏说的那番话又作何解释?” 杨玦转头看一眼枯叶一般的甄氏,眸中闪过一丝狠厉与决绝,透出一股杀人的寒意,窗外的冉紫兮身子一抖,被丈夫抱住。 这个眼神,她认识,就是那个人,十年前在雨中她与母亲遇到的那个人,前年腊月初六太子大婚时,隐在树林中盯着她的那两道眸光。 杨玦转回头看向九公主的时候,眸光已然沉静:“九公主可能也有所耳闻,甄大人在国子监做博士的时候,我是他的得意门生,时常去甄府,也与师妹甄嘉相识多年,她一直私恋着我,哪怕成亲也无法释怀。今日我故意用激将法激她,就是为了让她一心一意的跟徐永安过日子,莫在想着我了。” “哈哈哈……”九公主仰头大笑,笑出了眼泪,望着门外漆黑的夜空道:“皇长姐,你在天上看到了吗?这就是你一见钟情的美姿仪、润如玉的男子,实则巧舌如簧,口蜜腹剑,一番话都无法自圆其说,转世投胎你可要擦亮了双眼,莫再被人蒙骗了。” 九公主快步走近杨玦,扬手就是一巴掌,“啪”地一声,在暗夜中十分响亮。 “这一巴掌,本宫替皇长姐打你,可叹她至死都不明白你是个衣冠禽兽,花言巧语的哄骗了不知多少女人。” 没等杨玦回过神儿来,又是“啪”的一掌打在了他脸上。“这一掌本宫替太后打你,你十年不娶,太后还以为你是个痴心的男子,对皇长姐一心一意,至死不渝,才多次在皇上面前进言,给你加官进爵,以致你二十多岁就成了三品大员。太后疼惜你,想不到却是被你蒙蔽了,恐怕你在她老人家面前装出的痴情模样,就是为了铺就一条锦绣路,青云直上吧。” “公主误会了,并非如此……”杨玦正要辩解,九公主抬手又是一个大耳光扇在他脸上。 “这一掌,本宫替自己打你,这十年,每次去皇长姐坟上祭拜,都会跟她说说你的近况。如今看来,竟然让皇长姐在地下又被蒙蔽了十年。皇长姐,我对不起你……”九公主痛哭起来,门口一下子涌进来一群人。徐老大最先进来,徐老七扶着妻子冉紫兮进来,康郡王和王妃冉紫倩也跟着进了门。 看到徐家兄弟,杨玦和甄氏都猛然醒悟,这是一个精心布置的局,他们并没有去辽东。 徐永安大步走向甄氏,把看傻了的她从地上扶起来。对九公主道:“其实长公主未必不知情,当时我去山下土地庙救甄嘉,就是长公主冒雨来送的信。她要我发誓不能说出此事,所以这十年无论多少人怀疑是我设计强娶,我都不曾辩解过。可是现在我要说出来,因为我怀疑是杨玦害死长公主的。” 九公主止住悲声,用袖子狠狠的抹了一把眼泪,问道:“此话怎讲?” 康郡王上前一步,冷声道:“恐怕这就要问杨大人了,长公主是如何知道土地庙里会有劫匪的呢?” 杨玦脸上火辣辣的,心里一分分凉了下去。转过头不敢看众人灼灼的目光:“哼!我怎么会知道此事。” 冉紫兮展开手心,把一块没有穗子的玉佩递给九公主:“公主所说的麒麟佩可是这一枚?” 九公主吃惊的捏在手里,翻来覆去仔细瞧:“不错,正是这一枚,麒麟佩本是龙凤一对,这一只是龙佩,当年天顺帝赐给了白杨状元,他又赠与皇长姐作为定情信物,皇姐爱若至宝,日日藏在身上。她下葬之时,本想给她作为陪葬品,却怎么也找不到了。怎么会在你手里?” 紫兮说道:“这是前年九月二十白塔寺庙会时,我在这个院子里捡到的。就在窗前的第一棵古槐后面。杨大人,有一件事我想和你说清楚,十年前,我和母亲在这个院子门口遇到你,如今看来,或许是你在这间殿堂里说过什么话,布置了什么恶事,以为我们听到了,坏了你的好事,才害我母亲灭口,害我们冉家。其实我们什么都没听到,只是想进来避雨,刚走到门口,就见你出来,怕被人看到浑身湿透的样子,所以我们急忙往外跑。” 第87章 二合一 杨玦是聪明绝顶的人物,听到这里已然明白了当年发生的事情。 原来是这样! 竟然是这样! “呵呵……哈哈哈……”杨玦突然面部扭曲,抽搐着狂笑出声,却并没有说出前情。 冉紫倩走到九公主身边道:“让我来猜测一下事情的经过吧,当年白杨状元和师妹青梅竹马,诗文唱和,互相倾心。后来金榜题名,琼林宴上一曲《箜篌引》展现了翩翩状元郎的绝代风华,令巧遇的长公主一见倾心。白杨状元十分聪明,又深知情爱滋味,自然能够看出长公主的心思,于是为了荣华富贵就装作初次动心的模样,还送了麒麟佩作为定情信物。可是又怕自己和师妹的感情成为驸马之路的绊脚石,就狠心设劫匪毒计要害死自己的心上人。不想安排此事的时候,却被长公主凑巧听到,善良的长公主就去找徐家大哥到山下救人。而她自己,目睹了心上人的狼心狗肺,伤心欲绝,又兼被大雨淋湿受了风寒,七日就丧了命。想来杨大人应该惶恐了一段时间,你这么聪明,肯定能从长公主的态度上明白一二,于是,你认定是因为在院门口碰到的婶母和兮儿听到了秘密,告诉长公主的,就陷害我们冉家,还让婶母染上瘟疫而死。” 冉紫倩越说越气愤,已然怒气冲冲,康郡王怕媳妇气坏了身子,就把她拉到边上,自己接着说道:“你十年不娶,为的就是让皇祖母心疼,换来加官进爵。可是又看不得曾经的心上人过好日子,就要捣捣乱,搅得徐家不得安宁,你才解恨。” 甄氏抬起颤抖的手,指着杨玦道:“真的……真的是这样吗?你要做驸马,我自然不会纠缠,你又何必让劫匪来害我性命?我父亲对你爱若亲子,你就是这样恩将仇报的么?难怪……自从那件事之后,祖父就不允许你再进甄家的大门,祖父当年是内阁首辅,必定是看透了你的险恶用心。” 杨玦在痛楚的冷笑中失了白杨状元的神采,眸光涣散,身子摇晃,无力说道:“我何曾舍得杀你?那些劫匪不过是做做样子,让你名声受损,嫁不出去罢了。” 甄氏摇头道:“竟然真的是你安排的劫匪!我嫁不出去,于你又有何好处?” 冉紫倩抢白道:“这不是明摆着么,他心中喜欢你,又贪慕驸马爷的身份地位,就想着娇妻美妾兼而有之。娶长公主做正妻,再想法子哄住她,以师兄的身份,把嫁不出去的你收入府中做妾。既得了荣华富贵,又得了娇妻美妾,两不耽误。哼!好个聪明绝顶的白杨状元,想要把皇家玩弄于股掌之上。” 九公主和康郡王同时投过来愤恨的目光,杨玦心里瞬间冰凉。他知道自己的锦绣路已经走到尽头了,若是被治个欺君之罪,那么就要连累全家,倒不如自己死了干净。 这个“死”字涌上脑海,杨玦突然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十年的折磨,他已经受够了。 “师妹,我是真心喜欢你,可是有些事你根本就不知道。你最尊敬的祖父,他根本就瞧不起我,几次羞辱我,若不是我能高中状元,你们家必定不会把你嫁给我。不错,我想娶长公主攀上皇家这棵大树,这有什么错?哪怕只是让你做妾,却也可保一世的荣华富贵。所谓内阁重臣,又如何比得上公侯世宦之家能长盛不衰。甄家现在不是也衰败了么,我打算娶得只有你们二人,婚后自然对你们好,不再招惹别的女人。你们本可以安心的跟我过一辈子好日子,可是……徐永安破坏了我的计划,长公主暴病而亡,我也被害苦了十年。”杨玦不再压抑、不再伪装,和盘托出之后觉得十分畅快。 “无耻……” “无耻……” 九公主和甄氏同时痛骂出声。 甄氏腿一软,跪倒在徐永安脚边失声痛哭:“夫君,我对不住你……对不住……呜呜……” 徐永安蹲下身子,粗糙的大手抚上甄氏泪雨滂沱的脸庞:“嘉嘉,我不怪你,你是个温柔善良的好姑娘,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就喜欢。如今真相大白,你不再恨我就好了,以后咱们好好过日子,快起来吧。” 九公主指着杨玦道:“你这个狼心狗肺的男人,死有余辜,还敢说自己被害苦了?” 杨玦凄清一笑,无所谓的高昂起头:“我知道,明年今日便是我的忌日了。人之将死,何须再说谎言?这十年,我日子过得好么?自从徐永安破坏了我的计划,长公主重病而亡,我就日夜惶恐,竟然……竟然无法做一个正常的男人了。你们以为我只是为了荣华富贵才十年不娶?只为了在太后面前做一做痴心的模样?哈哈哈……笑话,这十年我就是一个笑话。我敢娶妻么?难道让人知道风光无限的白杨状元只是个无用的男人?” 众人皆是一愣,没想到杨玦竟然在十年前就成了不举的男人,更没想到他会把这件事说出来。 徐老七沉着脸说道:“既然如此,你却还想要求娶冉紫兮,无非是想将她折磨致死,还要继续破坏我大哥夫妻俩的感情,也是为了报复,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哼!你在此密谋布置的时候,竟然被长公主听见,是你自作孽不可活,今日,我便捉了你,请圣上处置。” 徐永寒大步上前,杨玦粲齿一笑,不等他靠近,转身向后紧跑几步,一头撞在了赑屃石雕上,赑屃的一只眼睛被撞碎。 杨玦头骨碎裂,血流如柱,身子无力的滑到地上。“师妹,来生我再也不想要什么荣华富贵,只想和你在一起……” 甄氏倚在丈夫身上,咬碎银牙,痛骂道:“呸!若有来生,我再也不想遇见你。” 杨阁老得悉此事之后,愧悔教子无方,长跪在皇上和太后面前自请死罪。皇上仁德,并没有追究杨家其他人,只问九公主是否还要嫁给杨睿。 九公主斩钉截铁的说:“嫁,为什么不嫁?” 当时人们只当是九公主认为杨玦做的事,与杨睿无关,后来成婚之后,才明白九公主心中的恨。 杨阁老老来丧子,又愧对天家,当即告老还乡,回蓝田老家去了。内阁一下子少了两位重臣,皇上便提拔榜眼冉子霖进了内阁为官。 甄氏回家之后就病了一场,徐永安特意向军中请了假,亲自照顾媳妇喝药吃饭,数日之后,甄氏渐渐好转。 四月底又逢休沐日,老大一家和老七一家到后花园踏青散心。 两个多月的身孕,正是娇气的时候,冉紫兮平时都不出门,除了去上房请安、吃饭,都窝在听松苑里,生怕遇到什么意外,伤着孩子。 徐老七揽着妻子后腰,护着她缓缓地往前走。“歇会儿吧,累不累?”徐老七坐在一个石凳上,把妻子安放在自己大腿上。 “我也坐在石凳上吧。”紫兮不习惯在屋子外面的亲昵。 “石凳上凉,坐我腿上不是正好?”徐老七戏谑的看她一眼。 冉紫兮瞧瞧丫鬟早就放好的棉垫子,又看看缓步走近的大哥夫妻,无奈的叹了口气,垂头默认了他的行为。 “孩子怎么长的这么慢,也不见鼓呢?”徐老七把手放在她尚未隆起的腹部,眼神带着些焦急。 紫兮被逗得一笑:“哪有那么快鼓起来,听说要过了三个月才开始长呢。” “是不是你吃的太少了,所以长的慢啊?”作为一个没有经验的父亲,徐老七表示压力很大,各种担心。 紫兮哭笑不得:“我每天被你逼着吃饭,腰都粗了两圈了,闻到鸡汤味就想吐,还少啊?” 徐永寒摩挲着媳妇的小手,纠结着眉头道:“传我的话下去,谁能做出来好吃的饭菜,让七夫人不吐的,重赏。” 甄氏瞧见不远处凉亭里亲昵的老七夫妻,就悄悄揪了下丈夫的袖子:“咱们去茶花园那边吧。” “好。”徐老大近日对爱妻百依百顺,更何况是看花。对他来说,看什么花都是一样的,长得都差不多,他想看的是妻子的笑脸。 这个季节已经过了茶花繁盛的花期,园子里的花大多已经开的败了。徐老大不明白妻子为什么爱看这样的花,随口问道:“这些花都败了,还有什么好看的?” 甄氏神色一黯,垂下头去:“是呢,都败了,没什么好看的了。” 徐老大看着妻子神色,忽然觉得自己可能说错话了,憨憨地说道:“你想看,咱们就看吧,不管花开的怎么样,你喜欢就好。” 甄氏欢喜的一笑,却掉下泪来,有夫如此,夫复何求? 信手摘下一朵淡紫色的晚山茶,对不明所以的徐老大道:“你看,这朵花虽开的晚些,却也还能入的眼,夫君若喜欢,就给我戴在头上吧。” 看到妻子落泪,徐永安有点紧张,见她又在笑,就释怀了不少。他是个粗人,猜不透女人的想法,但是他听话,从善如流的把茶花给妻子戴在头上,还点点头道:“嗯,好看。” 甄氏被他逗得呵呵笑起来,有这样一个宽厚又心眼实的丈夫,是自己一辈子的福气。 徐永安也笑了,这几天媳妇已经哭肿了眼睛,他知道要给她一些时间,让她忘掉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她默默伸出手,把自己的小手塞进他手心,把头倚在他肩上。徐永安莫名的心跳加速,一张黑脸也红了红,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被心上人依恋着。 “我累了,也想在你腿上坐一会儿。”甄嘉鼓起勇气小声说了一句,脸红的像一个大苹果。 “好。”受宠若惊的徐老大四下望望,没有找到石凳,就干脆往地上盘腿一坐。把甄氏抱在怀里,坐在腿上。 半人多高的山茶花遮挡住两人的身影,静坐在花丛中,别有一番清幽的香气缭绕。 甄氏倚在他宽厚的胸膛上,静静地听他沉稳有力的心跳,踏实而美好。徐永安抱着自己心爱的女人,也有一种苦尽甘来的欢喜。他能原谅她做错的事情,那不是她的错,正是因为她单纯善良,又有着一颗痴心,和他一样的痴心,才会苦了自己十年。 “夫君,”甄氏抬手抱住了他的脖颈,从未如此亲昵过的两个人呼吸都有些紧张。“从前我对不起你,以后,我会全心全意的对你,在这世上,你是最爱我的人了。” 徐永安见她大眼睛里又含了泪,慌忙抱紧了她:“别哭……咱们好好的,以后再也没有不高兴的事了。” 甄氏点头:“我想给你生个孩子,夫君,往后我再也不会躲着你了,你多给我些吧。” 她主动献上自己的樱唇,颤抖着去吻他厚实的嘴唇。徐老大身子一僵,初次享受到被妻子亲吻的美妙感觉。 她的唇甜甜的、软软的,舌尖儿微凉,钻进了他的口中。男人沉迷于这样美妙的滋味,却无法满足于她娇弱的轻吻,有力的双臂把她的身体束缚进自己的怀抱,未尽的情意淹没在狂热的吻里面。唇舌交缠,贪婪地攫取着属于她的气息,用力地探索过每一个角落。这一瞬间的悸动,使彼此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他紧紧拥着她,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温润炽热的唇紧紧压迫着她,辗转厮磨寻找热情爆发的所在,却无法在口中释放,只能让身体的温度更加灼热。许久,他终于按捺不住,哑声道:“我想要你,在这行么?” “不,”甄氏残存的理智告诉她不可以,这里是后花园,怎么能做那样私密的事:“咱们回房吧。” “好。”徐老大迅速起身,抱起媳妇就往回走,急急吼吼的样子让路遇的下人都赶紧闪到一旁。 午后的阳光明媚闪耀,衣衫褪尽,便照在二人的肌肤上。女人白的如细瓷般光滑温润,男人壮硕黝黑,虎背熊腰。不消多说,就扑在自己的女人身上,上上下下紧密不透风的折腾起来。 “嘉嘉……你还是不乐意瞧见我吗?”徐永安见她闭了眼,动作一顿。 “哪有不乐意见你,我只是……”害羞而已。 “媳妇这样脸红娇羞的模样,真是让人受不了。”他复又大动起来,身下的女人随之变成了风摆杨柳般的模样。 “夫君……永安……”甄氏迷乱的眼神看着他,与他的目光纠缠,和身体一样滚烫、酥麻。 他心中一炙,险些丢了,狂喜涌上心头。抱紧了她,一边冲撞着,一边亲吻她的耳垂:“我喜欢……听你……叫我的名字。” 温暖的午后,碧纱轻萝帐中,一声声的“永安”唤了一下午,直到天色渐黯,女人累的没了一丝力气,才云收雨歇,被丈夫抱着一起进了浴桶。 “夫君,你身上竟然有这么多伤疤。”甄氏偎在他胸膛上,湿漉漉的长发飘洒在他身上,一只柔软的小手在他身上轻轻游走,细抚着每一道伤疤,惹得他痒痒的。若不是一下午的交缠已让他餍足无比,此刻真就得在水中大战三百回合了。 “没事,都是旧伤了。以前你不肯理我的时候,我跑去军中打仗,就不顾惜自己的身体,仿佛受些伤,流点血才痛快。”那时候他的憋屈无处诉,似乎不要命的拼杀是一种发泄的方式。 “那你以后可要爱惜身子,我还想生个孩子呢,你若有事,我和孩子可怎么呢?”甄氏无力道。 “放心吧,我不会丢下你的,我会保护你一辈子。咱们要多生几个孩子,看着他们长大,成亲……再给咱们生孙子。” 听涛苑里的夫妻两个都在想着孩子的音容笑貌,郡王府中也在谈论这个话题。 今日康郡王早早的传了晚膳,沐浴着洒金的夕阳,夫妻俩到后花园散步消食,冉紫倩亲热的挽着丈夫的胳膊,欢喜甜蜜。 “阿倩,玉兰花落得差不多了。再不去瞧瞧,可就见不到了。”墨祁骁今日心情格外好。 “好啊,那咱们就去瞧瞧,王爷提到哪里,王妃自然就跟到哪里。”阿倩调皮说道。 “呵呵!这么夫唱妇随啊。”墨祁骁轻笑。 “那当然,必须的呀,我要是做不好王妃这差事,可就让别人顶替了。”冉紫倩顺手摘下路边一朵粉色丁香,在他脸颊上蹭了蹭。 他伸手捉住捣乱的小手,握在手心:“胡说,什么顶替,咱们还要白头偕老到齿摇发落同椁而眠,看儿孙成群膝前欢笑。” 牡丹园是王府后花园中独立的一个院子,只有一个门口出入,康郡王吩咐守门侍卫看好大门,不准任何人进来打扰王妃赏花,若有急事便让颂祺进来报信。 “你今日这是怎么了?赏花也需要摒除闲杂人等么?”阿倩笑道。 “赏花在于情致心境,若被人打扰就失了那份浑然天成的感觉。阿倩,你看这满园国色,哪一株是你最爱?” 二人徜徉花间,姚黄、墨魁、瑛珞宝珠、蓝田玉、大王红……各色珍品牡丹争奇斗艳,不愧是天姿国色,满园沁芳。 “我觉着这株层峦叠翠的菱花湛露甚美,那一朵纯白的琉璃冠珠也不错,还有这一朵烟绒紫高贵大气,骁哥哥,你喜欢那一朵?”冉紫倩映着夕阳而立,漫天红霞映着佳人俏脸绯红,眸中流光溢彩。 康郡王轻轻拥住爱妻纤腰,凝视着她的眼眸道:“我觉着我的阿倩最美,胜过满园牡丹。“ 阿倩微微一笑,娇羞低头,被他拥着步入牡丹深处。康郡王脱下外袍铺在地上,与王妃坐于花下耳鬓厮磨,未几,发髻松散,罗裳微敞,花枝被暖风吹拂,摇落数点牡丹香,落英缤纷惹人醉…… “阿倩,有花瓣落进去了,我帮你找出来。”他在她耳边轻语,大手已经滑进领口,握住那一株绽放的白牡丹。 阿倩身子一软,倒在了他的外袍上,罗裳轻解,白玉般的肌肤上落下魏紫姚黄的嫩瓣,美艳不可方物。 “阿倩,冷吗?冷就抱紧我。”今日天气格外晴暖,晚间微风仍是热的,当真没觉着冷。又兼他眸光似火,身躯滚烫,她不冷却也抱紧了他。 他气息起伏地覆在她颊边,柔情似水地说道:“都说牡丹真国色,今日才知,花瓣枝头落,覆于白玉身,才是美艳之最。我还要嫩蕊飘香,花落结百子。阿倩,我要尝花蕊……” 冉紫倩顿觉火烧火燎,无言应对,只不由自主的配合着他,在花香余韵中缱绻生姿,交颈缠绵。 次日在龙凤喜床上醒来,阿倩偎在他胸口轻语:“我问过兮儿怀孕的秘诀了,其实就是在两次月事之间的那几日敦伦便可。昨晚,说不定已经珠胎暗结了,你说,生下来的孩子会不会身上带着牡丹香?” 想起昨晚的*美景,康郡王回味不已,轻抚着她的滑腻肌肤道:“你还小,咱们不急着生孩子。过几年再生就好。” 阿倩知道他担心自己的身体承受不住,轻柔笑道:“我已经无碍了,我也想早点怀上孩子,就安心了。” 康郡王眉头一皱:“有什么不安心的?是不是近日进宫请安,皇祖母又说你什么了,阿倩,对长辈孝敬是应该的。不过,你也不必把他们的话太过在意,终究是咱们两个过日子,我喜欢你就够了,他们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阿倩轻柔的叹了口气:“你若不听长辈的话,日子也不会好过,还是早点生个孩子,让老人家欢喜了才好。” 墨祁骁轻抚着她的长发,坚定的说道:“阿倩,你记着,以后谁都不用怕,我会靠自己的能力在朝中站稳脚跟,而不是靠在长辈面前摇尾乞怜来混日子。以后没有人能伤害你,任何人都不行。” 他的手滑到了她后背上那一块梅花形的疤痕,他的女人险些丧命,以后再不允许发生这样的事。 安宁幸福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五月底。五月榴花照宫闱,太后最心爱的两个孙子,太子和康郡王的妃子都没有怀孕的好消息。太后瞧着宫中的石榴红就无比的揪心,每次见了这两个孙媳妇都要耳提面命一番,甚至已经决定六月为太子选侧妃。 冉紫兮的肚子已然微微隆起,不堪一握的纤腰上顶着一个半圆形的球,惹得她蹙起好看的丁香眉,不安的问徐永寒:“是不是很难看啊?” “怎么会呢,我媳妇最好看了,怎么看都好看。”成亲四个月,徐永寒哄媳妇越来越顺溜,基本不用打草稿,就能哄得媳妇眉开眼笑。 冉紫兮温柔的朝着丈夫笑笑,问道:“明日我要去东宫赴宴,你说我穿哪件衣服好?” 徐永寒面色一沉:“好端端的,去东宫做什么?” “太子妃邀请我嫂子、姐姐还有我去东宫赏花。”紫兮老实的答道。 徐永寒垂眸想了想:“前几日,淮王墨祁骏透露了要向徐家提亲的意思,被婉拒了,今日太子妃邀你赏花……兮儿,皇家的事很复杂,咱们家有祖训,只保家卫国,不参与夺嫡之争。” 冉紫兮见他面色凝重,就有点怕了,嗫嚅道:“国家大事我也不懂,若是不好,我就不去了。” 第88章 榴花红 徐永寒微笑道:“去吧,不用怕,我会让初月、初画保护好你,你只要不乱说话,乱表态就行了。” 紫兮揣摩着他的意思问道:“若是说些女人之间的话题,我就和她们说,若是说到国家大事,我就闭口不言,如何?” 看媳妇谨慎的样子,徐永寒摇头道:“你也不用太紧张,后宫不得干政,何况只是太子妃。不过,东宫与御花园相连,说不定会碰上太后或是皇后,你只要谨言慎行就行了,他们也不会为难徐家的。午后早点回来。” 徐永寒知道不让她去是不行的,可是他又十分担心小媳妇的安全,便连夜命徐千去通知了几个徐家旧部,在宫中做侍卫统领的人,让他们留神七夫人的安全。当然,这些冉紫兮并不知情,他不想让媳妇揪心。 次日用罢早膳,冉紫兮和冉紫倩先回娘家安平侯府见嫂子张飒,再同去东宫。 张飒如愿嫁给了自己相中的文武全才冉子霖,婚后这一个多月就像吃了蜜一样的甜。丈夫有本事,又被皇上选入内阁,将来前程似锦。公婆都是脾气秉性甚亲切和蔼的人,小姑子还是自己的闺中好友,丈夫对她也是百般疼爱。张飒觉着自己真的是掉进蜜罐里了,每日都笑得春风满面。 姑嫂三人坐上宽大华丽的马车,在众多侍卫保护下缓缓行于帝都宽阔平坦的大街上,街上行人纷纷闪避两旁,用目光膜拜着豪门大族。 太子妃张娟是张飒的亲姐姐,母亲去得早,姐妹俩情深如海。张娟是典型的大家闺秀,举手投足皆是端庄规矩,待人宽厚平和,颇有国母之风。除了家世,她自身的好品格也是太后、皇上选中她做太子妃的原因。 偏偏伊人命苦,成亲一年多,肚子不见动静,皇家为了给英国公面子,新婚一年间没有给太子纳侧妃。可是皇嗣重于泰山,六月的选妃势在必行了。 张娟穿着一套太子妃常服立于石榴树下,头上的攒丝金凤振翅欲飞,目光在那一片火红的榴花上闪过,黯淡了几分。 “禀太子妃,康郡王妃、安平侯夫人、广威将军夫人已至东宫门口。”小宫女前来报信。 “快请进来。”太子妃朗声道。 太子妃亲迎至中庭相见,一手一个拉起行礼的冉家两姐妹,笑道:“都是自家亲戚,何须行大礼,岂不是见外了么?” 冉紫倩时常进宫请安,自然早已和太子妃熟识,只有冉紫兮是初次相见,见张娟亲切随和,平易近人,便添了几分好感。 张娟的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在紫兮鼓起的肚子上,满眼的羡慕神色勉强才掩住,到东宫中喝了杯茶,便带着大家到御花园的栖凤亭中落座。 亭子旁边就是一大片石榴树,红艳艳的石榴花如漫天红霞,美轮美奂。 张娟终究是忍不住提起了这个话题:“徐夫人的身孕几个月了?” “四个月了”紫兮老实的答道。 “听说是新婚第一个月就怀上了,真是好福气。”张娟笑着感叹,今日邀她来,其实也是想沾沾喜气,或许自己就能有好消息呢,若是能问出些什么秘方之类的,那就更好了。 紫兮满足的轻抚了一下肚子:“只是凑巧罢了。” 张飒自然了解姐姐的心思,在一旁厚着脸皮问道:“兮儿,若是有什么秘诀,可要跟嫂子说啊,祖父祖母可盼着早点生重孙子呢。” 紫兮不好意思的红了脸:“我也盼着早点见到大侄子呢,可是确实没什么秘诀。”平娘子跟她说过的受孕期的事,宫中的太医应该都是知道的吧,她也就没有刻意提起。 张娟很随和的和她们谈了一些饮食起居方面的话题,冉紫兮觉着并没有丈夫说的那么严重,就逐渐放下心来。 “太后驾到。”突如其来的一声太监唱喏吓得几个女人慌忙起身,迎上前去行大礼。 太后在九公主陪同下闲游御花园,刚好看到亭中的几个女眷,隐隐看到有一个似乎大着肚子,有些好奇,便朝这边来了。 “都起来吧,”太后淡淡说道。目光落在冉紫兮身上,犹疑道:“这是……” 张娟上前几步扶住太后往亭子里落座,轻声道:“这是广威将军徐永寒的夫人冉紫兮。” 太后缓缓点头:“哀家想起来了,你就是那年在老太君寿宴上弹奏《箜篌引》的小冉探花郎的女儿,去年游西苑时,也见过你。” 冉紫兮垂眸小心答道:“太后好记性,确实是臣妇。” “瞧你这肚子,有四个月了吧?” 紫兮想说太后好眼力,可是又觉着总是拍马屁也不太好,就轻轻的应了一声是。 御膳房送来了太后爱吃的杏仁酥和枣泥糕,摆到了石桌上。 “你们也都坐下尝尝吧,都不是外人,不必拘礼。”太后雍容华贵的摆摆手,用小银勺托起一块杏仁酥放进嘴里。 太后突然想起什么,喝了口龙井茶,就问冉紫倩道:“哀家记得你们两家好像是二月初六同时成亲的吧。” 冉紫倩刚刚把一块杏仁酥放进嘴里就被太后问话,无法开口只得点头承认,嘴里胡乱嚼了两下,就灌水往下送。 太后面色沉了下来,不悦道:“你瞧瞧人家,怎么能当月就怀上,看看你,哎呀!一个个的都不叫哀家省心,什么时候才能给皇家开枝散叶呀?” 冉紫倩本就心急往下咽,被太后一顿训斥,刚想开口说话又被嗓子眼里的食物呛到,转过身去,咳得浑身颤抖,还吐了几口出来。 太后本就心绪不佳,前几日说六月给康郡王一起纳侧妃,他又死活不肯。不肯纳侧妃那就必定是孙媳妇撒泼要挟他,在老太太根深蒂固的思想里,孙儿永远是没有错的,错的只能是孙媳妇。 如今自己只是说了她几句,就这副样子,太后气的手都抖了。 “怎么,哀家还说不得你了,都是被骁儿惯坏了,今日不教训教训你,以后还不狂到天上去了?来人,把康郡王妃拉下去打十板子。”太后怒不可遏。 九公主知道太后是有气没处撒,跟冉紫倩没多大关系,赶忙打圆场:“母后息怒,郡王妃不过是被杏仁酥卡了嗓子,怎敢对太后不敬。” 太子妃连忙附和:“是啊,太后,您莫跟晚辈们一般见识,喝杯茶消消火吧。” 冉紫倩早吓得跪到了地上,连连磕头:“太后……咳咳……息怒,我……”没等话说完,嗓子发干,哇的一声吐了一地,来的太急,她都没能转过头去。吐出的秽物溅到了太后的金缕鞋上,冉紫倩吓得脸都绿了。 “阿倩……”康郡王不知何时竟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把身后的太子和淮王甩了老远。 “阿倩,你怎么了?”墨祁骁单膝跪地,把脸色苍白的妻子抱住。 太后气的金冠直颤:“骁儿,你来的正好,瞧瞧这个被你宠上天的媳妇,眼里连我这个祖母都容不下了,今日就让你看着我打她,看你以后还敢纵着她?来人,怎么还不动手?” 两旁侍卫要上前架人,却被墨祁骁紧紧护在怀里:“皇祖母要打就打孙儿吧,莫打阿倩了。” “怎么?打她十板子,你都舍不得?”太后怒不可遏,把跪在地上给她擦金缕鞋的太监一脚蹬开。 墨祁骁目光坚定,梗着脖子道:“祖母要打就打孙儿,打多少板子孙儿都乐意受着。” 冉紫兮本来想少说话,不参与皇家的事情,可是自己的姐姐受了委屈,她怎么能袖手旁观,起身道:“我刚刚怀孕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不如让太医来瞧瞧吧,或许姐姐也是有了。“ 太后恍然大悟,脸色瞬间阴转晴,满脸怒气烟消云散,怎么就忘了这事呢。急忙叫康郡王夫妻从地上起来,又命人传来了太医诊脉。 “恭喜太后娘娘,恭喜王爷,郡王妃已经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今日只是孕吐而已,并无大碍。”太医喜滋滋的汇报完毕,等着领赏。 太后喜得也不在乎金缕鞋被弄脏了,站起身子,欢喜笑道:“骁儿,快带你媳妇回府好生养着,千万莫伤着哀家的重孙子。” 老太太惊喜的表情把墨祁骁都气乐了,想打趣几句,又怕平添事端,就扶着妻子谢恩走了。 太子妃羡慕的眼光追随着冉紫倩走出去老远,红艳艳的石榴花映着他们夫妻依偎的身影,美得像一幅画,令人久久无法移开目光。 太子与淮王刚刚走到凉亭边,就听到了太医禀报,便双双顿住脚步,恭喜康郡王。待他们夫妻走远,太后也离去之后,淮王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对太子道:“太子哥哥,你可还记得,前几天钦天监说帝星突然发亮,有异兆。怎么今日康郡王妃就有孕了,按理说应该太子妃有孕才对呀。” 太子身躯一震,面色绷紧。 第89章 泪与心 淮王看向冉紫兮的目光很复杂,既有说不清的欢喜,又有愤恨与不甘,但是所有的情绪都是转瞬即逝,跟着太子慢条斯理的去御书房了。 “咱们去宝庆楼用午膳吧。”太子妃招呼妹妹和冉紫兮回东宫。 姐姐走了,紫兮也很想回家,可是她不敢说,怕太子妃觉得没面子。只得随着张氏姐妹缓缓的往前走,绕过形似卧龙的太湖石假山,就进了东宫的侧门。十几级汉白玉的台阶,整齐漂亮,拾阶而上,两侧盛开的毛地黄散发出阵阵幽香。 “诶,好漂亮的红狐狸。”张飒突然发现花丛中跑出来一只通体亮红的胖狐狸。 众人都看了过去,紫兮觉得这只狐狸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这是荣昌公主最爱的红玉狐。”太子妃道。 紫兮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去年在西苑时,徐永寒捉了给她赔罪的小东西,因为荣昌公主喜欢就送给她了。 张飒走过去抱起红玉狐,笑嘻嘻的过来:“你们瞧,这毛色真是红的透亮。” 紫兮自从怀孕之后,一直躲着各种小动物,连雪雪和球球都不敢靠近,何况是这个一年前见过一面的小东西。 初月默默的上前半步,从侧面挡在冉紫兮身前,初画扶住了她的胳膊:“夫人小心。” 冉紫兮突然想起去年上元节时,宋家的那只大白猫突然扑向自己的场景,一丝不详的预感袭上心头,吓得她握紧了初画的手,往后悄悄退了一步。 红玉狐原本温顺的偎在张飒怀里,一阵微风拂来,不知是闻到了什么气味,竟然猛地窜起来,直奔着冉紫兮扑过去。 “啊……”张飒大惊失色,伸手一抓却没够到。太子妃站在两人中间,情急之下也伸手去抓,却被狐狸的利爪挠了一道血口。 初月早就紧紧盯着这只来路不明的狐狸,见它扑了过来,飞起一脚便踢到了旁边的花丛里。 “啊……”冉紫兮惊呼一声,右腿痛得一抖,身体歪倒。 “夫人。”初画赶忙拉住她,不敢看那十几级的台阶,若是滚下去会是什么样子。 张飒快步奔过来,想要帮忙扶住冉紫兮,却被曳地的宫装绊了脚,身子竟然从上往下直扑了过去。 初月抢步上前,一把抱住张飒,和旁边过来相扶的宫女太监一起倒在了地上。 大批的侍卫从旁边聚拢过来,太子妃慌乱的看看四周,宫女太监们都忙着去拉地上的人起来,冉紫兮身边只有初画一人使劲拽着她,张娟下意识的朝紫兮走了两步,想要保护她。却被飞身赶来的银吾卫统领赵岩隔在两人中间。 “娘娘小心。”赵岩嘴上如此说着,眼神却以冉紫兮为中心,向四外搜寻。“来人,假山里藏着人,快去捉拿。” 不多时,一个身量瘦小的小太监被高大的侍卫拎了出来,侍卫手里还攥着一副弹弓。 在赵岩指挥下,混乱的场面很快得到控制。众人进了东宫正殿入座,小太监们飞跑着去报讯。 太子进门之后,首先看到了脸色苍白的徐夫人,嘘寒问暖了几句之后,便劈头盖脸地把太子妃训斥一顿,丝毫不顾及她在众人面前的脸面,也没有注意到手背上划破的伤口。 紫兮坐在椅子上,一手扶着肚子,一手紧紧握着椅子的把手,无暇听别家夫妻的谈话,只焦急的望着门口。心里止不住的后怕,期盼着丈夫快点来。可是军营在城外,她要等很久才能见到他。紫兮紧咬着唇,努力的平复着心跳,怕影响肚子里的孩子。 张飒低垂着头,耳边是姐夫的咆哮声。她不敢替姐姐辩解,这能默默地替她难过,手上的帕子快要揪破了。她也有错,何必去招惹那只小狐狸,还差点扑在紫兮身上。婚后这一个多月,她和丈夫一直恩爱甜蜜。不知一会儿冉子霖来了,会不会像姐夫一样训斥她。 徐永寒和冉子霖飞奔而来,都是满头大汗。徐永寒不放心妻子,今日并未去军中,寻了个由头到兵部公干,后来转悠到内阁,与冉子霖正闲坐喝茶呢,就有小太监来报东宫出事了。 紫兮没想到丈夫这么快就来了,惊喜的站起身子,扑到他怀里,才放开紧咬的唇瓣,放声大哭。 这是安心的眼泪,丈夫来了,她就什么都不怕了,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可以放下。有他保护她和孩子,再也不用提心吊胆的警觉着四周。他在身边,她就有满满的安全感和踏实的感觉,他就像一座岿然不动的大山,让她可以依赖、信任。 徐永寒抱住小媳妇,大口的喘着气,来的太急,跑得头顶都直冒热气。 “兮儿,你没事吧?”他捧起那梨花带雨的小脸儿,紧张地问道。 冉紫兮微微摇头:“没事,可是我害怕,咱们回家吧。” “好,回家,别怕,有我呢。”徐永寒一边抱着媳妇安慰,一边转头把凛冽的目光扫到跪在地上的小太监身上。 冉子霖刚刚跑到门口,张飒就迎了上去,右脚踝钻心的疼,只得一瘸一拐的走到他面前:“我不是故意的,没想到会这样……” 冉子霖见平时大大咧咧的媳妇,今天低垂着头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心里便是一疼:“我知道,你不会害兮儿的,你脚受伤了?快坐下,我看看。” 他扶着张飒坐到旁边的椅子上,伸手握住她的脚踝,仔细检查伤势。张飒抿着唇,眼中掉下了热泪。 这就是她的丈夫,完完全全的信任她,关心她,没有半句责备。她能感受到他疼爱的心,虽然平时没有多少甜言蜜语,可是,如果自己真的犯了错,他肯定愿意替她扛。 这是她自己看中的男人,果然没有看错,原本还以为他未必很喜欢自己,如今才知道,他的关爱是默默的,于无声处见真情。 张飒眼中的热泪越滚越多,这是欣慰、甜蜜的眼泪。冉子霖单膝跪在她脚边,轻轻的捏着脚踝,对妻子的眼泪却不明所以,担忧的抬眸看向她:“很疼吗?” “不,不疼……” “那怎么哭成这样?” “你做了错事,你怎么不骂我呢?” “骂你做什么?你没有错,就算错了,也有我来担着,别哭了。” 太子妃瞧着他们两家,捂住嘴,无声的啜泣。刚才太子骂她的时候,她没有哭。这一年里,已经挨了不知多少次骂,已经习惯了。可是看到别人的丈夫都如此温柔体贴,她再也忍不住热泪滚滚了。 都说皇家富贵,可是她宁愿不要这至高无上的身份地位,只要一个疼爱她的丈夫就够了。 徐永寒旁若无人的抱起媳妇往外走,冷着脸甩下一句话:“我等着太子爷给个说法。” 气氛不愉快,冉子霖和张飒也没留下吃饭,告辞回家去了。 查了一天,也没查出什么蛛丝马迹,小太监是御膳房的,只说是用弹弓打鸟打偏了。这样的鬼话自然没人相信,于是带下去大刑伺候,谁知没等用刑,小太监便咬舌自尽了。于是死无对证,太子爷不知该如何给徐永寒一个答复。 太子气哼哼的吃了几口晚膳,太子妃在一旁垂泪,连着两顿没吃。 回到寝殿,看着龙凤百子床,太子爷的火气更大了:“你哭什么哭?还有脸哭,好端端的,叫人家来赏花做什么?赏就赏吧,居然还闹出这种事来。这下朝中都要议论东宫守卫不严,太子无能。徐家是什么人家?七郎八虎个个能征善战,手握重兵,若是因此而生了嫌隙,本宫这个太子都当不安稳了。” 张娟哭道:“我原本只是想沾沾福气,盼着也能早点怀上孩子,没想到会出这种事。” 提到孩子,太子更加怒不可遏,一把将张娟推在推倒在波斯羊绒地毯上:“连个孩子都怀不上,要你有什么用?康郡王妃都怀孕了,太后的重长孙若是生在他们家,你让本太子的脸往哪搁?” 二皇子已经十二岁了,很快就会长大,若是一直没有皇嗣,改立太子也是有可能的。 他一把撕开张娟的衣服,无视她满脸的泪水,压在地上就要横冲直撞。怎奈身体不给力,硬不起来,自然就顶不进去。 “你他妈倒是打开口呀,老子怎么进去?”太子已经接近疯狂,今日皇上又骂了他,那个高高在上的皇位似乎离他越来越远了。他知道,皇后总是给父皇吹枕边风,夸奖她的亲生儿子二皇子,若不是太后坚持,恐怕自己是封不了太子的,可是太后年事已高,皇上却春秋正盛,如果他生不出儿子,废太子是必然的。 他伸手在她腰上拍了一巴掌,顿觉自己硬了一点,又在白腻的胸前使劲捏了一把,便又强了一些。 他硬闯进去的时候,张娟很干,身上的疼也不及里面,里面的干磨撕裂却又不及内心,心里在滴着血。 她知道,若不是看在祖父英国公的面子上,她这个太子妃可能都活不到今日了,她不敢跟家人说在东宫过的是什么日子。说了又能如何?历朝历代都没听说过太子和离的,闹僵了,对皇家对张家都没好处,所有的苦,就让她一个人来承受吧。 一个太懂事的女人就注定要承担很多苦楚。 第90章 妃常宠 徐永寒带着小媳妇回家之后,马上传了郎中过来,又诊了一次脉。说法和东宫诊脉的太医一样,只是受了惊吓,并无大碍。 紫兮心里不踏实,始终紧紧握着丈夫的手,直到老太君进门才依依不舍的放开。 “没事吧?”老太君关切问道。 紫兮缓缓摇头:“没事,祖母放心吧。” 徐永寒拧着一双硬朗的剑眉送郎中出去,命魏嬷嬷跟着去取几副安胎的药来,回到房中就蹲在媳妇身边,握住她冰凉的小手,想传递些热量给她。“以后,哪都不去了,天王老子叫也不行,就在家里好好养着。” 老太君问了问事情的经过,便对徐永寒道:“老七,你怎么看?” “太子夫妻不会那么蠢,故意跟徐家作对。我看应该是有人想要借刀杀人,挑拨东宫与徐家的关系。”徐永寒沉声道。 老太君点头:“不错,老身也这样想。那个小太监身上是查不出东西来的,太子爷没办法给你一个交代,只不过是欠徐家一个人情罢了。” 徐永寒轻轻揉搓着媳妇的小白手,时不时的呵一口热气上去,与这五月底的天气极不相称,却有一股暖意直达紫兮心底。 “我本来也没打算他能给我什么答复,不过是说说罢了。祖母放心吧,我已经长大了,不会因为这件事迁怒东宫,跟太子对着干的。今日之事,十分古怪,那只狐狸为什么会扑向兮儿,跟去年元宵节那只大白猫一样,看来,幕后的黑手不止杨玦,还有别人。”徐永寒眸中的杀意开始凝聚,解决了一个杨玦,竟然还有来往刀口上撞的。 紫兮身子微微一抖,下意识的看向了隆起的肚子。徐永寒自然察觉到妻子的心思,一只大手轻轻覆到隆起的肚子上,柔声道:“放心吧,我会保护好你和孩子的。” “恩。”紫兮点点头,朝着他微微一笑。她信任的夫君,只要他在身边,心里就踏实安稳。 老太君瞧着小两口的模样,欣慰地笑笑:“老七呀,今年中元节放河灯的时候,跟你娘好好说说,娶了个如意的媳妇,也快生孩子了,让你娘在底下也安心吧。” 徐老七面色一凛,怕被他们看出异样,忙低下头去,轻轻应了一声。他娘就是生孩子时难产死的,都说女人生孩子就如同在鬼门关走一遭,他的兮儿…… 他不敢想下去了,如果大人孩子只能保一个,那他一定要保大人,一想到小媳妇会命悬一线,他就有种窒息的感觉,更别说是永远见不到她。若真是那样,他还能活得下去吗? 徐永寒甩甩头,甩掉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抬起头给媳妇一个灿烂的笑脸。果然,她见他笑,她就安心的抿唇一笑,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含着满满的柔情看着他。 徐永寒喜欢这种被依赖的感觉,男人嘛,就要做家里的顶梁柱。天塌下来,也不能砸着媳妇,他个儿高,他顶着。 老太君看着小夫妻两个柔情蜜意的样子,越看越欢喜,对老七道:“这几日你们兄弟可遇到淮王了?” 提到这个话题,徐老七才起身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遇上过一次,不过是打个招呼,和以前也没什么两样。” “他想娶梦梦,并非发自真心,我可舍不得唯一的孙女进了火坑。下个月,天家要为太子广选妃嫔,梦梦是个直肠子、没心机的丫头,不适合进皇家,你们兄弟也留神些青年才俊,但凡有合适的就带来给我瞧瞧。”徐家在朝中的地位是真刀真枪打出来的,而不是靠裙带关系,老太君只希望给孙女找个知冷知热的姑爷。 徐永寒点头应了,又闲聊了一会儿家常,老太君才离开听松苑。不大会儿,就有管家送来大堆的补品,给紫兮补身子。 紫兮看着堆成小山的东西,纠结的看向丈夫:“我吃不了这么多,你别逼我吃好不好?” 徐老七宠溺的看着小媳妇笑笑,伸出大手揉一把她的头顶:“不急,慢慢吃。” ************** 同样对着一堆补品哭笑不得的还有一个人,自然就是康郡王妃冉紫倩。 他们夫妻俩前脚刚进王府,太后的大批赏赐后脚就送到了。传旨太监还带来了太后口谕,以后康郡王妃每个月只选一天天气好的时候进宫请安便可,其余时间都在府中养胎。 这一波宫女太监还没走,皇上和皇后的赏赐就送了来,把郡王府偌大的正殿摆的满满当当。康郡王扶着妻子小心翼翼的谢了恩,命人打赏了宫人,才终于能坐到偏厅里用午膳。 “恭喜表哥表嫂。”吴兰漪乖巧的行礼,脸上洋溢的欢喜不是假的。 “天大地大,咱们家里头孕妇最大,来,阿倩,你来做正座。”康郡王笑吟吟的把主位让出来给妻子。 阿倩嗔怪的瞪了他一眼:“王爷就会拿人家取笑,哪有女人坐一家之主的位子的。” “诶,谁说没有,咱们家就有。来,这椅子大,宽敞,适合你和孩子两个人坐。”墨祁骁拉过妻子的手,往这边领。 冉紫倩当然不肯做这么没规矩的事,只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撒娇道:“骁哥哥,我饿了,快让我吃饭吧。” 墨祁骁马上就顺着王妃的心意走了,怎么能饿着媳妇孩子呢? 饭菜摆上,阿倩却又吃不下去了,只觉着闻着肉味儿就反酸。用帕子捂住嘴,如临大敌般盯着桌子。 “阿倩,怎么了?还想吐啊?”墨祁骁拿起筷子刚夹了一块东坡肉,见媳妇这个模样,就把筷子一放,凑过来关心的问道。 “我……闻着肉味,就……嗯……不吃了……”阿倩捂着鼻子,想起身出去,却被墨祁骁一把拉住。 他大手一挥,让下人们把肉菜都撤了,可怜吴兰漪最喜欢的酱香鹿肉才刚吃了一小口。 姑娘瞧瞧表哥表嫂,没敢说话,只默默的夹了一筷子凉拌苦瓜放进嘴里。 “好些了吗?来吃点吧。”墨祁骁拉着妻子坐下,亲手端起一碗红枣糯米养胎粥,舀起一勺细心地吹凉,送到她嘴边:“来,吃一口。” 吴兰漪低着头专心吃饭,自动忽视他们之间的亲昵,暗想着以后还是在自己的小院子里单独吃饭吧。 阿倩放开捂着鼻子的手,呼吸一口新鲜空气,没有了油腻的腥味儿,好像舒服多了。小心的吃了一口他递过来的粥,居然没吐,便放了心,去接他手里的碗:“我自己吃吧,好多了。” 康郡王却不肯放手,执意要喂她吃,一边喂一边还教育表妹:“兰漪,以后你和韩斌成了亲,就要让他养成先让你吃东西的习惯,不然,就那个吃货,还不得天天饿着你。” 韩家已经选了五月的一个黄道吉日来康郡王府提亲了,八字一合,是大吉大利。于是这桩亲事就算成了,接下来就该议婚期、放大定、操办喜事了。 吴兰漪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本来脸皮儿就薄,被表哥打趣几句就坐不住了,说了一声“我吃饱了,表嫂多吃点。”就逃也似的跑了。 ******** 夜幕如漆,墨染苍穹,康郡王府寝殿内却是灯火通明,康郡王把王妃的大腿抱在怀里,一边给她揉着膝盖,一边一本正经的“教训”着她。 “生孩子绝对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孩子生出来不得跟我叫爹么?孩儿他娘负责照顾孩子,孩儿他爹的任务就是照顾好孩儿他娘。还不让我给你揉腿,跪了那么久,地上多凉啊,半夜抽筋怎么办?难道不疼么?” 冉紫倩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实在憋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孩儿他爹,那就多揉会儿吧,这可是头一个孩子,娇气着呢。” 墨祁骁嘴角噙着春风和煦的笑意转头看向自己心爱的姑娘,她精致的眉眼弯成了好看的南弦月,红唇娇俏,嘴角边的笑靥如花般绽放。那两个甜美的酒窝,就像两只蜜罐儿,只要看到她笑,他就觉得甜甜的。 “阿倩,你说咱们这个孩子会不会一出生就带着牡丹香?”墨祁骁朝妻子暧昧的眨眨眼睛。 冉紫倩脑海中马上浮现出那一晚,二人于牡丹丛中纵情逍遥的场景,他爱极了香薰的美人,数次辣手摧花,直摧得她骨软筋麻,娇吟媚如丝。一次花香之爱,余韵数日绕身,想来是那魏紫姚黄的嫩瓣,沿着耸动的韵律,将花香沁入了蕊心,经久不散。 “若按日子算,极有可能就是那天晚上怀上的。如果生个小姑娘,真能身上带香是好事,夫君必定疼爱。若是个男孩子,还带着香,可怎么办呢?”阿倩故作愁容,撅起小嘴把难题抛给他。 墨祁骁见到她撒娇的模样,心里痒痒的,当即一口啄在了樱桃小嘴上:“咱们这一个还是先生个女娃娃吧,若是个臭小子,必定是个风流的。” 阿倩咯咯笑着把身子倚在了龙凤喜床的软卧床箱上:“你是属啄木鸟的呀?怎么突然就喯人家一口。” 墨祁骁呵呵一笑,轻轻地放平她的双腿,凑过去捧住一张俏脸:“王妃真聪明,我还就是属啄木鸟的,这天大的秘密一般人我都不告诉他。看在你是孩儿他娘的份上,就让你了解一下啄木鸟的厉害吧。” 他低头在诱人的水润红唇上浅酌了几口,又含住唇瓣辗转研磨起来,湿热的舌尖儿在她口中探进探出,有时挑一点蜜汁进自己嘴里,有时你追我堵,纠缠的唇舌正如心中的爱意,浓的化不开。 幸福其实很简单,就是两个人嘻嘻哈哈地一直在一起,一辈子! 第91章 娇子丸 冉家姐妹都老老实实地在家养胎,处处小心翼翼,日子过得流水般快,转眼夏天过去,秋高气爽的九月二十白塔寺庙会又到了。 冉紫兮的肚子已经八个月了,高高隆起,走路时都要用手拄着后腰。整个人已经粗了好几圈,紫兮自己觉得已经难看的不堪入目了,可是徐永寒还嫌她吃得少,恨不能每顿饭都要吃上三大碗才好。 冉紫兮被初月、初画扶着到上房中去,过来人都知道,越是月份大了,越要多走动,这样孩子才好生出来。俗话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冉紫兮是个听话的好孩子。 “老太君,您瞧瞧,七夫人这肚子越来越圆,肯定是个大胖小子。”魏嬷嬷笑吟吟的。 “嗯,我瞧着也是,徐家本就男丁旺,姑娘少,无论丫头小子,都好!”老太君慈眉善目的笑着招呼紫兮坐下。 “祖母,这两日孩子动的越发厉害,我都快要被他踢倒了。”紫兮扶着肚子,低头看这甜蜜的负担。 “哈哈哈……谁敢欺负我媳妇?”门口传来徐永寒狂放的笑声,话音未落人已经到了面前,蹲下高大的身子趴在媳妇肚子上听了听,起身道:“儿子说了,在保证娘亲安全的情况下,练练武艺而已。” 众人大笑,国公爷捻着胡子笑骂徐永寒:“你儿子在肚子里也没人教,怎么学会练武的?” 甄氏扯着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和紫兮的发福相比,她非但不胖反而瘦了。每日也都很努力的加餐饭,可是就不见长一丝肉。她急切的盼望着给徐老大生个孩子,却怎么也怀不上。于是不惜冒险服下了瑶琴找来的土方子,接着就日渐消瘦。 徐老大瞧瞧媳妇讪讪地表情,有点心疼,安慰道:“你别急,咱们也会有的。” 甄氏抬头看着丈夫一笑,心里暖暖的。 饭菜上桌,众人围坐过来,甄氏突然头一晕,身子软绵绵的歪在了丈夫身上。 “夫人……你怎么了?”徐老大如今与妻子感情很好,但是在众人面前,他还是不好意思叫她的小名。 很快大夫就来把过了脉,神情一会儿疑惑一会儿欣喜,徐家众人都跟着紧张起来。 “如何?”徐老大焦急问道。 “这脉象应该是滑脉,按理说是有喜了,可是又有些地方不对头,老夫才疏学浅,还是请宫中的太医来瞧瞧吧。”老郎中拿不定主意,面露难色。 徐老大又惊又喜又担忧,脸上酸甜苦辣咸五色闪过,才命人速去请太医。 号称“千金圣手”的胡太医号过脉之后,微笑道:“先恭喜国公爷、老太君、徐将军,大夫人这是喜脉,已经有两个月了。不过……” 甄氏与丈夫对视一眼,眸中迸发出灿烂的火花,还没来得及雀跃,就被这一声“不过”吓住了。 “不过什么?”徐永安皱眉问道。 “请恕老夫直言,夫人是否为了受孕,吃过什么丸药?”胡太医问道。 甄氏惊喜的眸光收缩,面色一紧,吓得不敢说话。 老太君沉下脸道:“不要讳疾忌医,快如何回答胡太医的话。” 甄氏低下头,一丝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嗫嚅道:“吃过一种褐色的丸药,叫做娇子丸的。” 胡太医缓缓点头:“这就对了,否则脉象不会如此异常,这娇子丸是隐暗地流传于赤脚郎中之间的一种丸药,能让人在一两个月之内怀上孩子,可是此药的反噬力太大,对母体的伤害非常严重。所以说,一般的郎中不会用此药。有些急于求子的人家会给妾室用药,只图孩子,就不顾大人死活了。” 一听这话,徐家的人都愣住了,屋子里静的连掉根针都能听到。 “不……不可能,怎么会这样?”徐永安暴跳起来,揪住胡太医的脖领子。 “大哥,”徐老七赶忙上前把冲动的老大拽开,问太医道:“可有什么法子?” 胡太医整理了一下衣服,慢条斯理的答道:“法子就是趁现在孩子不大,用打胎药打掉,休养几年,养好了身子在说。要么就冒险一试,生下孩子再好好将养,不过到那时,想养好身子就难了。” 甄氏脸色苍白,垂眸盯着自己平坦的肚子。这里有一个小生命已经孕育,是他的孩子。明年夏天,孩子就能来到世上,活蹦乱跳的,多好。哪怕自己受些罪也值了。 徐老大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又睁开,下了决心似的走到甄氏身边说道:“咱们先不要这个孩子了,过几年再要不迟。” 甄氏怎么会不明白丈夫有多渴盼一个孩子,只万分后悔错过了十年好时光。如今孩子都来了,怎么能赶走? “不……”甄氏紧张的抱住肚子,“我要这个孩子,一定要。” 徐永安定定的看着妻子,良久,叹了一口气:“罢了,其实我也舍不得,只是……”我更舍不得你。 冉紫兮瞧着他们夫妻纠结的神情,心里也很难受,抿着唇不敢说话,眉梢的美人痣一跳一跳的。 徐永寒默默地走到妻子身边,拉起她发凉的小手握在手心,给予她无声的支持。 晚膳吃的无比沉重,大家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从上房出来,徐永寒就把自己心爱的小媳妇打横抱起,慢慢的往回走。 紫兮把头倚在他宽阔的肩膀上,垂眸道:“明日白塔寺庙会,只有祖母和梦梦去,要不然你也去吧,也能照顾她们一下。” 徐永寒轻笑:“真舍得让我走?十天才休沐一回,不想我在家陪你么?” “当然想啊,不过,也不能不管老人家吧。”紫兮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有护院们陪同,不会有危险的,你就放心吧。你这小脑袋还是想想明天咱们怎么过吧。”徐老七可舍不得把媳妇一个人扔在家里。 “明天……我想多走些路,老人们都说这样好生。” “好,明天多动腿,今天晚上先练练手。”徐永寒嘿嘿一笑,在媳妇嘴边亲了一口。紫兮马上就明白了他说的是什么意思,脸上一炙,埋在了他的胸膛上。 作为一个身体强壮、精力充沛的男人,徐老七在小媳妇怀孕期间自然是要想些法子解决某些问题的。于是就有了花样百出的消遣方式,用的最多的自然就是那一双白皙温润、柔若无骨的小手。托着她坐到莲花座上,浴池里的热水刚好齐肩。 “兮儿,你这里已经又软又大,一只手都握不过来了。”他以给人家搓澡为名,单单揉搓着胸前的软涨,原本白皙的颜色已经一片粉红。 美人俏脸通红,氤氲的热气凝结在眉毛上,形成一颗颗晶莹剔透的小水珠。她含羞带怯的看他一眼,就抿着小嘴低下了头。 “媳妇儿,你真美。你也来量一量,我的长了没有?”他再也忍不住烧灼的感觉,拉过一只小手握在上面,难耐的去蹭她身上粉红的小山顶。 虽是已有多次不同形式的亲昵,紫兮却还是脸皮薄的,每次都要脸红到脖子根儿。羞答答娇怯怯的表情更是刺激男人的征服欲,变着花样的羞她,闹她。 男人得到了纾解,心情也是畅快的,抱着媳妇回到床上,体贴的给她盖好被子。 “啊……”紫兮突然惊呼一声,痛的皱起了小脸。 “怎么了?又抽筋了?”徐永寒吓得一怔,赶忙跪爬到床尾,把她的右腿轻轻拿出来,给她缓缓揉捏。 一只大手握住她的脚踝,另一只沿着经络给她按压捻揉,却始终把力道拿捏的恰到好处。“好些了吗?” 紫兮点点头:“好多了,祖母说月份大了,被孩子压得经络不通,就会腿抽筋。以后还会手脚浮肿,唉……” 徐老七看她纠结的小模样就知道又在胡思乱想了,笑道:“我家兮儿最美了,浮肿了也好看。你看这双小脚,又白又嫩,真让人喜欢。” 他举起手里握着的右脚,在大脚趾上啵了一口。 “讨厌……”紫兮不好意思的拉起被子捂住嘴,却捂不住嗤嗤的笑。连脚都喜欢亲,还真是浑身上下没有他不爱的地方。 难怪昨天徐梦跟她说悄悄话的时候说,去白塔寺拜佛求一个如意郎君,就像七哥喜欢七嫂这样,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她,从发梢到脚后跟儿都能看出他的喜欢来。找男人就要找这种眼神的,其他的门第、长相都不重要。 紫兮舒服的躺在龙凤大喜枕上,捧着肚子看跪坐在床尾低着头认真的给自己揉腿的男人。两年前初见时,何曾能想到有这样一天? “看什么呢?”他不抬头也能感觉到妻子温柔的目光流连在他身上。 “看孩子呢。”紫兮调皮的答道。 “着急让孩子出来了?孩子出来是要吃奶的,也不知你这做娘的准备好没有。来,我先替孩子尝尝。”他揉好了腿,轻轻放在一边,欺身上前…… 第92章 意难平 徐梦从白塔寺回来,就摸进听松苑,找七嫂说悄悄话。她没有亲姐妹,善良温柔的七嫂就像亲姐姐一样待她,徐梦的心里话只敢跟她说。 “七嫂,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一定要发誓保守哦。”徐梦大眼睛叽里咕噜的转着。 “那我还是不要听了,万一守不住怎么办?”紫兮无辜的眨眨眼,把一碗糖蒸酥酪推给徐梦。 最爱吃的零食摆在眼前,她却连看都没看:“七嫂,人家跟你说正事呢,你怎么只是吃呀。” 冉紫兮只瞧着自己面前这一碗,又舀了一勺送进嘴里:“我的正事就是吃呀,这是你七哥给我规定的。不准做女红,不准写字,不准看书,只准吃。” “七嫂呀!”徐梦无语的翻着白眼望望房顶:“这件事真的很重要,好吧,我不用你发誓了,那你不能千万不能笑话我。” “好吧,我洗耳恭听。”紫兮吃完最后一口,把碗推到一边,不疾不徐的用帕子擦了嘴。 “我在白塔寺遇到一个如意郎君,他很爱笑,对我说好像在哪见过,应该是他的好兄弟的妹妹。七嫂你知道吗?我的心跳漏了好几拍呢,你说他会不会是七哥的朋友啊?”徐梦激动的小脸绯红,希冀的瞧着冉紫兮。 紫兮温柔的一笑,对芳心萌动的小姑娘道:“你七哥的朋友很多,可是我也都没见过,怎么知道是不是呢?” “他告诉我他的名字叫祁骏,七嫂,回头你悄悄的问问七哥,认不认识一个叫这个名字的人,好不好?” “我向你七哥打听一个男人,这不太好吧。”紫兮犹疑道。 “我求你了,七嫂……好七嫂。”徐梦急于想知道那个人是谁,有没有娶妻。 “好吧,等他回来我问问他。”紫兮架不住她抱着胳膊摇个不停,只得应了,却没想到换来了一场暴风雨。 晚上徐永寒回来之后,紫兮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你认识一个叫祁骏的人吗?” 徐永寒先是一怔,接着便虎目圆睁,硬朗的剑眉竖起:“你问他做什么?” 冉紫兮吓了一跳,没想到他会是这副表情。眨眨大眼睛,伸出粉红的舌尖儿舔舔上唇,尴尬道:“其实也没什么……今日在一本诗集上看到这个名字,不知是谁?就随便问一下。” 徐永寒定睛瞧着她,眼睛一眨不眨,忽的挑起嘴角邪邪一笑:“媳妇,你知道吗?每当你说谎的时候都会不自觉的做一个动作,你说,为什么要骗我?” 他脑海中浮现起那天在康郡王府门口,淮王墨祁骏色眯眯的目光,虽说是看甄仪,也有可能再看自己的媳妇。瞬间怒的炸了毛,小媳妇居然为了一个男人跟他说谎。 紫兮看到他怒发冲冠的表情,习惯性的害怕了,完全忘记了用孩子要挟他。“我……我只是,受人之托……” “受谁之托?”徐永寒俯下高大的身子,逼视着她,紧追不舍。 “我不能说……”紫兮低头揪着自己的帕子,声音小的像蚊子哼哼。 “你……”徐老七有天大的怒气也不敢跟媳妇撒,把拳头暗暗攥紧,恨不能现在就去把墨祁骏揪来揍一顿。他直起身子,默默的想了想,忽然明白了什么。对媳妇道:“我有事出去一下,你先坐一会儿,我回来再陪你去上房用晚膳。” “哦。”紫兮没有多想,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拿起手边的徐梦从白塔寺给孩子买的一只拨浪鼓摇着玩。手上一停,她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马上唤初月:“你去瞧瞧七爷去哪里了?” 不多时,初月回来回话说是七爷去了大小姐徐梦的院子,没找到人,就去冯姨娘那边了。紫兮一听就着急了,扶着两个丫鬟、挺着个大肚子就往外走。 徐老七已经猜到了打听墨祁骏的人就是徐梦,因为冉紫兮整日在家,能见到的人也就那么几个。徐梦刚从白塔寺回来,说不定是墨祁骏提亲不成,故意跑去调戏妹妹。 “徐梦,你给我出来。”徐老七不想进冯姨娘的院子,就站在门口大喊。 冯姨娘被禁足在这小院子里,每日最盼望的就是女儿来看她,此刻正瞧着女儿吃自己亲手做的芙蓉糕。十四岁的大姑娘了,越长越漂亮,人又爱笑,娇憨可爱。虽说是庶女,却是国公府唯一的姑娘,肯定也能嫁个好人家的。 徐梦突然听到七哥大吼,一下子就噎住了,心里暗道一声不好。咔咔咳嗽着跑了出去,冯氏不知何事便紧紧跟了过去。 “你说,为什么去招惹淮王墨祁骏?”徐老七怒不可遏。 原来那是个王爷?他姓墨?不姓祁。徐梦把脖子一缩,厚着脸皮说道:“我没招惹他,他说好像见过我,说可能是哪个朋友的妹妹。” “他前些日子想要提亲,已经被我和大哥婉拒了,以后你不可以在见他,就算他找借口跟你偶遇、搭讪也不行。”徐老七冷冷说道。 他竟然向徐家提亲了?徐梦吃惊的瞧着哥哥,愣头愣脑的问道:“为什么?” “不为什么,祖母也不乐意这桩姻缘,你只记着我说的话就行了。”他不想告诉一个这么小的姑娘,淮王长期包着青楼头牌,也懒得跟她解释朝堂的派系之争。 冯氏听说淮王提亲,先是双眸一亮,然后听说拒绝了,便垂眸挡住疑惑的眼神,对徐梦道:“听你七哥的话没错,怎么可以随便跟外男说话呢。” “夫君……”冉紫兮从后面追了来,挺着大肚子走的十分辛苦。 “你怎么来了?”徐老七的语气立时就软了三分,紧跑两步到妻子身边扶住了她。 “你别骂梦梦,她还小呢。”紫兮拉住他的袖子恳求。 “我只是告诉她,哪些事情不该做,没事了,咱们去用晚膳吧。”徐老七小心翼翼的扶着妻子走开,眼角眉梢皆是温柔的神色。 冯姨娘漠然的瞧着老七夫妻两个走远,回头正瞧见女儿掉了金豆子。 徐梦从小调皮憨厚,性格直爽,很少有哭的时候。如今一言不发,必然就是受了莫大的委屈,瞧瞧徐老七对妹妹冷脸怒叱,对媳妇柔情似水,冯氏在心里默默的啐了一口。什么东西,嫡出的就比庶出的高贵? 最可恨的是老爷,夫人去世十几年了,竟然死活不肯把自己扶正,丝毫不顾念自己这一双儿女的处境。 淮王提亲,他们不肯应,必然是怕自己的女儿攀上高枝,压他们一头。哼! 冯姨娘出不了这个院子,没办法去解决淮王的事情,但是她看的出女儿对那个小王爷动了心,却被两个嫡出的哥哥斩断了红线。 你们不让我的女儿好过,我也不让你们好过。冯姨娘朝着徐老七的背影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拉着徐梦进屋:“乖女儿,你七哥也是为你好,那淮王地位虽高,却免不了要娶十几个妻妾的,你又没什么心机,何必去那样一个府里受罪,不如找个普通的人家,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好。” 徐梦半信半疑的问道:“真的?” 冯氏笑着点头:“当然是真的,娘怎么会骗你呢。你不要因为这件事就跟你大嫂、七嫂生分了,该怎么走动还怎么走动。” 徐梦委屈的撅起来小嘴:“我没想到七嫂会出卖我。” 冯氏心中冷笑,脸上却还是笑得春风和煦:“傻孩子,你怎么能这么想呢,你七哥那脾气自然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你七嫂怎么能招架的住?” 徐梦想了想,便欢喜的点了点头:“恩,这倒也是,七嫂对我可好了,你看刚才她还着急的追了来,见我没事才放心的走了。” “恩,这就对了,明天还去找你七嫂聊天,可不能因为这件事就生分了。”冯姨娘抬手抚着女儿的秀发,心里盘算着一个计划。 第二天,徐梦果然又跑到听松苑找嫂子,冉紫兮这才松了一口气,让丫头们端出各种好吃的招待她。 “梦梦,你七哥说那个人不是好人,那你就忘了他吧,回头祖母肯定给你找个如意郎君。”紫兮捏起一块金丝枣泥糕递过去。 徐梦毫不客气的接过来,满不在乎的笑道:“其实,昨天晚上我已经想通了,不能嫁给那种身份太高的人,否则会有很复杂的妻妾关系,我可处不来。还是嫁给一个小官,够吃够喝就成了。” 紫兮被她逗得笑了,也不知这丫头是不是真的放下了,却是真心的期盼着她能有个好归宿,因为梦梦真的是个好姑娘。 正说着话,初月领着金桂进来了。 “给徐夫人请安,这是王妃新得的金丝软燕窝,给孕妇补身子是最好不过了,特意命奴婢给夫人送些过来。”金桂捧上两个红木盒子。 “哦,姐姐进来可好?”紫兮温柔笑道。 “王妃身体很好,肚子也是随着风的长,快赶上夫人了,王爷宝贝的紧呢,搜罗各种好东西来哄王妃开心。 紫兮又问了几句闲话,才让金桂领赏走了。打开盒子一看,果然是极品燕窝,便吩咐初月找个小丫头给大夫人送一盒过去。 午后歇了晌,紫兮起身吃了一碗炖好的燕窝粥,果然甜软适口,不愧是难得的珍品。想起这两日没见过大嫂了,就沐浴着午后温暖的阳光溜达到听涛苑去。 “大嫂,那燕窝是姐姐送来的极品,说是最适合孕妇吃的,你快吃些补一补吧。”紫兮瞧着大嫂瘦弱的样子,真心觉得心疼。 甄氏正倚在贵妃榻上歪着,盛情难却,就命人去做燕窝粥来。 懂事的瑶琴命人做了两碗端来,分别放在甄氏和紫兮面前。 第93章 娇花陨 “你们吃什么好东西呢?怎么不叫我?”徐梦笑嘻嘻的进来。 紫兮伸手笑着把她拉到身边坐下:“你也来看大嫂啊。” “是啊,咱们俩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呢,不过这话可不能让七哥听见,不然他一定会吃醋的。” 大家都笑了起来,紫兮端起自己面前的一碗燕窝递给徐梦:“我刚才吃过了,你也尝尝吧,这种燕窝与寻常的燕窝不同,吃起来绵软顺滑,还有几丝清香的甜味儿。” 徐梦端着精致的汝窑白瓷盏,不好意思的说道:“人家都说是给孕妇吃的了,我怎么好意思尝呢?”嘴上这样说着,眼睛却紧盯着金黄香甜的燕窝不放。 甄氏笑道:“那么一大盒子呢,几时才能吃完?梦梦快吃点吧。” “嘿嘿!那我就尝一下,下次肯定不吃了。”国公府出生的姑娘,什么好东西没吃过,却唯独没见过这么金黄透亮的燕窝,闻起来就有一丝甜软,勾引着她的舌尖。 瑶琴也端起另一碗给甄氏递到手里,甄氏本来也有心补一补,却在张嘴之际突然一阵恶心,只得用帕子捂住嘴,先把碗放下。 “梦梦,你怎么了?”紫兮突然发现徐梦的鼻子流出了鲜血,手上的白瓷盏掉落在地上摔得粉碎,身子一歪,人也倒在了地上。她身子蜷成一团,不停地抽搐着,双手抱住脖子艰难的喘着气。忽然又用双手捂住心口,似乎是绞痛的厉害。张着嘴想要说话却又说不出来,突然脖子一僵,头无力的倒在了地上。 “梦梦……梦梦……”紫兮吓得手足无措。 甄氏也大吃一惊,看徐梦双眸紧闭,身子蜷成一团,口唇发青,想要呕吐却又像是吐不出来。 “快去请老太君。”甄氏吓得哭喊道。 老太君进门的时候,就见孙女徐梦鼻子里流着鲜血、双眸紧闭,面色铁青,已经不行了。两个孙媳妇都是捂着肚子,脸色惨白,眸光涣散。 “快去请国公爷和老大、老七回来,请大夫过来,报官让仵作来……”验尸。 老太君安排完一系列的事情,才蹲在徐梦身边,流下两行热泪。“好孩子,是谁下毒害你呀?” 冉紫兮腿早就软的没一丝力气,若不是初月初画扶着她,只怕早就滑到地上去了。已近黄昏,送信的小厮在大门口就遇到进门的大爷和七爷。徐老七进了听涛苑见到倒在地上的妹妹先是一愣,马上就抬头看向泪流满面的妻子。走到她身边握住冰凉的小手:“你没事吧。” “我没事……梦梦,怎么会这样?”丈夫回来了,紫兮依偎在他怀里失声痛哭。 徐老七浓眉紧锁,看向已经离去的妹妹,眸光冰冷彻骨。“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瑶琴在一边哆哆嗦嗦的说了一遍事情经过,徐老大和老七对视一眼,都觉得另有玄机。若不是徐梦突然赶来,那么喝下燕窝粥的人就是两个怀孕的媳妇。 “祖母莫伤心了,还是找出凶手,给梦梦一个公道要紧。”徐老大黑着脸和老七扶起祖母,开始寻求真相。 正要询问,就见定国公风风火火的进来,见到七窍流血的孙女,两眼一瞪险些背过气去。“怎么会这样?” 国公爷身后跟着顺天府的第一名捕刑天,他上前查看一番,面色严肃的说道:“是中毒无疑,应该是金鸡纳霜,这碗没人动过的燕窝粥里也有毒,我需要查看尚未煮粥的眼窝。” 甄氏早吓得歪在榻上起不来了,抬起手朝瑶琴摆了摆,后者便去拿了剩下的多半盒燕窝来。 邢捕头用银针试过,又仔细的翻查良久,取出一些泡在水里试了试,肯定的说道:“这里面的毒的确是金鸡纳霜,此毒产自云南,从金鸡纳树的树叶中提取出来,在京城并不多见。服用量小时,可致孕妇堕胎,量大就会死亡。” 紫兮吓得连哭都忘了,双手死死的抓住徐永寒,指甲都嵌进了他的肉里:“刚才我也喝了一碗,这可怎么办啊?孩子会不会保不住了?” 徐永寒一惊,心跳漏了一拍:“你也喝了?” “嗯,”紫兮狂点头,惊慌失措的看着他。 “快,快去叫大夫来。”徐永寒青筋暴起,额上见了汗。 早先出去请大夫的小厮此刻已经领着人在院子里候着呢,里头太乱没敢随便进去,此刻听到呼喊赶忙进屋给冉紫兮诊脉。 “别怕,兮儿别怕。”徐永寒给她抚着后背轻声安慰。 “我的女儿呀……梦梦……我的乖女儿……”冯姨娘哭喊着进了屋,跪倒在徐梦身边放声大哭。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就算她被禁足也听丫鬟们说了。 大夫诊过脉之后,平静的说道:“七夫人并未中毒,只是受了惊吓,喝一剂保胎药安心宁神便可。” “可是我也喝了呀。”紫兮还不放心,却又突然明白了自己喝得那一盒可能是没有毒的。马上吩咐初画回去把听松苑那一盒也取来。 冯姨娘哭着哭着突然一头撞向冉紫兮的肚子,徐永寒是上过战场厮杀的人,对突发情况反应极快。抬起一脚踹了过去,冯姨娘仰面朝天栽倒在地上。 紫兮吓得捂着肚子直往丈夫身后缩,不明白冯姨娘为什么突然撞过来,莫非怀疑自己是害死梦梦的凶手?可不是么,这燕窝是自己送给大嫂的,或许现在人们都在怀疑自己吧。她突然看向初月:“你快去一趟康郡王府,告诉姐姐这些燕窝可能有问题,让她别吃。” 倒在地上的冯姨娘缓过劲来,指着冉紫兮骂道:“分明是你,想害老大家的孩子,却害了我的梦梦。” “我没有,”紫兮委曲的扁扁嘴,心里腾腾直跳,抬头看徐永寒:“我没有,真的。” 徐永寒握紧了妻子的手,眼神笃定:“我相信你,你不会害人的,放心吧,这件事一定会查清楚,给梦梦一个公道。” 丈夫的充分信任,安慰了她的心,缓了一口气,抱着他强壮有力的胳膊心里踏实了不少。 初画捧了另一只一模一样的红木盒子过来,邢捕头验过之后发现没有毒。 冯姨娘冷笑:“你们都瞧见了吧,她自己吃的这一盒没毒,给别人的却有毒,这不是害人是什么?” 甄氏身子一抖,不可置信的看向冉紫兮。印象中温柔善良的老七媳妇真的会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吗? “大嫂,我只是听说这种金丝软燕窝对孕妇补身子最好,才让人给你送了一盒过来,当时也没有挑拣,只是随便拿的,除非凑巧这一盒本来就有毒,或是中途被人下了毒……”紫兮双目朗朗地看向甄氏,希望她能相信自己。 甄氏颤抖着唇道:“你也怀着孩子,我相信你不会做这种事。” 瑶琴在一旁插嘴道:“夫人,这可未必……”话音未落,徐老大一巴掌打在了她脸上:“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瑶琴捂着脸,吓得缩到墙角去了,一直没敢说话的湘琴也不自觉的往后缩了缩。 邢捕头道:“这燕窝是谁送到大房这边来的?” “是奴婢。”初画去拿燕窝的时候,已经把上午送燕窝的小螺叫了来。小丫头一看这阵势,早就吓得腿软了。 “你从那边院子拿到这边,可曾遇到什么人碰过你手里的东西,盒子可曾离过手?”邢捕头问道。 “不……不曾。”小螺哆嗦着答道。 “送到这边,交给了何人?” “见到了大夫人,然后就是瑶琴姨娘接过去了。” 众人的目光看向捂着半边脸的瑶琴,她不得不站出来答话:“夫人命我收下锁进柜子里,刚才的燕窝粥也是我熬得,可是我并没有下毒啊。” 瑶琴腰杆挺得很直,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确实不像凶手,貌似小螺更心虚一些。 邢捕头围着小螺和瑶琴转了一圈,又拿过两盒燕窝仔细的查看一番之后,盯住小螺道:“你说谎。” 徐老七怒喝一声:“还不快如实说?” 小螺吓得一抖,趴在地上连连磕头:“大人饶命、七爷饶命,我说,我说实话,我真的没有下毒,可是路过小花园的时候,不知怎么绊倒了,盒子摔进了花丛里。我怕……怕主子嫌我办事不利,就没敢说。还好那燕窝有锦缎包着,并没有弄脏,我就把盒子擦干净,照样送了过来。我说的都是实话,我真的没有下毒。” 邢捕头点点头:“这次说的是真话,两只盒子不一样,有毒的这一只有一个角磨损了,而且上面有点青草的味道,应该是近日摔在了草丛上。从盒子离手到捡回来,中间隔了多长时间?” 小螺仔细的想了想:“我摔得挺重,脚脖子疼的厉害,就揉了一会儿,又把身上的土扫掉,约莫有半刻钟吧。” “可看到有什么可疑的人?”邢捕头接着问道。 “好像有一个穿着绿衫的姐姐从眼前晃了一下,我当时没多想,也没太在意。”小螺苦着脸老老实实的答道。 “这就够了,老太君,依您看,谁最有可能下毒?”邢捕头转过身看向老泪横流的徐太君。 第94章 妾为祸 老太君抹一把眼泪,重重的叹了口气:“罢了,咱们家我一直引以为傲的就是家宅安宁,没有互相残害的腌臜事。今日竟然出了此事,实在是我治家无方啊,才害了梦梦的性命。最有可能下毒的,就是……冯氏。” 冯姨娘一听就慌了,急扯白脸的嚷道:“老太君太偏心了,这明明是老大和老七两家之间的恩怨,却害死了我的梦梦,怎么会是我下的毒呢?” 她说这种话,老太君似乎并不意外,沉着脸满脸哀戚的说道:“冯氏,你莫在挑拨了,今日也是你自寻死路,可叹这些年我们一直留着你的命,你竟不知悔改还变本加厉。那好,我问你,当年老大、老七的母亲去世,你可有责任?” 冯姨娘身子一颤,却还是嘴硬道:“夫人是难产去世,我并没有下过毒害她。” “不错,你的确没有下毒。可是你明明知道她的身体忌用白蔹,却在她难产昏迷的时候,看见大夫开出白蔹这一味药却不说,导致她血崩而死。若不是后来他们的舅母无意中说出此事,我们还被蒙在鼓里,世子还想把你扶正,让你好好照顾这四个孩子,哼!你这心术不正的女人,怎么配做世子夫人。”老太君怒斥。 冯姨娘瘫倒在地上,没想到这么多年自己认为天衣无缝的事情早已被人知晓,又想起多年苦楚,看看惨死的女儿,痛哭道:“这些年我又何尝过得舒心?自从老爷在辽东有了何姨娘之后,就把我禁足在小院里,不闻不问。夫人去世多年也不肯把我扶正,丝毫不考虑老三和梦梦的未来,若不是积攒了这么多年的怨愤,我又何尝愿意下毒害自家人。” “呸!”徐老七啐了一口,骂道:“你还敢以自家人的身份自居?若不是看在三哥和妹妹的份上,我和大哥岂能容你活到现在?人心不足蛇吞象,若是爹当年扶正了你,恐怕我和大哥也早就没命了,你怎能不害死我们,给三哥争爵位。祖母时常教导我和大哥,当年你一念之差与三哥和妹妹无关,我们兄弟姐妹之间一直没有嫌隙,你还不知足,如今害死了自己的亲生女儿,你可满意了?” 冯姨娘大哭着扑到桌边,端起那一碗有毒的燕窝一饮而尽,跪倒在徐梦身旁:“好女儿,是娘害了你,娘现在就下来陪你了。” 管家进来禀报:“康郡王和王妃急匆匆的来了。” “快请。”定国公起身道。 冉紫倩的肚子五个多月了,也已经鼓了起来,每日被墨祁骁宠得上了天,太后也不再为难她,时常赏赐各种进贡的补品。听说自己送的燕窝出了事,便赶忙过来看看。 墨祁骁扶着妻子进了门,免了众人大礼,就看到躺在地上的徐梦和垂死抽搐的冯姨娘。 “兮儿,你没事吧?”冉紫倩只扫了一眼地上的两个人,就朝妹妹坐过去,徐家旁人都与她没多大关系,若是妹妹受了委屈,她必是不依的。 “我没事,姐姐何必这么急跑了来,伤了身子可怎么好?”冉紫兮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徐永寒赶忙扶住她。 “既是我们郡王府的燕窝出了问题,自然要来看个究竟的。那是太后今日一早才赏赐的,宫中早有人验过,怎么会有问题呢?”冉紫倩不满的看了一眼徐老七。 徐老七明白,这是大姨姐不满自己没有护好她妹妹,只得尴尬答道:“已经查出真凶了,并非燕窝的问题,而是有内鬼故意下毒。” 冉紫倩轻轻哼了一声,冷着脸坐下,墨祁骁无语的坐在她身旁。 邢捕头对罪犯服毒自尽并没有什么异议,只冷冷说道:“若说知情不报,并非冯氏一人。煮燕窝的人应该会发现,水刚刚煮沸的时候,水面上会浮起一层薄薄的绿色,而且有一股苦味弥散,煮久之后这些异象才会消除,这是金鸡纳霜的特色。” 众人的眼光都投到了瑶琴身上,尤其是徐老大大步到了近前,逼问道:“可有此事?” 瑶琴吓得连连后退,嗫嚅道:“奴婢偷懒,没有注意看着。” 一直缩在角落里不言不语的湘琴突然站出来垂着头说道:“有件事我一直不敢说,瑶琴她曾暗中发过牢骚,还总是在大夫人感念大爷好处的时候泼凉水,那本写有《十年诀》的诗集也是她找来的,今天的事情她必定是故意隐瞒,反正是七夫人送来的燕窝,就算出了事,也跟她没关系。” “湘琴你……”瑶琴的话没说完就被徐老大掐住脖子提了起来,难怪甄氏十年放不下,原来是一直有人在旁边挑拨,今天恐怕她是盼着出事的吧,恨不能甄氏死了,自己能登上大夫人的宝座。 甄氏戚惶的瞧着自己的丈夫亲手了解了心腹大丫鬟,这么多年瑶琴总是为她和杨玦的事打抱不平,替自己叫屈又数落徐老大的种种不好。一直以为她是真心疼自己,谁知是看中了自己的位置,故意挑拨离间。妄自以为聪慧才高,竟然被一个丫头耍了十年。甄氏默默流泪,心痛的无处诉说。 冉紫兮身子微微发抖,抱紧了丈夫的胳膊。好个厉害的湘琴,一直装作老实本分,似乎不如瑶琴在大夫人面前得脸,却在关键时刻一口咬死了瑶琴,除去了一个最大的对手。 徐老七感觉得小媳妇的恐惧,拉过来她的小手握住,无声地安慰着她。 老太君叹了口气:“妾室乃家室不宁的根源,以后徐家的子孙还是不要纳妾的好。”国公爷一辈子没有纳妾,所以老太君也不曾经历这些糟心事,如今却要看着儿孙们闹成这样,白发人送黑发人。 案情大白,邢捕头带走了助纣为虐的绿衣丫鬟,伺候冯姨娘的下人都被发卖出府。徐家为徐梦这个未成年的姑娘办了简单的葬礼,一封家书给辽东寄去,定国公府又归于平静。 徐老大却在这天晚上二更天的时候找到了徐老七这边来。 老七夫妻俩已经躺下了,听说大哥来了,只得起来披上外袍,到西花厅见客。 “什么事啊?大晚上的。”徐老七没好气的瞪了大哥一眼。 “老七呀,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才来找你的,你看你大嫂那身子瘦的都快皮包骨头了,如今受不得半点刺激,可是……唉!”徐老大急的直跺脚。 “磨叽什么?你倒是快说呀。”老七打着哈欠,耐心已经快用尽了。紫兮躺在卧房中并没有起来,夜晚安静,虽是隔着两间屋子,却也能听到西花厅里的对话,心中也很是疑惑。 “湘琴她怀孕了,你说这要是让你大嫂知道,她肯定心里难受。可是,那也是我的孩子呀,虎毒不食子,我总不能把湘琴也杀了吧。” 徐老七慵懒的往椅子上一靠,斜眼瞧着他:“你既知道有今天,早点干什么去了?不睡个女人你会死啊?找我有什么用,我也没辙。多子多福,你就让他们都生下来吧。” 徐老大急的满头大汗:“什么多子多福啊,我就怕你大嫂知道了这件事丢了命,大人孩子就都没了。我在军中多年,没有女人不也照样过吗,是前两个月的时候,湘琴有一次趁我喝醉,故意把我拐到她那边去的,谁知怎么这么巧就怀上了呢?哎呀!我现在心乱成一团了,你快说说怎么办呐。” 徐老七打了个盹,起身道:“只有一个办法,把湘琴送到最远的庄子上,藏起来养着,孩子生下以后,若是女孩就在庄子上安然度日,若是男娃,就送给一位世外高人抚养,教他文治武功,等到十五岁之后再回来认祖归宗不迟。到那时候,你们也都是老夫老妻了,大嫂是个善良的人,也不会跟个孩子过不去,我没别的办法,怎么做随你,我回去睡觉了。” 徐老大连连点头:“好好,这个法子好。” 徐老七回到卧房,把外袍扔在一边,穿着中衣钻进被窝,就见小媳妇晶亮的大眼睛定定的瞧着他,好像要把他脸上盯出个洞来。 “怎么,媳妇是不是觉得为夫越来越聪明,所以你更加膜拜佩服了?”徐老七伸手捏捏她的脸蛋,笑道。 小媳妇撅起红艳艳的小嘴,幽幽道:“我是在想,你是不是也在外面庄子上养着女人?” 噗! “咳咳……”徐老七呛了一口气,差点没咳出血来,许久才平复了喘息,狠狠地在她唇上亲了一口,又惩罚的咬了一下她的耳垂:“以后不准怀疑我。” 紫兮微微一笑,复又叹气道:“以前我都盼着生儿子,如今却盼着生个女儿,就像梦梦又回来了一样。” 徐老七宠溺的看着她:“儿子女儿都好,咱们的孩子,我都一样疼。” “你说如果你以后也有了小妾,也害死咱们的孩子,可怎么办?”紫兮发愁的皱吧起小脸。 徐永寒轻笑:“你放心吧,我以后永远都不纳妾,不给旁人害咱们孩子的机会。” “真的?说话算话吗?”紫兮在他敞开的领口处画着圈圈。 “当然算了,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若违此誓,就让我天打五雷……” “罢了,我信你,何必诅咒发誓的。”紫兮伸出白玉一般的小手捂住了他的嘴,安心的偎在丈夫怀里睡了。 第95章 笙歌起 腊月初七是皇后娘娘寿诞,午宴大宴群臣,晚上宫中又摆家宴,皇亲贵胄和皇后母家熙宁侯一家都在承庆殿为其祝寿。 临近黄昏,淮王墨祁骏来到母亲房中,陪母亲同去宫中。 “祁骏,不管你愿不愿意,今日母亲都要请皇上赐婚了,莹莹等你等到十六岁了,明年开春就成亲。你想娶那国公府的小姐,偏偏她命短没了,如今还有什么可推脱的?”淮王太妃冷着脸说道。 淮王墨祁骏扯着一脸坏笑道:“母亲啊,你们女人就是总担心自己娘家的侄女受外人欺负,好像只有嫁给自己的儿子才安心。在这一点上,你就没有二哥高明,你看越王妃也想让二哥娶她侄女,可是呢,二哥把吴兰漪嫁给了韩斌,这样无形中就把景安侯拉入了自己的阵营。那熙宁侯是我表舅,就算我不娶莹莹,他也是自家亲戚,对吧?就该让莹莹嫁给另外一家,这样就结下一个牢固的盟友,你们偏不听我的。” “这是皇后娘娘的意思,你也不必多说了,已经和你表舅都说好了。”淮王太妃起身往外走,不再跟他多话。 墨祁骏无所谓的笑笑,重臣之中没有适龄的姑娘了,娶谁都一样。 承庆殿丝竹阵阵,舞娘蹁跹,红绸灵动,金寿璀璨夺目。觥筹交错,酒熏人醉,欢声笑语此起彼伏。 皇上与皇后不时耳语厮磨,相视而笑,举杯同饮……如胶似漆的画面很是和谐悦目。皇后一身大红色的凤袍坐在皇上身边,笑嘻嘻地看着在坐的一干宫妃,皇亲贵胄和娘家众人,脸上的笑容高贵典雅,洋溢着喜气。由于是皇后过寿,底下的一干宫妃,宫女太监也是都穿的喜气洋洋。 有的人的确很美,尤其是荣昌公主生母宣妃,穿着艳色的碧霞罗逶迤拖地粉红烟纱裙,手挽罗翠软纱,凤髻雾鬓斜插一朵牡丹花,身子轻轻转动,长裙散开,举手投足如风抚杨柳般婀娜多姿,妩媚动人,大眼如琥珀般透彻,小嘴如樱桃般诱人。起身举杯笑道:“臣妾恭祝皇后娘娘身体康健芳龄永继。” 宣妃被称为后宫第一美人,本以为她的美就是一种极限,难以超越,可见了皇后才知道,有一种美不在容貌,而在于气质。她的眉毛不似时下最流行的柳叶眉,很粗很浓,几分霸气在略微上扬的眉梢跳跃;她的眼睛狭长,眸色黑白分明,犀利的眸光仿若能穿透人心,叫人不敢逼视;她的嘴唇略厚,涂上殷红似血的胭脂就像一团烈火。 这是一种极尽张扬霸气的美,能够焚烧一切,那些美女站在她身边显得那么单薄无力,正如出现在漆黑夜空的皓月永远不能与畅行天际的艳阳争辉。 皇后一直圣宠不衰,甚至先皇后没有去世的时候,就被皇上劝说主动辞去后位,封了丽妃为现任的郦皇后。她的哥哥就是国舅爷熙宁侯郦宽,亲侄女郦莹莹今日盛装打扮,也在座中。 康郡王妃亦不敢怠慢,将万千青丝挽成了朝天髻,戴着紫水晶的璀璨华胜并两朵一大一小的百合花,脸上未施脂粉,却红润晶莹,细长的柳叶眉和一双似有灵气的美目顾盼生姿,芊芊玉手捏着淡粉色的秀帕,嫣然一笑如牡丹初绽,举手回眸间无不流动着温润和轻灵。她淡淡的笑着,唇边笑靥静静绽放,眼里揽尽世间最华丽的色彩。 “阿倩,吃点这个吧。”康郡王先尝过了几样菜,才把其中纯净的银耳和翠绿的笋丝夹给了她。皇室大宴,自然不会下毒毒死人,但是若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导致孕妇流产,却是查不出什么来的,最多找几个宫女太监处死罢了。所以今日他们夫妻十分小心,阿倩尽量不动筷子,茶水也只是抿一抿。 旁边座位上的太子妃投过来羡慕的一撇,康郡王对待他的王妃总是柔情似水,满脸暖暖的笑意。六月为太子选的两位侧妃也坐在一旁,半年了,她们俩也没有身孕,太子对太子妃的态度才略好了一些。 淮王太妃站起身来敬完酒,笑道:“请圣上和皇上娘娘为祁骏操操心吧,看祁骁家孩子都快出生了,想必太子爷的妃嫔们也快了,只有祁骏十八了还没定亲,我这做母亲的看着都着急呀。” 皇后会意一笑:“表妹既提出来就是已经有合适人选了吧,何不说出来听听?” “臣妾觉着莹莹就是个好姑娘,与祁骏年纪相当,不如就趁今日这好日子,求个御赐的婚姻吧。” 皇上含笑不语,孙辈们的婚事都是太后安排的,今日太后身体不适,没来。淮王太妃提出来,若是自己不答应,只怕是不合适。只得开口问道:“熙宁侯可瞧得上朕这侄儿?” 熙宁侯赶忙离桌跪倒:“臣全凭圣上安排。” “好吧,既如此,朕就赐婚俪莹莹为淮王墨祁骏正妃,择吉日完婚。”皇上金口一开,这事就定了,众人谢恩之后,宴会如常进行。 舞娘们纤腰柳摆,舞姿妖娆翩然似仙,漾开的粉纱裙如一朵朵盛开的花,迷幻了人的眼,太子妃就在这一片艳色中悄悄擦了擦眼睛。若是明年淮王妃再有了孕,东宫这边还没有动静,让太子的脸往哪搁?若只是自己受苦也就罢了,偏偏妹妹张飒也至今无孕,冉家表面上不说,心里能不急么?好在冉子霖对妹妹不错,并没有因此迁怒她。 淮王笑嘻嘻的过来给两个哥哥敬酒:“二哥不义气啊,怎么能丢下太子哥哥和我,自己家先生孩子呢,你得多喝一杯。” 这话看似玩笑,其实像刀子一样割在太子心上。 康郡王冷笑:“早生晚生还不都一样,太子哥哥洪福齐天,自然儿女成群,不在乎早一年还是晚一年,祁骏你莫非是很在意此事?” 淮王干笑了两声,道:“我自然也是这么想的,太子哥哥这是等着弟弟呢,将来孩子们年岁一样也好一起读书啊,呵呵。” 太子也勉强笑了笑,并没看康郡王,举杯一饮而尽。 淮王走后,康郡王单独举杯敬身边的太子:“大哥,你看祁驰马上十三岁了,容貌倒是和祁骏越发像了。” 太子看向对面的二皇子莫祁驰和淮王墨祁骏,他们既是堂兄弟又是表兄弟,自然是越长越像。 “大哥,小时候你就最疼我,如今长大了,你也永远是我的好大哥。”墨祁骁一饮而尽。 太子突然醒悟,自从康郡王妃怀孕之后,自己在淮王挑拨下,与康郡王逐渐疏远,可是,这才是自己阵营中的主力,淮王根本不可能真心站到自己这边,他只能协助二皇子跟自己争皇位。 “祁骁,我的好弟弟,干。”太子朝康郡王点点头,一饮而尽。 双方的女人相视一笑,化解了担忧。 笙歌歇后,众人告退。康郡王帮妻子系好裘皮大氅,小心翼翼的扶着她往外走,晚风卷起他的头发,如墨黑的丝绸,缠绕飞扬…… “瞧着我做什么?”墨祁骁低头看向阿倩。 “这男人丰神俊朗,自然吸引小女子的目光,想挪都挪不开呢。”阿倩调皮道。 “哈哈……本王瞧着你这小女子不错,随本王回府做个王妃如何?” “嗯,顺便带着孩子一起去,如何?” “那当然,本王的孩子岂能跟了别人?” 二人相互依偎着,沿着宫墙走向宫门处。清冷的月光拉长了他们的影子,时而相视一笑,时而重叠在一起。 回到郡王府,马上有下人端上热乎的饭菜,夫妻二人又吃了一顿宵夜,才沐浴更衣,躺倒在龙凤大喜床上。 “来,我看看儿子又长了没?”墨祁骁眼神炯炯,丝毫没有睡意。撩起阿倩的中衣,伸出大手在肚皮上轻轻抚摸。 “我觉得咱们还是先生个女儿更好,省的他们眼红,冷嘲热讽的。”阿倩撅起嘴。 “好,那就生女儿,带着牡丹香的女儿。乖女儿,叫声爹我听听。”墨祁骁伸手与肚子上的一处隆起相贴。 说起牡丹香,阿倩的脸就红了,自然想起那晚牡丹花下的缠绵。 “哎,女儿的小手动了……”墨祁骁惊喜的看着肚子上那处小突起从左面移到了右面,一只大手也追随着摸了过去。 阿倩瞧着跪趴在身边的丈夫,满足的笑笑,孩子生出来以后,他爹还不知怎么宠着呢。 墨祁骁跟孩子玩了一会儿,又煞有介事的给她讲了个二十四孝的故事,教育她孝敬父母。大手便逐渐往上滑动,停留在饱满的胸脯上。 绵柔丰盈的触感刺激着男人的身体,俯身便吻在了她的唇上。“阿倩,我想要你……”他在她耳边低喃。 五个多月据说是孩子最安稳的时候,偶尔亲热一次应该不会有事。 阿倩今天精神也不错,刚刚吃饱了饭,也觉得身上有些燥热。她回应着他,唇舌交缠,热喘渐浓,娇声道:“那你轻点,别压着就行。” “我怕控制不好,你坐上来,自己动。”他抱起她坐在自己身上,直直的入了进去。 “啊……”阿倩唇边溢出一丝惊呼,调整一下姿势坐好。 “可有不舒服?”他一手扶着妻子的腰,看着一对莹白的仙桃在眼前晃动,便用另一只手去扶在了上面。 “还好吧。”阿倩缓缓的动了起来。这样孕期的亲热,似乎更能调动情绪,紧绷的神经能充分体会每一次摩擦产生的酥麻快意,令他进去另一个美妙的世界。 第96章 生包子 一进腊月,就有了年的味道。街上的孩子穿着厚厚的花棉袄,一边唱着童谣,一边点着小花炮。 “腊七腊八,冻死寒鸦;寒鸦凫水,冻死二鬼;二鬼偷油,冻死老牛;老牛喝道,冻死老道;老道念经,冻死黄鹰;黄鹰拿兔子,冻死老兔子。” 听松苑的暖阁里,地龙烧得火热,徐老七满头大汗却不是因为屋子里的温度,而是因为媳妇快要生了,从黄昏时就开始捂着肚子说疼,直到二更天了,还没有要生出来的迹象。 产婆仔细的查看了她的身体,说道:“夫人再溜达溜达吧,孩子的头还没有落到下面呢。” “可是……我好痛啊……”紫兮捂着肚子疼的直掉泪。 “来,再走动走动吧。”徐永寒扶着妻子在屋子里来回走动,不时地用袖子替她擦汗。 “啊……”下腹又是一阵绞痛,紫兮疼的失声尖叫。徐永寒从侧面抱紧了她,怕她倒在地上,额上的汗珠又滚落了一层,心里突突直跳。其他事都可以替媳妇做,唯有生孩子这件事,他有浑身的力气也使不上。 “媳妇,在忍忍啊,一会儿生出来就好了。”徐永寒喘着粗气,小心翼翼的扶着媳妇。 满屋子的丫鬟婆子和产婆、大夫都凝神瞧着,若不是亲眼所见,许多人根本就不敢相信七爷还有这么温柔的一面。 老太君也从上房过来坐镇,在紫兮身上摸了摸,就让老七扶着她接着走。 临近三更,紫兮腿软的几乎站不住了,只能走一会儿、坐一会儿,一声声痛楚的□□或是尖叫都揪的徐老七心口疼。 “媳妇儿,你咬我一口吧,啊,这样你就不疼了。”实在不知怎么哄着好了,徐老七把手塞进她嘴里让她咬。 “我咬你干什么呀……那样你不是也疼?啊……”紫兮把他的手拿开,肚子又是一阵紧缩的疼。 “我就是想跟你一块儿疼。”徐老七已经慌得找不着北了,面对千军万马都没有这么害怕过。 产婆又上前检查了一回,急急说道:“准备接生吧,羊水已经破了,孩子不往下走,只能喝催产药了。” “不,不能喝。”徐老七几乎是想都没想就冲口而出了这句话,他娘就是喝下催产药死的。 产婆也顾不上许多了,扶着冉紫兮躺在了床上,等在堂屋里的大夫又进来诊了一次脉,说一切正常,让产婆照常接生。 徐老七被魏嬷嬷推到了堂屋里,说女人生孩子男人不能在屋子里,不吉利。老太君气定神闲的坐在堂屋椅子上等着孩子降生,对老七道:“女人生孩子都是这样的,你不必这么大惊小怪的。” 徐老七无奈的叹了口气,叉着腰看着里屋,急的头顶直冒热气。眼见着一盆一盆的热水端进去,出来时都变成了血水。媳妇一声声痛楚凄厉的尖叫,半夜三更里清晰地传进耳朵,撕扯着他的心扉,像一把小刀子,一刀一刀的划在他心上。 徐老七终于忍不住了,大步往里闯,却被几个婆子推了出来,急的在堂屋里来回转圈。 “老七呀,你坐下待会,转的我头都晕了。”老太君说道。 “我……我坐的下吗?”徐老七大口地喘着气,怒瞪着眼睛。 “你把眼珠子瞪出来也没用,头一胎都生不了那么快。”老太君瞧着他紧张的模样,不禁打趣:“以前不肯娶媳妇的也是你,现在疼媳妇疼进骨头里的也是你。” 老七无心理会祖母的玩笑,依旧焦急的在屋子里转圈,时不时的喊上一句:“媳妇,使劲啊……媳妇儿,我就在外面陪着你呢,别怕……” 四更天过了,孩子还没有生出来,羊水都快没了,紫兮喊得嗓子都哑了,老太君也坐不住了,到里屋看了看情形,跟堂屋着等着的大夫说,快熬催产药吧,她顶不住了。 徐永寒忧心忡忡的看向祖母:“不喝不行吗?” “你就放心吧,这大夫是千挑万选的,不会有事,再不赶紧生出来,大人孩子都有危险。”老太君面色严肃,不容辩驳。 一碗催产药灌下去,产婆又催促着紫兮使劲儿,却突然听到一声惊呼:“夫人晕过去了。” “快,快掐人中。” 徐永寒出了屋子,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老天爷,我求求你,饶了我媳妇吧,所有的苦都让我来扛,行不行?” “快,夫人快使劲儿啊,孩子的头快要出来了。”屋子里产婆的声音也颤抖了,孩子头太大,卡住了。 “夫君……夫君……”紫兮突然沙哑的喊起了男人,徐老七三步并作两步进了屋,单膝跪在床边,紧紧握住她的手:“我在呢,兮儿,我在呢。” “夫君,我真的没力气了,你划开我的肚子,把孩子拿出来吧。我……我死以后,你……你给孩子……找个温柔的后娘,别让孩子受委屈,你……答应我,好不好?”紫兮脸上、颈上都是汗水,几绺乱发粘腻的贴在脸颊,眼里滑下两行热泪,哀求的看着他的眼睛。 “不,我不答应。我坚决不答应……兮儿,你若死了,我就找个最厉害的婆娘,天天打你的孩子,霸着你的男人……兮儿,你不能死……” “你……”紫兮还想说什么,一口气没上来,又晕了过去。 魏嬷嬷赶紧上前掐人中,又把人掐醒。徐老七抱着媳妇,红了眼眶:“媳妇儿,你不能丢下我们爷俩儿不管哪……媳妇儿……”九尺的汉子,流血不流泪,面对成百上千的倭寇都不曾怕过,此刻,他真的怕了。强壮的身子微微颤抖,两滴泪掉在了紫兮脸上。 “别哭……”紫兮抬起虚弱的手臂想要给他擦泪,却酸的举不起来。 “快,喝点参汤,长点力气。”初月端了熬好的参汤来交给老七,他赶忙扶着媳妇喝了半盅。 产婆急了:“七爷,夫人,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孩子的头卡着呢,再不生出来,孩子就憋死了。” 徐老七紧紧握着媳妇的手,恨不能把全身的力量传给她:“媳妇儿,再努把力,孩子就出来了,快,使劲儿。” 冉紫兮深吸了一口气,借着丈夫的力量,用尽最后的力气,终于把孩子生了出来。 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响彻国公府,老太君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产婆麻利的收拾好孩子,包进早就预备好的襁褓中抱给徐老七:“恭喜老太君、七爷、七夫人,是个小少爷,生得可壮实了,得有九斤多,抱着都坠手。” 徐老七乍着两手接过来,都不知怎么抱才好,给紫兮瞧了瞧,就一巴掌拍在了他屁股上:“臭小子,刚出生就这么折腾你娘。” “你打他干什么呀。”紫兮不乐意了,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孩子,怎么能刚出生就挨打呢。 魏嬷嬷笑嘻嘻的接过去抱给老太君:“您瞧这眉眼,跟七爷小时候一模一样。” 老太君抱着重孙子,怎么看怎么欢喜:“快去拿喜称来,称称分量。” 旁边早有下人拿来预备好的拴着红绳的称,刨除襁褓的分量,刚好是九斤二两,真真是个大胖小子。 收拾好了产房,众人都退了出去,老太君把孩子交给紫兮:“孩子刚出生,你们一家三口在一起热乎热乎吧,给他喂点奶,他就不哭了。” 东方已经发白,到了黎明时分了,老太君跟着熬了一宿,孩子平安出生,也该回去歇歇了。徐永寒吩咐丫鬟婆子们好生护送老太君回去,自己便急吼吼的回屋看老婆孩子。 紫兮已经解开衣襟,把白嫩嫩的双峰露出来,粉嘟嘟的凸起塞进了孩子嘴里。这一招果然管用,孩子真的就不哭了,吧嗒着小嘴儿使劲嘬。 徐老七在一边看着称奇道:“你说这孩子怎么一出生就知道吃奶呢?也没人教他呀。” 紫兮一笑,满足的看着儿子小嘴儿蠕动。却不知为什么他突然不吃了,又“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怎么了这是?”徐老七不明所以的俯身去看。 紫兮又动动身子,用手扶着另一个塞进孩子嘴里,可他嘬了两下又开始哭。“我听老人们说,孩子第一次吃奶不容易嘬出来,得找个大点的孩子来先把奶路嘬通了才行。你快让魏嬷嬷去找吧。” 徐老七也用手捏住一只看看,好像是没有溢出来的汁液,就鄙夷的瞪了儿子一眼:“真没出息,这种事还得老子替你干,找什么孩子呀,我来。” 他单膝跪在床边,把头凑了过去,舌尖儿一卷就把一口的绵软含在了嘴里,用力一吸,果然感觉到一丝清甜的*。又连着吸了两口,越发觉得丰足了,才依依不舍的抬起头,用手扶着塞进儿子嘴里。 小家伙红彤彤的小脸皱吧着,闭着眼睛嗞嗞的吃起了奶,小身子一抖一抖的,似乎是用上了全身的力气。 徐老七瞧着儿子哑然失笑:“所谓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就是这样吧?” 紫兮红着脸邀请道:“你把这一只也帮儿子吃吃吧。” “好嘞!”徐老七对于这美差自然乐意的很,屁颠屁颠的趴过去,含住另一只,十分享受的吃了起来,反复吮咂,甜到了心里。 “哎!你别都吃了呀,给儿子留点。”紫兮着急的推他脑袋,被媳妇嫌弃了的男人无奈的红了黑脸,羡慕的瞧着儿子蠕动的小嘴儿。 刚出生的孩子吃不多,刚才哭了一会儿也累了,吃着吃着就睡着了。紫兮瞧着儿子红扑扑的小脸儿,满足极了。把他安放在自己身边,抬眼看着丈夫:“我也累了,想睡会儿,你也到榻上歇歇吧。” “我不累,你睡吧,我守着你们娘儿俩。”徐老七体贴的给媳妇掖掖被角,帮她拂掉脸上的乱发,坐在床边温柔的看着一大一小——两个最重要的人,温柔的笑。 第97章 腊八粥 紫兮是被孩子的哭声吵醒的,睁开眼就见天已经大亮了,丈夫笨拙的抱着孩子正要往外走,见她醒了,又折了回来,嘿嘿一笑,把孩子交到她手上:“许是饿了吧,你既醒了,就喂喂他吧,本来我怕扰你睡觉,还想抱去给奶娘呢。” 紫兮接过孩子,躺着喂觉得不太方便,就让徐老七帮忙扶着起来,在后背垫上几个软枕,小心翼翼的抱过儿子来吃奶。 “七爷,夫人,吃腊八粥吧。”初月端了两碗冒着热气的八宝粥进来,里面的核桃,栗子,花生仁,红枣,葡萄干都煮的软烂,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紫兮肚子已经瘪瘪的了,但是喂儿子要紧,只得咽下一口口水,心疼的看一眼丈夫布满红血丝的双眼,柔柔说道“你一晚上没睡,快吃点东西,睡一觉吧。” “我不累,你饿了吧,我喂你吃。”徐老七端起一碗热粥,舀起一勺吹了吹,送到她嘴边。 紫兮咽下一口,果然清甜适口:“你也吃点吧。” “你先吃饱了,我再吃。”媳妇辛苦了一夜,给他生了个大胖儿子,别说是一顿饭,现在让他做什么都乐意。 冉紫兮享受着丈夫的伺候,低头瞧瞧怀里胖嘟嘟的儿子,一双漂亮的杏眼微弯,含着满足的笑意。一个小女人对人生的追求,就是疼爱自己的丈夫和健康成长的孩子,若是父母双亲尚在就更好了。 想到这,紫兮突然说道:“给我娘家送信了吗?” 徐永寒又把一勺腊八粥喂进她嘴里,笑道:“这些都不用你操心,天一亮,我已经让徐千去报喜了,冉家的人这会儿应该快到了。” 半碗粥下肚,饥饿感顿消,怀里的儿子也吃的差不多了,小眼睛一皱一皱的,想睁又睁不开的样子。徐永寒使坏,把儿子嘴里含着的□□拽出来,小家伙依旧保持着原来的状态,小嘴吧嗒吧嗒的还在嘬,似乎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伸出嫩红的小舌尖够了够,什么都没够着,“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你爹真坏!”冉紫兮笑着倒了一下手,让孩子吃另一只奶水充足的。 “嘿嘿!来,媳妇儿。再吃一口吧。”徐老七坏笑着殷勤的给妻子喂粥。 冉家老太太、冉秦氏、张飒和冉紫倩进屋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冉紫兮低头看着怀里的儿子,唇角翘起含着满足的笑意,小家伙正在哧溜哧溜的嘬奶,一看就是个壮实的孩子。徐老七端着一个花瓷碗,舀起一勺腊八粥吹一吹,笑着喂到妻子嘴边。等到她吃进嘴里,收回勺子的时候又低头去看儿子,再抬眼看妻子,眼里满满的都是柔情,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 “七爷,七夫人,来客人了。”初月瞧他们夫妻俩的黏糊劲儿,根本就注意不到旁边,便轻声提醒。 徐老七转头一瞧,就从床边站了起来:“祖母和大伯母来了,怎么也没人告诉我呢,我也没出去迎接,真是失礼。” 冉老太太笑道:“无妨,怕打扰你们休息,特意没让丫鬟通报,快让我瞧瞧孩子。” “祖母,快来这边坐。”紫兮甜甜一笑,把孩子交给老太太。 “诶呦,你们快瞧呀,这大胖小子,真招人喜欢。”冉老太太眉开眼笑。 老太君和甄氏进了屋,对老七道:“你岳父他们都在西花厅坐着呢,你还不去招待一下,怎么?舍不得离开老婆孩子?” 女眷们都掩着嘴嗤嗤的笑,徐老七抬头依依不舍的看了媳妇和孩子一眼,老实的打了个申请:“媳妇儿,那我出去了啊,有事叫我。” 紫兮不好意思的抬头看着他点了点头,见他大步出去,又追着说了一句:“你也去吃点东西。” 徐老七手里还捧着那只小花碗,就把媳妇吃剩的小半碗粥一股脑的倒进了嘴里。 西花厅里,国公爷和徐永安陪着冉家的男人们正在说话,徐老七出来给长辈们见了礼,众人笑呵呵的说话。 墨祁骁在徐老七胸膛上锤了一拳:“行啊,七哥,眼睛都熬成兔子了,等着儿子出来等急了吧?” 徐永寒别有深意的瞧了他一眼,“等你媳妇生孩子,你就知道了,差点没要了我的命。” 墨祁骁哈哈大笑:“有那么严重吗?孩子呢,抱出来给咱们瞧瞧呀。” 张飒从里屋抱着孩子出来小心翼翼地交到冉子霖手上,眼神儿却还恋恋不舍的停留在孩子的小脸上。冉子霖自然明白妻子的心思,从四月成亲到现在,她一直没有好消息,兮儿都生了儿子了,她怎能不急。 朝妻子安慰的笑笑,冉子霖抱着孩子到祖父跟前,冉卿轩兄弟也都凑过来瞧,自然免不了一顿夸赞。定国公把孩子接过去,笑得嘴角都快咧到后脑勺了。这是徐家的孩子,曾祖父看重孙子,那是从心底里欢喜神气。 “这可是老夫的嫡重长孙哪,哈哈!”定国公开怀大笑,徐永安凑过来看看侄子,也很欢喜,想着妻子肚子也开始鼓起来了,就期盼着明年也能见到这样一个大胖小子。 送走了探望的亲戚们,徐永寒赶紧回屋扶着小媳妇躺下:“累了吧,快歇会儿。” “孩子呢?”紫兮温柔问道。 “奶娘抱走了,你好好睡一觉,别让孩子吵着你了。” “恩,你也睡吧,昨晚一宿没睡。”紫兮瞧着他满是红血丝的眼睛,又心疼了。 “好,我在你旁边挤一下。”徐永寒沿着床沿躺下,刚想钻进媳妇被窝里去,就被魏嬷嬷揪了起来:“七爷,您不能跟产妇睡在一起。” 徐老七眉头一皱,不高兴了:“我只是在边上躺一下,又不做什么。” “那也不行啊,七爷,您身上有凉气,会让夫人受寒的。再说夫人身子还没好呢,压着了怎么办?”魏嬷嬷上前给紫兮掖好被子。 徐老七不耐烦的叹了口气,坐在床边,柔声对媳妇道:“你睡吧,我看着你。” 紫兮忍不住一笑:“我又跑不了,你看着我干什么?快去书房里睡一觉吧。” 徐老七固执的摇摇头,不肯离开:“你快睡吧,你睡着了,我就去。” 徐永寒不好意思说他在害怕,可是他确实不放心,昨天晚上的恐惧感还在,他生怕媳妇睡着就醒不过来了,又怕自己去了别的屋子睡一觉,回来就看不见她了。虽然自己也知道这担心有点幼稚可笑,可是他就是放不下。 紫兮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徐老七坐在床边用目光描摹着她的眉眼、翘挺的鼻尖、小巧的红唇,想亲亲她又怕把她吵醒。 紫兮醒来的时候,徐老七坐在床边正在聚精会神的看着一本《山海经》。见她醒了,就让奶娘把儿子抱了进来,放在她身边。 “兮儿,你说咱们孩子起个什么名字好呢?三哥的儿子叫虎子,我想给儿子取得名字一定要比他们家厉害,什么豹子、狼之类的都不要,叫小狮子行吗?是不是有点俗气?”徐老七很认真的征求意见。 紫兮被他逗得扑哧一笑:“你忘了,虎子的那只牧羊犬叫小狮子。” “哦,还真是,我就觉得这名字不太好呢。咱们还是选个厉害的上古猛兽吧,饕餮?” “啊?你想让儿子变成个贪吃鬼呀。” “那猼訑如何?” “猼訑九尾四耳,形状像羊,太难看了。” 徐老七歪着脑袋想了想,太弱的不要,用在名字上太多的也不要:“白泽怎么样?这个是瑞兽,你喜欢么?” 没等紫兮说话,老太君身边的大丫鬟春禧笑呵呵的进来,先请安道喜,然后传了国公爷的话,给孩子取名徐战鹏,连老大家的名字都一起取好了,若甄氏生的也是儿子就叫徐战蛟。取的是上山猛虎、下海蛟龙,鹏程万里之意。 行了,这下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海里游的都有了。 晚上睡觉,徐老七还是不肯离开这间屋子,任凭魏嬷嬷说破了嘴,就是雷打不动。抱了一床被子缩在芙蓉榻上睡了,一睁眼就能看到妻儿。 晚上要喂奶,两个奶娘和两个大丫鬟都是在外间睡得,方便进来伺候。屋子里的烛光没有熄灭,晚上紫兮一觉醒来,就见丈夫高大的身子窝在小小的芙蓉榻上,安静的睡着。朦胧的烛光照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庞,英挺的面容也柔和了几分。 瞧着守护在一旁的丈夫,紫兮心里既踏实又心疼,竟莫名的热泪盈眶,不自觉的抽了抽鼻子。 徐永寒缓缓的睁开了眼,见媳妇半夜不睡觉,含着泪的大眼睛正定定的瞧着自己,马上翻身起来,坐到床边,伸手抚上她的脸颊:“怎么不睡?是不是不舒服?” 紫兮缓缓的摇摇头:“没有,只是一觉醒了,看着你和儿子,觉得特别高兴。” 徐永寒微微一笑,大手在她脸上轻轻摩挲:“看着你和儿子,我也特别高兴,快睡吧,别胡思乱想了。” “恩,你也睡吧。”紫兮伸手摸了摸他的手,闭上眼睛接着睡了。 第98章 软萌娃 辽东周边地区有异动,所以徐老三和父亲都没有回家过年,徐家的年并没有因此而冷清。徐战鹏的出生给这个家带来了十足的欢喜,一扫之前徐梦去世的阴霾,偌大的国公府沉浸在欢乐的气氛之中。 除夕晚上,紫兮出了被窝,穿戴整齐想去上房陪着祖父母守岁,却遭到了丈夫的强烈反对。 “祖母说了,不让你出门,好生养着,伤了身子可怎么办?”徐老七单手抱着儿子,另一只手拿着一根胡萝卜逗他。 “都快满月了,身子早就好了,穿厚点,没事的。”紫兮并不是个娇气的女人。 “不行,这个年咱们一家三口在一起过,明年再去上房过。”徐永寒斩钉截铁,不留一点余地。 紫兮在一般情况下,还是很听话的,于是不再辩驳,温顺的坐到男人身边,瞧着他逗儿子:“你拿他当兔子呀?怎么还用一根胡萝卜逗。” “不懂了吧,为夫教教你啊,”徐永寒把胡萝卜交到妻子手上,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搂着爱妻,煞有介事地说道:“男人嘛,最喜欢的一是吃,二是色,既要抱在手里舒服,又要吃在嘴里香甜,胡萝卜正好合适。” 紫兮抿着嘴止不住的笑,不就是刚才路过小厨房的时候,刚好看到小螺端着一盘刚洗好的胡萝卜么,还说的很有道理似的。 徐老七看着笑得花枝乱颤的小媳妇,心里痒痒,就在她粉白的脸上亲了一口。 徐战鹏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瞧着最熟悉的两个人,突然咯咯的笑了起来,没有牙的小嘴咧的分外欢畅。 “嘿!儿子欢喜看别人亲热,来,媳妇,再来一个。”徐老七被逗得哈哈大笑。 紫兮不理他,只把儿子抱过来,在他胖嘟嘟的小脸上“啵”地亲了一口,惹得小家伙笑得更响亮了。 “哎!你不能这么偏心哪,我呢?”徐老七吹胡子瞪眼的,搂着媳妇不撒手。 “真是小心眼儿,儿子的醋你都吃啊,是不是啊,鹏鹏,你爹真小气。”紫兮连看都不看他,只逗着儿子笑。 徐战鹏今天穿上了虎头靴、戴着虎头帽、身上是一套大红色的八宝团绒锦缎棉袄棉裤,圆滚滚的像个红绣球。他挥舞着两只粗短的小胳膊,朝着娘亲脸上够。 “不亲不给儿子抱。”徐老七绷着脸一把抢过孩子,转过身子不让紫兮碰到他。 紫兮也不生气,用他宽阔的后背挡住自己,突然从肩膀处冒出头来,“喵”的一声,跟儿子玩起了捉迷藏。 徐战鹏对这种新奇的游戏十分感兴趣,高兴地踢腾着两只小短腿儿,看着娘亲笑,嘴里不时的吐出一个小泡泡。 徐永寒绷着的冰山脸在妻儿的软萌攻势下,很快就化作了一江春水向东流,含笑回头逮住媳妇娇艳红唇啃了一口,又用新生的胡茬在儿子脸上肆虐的扎了一番,逗得小家伙连声大笑。 守在外间的初月、初画正守着一个八珍盒吃各色糕点果子,主子脾气好,从来不打骂她们,自从夫人怀孕又时常赏赐银钱布帛,初月的爹娘再也不用为她弟弟娶媳妇上愁了,两个丫头都尽心尽力的伺候,生怕这好差事落到别人手里。 小螺端着一盘刚出锅的红枣年糕进来,低声道:“两位姐姐尝尝吧,我刚做好的。” 小螺对冉紫兮也充满感激,徐梦事件发生后,徐老七就想把这个失职的丫头赶出府去。小螺哭着喊着求七夫人,想留下。紫兮心软,就说她也不是故意的,被蛇咬这一回,以后做事自然更加小心可靠,就把她留了下来。 初画起身接过盘子:“我去问问夫人吃不吃?” 小螺有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本来是给主子做的,可是做的不太漂亮,不好意思拿出手了。” 年糕都被捏成窝头的形状,可是面太软了,软趴趴的没挺立起来,只有一个尖儿杵在那。 初画端着盘子进去时,紫兮正从后面抱着徐永寒的脖子,看着他手上抱着的儿子。她的脸颊和他紧紧相贴,耳鬓厮磨。 “小螺刚刚做好的年糕,主子要尝尝吗?”初画守礼的低下头,不敢多看二人亲昵。 紫兮伸出莹白的小手捏起一只:“年糕吃多了不好消化,就尝一个小的吧,你们去吃吧。” 初画退了出去,紫兮吹了吹年糕,不热了,就放到儿子手里,给他拿着玩。小家伙双手捧住这个新事物,连看都没看,就把年糕尖含在了嘴里,滋滋的嘬起来。 夫妻俩哑然失笑,熊孩子,就知道吃。 徐战鹏嘬了几口,吃不着奶,就急的涨红了脸,使劲儿踢着小短腿儿,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徐老七把孩子交给媳妇喂奶,拿过那只年糕瞧了瞧:“你别说,还真跟你胸前的形状有点像。” 紫兮解开衣襟,露出饱满诱人的一团白腻,不满的嗫嚅道:“像什么呀,人家哪有那么小。” “哈哈哈……”徐老七止不住的大笑起来,媳妇推他锤他都不管用,只得红着小脸转过身去喂儿子。 他从后面轻轻拥住妻子,吮了吮她的耳垂,在她耳边呢喃:“我也想吃你,养多久才能亲热?” “说是一个多月以后才行。” “媳妇儿,一个月零一天也是一个多月,一个月零二十九天也是一个多月,你让我怎么算啊?” “反正越晚越好,能把身子养好。” 徐永寒在心里默默的盘算了一下,说道:“那就一个半月吧,你也多养养,我也能坚持,行么?” 紫兮没说话,算是无声的默认了,于是徐老七就开始掰着手指头数日子,盼着快点到正月底。 正月初一,宫里大宴群臣及诰命夫人们。徐永寒舍不得把老婆孩子单独留在家里,就干脆请假没去。 宫宴上最惹眼的就是康郡王妃的肚子,八个多月的肚子高高隆起,这里面可是下一代皇室子孙中的头一位,太后宝贝的紧呢。 九公主已经在八月里和杨睿成亲,住进了公主府。不过人们都听说她对杨家父母很不恭敬,甚至有人说她暗中玩男宠,不知是真是假。 太子在六月的选秀中纳了两侧妃、两良娣、两御女,半年过去,六个人无一人有孕,于是再也没有人为难太子妃了,瞧着太子的眼神儿都十分微妙。 太后对徐老太君道:“老七的儿子哪天过满月?哀家可要去瞧瞧,听说是个大胖小子。” 老太君笑得合不拢嘴:“回太后,正月初八的满月,那孩子长得可壮实呢。别看她娘亲娇娇弱弱的,生的儿子居然九斤多,长得跟老七小时候一模一样。” “诶呦,真好!”太后羡慕的眼睛里恨不能冒出一朵花来,哀怨的目光扫过太子一桌,落在康郡王那里:“骁儿呀,你可瞧见老七家的儿子了?” 墨祁骁最了解老太太的心思,笑道:“瞧见了,皇祖母放心吧,阿倩肚子里这个生出来,肯定也是白白胖胖的。” 太后肖想着孩子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又怕伤及太子,赶忙换了话题。 正月初八,太后带着九公主来到定国公府给徐战鹏过满月。小家伙天生胆子大,见了这么多人也不害怕,抿着没有牙的小嘴儿,睁圆了乌溜溜的大眼睛瞧着众人。 太后把一个金项圈亲手给他戴上,笑呵呵的说了几句吉利话。九公主原本对孩子不感兴趣,是被太后硬拉了来的,如今真的见到这个小萌娃,也被逗得嘴角上翘。 过完满月,冉紫兮就从暖阁搬回了卧房住,地龙烧的火热,根本就不用担心冷。徐老七终于刑满释放,不用蜷缩在小榻上了。 紫兮把儿子安放在床的里侧,侧身朝着儿子的方向躺下,只把一个满头秀发的后脑勺甩给了徐老七。起初,男人并没觉着有什么不对,还凑过去拉拉儿子的小手,偷袭一把媳妇的胸脯。可是儿子一晚上连吃带尿好几次,他除了伺候儿子,就没见着媳妇的正脸,连个温情的眼神儿都舍不得给他,一颗心都扑在了儿子身上。 如是十五天过后,备受冷落的男人实在受不住了,叫了奶娘来,晚上让儿子跟着奶娘去暖阁睡。 紫兮心里明白,很多大户人家孩子都是跟着奶娘睡的,因为不能影响当家男人休息。可是她舍不得,儿子才那么小,就离开母亲身边睡觉,一想就觉着孩子委屈。 “要不,我带儿子去暖阁睡,你自己睡卧房吧。”紫兮试探着跟他商量。 “不行,你不能这么娇惯他,男孩子从小就要坚强勇敢。”徐老七板着脸,一本正经的样子。 紫兮看着怀里玩的欢欢喜喜的儿子,十分不舍的交到了奶娘手里。奶娘抱着孩子刚刚走到外间屋,徐战鹏突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紫兮心揪的紧跑了几步追上去,一把夺过孩子,抱回卧房,委屈哒哒的跟丈夫说:“他在我肚子里呆了十个月,刚出生一个半月,就让他离开娘亲,他闻不到我的味道,肯定睡不着,就让他跟着咱们睡吧,等长大些再跟着奶娘睡。” 第99章 苦肉计 这孩子也奇怪,回到母亲怀里就不哭了,委屈的眨眨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小鼻子一抽一抽的。 徐老七也舍不得儿子哭,就默认了媳妇的举动,摆摆手让奶娘退下了。紫兮抱着儿子吃了一会儿奶,小家伙就呼呼大睡了。她小心翼翼的把儿子放到床里侧,起身到浴室漱口、洗脚。 刚生完孩子的女人,身段自然是丰腴的,徐老七从后面一把抱住奶香味的娇软媳妇,哑声道:“今天咱们一起沐浴吧。” “不行啊,儿子睡不久就会醒的,我洗洗脚就要赶紧回来。”紫兮挣脱他的怀抱,实事求是的答道。 徐老七无奈的叹了口气,一个人进浴池洗了澡,默默地穿上寝袍回到床边,钻进了媳妇的被窝。 绣着鸳鸯戏水的红缎大喜被十分宽大,一家三口在里面都能睡得下。徐老七瞧着媳妇风情万种的后脑勺,一只大手不安分的探进了宽大的中衣里。 触手可及的是一片柔软滑腻,因常年习武而生了薄茧的大手陷入其中,舒服的微微战栗。他再也不愿控制迅速硬了的身体,扑到又香又软的媳妇身上,品尝着女人的味道。 如火的唇舌在她身上肆虐,很快便点燃了她,许久不曾亲热,她的身体似乎有些空虚,也在渴望着他进入,充实地填满她,带着她遨游在云端,共享极致的欢愉。 男人也有些生疏了,小心翼翼的如同初夜一般,缓缓的摩擦着进入的感觉令他心尖儿不停的颤抖,额上也沁出了细汗。绵软的触感,火热的温度,瞬间让他的实力更加壮大。小媳妇因为不太适应被挤满的,身子不经意间紧张了起来,把他裹得更紧。 “媳妇儿,你还是这么好……不,比以前更好了,哦……”他大口的喘着粗气,加大了动作幅度,厚实的黄花梨大床也在微微颤动。 夫妻二人渐入佳境,小媳妇娇媚的□□止不住的溢出红唇,浓密的吻都堵不住。 “哇……”突然一声婴儿大哭在暗夜中十分响亮,浓情蜜意的小俩口动作一顿,不约而同的看向儿子。 “儿子,别哭,是饿了吗?”冉紫兮下意识的就要转过身去喂奶,身上的男人岂容她半途而废:“别理他,臭小子,让他哭吧。” 男人继续横冲直撞,媳妇却不肯配合了,三扭两扭就摆脱了他的钳制,转过身去给儿子喂奶。在这时,光着身子就显得十分便利,乳.头往儿子嘴里一塞,小家伙马上止住哭声,闭着眼哧溜哧溜的嘬了起来。 被甩了出来的男人满脸怒气,这种事做到一半就让他退兵哪成?搞不好就要一辈子偃旗息鼓了,大手一把抓住媳妇脚腕,抬起一条白嫩的大腿,从后面闯了进去。 小媳妇胸前被儿子卖力的吮着,下面又被丈夫猛烈的攻击,上上下下应接不暇,被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弄得晕头转向,软的只能哼哼了。 许是晃得太厉害了,徐战鹏突然就不吃了,用舌尖顶出乳.头,紧抿着唇,小眼睛瞪得溜圆,攥紧小拳头似乎使上了浑身的劲儿,小脸儿憋得通红。 儿子消停了,丈夫却正在妙处,平坦的小腹有节奏的撞击着她的翘臀,被弹回去复又撞回来。 “哇……”又是一阵大哭,伴随而来的是一阵恶臭,鹏鹏小盆友拉臭臭了。 紫兮就要去起身去伺候儿子,却被一双大手箍在腰侧,强按着她承受他最后的给予。徐永寒草草收兵,心里甚是不满,憋着满肚子气帮媳妇擦了身子,又给自己擦了,才去看拧着眉头、踢腾着小腿儿大哭的儿子。 紫兮把儿子收拾干净又裹上新的襁褓,让徐永寒把脏了的尿布和小褥子扔进浴房,才哄着儿子吃奶睡觉。 “明日一定要让他跟奶娘去睡。”徐永寒气哼哼的扔下一句话,闷头躺下。 冉紫兮低头瞧瞧怀里幼小的儿子,一阵心酸,只顾贪图自己享乐的男人,全然不顾孩子的感受。越想越气,儿子睡熟以后就小声地跟他辩解:“孩子这么小,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只顾自己快活,哼!” 没有得到满足的男人本就窝着火,被媳妇抢白一顿,他可就受不住了:“我狠心还是你狠心?我是你男人,你一点儿都不管我,这是逼着我纳妾吗?” 冉紫兮没想到他会说出纳妾这样的话,眼圈一红,大颗的泪珠儿就在眼眶里打转,紧咬着下唇憋了回去,翻身下床,开始收拾东西。 徐永寒疑惑的瞧着她抱起儿子的衣服鞋帽,又从柜子里拿出几件自己的衣服,用小包袱一兜,拎到床边来抱儿子。 “你这是……”徐永寒忽的坐了起来。 “你容不下我们娘俩,我带孩子回娘家去住,你乐意纳妾就纳吧,反正我也管不了……”小媳妇越说越委屈,低声的啜泣起来。 徐老七一把抢过包袱扔到一边:“回什么娘家,胡闹!” 紫兮抬起头,眼泪吧差的看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看看委屈的娇妻、酣睡的幼子,徐永寒在军中的硬气劲全都烟消云散了。长臂一伸,把自己的女人抱紧在怀里:“冷不冷,小傻瓜,我不过是随口说说,你怎么还真生气了?快睡觉吧,明天我还要去营中呢,有个选百夫长的差事,怠慢不得。” 紫兮知道不能真的回娘家,惊动了老太君可就不好了。既然他也让步了,干脆见好就收,躺在床上安安静静的闭上了眼睛。 窗外的明月已然西斜,折腾到后半夜了,睡不多时,天还没亮,徐永寒便起身去军营晨练。怕吵醒妻儿,他悄悄的起身,借着宫灯的光亮穿好衣服,疼惜的轻轻捏了捏儿子的小脸儿。他不是不爱儿子,只是觉得让小家伙跟着奶娘去睡,并非天大的委屈,军中的兄弟们家里也是这么做的。 小家伙蠕动一下小嘴儿,嘬了嘬自己的下唇,没能吃到奶,便吭哧吭哧的要哭。紫兮迷迷糊糊睁开眼,揽过儿子给他喂奶,觉得身后空落落的不那么暖和,回头一瞧,见徐永寒站在床边正在整理腰带。 “这么早就走啊。”窗外还是一片黑暗呢,正月的黎明时分,隐约能听到北风在呼啸。 “恩,卯时练兵,得提前到。你们多睡会儿吧。”他俯身在妻子红润的脸上亲了一口,又摸摸儿子,恋恋不舍的去浴室梳洗。 瞧着男人高大的背影离开,紫兮也很心疼,男人要保家卫国,要养家糊口,早出晚归的也很辛苦。 晚上,徐永寒进家门的时候,紫兮抱着儿子迎到了堂屋:“今日我做了你爱吃的梅菜扣肉,是按照以前翠屏山的做法做的……诶,你的胳膊怎么了?” 突然发现他左臂上缠着纱布,小媳妇愣住了,他身后跟着的徐千垂头说道:“夫人,小人说句不该说的话,您好好照顾一下七爷吧,今日在军中比武,七爷不小心被徐彪伤了,以徐彪的武功其实差得远,七爷精神不济,头晕目眩才受的伤……” “闭嘴,夫人也是你能说的,退下。”徐永寒冷着脸喝退了徐千,伸手想抱儿子。 “你受伤了?严不严重?”紫兮怕了,怯怯的瞧着他。 “无妨,皮外伤,没有伤筋动骨。”他想抱儿子,小媳妇却不给:“养好伤再抱吧,免得伤口挣开。” 她转手把孩子交给奶娘,招呼丫鬟们上饭。徐永寒吃着妻子亲手做的菜,心中窃喜。 吃完饭,丫鬟们收拾好桌子,徐永寒坐在桌边喝茶。紫兮从奶娘手里接过孩子,想让他跟父亲热乎热乎。却发现他爹靠在椅背上耷拉着眼皮昏昏欲睡,身子向前一倒,脑门奔着茶杯就去了。 “哎……”紫兮惊呼一声,就见旁边的初画已经手疾眼快的拉住徐老七肩膀,把人给拽了回来。 “恩?怎么了?”徐老七猛地睁开双眼,自己也吓了一跳。 紫兮惊魂未定,单手抱着孩子,心疼的拉起丈夫走到卧房,坐在大床上。把孩子放到里侧躺好,她轻轻坐在丈夫腿上,伸出柔嫩手指给他按揉太阳穴和头皮。 是她太忽略丈夫了,他那么辛苦,每晚却还睡不好觉。她不该只疼儿子,不疼孩儿他爹。 徐老七垂眸享受着妻子的关爱,心里美得乐开了花。这招苦肉计真管用,今日徐彪在百夫长的争夺中受了伤,却因得了官职笑嘻嘻的,说老娘见自己受伤了,今日必要炖一锅肉给他补补。这句话让徐老七灵机一动,若是自己也受了伤,媳妇必定心疼,也许就会同意让儿子跟奶娘睡了。 果然,一更天一过,紫兮就让奶娘抱走了小少爷,虽是千叮咛万嘱咐,却也没有犹豫纠结。当晚,小媳妇温柔的伺候了丈夫一回,让他欲.仙.欲.死。隔着几间屋子的暖阁里传来徐战鹏嘹亮的哭声,小媳妇忍着没说话,过了不大一会儿,孩子就不哭了,夫妻两个便放心的睡下了。 徐老七右臂抱着媳妇,美滋滋的阖上了眼,心里想着儿子的小模样:小样儿,跟老子抢媳妇,你还嫩点! 第100章 龙抬头 史载:辛卯年冬并壬辰年春,无一场瑞雪,九州大旱,大地龟裂,麦苗枯黄,濒死挣扎。若再无甘霖降下,数万百姓会因颗粒无收而饿死街头。陕北一带甚至爆发了农民起义,正月底,皇上派徐永安率一万兵马前去镇压。 皇上看着各地呈上来的急报,急火攻心而中风,倒在大殿上昏迷不醒。皇太子遵太后旨意,于二月二,龙抬头之日到天坛祭天求雨。 二月二清晨,太子在淮王和康郡王陪同下,率文武百官来到天坛。天空阴沉沉的,清冽的冷风吹得人脖子疼。献上牺牲祭品,行了祭天大礼,天上居然“咔嚓”一声打了一个炸雷。太子惊诧于天公如此给面子,欢欢喜喜的率领大家步行回去。 刚刚走到崇文门,就见薛六快马加鞭而来,到近前飞身下马跑到康郡王身边:“王爷,刚才一个炸雷之后,王妃的肚子就疼了起来,恐怕是要生了,您快回府吧。” 离估算好的预产期还差几天,康郡王才没有请假陪妻子,如今听说被雷惊了可能要生,赶忙跟太子告了假,骑马飞奔而去。 府里早就预备好的六个接生婆都整齐的排成一溜儿,剪刀、热水等物也都准备妥当。冉家老太太、冉秦氏、张飒都已闻讯赶来,康郡王进门时,岳母正在轻声安慰阿倩:“你别怕,当初我生你大哥和你的时候,就很顺利,你也一定会很快生出孩子的。” “阿倩……”墨祁骁急匆匆进屋,额上都是汗。 “骁哥哥,好疼啊。”阿倩伸手拉住他,大口的喘着气。 墨祁骁从岳母手里接过妻子,扶着她在寝殿中走动,又不断的细语安慰。殿外的风却没有这么温柔,咆哮的席卷着沙尘瓦砾拍打着门窗,在阿倩躺到床上的时候,房门被吹开,殿中帷幔飘扬了一片。 “快关门。”康郡王大吼一声,焦急的看向妻子。 “骁哥哥,我……我没事,你出去等吧,很快就……能生了。”阿倩忍着痛给了他一个笑脸。 墨祁骁也强扯出一个笑脸:“阿倩,别怕,我就在外面守着你。” “嗯。”躺在床上,对自己笑了笑,抚着肚子道:“孩子,你一定要赶快出来啊……” 话没说完,就是一阵剧痛,产婆们七手八脚的忙活起来。 窗外的风愈发凌厉,空中闷雷不断。冉紫倩痛呼了半个时辰,天空中亮起了一道纵横交错的闪电,伴随着一声惊雷乍响,生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六斤八两。 倾盆大雨从天而降,掩住了孩子的哭声,众人欣喜不已,抱出去给康郡王瞧。 “诶?这孩子怎么不哭呢?”太后派来的黄嬷嬷疑惑道。 孩子一直咧着嘴,本来以为是雷声雨声遮盖了孩子的哭声,凑近了仔细一听才明白,他居然在笑。 “快,拍他两巴掌,让他哭。”黄嬷嬷急道。 刚刚出生的白嫩儿子,康郡王哪舍得打,象征性的拍了襁褓两下,孩子不但没哭,反而笑得更欢畅了,把康郡王也逗得笑了:“本王的儿子就是来人世间享福的,哭什么哭,咱们不哭。等你伯祖父身体康复,就给你请封世子。” 这一天,贵如油的春雨下得满街流,渠满沟满。直到晚上,还如瓢泼一般。 康郡王府寝殿内灯火通明,小夫妻抱着儿子左看右看欢喜的不得了,一家三口笑成一团。 初三一早,雨过天晴,坊间都在称赞这场喜雨,也有不少人在传颂着皇室的新生儿,那个伴随着甘霖出生的小世子。当天,太后赐名莫灏琛,并赏下无数金银珠宝。 冉紫兮抱着儿子徐战鹏来看望小表弟,张飒迎上前接过孩子,欢喜道:“来让舅母抱抱。” 不到两个月的孩子,却沉得坠手,跟白皙粉红的莫灏琛相比,那就是一个黑秤砣。 冉老太太笑呵呵的瞧着两个有福的孙女:“你们六岁那年,我就说过,将来有享不完的福呢,如今可真是都应验了。” 冉秦氏抱着外孙就舍不得放下:“阿琛一看就是个聪明孩子,将来肯定跟鹏鹏一样,都是国之栋梁。” 徐战鹏好奇的瞧瞧比自己小一号的表弟,挥舞着小手想去抓他,却在即将够到他的时候被张飒抱开。又让他去够,又抱开。张飒本是抱着他逗着玩的,谁知徐战鹏突然就急了,抬手就给了张飒一巴掌。 “你这臭小子,怎么打舅母呢?”紫兮抱过孩子,啪啪就打了两巴掌,徐战鹏扯开嗓子嗷嗷大哭。旁边的莫灏琛被婴儿哭声吵醒,皱吧着小脸儿睁开眼睛,看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个画面就是咧着大嘴干嚎的表哥。 “七夫人,不好了,大夫人要生了,老太君让您赶紧回府呢。”初月小跑着进殿。 紫兮一愣:“孩子才七个月怎么会生呢?” “是啊,可能是要早产呢。”初月答道。 众人都让紫兮赶忙回去,徐老大出征不久,家中只有年迈的老太君支撑着照顾甄氏生产。 冉紫兮进入听涛苑的时候,甄氏的呼喊已经是一声比一声弱了。紫兮吓得身子一抖,把孩子交给奶娘带走,便三步并作两步的冲进屋里。 甄氏瘦的已然是皮包骨头,只有肚子突兀的鼓着,难以忍受的痛处让她濒临昏迷的边缘,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能晕,一定要把孩子生下来。抬手咬在了自己的手腕上,刺激了神志略微清醒一点。 “大嫂,你别这样,忍一忍孩子就生出来了。”紫兮蹲到床边握住甄氏的手,刚刚经历过的人,自然最明白这种痛。 “你……大哥回来了……吗?”甄氏期盼的眼神看向紫兮,令她无法回答:“还……还没呢,大嫂,孩子生出来,大哥就快回来了。” 甄氏咬着下唇又用了一把力,唇上咬出了血,眼前浮现出徐永安憨笑的表情。“夫君,永安……我好后悔……那么多年都……如今,一切都,来不及了,晚……” “夫人,快使劲啊,快出来了。”下身已然血流如注,产婆们手都抖了。 “大嫂,你别胡思乱想了,快使劲啊,大哥快回来了,快到了……”紫兮眼里都含了泪,快要忍不住哭了。 老太君绷着脸瞧着,心里已经明白人不行了,最好的结果就是能保住孩子。 “啊……”甄氏拼尽最后的力气,把孩子生了出来。 “恭喜夫人,是个白嫩的千金。”甄氏两只眼睛直愣愣地瞧着产婆抱过来的孩子,伸出一只手去摸索:“晚……晚……” 她的手突然从襁褓上滑下,却紧紧抓住紫兮的袖子,苍白的嘴唇一张一翕却说不出话来,只紧紧的盯着冉紫兮。 “大嫂,你想说什么呀?”紫兮从产婆手里抱过孩子想再给她看,甄氏却是不错眼珠的只盯着自己。 老太君无奈的叹了口气,落泪道:“她知道自己不行了,这是拜托你照顾她的女儿呢。” 紫兮的泪惶然滚落,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握住甄氏:“你放心吧,大嫂,我一定好好照顾侄女,把她养大,让她嫁个好人家。” 甄氏缓缓闭上眼,头无力的垂到一边。 徐家长房的嫡长孙女取名徐晚,七个月早产儿,民间一直有七活八不活的说法,所以紫兮一直坚信这个孩子一定能活下去。 甄氏停灵家庙,等徐老大回来再发丧。 冉紫兮要照顾两个孩子,还让忙活丧事,人迅速的瘦了下去,心疼的徐永寒只想从自己身上割下几斤肉给她贴上。 中风的皇上却并没有因为旱情缓解而好转,苦熬了一个多月之后,撒手人寰。国不可一日无君,皇太子在太后扶持下登基称帝,是为英宗,改元英熙元年。号令天下,守国孝六个月。 国孝之中,不得操办喜事,又因甄氏尚未发丧,所以的徐晚的满月都没有过。跟正月初八徐战鹏热闹欢庆的满月比起来,竟有几分凄凉。 天气逐渐晴暖,紫兮抱着徐晚,奶娘抱着徐战鹏,十几个人到小花园里晒太阳。就见急匆匆的跑过来一尊黑铁塔,正是徐永安。 “大哥,你回来了?快来瞧瞧晚晚吧,长得可漂亮了。”紫兮站起身来,把孩子轻柔的交到父亲手中。 手上有千钧之力,能举起石狮子的大将军,抱着这个五斤的婴儿却双手颤抖,泪流满面。把女儿抱在胸前,失声痛哭。 “晚晚……我的晚晚。”他喊着女儿的名字,心里想的却是甄氏的音容笑貌,妻子临终前必是痛悔这些年,才给孩子取名为晚的吧。 世间有多少爱恋能得到圆满?有多少家庭能欢聚天伦?常言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更何况是恩爱夫妻,竟要天人永诀,留下刚刚出生的女儿,失了亲娘疼爱,孤单长大。 人生不易,且行且珍惜! 第101章 绿茶婊 冉紫兮既要照顾两个孩子,又要忙活甄氏的葬礼,每日起早贪黑,累的腰酸头疼,染了风寒。 “这两个孩子有四个奶娘照顾就行了,若是人手不够,就再找些奶娘来。你不要事事亲力亲为了,累成这样,诚心让我心疼是吧?”徐老七端着药碗一勺一勺的给媳妇喂药。 冉紫兮脸色苍白,有气无力的倚在床边,丈夫把勺子送过来的时候,就张嘴喝一口。“我答应了大嫂要好好照顾晚晚,怎么能不管呢。” “不养好自己的身子,怎么能照顾好孩子呢?”徐老七绷着脸责备,眼神中却是浓浓的心疼。 “七爷、夫人,甄府二小姐来了,想瞧瞧晚晚姑娘,老太君让春兰带过来了。”初月进来禀报。 徐老七挑了挑眉梢,露出一丝嫌恶,满不在乎的说道:“那就让她进来吧。” 甄仪最近消瘦了不少,穿着一件素白的衫子,有为姐姐守孝之意。进门就见徐老七正坐在床边给妻子喂药,眸光中掩不住的温柔和心疼。徐家的男人就是这样的吧,外表看起来冷硬霸道,其实对自己的女人都十分痴心,就像姐夫对长姐十年的纵容一样。 徐老七并没把她放在眼里,依旧给妻子喂药,都懒得回头瞧她。紫兮想挣扎的起床,迎接客人,被男人一把按住:“别乱动,病着呢,还不让人省心。” 紫兮不好意思的朝甄仪笑笑:“甄姑娘快坐吧,我病的实在没力气,您多见谅,初月,快上茶。” 甄仪温柔一笑,款款落座:“七夫人客气了,您为了姐姐和晚晚操劳累病了,原该我谢谢您的。只是您是孩子的婶母,若是说谢就远了,我近日来,以为探望夫人,而是留下来照顾晚晚。不瞒您说,昨晚梦到了姐姐,埋怨我这个姨母不闻不问呢。其实我又何尝不想来徐家帮忙,只是我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只恐多有不便。可是姐姐既托梦于我,我便再也不能推脱了,少不得要厚着面皮来叨扰几日。” 徐老七疑惑的转过身,这才开始拿正眼瞧她:“你要住在徐家?” 面对男人甩过来的冷冽目光,甄仪心里悄悄的抖了抖:“是……刚才已经跟老太君说过了,她也同意了。为七夫人分担一些照顾孩子的活儿,也是我应该做的。” “不必了,有奶娘照顾便可,甄姑娘留下多有不便,你若想来看望孩子,我们也不会拦着,随时可以来。”徐老七冷冷拒绝了她,转过身接着给媳妇喂药。 甄仪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低下头不知说什么好。 紫兮一见,赶忙打圆场:“夫君是怕姑娘不方便,你莫多想了。” 甄仪低声道:“我又何尝不知道不方便,所以这两个多月都没来几回,只是姐姐托梦于我,若我不来照看晚晚,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想到姐姐英年早逝……” 甄仪说着便低声啜泣起来,跟在她身边的丫鬟芝琴也跟着哭道:“二姑娘别难过了,大姑娘终究和您是亲姐妹,她会明白您一片苦心的。” 紫兮悄悄摇了摇丈夫的手臂,示意他答应下来,既是老太君都应了的事情,又何必阻拦呢。 徐老七皱着眉头看看媳妇,没说话。紫兮赶忙吩咐初月带着甄仪去瞧晚晚,怕过了病气给孩子,就不让抱到卧房里来了。 当天晚上,徐永安回到听涛苑的厢房里看女儿,毕竟他一个大伯哥不能总往听松苑里跑,晚上徐晚就被奶娘带回自己院子里休息,白天被带去上房,午后到老七院子里跟徐战鹏一起玩。 今天他又喝了不少酒,脚步踉跄的进了房门,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妻子穿着他最爱的淡紫色长裙,侧坐在椅子上,怀里抱着小碎花的红色襁褓,轻轻摇晃着哄孩子睡觉。 “嘉嘉……”他梦呓般地走上去,伸出双手想要把妻女抱在怀里。 女人缓缓回头,羞涩一笑,站起身来:“姐夫。” 这一声姐夫如晴天霹雳,雷的徐永安酒醒了一大半。 “你是……二姑娘。”终究是亲姐妹,甄嘉和甄仪还是有几分像的,尤其是侧脸看去,高挺的鼻梁,嘟起的红唇和尖尖的下巴。徐永安愣了愣神,尴尬道:“我……你,什么时候来的?” 甄仪垂头看着徐晚,满是爱怜的目光道:“昨晚姐姐托梦给我,让我来照看晚晚,我知道自己住在这里多有不便,可是……我还是舍不得放下晚晚就走,姐夫,如果实在为难,那我就回去,如果可以,就让我留下照顾晚晚几日吧。姐姐去的这么早,我是孩子的亲姨母……” 美貌的姑娘动情的哭着,又抱起孩子贴在了自己脸上,一副难言的不舍模样。 徐老大木讷的张张嘴,不知说什么好。按理说,孩子的姨母来照看孩子也是应该的,又是亡妻托梦,只是自己一个鳏夫,这样住在一个院子里也不合适啊,传出去岂不是伤了姑娘的名声。 甄仪似乎是看出了他的顾虑,柔声说道:“姐夫,白天你去军中,我就来这院子里照顾晚晚,晚上到前院客房去住,应该不会对姐夫的名声有影响的。” 徐永安赶忙答道:“我一个大男人怕什么,我是怕……连累小姨的名声受损。” 甄仪惊喜的抬头,大眼睛荡漾着秋波看过来:“姐夫,这么说你答应了?我不怕名声受损,我照顾自己的亲外甥女,清清白白,一片真心,又何必在意别人说什么?” 徐永安心虚的垂下头,他知道这样于礼不合,可是又私心里盼着她留下来,看到这张与妻子相像的脸,心里就莫明的欢喜。 甄仪福了福身,就把孩子交给奶娘,自己带着丫鬟到前院的客房休息。 徐老大抱过孩子,粗粝的大手抚摸着孩子娇嫩的小脸,心中默念着甄氏:我快马加鞭的往回赶,只为了在孩子出生前赶回家,谁知竟然早产,咱们夫妻历经十年磨难,好不容易心意相通,你竟然撇下我和女儿,独自走了。 徐永安把熟睡的孩子交给奶娘,转过身抹了一把泪,回到卧房休息。 紫兮养了几天病,身体好转了就带着徐战鹏到上房请安,虽是知道甄仪还住在府上,可是真正在上房见到她的时候还是愣了一下。 “祖母,甄二姑娘。”紫兮把徐战鹏放到老太君坐的榻上,五个多月的孩子像模像样的坐着,瞧着三个月的徐晚吃力地练习翻身。 老太君瞧着两个孩子,满心欢喜:“老七媳妇以后可要保养好了身子,这两个孩子都要靠你照顾呢,咱们麻烦了甄二姑娘这些天,也该让人家回府去了。” 紫兮忙笑道:“是呢,多亏了姑娘帮忙,这几日不见,晚晚胖了不少,都学会翻身了呢。” 甄仪低头看着晚晚笑:“我也没做什么,不过是尽点心意罢了。” 晚上,国公爷、老大和老七回来,一家人在上房一起用晚饭,甄仪终究是别人家的姑娘,不方便和徐家的几个男人一起吃饭,就到客房自己用晚膳。 老太君道:“老七媳妇身体也康复了,还是咱们自家人照顾晚晚更妥当,明日就让甄家二姑娘回去吧。” 徐老大一愣,放下筷子道:“其实……小姨还是挺喜欢晚晚的,弟妹一个人带两个孩子太累了,让她多留些日子,也不是不可以啊。” 老太君叹了口气道:“人家是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总是住在咱们家里算怎么回事。这些天照顾晚晚,她也算对姐姐尽了心了,该回去了。” 徐老大拧了拧眉,没说什么,习惯了听祖母的安排,就算心里不乐意也没有反驳什么,而且祖母说的确实有道理。 第二日,老太君跟甄仪提了此事,姑娘倒也顺从,收拾一下东西就走了。只不过隔了一晚上,天还没亮就等在徐家门口了,徐永安和徐永寒出门的时候刚好看到眼睛肿的像核桃一般的姑娘。 她见了徐永安就抹着眼泪走到他身边:“姐夫,我跟晚晚投缘的很,昨晚回去想孩子想的睡不着。后半夜才睡着了,就梦到姐姐指着我痛骂,说我不疼孩子,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人一走茶就凉……姐夫,你就让我留下照顾晚晚吧。” 徐老大心里一紧,重重地叹了口气:“我不是不愿意让你照顾孩子,只是怕影响你的名声,若是因此嫁不了好人家,那我将来怎么有脸到地下见你姐姐。‘ 甄仪哭道:“我还在乎什么名声?莫不是姐夫也认为沈家的事是我命硬克的?怕我连累晚晚?若是姐夫这样想,那我现在就回去。” 徐老大赶忙拦住她:“别,小姨千万别这么想,我是怕影响你而已,在没有旁的。你喜欢晚晚,就留下来吧,你乐意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谁也不能撵你走,我去跟祖母说。” 冉紫兮刚起床就得了信儿,甄仪又回来了,而且大哥跟她保证了想住到什么时候就住到什么时候。 魏嬷嬷撇着嘴酸声道:“七夫人最近忙于家事,恐怕是没听说这甄二姑娘的事情呢,我看她就是豁出去了,奔着咱们家大爷来的。” 紫兮一愣,甄仪不是定亲了么?一个美貌的黄花大闺女,怎么就死乞白赖的要凑近自己的鳏夫姐夫呢? 第102章 康王妃 魏嬷嬷煞有介事的说道:“这位甄家二姑娘可谓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自诩貌美有才,一定要嫁个好人家才肯罢休,听说一直不服气咱们家大夫人呢。直等到去年秋天十六岁时,终于跟新任户部尚书沈家的独子订了婚,本来打算今年五月成亲的。咱们家大夫人二月初三过世,论理作为亲姐妹要守孝一年的。那甄家也是着急了,十七岁的大姑娘总不能老在家里吧,就不让她给大夫人守孝,婚事照常举办。三月十五沈家公子亲自去甄家放大定,谁知回去的时候突然遇到雷阵雨,一个劈雷竟然把沈公子给劈死了。” 紫兮怔愣:“啊?这么巧啊。” “可不是么,夫人您心善,说是巧。其他人可不这么说,都说是甄家二姑娘命硬克夫,放大定的日子把人给克死了。这一下,谁还管她是否貌美、有没有才华,哪家还敢娶呦。”魏嬷嬷对甄家的印象不好,此刻便满脸幸灾乐祸的表情。 紫兮用完了早膳,抱过儿子吃奶,想了想又问道:“那老太君可知道此事?” “这么大的事情,自然是知道的,七夫人您近日太过操劳,不然也早就听说了。” 紫兮缓缓的点点头,既然大家都知道,那就行了,反正有老太君和大哥做主,自己只要客气地对待人家就行了。 紫兮并不相信什么命硬克夫的话,无非是凑巧而已,何必让一个姑娘家承担所有的罪责呢。她对甄仪并不太喜欢,总觉着她比大嫂少些什么,许是良善、许是宽厚,但也不算很讨厌,毕竟她也没做过什么坏事。 紫兮抱着儿子到上房请安的时候,正遇上甄仪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像老太君哭诉昨晚如何思念晚晚,如何梦到姐姐指责,哭的老太君无可奈何的点头,还要好言安慰她。 成功的留在了国公府,甄仪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并未表现出来,事事留心、处处在意,想给人留下善良宽厚的好印象。姐姐尸骨未寒,若是此时爬上姐夫的床,必定遭人诟病,连姐夫也接受不了。只要善待晚晚,让这个小丫头离不开自己,自然就能的得到大夫人之位,将来就会是世子,再然后是定国公夫人,让那些瞧不起自己的人都后悔的满地找牙。 冉紫兮每日上午要帮着老太君处理一些家事,午后歇了晌,就会和甄仪一起带孩子们到后花园晒太阳。一个月下来,倒也相安无事。 中元节是普济寺庙会的日子,但凡一年内家中有亲人过世的,都要去普济寺颂一卷《往生咒》,帮助亲人超度亡灵,希望早日投胎转世。 今年因为宣德帝去世,大殿就不允许普通官员使用了,为甄嘉诵经只能在偏殿。这还是五品以上官员才有的殊荣,老百姓只能在山下的土地庙前焚香祭拜。 冉紫兮和甄仪颂了一个时辰的经文出来,天色已经发暗了。 “咱们先回禅房用些素斋,再去普济泉边放河灯吧。”紫兮柔声提议。 甄仪点头:“好。” 二人带着丫鬟正要离开,从另一座偏殿中走过来的几个人却拦住了去路,一位圆脸夫人尖细的声音响起:“这是哪位千金大小姐穿着孝服啊?竟不知是给谁来守孝的?” 紫兮抬眼一看,有些疑惑,并不认识此人。不过她旁边另一位绷着脸的高傲夫人却认得,是熙宁侯夫人。“见过夫人。”紫兮知道自己比侯夫人低一个辈分,便主动行礼。 甄仪脸色瞬间苍白如纸,深深地垂下头,也福了福身,便抓起紫兮袖子,想拉着她快走。 圆脸夫人冷冷的哼了一声:“怎么?没脸见人了是吧?我儿被你克死,尸骨未寒,你就急着跑到徐家去爬你姐夫的床了。今日是来给你姐姐念《往生咒》的吧,不知她瞧见你会不会气的变成厉鬼,无法超生呢。” 冉紫兮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户部尚书的夫人,差点成为甄仪婆母的人。 一个黄花闺女怎么能受得了这样刻薄的语言,当即便泪流满面,只想掩面奔走。沈夫人却不肯善罢甘休,老来丧子之痛无处排解,恨不能全部发泄到甄仪身上。堵住去路就是一顿破口大骂,污言秽语简直不堪入耳。 冉紫兮皱着眉头瞧着这位痛失爱子的夫人,劝解道:“沈夫人节哀吧,人死不能复生,您多保重身体,若伤了身子,岂不是让逝者在地下也不能安心么?” 沈夫人越骂越气,嘴角都溢出了白沫,突然被人阻拦,也没想明白这人是谁,就横眉立目的骂道:“你们家没有一个好东西,别在这假惺惺的,老娘不吃这一套。” 初月、初画立时就急眼了,齐声喝道:“这是定国公府的七夫人,你莫乱骂人。” 沈夫人脖子一僵,禁了声,虽是痛恨徐家,但她没那么大的胆子,不敢跟国公府作对。 熙宁侯夫人一看自己的亲妹妹怂了,不屑的嗤了一声:“定国公府好宽厚的胸怀,大夫人刚去世,就急着给大公子找续弦了,找就找吧,还找个没人要的破烂货。” 甄仪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说,嘴唇已经咬出了血。 脾气好的冉紫兮此刻也生气了,怒道:“甄二姑娘只是来帮忙照顾孩子,你们怎可说的如此不堪。” “哎呦!还帮着说话呢,可见徐家真是认了这个丧门星了,七夫人擦亮眼睛等着瞧吧,这个照顾孩子的黄花大姑娘早晚得成了你大嫂。”沈夫人见姐姐给自己撑腰,立时就明白不用怕徐府了,想想也是,自己的亲姐姐是熙宁侯夫人,上头有郦太后罩着,外甥女三月里刚嫁给了淮王做正妃,就算徐家是开国功臣,也得对姐姐服服帖帖的。 冉紫兮不擅长吵架,气的瞪着两只圆圆的杏眼,不知说什么好。正殿方向却走来了几个人,为首一人清冷的声音传来:“何人在此聒噪?” 紫兮回头一瞧,惊喜的迎了上去:“姐姐。” 康郡王妃穿着一身素色棉裙,在正殿给先皇颂了《往生咒》以后,在几个嬷嬷丫鬟婆子的簇拥下急着回禅房瞧儿子。正瞧见妹妹气呼呼的模样,看看面目不善的两位夫人,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 按照规矩,普通官员家眷和老百姓见了皇室郡王妃都要行大礼,众人跪到了一片,除了熙宁侯夫人。作为郦太后的嫂夫人,在太后面前都时常要免除大礼的,自己的女儿是亲王妃,更是免她的大礼,要她跪拜这么一位年轻的郡王妃,还真跪不下去。 “这两日膝盖疼的难受,福子快扶我给郡王妃行大礼。”郦夫人微一屈膝,就伸手招呼丫鬟扶着。 冉紫倩嘴角一扯,浅笑着上前扶住,道:“夫人不必客气,论起来您是舅母呢,我怎么敢受您大礼。” “那就多谢郡王妃了。”郦夫人轻轻点头,算是谢过,心中却是在冷笑。新君登基之后,重用康郡王,排挤淮王,可是那有如何,我女儿照样是亲王妃,你也不过是个郡王妃罢了。 冉紫倩让大家起来,悄无声息向前走了几步,这样大家看向她的时候就背对着正殿的方向,只有她才能看到有什么人走近了。 “不知舍妹怎么就惹恼了沈夫人,得罪之处还请担待一二。”冉紫倩面热心冷,嫁进皇家一年多,她已经熟悉了这个圈子的规则,太软弱就会被人欺负,太刚直就会容易折断,既要厉害心狠,又不能被人抓到把柄。 沈夫人心里正偷着乐呢,原来姐姐连郡王妃都不怕的,可见自己这腰杆以后要挺得直直的,以免给姐姐丢脸。 “原也不管徐夫人的事,是我在教训未过门的儿媳妇呢,不过……哼!现在对我们沈家来说,也只是一条流浪狗了,只不过徐家收留了罢了。”沈夫人一见甄仪的委屈样,心里就蹭蹭地蹿火。 甄仪一直低垂着头,却突然发现了众人裙摆的不同,今日本为祭奠,大家穿的都是素白的裙子,只是衣料却不相同,康郡王妃穿的是棉裙,许是为了表示对皇上的恭敬吧。冉紫兮和自己都是穿的苏州丝绸,可是郦夫人和沈夫人身上穿的料子却明显更胜一筹,在灰暗中闪闪发亮,波光闪动,似锦如霞。莫非这就是传说中极为稀缺的纤丝蜀锦? 甄仪深吸一口气,按捺住打鼓一般的心跳,跪倒在沈夫人脚边,拉住她的裙子哭道:“夫人有气只管往我身上出吧,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莫要连累徐夫人。” 她边说着边拉起宽大的百褶裙边往脸上擦泪,沈夫人惊得一把拍掉她的手,倒退了两步:“贱丫头,你知道我这衣服是什么料子么?这是纤丝蜀锦,一年才产三匹,你也配碰?” 甄仪抬起惊惶的小脸,吓得连连摆手:“对不起!我没想到,竟然是这么珍贵的料子,只因见郡王妃穿的是棉布裙,以为……以为夫人也不会穿太昂贵的衣料。” 这话就有点挑拨的意味了,冉紫倩冷眼瞧着没说话,面色并不是很好看,熙宁侯夫人扫了一眼,不屑道:“你懂什么,这是蜀王进献给郦太后的纤丝蜀锦,一共也才三匹。太后赏了娘家一匹,赏了淮王妃一匹,康郡王妃终究不是亲王妃,比不得莹莹。会做这蜀锦的只有京中锦绣坊的老掌柜才行,缝一针就要一两银子呢。” 冉紫倩微微一笑,福身道:“夫人说的是,我自然比不得淮王妃。只是陕北遭了灾,皇上正要筹银赈灾呢,我们郡王府虽然底子薄,但是也略尽了绵薄之力。这昂贵的纤丝蜀锦,我可不敢肖想,棉布粗裙就够了。” 熙宁侯夫人得意的晃晃头,冉家算什么,不过是罪臣之女,走了狗屎运捡了个侯爵。她就是要帮女人立威,两位皇室王妃,理所应当的就是自己的女儿要高出一头。 “据说淮王大婚花费颇多,所以淮王府和熙宁侯府并没有捐出赈灾银子。朕也没有多说什么,想不到中元节这种日子,二位夫人竟然穿着蜀锦到处招摇,难怪督察院上呈了弹劾户部尚书的折子,朕明日要问问两位大人,是否府里钱多的花不完了。” 众人吃惊回头,竟然是康郡王陪着皇上站在身后。 众人吓得呼啦啦跪倒,疾呼万岁。 年轻的皇上脸色不豫,冷哼了一声说道:“康郡王接旨:自康郡王进京以来,孝悌恭信、忠君卫国、勤于政事,多得太皇太后和先帝褒奖,今朕特赐亲王爵。封康王,择吉日行册封礼,受金册金宝。” 第103章 木槿花 普济寺发生的事情,冉紫兮没敢跟老太君说,只在晚上进了被窝以后跟自己最亲的丈夫说了。之所以选择“被窝里”这个谈话地点,是因为男人在这时是最温柔的,无论自己做的对错,他都不会计较。 男人刚劲的大手在她柔软的娇躯上逡巡着,遇到山峦与低谷便流连摩挲,不舍离去。耳朵里有一搭无一搭的听着小媳妇唠叨。听到沈夫人刺耳的言辞时,手上一顿,眸中寒光一闪,迸发出一丝杀意。 “她敢这么说你?”徐永寒觉得简直难以置信。 “是啊,我一点都没有添油加醋,说的都是她的原话。”冉紫兮很认真的答道。 “接着说。”徐永寒冷冷的哼了一声,大手停留在峰顶,拇指捻着红豆,耳朵却是立了起来。 紫兮被他大手撩拨的娇喘微微,断断续续的说完了那天的事,就被男人压在了身下。 “咱们后花园的那什么花不是开了么?你姐姐请你去王府赏过两次花了,咱们还没有回请过,明日上午派人去送个帖子,请康王妃来赏花吧。”男人手上忙活着解除束缚,嘴里忙活着安排差事。 “上午送帖子,那就得午后来了呀。” “恩,午后正好,留他们用晚膳吧,午膳我也回不来。”男人轻描淡写的说着,抱紧了白腻的身子。 冉紫兮总觉着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后花园什么花开了呢?好像是木槿园中开的如火如荼,可是他都说不上来是什么花,可见请人来赏花也没多大诚意。 “哦……”小媳妇还想说点什么,却被他火热的唇舌封住小嘴儿,一双大手肆无忌惮地点燃全身的火焰,坚硬滚烫的物什已经顶在了大腿根,急不可耐的男人哪还肯给她说话的机会,带着她一起去攀越夫妻和乐的高峰。 午后阳光温暖,康王妃带着小世子墨灏琛到了定国公府。先到上房给老太君请了安,就随着妹妹到后花园赏花。 “风露飒以冷,天色一黄昏。中庭有槿花,荣落同一晨。这木槿花虽不名贵绚烂,却也是文人墨客们最爱的花之一呢。”紫兮抱着儿子,跟姐姐轻松的笑谈。徐战鹏的目光并没有被花吸引,只盯着表弟瞧。 冉紫倩手上的世子墨灏琛却好奇的东张西望,连窜带蹦,跟深沉的表哥比起来,欢快的不得了。冉紫倩笑道:“木槿花朝开暮落,但每一次凋谢都是为了下一次更绚烂地开放。就像太阳不断地落下又升起,就像春去秋来四季轮转,却是生生不息。更像咱们的人生,也会有低潮,也会有纷扰,但懂得爱的人仍会温柔的坚持。因为我们都明白,起起伏伏总是难免,但是要相信总能过上好日子。” 丫鬟婆子们早就抬出来两张宽大的木床,拼在一起,铺上厚厚的毡子、波斯羊绒毯,把两个孩子放到上面玩儿。 徐战鹏虽然还不足八个月,个头却比一般十个月的孩子还要大,两颗大门牙长得异常茁壮,身子沉得坠手,其他腊月出生的孩子还不会爬,他却已经爬得飞快,典型的壮实孩子。 阿倩想让儿子学坐,就给他摆好姿势,坐在了羊绒毯上。谁知这孩子十分会享受,身子往后一仰,仰面朝天的躺下,把小胖手往嘴里一塞,有滋有味的嘬了起来。 “鹏鹏在这里玩呢,晚晚妹妹来找你了。”一个清脆婉转的女声传来,如黄莺啼叫。甄仪走到近前,脚步突然一顿,马上跪倒在花间石子小径上:“臣女叩见康王妃,不知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王妃赎罪。” 冉紫倩不冷不热的瞧瞧这位跪在地上的姑娘,心中暗笑:还真拿徐府当自己家了?需要你远迎么? 阿倩疏离而客气的说道:“客气了,请起。” 甄仪起身时脸上满是灿烂的笑容,把晚晚放到大床上和两个哥哥一起玩,自己垂首侍立一旁,十分守礼。 冉紫倩有意试探一下她,便道:“甄二姑娘瞧园子里的木槿花如何?” 甄仪一愣,正苦思话题之际,却没想到康王妃主动找自己说话了。忙答道:“风露凄凄秋景繁,可怜荣落在朝昏。木槿,是令人心疼的花呢。”说着,便走到一株木槿旁,闭眸闻了闻花香,伸手轻拂却又不忍摘下,无限娇羞可人的少女模样。 若是男人见了此景,只怕早就醉了。 “木槿花色彩丰富,花型秀美,枝叶繁茂,满树紫、红、白花,艳丽夺目,娇媚悦人。古代文人常用以喻女子的美貌,《诗经·有女同车》中就写木槿,有女同车,颜如舜华。听说有的番邦人也因喜爱木槿朝开暮落,不断开放称她为无穷花,并将其定为国花,就如我国的牡丹一样。怎么甄姑娘却如此悲观呢?”冉紫倩朗朗而谈,紫兮在一旁都瞧得愣神了。 甄仪马上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居然表达了跟康王妃截然不同的观点,真是该死。马上改口道:“是啊,王妃说的是,许是我遭遇了一些波折,便看的悲观了,竟忽略了木槿的优点,真真是惭愧。” 冉紫倩心中冷笑:果然是个没骨气的,随风倒可不是文人的气节,这个样子只能更让人瞧不起。 大人们都在关注康王妃和甄仪的对话,床上的三个小孩子就没人太注意了。墨灏琛看见一个穿着粉色衣裳、比自己小两圈的小娃娃也来到了床上,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自己瞧。 小家伙咧嘴一笑,露出新长的两颗锯齿形门牙,扭动肥胖的小身子飞快的滚了几圈,凑到晚晚身边,抓起她的小白手,塞进自己嘴里,使劲一咬。 “哇……”徐晚突然撕心裂肺的大哭起来,惊得众人赶忙聚拢过来。 “墨灏琛,你这个小混蛋,你怎么咬人家呢?”康王妃急眼了,从儿子嘴里想把徐晚的小手拽出来,谁知那小子咬的紧紧的,竟拽不出来。连着在儿子屁股上拍了两下,他才不情愿的松了口。 锯齿形的小门牙十分厉害,竟然把徐晚的小嫩手咬出了深深的牙印,甚至因为刚才的撕扯,咬破了一小块肉,渗出血珠。 “晚晚不哭……”冉紫兮心疼的瞧着“惨遭横祸”的小手,抱起孩子柔声哄着。 “你个小混蛋,你天天干坏事,看我不把你屁股打成两半。”冉紫倩拎起孩子就打,甄仪却一把抢过来抱在自己怀里:“王妃息怒,小世子年幼无知,也不是故意的,您千万别打他。” 徐晚在冉紫兮怀里已经哭得岔了气,紫兮赶忙拍她后背帮她顺气,在孩子好些之后就让人快去拿些药膏来给她涂上。 又忙着劝阿倩道:“姐姐别生气了,阿琛还小,刚长牙的时候就是爱啃点东西的。” 冉紫倩气鼓鼓的瞪着儿子:“晚晚本来身子就弱,还被他这样欺负,徐家大爷回来,还不知有多心疼呢。” 甄仪赶忙笑道:“王妃请放宽心,我会跟姐夫好好解释的,不过是不懂事的小孩子们在一处玩,有什么呢。您瞧瞧小世子,又白又壮实,都长牙了,真让人喜欢。我们晚晚瘦的跟小猫似的,连牙床都没硬呢,被世子爷咬一咬,说不定啊,很快就能长牙了呢。” 她抱着墨灏琛,一脸的欢喜神色,在孩子七扭八扭不肯让她抱的时候,才恋恋不舍的把他放在了床上。 徐战鹏无视这边的慌乱,我行我素的在大床上爬来爬去,无比欢快。 墨灏琛悠哉的躺在床上,张着两只小胖手,咧着一嘴坏笑,眨着眯成弯月的丹凤眼瞧着体力充沛的表哥忽远忽近。却突然发现新大陆一般睁大了眼睛,在徐战鹏靠近时,小手一抓,牢牢的抓住了在表哥肚子底下晃来晃去的小*,于是…… “哇……”平时基本不哭的徐战鹏嚎啕大哭,圆圆的屁股坐在自己左腿上,一巴掌拍在表弟肚子上。 墨灏琛平时没少挨打,这个八个月孩子的巴掌并没有多大力气,不如娘亲的巴掌疼,所以他也没哭,嘻嘻的笑了起来。 “你个小混球,你……”冉紫倩气的拽过儿子就打,终于……墨灏琛也哭了。 康王来接妻儿的时候,儿子已经不哭了,见到爹爹却委屈的撇撇嘴,一副要哭的模样。 “怎么了,儿子?”康王莫名的皱了皱眉,把儿子扛到了肩上。 “还好意思委屈,十个孩子,也没一个你这么坏的。”阿倩点点儿子脑门,绷着脸瞪着他。 小家伙儿以为爹娘在跟他玩游戏,咯咯地笑了起来。 紫兮抱起儿子跟着往前院走,徐战鹏太沉,没走多久胳膊就酸了,初月便接了过去。迎面就见徐老七大步过来,紫兮便笑着迎了上去:“怎么今日回来的这么早?” “今日要做东,自然要早点回来的。儿子,想爹了吧,来,爹爹驮着你。”徐老七抱过儿子,把他安放在自己肩上,让他骑着自己的脖子,高高在上的享受着父亲的宠爱。 第104章 诱鳏夫 甄仪瞧着两家人逐渐走远的背影,悄悄捏了一把徐晚的手背,已经止住的血珠又渗了出来,孩子娇弱的哭声也没能唤回那两家人回头。 甄仪嘴角一扯,斜斜的一笑。老天爷太他妈不公了,凭什么冉家两姐妹就能嫁得佳婿,一家和乐。而自己呢,论才貌家世都不比她们差,却被迫死皮赖脸的黏着一个鳏夫。 虎背熊腰的徐永安,才貌她都瞧不上,不过是身份地位比较合适罢了。想到地位,她便释怀的笑了。冉紫兮生了儿子又如何?还宝贝似的捧着,将来也是继承不了爵位的。徐晚是个丫头,自然也不能,将来自己生了儿子,便会成为未来的定国公。 “晚晚不哭了,咱们回去。”甄仪抱着孩子往回走,晚晚哭的久了,气短胸闷,“哇”地一下子吐了她一身奶。 甄仪用帕子掩了鼻子,把孩子交到奶娘手上,先行一步回去换衣服。 晚宴是分开吃的,男人们在正厅喝酒,定国公、徐家老大、老七陪着康王边喝边聊,席间自然提到了户部尚书沈家,康王委婉的表达了皇上的想法,对贪赃枉法之徒严惩不贷,但是呢,对沈大人的弹劾折子力度不够,暂时不方便立案调查。 定国公兼任吏部尚书多年,很多官员都是经他的手提拔起来的,在朝中可谓一呼百应。了解了皇上的心思之后,事情不就好办了么? 老太君和冉紫兮陪着康王妃在西花厅里用膳,席间自然是主要聊孩子,偶尔也会说一说各府的夫人们。 甄仪换上一套藕荷色简单大方的长裙,逗弄着徐晚,等着下人来请自己去前厅陪客。可是左等右等,直到太阳落山,夜幕染墨也没有等来传话的人,心里的温度便渐渐凉了。 徐家人终究是瞧不起自己的。 甄仪木然地瞧着徐晚,暗暗下了决心,不能再这样浑浑噩噩的等下去了,没有男人撑腰是不行的。 抬起留着葱管一般长指甲的小拇指,在徐晚刚刚结痂的右手背上使劲一剜,鲜红的血液流了出来,伤口更大了。 守在外间的奶娘听到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急忙走进了给她喂奶,却吃惊的发现伤口处蜿蜒流下的红线。 “孩子不小心自己挠破了,你带她去上点药吧,喂点奶,睡着了再抱回来,我先换件衣服。”甄仪轻描淡写的摆摆手,挥退了奶娘,找出一件半透明的白色纱裙穿上,领口处微微可见桃粉色的抹胸。 徐永安喝了不少酒,醉眼朦胧的进到屋里,就见身姿窈窕的姑娘垂头专注的瞧着怀里的孩子。 “晚晚睡着了么?小姨怎么还没回去休息?”徐老大腿有些沉,步子迈得很重,走到甄仪身边的时候,姑娘缓缓抬起满是泪痕的精美小脸儿。 徐永安一怔:“你……你怎么哭了?” “姐夫……”甄仪只委委屈屈的唤了一声姐夫,就低下头去掉金豆子了。徐永安急的搓搓手,弯腰低头去看,却看不清垂眸的表情,只看到领口处一片白腻的肌肤映着桃粉色的抹胸,怀里抱着的晚晚压皱了衣裳,让那高高的耸起更加显眼,甚至能看到一个小沟沟。 徐老大突然觉着酒喝得有点多,上头了,晕! 甄仪把晚晚放到小床上,拿起一只小手给他看:“姐夫你瞧,今日晚晚被康王家的小世子咬了一口,竟破了皮还流了血,心疼的我晚饭都吃不下……” 徐永安看到女儿受伤那一点猩红的小血痂,确实有些心疼,不过面积并不大,转瞬也就释然了:“都是不懂事的小孩子,也算不上什么大事,你不用哭了。” 甄仪歪着头,梨花带雨的看过去:“姐夫,我就是看不得晚晚受一点伤……” 徐老大头晕目眩,见小姨子一双美美的桃花眼秋波盈盈的看向自己,恍若回到新婚时,卧房里的美娇娘。她缓缓的走了过来,靠近自己胸前,是自己梦中期盼过多少次的甄氏温柔的模样。 男人心中一阵悸动,低下头时眼睛有些花,除了桃粉色的抹胸,就只能看到一张红艳艳的小嘴在眼前晃。 他猛地伸出粗壮的手臂抱住了娇艳的姑娘,喷着酒气的厚唇含住了两片薄薄的唇瓣,狂风暴雨般的吻着。姑娘极为柔顺,任他索取,令他贲张的血脉涌起,粗壮的利器顶起,拥吻着怀里的女人,把她压到了床上。身下的娇躯剧烈的起伏着,男人硬的快要炸开了,一把扯开诱人的抹胸,喃喃道:“嘉嘉……” “姐夫,你干什么?”甄仪使出全身的力气握住他的大手,压抑的痛哭起来。 徐永安一愣,揉揉眼睛,猛地惊醒。赶忙帮甄仪扯了扯衣裳,可是怎么能遮得住? “你……我……都是我的错……你别哭了,我……”徐永安没办法解释自己犯下的错,一巴掌抽在自己脸上:“我不是人,是禽兽,小姨,唉!” “姐夫,你喝醉了,我不怪你,可是……这样我还怎么嫁人呢?岂不被人嫌弃。我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怕外面的人听到,甄仪特意压抑着自己的声音,其实早就布置清理过闲杂人等了,这件事根本不会影响她的名声。 “你……怎么会嫁不出去呢?你若不嫌弃我,我娶你好不好?我是个鳏夫,不过,我会对你好的。”徐老大有些局凑,他觉得娶甄仪有点委屈她。 “姐夫,我知道你是一个负责人的好男人,可是,我家如今已不比从前,配不上国公府,老太君不会同意的。你还是让我死了算了,免得被人笑话。”甄仪起身就往墙上撞,被徐老大一把抱住:“傻丫头,你怎么能这样呢?祖母肯定会同意的,你等着,我现在就去找祖母说。” 徐永安的酒完全醒了,从衣柜里找出一件甄家原来的衣服给甄仪,让她先换上,又连番说好话赌咒发誓的让她安心,说自己一定负责。 安抚好寻死觅活的甄仪,便叫进来她的贴身丫鬟守着她。徐老大连夜去了上房,国公爷和老太君洗漱完毕正要休息,长孙进来就跪在地上彭彭磕响头,说一定要娶甄仪。 老太君瞧着他笃定的神情,便问:“你是不是喝醉酒,作了甚么对不起人家的事?” 徐永安不肯讲,只坚定地要求娶甄仪,老两口猜出个七八分,只得答应。 国孝家孝期间,自然不能定亲娶亲,只等明年甄嘉的忌日过了之后,再考虑迎娶新人。于是,甄仪在国公府的地位有了微妙的变化,俨然成了未来的大少奶奶。徐老七对她很厌烦,怎奈大哥偏偏喜欢的不得了,也就算默认了吧。 二十休沐这日,徐老七心情不错,抱着虎头虎脑的儿子陪媳妇逛花园子,正在花间小径上扶着儿子的两只小手学走路的时候,徐千过来禀报:“七爷,户部尚书沈家今天早晨被康王带御林军抄了,据说当时沈大人装好了满车的金银财宝正要运到城外偏僻的地方藏起来,就被康王堵个正着,直接把车赶到大理寺,清点之后,入了国库。” 徐老七神情淡淡的,看着走了几步的儿子鼓励地笑着:“好儿子,真厉害。”把扑进自己怀里的儿子抱起来,笑着看看自己的小媳妇:“怎么样?出气了么?” “啊?这事是你干的?”冉紫兮吃惊的瞧着高大的丈夫、憨笑的儿子。 “不能说是我干的,只是推波助澜了一下而已,谁让他们不长眼,欺负我媳妇呢。” 第105章 抓周礼 腊八节正是徐战鹏满周岁的日子,丫鬟们正在往上房宽大的榻上摆放各式各样的东西。 艳阳高照,一大早,众亲朋好友都聚齐在厅中喝茶,都是关系紧要的亲戚,便也没有回避男女之嫌,只不过男人们在靠近门口的外厅,女人们在内厅围坐在老太君周围。 “俗话说,腊月的孩子,动手动脚(冻手冻脚)。这话还真是挺准,鹏鹏这腿脚也太利索了。”康王妃笑吟吟地说道。 刚满一周的鹏鹏满屋子跑来跑去,一会儿都闲不住,费力的踮着脚往桌子上够,抓起一块糖就飞快的跑去送给莫灏琛,够着了一个红苹果就抱着送给晚晚。 “他呀,还真是动手动脚,没一刻闲着的时候,实在没事可干了就推椅子玩儿,唉!就是不肯说话。”冉紫兮瞧着欢快的迈着小短腿儿的儿子,嘴角翘起,一副有子万事足的模样。 康王家的小世子刚刚学走路,一步三摇的举着一块糖送到晚晚面前:“妹……妹……” 老太君抱着晚晚在膝上,笑眯眯的瞧着小世子:“阿琛真伶俐,都会说话了。晚晚,哥哥给你糖呢,快拿着吧。” 徐晚伸出洁白的小手去接,手背上的一个弯月型的小疤痕还是上次被世子爷咬的。 “妹……”小世子拉着晚晚不撒手,老太君便把晚晚放在地上。只差一天的两个孩子在身高上却差了很多,莫灏琛歪着头凑过去,“啵”地一声在徐晚脸上亲了一口。 徐晚伸出白嫩嫩的小手擦了擦脸上的口水,给了他一个嫌弃的表情,转身扑进了曾祖母怀里。 “哈哈哈……”众人大笑,小世子也眯着弯月眼嘿嘿的笑,丝毫不在乎被嫌弃了。 张飒笑道:“阿琛从小就会哄小姑娘,还占人家便宜,长大了可是个风流小王爷呢。” 张飒本是活跃的性子,可是成亲两年无孕,她便再也活跃不起来了。九月份国孝期一过,她的心情更加紧张,冉家的老人们瞧着两个活泼的男娃别提多喜欢了,可是他们一个姓徐一个姓墨,都不姓冉。好在冉子霖疼她,两年无所出也没有纳妾,却不知过年的时候,冉家的长辈们会不会逼他纳妾。 丫鬟向老太君禀报抓周礼都摆好了,于是请了外厅的爷们进来,一起瞧着徐战鹏抓周。 宽大的榻上铺着红席,上面摆着文房四宝、印章、秤砣、大馒头等物,最中央的位置是徐老七特意摆上的一杆小木枪。徐家的枪法自然要传给儿子,秋天不冷不热的时候,晚上徐永寒在前院练武,紫兮会抱着儿子坐在廊下瞧着,儿子活跃的挥舞着短胖的小胳膊跟着比划,当爹的看在眼里,喜在心上,总是忍不住跑过去摸摸儿子圆圆的脑袋。 “来,鹏鹏,到这边来,选一个你喜欢的东西。”老太君慈眉善目的招呼着重孙子。 徐战鹏正在卖力气的推着一把椅子,对榻上花花绿绿的东西竟然不感兴趣。徐老七两只大手往儿子腋下一托,拎到榻前。 “儿子,快,看看你想要哪个,自己拿。”徐老七眼光飘向特意打造的小木枪,信心满满的等着儿子选。 徐战鹏乌溜溜的大眼睛在榻上逡巡了一遍,忽地眸光一亮,眼光直勾勾的盯上了摆在角上的一个铁秤砣,走过去双手抱住秤砣往上托。 “诶!儿子,你以后想当个小商贩吗?快扔了那个,看爹爹这里有一把小木枪多好。”徐老七急了,拿起小木枪诱导儿子。 老太君在一旁笑道:“让孩子自己抓,你帮忙那就不算数了。” 徐战鹏瞧了一眼爹爹手里的小木枪,眼光又回到了秤砣上,使出全身的力气往怀里抱,却因为人小秤砣大,抱不动。 康王在一旁坏笑道:“哎呀!这吃了秤砣铁了心,就是这么来的吧。” 莫灏琛见这边热闹,也歪歪扭扭的走进来,一把抓起榻上的点着又圆又大的红点的大馒头递给徐晚:“妹……” 康王妃瞧着好事的儿子笑:“人家抓周,你凑什么热闹,你抓的时候还没到呢。” “娘……妹……”莫灏琛瞧瞧娘亲,又瞧瞧徐晚,眯着眼笑。 康王一把抱起儿子:“看咱们儿子,从小就会哄小姑娘,将来都不用愁找媳妇。” 冉紫倩哀怨道:“找媳妇是不用愁了,就怕他到处拈花惹草,找的媳妇太多了。” 这边人们笑着莫灏琛,那边徐战鹏小盆友还在顽强的跟秤砣奋斗,在确定自己真的抱不起来的时候,猛地往前一推,秤砣居然被推倒了。 鹏鹏眼前一亮,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去抓。 徐老七大手把双眼一捂,无奈的仰头看向房顶,这个傻小子怎么就瞧上那个秤砣了呢? 徐战鹏的手并没有朝着秤砣去,而是刚才被秤砣压着的一把小弓箭。那是一把纯金打造的小弓箭,亮闪闪的,箭的尾端装饰着几根雉鸡翎,拴在牛筋弓弦上。 冉紫兮马上就笑了:“我就知道儿子肯定是个好样的。” 老太君也满意的点点头:“好孩子,将来咱们就当个箭法无敌的飞将军。回头啊,你们在生个小丫头,就儿女双全了。” 冉紫兮弯腰抱起儿子,想让身边的丈夫瞧瞧,却在起身之际身子一晃,歪在了徐老七身上。 男人下意识的一伸手臂就抱住了妻子,也瞧见了儿子手里拿的弓箭:“好!好儿子,我就说嘛,你要个秤砣有个屁用,原来是要弓箭。儿子真聪明,还知道把上面的秤砣先拿掉。” “这孩子,长成个肉墩子了,你娘都抱不动你了。”国公爷撵着胡子大笑。 老太君瞧着微喘的冉紫兮,若有所思,忽的转身让春兰去请大夫来。 紫兮不好意思笑道:“祖母我没事,只是刚才不知怎么头晕了一下。” 老太君坚持叫来了大夫,诊脉的结果令众人吃惊又欢喜,居然是又有喜了。 冉紫倩过来拉住妹妹的手,嗔怪道:“你呀,都生过一个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傻乎乎的,以后可不许抱鹏鹏了,万一伤着肚子里这个怎么办呢?” 冉紫兮抚上尚未隆起的肚子,不好意思的笑道:“国孝期才过了不久,也不过是刚停了避子汤,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 徐老七拧起剑眉,佯怒道:“你说你还真是能生,这个还没长大呢,又怀一个,孩子都凑一堆了,怎么养啊?” 徐老七说完便抱着儿子跑一边偷偷乐去了,留下冉紫兮眨巴眨巴大眼睛,瞧着丈夫高大的背影,委屈的噘起了嘴。 怎么怀上孩子还怨我呢?还不是因为你每个晚上都折腾到半夜,物件又大,每次都捅到最里面才肯释放,播的种子又多又烫人,怎么还怨别人能生呢? 小媳妇垂着头坐到了屏风边的矮凳上,委屈哒哒的一副要哭的模样。 老太君赶忙痛骂徐老七:“你个混账东西,说的什么胡话,多子多福,谁家不盼着多生孩子。你快给我滚回来,哄哄你媳妇去。” 冉子霖心里不是滋味,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上前接过徐战鹏:“来,舅舅抱。” 冉子沛今天也跟着来了,瞧见姐姐怀了孕还受欺负,就绷着小脸儿,满脸不乐意。握起了小拳头,真想去揍姐夫一顿,就怕打不过他。 徐老七似乎也察觉了不对劲儿,回头一看媳妇的模样,心里就颤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他低声下气的求媳妇,还真做不出来,又舍不得心爱的女人受委屈,于是表情十分纠结的背着手瞧着她。 老太君瞧瞧孙子傲娇又别扭的模样,心中暗笑,对女眷们说道:“后花园的梅花开的正好,不如咱们去赏赏花吧。” 冉紫倩首先会意,挽起老太君道:“老太君的话简直太灵了,刚说要儿女双全,马上这重孙女就来了,真是心想事成啊。” 康王妃嘴甜,逗得大家都笑了起来,张飒默默的走在人群后面,心里苦的掉了渣。 徐老七木然的站着,等人们出了门,几大步就走到了媳妇身边,蹲到她膝前,探头去瞧委屈的小脸儿:“媳妇儿,你还真生我的气呀,跟你逗着玩呢。” 温热的大手把一双小手拉过来,包在手心摩挲着。 冉紫兮猛地抽出手,不肯让他摸,委屈地把身子一侧,不理他。 ”嘿嘿!”徐老七干笑了两声,抬手摸摸她的脸:“我是心疼你,怕你辛苦……兮儿,你怀孕我欢喜的很呢。” 冉紫兮并不理他,只盯着墙角。 “来,让我摸摸孩子在哪呢。”徐老七大手轻轻覆到她的小腹上,小心翼翼的抚摸着,偷眼瞧着媳妇脸色。 “媳妇儿,你太累了,要不我向军中请一年的假,在家照顾你可好?” “……” “媳妇儿,你打我一顿,消消气行么?” “……” “兮儿,我错了,真错了,以后不敢说你了,你原谅我这一回,成不成?”徐老七心里不安,软语恳求。 冉紫兮还不理他,眼里却掉了金豆子下来。 男人慌了,单膝跪在了地上,拉住媳妇的手,不知说什么好。小媳妇一向脾气好,这回不知为什么生这么大气,怎么都不理人了呢。 “兮儿,我错了,你打我还不行吗?你别哭呀……”他手忙脚乱的去给她擦泪,却被她一把推开:“你根本就不明白我为什么哭。” 第106章 哄媳妇 躲在帷幔后面的冉子沛惊得用手捂住嘴,生怕自己不小心发出声音来。若不是亲眼所见,他是怎么也不会相信冷硬的姐夫肯低声下气的哄姐姐,单膝跪在姐姐脚边,满脸哀求的模样。 冉紫兮却不买账,依旧撅着嘴,不肯原谅他。 “好媳妇,你知道我笨,猜不出来,你就直接告诉我哪错了行吗?”徐老七猛地起身在媳妇红艳艳的小嘴上亲了一口。 “常言道:人前教子背后教妻,你却总是当着大家的面训斥我。”小媳妇依旧是满脸不高兴。 徐老七哀怨的瞧瞧媳妇:“就为这?我是男人,自然要有点面子嘛。也不过是说你几句开个玩笑,没人的时候还不是无法无天的宠着你,在咱们院里,不都是对你百依百顺的?” “可是,你总是当着我娘家人的面说我,他们会以为我在徐家受气,过得不好,会让他们担心的。” 小两口你瞧着我,我瞧着你,都认为自己的想法有道理。小媳妇见他不肯承认错误,起身要走:“你只在乎面子,根本不在乎我,我回娘家去……” “别……”徐老七眼皮猛跳,长臂一伸抱媳妇抱在怀里:“我以后改了还不行么?媳妇儿,以后都听你的,尤其在你娘家人面前,你训斥我,我也听着,行不行?你不能回娘家住呀,扔下我们爷俩怎么过。” 紫兮在他怀里挣了挣,挣不开,也就放弃了徒劳的挣扎。淡淡说道:“我当然要带鹏鹏走的。” 徐老七眨眨眼,恶狠狠的把一双虎目瞪得溜圆:“哦,你们就扔下我呀。越来越狠心了你,就会欺负我。” 一双大手捧住娇俏的小脸儿,火热的唇舌如细雨般落下,吻在她眼角、眉心、鼻尖、最后落在甜软的唇舌上,细细的研磨吮吸,用丈夫的温柔关爱让她安心。 “好好养胎,别胡思乱想,你要怎样,我都依你。午膳想吃什么,我让厨房给你加菜。”徐老七亲够了,低头抵住她的额头,轻声道。 “你根本就不是疼我,分明是疼肚子里的小宝贝。”紫兮俏脸飞红,一只粉拳捶在他胸膛。 “孩子总会长大的,你才是我一辈子的小宝贝呢。”徐老七如今哄人的话越说越顺溜,丝毫不会脸红心跳。 偏偏女人就爱吃这一套,紫兮心情忽的一下子就变好了,牵着他的手去寻儿子。 “这个孩子会在明年七月里出生,必定是一个像木槿花一样美的女儿。”紫兮摸着肚子,满心欢喜。 “呵呵!咱们的女儿一定像兮儿一样美,一样被夫君疼爱。”徐老七突然发现,不知何时,媳妇已经变成了自己心情的调控尺。看到她高兴,他心里就莫明的欢喜。 午膳后,送走了亲戚,回听松院时,隐约听到里面有打斗之声,徐老七眉头一皱,扶着妻子站到门口:“谁在胡闹?” 院子里一个彪形大汉正在和初月打斗,很明显初月不是他的对手,却拼尽全力跟他过招,男人似有忍让似有戏弄,笑嘻嘻的与她缠斗在一起。 听到徐老七喝声,大汉停下动作对初月道:“你不让我说,我守信用,但是现在被七哥瞧见了,你自己去说吧。” 初月累的气喘吁吁,满脸涨红,怒瞪着他,不肯说话。 “徐彪,你给我滚过来,谁准你来后院的。”徐老七厉声喝道。 “嘿嘿!七哥,这小娘们看上兄弟我了,还不肯承认,这都磨叽一年了,我等不了了,就来问个准话儿。”徐彪讪笑着跑过来。 “谁他妈看上你了,说明白点。”徐老七抬脚就踢了过去,被徐彪灵巧闪过。 “正月里鹏鹏过满月的时候,我和我娘也来府里,就碰上这丫头。刚巧四婶说起个事,这丫头原是去年就悄悄打听过我媳妇是怎么死的,你说这不就是看上我了么?不然,打听那死了的女人做什么。刚好我娘说出了正月就给我找续弦,这不,就有送上门来的了。我瞧着这丫头被七嫂调理的还真不错,就让我娘跟她娘说了,谁知她扭扭捏捏的托了我一年。七哥,你就做主把她赏了我吧。”徐彪厚着脸皮嘿嘿笑着。 紫兮仔细想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那还是新婚之初,徐永寒派初月去打听的,说是要给徐彪找个续弦的。 徐老七也想起来了,当时新婚时每晚都亲热不够,总要折腾到后半夜,老太君怕自己亏了身子,就说徐彪的媳妇被他折腾死了,才让初月去问死因究竟是什么,没想到让徐彪误会成初月对他有想法。 徐老七嘬着牙花想了想,黑着脸道:“谁看上你了,别自作多情,快走吧。” 徐彪却不肯罢休,瞧着初月嘿嘿的笑:“七哥,你看你家鹏鹏都这么大了,兄弟还打光棍呢,你就疼疼你兄弟,给个媳妇吧。来,叔叔抱抱。” 徐彪从奶娘手里抢过徐战鹏,一副赖着不肯走的模样。 紫兮温婉笑道:“既是自家叔叔,就别在这站着说话了,到西花厅喝茶吧。” “哎!好,七嫂真疼我。”徐彪一看这事有门,甩给初月一记得意的眼光,抱着鹏鹏就往屋里走。 紫兮示意徐老七在前面先走,她过去携了初月的手,低声问道:“自进了徐家的门,就忙着孩子和一些琐事,忽略了你和初画,你们也都是十八岁的大姑娘了,也该考虑嫁人了。若是你瞧得上这徐彪,倒也是个不错的人选,人也有本事,还是徐家的爷们儿,以后你也不用做奴婢了,咱们就成了妯娌,这样岂不更好。” 并不是每一个主子都有这样的胸襟气度,允许一个低贱的丫头跟自己成了妯娌的。初月知道七夫人好脾气,心地善良,是真心为自己着想。 “奴婢只是丫头,万不敢肖想跟夫人做妯娌,夫人待奴婢恩重如山,奴婢舍不得离开夫人。”初月说的这也是真心话,她是七夫人面前得脸的大丫鬟,在府里也有几分面子。夫人对下人不是吝啬的,自从去年爹爹得了炭火,瘫痪在床,愁得娘亲差点上了吊。还好,这两年得的赏银多,除了给爹爹瞧病,还攒够了给弟弟娶媳妇的钱。平日里赏的衣服、吃食够一家子吃用了。她不是瞧不上徐彪,是怕失了这份好差事。 徐彪抱着鹏鹏走在前面,耳朵可是竖竖着听着后面说话,进屋坐下,就笑道:“原来你是为了这个,傻媳妇,咱们家就住在后廊上,走路过来也不用一刻钟就到了。成亲以后,若是你愿意伺候七嫂,白天就还过来,反正白天我也不在家,晚上回去就行了。若是不愿做奴婢了,就在家养着,爷们儿官不大,可也是个百夫长啊,养你和老娘没问题。” 初月询问的眼神看向紫兮,紫兮笑道:“是啊,女人总是要嫁人的,你若住在后廊上,咱们见面还方便。你若乐意跟着我,就白天过来。” 初月垂眸:“我爹瘫痪在床,病还没好呢,只怕被人嫌弃。” 徐彪是个直肠子,站起身来道:“谁家老人岁数大了,还不得个病什么的,这算什么大事呢。你放心,我肯定好好孝敬岳父大人。七哥,你就应了吧。” 徐老七翘着二郎腿,悠哉的喝茶:“她是你七嫂的丫头,你七嫂说了算。” 徐彪一听就乐了:“嘿!七哥,你在军中说一不二,那暴脾气!那么厉害,原来在家里这么听话呀。” “呸!爷们儿这叫疼媳妇,懂不懂?活该你打光棍。”徐老七啐了他一口。 徐彪干笑了两声,跑到紫兮面前,点头哈腰的一口一个七嫂,叫的又甜又腻,亏得他那么高大的身子,还比冉紫兮大三岁。 紫兮不太好意思的红了脸,求救般地看向徐老七。 “徐彪,滚过来,我告诉你,过几天选金吾卫校卫,你若选上了,再谈此事,选不上免谈。”徐老七含笑瞧着儿子在屋子里跑来跑去。 “七哥,我就不明白了,我在军中跟着你挺好的,干嘛去选那劳什子的金吾卫呀,在皇宫里当差多别扭。” “你他妈老跟小鸡仔似的在老子翅膀底下糗着,哪天能长成个大鸟?还等着你独当一面呢,行了,滚吧,就这么定了。”徐老七跟他说话就恢复了军中本色,可不像对媳妇那么温柔。 “嘿嘿!成啊,不就是选个校卫么,老子肯定选的上。七嫂,我走了,你把媳妇给我留着啊。”徐彪给冉紫兮作了个揖,大步出门,走过初月身边时,探头道:“你别听七哥瞎说,其实我鸟大着呢,成亲以后你就知道了。”徐彪成功的看到未来媳妇红了脸,哈哈大笑着跑了。 第107章 远征前 腊月十一,徐彪成功选上了金吾卫校卫,本来军中和朝廷一样,从腊月十五到正月十五有一个月的休假,可是金吾卫要守护皇宫,自然是不能放假的,只能调休。可是终于在年底前抱得美人归了,徐彪整天美得找不着北,也不在乎多休少休了,恨不得天天给徐战鹏买糖吃。 徐家老爹和徐老三又没能回家过年,蒙古兵虽然撤了,但是仍然虎视眈眈,且听说西北方瓦剌有异动,就怕他们趁着春节之际卷土重来。 元宵节这日,本来一家三口想去街上转转,可是紫兮又怀上了,怕被行人挤伤,就没敢去。只给徐战鹏穿上厚厚的貂皮袄,让他爹驮在肩上,出去看花灯了。 谁知出去的时间不长,徐千就抱着小少爷回来了,说是朝中有大事,七爷把他们送到门口就赶忙去奉天殿议事了。 徐战鹏左手拿着小风车,右手举着糖葫芦,美美的吃着,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冉紫兮却吓得坐立难安了。 徐永寒一夜未归,不仅是他,定国公和徐永安也是一样,天光大亮之后,徐家的三个男人才回到家。 冉紫兮早就到上房焦急的等着了,老太君也端坐在榻上,知道必定是出了大事,只怕还不是什么好事。 “瓦剌突然进攻边境,一晚上连夺五城,皇上已经决定要御驾亲征。咱们家和英国公一起打头阵,各公侯府邸都要参与此战。老大、老七都要去,而且他们的父亲也要带一部分辽东军支援。二皇子监国、康王协领六部。”三个男人进屋,面色都很严肃,定国公简要的跟老太君说了说结果。 老太君默默的叹了口气,和预料的差不多。 冉紫兮缓缓站起身子,走到丈夫身边,皱吧着小脸儿问道:“什么时候走啊?会很快回来吗?” 成亲两年,他们还没有分开过,看着妻子苍白的脸色,徐永寒心疼握住她冰凉的小手:“二月二大哥护送皇上出征,不过……明日,我要随英国公先去打头阵。” “明天就走?这么急?”冉紫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泪差点没掉下来。 “兮儿,我是武将,这两年天下太平才能一直在家陪你,如今……我是必须要去的。”儿子刚满周岁,肚子里的这一个才三个月,他又如何能舍得下。 “我明白。”紫兮垂眸点头,心里却是翻江倒海,胃里一阵翻涌,捂着嘴紧跑几步,到门外哇哇吐了一番。 徐永寒大步跟了出去,接过丫鬟递过来的温水喂给媳妇:“我不在家的日子,你好好照顾自己。” 紫兮抬起眼看他的时候,便已含了转圈的泪珠儿,哽咽道:“我知道,你也要保重,好好的回来。” 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定定的看着她,重重的点了点头。“一会儿我去军中安排些事情,晚上回家。” 对徐家来说,打仗并不算什么特殊的大事,可是这次的不同之处在于新君亲征。新君登基之后,朝政一直不稳,先帝曾经随天顺帝多次征讨蒙古,能征善战、威信极高。新帝也想靠亲征提升自己的威信,可是他根本就不是个打仗的材料,这一去必定会造成武将们的负担,使本来就艰难的战事雪上加霜。 昨晚上已有两名谏官在金殿上触柱而亡,皇上还把几个激烈反对的大臣阁了职,铁了心要去亲征。 徐老七扶着妻子回到屋里的时候,正听到定国公叹息,瓦剌养精蓄锐十几年,养的兵强马壮,一举来袭,此去恐怕凶多吉少。 老太君沉声道:“既是那甄家二姑娘乐意嫁入咱们家,明日就把事办了吧,冲冲喜。说不定这半个月的时间还能怀上个一子半女的,甄氏是二月初三没的,也不必在乎最后这半个月的孝期了。既是续弦,也不必太过讲究,特殊时期,一切简办吧。” 定国公点头表示同意,当下便派管家去甄府商量此事,只等他们家点了头,便准备操办婚事。 临近晌午,管家回来禀报:“刚开始见着甄老爷,他还连连点头的,谁知派人去后宅问了夫人和二姑娘回来,竟说是一定要给大夫人守孝,孝期不满怎么能成亲?还说等大爷走了,必定来咱们府里尽心尽力的照顾晚晚。” 徐家的人也不傻,什么守孝?当初要跟沈家公子成亲的时候,又何曾想过要守孝。这是怕徐永安战死沙场,她要一辈子独守空房。 一向很有涵养的老太君气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这样的女人,不要也罢。”还想来照顾晚晚,她也配?无非是想观望着,若徐老大平安回来,加官进爵,她就欢欢喜喜的嫁了,若伤残了,她必定如躲瘟疫一般躲开。 冉紫兮亲自把丈夫的衣服鞋帽收拾了两大包袱,去年在庙里求得平安符塞进了衣服里面,又把一些鹿肉干、牛肉脯包了一大包,生怕他在路上饿着。 黄昏时分,徐永寒从军中回来,一家人在一起吃一顿团圆饭。国公爷和老太君自然是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不可掉以轻心,这次战事和以往不同。刚吃完饭,景安侯夫妇就来了,拜托徐永寒照顾韩斌。 景安侯现任户部尚书之职,此次出征,六部尚书不动,但是又要求各公侯府邸都要随军参战,那韩家就只能是独子韩斌去了。 侯夫人已经哭得两眼通红,拉着老太君的袖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数落:“若斌儿有七将军一半的本事,我也不至于这么担心了,他文不成武不就,却突然要随军出征,我们家就这一个儿子,要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活?” 冉紫兮本是强忍着泪,见她哭得伤心,自己也就忍不住了,泪珠子啪啪的往下掉。 徐永寒真想把媳妇抱在怀里好好哄哄,可是当着外人的面,终究不能太过分,只心疼的看着她,低声劝:“别哭了,一会儿又要哭得吐了。” 紫兮哽咽着擦擦泪,招手叫鹏鹏过来,这孩子腿脚十分利落,就是不爱说话。到现在,连爹娘都没叫过。 紫兮坐在椅子上,把儿子搂在膝前,柔声道:“鹏鹏,你叫爹爹,快叫爹呀。” 徐永寒也十分期盼临走前能听到儿子叫一声爹,也想法哄他:“鹏鹏,昨晚给你买的大风车喜欢吗?糖葫芦好不好吃?” “嗯。”徐战鹏终于配合的点了点头。 国公爷也在一边着急的瞧着:“鹏鹏啊,快叫爹,太爷爷给你买好吃的。” 徐战鹏手里把玩着一把木质的小弹弓,对好吃的似乎也不是很感兴趣,低下头去继续沉默。 “鹏鹏,你快叫爹呀,你要把娘急死了。”紫兮急的又哭了,旁边说话的老太君和景安侯夫人也转头看了过来。 徐战鹏莫名其妙的抬起头,看看母亲殷切的眼神,晶莹的泪光,开口清晰的叫了一声:“娘。” 紫兮破涕为笑,甜甜的答应了一声,抚着儿子的头道:“这孩子,不是不会说话,就是不肯说,快叫爹,你爹明天就出征了。” 徐战鹏转头看了一眼微笑的爹爹,似乎是没明白什么意思,也没觉着今日爹爹有什么不同,继续低头玩小弹弓,任凭人们怎么说,就是不肯叫爹。 徐永寒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让丫鬟取来徐战鹏抓周时候的黄金弓,解下小箭,搭在弓弦上。“儿子,看,爹爹教你射箭。” 黄金箭没有什么杀伤力,却也能笔直的飞出去,射中了初画的裙子。初画十分配合的大叫一声:“啊……小少爷,我被射中了。”然后便躺在了地上。 徐战鹏寡淡的表情瞬间变得十分精彩,迈着小短腿儿跑过去瞧瞧躺在地上的初画,初画怕吓着他,就朝他眨眨眼,吐了吐舌头。徐战鹏咯咯的笑了起来,跑回徐老七身边要拿弓箭。 “来,爹爹教你射箭,你叫一声——爹。” “爹,爹爹……嘿嘿。”徐战鹏手脚并用爬到老爹膝上,拿过箭来比划着让爹爹教他。 “哎!好儿子,来,爹教你。”徐永寒大笑,看着虎头虎脑的儿子满心欢喜。 紫兮温柔的目光看着他们父子俩在一起玩耍,孩子这么小,根本就不明白明天的分离意味着什么。 景安侯夫妻看着徐老七的娇妻幼子,羡慕的连连夸赞。可叹韩斌没福,早先是高不成低不就,后来跟康王的表妹吴兰漪定了亲,却正逢祖母去世要守孝,如今孝期刚满,本来准备二月里成亲,谁也没想到会突然被派出征。早知道这样,孝也不必守了,早点成亲生个孩子才是最重要的。不好意思耽误人家最后的团聚时光,坐了不大一会儿,夫妻俩便告辞走了。 徐永寒抱着儿子送到门口,让他们放心,说一定全力护着韩斌。韩夫人连连点头,感动的直掉泪,腿一软就给徐老七跪了下去,吓得他赶忙闪到一旁,单手扶住韩夫人手臂:“夫人不可,晚辈受不起。” 可怜天下父母心,为了孩子,让她做什么都行,偏偏就是不能替他出征。 回到听松院,夫妻俩沐浴过后,躺在了床上,徐战鹏今日也宿在爹娘床上。小家伙儿觉着十分新奇,在大床里侧滚来滚去。怕他踢到紫兮肚子,徐永寒就睡在中间,一边是爱妻偎在胸膛,另一边是儿子活泼可爱。 第108章 要坚强 儿子香甜酣睡,梦呓中还在笑着叫爹,许是梦见爹爹教他射箭了吧。 徐老七轻轻地给儿子掖掖被角,转过身把媳妇抱在怀里。“明日天不亮我就要走,你就别起来送了。我走以后,外面有要办的事就让徐千去办,需要帮忙的话也可以让初月叫徐彪来,明日冉子霖也要随我们一起走,康王留守京城,若有难以决断的大事,一是问祖父母,二是找康王询问。朝中暗流涌动、敌我难分,你尽量少出门,连庙里上香都不要去。咱们家有五百护卫,一般人是进不来的。只要你不出去,应该不会有危险。你好好保重身体,别让我担心。” 徐老七的大手覆到她稍有隆起的小腹上,心尖儿上在微微颤抖。 紫兮把脸偎在他胸膛上,声音轻柔:“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还有鹏鹏的,还有祖父祖母。你也一定要小心,一定要好好的回来。” “不要天天想我,会很累的,也不要哭,知不知道?”徐老七低头在媳妇温热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又在红唇上亲了一口,舍不得抬头,便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想多看一眼、再看一眼。 “我……做不到。”小媳妇看着丈夫近在咫尺的脸,想着明天的分离,眼里又含了热泪。 “傻瓜,我很快就会回来的。”他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哄着她。 “孩子出生前,你能回来吗?”紫兮期盼的眼神看向他。 “我……我尽量,如果……我真的回不来,你……”一丝不详的预感袭上心头,当初娘就是难产而死,爹爹出征回来,见到的就是大人孩子的尸体。大哥出征回来,也只是看到了大嫂的棺椁。一滴泪悄然地滑出眼角,他怕妻子看到担心,就仰起头,用下颚抵着她的发顶,依旧抱紧了她。“兮儿,如果难产,你不要傻乎乎的保孩子,一定要保大人,知道吗?咱们还年轻,以后还会有孩子,如果你没了,我……” 冷硬的汉子再也说不下去了,闭上眼把泪水咽进心里。 “我知道,我都明白,你也记着,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回来,一定要回来……”她颤抖的身子往他怀里又拱了拱,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你放心吧,哪怕是断了胳膊断了腿,就算爬我也要爬回来。兮儿,你想哭就痛快的哭吧,别憋坏了身子。”徐永寒轻抚着她的脸,不让她咬破唇。 紫兮终于还是忍不住在丈夫怀里大哭了一场,泪水浸湿了他坚硬的胸膛,融化了男人的心。 “如果生个儿子,祖父肯定会给他取名字的,如果生个女儿呢?你给孩子取个名字吧。”小媳妇哭够了,抽噎着在他怀里说道。 “你取吧,你喜欢我就喜欢。”徐永寒心乱如麻,哪还有心思取名字。 “我觉得姑娘家还是温柔些好,就叫徐柔行么?小名儿叫柔柔。” 徐永寒不是很喜欢这个名字,他的女儿就应该是威武霸气的,这个名字太软了。不过媳妇喜欢,他也就爽快的点了点头:“好,咱们的女儿就叫柔柔。” 夫妻俩相拥小寐,说不多时天就蒙蒙亮了。徐永寒小心翼翼的起身,不想惊醒媳妇,却在抽出手臂时看到她睁开了眼睛。“你在睡会儿吧,天还没亮呢。” 紫兮哪还肯睡,起身穿衣,亦步亦趋的跟着他,瞧着他洗脸漱口,帮着他系好裘皮大氅的带子。 初画和小螺提起大包袱往外走,紫兮也想送到大门口,徐永寒却说什么都不肯答应了。“正月的天这么冷,刚从被窝里出来,受了风寒怎么办?你让我安心的去打仗行不行?今天你若出了这个门,这一路上我都不放心。” 紫兮几次三番的恳求,他坚决不答应。把媳妇送回床边,亲了亲儿子的熟睡的小脸儿,又亲亲媳妇红唇,柔声道:“兮儿乖乖听话,我很快就回来了。” 越看越舍不得走,徐永寒狠狠心,转身大步出去,根本不敢回头。 紫兮呆呆的坐在床边,瞧着儿子与丈夫酷似的脸庞,默默流泪。红日东升的时候,城外响起了大军出发的号角,伴随着震天的战鼓声,先锋军队去阻挡敌人的正面进攻了。 冉紫兮这一天都魂不守舍的,老太君叮嘱了魏嬷嬷让丫鬟婆子们都精心些,千万不能让七夫人出半点差池。 晚上,徐战鹏仍旧跟着奶娘去睡,小男娃太不老实,可不能让他伤着肚子里这一个。 紫兮一个人躺在宽大的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就想今天晚上大军会驻扎在哪里呢?他会不会挨冻?有没有吃饱?辗转反侧了一宿,第二日顶着一双熊猫眼就去上房请安了,心疼的老太君直叹气。 “你们小夫妻感情好,本是好事,可是你也不能太担心他,国公爷打了一辈子仗,如今不还是好好的。你呀,就安心养胎吧,以后也不用早起来请安了,晌午过来用午膳就行了。晚晚也养在我这边,你少操点心,照顾好自己。” 紫兮也明白,担心也是白担心,能为他做的就是生儿育女,把肚子里的孩子保住最要紧,若整日休息不好,对孩子不利。她默默宽慰自己,逼着自己多吃东西,多往好处想。 二月二圣驾亲征,文武百官送出皇城十里之外。圣上亲赐金麒麟佩一对,给监国的二皇子和协领六部的康王,以示恩典。 康王回到王府用午膳的时候,小世子墨灏琛的抓周礼还没有开始。因情况特殊,没敢请人观礼,只是夫妻两个瞧着儿子究竟要抓个什么。谁知那孩子对着文房四宝、武器刀剑、玉器美食都不感兴趣。却揪住皇上刚刚赏赐的金麒麟佩不放,康王只得从腰带上解下来,给儿子把玩。 “这孩子将来或许是个有造化的。”康王看着机灵活泼的儿子满心欢喜。 “我不求儿子大富大贵,平平安安就好,再说了,他现在是世子,将来必定是要继承王位的,可不是有造化么。”冉紫倩挽着丈夫手臂,倚在他肩上,温柔地瞧着儿子。 康王但笑不语,有些话不能明说,不过他心里有数。经历了权力争斗的腥风血雨,如今的康王已经不是当初的懵懂少年墨祁骁了。 当日,甄仪果然到了定国公府,却被老太君一番“客气话”谢绝了,连大门都没让进。颜面尽失的甄仪知道自己再也进不了国公府了,只得讪讪的回家,另谋出路。心中自然也是百感交集,不知这一步是走对了还是走错了。 四月里,西北传来捷报。英国公率领的先锋部队已经成功的挡住了瓦剌进攻,大军在青崖山修整备战,只等圣驾一到,便可大举反攻。 听到这个消息,大腹便便的冉紫兮便安了心,心里期盼着丈夫打胜仗早点回来。 第107章 远征前 腊月十一,徐彪成功选上了金吾卫校卫,本来军中和朝廷一样,从腊月十五到正月十五有一个月的休假,可是金吾卫要守护皇宫,自然是不能放假的,只能调休。可是终于在年底前抱得美人归了,徐彪整天美得找不着北,也不在乎多休少休了,恨不得天天给徐战鹏买糖吃。 徐家老爹和徐老三又没能回家过年,蒙古兵虽然撤了,但是仍然虎视眈眈,且听说西北方瓦剌有异动,就怕他们趁着春节之际卷土重来。 元宵节这日,本来一家三口想去街上转转,可是紫兮又怀上了,怕被行人挤伤,就没敢去。只给徐战鹏穿上厚厚的貂皮袄,让他爹驮在肩上,出去看花灯了。 谁知出去的时间不长,徐千就抱着小少爷回来了,说是朝中有大事,七爷把他们送到门口就赶忙去奉天殿议事了。 徐战鹏左手拿着小风车,右手举着糖葫芦,美美的吃着,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冉紫兮却吓得坐立难安了。 徐永寒一夜未归,不仅是他,定国公和徐永安也是一样,天光大亮之后,徐家的三个男人才回到家。 冉紫兮早就到上房焦急的等着了,老太君也端坐在榻上,知道必定是出了大事,只怕还不是什么好事。 “瓦剌突然进攻边境,一晚上连夺五城,皇上已经决定要御驾亲征。咱们家和英国公一起打头阵,各公侯府邸都要参与此战。老大、老七都要去,而且他们的父亲也要带一部分辽东军支援。二皇子监国、康王协领六部。”三个男人进屋,面色都很严肃,定国公简要的跟老太君说了说结果。 老太君默默的叹了口气,和预料的差不多。 冉紫兮缓缓站起身子,走到丈夫身边,皱吧着小脸儿问道:“什么时候走啊?会很快回来吗?” 成亲两年,他们还没有分开过,看着妻子苍白的脸色,徐永寒心疼握住她冰凉的小手:“二月二大哥护送皇上出征,不过……明日,我要随英国公先去打头阵。” “明天就走?这么急?”冉紫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泪差点没掉下来。 “兮儿,我是武将,这两年天下太平才能一直在家陪你,如今……我是必须要去的。”儿子刚满周岁,肚子里的这一个才三个月,他又如何能舍得下。 “我明白。”紫兮垂眸点头,心里却是翻江倒海,胃里一阵翻涌,捂着嘴紧跑几步,到门外哇哇吐了一番。 徐永寒大步跟了出去,接过丫鬟递过来的温水喂给媳妇:“我不在家的日子,你好好照顾自己。” 紫兮抬起眼看他的时候,便已含了转圈的泪珠儿,哽咽道:“我知道,你也要保重,好好的回来。” 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定定的看着她,重重的点了点头。“一会儿我去军中安排些事情,晚上回家。” 对徐家来说,打仗并不算什么特殊的大事,可是这次的不同之处在于新君亲征。新君登基之后,朝政一直不稳,先帝曾经随天顺帝多次征讨蒙古,能征善战、威信极高。新帝也想靠亲征提升自己的威信,可是他根本就不是个打仗的材料,这一去必定会造成武将们的负担,使本来就艰难的战事雪上加霜。 昨晚上已有两名谏官在金殿上触柱而亡,皇上还把几个激烈反对的大臣阁了职,铁了心要去亲征。 徐老七扶着妻子回到屋里的时候,正听到定国公叹息,瓦剌养精蓄锐十几年,养的兵强马壮,一举来袭,此去恐怕凶多吉少。 老太君沉声道:“既是那甄家二姑娘乐意嫁入咱们家,明日就把事办了吧,冲冲喜。说不定这半个月的时间还能怀上个一子半女的,甄氏是二月初三没的,也不必在乎最后这半个月的孝期了。既是续弦,也不必太过讲究,特殊时期,一切简办吧。” 定国公点头表示同意,当下便派管家去甄府商量此事,只等他们家点了头,便准备操办婚事。 临近晌午,管家回来禀报:“刚开始见着甄老爷,他还连连点头的,谁知派人去后宅问了夫人和二姑娘回来,竟说是一定要给大夫人守孝,孝期不满怎么能成亲?还说等大爷走了,必定来咱们府里尽心尽力的照顾晚晚。” 徐家的人也不傻,什么守孝?当初要跟沈家公子成亲的时候,又何曾想过要守孝。这是怕徐永安战死沙场,她要一辈子独守空房。 一向很有涵养的老太君气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这样的女人,不要也罢。”还想来照顾晚晚,她也配?无非是想观望着,若徐老大平安回来,加官进爵,她就欢欢喜喜的嫁了,若伤残了,她必定如躲瘟疫一般躲开。 冉紫兮亲自把丈夫的衣服鞋帽收拾了两大包袱,去年在庙里求得平安符塞进了衣服里面,又把一些鹿肉干、牛肉脯包了一大包,生怕他在路上饿着。 黄昏时分,徐永寒从军中回来,一家人在一起吃一顿团圆饭。国公爷和老太君自然是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不可掉以轻心,这次战事和以往不同。刚吃完饭,景安侯夫妇就来了,拜托徐永寒照顾韩斌。 景安侯现任户部尚书之职,此次出征,六部尚书不动,但是又要求各公侯府邸都要随军参战,那韩家就只能是独子韩斌去了。 侯夫人已经哭得两眼通红,拉着老太君的袖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数落:“若斌儿有七将军一半的本事,我也不至于这么担心了,他文不成武不就,却突然要随军出征,我们家就这一个儿子,要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活?” 冉紫兮本是强忍着泪,见她哭得伤心,自己也就忍不住了,泪珠子啪啪的往下掉。 徐永寒真想把媳妇抱在怀里好好哄哄,可是当着外人的面,终究不能太过分,只心疼的看着她,低声劝:“别哭了,一会儿又要哭得吐了。” 紫兮哽咽着擦擦泪,招手叫鹏鹏过来,这孩子腿脚十分利落,就是不爱说话。到现在,连爹娘都没叫过。 紫兮坐在椅子上,把儿子搂在膝前,柔声道:“鹏鹏,你叫爹爹,快叫爹呀。” 徐永寒也十分期盼临走前能听到儿子叫一声爹,也想法哄他:“鹏鹏,昨晚给你买的大风车喜欢吗?糖葫芦好不好吃?” “嗯。”徐战鹏终于配合的点了点头。 国公爷也在一边着急的瞧着:“鹏鹏啊,快叫爹,太爷爷给你买好吃的。” 徐战鹏手里把玩着一把木质的小弹弓,对好吃的似乎也不是很感兴趣,低下头去继续沉默。 “鹏鹏,你快叫爹呀,你要把娘急死了。”紫兮急的又哭了,旁边说话的老太君和景安侯夫人也转头看了过来。 徐战鹏莫名其妙的抬起头,看看母亲殷切的眼神,晶莹的泪光,开口清晰的叫了一声:“娘。” 紫兮破涕为笑,甜甜的答应了一声,抚着儿子的头道:“这孩子,不是不会说话,就是不肯说,快叫爹,你爹明天就出征了。” 徐战鹏转头看了一眼微笑的爹爹,似乎是没明白什么意思,也没觉着今日爹爹有什么不同,继续低头玩小弹弓,任凭人们怎么说,就是不肯叫爹。 徐永寒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让丫鬟取来徐战鹏抓周时候的黄金弓,解下小箭,搭在弓弦上。“儿子,看,爹爹教你射箭。” 黄金箭没有什么杀伤力,却也能笔直的飞出去,射中了初画的裙子。初画十分配合的大叫一声:“啊……小少爷,我被射中了。”然后便躺在了地上。 徐战鹏寡淡的表情瞬间变得十分精彩,迈着小短腿儿跑过去瞧瞧躺在地上的初画,初画怕吓着他,就朝他眨眨眼,吐了吐舌头。徐战鹏咯咯的笑了起来,跑回徐老七身边要拿弓箭。 “来,爹爹教你射箭,你叫一声——爹。” “爹,爹爹……嘿嘿。”徐战鹏手脚并用爬到老爹膝上,拿过箭来比划着让爹爹教他。 “哎!好儿子,来,爹教你。”徐永寒大笑,看着虎头虎脑的儿子满心欢喜。 紫兮温柔的目光看着他们父子俩在一起玩耍,孩子这么小,根本就不明白明天的分离意味着什么。 景安侯夫妻看着徐老七的娇妻幼子,羡慕的连连夸赞。可叹韩斌没福,早先是高不成低不就,后来跟康王的表妹吴兰漪定了亲,却正逢祖母去世要守孝,如今孝期刚满,本来准备二月里成亲,谁也没想到会突然被派出征。早知道这样,孝也不必守了,早点成亲生个孩子才是最重要的。不好意思耽误人家最后的团聚时光,坐了不大一会儿,夫妻俩便告辞走了。 徐永寒抱着儿子送到门口,让他们放心,说一定全力护着韩斌。韩夫人连连点头,感动的直掉泪,腿一软就给徐老七跪了下去,吓得他赶忙闪到一旁,单手扶住韩夫人手臂:“夫人不可,晚辈受不起。” 可怜天下父母心,为了孩子,让她做什么都行,偏偏就是不能替他出征。 回到听松院,夫妻俩沐浴过后,躺在了床上,徐战鹏今日也宿在爹娘床上。小家伙儿觉着十分新奇,在大床里侧滚来滚去。怕他踢到紫兮肚子,徐永寒就睡在中间,一边是爱妻偎在胸膛,另一边是儿子活泼可爱。 第106章 哄媳妇 躲在帷幔后面的冉子沛惊得用手捂住嘴,生怕自己不小心发出声音来。若不是亲眼所见,他是怎么也不会相信冷硬的姐夫肯低声下气的哄姐姐,单膝跪在姐姐脚边,满脸哀求的模样。 冉紫兮却不买账,依旧撅着嘴,不肯原谅他。 “好媳妇,你知道我笨,猜不出来,你就直接告诉我哪错了行吗?”徐老七猛地起身在媳妇红艳艳的小嘴上亲了一口。 “常言道:人前教子背后教妻,你却总是当着大家的面训斥我。”小媳妇依旧是满脸不高兴。 徐老七哀怨的瞧瞧媳妇:“就为这?我是男人,自然要有点面子嘛。也不过是说你几句开个玩笑,没人的时候还不是无法无天的宠着你,在咱们院里,不都是对你百依百顺的?” “可是,你总是当着我娘家人的面说我,他们会以为我在徐家受气,过得不好,会让他们担心的。” 小两口你瞧着我,我瞧着你,都认为自己的想法有道理。小媳妇见他不肯承认错误,起身要走:“你只在乎面子,根本不在乎我,我回娘家去……” “别……”徐老七眼皮猛跳,长臂一伸抱媳妇抱在怀里:“我以后改了还不行么?媳妇儿,以后都听你的,尤其在你娘家人面前,你训斥我,我也听着,行不行?你不能回娘家住呀,扔下我们爷俩怎么过。” 紫兮在他怀里挣了挣,挣不开,也就放弃了徒劳的挣扎。淡淡说道:“我当然要带鹏鹏走的。” 徐老七眨眨眼,恶狠狠的把一双虎目瞪得溜圆:“哦,你们就扔下我呀。越来越狠心了你,就会欺负我。” 一双大手捧住娇俏的小脸儿,火热的唇舌如细雨般落下,吻在她眼角、眉心、鼻尖、最后落在甜软的唇舌上,细细的研磨吮吸,用丈夫的温柔关爱让她安心。 “好好养胎,别胡思乱想,你要怎样,我都依你。午膳想吃什么,我让厨房给你加菜。”徐老七亲够了,低头抵住她的额头,轻声道。 “你根本就不是疼我,分明是疼肚子里的小宝贝。”紫兮俏脸飞红,一只粉拳捶在他胸膛。 “孩子总会长大的,你才是我一辈子的小宝贝呢。”徐老七如今哄人的话越说越顺溜,丝毫不会脸红心跳。 偏偏女人就爱吃这一套,紫兮心情忽的一下子就变好了,牵着他的手去寻儿子。 “这个孩子会在明年七月里出生,必定是一个像木槿花一样美的女儿。”紫兮摸着肚子,满心欢喜。 “呵呵!咱们的女儿一定像兮儿一样美,一样被夫君疼爱。”徐老七突然发现,不知何时,媳妇已经变成了自己心情的调控尺。看到她高兴,他心里就莫明的欢喜。 午膳后,送走了亲戚,回听松院时,隐约听到里面有打斗之声,徐老七眉头一皱,扶着妻子站到门口:“谁在胡闹?” 院子里一个彪形大汉正在和初月打斗,很明显初月不是他的对手,却拼尽全力跟他过招,男人似有忍让似有戏弄,笑嘻嘻的与她缠斗在一起。 听到徐老七喝声,大汉停下动作对初月道:“你不让我说,我守信用,但是现在被七哥瞧见了,你自己去说吧。” 初月累的气喘吁吁,满脸涨红,怒瞪着他,不肯说话。 “徐彪,你给我滚过来,谁准你来后院的。”徐老七厉声喝道。 “嘿嘿!七哥,这小娘们看上兄弟我了,还不肯承认,这都磨叽一年了,我等不了了,就来问个准话儿。”徐彪讪笑着跑过来。 “谁他妈看上你了,说明白点。”徐老七抬脚就踢了过去,被徐彪灵巧闪过。 “正月里鹏鹏过满月的时候,我和我娘也来府里,就碰上这丫头。刚巧四婶说起个事,这丫头原是去年就悄悄打听过我媳妇是怎么死的,你说这不就是看上我了么?不然,打听那死了的女人做什么。刚好我娘说出了正月就给我找续弦,这不,就有送上门来的了。我瞧着这丫头被七嫂调理的还真不错,就让我娘跟她娘说了,谁知她扭扭捏捏的托了我一年。七哥,你就做主把她赏了我吧。”徐彪厚着脸皮嘿嘿笑着。 紫兮仔细想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那还是新婚之初,徐永寒派初月去打听的,说是要给徐彪找个续弦的。 徐老七也想起来了,当时新婚时每晚都亲热不够,总要折腾到后半夜,老太君怕自己亏了身子,就说徐彪的媳妇被他折腾死了,才让初月去问死因究竟是什么,没想到让徐彪误会成初月对他有想法。 徐老七嘬着牙花想了想,黑着脸道:“谁看上你了,别自作多情,快走吧。” 徐彪却不肯罢休,瞧着初月嘿嘿的笑:“七哥,你看你家鹏鹏都这么大了,兄弟还打光棍呢,你就疼疼你兄弟,给个媳妇吧。来,叔叔抱抱。” 徐彪从奶娘手里抢过徐战鹏,一副赖着不肯走的模样。 紫兮温婉笑道:“既是自家叔叔,就别在这站着说话了,到西花厅喝茶吧。” “哎!好,七嫂真疼我。”徐彪一看这事有门,甩给初月一记得意的眼光,抱着鹏鹏就往屋里走。 紫兮示意徐老七在前面先走,她过去携了初月的手,低声问道:“自进了徐家的门,就忙着孩子和一些琐事,忽略了你和初画,你们也都是十八岁的大姑娘了,也该考虑嫁人了。若是你瞧得上这徐彪,倒也是个不错的人选,人也有本事,还是徐家的爷们儿,以后你也不用做奴婢了,咱们就成了妯娌,这样岂不更好。” 并不是每一个主子都有这样的胸襟气度,允许一个低贱的丫头跟自己成了妯娌的。初月知道七夫人好脾气,心地善良,是真心为自己着想。 “奴婢只是丫头,万不敢肖想跟夫人做妯娌,夫人待奴婢恩重如山,奴婢舍不得离开夫人。”初月说的这也是真心话,她是七夫人面前得脸的大丫鬟,在府里也有几分面子。夫人对下人不是吝啬的,自从去年爹爹得了炭火,瘫痪在床,愁得娘亲差点上了吊。还好,这两年得的赏银多,除了给爹爹瞧病,还攒够了给弟弟娶媳妇的钱。平日里赏的衣服、吃食够一家子吃用了。她不是瞧不上徐彪,是怕失了这份好差事。 徐彪抱着鹏鹏走在前面,耳朵可是竖竖着听着后面说话,进屋坐下,就笑道:“原来你是为了这个,傻媳妇,咱们家就住在后廊上,走路过来也不用一刻钟就到了。成亲以后,若是你愿意伺候七嫂,白天就还过来,反正白天我也不在家,晚上回去就行了。若是不愿做奴婢了,就在家养着,爷们儿官不大,可也是个百夫长啊,养你和老娘没问题。” 初月询问的眼神看向紫兮,紫兮笑道:“是啊,女人总是要嫁人的,你若住在后廊上,咱们见面还方便。你若乐意跟着我,就白天过来。” 初月垂眸:“我爹瘫痪在床,病还没好呢,只怕被人嫌弃。” 徐彪是个直肠子,站起身来道:“谁家老人岁数大了,还不得个病什么的,这算什么大事呢。你放心,我肯定好好孝敬岳父大人。七哥,你就应了吧。” 徐老七翘着二郎腿,悠哉的喝茶:“她是你七嫂的丫头,你七嫂说了算。” 徐彪一听就乐了:“嘿!七哥,你在军中说一不二,那暴脾气!那么厉害,原来在家里这么听话呀。” “呸!爷们儿这叫疼媳妇,懂不懂?活该你打光棍。”徐老七啐了他一口。 徐彪干笑了两声,跑到紫兮面前,点头哈腰的一口一个七嫂,叫的又甜又腻,亏得他那么高大的身子,还比冉紫兮大三岁。 紫兮不太好意思的红了脸,求救般地看向徐老七。 “徐彪,滚过来,我告诉你,过几天选金吾卫校卫,你若选上了,再谈此事,选不上免谈。”徐老七含笑瞧着儿子在屋子里跑来跑去。 “七哥,我就不明白了,我在军中跟着你挺好的,干嘛去选那劳什子的金吾卫呀,在皇宫里当差多别扭。” “你他妈老跟小鸡仔似的在老子翅膀底下糗着,哪天能长成个大鸟?还等着你独当一面呢,行了,滚吧,就这么定了。”徐老七跟他说话就恢复了军中本色,可不像对媳妇那么温柔。 “嘿嘿!成啊,不就是选个校卫么,老子肯定选的上。七嫂,我走了,你把媳妇给我留着啊。”徐彪给冉紫兮作了个揖,大步出门,走过初月身边时,探头道:“你别听七哥瞎说,其实我鸟大着呢,成亲以后你就知道了。”徐彪成功的看到未来媳妇红了脸,哈哈大笑着跑了。 第105章 抓周礼 腊八节正是徐战鹏满周岁的日子,丫鬟们正在往上房宽大的榻上摆放各式各样的东西。 艳阳高照,一大早,众亲朋好友都聚齐在厅中喝茶,都是关系紧要的亲戚,便也没有回避男女之嫌,只不过男人们在靠近门口的外厅,女人们在内厅围坐在老太君周围。 “俗话说,腊月的孩子,动手动脚(冻手冻脚)。这话还真是挺准,鹏鹏这腿脚也太利索了。”康王妃笑吟吟地说道。 刚满一周的鹏鹏满屋子跑来跑去,一会儿都闲不住,费力的踮着脚往桌子上够,抓起一块糖就飞快的跑去送给莫灏琛,够着了一个红苹果就抱着送给晚晚。 “他呀,还真是动手动脚,没一刻闲着的时候,实在没事可干了就推椅子玩儿,唉!就是不肯说话。”冉紫兮瞧着欢快的迈着小短腿儿的儿子,嘴角翘起,一副有子万事足的模样。 康王家的小世子刚刚学走路,一步三摇的举着一块糖送到晚晚面前:“妹……妹……” 老太君抱着晚晚在膝上,笑眯眯的瞧着小世子:“阿琛真伶俐,都会说话了。晚晚,哥哥给你糖呢,快拿着吧。” 徐晚伸出洁白的小手去接,手背上的一个弯月型的小疤痕还是上次被世子爷咬的。 “妹……”小世子拉着晚晚不撒手,老太君便把晚晚放在地上。只差一天的两个孩子在身高上却差了很多,莫灏琛歪着头凑过去,“啵”地一声在徐晚脸上亲了一口。 徐晚伸出白嫩嫩的小手擦了擦脸上的口水,给了他一个嫌弃的表情,转身扑进了曾祖母怀里。 “哈哈哈……”众人大笑,小世子也眯着弯月眼嘿嘿的笑,丝毫不在乎被嫌弃了。 张飒笑道:“阿琛从小就会哄小姑娘,还占人家便宜,长大了可是个风流小王爷呢。” 张飒本是活跃的性子,可是成亲两年无孕,她便再也活跃不起来了。九月份国孝期一过,她的心情更加紧张,冉家的老人们瞧着两个活泼的男娃别提多喜欢了,可是他们一个姓徐一个姓墨,都不姓冉。好在冉子霖疼她,两年无所出也没有纳妾,却不知过年的时候,冉家的长辈们会不会逼他纳妾。 丫鬟向老太君禀报抓周礼都摆好了,于是请了外厅的爷们进来,一起瞧着徐战鹏抓周。 宽大的榻上铺着红席,上面摆着文房四宝、印章、秤砣、大馒头等物,最中央的位置是徐老七特意摆上的一杆小木枪。徐家的枪法自然要传给儿子,秋天不冷不热的时候,晚上徐永寒在前院练武,紫兮会抱着儿子坐在廊下瞧着,儿子活跃的挥舞着短胖的小胳膊跟着比划,当爹的看在眼里,喜在心上,总是忍不住跑过去摸摸儿子圆圆的脑袋。 “来,鹏鹏,到这边来,选一个你喜欢的东西。”老太君慈眉善目的招呼着重孙子。 徐战鹏正在卖力气的推着一把椅子,对榻上花花绿绿的东西竟然不感兴趣。徐老七两只大手往儿子腋下一托,拎到榻前。 “儿子,快,看看你想要哪个,自己拿。”徐老七眼光飘向特意打造的小木枪,信心满满的等着儿子选。 徐战鹏乌溜溜的大眼睛在榻上逡巡了一遍,忽地眸光一亮,眼光直勾勾的盯上了摆在角上的一个铁秤砣,走过去双手抱住秤砣往上托。 “诶!儿子,你以后想当个小商贩吗?快扔了那个,看爹爹这里有一把小木枪多好。”徐老七急了,拿起小木枪诱导儿子。 老太君在一旁笑道:“让孩子自己抓,你帮忙那就不算数了。” 徐战鹏瞧了一眼爹爹手里的小木枪,眼光又回到了秤砣上,使出全身的力气往怀里抱,却因为人小秤砣大,抱不动。 康王在一旁坏笑道:“哎呀!这吃了秤砣铁了心,就是这么来的吧。” 莫灏琛见这边热闹,也歪歪扭扭的走进来,一把抓起榻上的点着又圆又大的红点的大馒头递给徐晚:“妹……” 康王妃瞧着好事的儿子笑:“人家抓周,你凑什么热闹,你抓的时候还没到呢。” “娘……妹……”莫灏琛瞧瞧娘亲,又瞧瞧徐晚,眯着眼笑。 康王一把抱起儿子:“看咱们儿子,从小就会哄小姑娘,将来都不用愁找媳妇。” 冉紫倩哀怨道:“找媳妇是不用愁了,就怕他到处拈花惹草,找的媳妇太多了。” 这边人们笑着莫灏琛,那边徐战鹏小盆友还在顽强的跟秤砣奋斗,在确定自己真的抱不起来的时候,猛地往前一推,秤砣居然被推倒了。 鹏鹏眼前一亮,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去抓。 徐老七大手把双眼一捂,无奈的仰头看向房顶,这个傻小子怎么就瞧上那个秤砣了呢? 徐战鹏的手并没有朝着秤砣去,而是刚才被秤砣压着的一把小弓箭。那是一把纯金打造的小弓箭,亮闪闪的,箭的尾端装饰着几根雉鸡翎,拴在牛筋弓弦上。 冉紫兮马上就笑了:“我就知道儿子肯定是个好样的。” 老太君也满意的点点头:“好孩子,将来咱们就当个箭法无敌的飞将军。回头啊,你们在生个小丫头,就儿女双全了。” 冉紫兮弯腰抱起儿子,想让身边的丈夫瞧瞧,却在起身之际身子一晃,歪在了徐老七身上。 男人下意识的一伸手臂就抱住了妻子,也瞧见了儿子手里拿的弓箭:“好!好儿子,我就说嘛,你要个秤砣有个屁用,原来是要弓箭。儿子真聪明,还知道把上面的秤砣先拿掉。” “这孩子,长成个肉墩子了,你娘都抱不动你了。”国公爷撵着胡子大笑。 老太君瞧着微喘的冉紫兮,若有所思,忽的转身让春兰去请大夫来。 紫兮不好意思笑道:“祖母我没事,只是刚才不知怎么头晕了一下。” 老太君坚持叫来了大夫,诊脉的结果令众人吃惊又欢喜,居然是又有喜了。 冉紫倩过来拉住妹妹的手,嗔怪道:“你呀,都生过一个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傻乎乎的,以后可不许抱鹏鹏了,万一伤着肚子里这个怎么办呢?” 冉紫兮抚上尚未隆起的肚子,不好意思的笑道:“国孝期才过了不久,也不过是刚停了避子汤,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 徐老七拧起剑眉,佯怒道:“你说你还真是能生,这个还没长大呢,又怀一个,孩子都凑一堆了,怎么养啊?” 徐老七说完便抱着儿子跑一边偷偷乐去了,留下冉紫兮眨巴眨巴大眼睛,瞧着丈夫高大的背影,委屈的噘起了嘴。 怎么怀上孩子还怨我呢?还不是因为你每个晚上都折腾到半夜,物件又大,每次都捅到最里面才肯释放,播的种子又多又烫人,怎么还怨别人能生呢? 小媳妇垂着头坐到了屏风边的矮凳上,委屈哒哒的一副要哭的模样。 老太君赶忙痛骂徐老七:“你个混账东西,说的什么胡话,多子多福,谁家不盼着多生孩子。你快给我滚回来,哄哄你媳妇去。” 冉子霖心里不是滋味,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上前接过徐战鹏:“来,舅舅抱。” 冉子沛今天也跟着来了,瞧见姐姐怀了孕还受欺负,就绷着小脸儿,满脸不乐意。握起了小拳头,真想去揍姐夫一顿,就怕打不过他。 徐老七似乎也察觉了不对劲儿,回头一看媳妇的模样,心里就颤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他低声下气的求媳妇,还真做不出来,又舍不得心爱的女人受委屈,于是表情十分纠结的背着手瞧着她。 老太君瞧瞧孙子傲娇又别扭的模样,心中暗笑,对女眷们说道:“后花园的梅花开的正好,不如咱们去赏赏花吧。” 冉紫倩首先会意,挽起老太君道:“老太君的话简直太灵了,刚说要儿女双全,马上这重孙女就来了,真是心想事成啊。” 康王妃嘴甜,逗得大家都笑了起来,张飒默默的走在人群后面,心里苦的掉了渣。 徐老七木然的站着,等人们出了门,几大步就走到了媳妇身边,蹲到她膝前,探头去瞧委屈的小脸儿:“媳妇儿,你还真生我的气呀,跟你逗着玩呢。” 温热的大手把一双小手拉过来,包在手心摩挲着。 冉紫兮猛地抽出手,不肯让他摸,委屈地把身子一侧,不理他。 ”嘿嘿!”徐老七干笑了两声,抬手摸摸她的脸:“我是心疼你,怕你辛苦……兮儿,你怀孕我欢喜的很呢。” 冉紫兮并不理他,只盯着墙角。 “来,让我摸摸孩子在哪呢。”徐老七大手轻轻覆到她的小腹上,小心翼翼的抚摸着,偷眼瞧着媳妇脸色。 “媳妇儿,你太累了,要不我向军中请一年的假,在家照顾你可好?” “……” “媳妇儿,你打我一顿,消消气行么?” “……” “兮儿,我错了,真错了,以后不敢说你了,你原谅我这一回,成不成?”徐老七心里不安,软语恳求。 冉紫兮还不理他,眼里却掉了金豆子下来。 男人慌了,单膝跪在了地上,拉住媳妇的手,不知说什么好。小媳妇一向脾气好,这回不知为什么生这么大气,怎么都不理人了呢。 “兮儿,我错了,你打我还不行吗?你别哭呀……”他手忙脚乱的去给她擦泪,却被她一把推开:“你根本就不明白我为什么哭。” 第104章 诱鳏夫 甄仪瞧着两家人逐渐走远的背影,悄悄捏了一把徐晚的手背,已经止住的血珠又渗了出来,孩子娇弱的哭声也没能唤回那两家人回头。 甄仪嘴角一扯,斜斜的一笑。老天爷太他妈不公了,凭什么冉家两姐妹就能嫁得佳婿,一家和乐。而自己呢,论才貌家世都不比她们差,却被迫死皮赖脸的黏着一个鳏夫。 虎背熊腰的徐永安,才貌她都瞧不上,不过是身份地位比较合适罢了。想到地位,她便释怀的笑了。冉紫兮生了儿子又如何?还宝贝似的捧着,将来也是继承不了爵位的。徐晚是个丫头,自然也不能,将来自己生了儿子,便会成为未来的定国公。 “晚晚不哭了,咱们回去。”甄仪抱着孩子往回走,晚晚哭的久了,气短胸闷,“哇”地一下子吐了她一身奶。 甄仪用帕子掩了鼻子,把孩子交到奶娘手上,先行一步回去换衣服。 晚宴是分开吃的,男人们在正厅喝酒,定国公、徐家老大、老七陪着康王边喝边聊,席间自然提到了户部尚书沈家,康王委婉的表达了皇上的想法,对贪赃枉法之徒严惩不贷,但是呢,对沈大人的弹劾折子力度不够,暂时不方便立案调查。 定国公兼任吏部尚书多年,很多官员都是经他的手提拔起来的,在朝中可谓一呼百应。了解了皇上的心思之后,事情不就好办了么? 老太君和冉紫兮陪着康王妃在西花厅里用膳,席间自然是主要聊孩子,偶尔也会说一说各府的夫人们。 甄仪换上一套藕荷色简单大方的长裙,逗弄着徐晚,等着下人来请自己去前厅陪客。可是左等右等,直到太阳落山,夜幕染墨也没有等来传话的人,心里的温度便渐渐凉了。 徐家人终究是瞧不起自己的。 甄仪木然地瞧着徐晚,暗暗下了决心,不能再这样浑浑噩噩的等下去了,没有男人撑腰是不行的。 抬起留着葱管一般长指甲的小拇指,在徐晚刚刚结痂的右手背上使劲一剜,鲜红的血液流了出来,伤口更大了。 守在外间的奶娘听到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急忙走进了给她喂奶,却吃惊的发现伤口处蜿蜒流下的红线。 “孩子不小心自己挠破了,你带她去上点药吧,喂点奶,睡着了再抱回来,我先换件衣服。”甄仪轻描淡写的摆摆手,挥退了奶娘,找出一件半透明的白色纱裙穿上,领口处微微可见桃粉色的抹胸。 徐永安喝了不少酒,醉眼朦胧的进到屋里,就见身姿窈窕的姑娘垂头专注的瞧着怀里的孩子。 “晚晚睡着了么?小姨怎么还没回去休息?”徐老大腿有些沉,步子迈得很重,走到甄仪身边的时候,姑娘缓缓抬起满是泪痕的精美小脸儿。 徐永安一怔:“你……你怎么哭了?” “姐夫……”甄仪只委委屈屈的唤了一声姐夫,就低下头去掉金豆子了。徐永安急的搓搓手,弯腰低头去看,却看不清垂眸的表情,只看到领口处一片白腻的肌肤映着桃粉色的抹胸,怀里抱着的晚晚压皱了衣裳,让那高高的耸起更加显眼,甚至能看到一个小沟沟。 徐老大突然觉着酒喝得有点多,上头了,晕! 甄仪把晚晚放到小床上,拿起一只小手给他看:“姐夫你瞧,今日晚晚被康王家的小世子咬了一口,竟破了皮还流了血,心疼的我晚饭都吃不下……” 徐永安看到女儿受伤那一点猩红的小血痂,确实有些心疼,不过面积并不大,转瞬也就释然了:“都是不懂事的小孩子,也算不上什么大事,你不用哭了。” 甄仪歪着头,梨花带雨的看过去:“姐夫,我就是看不得晚晚受一点伤……” 徐老大头晕目眩,见小姨子一双美美的桃花眼秋波盈盈的看向自己,恍若回到新婚时,卧房里的美娇娘。她缓缓的走了过来,靠近自己胸前,是自己梦中期盼过多少次的甄氏温柔的模样。 男人心中一阵悸动,低下头时眼睛有些花,除了桃粉色的抹胸,就只能看到一张红艳艳的小嘴在眼前晃。 他猛地伸出粗壮的手臂抱住了娇艳的姑娘,喷着酒气的厚唇含住了两片薄薄的唇瓣,狂风暴雨般的吻着。姑娘极为柔顺,任他索取,令他贲张的血脉涌起,粗壮的利器顶起,拥吻着怀里的女人,把她压到了床上。身下的娇躯剧烈的起伏着,男人硬的快要炸开了,一把扯开诱人的抹胸,喃喃道:“嘉嘉……” “姐夫,你干什么?”甄仪使出全身的力气握住他的大手,压抑的痛哭起来。 徐永安一愣,揉揉眼睛,猛地惊醒。赶忙帮甄仪扯了扯衣裳,可是怎么能遮得住? “你……我……都是我的错……你别哭了,我……”徐永安没办法解释自己犯下的错,一巴掌抽在自己脸上:“我不是人,是禽兽,小姨,唉!” “姐夫,你喝醉了,我不怪你,可是……这样我还怎么嫁人呢?岂不被人嫌弃。我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怕外面的人听到,甄仪特意压抑着自己的声音,其实早就布置清理过闲杂人等了,这件事根本不会影响她的名声。 “你……怎么会嫁不出去呢?你若不嫌弃我,我娶你好不好?我是个鳏夫,不过,我会对你好的。”徐老大有些局凑,他觉得娶甄仪有点委屈她。 “姐夫,我知道你是一个负责人的好男人,可是,我家如今已不比从前,配不上国公府,老太君不会同意的。你还是让我死了算了,免得被人笑话。”甄仪起身就往墙上撞,被徐老大一把抱住:“傻丫头,你怎么能这样呢?祖母肯定会同意的,你等着,我现在就去找祖母说。” 徐永安的酒完全醒了,从衣柜里找出一件甄家原来的衣服给甄仪,让她先换上,又连番说好话赌咒发誓的让她安心,说自己一定负责。 安抚好寻死觅活的甄仪,便叫进来她的贴身丫鬟守着她。徐老大连夜去了上房,国公爷和老太君洗漱完毕正要休息,长孙进来就跪在地上彭彭磕响头,说一定要娶甄仪。 老太君瞧着他笃定的神情,便问:“你是不是喝醉酒,作了甚么对不起人家的事?” 徐永安不肯讲,只坚定地要求娶甄仪,老两口猜出个七八分,只得答应。 国孝家孝期间,自然不能定亲娶亲,只等明年甄嘉的忌日过了之后,再考虑迎娶新人。于是,甄仪在国公府的地位有了微妙的变化,俨然成了未来的大少奶奶。徐老七对她很厌烦,怎奈大哥偏偏喜欢的不得了,也就算默认了吧。 二十休沐这日,徐老七心情不错,抱着虎头虎脑的儿子陪媳妇逛花园子,正在花间小径上扶着儿子的两只小手学走路的时候,徐千过来禀报:“七爷,户部尚书沈家今天早晨被康王带御林军抄了,据说当时沈大人装好了满车的金银财宝正要运到城外偏僻的地方藏起来,就被康王堵个正着,直接把车赶到大理寺,清点之后,入了国库。” 徐老七神情淡淡的,看着走了几步的儿子鼓励地笑着:“好儿子,真厉害。”把扑进自己怀里的儿子抱起来,笑着看看自己的小媳妇:“怎么样?出气了么?” “啊?这事是你干的?”冉紫兮吃惊的瞧着高大的丈夫、憨笑的儿子。 “不能说是我干的,只是推波助澜了一下而已,谁让他们不长眼,欺负我媳妇呢。” 第103章 木槿花 普济寺发生的事情,冉紫兮没敢跟老太君说,只在晚上进了被窝以后跟自己最亲的丈夫说了。之所以选择“被窝里”这个谈话地点,是因为男人在这时是最温柔的,无论自己做的对错,他都不会计较。 男人刚劲的大手在她柔软的娇躯上逡巡着,遇到山峦与低谷便流连摩挲,不舍离去。耳朵里有一搭无一搭的听着小媳妇唠叨。听到沈夫人刺耳的言辞时,手上一顿,眸中寒光一闪,迸发出一丝杀意。 “她敢这么说你?”徐永寒觉得简直难以置信。 “是啊,我一点都没有添油加醋,说的都是她的原话。”冉紫兮很认真的答道。 “接着说。”徐永寒冷冷的哼了一声,大手停留在峰顶,拇指捻着红豆,耳朵却是立了起来。 紫兮被他大手撩拨的娇喘微微,断断续续的说完了那天的事,就被男人压在了身下。 “咱们后花园的那什么花不是开了么?你姐姐请你去王府赏过两次花了,咱们还没有回请过,明日上午派人去送个帖子,请康王妃来赏花吧。”男人手上忙活着解除束缚,嘴里忙活着安排差事。 “上午送帖子,那就得午后来了呀。” “恩,午后正好,留他们用晚膳吧,午膳我也回不来。”男人轻描淡写的说着,抱紧了白腻的身子。 冉紫兮总觉着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后花园什么花开了呢?好像是木槿园中开的如火如荼,可是他都说不上来是什么花,可见请人来赏花也没多大诚意。 “哦……”小媳妇还想说点什么,却被他火热的唇舌封住小嘴儿,一双大手肆无忌惮地点燃全身的火焰,坚硬滚烫的物什已经顶在了大腿根,急不可耐的男人哪还肯给她说话的机会,带着她一起去攀越夫妻和乐的高峰。 午后阳光温暖,康王妃带着小世子墨灏琛到了定国公府。先到上房给老太君请了安,就随着妹妹到后花园赏花。 “风露飒以冷,天色一黄昏。中庭有槿花,荣落同一晨。这木槿花虽不名贵绚烂,却也是文人墨客们最爱的花之一呢。”紫兮抱着儿子,跟姐姐轻松的笑谈。徐战鹏的目光并没有被花吸引,只盯着表弟瞧。 冉紫倩手上的世子墨灏琛却好奇的东张西望,连窜带蹦,跟深沉的表哥比起来,欢快的不得了。冉紫倩笑道:“木槿花朝开暮落,但每一次凋谢都是为了下一次更绚烂地开放。就像太阳不断地落下又升起,就像春去秋来四季轮转,却是生生不息。更像咱们的人生,也会有低潮,也会有纷扰,但懂得爱的人仍会温柔的坚持。因为我们都明白,起起伏伏总是难免,但是要相信总能过上好日子。” 丫鬟婆子们早就抬出来两张宽大的木床,拼在一起,铺上厚厚的毡子、波斯羊绒毯,把两个孩子放到上面玩儿。 徐战鹏虽然还不足八个月,个头却比一般十个月的孩子还要大,两颗大门牙长得异常茁壮,身子沉得坠手,其他腊月出生的孩子还不会爬,他却已经爬得飞快,典型的壮实孩子。 阿倩想让儿子学坐,就给他摆好姿势,坐在了羊绒毯上。谁知这孩子十分会享受,身子往后一仰,仰面朝天的躺下,把小胖手往嘴里一塞,有滋有味的嘬了起来。 “鹏鹏在这里玩呢,晚晚妹妹来找你了。”一个清脆婉转的女声传来,如黄莺啼叫。甄仪走到近前,脚步突然一顿,马上跪倒在花间石子小径上:“臣女叩见康王妃,不知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王妃赎罪。” 冉紫倩不冷不热的瞧瞧这位跪在地上的姑娘,心中暗笑:还真拿徐府当自己家了?需要你远迎么? 阿倩疏离而客气的说道:“客气了,请起。” 甄仪起身时脸上满是灿烂的笑容,把晚晚放到大床上和两个哥哥一起玩,自己垂首侍立一旁,十分守礼。 冉紫倩有意试探一下她,便道:“甄二姑娘瞧园子里的木槿花如何?” 甄仪一愣,正苦思话题之际,却没想到康王妃主动找自己说话了。忙答道:“风露凄凄秋景繁,可怜荣落在朝昏。木槿,是令人心疼的花呢。”说着,便走到一株木槿旁,闭眸闻了闻花香,伸手轻拂却又不忍摘下,无限娇羞可人的少女模样。 若是男人见了此景,只怕早就醉了。 “木槿花色彩丰富,花型秀美,枝叶繁茂,满树紫、红、白花,艳丽夺目,娇媚悦人。古代文人常用以喻女子的美貌,《诗经·有女同车》中就写木槿,有女同车,颜如舜华。听说有的番邦人也因喜爱木槿朝开暮落,不断开放称她为无穷花,并将其定为国花,就如我国的牡丹一样。怎么甄姑娘却如此悲观呢?”冉紫倩朗朗而谈,紫兮在一旁都瞧得愣神了。 甄仪马上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居然表达了跟康王妃截然不同的观点,真是该死。马上改口道:“是啊,王妃说的是,许是我遭遇了一些波折,便看的悲观了,竟忽略了木槿的优点,真真是惭愧。” 冉紫倩心中冷笑:果然是个没骨气的,随风倒可不是文人的气节,这个样子只能更让人瞧不起。 大人们都在关注康王妃和甄仪的对话,床上的三个小孩子就没人太注意了。墨灏琛看见一个穿着粉色衣裳、比自己小两圈的小娃娃也来到了床上,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自己瞧。 小家伙咧嘴一笑,露出新长的两颗锯齿形门牙,扭动肥胖的小身子飞快的滚了几圈,凑到晚晚身边,抓起她的小白手,塞进自己嘴里,使劲一咬。 “哇……”徐晚突然撕心裂肺的大哭起来,惊得众人赶忙聚拢过来。 “墨灏琛,你这个小混蛋,你怎么咬人家呢?”康王妃急眼了,从儿子嘴里想把徐晚的小手拽出来,谁知那小子咬的紧紧的,竟拽不出来。连着在儿子屁股上拍了两下,他才不情愿的松了口。 锯齿形的小门牙十分厉害,竟然把徐晚的小嫩手咬出了深深的牙印,甚至因为刚才的撕扯,咬破了一小块肉,渗出血珠。 “晚晚不哭……”冉紫兮心疼的瞧着“惨遭横祸”的小手,抱起孩子柔声哄着。 “你个小混蛋,你天天干坏事,看我不把你屁股打成两半。”冉紫倩拎起孩子就打,甄仪却一把抢过来抱在自己怀里:“王妃息怒,小世子年幼无知,也不是故意的,您千万别打他。” 徐晚在冉紫兮怀里已经哭得岔了气,紫兮赶忙拍她后背帮她顺气,在孩子好些之后就让人快去拿些药膏来给她涂上。 又忙着劝阿倩道:“姐姐别生气了,阿琛还小,刚长牙的时候就是爱啃点东西的。” 冉紫倩气鼓鼓的瞪着儿子:“晚晚本来身子就弱,还被他这样欺负,徐家大爷回来,还不知有多心疼呢。” 甄仪赶忙笑道:“王妃请放宽心,我会跟姐夫好好解释的,不过是不懂事的小孩子们在一处玩,有什么呢。您瞧瞧小世子,又白又壮实,都长牙了,真让人喜欢。我们晚晚瘦的跟小猫似的,连牙床都没硬呢,被世子爷咬一咬,说不定啊,很快就能长牙了呢。” 她抱着墨灏琛,一脸的欢喜神色,在孩子七扭八扭不肯让她抱的时候,才恋恋不舍的把他放在了床上。 徐战鹏无视这边的慌乱,我行我素的在大床上爬来爬去,无比欢快。 墨灏琛悠哉的躺在床上,张着两只小胖手,咧着一嘴坏笑,眨着眯成弯月的丹凤眼瞧着体力充沛的表哥忽远忽近。却突然发现新大陆一般睁大了眼睛,在徐战鹏靠近时,小手一抓,牢牢的抓住了在表哥肚子底下晃来晃去的小*,于是…… “哇……”平时基本不哭的徐战鹏嚎啕大哭,圆圆的屁股坐在自己左腿上,一巴掌拍在表弟肚子上。 墨灏琛平时没少挨打,这个八个月孩子的巴掌并没有多大力气,不如娘亲的巴掌疼,所以他也没哭,嘻嘻的笑了起来。 “你个小混球,你……”冉紫倩气的拽过儿子就打,终于……墨灏琛也哭了。 康王来接妻儿的时候,儿子已经不哭了,见到爹爹却委屈的撇撇嘴,一副要哭的模样。 “怎么了,儿子?”康王莫名的皱了皱眉,把儿子扛到了肩上。 “还好意思委屈,十个孩子,也没一个你这么坏的。”阿倩点点儿子脑门,绷着脸瞪着他。 小家伙儿以为爹娘在跟他玩游戏,咯咯地笑了起来。 紫兮抱起儿子跟着往前院走,徐战鹏太沉,没走多久胳膊就酸了,初月便接了过去。迎面就见徐老七大步过来,紫兮便笑着迎了上去:“怎么今日回来的这么早?” “今日要做东,自然要早点回来的。儿子,想爹了吧,来,爹爹驮着你。”徐老七抱过儿子,把他安放在自己肩上,让他骑着自己的脖子,高高在上的享受着父亲的宠爱。 第102章 康王妃 魏嬷嬷煞有介事的说道:“这位甄家二姑娘可谓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自诩貌美有才,一定要嫁个好人家才肯罢休,听说一直不服气咱们家大夫人呢。直等到去年秋天十六岁时,终于跟新任户部尚书沈家的独子订了婚,本来打算今年五月成亲的。咱们家大夫人二月初三过世,论理作为亲姐妹要守孝一年的。那甄家也是着急了,十七岁的大姑娘总不能老在家里吧,就不让她给大夫人守孝,婚事照常举办。三月十五沈家公子亲自去甄家放大定,谁知回去的时候突然遇到雷阵雨,一个劈雷竟然把沈公子给劈死了。” 紫兮怔愣:“啊?这么巧啊。” “可不是么,夫人您心善,说是巧。其他人可不这么说,都说是甄家二姑娘命硬克夫,放大定的日子把人给克死了。这一下,谁还管她是否貌美、有没有才华,哪家还敢娶呦。”魏嬷嬷对甄家的印象不好,此刻便满脸幸灾乐祸的表情。 紫兮用完了早膳,抱过儿子吃奶,想了想又问道:“那老太君可知道此事?” “这么大的事情,自然是知道的,七夫人您近日太过操劳,不然也早就听说了。” 紫兮缓缓的点点头,既然大家都知道,那就行了,反正有老太君和大哥做主,自己只要客气地对待人家就行了。 紫兮并不相信什么命硬克夫的话,无非是凑巧而已,何必让一个姑娘家承担所有的罪责呢。她对甄仪并不太喜欢,总觉着她比大嫂少些什么,许是良善、许是宽厚,但也不算很讨厌,毕竟她也没做过什么坏事。 紫兮抱着儿子到上房请安的时候,正遇上甄仪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像老太君哭诉昨晚如何思念晚晚,如何梦到姐姐指责,哭的老太君无可奈何的点头,还要好言安慰她。 成功的留在了国公府,甄仪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并未表现出来,事事留心、处处在意,想给人留下善良宽厚的好印象。姐姐尸骨未寒,若是此时爬上姐夫的床,必定遭人诟病,连姐夫也接受不了。只要善待晚晚,让这个小丫头离不开自己,自然就能的得到大夫人之位,将来就会是世子,再然后是定国公夫人,让那些瞧不起自己的人都后悔的满地找牙。 冉紫兮每日上午要帮着老太君处理一些家事,午后歇了晌,就会和甄仪一起带孩子们到后花园晒太阳。一个月下来,倒也相安无事。 中元节是普济寺庙会的日子,但凡一年内家中有亲人过世的,都要去普济寺颂一卷《往生咒》,帮助亲人超度亡灵,希望早日投胎转世。 今年因为宣德帝去世,大殿就不允许普通官员使用了,为甄嘉诵经只能在偏殿。这还是五品以上官员才有的殊荣,老百姓只能在山下的土地庙前焚香祭拜。 冉紫兮和甄仪颂了一个时辰的经文出来,天色已经发暗了。 “咱们先回禅房用些素斋,再去普济泉边放河灯吧。”紫兮柔声提议。 甄仪点头:“好。” 二人带着丫鬟正要离开,从另一座偏殿中走过来的几个人却拦住了去路,一位圆脸夫人尖细的声音响起:“这是哪位千金大小姐穿着孝服啊?竟不知是给谁来守孝的?” 紫兮抬眼一看,有些疑惑,并不认识此人。不过她旁边另一位绷着脸的高傲夫人却认得,是熙宁侯夫人。“见过夫人。”紫兮知道自己比侯夫人低一个辈分,便主动行礼。 甄仪脸色瞬间苍白如纸,深深地垂下头,也福了福身,便抓起紫兮袖子,想拉着她快走。 圆脸夫人冷冷的哼了一声:“怎么?没脸见人了是吧?我儿被你克死,尸骨未寒,你就急着跑到徐家去爬你姐夫的床了。今日是来给你姐姐念《往生咒》的吧,不知她瞧见你会不会气的变成厉鬼,无法超生呢。” 冉紫兮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户部尚书的夫人,差点成为甄仪婆母的人。 一个黄花闺女怎么能受得了这样刻薄的语言,当即便泪流满面,只想掩面奔走。沈夫人却不肯善罢甘休,老来丧子之痛无处排解,恨不能全部发泄到甄仪身上。堵住去路就是一顿破口大骂,污言秽语简直不堪入耳。 冉紫兮皱着眉头瞧着这位痛失爱子的夫人,劝解道:“沈夫人节哀吧,人死不能复生,您多保重身体,若伤了身子,岂不是让逝者在地下也不能安心么?” 沈夫人越骂越气,嘴角都溢出了白沫,突然被人阻拦,也没想明白这人是谁,就横眉立目的骂道:“你们家没有一个好东西,别在这假惺惺的,老娘不吃这一套。” 初月、初画立时就急眼了,齐声喝道:“这是定国公府的七夫人,你莫乱骂人。” 沈夫人脖子一僵,禁了声,虽是痛恨徐家,但她没那么大的胆子,不敢跟国公府作对。 熙宁侯夫人一看自己的亲妹妹怂了,不屑的嗤了一声:“定国公府好宽厚的胸怀,大夫人刚去世,就急着给大公子找续弦了,找就找吧,还找个没人要的破烂货。” 甄仪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说,嘴唇已经咬出了血。 脾气好的冉紫兮此刻也生气了,怒道:“甄二姑娘只是来帮忙照顾孩子,你们怎可说的如此不堪。” “哎呦!还帮着说话呢,可见徐家真是认了这个丧门星了,七夫人擦亮眼睛等着瞧吧,这个照顾孩子的黄花大姑娘早晚得成了你大嫂。”沈夫人见姐姐给自己撑腰,立时就明白不用怕徐府了,想想也是,自己的亲姐姐是熙宁侯夫人,上头有郦太后罩着,外甥女三月里刚嫁给了淮王做正妃,就算徐家是开国功臣,也得对姐姐服服帖帖的。 冉紫兮不擅长吵架,气的瞪着两只圆圆的杏眼,不知说什么好。正殿方向却走来了几个人,为首一人清冷的声音传来:“何人在此聒噪?” 紫兮回头一瞧,惊喜的迎了上去:“姐姐。” 康郡王妃穿着一身素色棉裙,在正殿给先皇颂了《往生咒》以后,在几个嬷嬷丫鬟婆子的簇拥下急着回禅房瞧儿子。正瞧见妹妹气呼呼的模样,看看面目不善的两位夫人,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 按照规矩,普通官员家眷和老百姓见了皇室郡王妃都要行大礼,众人跪到了一片,除了熙宁侯夫人。作为郦太后的嫂夫人,在太后面前都时常要免除大礼的,自己的女儿是亲王妃,更是免她的大礼,要她跪拜这么一位年轻的郡王妃,还真跪不下去。 “这两日膝盖疼的难受,福子快扶我给郡王妃行大礼。”郦夫人微一屈膝,就伸手招呼丫鬟扶着。 冉紫倩嘴角一扯,浅笑着上前扶住,道:“夫人不必客气,论起来您是舅母呢,我怎么敢受您大礼。” “那就多谢郡王妃了。”郦夫人轻轻点头,算是谢过,心中却是在冷笑。新君登基之后,重用康郡王,排挤淮王,可是那有如何,我女儿照样是亲王妃,你也不过是个郡王妃罢了。 冉紫倩让大家起来,悄无声息向前走了几步,这样大家看向她的时候就背对着正殿的方向,只有她才能看到有什么人走近了。 “不知舍妹怎么就惹恼了沈夫人,得罪之处还请担待一二。”冉紫倩面热心冷,嫁进皇家一年多,她已经熟悉了这个圈子的规则,太软弱就会被人欺负,太刚直就会容易折断,既要厉害心狠,又不能被人抓到把柄。 沈夫人心里正偷着乐呢,原来姐姐连郡王妃都不怕的,可见自己这腰杆以后要挺得直直的,以免给姐姐丢脸。 “原也不管徐夫人的事,是我在教训未过门的儿媳妇呢,不过……哼!现在对我们沈家来说,也只是一条流浪狗了,只不过徐家收留了罢了。”沈夫人一见甄仪的委屈样,心里就蹭蹭地蹿火。 甄仪一直低垂着头,却突然发现了众人裙摆的不同,今日本为祭奠,大家穿的都是素白的裙子,只是衣料却不相同,康郡王妃穿的是棉裙,许是为了表示对皇上的恭敬吧。冉紫兮和自己都是穿的苏州丝绸,可是郦夫人和沈夫人身上穿的料子却明显更胜一筹,在灰暗中闪闪发亮,波光闪动,似锦如霞。莫非这就是传说中极为稀缺的纤丝蜀锦? 甄仪深吸一口气,按捺住打鼓一般的心跳,跪倒在沈夫人脚边,拉住她的裙子哭道:“夫人有气只管往我身上出吧,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莫要连累徐夫人。” 她边说着边拉起宽大的百褶裙边往脸上擦泪,沈夫人惊得一把拍掉她的手,倒退了两步:“贱丫头,你知道我这衣服是什么料子么?这是纤丝蜀锦,一年才产三匹,你也配碰?” 甄仪抬起惊惶的小脸,吓得连连摆手:“对不起!我没想到,竟然是这么珍贵的料子,只因见郡王妃穿的是棉布裙,以为……以为夫人也不会穿太昂贵的衣料。” 这话就有点挑拨的意味了,冉紫倩冷眼瞧着没说话,面色并不是很好看,熙宁侯夫人扫了一眼,不屑道:“你懂什么,这是蜀王进献给郦太后的纤丝蜀锦,一共也才三匹。太后赏了娘家一匹,赏了淮王妃一匹,康郡王妃终究不是亲王妃,比不得莹莹。会做这蜀锦的只有京中锦绣坊的老掌柜才行,缝一针就要一两银子呢。” 冉紫倩微微一笑,福身道:“夫人说的是,我自然比不得淮王妃。只是陕北遭了灾,皇上正要筹银赈灾呢,我们郡王府虽然底子薄,但是也略尽了绵薄之力。这昂贵的纤丝蜀锦,我可不敢肖想,棉布粗裙就够了。” 熙宁侯夫人得意的晃晃头,冉家算什么,不过是罪臣之女,走了狗屎运捡了个侯爵。她就是要帮女人立威,两位皇室王妃,理所应当的就是自己的女儿要高出一头。 “据说淮王大婚花费颇多,所以淮王府和熙宁侯府并没有捐出赈灾银子。朕也没有多说什么,想不到中元节这种日子,二位夫人竟然穿着蜀锦到处招摇,难怪督察院上呈了弹劾户部尚书的折子,朕明日要问问两位大人,是否府里钱多的花不完了。” 众人吃惊回头,竟然是康郡王陪着皇上站在身后。 众人吓得呼啦啦跪倒,疾呼万岁。 年轻的皇上脸色不豫,冷哼了一声说道:“康郡王接旨:自康郡王进京以来,孝悌恭信、忠君卫国、勤于政事,多得太皇太后和先帝褒奖,今朕特赐亲王爵。封康王,择吉日行册封礼,受金册金宝。” 第103章 木槿花 普济寺发生的事情,冉紫兮没敢跟老太君说,只在晚上进了被窝以后跟自己最亲的丈夫说了。之所以选择“被窝里”这个谈话地点,是因为男人在这时是最温柔的,无论自己做的对错,他都不会计较。 男人刚劲的大手在她柔软的娇躯上逡巡着,遇到山峦与低谷便流连摩挲,不舍离去。耳朵里有一搭无一搭的听着小媳妇唠叨。听到沈夫人刺耳的言辞时,手上一顿,眸中寒光一闪,迸发出一丝杀意。 “她敢这么说你?”徐永寒觉得简直难以置信。 “是啊,我一点都没有添油加醋,说的都是她的原话。”冉紫兮很认真的答道。 “接着说。”徐永寒冷冷的哼了一声,大手停留在峰顶,拇指捻着红豆,耳朵却是立了起来。 紫兮被他大手撩拨的娇喘微微,断断续续的说完了那天的事,就被男人压在了身下。 “咱们后花园的那什么花不是开了么?你姐姐请你去王府赏过两次花了,咱们还没有回请过,明日上午派人去送个帖子,请康王妃来赏花吧。”男人手上忙活着解除束缚,嘴里忙活着安排差事。 “上午送帖子,那就得午后来了呀。” “恩,午后正好,留他们用晚膳吧,午膳我也回不来。”男人轻描淡写的说着,抱紧了白腻的身子。 冉紫兮总觉着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后花园什么花开了呢?好像是木槿园中开的如火如荼,可是他都说不上来是什么花,可见请人来赏花也没多大诚意。 “哦……”小媳妇还想说点什么,却被他火热的唇舌封住小嘴儿,一双大手肆无忌惮地点燃全身的火焰,坚硬滚烫的物什已经顶在了大腿根,急不可耐的男人哪还肯给她说话的机会,带着她一起去攀越夫妻和乐的高峰。 午后阳光温暖,康王妃带着小世子墨灏琛到了定国公府。先到上房给老太君请了安,就随着妹妹到后花园赏花。 “风露飒以冷,天色一黄昏。中庭有槿花,荣落同一晨。这木槿花虽不名贵绚烂,却也是文人墨客们最爱的花之一呢。”紫兮抱着儿子,跟姐姐轻松的笑谈。徐战鹏的目光并没有被花吸引,只盯着表弟瞧。 冉紫倩手上的世子墨灏琛却好奇的东张西望,连窜带蹦,跟深沉的表哥比起来,欢快的不得了。冉紫倩笑道:“木槿花朝开暮落,但每一次凋谢都是为了下一次更绚烂地开放。就像太阳不断地落下又升起,就像春去秋来四季轮转,却是生生不息。更像咱们的人生,也会有低潮,也会有纷扰,但懂得爱的人仍会温柔的坚持。因为我们都明白,起起伏伏总是难免,但是要相信总能过上好日子。” 丫鬟婆子们早就抬出来两张宽大的木床,拼在一起,铺上厚厚的毡子、波斯羊绒毯,把两个孩子放到上面玩儿。 徐战鹏虽然还不足八个月,个头却比一般十个月的孩子还要大,两颗大门牙长得异常茁壮,身子沉得坠手,其他腊月出生的孩子还不会爬,他却已经爬得飞快,典型的壮实孩子。 阿倩想让儿子学坐,就给他摆好姿势,坐在了羊绒毯上。谁知这孩子十分会享受,身子往后一仰,仰面朝天的躺下,把小胖手往嘴里一塞,有滋有味的嘬了起来。 “鹏鹏在这里玩呢,晚晚妹妹来找你了。”一个清脆婉转的女声传来,如黄莺啼叫。甄仪走到近前,脚步突然一顿,马上跪倒在花间石子小径上:“臣女叩见康王妃,不知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王妃赎罪。” 冉紫倩不冷不热的瞧瞧这位跪在地上的姑娘,心中暗笑:还真拿徐府当自己家了?需要你远迎么? 阿倩疏离而客气的说道:“客气了,请起。” 甄仪起身时脸上满是灿烂的笑容,把晚晚放到大床上和两个哥哥一起玩,自己垂首侍立一旁,十分守礼。 冉紫倩有意试探一下她,便道:“甄二姑娘瞧园子里的木槿花如何?” 甄仪一愣,正苦思话题之际,却没想到康王妃主动找自己说话了。忙答道:“风露凄凄秋景繁,可怜荣落在朝昏。木槿,是令人心疼的花呢。”说着,便走到一株木槿旁,闭眸闻了闻花香,伸手轻拂却又不忍摘下,无限娇羞可人的少女模样。 若是男人见了此景,只怕早就醉了。 “木槿花色彩丰富,花型秀美,枝叶繁茂,满树紫、红、白花,艳丽夺目,娇媚悦人。古代文人常用以喻女子的美貌,《诗经·有女同车》中就写木槿,有女同车,颜如舜华。听说有的番邦人也因喜爱木槿朝开暮落,不断开放称她为无穷花,并将其定为国花,就如我国的牡丹一样。怎么甄姑娘却如此悲观呢?”冉紫倩朗朗而谈,紫兮在一旁都瞧得愣神了。 甄仪马上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居然表达了跟康王妃截然不同的观点,真是该死。马上改口道:“是啊,王妃说的是,许是我遭遇了一些波折,便看的悲观了,竟忽略了木槿的优点,真真是惭愧。” 冉紫倩心中冷笑:果然是个没骨气的,随风倒可不是文人的气节,这个样子只能更让人瞧不起。 大人们都在关注康王妃和甄仪的对话,床上的三个小孩子就没人太注意了。墨灏琛看见一个穿着粉色衣裳、比自己小两圈的小娃娃也来到了床上,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自己瞧。 小家伙咧嘴一笑,露出新长的两颗锯齿形门牙,扭动肥胖的小身子飞快的滚了几圈,凑到晚晚身边,抓起她的小白手,塞进自己嘴里,使劲一咬。 “哇……”徐晚突然撕心裂肺的大哭起来,惊得众人赶忙聚拢过来。 “墨灏琛,你这个小混蛋,你怎么咬人家呢?”康王妃急眼了,从儿子嘴里想把徐晚的小手拽出来,谁知那小子咬的紧紧的,竟拽不出来。连着在儿子屁股上拍了两下,他才不情愿的松了口。 锯齿形的小门牙十分厉害,竟然把徐晚的小嫩手咬出了深深的牙印,甚至因为刚才的撕扯,咬破了一小块肉,渗出血珠。 “晚晚不哭……”冉紫兮心疼的瞧着“惨遭横祸”的小手,抱起孩子柔声哄着。 “你个小混蛋,你天天干坏事,看我不把你屁股打成两半。”冉紫倩拎起孩子就打,甄仪却一把抢过来抱在自己怀里:“王妃息怒,小世子年幼无知,也不是故意的,您千万别打他。” 徐晚在冉紫兮怀里已经哭得岔了气,紫兮赶忙拍她后背帮她顺气,在孩子好些之后就让人快去拿些药膏来给她涂上。 又忙着劝阿倩道:“姐姐别生气了,阿琛还小,刚长牙的时候就是爱啃点东西的。” 冉紫倩气鼓鼓的瞪着儿子:“晚晚本来身子就弱,还被他这样欺负,徐家大爷回来,还不知有多心疼呢。” 甄仪赶忙笑道:“王妃请放宽心,我会跟姐夫好好解释的,不过是不懂事的小孩子们在一处玩,有什么呢。您瞧瞧小世子,又白又壮实,都长牙了,真让人喜欢。我们晚晚瘦的跟小猫似的,连牙床都没硬呢,被世子爷咬一咬,说不定啊,很快就能长牙了呢。” 她抱着墨灏琛,一脸的欢喜神色,在孩子七扭八扭不肯让她抱的时候,才恋恋不舍的把他放在了床上。 徐战鹏无视这边的慌乱,我行我素的在大床上爬来爬去,无比欢快。 墨灏琛悠哉的躺在床上,张着两只小胖手,咧着一嘴坏笑,眨着眯成弯月的丹凤眼瞧着体力充沛的表哥忽远忽近。却突然发现新大陆一般睁大了眼睛,在徐战鹏靠近时,小手一抓,牢牢的抓住了在表哥肚子底下晃来晃去的小*,于是…… “哇……”平时基本不哭的徐战鹏嚎啕大哭,圆圆的屁股坐在自己左腿上,一巴掌拍在表弟肚子上。 墨灏琛平时没少挨打,这个八个月孩子的巴掌并没有多大力气,不如娘亲的巴掌疼,所以他也没哭,嘻嘻的笑了起来。 “你个小混球,你……”冉紫倩气的拽过儿子就打,终于……墨灏琛也哭了。 康王来接妻儿的时候,儿子已经不哭了,见到爹爹却委屈的撇撇嘴,一副要哭的模样。 “怎么了,儿子?”康王莫名的皱了皱眉,把儿子扛到了肩上。 “还好意思委屈,十个孩子,也没一个你这么坏的。”阿倩点点儿子脑门,绷着脸瞪着他。 小家伙儿以为爹娘在跟他玩游戏,咯咯地笑了起来。 紫兮抱起儿子跟着往前院走,徐战鹏太沉,没走多久胳膊就酸了,初月便接了过去。迎面就见徐老七大步过来,紫兮便笑着迎了上去:“怎么今日回来的这么早?” “今日要做东,自然要早点回来的。儿子,想爹了吧,来,爹爹驮着你。”徐老七抱过儿子,把他安放在自己肩上,让他骑着自己的脖子,高高在上的享受着父亲的宠爱。 第104章 诱鳏夫 甄仪瞧着两家人逐渐走远的背影,悄悄捏了一把徐晚的手背,已经止住的血珠又渗了出来,孩子娇弱的哭声也没能唤回那两家人回头。 甄仪嘴角一扯,斜斜的一笑。老天爷太他妈不公了,凭什么冉家两姐妹就能嫁得佳婿,一家和乐。而自己呢,论才貌家世都不比她们差,却被迫死皮赖脸的黏着一个鳏夫。 虎背熊腰的徐永安,才貌她都瞧不上,不过是身份地位比较合适罢了。想到地位,她便释怀的笑了。冉紫兮生了儿子又如何?还宝贝似的捧着,将来也是继承不了爵位的。徐晚是个丫头,自然也不能,将来自己生了儿子,便会成为未来的定国公。 “晚晚不哭了,咱们回去。”甄仪抱着孩子往回走,晚晚哭的久了,气短胸闷,“哇”地一下子吐了她一身奶。 甄仪用帕子掩了鼻子,把孩子交到奶娘手上,先行一步回去换衣服。 晚宴是分开吃的,男人们在正厅喝酒,定国公、徐家老大、老七陪着康王边喝边聊,席间自然提到了户部尚书沈家,康王委婉的表达了皇上的想法,对贪赃枉法之徒严惩不贷,但是呢,对沈大人的弹劾折子力度不够,暂时不方便立案调查。 定国公兼任吏部尚书多年,很多官员都是经他的手提拔起来的,在朝中可谓一呼百应。了解了皇上的心思之后,事情不就好办了么? 老太君和冉紫兮陪着康王妃在西花厅里用膳,席间自然是主要聊孩子,偶尔也会说一说各府的夫人们。 甄仪换上一套藕荷色简单大方的长裙,逗弄着徐晚,等着下人来请自己去前厅陪客。可是左等右等,直到太阳落山,夜幕染墨也没有等来传话的人,心里的温度便渐渐凉了。 徐家人终究是瞧不起自己的。 甄仪木然地瞧着徐晚,暗暗下了决心,不能再这样浑浑噩噩的等下去了,没有男人撑腰是不行的。 抬起留着葱管一般长指甲的小拇指,在徐晚刚刚结痂的右手背上使劲一剜,鲜红的血液流了出来,伤口更大了。 守在外间的奶娘听到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急忙走进了给她喂奶,却吃惊的发现伤口处蜿蜒流下的红线。 “孩子不小心自己挠破了,你带她去上点药吧,喂点奶,睡着了再抱回来,我先换件衣服。”甄仪轻描淡写的摆摆手,挥退了奶娘,找出一件半透明的白色纱裙穿上,领口处微微可见桃粉色的抹胸。 徐永安喝了不少酒,醉眼朦胧的进到屋里,就见身姿窈窕的姑娘垂头专注的瞧着怀里的孩子。 “晚晚睡着了么?小姨怎么还没回去休息?”徐老大腿有些沉,步子迈得很重,走到甄仪身边的时候,姑娘缓缓抬起满是泪痕的精美小脸儿。 徐永安一怔:“你……你怎么哭了?” “姐夫……”甄仪只委委屈屈的唤了一声姐夫,就低下头去掉金豆子了。徐永安急的搓搓手,弯腰低头去看,却看不清垂眸的表情,只看到领口处一片白腻的肌肤映着桃粉色的抹胸,怀里抱着的晚晚压皱了衣裳,让那高高的耸起更加显眼,甚至能看到一个小沟沟。 徐老大突然觉着酒喝得有点多,上头了,晕! 甄仪把晚晚放到小床上,拿起一只小手给他看:“姐夫你瞧,今日晚晚被康王家的小世子咬了一口,竟破了皮还流了血,心疼的我晚饭都吃不下……” 徐永安看到女儿受伤那一点猩红的小血痂,确实有些心疼,不过面积并不大,转瞬也就释然了:“都是不懂事的小孩子,也算不上什么大事,你不用哭了。” 甄仪歪着头,梨花带雨的看过去:“姐夫,我就是看不得晚晚受一点伤……” 徐老大头晕目眩,见小姨子一双美美的桃花眼秋波盈盈的看向自己,恍若回到新婚时,卧房里的美娇娘。她缓缓的走了过来,靠近自己胸前,是自己梦中期盼过多少次的甄氏温柔的模样。 男人心中一阵悸动,低下头时眼睛有些花,除了桃粉色的抹胸,就只能看到一张红艳艳的小嘴在眼前晃。 他猛地伸出粗壮的手臂抱住了娇艳的姑娘,喷着酒气的厚唇含住了两片薄薄的唇瓣,狂风暴雨般的吻着。姑娘极为柔顺,任他索取,令他贲张的血脉涌起,粗壮的利器顶起,拥吻着怀里的女人,把她压到了床上。身下的娇躯剧烈的起伏着,男人硬的快要炸开了,一把扯开诱人的抹胸,喃喃道:“嘉嘉……” “姐夫,你干什么?”甄仪使出全身的力气握住他的大手,压抑的痛哭起来。 徐永安一愣,揉揉眼睛,猛地惊醒。赶忙帮甄仪扯了扯衣裳,可是怎么能遮得住? “你……我……都是我的错……你别哭了,我……”徐永安没办法解释自己犯下的错,一巴掌抽在自己脸上:“我不是人,是禽兽,小姨,唉!” “姐夫,你喝醉了,我不怪你,可是……这样我还怎么嫁人呢?岂不被人嫌弃。我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怕外面的人听到,甄仪特意压抑着自己的声音,其实早就布置清理过闲杂人等了,这件事根本不会影响她的名声。 “你……怎么会嫁不出去呢?你若不嫌弃我,我娶你好不好?我是个鳏夫,不过,我会对你好的。”徐老大有些局凑,他觉得娶甄仪有点委屈她。 “姐夫,我知道你是一个负责人的好男人,可是,我家如今已不比从前,配不上国公府,老太君不会同意的。你还是让我死了算了,免得被人笑话。”甄仪起身就往墙上撞,被徐老大一把抱住:“傻丫头,你怎么能这样呢?祖母肯定会同意的,你等着,我现在就去找祖母说。” 徐永安的酒完全醒了,从衣柜里找出一件甄家原来的衣服给甄仪,让她先换上,又连番说好话赌咒发誓的让她安心,说自己一定负责。 安抚好寻死觅活的甄仪,便叫进来她的贴身丫鬟守着她。徐老大连夜去了上房,国公爷和老太君洗漱完毕正要休息,长孙进来就跪在地上彭彭磕响头,说一定要娶甄仪。 老太君瞧着他笃定的神情,便问:“你是不是喝醉酒,作了甚么对不起人家的事?” 徐永安不肯讲,只坚定地要求娶甄仪,老两口猜出个七八分,只得答应。 国孝家孝期间,自然不能定亲娶亲,只等明年甄嘉的忌日过了之后,再考虑迎娶新人。于是,甄仪在国公府的地位有了微妙的变化,俨然成了未来的大少奶奶。徐老七对她很厌烦,怎奈大哥偏偏喜欢的不得了,也就算默认了吧。 二十休沐这日,徐老七心情不错,抱着虎头虎脑的儿子陪媳妇逛花园子,正在花间小径上扶着儿子的两只小手学走路的时候,徐千过来禀报:“七爷,户部尚书沈家今天早晨被康王带御林军抄了,据说当时沈大人装好了满车的金银财宝正要运到城外偏僻的地方藏起来,就被康王堵个正着,直接把车赶到大理寺,清点之后,入了国库。” 徐老七神情淡淡的,看着走了几步的儿子鼓励地笑着:“好儿子,真厉害。”把扑进自己怀里的儿子抱起来,笑着看看自己的小媳妇:“怎么样?出气了么?” “啊?这事是你干的?”冉紫兮吃惊的瞧着高大的丈夫、憨笑的儿子。 “不能说是我干的,只是推波助澜了一下而已,谁让他们不长眼,欺负我媳妇呢。” 第105章 抓周礼 腊八节正是徐战鹏满周岁的日子,丫鬟们正在往上房宽大的榻上摆放各式各样的东西。 艳阳高照,一大早,众亲朋好友都聚齐在厅中喝茶,都是关系紧要的亲戚,便也没有回避男女之嫌,只不过男人们在靠近门口的外厅,女人们在内厅围坐在老太君周围。 “俗话说,腊月的孩子,动手动脚(冻手冻脚)。这话还真是挺准,鹏鹏这腿脚也太利索了。”康王妃笑吟吟地说道。 刚满一周的鹏鹏满屋子跑来跑去,一会儿都闲不住,费力的踮着脚往桌子上够,抓起一块糖就飞快的跑去送给莫灏琛,够着了一个红苹果就抱着送给晚晚。 “他呀,还真是动手动脚,没一刻闲着的时候,实在没事可干了就推椅子玩儿,唉!就是不肯说话。”冉紫兮瞧着欢快的迈着小短腿儿的儿子,嘴角翘起,一副有子万事足的模样。 康王家的小世子刚刚学走路,一步三摇的举着一块糖送到晚晚面前:“妹……妹……” 老太君抱着晚晚在膝上,笑眯眯的瞧着小世子:“阿琛真伶俐,都会说话了。晚晚,哥哥给你糖呢,快拿着吧。” 徐晚伸出洁白的小手去接,手背上的一个弯月型的小疤痕还是上次被世子爷咬的。 “妹……”小世子拉着晚晚不撒手,老太君便把晚晚放在地上。只差一天的两个孩子在身高上却差了很多,莫灏琛歪着头凑过去,“啵”地一声在徐晚脸上亲了一口。 徐晚伸出白嫩嫩的小手擦了擦脸上的口水,给了他一个嫌弃的表情,转身扑进了曾祖母怀里。 “哈哈哈……”众人大笑,小世子也眯着弯月眼嘿嘿的笑,丝毫不在乎被嫌弃了。 张飒笑道:“阿琛从小就会哄小姑娘,还占人家便宜,长大了可是个风流小王爷呢。” 张飒本是活跃的性子,可是成亲两年无孕,她便再也活跃不起来了。九月份国孝期一过,她的心情更加紧张,冉家的老人们瞧着两个活泼的男娃别提多喜欢了,可是他们一个姓徐一个姓墨,都不姓冉。好在冉子霖疼她,两年无所出也没有纳妾,却不知过年的时候,冉家的长辈们会不会逼他纳妾。 丫鬟向老太君禀报抓周礼都摆好了,于是请了外厅的爷们进来,一起瞧着徐战鹏抓周。 宽大的榻上铺着红席,上面摆着文房四宝、印章、秤砣、大馒头等物,最中央的位置是徐老七特意摆上的一杆小木枪。徐家的枪法自然要传给儿子,秋天不冷不热的时候,晚上徐永寒在前院练武,紫兮会抱着儿子坐在廊下瞧着,儿子活跃的挥舞着短胖的小胳膊跟着比划,当爹的看在眼里,喜在心上,总是忍不住跑过去摸摸儿子圆圆的脑袋。 “来,鹏鹏,到这边来,选一个你喜欢的东西。”老太君慈眉善目的招呼着重孙子。 徐战鹏正在卖力气的推着一把椅子,对榻上花花绿绿的东西竟然不感兴趣。徐老七两只大手往儿子腋下一托,拎到榻前。 “儿子,快,看看你想要哪个,自己拿。”徐老七眼光飘向特意打造的小木枪,信心满满的等着儿子选。 徐战鹏乌溜溜的大眼睛在榻上逡巡了一遍,忽地眸光一亮,眼光直勾勾的盯上了摆在角上的一个铁秤砣,走过去双手抱住秤砣往上托。 “诶!儿子,你以后想当个小商贩吗?快扔了那个,看爹爹这里有一把小木枪多好。”徐老七急了,拿起小木枪诱导儿子。 老太君在一旁笑道:“让孩子自己抓,你帮忙那就不算数了。” 徐战鹏瞧了一眼爹爹手里的小木枪,眼光又回到了秤砣上,使出全身的力气往怀里抱,却因为人小秤砣大,抱不动。 康王在一旁坏笑道:“哎呀!这吃了秤砣铁了心,就是这么来的吧。” 莫灏琛见这边热闹,也歪歪扭扭的走进来,一把抓起榻上的点着又圆又大的红点的大馒头递给徐晚:“妹……” 康王妃瞧着好事的儿子笑:“人家抓周,你凑什么热闹,你抓的时候还没到呢。” “娘……妹……”莫灏琛瞧瞧娘亲,又瞧瞧徐晚,眯着眼笑。 康王一把抱起儿子:“看咱们儿子,从小就会哄小姑娘,将来都不用愁找媳妇。” 冉紫倩哀怨道:“找媳妇是不用愁了,就怕他到处拈花惹草,找的媳妇太多了。” 这边人们笑着莫灏琛,那边徐战鹏小盆友还在顽强的跟秤砣奋斗,在确定自己真的抱不起来的时候,猛地往前一推,秤砣居然被推倒了。 鹏鹏眼前一亮,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去抓。 徐老七大手把双眼一捂,无奈的仰头看向房顶,这个傻小子怎么就瞧上那个秤砣了呢? 徐战鹏的手并没有朝着秤砣去,而是刚才被秤砣压着的一把小弓箭。那是一把纯金打造的小弓箭,亮闪闪的,箭的尾端装饰着几根雉鸡翎,拴在牛筋弓弦上。 冉紫兮马上就笑了:“我就知道儿子肯定是个好样的。” 老太君也满意的点点头:“好孩子,将来咱们就当个箭法无敌的飞将军。回头啊,你们在生个小丫头,就儿女双全了。” 冉紫兮弯腰抱起儿子,想让身边的丈夫瞧瞧,却在起身之际身子一晃,歪在了徐老七身上。 男人下意识的一伸手臂就抱住了妻子,也瞧见了儿子手里拿的弓箭:“好!好儿子,我就说嘛,你要个秤砣有个屁用,原来是要弓箭。儿子真聪明,还知道把上面的秤砣先拿掉。” “这孩子,长成个肉墩子了,你娘都抱不动你了。”国公爷撵着胡子大笑。 老太君瞧着微喘的冉紫兮,若有所思,忽的转身让春兰去请大夫来。 紫兮不好意思笑道:“祖母我没事,只是刚才不知怎么头晕了一下。” 老太君坚持叫来了大夫,诊脉的结果令众人吃惊又欢喜,居然是又有喜了。 冉紫倩过来拉住妹妹的手,嗔怪道:“你呀,都生过一个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傻乎乎的,以后可不许抱鹏鹏了,万一伤着肚子里这个怎么办呢?” 冉紫兮抚上尚未隆起的肚子,不好意思的笑道:“国孝期才过了不久,也不过是刚停了避子汤,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 徐老七拧起剑眉,佯怒道:“你说你还真是能生,这个还没长大呢,又怀一个,孩子都凑一堆了,怎么养啊?” 徐老七说完便抱着儿子跑一边偷偷乐去了,留下冉紫兮眨巴眨巴大眼睛,瞧着丈夫高大的背影,委屈的噘起了嘴。 怎么怀上孩子还怨我呢?还不是因为你每个晚上都折腾到半夜,物件又大,每次都捅到最里面才肯释放,播的种子又多又烫人,怎么还怨别人能生呢? 小媳妇垂着头坐到了屏风边的矮凳上,委屈哒哒的一副要哭的模样。 老太君赶忙痛骂徐老七:“你个混账东西,说的什么胡话,多子多福,谁家不盼着多生孩子。你快给我滚回来,哄哄你媳妇去。” 冉子霖心里不是滋味,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上前接过徐战鹏:“来,舅舅抱。” 冉子沛今天也跟着来了,瞧见姐姐怀了孕还受欺负,就绷着小脸儿,满脸不乐意。握起了小拳头,真想去揍姐夫一顿,就怕打不过他。 徐老七似乎也察觉了不对劲儿,回头一看媳妇的模样,心里就颤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他低声下气的求媳妇,还真做不出来,又舍不得心爱的女人受委屈,于是表情十分纠结的背着手瞧着她。 老太君瞧瞧孙子傲娇又别扭的模样,心中暗笑,对女眷们说道:“后花园的梅花开的正好,不如咱们去赏赏花吧。” 冉紫倩首先会意,挽起老太君道:“老太君的话简直太灵了,刚说要儿女双全,马上这重孙女就来了,真是心想事成啊。” 康王妃嘴甜,逗得大家都笑了起来,张飒默默的走在人群后面,心里苦的掉了渣。 徐老七木然的站着,等人们出了门,几大步就走到了媳妇身边,蹲到她膝前,探头去瞧委屈的小脸儿:“媳妇儿,你还真生我的气呀,跟你逗着玩呢。” 温热的大手把一双小手拉过来,包在手心摩挲着。 冉紫兮猛地抽出手,不肯让他摸,委屈地把身子一侧,不理他。 ”嘿嘿!”徐老七干笑了两声,抬手摸摸她的脸:“我是心疼你,怕你辛苦……兮儿,你怀孕我欢喜的很呢。” 冉紫兮并不理他,只盯着墙角。 “来,让我摸摸孩子在哪呢。”徐老七大手轻轻覆到她的小腹上,小心翼翼的抚摸着,偷眼瞧着媳妇脸色。 “媳妇儿,你太累了,要不我向军中请一年的假,在家照顾你可好?” “……” “媳妇儿,你打我一顿,消消气行么?” “……” “兮儿,我错了,真错了,以后不敢说你了,你原谅我这一回,成不成?”徐老七心里不安,软语恳求。 冉紫兮还不理他,眼里却掉了金豆子下来。 男人慌了,单膝跪在了地上,拉住媳妇的手,不知说什么好。小媳妇一向脾气好,这回不知为什么生这么大气,怎么都不理人了呢。 “兮儿,我错了,你打我还不行吗?你别哭呀……”他手忙脚乱的去给她擦泪,却被她一把推开:“你根本就不明白我为什么哭。” 第106章 哄媳妇 躲在帷幔后面的冉子沛惊得用手捂住嘴,生怕自己不小心发出声音来。若不是亲眼所见,他是怎么也不会相信冷硬的姐夫肯低声下气的哄姐姐,单膝跪在姐姐脚边,满脸哀求的模样。 冉紫兮却不买账,依旧撅着嘴,不肯原谅他。 “好媳妇,你知道我笨,猜不出来,你就直接告诉我哪错了行吗?”徐老七猛地起身在媳妇红艳艳的小嘴上亲了一口。 “常言道:人前教子背后教妻,你却总是当着大家的面训斥我。”小媳妇依旧是满脸不高兴。 徐老七哀怨的瞧瞧媳妇:“就为这?我是男人,自然要有点面子嘛。也不过是说你几句开个玩笑,没人的时候还不是无法无天的宠着你,在咱们院里,不都是对你百依百顺的?” “可是,你总是当着我娘家人的面说我,他们会以为我在徐家受气,过得不好,会让他们担心的。” 小两口你瞧着我,我瞧着你,都认为自己的想法有道理。小媳妇见他不肯承认错误,起身要走:“你只在乎面子,根本不在乎我,我回娘家去……” “别……”徐老七眼皮猛跳,长臂一伸抱媳妇抱在怀里:“我以后改了还不行么?媳妇儿,以后都听你的,尤其在你娘家人面前,你训斥我,我也听着,行不行?你不能回娘家住呀,扔下我们爷俩怎么过。” 紫兮在他怀里挣了挣,挣不开,也就放弃了徒劳的挣扎。淡淡说道:“我当然要带鹏鹏走的。” 徐老七眨眨眼,恶狠狠的把一双虎目瞪得溜圆:“哦,你们就扔下我呀。越来越狠心了你,就会欺负我。” 一双大手捧住娇俏的小脸儿,火热的唇舌如细雨般落下,吻在她眼角、眉心、鼻尖、最后落在甜软的唇舌上,细细的研磨吮吸,用丈夫的温柔关爱让她安心。 “好好养胎,别胡思乱想,你要怎样,我都依你。午膳想吃什么,我让厨房给你加菜。”徐老七亲够了,低头抵住她的额头,轻声道。 “你根本就不是疼我,分明是疼肚子里的小宝贝。”紫兮俏脸飞红,一只粉拳捶在他胸膛。 “孩子总会长大的,你才是我一辈子的小宝贝呢。”徐老七如今哄人的话越说越顺溜,丝毫不会脸红心跳。 偏偏女人就爱吃这一套,紫兮心情忽的一下子就变好了,牵着他的手去寻儿子。 “这个孩子会在明年七月里出生,必定是一个像木槿花一样美的女儿。”紫兮摸着肚子,满心欢喜。 “呵呵!咱们的女儿一定像兮儿一样美,一样被夫君疼爱。”徐老七突然发现,不知何时,媳妇已经变成了自己心情的调控尺。看到她高兴,他心里就莫明的欢喜。 午膳后,送走了亲戚,回听松院时,隐约听到里面有打斗之声,徐老七眉头一皱,扶着妻子站到门口:“谁在胡闹?” 院子里一个彪形大汉正在和初月打斗,很明显初月不是他的对手,却拼尽全力跟他过招,男人似有忍让似有戏弄,笑嘻嘻的与她缠斗在一起。 听到徐老七喝声,大汉停下动作对初月道:“你不让我说,我守信用,但是现在被七哥瞧见了,你自己去说吧。” 初月累的气喘吁吁,满脸涨红,怒瞪着他,不肯说话。 “徐彪,你给我滚过来,谁准你来后院的。”徐老七厉声喝道。 “嘿嘿!七哥,这小娘们看上兄弟我了,还不肯承认,这都磨叽一年了,我等不了了,就来问个准话儿。”徐彪讪笑着跑过来。 “谁他妈看上你了,说明白点。”徐老七抬脚就踢了过去,被徐彪灵巧闪过。 “正月里鹏鹏过满月的时候,我和我娘也来府里,就碰上这丫头。刚巧四婶说起个事,这丫头原是去年就悄悄打听过我媳妇是怎么死的,你说这不就是看上我了么?不然,打听那死了的女人做什么。刚好我娘说出了正月就给我找续弦,这不,就有送上门来的了。我瞧着这丫头被七嫂调理的还真不错,就让我娘跟她娘说了,谁知她扭扭捏捏的托了我一年。七哥,你就做主把她赏了我吧。”徐彪厚着脸皮嘿嘿笑着。 紫兮仔细想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那还是新婚之初,徐永寒派初月去打听的,说是要给徐彪找个续弦的。 徐老七也想起来了,当时新婚时每晚都亲热不够,总要折腾到后半夜,老太君怕自己亏了身子,就说徐彪的媳妇被他折腾死了,才让初月去问死因究竟是什么,没想到让徐彪误会成初月对他有想法。 徐老七嘬着牙花想了想,黑着脸道:“谁看上你了,别自作多情,快走吧。” 徐彪却不肯罢休,瞧着初月嘿嘿的笑:“七哥,你看你家鹏鹏都这么大了,兄弟还打光棍呢,你就疼疼你兄弟,给个媳妇吧。来,叔叔抱抱。” 徐彪从奶娘手里抢过徐战鹏,一副赖着不肯走的模样。 紫兮温婉笑道:“既是自家叔叔,就别在这站着说话了,到西花厅喝茶吧。” “哎!好,七嫂真疼我。”徐彪一看这事有门,甩给初月一记得意的眼光,抱着鹏鹏就往屋里走。 紫兮示意徐老七在前面先走,她过去携了初月的手,低声问道:“自进了徐家的门,就忙着孩子和一些琐事,忽略了你和初画,你们也都是十八岁的大姑娘了,也该考虑嫁人了。若是你瞧得上这徐彪,倒也是个不错的人选,人也有本事,还是徐家的爷们儿,以后你也不用做奴婢了,咱们就成了妯娌,这样岂不更好。” 并不是每一个主子都有这样的胸襟气度,允许一个低贱的丫头跟自己成了妯娌的。初月知道七夫人好脾气,心地善良,是真心为自己着想。 “奴婢只是丫头,万不敢肖想跟夫人做妯娌,夫人待奴婢恩重如山,奴婢舍不得离开夫人。”初月说的这也是真心话,她是七夫人面前得脸的大丫鬟,在府里也有几分面子。夫人对下人不是吝啬的,自从去年爹爹得了炭火,瘫痪在床,愁得娘亲差点上了吊。还好,这两年得的赏银多,除了给爹爹瞧病,还攒够了给弟弟娶媳妇的钱。平日里赏的衣服、吃食够一家子吃用了。她不是瞧不上徐彪,是怕失了这份好差事。 徐彪抱着鹏鹏走在前面,耳朵可是竖竖着听着后面说话,进屋坐下,就笑道:“原来你是为了这个,傻媳妇,咱们家就住在后廊上,走路过来也不用一刻钟就到了。成亲以后,若是你愿意伺候七嫂,白天就还过来,反正白天我也不在家,晚上回去就行了。若是不愿做奴婢了,就在家养着,爷们儿官不大,可也是个百夫长啊,养你和老娘没问题。” 初月询问的眼神看向紫兮,紫兮笑道:“是啊,女人总是要嫁人的,你若住在后廊上,咱们见面还方便。你若乐意跟着我,就白天过来。” 初月垂眸:“我爹瘫痪在床,病还没好呢,只怕被人嫌弃。” 徐彪是个直肠子,站起身来道:“谁家老人岁数大了,还不得个病什么的,这算什么大事呢。你放心,我肯定好好孝敬岳父大人。七哥,你就应了吧。” 徐老七翘着二郎腿,悠哉的喝茶:“她是你七嫂的丫头,你七嫂说了算。” 徐彪一听就乐了:“嘿!七哥,你在军中说一不二,那暴脾气!那么厉害,原来在家里这么听话呀。” “呸!爷们儿这叫疼媳妇,懂不懂?活该你打光棍。”徐老七啐了他一口。 徐彪干笑了两声,跑到紫兮面前,点头哈腰的一口一个七嫂,叫的又甜又腻,亏得他那么高大的身子,还比冉紫兮大三岁。 紫兮不太好意思的红了脸,求救般地看向徐老七。 “徐彪,滚过来,我告诉你,过几天选金吾卫校卫,你若选上了,再谈此事,选不上免谈。”徐老七含笑瞧着儿子在屋子里跑来跑去。 “七哥,我就不明白了,我在军中跟着你挺好的,干嘛去选那劳什子的金吾卫呀,在皇宫里当差多别扭。” “你他妈老跟小鸡仔似的在老子翅膀底下糗着,哪天能长成个大鸟?还等着你独当一面呢,行了,滚吧,就这么定了。”徐老七跟他说话就恢复了军中本色,可不像对媳妇那么温柔。 “嘿嘿!成啊,不就是选个校卫么,老子肯定选的上。七嫂,我走了,你把媳妇给我留着啊。”徐彪给冉紫兮作了个揖,大步出门,走过初月身边时,探头道:“你别听七哥瞎说,其实我鸟大着呢,成亲以后你就知道了。”徐彪成功的看到未来媳妇红了脸,哈哈大笑着跑了。 第107章 远征前 腊月十一,徐彪成功选上了金吾卫校卫,本来军中和朝廷一样,从腊月十五到正月十五有一个月的休假,可是金吾卫要守护皇宫,自然是不能放假的,只能调休。可是终于在年底前抱得美人归了,徐彪整天美得找不着北,也不在乎多休少休了,恨不得天天给徐战鹏买糖吃。 徐家老爹和徐老三又没能回家过年,蒙古兵虽然撤了,但是仍然虎视眈眈,且听说西北方瓦剌有异动,就怕他们趁着春节之际卷土重来。 元宵节这日,本来一家三口想去街上转转,可是紫兮又怀上了,怕被行人挤伤,就没敢去。只给徐战鹏穿上厚厚的貂皮袄,让他爹驮在肩上,出去看花灯了。 谁知出去的时间不长,徐千就抱着小少爷回来了,说是朝中有大事,七爷把他们送到门口就赶忙去奉天殿议事了。 徐战鹏左手拿着小风车,右手举着糖葫芦,美美的吃着,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冉紫兮却吓得坐立难安了。 徐永寒一夜未归,不仅是他,定国公和徐永安也是一样,天光大亮之后,徐家的三个男人才回到家。 冉紫兮早就到上房焦急的等着了,老太君也端坐在榻上,知道必定是出了大事,只怕还不是什么好事。 “瓦剌突然进攻边境,一晚上连夺五城,皇上已经决定要御驾亲征。咱们家和英国公一起打头阵,各公侯府邸都要参与此战。老大、老七都要去,而且他们的父亲也要带一部分辽东军支援。二皇子监国、康王协领六部。”三个男人进屋,面色都很严肃,定国公简要的跟老太君说了说结果。 老太君默默的叹了口气,和预料的差不多。 冉紫兮缓缓站起身子,走到丈夫身边,皱吧着小脸儿问道:“什么时候走啊?会很快回来吗?” 成亲两年,他们还没有分开过,看着妻子苍白的脸色,徐永寒心疼握住她冰凉的小手:“二月二大哥护送皇上出征,不过……明日,我要随英国公先去打头阵。” “明天就走?这么急?”冉紫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泪差点没掉下来。 “兮儿,我是武将,这两年天下太平才能一直在家陪你,如今……我是必须要去的。”儿子刚满周岁,肚子里的这一个才三个月,他又如何能舍得下。 “我明白。”紫兮垂眸点头,心里却是翻江倒海,胃里一阵翻涌,捂着嘴紧跑几步,到门外哇哇吐了一番。 徐永寒大步跟了出去,接过丫鬟递过来的温水喂给媳妇:“我不在家的日子,你好好照顾自己。” 紫兮抬起眼看他的时候,便已含了转圈的泪珠儿,哽咽道:“我知道,你也要保重,好好的回来。” 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定定的看着她,重重的点了点头。“一会儿我去军中安排些事情,晚上回家。” 对徐家来说,打仗并不算什么特殊的大事,可是这次的不同之处在于新君亲征。新君登基之后,朝政一直不稳,先帝曾经随天顺帝多次征讨蒙古,能征善战、威信极高。新帝也想靠亲征提升自己的威信,可是他根本就不是个打仗的材料,这一去必定会造成武将们的负担,使本来就艰难的战事雪上加霜。 昨晚上已有两名谏官在金殿上触柱而亡,皇上还把几个激烈反对的大臣阁了职,铁了心要去亲征。 徐老七扶着妻子回到屋里的时候,正听到定国公叹息,瓦剌养精蓄锐十几年,养的兵强马壮,一举来袭,此去恐怕凶多吉少。 老太君沉声道:“既是那甄家二姑娘乐意嫁入咱们家,明日就把事办了吧,冲冲喜。说不定这半个月的时间还能怀上个一子半女的,甄氏是二月初三没的,也不必在乎最后这半个月的孝期了。既是续弦,也不必太过讲究,特殊时期,一切简办吧。” 定国公点头表示同意,当下便派管家去甄府商量此事,只等他们家点了头,便准备操办婚事。 临近晌午,管家回来禀报:“刚开始见着甄老爷,他还连连点头的,谁知派人去后宅问了夫人和二姑娘回来,竟说是一定要给大夫人守孝,孝期不满怎么能成亲?还说等大爷走了,必定来咱们府里尽心尽力的照顾晚晚。” 徐家的人也不傻,什么守孝?当初要跟沈家公子成亲的时候,又何曾想过要守孝。这是怕徐永安战死沙场,她要一辈子独守空房。 一向很有涵养的老太君气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这样的女人,不要也罢。”还想来照顾晚晚,她也配?无非是想观望着,若徐老大平安回来,加官进爵,她就欢欢喜喜的嫁了,若伤残了,她必定如躲瘟疫一般躲开。 冉紫兮亲自把丈夫的衣服鞋帽收拾了两大包袱,去年在庙里求得平安符塞进了衣服里面,又把一些鹿肉干、牛肉脯包了一大包,生怕他在路上饿着。 黄昏时分,徐永寒从军中回来,一家人在一起吃一顿团圆饭。国公爷和老太君自然是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不可掉以轻心,这次战事和以往不同。刚吃完饭,景安侯夫妇就来了,拜托徐永寒照顾韩斌。 景安侯现任户部尚书之职,此次出征,六部尚书不动,但是又要求各公侯府邸都要随军参战,那韩家就只能是独子韩斌去了。 侯夫人已经哭得两眼通红,拉着老太君的袖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数落:“若斌儿有七将军一半的本事,我也不至于这么担心了,他文不成武不就,却突然要随军出征,我们家就这一个儿子,要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活?” 冉紫兮本是强忍着泪,见她哭得伤心,自己也就忍不住了,泪珠子啪啪的往下掉。 徐永寒真想把媳妇抱在怀里好好哄哄,可是当着外人的面,终究不能太过分,只心疼的看着她,低声劝:“别哭了,一会儿又要哭得吐了。” 紫兮哽咽着擦擦泪,招手叫鹏鹏过来,这孩子腿脚十分利落,就是不爱说话。到现在,连爹娘都没叫过。 紫兮坐在椅子上,把儿子搂在膝前,柔声道:“鹏鹏,你叫爹爹,快叫爹呀。” 徐永寒也十分期盼临走前能听到儿子叫一声爹,也想法哄他:“鹏鹏,昨晚给你买的大风车喜欢吗?糖葫芦好不好吃?” “嗯。”徐战鹏终于配合的点了点头。 国公爷也在一边着急的瞧着:“鹏鹏啊,快叫爹,太爷爷给你买好吃的。” 徐战鹏手里把玩着一把木质的小弹弓,对好吃的似乎也不是很感兴趣,低下头去继续沉默。 “鹏鹏,你快叫爹呀,你要把娘急死了。”紫兮急的又哭了,旁边说话的老太君和景安侯夫人也转头看了过来。 徐战鹏莫名其妙的抬起头,看看母亲殷切的眼神,晶莹的泪光,开口清晰的叫了一声:“娘。” 紫兮破涕为笑,甜甜的答应了一声,抚着儿子的头道:“这孩子,不是不会说话,就是不肯说,快叫爹,你爹明天就出征了。” 徐战鹏转头看了一眼微笑的爹爹,似乎是没明白什么意思,也没觉着今日爹爹有什么不同,继续低头玩小弹弓,任凭人们怎么说,就是不肯叫爹。 徐永寒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让丫鬟取来徐战鹏抓周时候的黄金弓,解下小箭,搭在弓弦上。“儿子,看,爹爹教你射箭。” 黄金箭没有什么杀伤力,却也能笔直的飞出去,射中了初画的裙子。初画十分配合的大叫一声:“啊……小少爷,我被射中了。”然后便躺在了地上。 徐战鹏寡淡的表情瞬间变得十分精彩,迈着小短腿儿跑过去瞧瞧躺在地上的初画,初画怕吓着他,就朝他眨眨眼,吐了吐舌头。徐战鹏咯咯的笑了起来,跑回徐老七身边要拿弓箭。 “来,爹爹教你射箭,你叫一声——爹。” “爹,爹爹……嘿嘿。”徐战鹏手脚并用爬到老爹膝上,拿过箭来比划着让爹爹教他。 “哎!好儿子,来,爹教你。”徐永寒大笑,看着虎头虎脑的儿子满心欢喜。 紫兮温柔的目光看着他们父子俩在一起玩耍,孩子这么小,根本就不明白明天的分离意味着什么。 景安侯夫妻看着徐老七的娇妻幼子,羡慕的连连夸赞。可叹韩斌没福,早先是高不成低不就,后来跟康王的表妹吴兰漪定了亲,却正逢祖母去世要守孝,如今孝期刚满,本来准备二月里成亲,谁也没想到会突然被派出征。早知道这样,孝也不必守了,早点成亲生个孩子才是最重要的。不好意思耽误人家最后的团聚时光,坐了不大一会儿,夫妻俩便告辞走了。 徐永寒抱着儿子送到门口,让他们放心,说一定全力护着韩斌。韩夫人连连点头,感动的直掉泪,腿一软就给徐老七跪了下去,吓得他赶忙闪到一旁,单手扶住韩夫人手臂:“夫人不可,晚辈受不起。” 可怜天下父母心,为了孩子,让她做什么都行,偏偏就是不能替他出征。 回到听松院,夫妻俩沐浴过后,躺在了床上,徐战鹏今日也宿在爹娘床上。小家伙儿觉着十分新奇,在大床里侧滚来滚去。怕他踢到紫兮肚子,徐永寒就睡在中间,一边是爱妻偎在胸膛,另一边是儿子活泼可爱。 第108章 要坚强 儿子香甜酣睡,梦呓中还在笑着叫爹,许是梦见爹爹教他射箭了吧。 徐老七轻轻地给儿子掖掖被角,转过身把媳妇抱在怀里。“明日天不亮我就要走,你就别起来送了。我走以后,外面有要办的事就让徐千去办,需要帮忙的话也可以让初月叫徐彪来,明日冉子霖也要随我们一起走,康王留守京城,若有难以决断的大事,一是问祖父母,二是找康王询问。朝中暗流涌动、敌我难分,你尽量少出门,连庙里上香都不要去。咱们家有五百护卫,一般人是进不来的。只要你不出去,应该不会有危险。你好好保重身体,别让我担心。” 徐老七的大手覆到她稍有隆起的小腹上,心尖儿上在微微颤抖。 紫兮把脸偎在他胸膛上,声音轻柔:“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还有鹏鹏的,还有祖父祖母。你也一定要小心,一定要好好的回来。” “不要天天想我,会很累的,也不要哭,知不知道?”徐老七低头在媳妇温热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又在红唇上亲了一口,舍不得抬头,便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想多看一眼、再看一眼。 “我……做不到。”小媳妇看着丈夫近在咫尺的脸,想着明天的分离,眼里又含了热泪。 “傻瓜,我很快就会回来的。”他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哄着她。 “孩子出生前,你能回来吗?”紫兮期盼的眼神看向他。 “我……我尽量,如果……我真的回不来,你……”一丝不详的预感袭上心头,当初娘就是难产而死,爹爹出征回来,见到的就是大人孩子的尸体。大哥出征回来,也只是看到了大嫂的棺椁。一滴泪悄然地滑出眼角,他怕妻子看到担心,就仰起头,用下颚抵着她的发顶,依旧抱紧了她。“兮儿,如果难产,你不要傻乎乎的保孩子,一定要保大人,知道吗?咱们还年轻,以后还会有孩子,如果你没了,我……” 冷硬的汉子再也说不下去了,闭上眼把泪水咽进心里。 “我知道,我都明白,你也记着,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回来,一定要回来……”她颤抖的身子往他怀里又拱了拱,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你放心吧,哪怕是断了胳膊断了腿,就算爬我也要爬回来。兮儿,你想哭就痛快的哭吧,别憋坏了身子。”徐永寒轻抚着她的脸,不让她咬破唇。 紫兮终于还是忍不住在丈夫怀里大哭了一场,泪水浸湿了他坚硬的胸膛,融化了男人的心。 “如果生个儿子,祖父肯定会给他取名字的,如果生个女儿呢?你给孩子取个名字吧。”小媳妇哭够了,抽噎着在他怀里说道。 “你取吧,你喜欢我就喜欢。”徐永寒心乱如麻,哪还有心思取名字。 “我觉得姑娘家还是温柔些好,就叫徐柔行么?小名儿叫柔柔。” 徐永寒不是很喜欢这个名字,他的女儿就应该是威武霸气的,这个名字太软了。不过媳妇喜欢,他也就爽快的点了点头:“好,咱们的女儿就叫柔柔。” 夫妻俩相拥小寐,说不多时天就蒙蒙亮了。徐永寒小心翼翼的起身,不想惊醒媳妇,却在抽出手臂时看到她睁开了眼睛。“你在睡会儿吧,天还没亮呢。” 紫兮哪还肯睡,起身穿衣,亦步亦趋的跟着他,瞧着他洗脸漱口,帮着他系好裘皮大氅的带子。 初画和小螺提起大包袱往外走,紫兮也想送到大门口,徐永寒却说什么都不肯答应了。“正月的天这么冷,刚从被窝里出来,受了风寒怎么办?你让我安心的去打仗行不行?今天你若出了这个门,这一路上我都不放心。” 紫兮几次三番的恳求,他坚决不答应。把媳妇送回床边,亲了亲儿子的熟睡的小脸儿,又亲亲媳妇红唇,柔声道:“兮儿乖乖听话,我很快就回来了。” 越看越舍不得走,徐永寒狠狠心,转身大步出去,根本不敢回头。 紫兮呆呆的坐在床边,瞧着儿子与丈夫酷似的脸庞,默默流泪。红日东升的时候,城外响起了大军出发的号角,伴随着震天的战鼓声,先锋军队去阻挡敌人的正面进攻了。 冉紫兮这一天都魂不守舍的,老太君叮嘱了魏嬷嬷让丫鬟婆子们都精心些,千万不能让七夫人出半点差池。 晚上,徐战鹏仍旧跟着奶娘去睡,小男娃太不老实,可不能让他伤着肚子里这一个。 紫兮一个人躺在宽大的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就想今天晚上大军会驻扎在哪里呢?他会不会挨冻?有没有吃饱?辗转反侧了一宿,第二日顶着一双熊猫眼就去上房请安了,心疼的老太君直叹气。 “你们小夫妻感情好,本是好事,可是你也不能太担心他,国公爷打了一辈子仗,如今不还是好好的。你呀,就安心养胎吧,以后也不用早起来请安了,晌午过来用午膳就行了。晚晚也养在我这边,你少操点心,照顾好自己。” 紫兮也明白,担心也是白担心,能为他做的就是生儿育女,把肚子里的孩子保住最要紧,若整日休息不好,对孩子不利。她默默宽慰自己,逼着自己多吃东西,多往好处想。 二月二圣驾亲征,文武百官送出皇城十里之外。圣上亲赐金麒麟佩一对,给监国的二皇子和协领六部的康王,以示恩典。 康王回到王府用午膳的时候,小世子墨灏琛的抓周礼还没有开始。因情况特殊,没敢请人观礼,只是夫妻两个瞧着儿子究竟要抓个什么。谁知那孩子对着文房四宝、武器刀剑、玉器美食都不感兴趣。却揪住皇上刚刚赏赐的金麒麟佩不放,康王只得从腰带上解下来,给儿子把玩。 “这孩子将来或许是个有造化的。”康王看着机灵活泼的儿子满心欢喜。 “我不求儿子大富大贵,平平安安就好,再说了,他现在是世子,将来必定是要继承王位的,可不是有造化么。”冉紫倩挽着丈夫手臂,倚在他肩上,温柔地瞧着儿子。 康王但笑不语,有些话不能明说,不过他心里有数。经历了权力争斗的腥风血雨,如今的康王已经不是当初的懵懂少年墨祁骁了。 当日,甄仪果然到了定国公府,却被老太君一番“客气话”谢绝了,连大门都没让进。颜面尽失的甄仪知道自己再也进不了国公府了,只得讪讪的回家,另谋出路。心中自然也是百感交集,不知这一步是走对了还是走错了。 四月里,西北传来捷报。英国公率领的先锋部队已经成功的挡住了瓦剌进攻,大军在青崖山修整备战,只等圣驾一到,便可大举反攻。 听到这个消息,大腹便便的冉紫兮便安了心,心里期盼着丈夫打胜仗早点回来。 第109章 惊噩耗 六月酷暑,却十几天阴雨不断,没见着太阳。月底,天好不容易放晴,路面不再湿滑。冉紫兮挺着八个多月的大肚子,奶娘领着徐战鹏,沿着国公府的抄手游廊缓缓地去上房请安。 “娘,鸟……”徐战鹏手里拿着的小弹弓瞄准了石榴树上一只啄木鸟。 冉紫兮停住脚步,转头笑眯眯的瞧着儿子。他睁圆了乌溜溜的大眼睛,叉开两只小短腿儿,胖嘟嘟的小手攥着弹弓使劲拽,一松手,小石子没有弹出去,掉落在地上蹦了两蹦,滚到初画脚边。 初画捡起小石子递过去,鼓励道:“小少爷,再来一回吧,这回肯定能打到。” 徐战鹏挠挠头,接过小石子又打了一回,这回还是没打到啄木鸟,不过小石子却飞出抄手游廊,落在了地面上。 冉紫兮摸摸儿子脑袋:“鹏鹏真厉害!石头飞出好远呢。” 徐战鹏仰头朝着母亲嘿嘿一笑,露出两颗洁白的小门牙。 母子俩瞧着啄木鸟嘻笑的时候,没注意到管家带着一个风尘仆仆的小兵进了上房的院门。 国公爷这两日着了凉,发着高烧迷迷糊糊的躺在卧房的床上昏睡。丫鬟进来低声报讯,老太君轻手轻脚的出了卧房,到正厅见客。 小兵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哽咽道:“老太君,大事不好了。” 老太君双手握紧了椅子,探身紧张问道:“可是前方战事不顺?” “是,皇上被瓦剌生擒,英国公战死,咱们府上的世子爷和徐大爷……”小兵说不下去了。 “怎么样了?”老太君觉着一口气憋在了胸口,喘不上来也咽不下去。 “世子爷和徐大爷为了保护皇上,身中数箭而亡。七爷……七爷为救韩斌掉落悬崖。” “啊……”老太君大叫一声,双眼发直,身子直挺挺的倒了下去。幸亏旁边的春兰、春禧眼疾手快,上前扶住她老人家,掐着人中把人唤醒。 “我的儿呀……我的孙儿……”两行浑浊的热泪滚出眼眶,老太君倚在春兰身上哑声痛哭。 “鹏鹏,慢点跑……”门外传来冉紫兮温柔的声音。 老太君如梦初醒,赶忙用帕子胡乱的擦擦眼泪,忽然觉得不可能糊弄过去,就推了春禧一把:“快去拦住老七媳妇,别让她进来。” “哦。”春禧急急忙忙的往外走,抬起袖子擦净了眼角的泪。 “七夫人,老太君说今日不用请安了。”春禧挑帘子出去时,徐战鹏已经跑到门口,扑到了她身上。 紫兮疑惑道:“这些天阴雨连绵,路滑不敢出门,今日特意来请安,怎么?祖母不舒服么?” “不是,是……是不舒服,国公爷前几日受了凉,正是病气厉害的时候,怕过了病气给夫人和小少爷,就想过几日好了再让夫人来请安,若夫人不放心,每日遣丫鬟过来问问就好了。您下个月就生了,还是保养好了孩子要紧。”春禧越说越顺溜,冉紫兮也就没有怀疑什么,领着调皮的儿子走了。 院子里顽童的嬉闹声远去,长了老年斑、肉皮皱吧、青筋暴出的大手才松开紧紧捂住的嘴,老太君沉痛的哭声才支离破碎地溢了出来。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哀,不亲身经历一般无法体会这种痛楚。 七月初七晚上,明月照着碧纱橱的时候,冉紫兮平安生下一个女婴,取名徐柔。 静谧的夜里,女儿安静的睡着,紫兮瞧着她发红的小脸儿,抿唇轻笑。 老人们都说,新生儿脸色越红的,长大以后就会越白。女儿红嘟嘟的小嘴儿像自己,高挺的鼻梁和浓浓的眉毛像她爹,眼睛还没有睁开,看不出来像谁。但是紫兮觉得这双眼睛睁开以后,一定水灵灵的。 丈夫什么时候会回来呢?他见了白白胖胖的女儿一定会很欢喜的吧。 第110章 怎承受 让平娘子休息了两天之后,冉紫兮便带着她急急的回了娘家。见了大嫂张飒,紫兮兴奋的说道:“大嫂,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平娘子,她回来了,快让她给你瞧瞧吧。” 张飒脸上一红,有点不好意思,却还是伸出手去,让平娘子把手指搭在了脉搏上。 平娘子一边号着脉,一边疑惑的瞧着张飒,眉头皱紧了又松开,然后又纠结的皱起来。起身翻开她眼睑瞧了瞧,又让她伸出舌头,最后在腹部按压了几个地方。 “夫人并非先天不孕,而是中毒。”平娘子低声道。 “中毒?”姑嫂两个都是一愣。 张飒惊得坐直了身子:“中的什么毒?” “应该是红花之毒,红花用好了是药,用不好就是毒。”平娘子缓缓说道。 紫兮吓得小脸惨白,犹疑道:“不会吧,大哥连个妾室也没有,会有谁给大嫂下毒呢?” 平娘子摇头道:“这毒不是最近下的,是一种慢性□□,应该是在您葵水初至的那几年里,混在食物里的,所以您宫寒脾虚,不易受孕。即使有孕,也会滑胎。” 张飒脸色变了几变,忽的站起身来,拿起墙上挂着的佩剑,直闯闯往外走,咬着牙恨声道:“我去杀了那个贱人。” 冉紫兮紧走几步,拉住张飒:“大嫂,你要去哪里?” “必定是何氏那个贱人害我,还有姐姐……说不定姐姐也是被她下了毒的。”何氏原是小妾,后来张夫人过世之后,生了两个儿子的何氏就成了正室。张飒从小顽皮,母亲又与何氏不睦,所以自从她当上后娘之后,张飒就总是跟她作对,能下毒的除了她还有谁? 听张飒说了缘由之后,紫兮叹气道:“大宅门里的妻妾争斗,总会殃及无辜的孩子,比如梦梦……大嫂别跟她置气了,还是先瞧好了身子要紧。” 平娘子亦是苦劝,大动肝火对身子没有好处。好在剂量小,好好调理还是能够养好的。 平娘子让张飒平躺在床上,给她针灸治疗。旁边有大丫鬟守着,倒也放心。紫兮陪了一会儿,就从角门进了康王府,许久没见姐姐了,刚好趁回娘家的机会去瞧瞧她。 沿着花间小径向前走着,忽然瞧见丹桂站在荷花池边,紫兮拐了个弯儿,就瞧见姐姐和吴兰漪坐在凉亭里说着话。 “徐夫人。”丹桂行礼。 “嗯,我去看看姐姐,你也不必通报了,我自己过去吧。”冉紫兮说着就走过丹桂身边,对于此处的清净有点诧异,因为康王妃一向前呼后拥、排场十足。看来在自己家里,还是喜欢清静些。 亭子里的两个人并没有看到背后过来的人,依旧在谈着话。 冉紫倩正绷着脸一本正经的教训吴兰漪:“你整日这样哭怎么行?还不哭坏了身子,哭伤了孩子,韩斌只是掉下悬崖,也没有找到尸首,还是有生还的可能的。何况现在你这肚子里是他唯一的骨血,若有点闪失,可怎么好?” 紫兮脚步一顿,瞧了一眼侧着身子抹泪的吴兰漪,果然,她的肚子鼓鼓的,似乎是有六七个月的样子,莫非是正月里韩斌临走之前,这两个人…… 吴兰漪抽噎着哭道:“若是没死,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半点消息呢?就算他无能吧,可是徐家七将军也找不到,他那么好的功夫,若是还活着,早就从悬崖底下走出去了。 紫兮眼前一黑,耳畔轰轰的鸣叫起来,身子不由自主的抖了起来。旁边的初画赶忙扶住她,急呼夫人。 冉紫倩吃惊回头,见妹妹苍白的脸色就明白了,跑下凉亭抱住了她:“兮儿,你……你听到了?” 冉紫兮艰难的喘了一口气,却说不出话来。眼前闪过一幕幕最近发生的画面:老太君偶尔看着两个孩子的悲戚表情,国公爷缠绵病榻一个多月不曾康复。每当她自言自语的跟孩子说爹爹时,魏嬷嬷总会转身出去。 “他……他掉下悬崖了吗?你们都知道,你们早就知道,都瞒着我……”两行热泪滑下脸颊,冉紫兮上牙咔咔的打着下牙,再也说出话来。 吴兰漪未婚先孕,本是不敢见人的,最近偶然听说了韩斌的死讯,整日以泪洗面。今天冉紫倩派人清理了后花园的闲杂人等,特意带她出来透透气。 起初知道怀孕的时候,她吓得勒紧肚子,生怕让人瞧出来。自从听说了韩斌的死讯,她庆幸那一晚偷偷摸摸的越雷池之举,哪怕是遭人唾骂也值了。 她咬着唇,用同病相怜的眼神瞧着冉紫兮。 阿倩急的直跺脚:“那边的还没劝好,你怎么又……唉!只是谣传而已,大军还没有回来呢,你们且等一等准确的消息行不行?” 紫兮眸光涣散、双臂无力的垂下,只幽幽的说了一句:“回家。” 初画扶着她出门上了马车,浑浑噩噩的回了听松苑,看到两个孩子也说不出话,只拼命的流泪。木然的歪在榻上,眼神空洞的瞧着房顶,眼前晃悠的都是丈夫的身影。 他曾经笑着把她抱在怀里说要娶她,保护她一辈子,再不让人欺负她。他远征白莲教归来的时候,神采飞扬的朝着她笑。成亲之后,他毫无原则的宠着她,用握大刀的手拿着一把小刀子给她削苹果,还要她咬下第一口喂给辛苦削皮的男人。 他喜欢在亲热的时候吮她的耳垂儿,唤她的名字,无休无止的索要,一次次把滚烫灼热的种子撒在她体内,给了她一双儿女。 儿子调皮的时候,他会轻轻拍他的小屁股,警告小家伙不准欺负自己的媳妇,小媳妇是他的心头肉,谁都不能欺负,儿子也不行。 他真的死了吗? 就这样一去不返?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老太君闻讯赶来,坐在她身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劝了半天,可是祖母说的什么,她一句都没听见,也不想听。 她不想听别人安慰的话,只想见自己的丈夫。 精神濒临崩溃的冉紫兮不吃不喝不睡,傻愣愣的呆了一天一夜。一个多月的徐柔跟着奶娘吃睡,并没有感觉到太大的不对。可是徐战鹏已经两岁了,顽皮的小男娃在第二日安静了下来,趴在娘亲身边,睁着黑葡萄一般的大眼睛看着她,绷着一张幼稚的小脸儿,认真的模样像极了他爹。 “娘……娘……鹏鹏,娘,鹏鹏要娘……”小男娃害怕了,平时淘气了,娘亲怎么打他都不哭,今日却嚎啕大哭起来:“娘……” 冉紫兮缓缓的抬起手臂,把儿子搂在怀里大哭:“你爹……他不要咱们了……儿子……” “爹,爹爹要……爹爹要……”徐战鹏伸出胖胖的小肉手笨拙的给娘亲擦泪。 魏嬷嬷和初月、初画等人在一旁苦劝,好不容易劝住了母子俩,又哄着冉紫兮起来喝了一碗参汤,却突然听到前院传来哭天抢地的恸哭声。 冉紫兮身子一抖,本是吓得瘫软的身子,不知怎么来了力气,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出门去。 两具棺木已经被打开,是徐永安和父亲的尸体,老太君抚着儿孙的脸庞痛哭不止,徐家本族和家中下人们也在一边嚎哭。 “兮儿……”一个男人深沉的声音传来。 第111章 风云涌 紫兮心尖儿一颤,第一反应就是自己的丈夫,可是丈夫的声音她最熟悉,这个声音不是。 虽然明知道不是,她回过头时,还是满怀着希冀的。当看到冉子霖时,神情有一丝落寞。 果然不是丈夫。 当然,能看到大哥平安归来也是很值得高兴的,紫兮抿了抿唇,颤声道:“大哥,他呢?你的脸……” 冉子霖白净的脸上多了一道长长的伤疤,从眼角一直到下巴。他一说话,那伤疤便动起来,十分狰狞。“七将军为了救韩斌掉落悬崖,其实当时中了敌军奸计,已被逼到绝境。跳下悬崖的士兵不少,也有很多生还的,当时我不在崖顶,但是这个小兵在,让他跟你说说吧。” 旁边一个左臂上挎着夹板的小个子士兵单膝跪倒地上:“拜见徐夫人,当时我们被逼无奈,十几个人都跳了崖,那座山不太高,摔死的只有三个,在崖底找到了他们的尸体,就地掩埋了。可是并没有找到徐将军和韩世子的尸体。很可能是他们自己走远了,到某个小村子里养伤,我们才没有找到。” 紫兮捂着心口连连点头,刚刚把心放下一点,又忽然提了起来:“大哥,你不是故意找个人来哄我的吧?” 冉子霖温柔的瞧瞧妹妹:“傻丫头,大哥会骗你么?如今各方混乱,也许有人存着不良目的跟你说各种话,若是你信了,只能令亲者痛、仇者快,你不相信大哥,难道要相信外人么?” 紫兮流着泪想了想,认真的点了点头:“大哥,我信你,我等着他回来。” 正说话间,一匹快马由远及近飞奔而来,到人群边上勒住马,张飒飞身下马,扑进了丈夫怀里。 经历了生死的人,已经不太在意世俗的眼光了,冉子霖抱紧了妻子,热泪盈眶。张飒抬头看着他的脸,怎么看都看不够。 “是不是很丑,很吓人?”冉子霖苦笑。 “不,只要你活着回来,这些都算什么呢。”张飒见到丈夫,已是无比满足,哪还在乎一道疤呢。 定国公撑着病弱的身躯,被两个小厮扶着,到院子里来看儿子和长孙冰凉的尸体。正值夏季,虽是用药粉埋着,尸体也已经腐烂了一部分,勉强能从容貌上认出来而已。 定国公睁大眼睛看着,一滴泪都流不出来,却突然喷出一口血来,身子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徐家大乱。 幸亏老太君咬牙撑着,坐镇家中,族中男丁妇人都来帮忙,冉紫兮每日都要无数次的对自己说,丈夫还活着,很快就会回来。 两个战死沙场的男人还没有下葬,定国公连吐了几天血,也随着他们去了。徐老三在辽东战场不能回来,三夫人即将临盆也无法走远路,只能派人把徐战虎送回来尽孝。 停灵家庙九九八十一日,远在南海沿子上的徐家二房乘千里马,快马加鞭,回家奔丧,长子已丧,便由二老爷扛幡为国公爷送葬。可怜大老爷三个儿子都无法扛幡送殡,便让徐战虎和徐战鹏披麻戴孝,为祖父和伯父送殡。 逝者入土为安的那天晚上,老太君再也撑不住了,一头倒了下去,自此昏迷不醒。 这三个月的时间,朝中已经发生了巨变。瓦剌生擒了皇上,要求以半壁江山换他的性命。朝中主战派和主和派争吵不休,太皇太后病倒,定国公和英国公全都入土,只剩康王和景安侯等人在苦苦支撑。 郦太后趁此机会大肆发展党羽,却遭到康王激烈的阻挠,保皇派和反皇派展开了殊死卓绝的斗争。正在紧要关头,翠屏山传来消息,越王和世子在青楼喝花酒的时候,因服食过量的催.情.药而精.尽.人.亡,康王不得不南下奔丧。康王妃怀着两个月的身孕一同前往,却在半路小产。 景安侯府把吴兰漪接到了府中生孩子,虽是二人逾越了礼制,可是三代单传的韩家已经不在乎这些了,没有什么比孙子更重要的。好在吴兰漪不负众望,在十月初七生下了一个不太胖的儿子,比徐柔刚好小三个月,取名韩琦,小名儿老根。 康王离京之后,在淮王和熙宁侯的操持下,朝中大臣连连上书,请立二皇子为新君。于是,以国不可一日无君为理由,选了一个黄道吉日,二皇子墨祁驰登基为帝,是为代宗。遥尊英宗为太上皇,皇后张娟被迫搬离坤宁宫,移居南苑,称为南苑太后。真正的太后还是郦太后,淮王权倾天下,号令百官。 老太君一直昏迷不醒,二老爷和徐家老二也就没有回南海,留在了国公府。可是照顾孩子,伺候老太君都是冉紫兮的活儿,这两个男人整日外出,不知忙着什么。 直到有一天,春兰扶着老太君的身子,紫兮亲自给她喂药的时候,跟了老太君一辈子的姜嬷嬷叹息着提醒冉紫兮,国公爷去了,这爵位传给谁却没有定下。二老爷整日奔波八成为的就是这事,听说他们父子现在结交淮王,就是想让皇上下旨让二房承袭爵位。 冉紫兮安静的听着,依旧轻柔的给老太君喂药,喂完了用帕子给她擦擦嘴角,和春兰一起扶着她躺好,给她盖好被子。 “七夫人,老身的话您听到没有啊,这爵位本来就是长房的,如今世子爷没了,大爷也没了,那就该传给七爷。就算七爷没回来,也该立鹏鹏为世子啊。”姜嬷嬷感念紫兮对老太君孝敬,恨不得赶快让徐战鹏当上小世子才好。 紫兮坐在床边看着昏睡不醒的老太君,轻声道:“什么爵位不爵位的,有什么重要的呢?只要祖母能醒过来,一家人平平安安的,要那爵位做什么?” “我的夫人哪,您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那爵位一年岁禄二千五百石,没有这些东西怎么养得起府上几百口人呢。” “养不起就不要养这么多了,那些护院个个都有好功夫,换个差事也照样吃饭。家和万事兴,二叔想要爵位就给他吧,若我硬要给鹏鹏争,只怕孩子会有危险,我只想孩子平平安安的长大。”紫兮招手叫儿子过来,让他把新学会的孔融让梨的故事讲给太奶奶听。 姜嬷嬷沉默了,暗自佩服七夫人是个明白人,争不过便不去争,能保住儿子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紫兮从上房回来,刚把徐柔抱在怀里,就有下人进来禀报,说徐老二带着淮王和甄仪去了上房。 紫兮吃了一惊,站了起来。淮王来干什么她不知道,但是甄仪肯定是恨徐家的,她怎么会来?她会不会对老太君做不好的事情。 紫兮把孩子交给奶娘,又急匆匆回上房,却在院门口遇见了负手而立的徐老二。“二哥,你怎么在这里,听说有客人来了。” 徐老二凤眸一眯,笑道:“弟妹怎么这么快就来了,过年了,淮王不过是给祖母拜个年。” 紫兮疑惑道:“既是拜年,为何二哥不在房中?这还要避人么?” “淮王殿下有几句话想单独对祖母说,怎么?弟妹还担心他杀了祖母不成?呵呵!”徐老二鄙夷的眼神看向娇小柔弱的弟媳,觉得她十分好笑,真不明白老七为什么那么喜欢她。 “事无不可对人言,何故要单独说呢,何况祖母还昏迷着,不行,我要进去看看。”冉紫兮的倔强劲儿也上来了,不理会大伯哥,直直的往里闯。 “哎,弟妹……”徐老二上前拉她,却见淮王和甄仪成双成对的嬉笑着从里面走出来。 淮王一双鹰眸扫过全身缟素、脸蛋冻的红扑扑的冉紫兮,十九岁的少妇,正是最吸引人的年纪,她身上散发的温柔妩媚是甄仪远远比不上的。 “俗话说得好,要想俏、一身孝,七夫人穿上这身衣服更加俊俏了。”淮王邪邪一笑。 这话含着几分轻佻、几分调戏,徐老二都下意识的挑了挑眉。他可以巴结淮王,但是不代表可以容忍淮王亵渎徐家的人。冉紫兮红透了脸,低垂下头,侧身从旁边进去,不肯给淮王行礼。 墨祁骏也不生气,回头瞧了一眼小媳妇的身影,挑着唇笑。 他身后的甄仪却不依不饶,挡在紫兮身前:“呦!七夫人,这么着急进去,害怕我们把老太君吃了不成?真没想到,你也会有今日这般辛苦的时候,以前的七夫人可是风光的很呢。” 冉紫兮抬起脸,气愤的瞧着甄仪:“看在你是晚晚姨母的份上,我就不说难听的话了,我们徐家如何也和你没关系,你就不必操心了。” 甄仪冷笑:“是啊,幸亏我和徐家没关系,不然,难道要和你一样成了小寡妇吗?呵呵!” 一向温柔如水的冉紫兮突然暴怒,抬手就打了甄仪一巴掌:“你胡说,你才是寡妇呢?我丈夫没有死,他会回来的。” 甄仪没想到她会动手,吃惊的睁大了眼,指着冉紫兮说不出话来,扬手要打,却被淮王抓住了手腕。 “够了,走。”淮王拉着不情不愿的甄仪离开,旁边的徐老二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也是徐家的人,自然也受不了旁人冷嘲热讽。 紫兮进屋就见姜嬷嬷已经哭倒在老太君床边,赶忙扶她起来,谁知她却不要命一般扑到了随后进来的徐老二身上。 第112章 花开落 “你还是徐家的子孙吗?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居然带着那两个不是人的东西来羞辱老太君,你还有脸姓徐?”姜嬷嬷不要命一般捶打撕扯着徐老二。 不仅紫兮惊住,徐老二也目瞪口呆,好不容易才劝住了姜嬷嬷,这才听她说了经过。 淮王命所有人都出去,可是姜嬷嬷不放心,就偷偷藏在了柜子后面。却没想到,听到了淮王和甄仪二人对老太君的冷嘲热讽,后来是谩骂诅咒,其恶毒之辞简直不堪入耳。 徐老二瞧瞧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的祖母,双手握紧了拳,大步出门。 第二天一早,冉紫兮很意外的收到一份请帖,竟然是南苑太后请自己进宫赴宴。她实在想不明白张娟为什么叫自己去吃饭,可是宫中派了马车来接,宫女太监站在一旁等着她上车。 冉紫兮实在没办法,叮嘱奶娘照顾好孩子,又给初画使了个眼色,道:“我大嫂这几日说身子不大舒服,你把咱们家里最好的人参送去一盒,让她好生养病。” 一个年岁稍大的掌事宫女不停的催促,冉紫兮却坚持要去上房辞别老太君。 宫女不耐烦的撇撇嘴:“谁不知道徐府老太君已经昏迷多日了,辞别她能听到么?” 冉紫兮正色道:“姑姑此言差矣,出门岂可不禀告长辈。” 紫兮来到上房,凑到老太君耳边说道:“祖母,我被宣进宫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祖母,您快醒过来吧,三个孩子没有人照顾。祖母,您快醒过来吧,救我。” 一乘小轿在宫女太监包围下进了皇宫,一匹快马从定国公府出发去了护国大街。 冉紫兮在宫女带领下进了一座寝殿,里面装饰奢华,暖香扑鼻,却没人。 “夫人先喝茶吧,太后稍后就到。” 小宫女奉了茶就退了出去,只留下冉紫兮一人坐在椅子上。她端起茶杯闻了闻,茶水清香,可是她还是没敢喝,熏笼里点着熏香,让她有点头晕。于是,她端起茶杯走过去,把一杯清茶都敬献了熏笼。 精致的雕花门吱呀一响,紫兮惊恐的站了起来。刚看到走进来的淮王墨祁骏时,她后悔的肠子都青了,已经猜到有可能是他,就该抵死不来的。 淮王锐利的鹰眸扫了一眼熄灭的熏笼,嘴角一挑斜斜的笑了。“咱们就开门见山吧,本王懒得兜圈子。两年前我就瞧上你了,如今虽说你是残花败柳还生了孩子,不过本王不嫌弃。你也知道,徐老七已经回不来了,本王如今权倾天下,你若跟了本王,自然吃香的喝辣的,如若不从……哼!” 冉紫兮手上紧攥的帕子快要揪碎了,气的脸色涨红,身子发抖:“王爷好无耻,我是有夫之妇,王爷竟说出这种话来。” 淮王脸上一凛,双眸闪出寒光:“好!本王怜香惜玉,本想两情相悦。你既要做个贞洁烈妇,本王便成全你,让你这娇弱的妙人儿在本王身下求饶吧。” 他步步逼近,冉紫兮退到墙边再无可避,狠心决然的拔下头上金钗抵在了咽喉:“王爷在过来,我便死在这里。” “好啊,那你就死一个让本王瞧瞧。”这话墨祁骏根本就不信,英宗的那些妃嫔已经被他睡了一个遍,起初不也是寻死觅活的,没有一个真正死了的。 冉紫兮的手抖得厉害,金簪戳破了娇嫩的肌肤,钻心的疼痛传遍全身。 后窗外,悄然寻来的徐彪躲在暗处,舔破窗纸看向里面。只能看到皮笑肉不笑的淮王,看不到还有旁人。 淮王笑道:“别傻了,难得本王不嫌弃你,好死不如赖活着,你的两个孩子也不要了么?” 想到两个可怜的孩子,紫兮腿一软,蹲坐在地上,手上的金簪离开了嗓子眼儿。淮王趁此机会欺身上前,伸手去抓她的手臂。冉紫兮一急,躲开他的狼爪,一下子戳在了脖子上。不过这一下戳歪了,虽是鲜血蜿蜒而下,却并没有要了性命。 “住手。”殿门突然被人踢开,进来的是一个身穿白袍的俊朗青年。正是九公主的驸马,杨睿。 淮王起身回头,见是他,不禁冷笑着踱了过去:“驸马爷当真要趟这浑水?” 杨睿望一眼地上脸如死灰的冉紫兮,心中一阵酸疼,这是他心爱的姑娘,当年情窦初开时也曾跟家里力争,想娶她进门,却阴差阳错,各自成家。 “王爷当真要逼死她么?”杨睿冷着脸,很是气愤。今日他随九公主进宫给太皇太后请安,却偶然听到宫人议论说淮王弄了一顶小轿,抬了一位夫人进锦绣宫。他突然联想到来的路上正看到初画骑着快马进了护国大街,他认得那是冉紫兮的丫头,便鬼使神差的偷溜到锦绣宫来探个究竟。 “本王要把她怎么样是本王的事,驸马爷还是先弄明白杨琼的亲爹是谁更重要,还不快滚。”墨祁骏根本就不把杨睿放在眼里,一个老公主的玩物而已,儿子都不知是哪个男宠的种,这样的男人活得真他妈窝囊。 被人揭了短的杨睿气的满脸通红,青筋暴跳:“你……徐家的男人们刚刚为国捐躯,你竟然就在这里欺负徐家的女人,亏你还是王爷,你还算个人吗?” 窗外的徐彪听明白了怎么回事,气炸了心肝肺,悄悄张弓搭箭,对准了淮王的脑袋。 淮王上前一步揪住杨睿的脖领子,正要痛骂,忽觉得脑后有异响传来。终究是处于政治斗争漩涡中的人,警觉度比常人敏锐的多。他迅速转身后退,举起杨睿挡在自己身前。 “噗!”一箭正中杨睿后脑,一口血喷在了淮王脸上。 “来人,有刺客。”淮王大喝一声,就见门口闯进来几个人,为首的正是康王墨祁骁。 康王看一眼被扔在地上的杨睿,又看到角落里举着金簪惊恐万分的冉紫兮,她雪白的脖颈上已经刺破了一个口子,鲜血蜿蜒而下。 “墨祁骏,你他妈疯啦?”康王左手揪起淮王,右手一拳打在他脸上。 “二哥,二哥……”墨祁骏被打翻在地,连连讨饶。他没想到康王竟然这么快就从翠屏山回来了,也不知道那一箭是什么人射的,心里顿时慌得没了底。 冉紫兮回到国公府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虚脱了,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先回到听松苑让平娘子包扎好伤口,才换上一件高领的衣服到上房去瞧老太君。魏嬷嬷说老太君已经醒过来了,二老爷和徐老二刚刚被叫了进去。 紫兮进门的时候,老太君正在训斥儿孙,见她进来,先问问她是否无事。紫兮没有多说什么,只说是刚进了宫,见了南苑太后还没说几句话,就碰上康王回京,也进宫请安,顺便就跟着姐姐和姐夫出来了。 老太君扫一眼她脖子上半遮着的纱布和苍白的脸色,没有多说话。若真是南苑太后,还需要康王闯宫么?张飒是张娟的亲妹妹,她都被拦在了宫门外,这件事必有蹊跷。 老太君怒视着跪在地上的子孙,斥道:“我还没死呢?你们就开始争爵位家产,还引狼入室,让两个小毛孩子来羞辱我。我老婆子活了一辈子,堂堂正正,临终却遭了自己儿孙的暗算,你们真是有出息呀。” 徐老二痛苦流涕,连连磕头:“孙儿知错了,祖母息怒,孙儿并不知道淮王与祖母有过节,也没想到他竟然会羞辱祖母。孙儿……这就去杀了他……”他咬着牙起身,就想去杀人雪恨。 “你给我回来,”老太君气的手都抖了:“我已经没有一子一孙,你还要我在尝一回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滋味么?” 即便子孙有错,可那终究也是自家的孩子。 “你们听着,爵位只能由长房继承,永安虽是没了,可是老七还在,我不信我的孙子死了,老七肯定会回来的。管家,用我的帖子上书皇上,请封徐永寒为定国公,徐战鹏为世子,若鹏鹏十五岁时,老七还没有回来,就由徐战鹏承袭定国公之爵。二房永守南疆,不得回京。为什么别人敢欺负咱们徐家,不就是因为心不齐么?若是你们一心维护徐家,外人怎敢轻视了咱们?现在就收拾东西给我走,我百年之后,也不用你们来奔丧,我没你们这样不孝的子孙。”老太君老泪纵横,二老爷和徐老二也哭成了一片。 第二日,初画来听松苑时,跟紫兮说,昨晚老太君把徐彪叫了去。回家时拿了好多金银,说是老太君给的,让他仗义疏财,多交朋友,对皇上和淮王都要恭敬。 紫兮默默的点点头,有老太君坐镇,无论朝中怎么乱,徐家依旧是太平的。 木槿花开了又落,这一年中最让人高兴的事就是张飒怀孕了,喜得冉家上下欢欣无比。 康王擅闯宫禁,被禁足王府,不得参与朝政。 杨睿死后,九公主消沉了一阵子,之后便更加肆无忌惮的养男宠,花天酒地。 徐家这个年过的十分冷清,若不是还有三个孩子,真不知该怎么活了。 转眼又是半年过去,这日七月七,是徐柔满三虚岁的日子。午膳在上房一起乱哄哄吃了,晚膳就在听松苑吃小灶,紫兮要亲自下厨给三个孩子做小寿包。 宽大的书房里,冉紫兮在宣纸上勾完了最后一笔,满意的瞧着英挺的丈夫跃然纸上。 四岁的徐晚乖巧的趴在桌边,第一个评价道:“这一个七叔比以前的瘦了。” 四岁半的徐战鹏眨眨黑乎乎的大眼睛,瞧瞧墙上挂着的,自己过生日时母亲画的穿着铠甲的父亲,又看看桌子上刚刚画好的父亲,觉得没什么区别。 紫兮瞧了瞧几幅画,觉得差不多,好像是瘦了点,可能是自己心里总担心他过得不好吧,落笔时自然而然的把人越画越瘦。 徐柔年纪最小,嘴皮子可利落,一张小嘴儿巴巴的说个没完。与她大哥徐战鹏形成鲜明对比,徐战鹏完全承袭了他老爹的高冷范儿,有过之而无不及。一般不发言,即使发言也十分简短。 徐柔小爪子一伸,把画纸揉皱了一个角:“娘,我要寿包、寿包、不要爹……” 紫兮嗔怒着瞧了她一眼:“傻丫头,要寿包可以,怎么能不要爹呢?” 爹这种陌生的物种对徐柔来说是一个十分虚无缥缈的存在,根本就比不上美食的诱惑。她皱着小眉头,撅着小嘴儿,就是想不明白爹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娘那么在乎。 “我要寿包。”小吃货再次表示了抗议。 “好啦好啦,咱们去小厨房吧。”紫兮抱起女儿,牵着晚晚,走了出去。 徐柔也要抢着和面,只得让初画给她专门找了一个小盆,弄了些面粉在里面给她搅合着玩儿。紫兮在一旁把各种馅料包进寿包里,给孩子做他们爱吃的特色寿包。徐柔端着小盆儿,迈着小短腿追徐晚,咯咯的笑着用面攘她,找到了冬天打雪仗的感觉。 徐战鹏在小矮桌边正襟危坐,拿着弹弓,捏起一颗红豆打在了笼屉上放好的寿包上,于是每只寿包不知不觉的都成了长了两只红眼睛的小白兔。 “娘,我要那个最大的。”徐柔看到笼屉中央赫然摆上一个超级大的寿包,欢喜跑过来。 “那个是给你爹留的,你吃不了那么多。”紫兮捏捏女儿脸蛋,给她用面捏了一只小兔子。 “我就要吃,爹爹是坏银……抢我好吃哒……”徐柔不依不饶的撅起小嘴儿,暗暗攥起一把面粉,突然撒在徐战鹏脸上,咯咯地坏笑着跑向门口,却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抱了起来。 “想爹爹吗?” 第113章 是我的 紫兮循声望去,手里的面团悄无声息地掉在了地上。 两行热泪夺眶而出,漂亮的杏眼水汪汪的更加动人心魄。他果然瘦了,眼窝有些凹陷,鼻梁依旧高挺,剑眉斜飞入鬓,青黑的胡茬更增了几分男人的味道。 “快说呀,想爹吗?”高大的男人温柔地看着粉团儿一般的女儿。 “不想。你是谁?”徐柔向来不怕生,睁着圆圆的大眼睛看着这个陌生人。 “为什么不想?”男人很受伤的看着心心念念了两年的孩子。 “爹爹是坏银……哼!放我下来。”徐柔扭动着小身子。 男人忍不住对女儿的喜爱,在她粉嫩的小脸上啵地亲了一口,刚硬的胡茬扎的小丫头哇哇大叫。 “你是谁?不准欺负我妹妹。”徐战鹏霍地站起,高举着小弹弓,挺着小胸脯迎向比自己高上许多的男人。 “呵呵!两年多没见,鹏鹏长这么高了,好样的,知道保护妹妹。”徐永寒大手一伸在儿子头上亲热的揉了揉。 “不许欺负……我哥哥……”徐柔绷起小脸儿,用沾满白面粉的小爪子往男人脸上一抹。 “你是我七叔吗?”一直在一旁定睛瞧着的徐晚说了一句最靠谱的话。 “晚晚真聪明。”徐永寒赞赏的看看侄女,抬眼看向朝思暮想的妻子。 她泪流满面,却说不出一句话来。他朝她温柔的笑笑,唤了一声:“兮儿,我回来了。” 冉紫兮捂着嘴却还是哭出了声:“你走了两年五个月零二十天了……” 男人弯下高大的身子,把女儿轻轻放在地上,上前几步,长臂一伸,把自己的女人抱个满怀。“以后哪都不去了,天天在家守着你们母子。” 紫兮在他温暖的怀中,第一次觉得累了,是啊,这么久的思念,这么久的硬撑,怎么能不累呢?丈夫回来了,她不必再苦苦支撑着残存的坚强,终于有人给她撑着这片天了。她又可以做回一个娇弱的小媳妇,偎在丈夫身边撒娇受宠。 紫兮在丈夫怀里哭的痛快淋漓,徐柔却不干了,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揪着徐老七的衣襟使劲扯:“娘……娘……” 徐战鹏攥着小拳头,绷着小黑脸,紧张的瞧着这个男人。 冉紫兮赶忙擦净了泪,抱起徐柔,又看着徐战鹏道:“这是你们的爹爹回来了,快叫爹呀。” 徐战鹏抿着嘴不说话,对这个一回来就把母亲弄哭的男人充满敌意。 紫兮对女儿哄道:“柔柔,快叫爹,爹爹给你买好吃的。” 小吃货止住哭声,眼角还挂着一大颗泪珠儿,不太信任的问道:“你有什么好吃的?” 徐老七被女儿萌萌的表情逗得大笑:“你想吃什么?爹爹都给你买。快叫爹爹。” “爹爹……”徐柔马上倒戈,扑进了爹爹的怀抱。 徐老七欢快的答应一声,满足的抱着女儿又亲了一口。他也很想亲媳妇一口,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终究下不去嘴。反正天也快黑了,上了床,媳妇就是他一个人的了。 想到这,徐老七朝媳妇暧昧的眨了眨眼,勾唇一笑。 紫兮自然看得懂他眸光中的深意,不好意思的红了脸,招呼孩子们坐好,准备吃寿包。 徐老七痴痴的瞧着妻子,白皙的小手伸进冒着热气的笼屉里取寿包,抓起一个就飞快的丢进盘子里,吹吹手指。 “烫着了么?”徐老七放下女儿,大步走过来,捉住白嫩的小手在嘴边吹了吹。舍不得松手,索性含在了嘴里帮她降温。 旁边帮忙的初画和小螺都低下头,抿着嘴轻笑,七爷终于回来了,夫妻俩又是蜜里调油的日子了。 “没事。”紫兮不好意思的抽出手,红着脸嗔了他一眼。 徐老七终于忍不住了,背对着孩子们低头在她红润的小嘴上亲了一口。 “哎呦呦!这都干什么呢?我们可瞧见了啊。不怕我们吃醋啊?”一个略微低沉而有磁性的声音传来,就见门口进来一位穿着普通农妇衣服的俊俏高挑的年轻女人。他皮肤白皙,胸前鼓鼓的,嘴唇红艳艳的,声音虽不十分像女人,却也和徐老七他们这种阳刚的男人不同。 徐老七大咧咧的一笑:“胡说什么,来,兮儿,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红枫。是他救了我和韩斌,帮我们养好伤,还找到了皇上,这两年在一起同吃同住,不是外人。这两年发生了很多事,以后我再慢慢跟你说。” 紫兮微笑的嘴角有点僵,脑子里回旋着那句话“这两年同吃同住”,是了,他一个大男人,出去两年,总不能像女人似的守身如玉吧,何况这个人还救了他。 “嘿嘿!漂亮姐姐,我也想吃寿包。”红枫凑过来想挽住冉紫兮,被徐老七不客气拍了爪子:“不许胡闹。”语气虽严厉却也含着几分无奈和关爱。 “你请坐吧,我给你拿寿包,你想吃什么馅的?”紫兮怕被人瞧出脸上的尴尬,转身去笼屉那边忙活。 红枫笑嘻嘻的抱着徐柔坐在自己腿上,抢了小丫头的座位:“你是柔柔吧,来,叫爹,嘿嘿!” 徐柔好奇的瞧了一眼这个漂亮的陌生人,却不明白怎么又来了一个叫爹的人。 “啊,你不乐意叫?那就叫娘吧,叫娘啊。”红枫眯着一双桃花眼,对是爹是娘不是很计较。 徐柔这次坚定的摇了摇头,娘只有一个,爹爹有几个她还真不知道。 “别胡闹了,爹娘是随便叫的?”徐老七把一个小寿包扒开,吹凉了一小块儿喂给女儿。 红枫眼珠子一转,明白了小丫头的想法,嬉笑着道:“叫表爹,我是你大表爹。” 紫兮把那个最大的寿桃端到老七面前:“每年都给你做,今年终于吃上了。” 红枫毫不客气的抢了过去,急吼吼的咬了一口:“居然是腊肉陷的,真好吃。” 初画在一旁急的直跺脚:“那是我家夫人给七爷做的,你……” “怎么,不让我吃啊。”红枫把嘴一撇,头歪在了徐老七肩上,“七哥,你家丫头不给我饭吃……” 徐老七无语的望了望房顶,把女儿从他的魔爪下抱过来,“吃吧吃吧,谁敢不让你吃饭。” 冉紫兮静静的瞧着,心里打翻了五味瓶。虽是从心里无法接受这个人,可他毕竟是丈夫的救命恩人。 初画抖落一身的鸡皮疙瘩,嫌恶的瞪了他一眼。 “兮儿,你怎么不吃,来,坐我旁边。”徐老七伸出手想拉媳妇过来,谁知小媳妇就近一坐就坐在了徐晚旁边,“我照顾晚晚吃饭吧,你喂柔柔就好。” 被媳妇冷落的男人有点落寞,旁边的红枫瞧着却嬉笑不止,惹得初画不住的拿眼瞪他。 老太君派了春兰来传话,请七爷和客人到上房。 紫兮安顿好了孩子们天色也就黑了,徐柔在大床上拍着鼓鼓的小肚皮,娇嫩的小声音在感叹:“哦,吃的好饱啊。” 紫兮忍俊不禁的笑笑,就见丈夫从屏风后面转进来,坐到床边。大手在女儿圆滚滚的肚皮上摸了摸,笑道:“柔柔吃饱了吗?” 徐柔打了一个滚,坐起了身子,好奇的睁着大眼睛道:“爹爹,你来干嘛?” 徐老七噗嗤一下笑了:“爹爹来和你们一起睡觉呀。” 徐柔眨巴眨巴大眼睛,不太明白什么意思:“怎么睡呀?” “当然是我和你娘一个被窝,你自己睡一个被窝喽。”徐老七故意逗她。 “不行,娘亲是我的。”徐柔警觉的爬到娘亲身上,抱住娘的脖子表示自己的占有性。“爹爹是坏银,抢我娘亲……” “瞎说,这是我媳妇。”徐老七把媳妇抱在怀里,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湿热的舌尖卷着耳垂儿含进了口中。 徐柔傻眼了,着急的伸出小胖手在娘亲脸上擦了擦,也不甘示弱的亲了一口,再次表示娘亲是我的。一只小手搂着娘亲脖子,另一只手使出吃奶的劲儿推徐老七的脑袋。 紫兮笑着推推男人:“你先去沐浴吧,我哄她睡觉。” “我舍不得离开你,一会儿都不想走。”男人火热的吻沿着脖颈向下,在锁骨处流连。 徐柔急的嗷嗷直叫,手脚并用,树袋熊一样攀在父亲身上,想把这个陌生人弄走。 满脸无奈的男人盯着一脑门的欲求不满,去浴室了。回来时,发现女儿果然睡着了。便三下五除二,把宽松的寝袍一甩,钻进被窝抱住了媳妇。 一双大手从背后覆到了胸前,惊觉她的衣襟是敞开的,马上就碰到两只摸着乳的小胖爪子,心中暗笑。紫兮不好意思的低声解释道:“柔柔有个毛病,总要摸着乳才睡的快。” “嗯,”男人不在意这些小节,把媳妇揽过来,压在身下,火热的唇舌吻得她头晕目眩。 两年多不曾亲热,紫兮有点紧张,就像回到了洞房花烛夜,身子紧的打不开,却又被他唤醒了埋藏已久的热情,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栗湿润,渴望着他的进入。 当硕大的物件挤进身体的时候,女人娇喘微微,不由自主的弓起身子迎合他。被紧紧包裹的男人满头大汗,久违的舒爽让他不能自拔,恨不能把两年多积攒的精华都给她,把浑身的力气都使上。 “兮儿,我想你,每晚都想……”这两年多,白天忙着正事,每个夜深人静的夜晚,他都要体会刻骨铭心的思念,尤其是盘算着柔柔出生的日子。他坐立难安,惦记的吃不下睡不着。 紫兮忽然想起了红枫,不是说一起吃一起住嘛,难道跟别人亲热的时候也有时间想自己么? 想到这,小媳妇不开心了,任由男人在身上驰骋,却没有再回应他。 他感受到了媳妇的异样,可是这种时候他根本就停不下来,无休无止的索要,全力喷薄的给予,每一次撞击都包含着无尽的相思。 当他终于攀上顶峰的时候,抱着自己的女人给她一个绵长的吻,之后委屈的问道:“为什么不专心?” 第114章 爹爹羞 紫兮也觉得很难受,以后就要和别的女人分享丈夫了么? 可是那个人救了他的命,无论如何,她都应该善待恩人。 “那个红枫,以后安排她住哪个院子啊?还是不要住咱们听松苑吧。”若是天天瞧着别人跟自己丈夫亲热,她肯定受不了。 “当然不能住咱们院里,先住客房吧,等给他看好了病,若是他乐意留下,就给他寻一门好亲事,给他一个小院子也无妨。”徐老七怕压坏媳妇,翻了个身,让小女人趴在自己身上。 “寻亲事?”紫兮抬起头,眸光晶亮。 “是啊,他年纪也过二十了,但是因为身上的怪病一直娶不上媳妇,村里人也都避着他,一个人住在深山里,所以才救了我和韩斌。你不会是因为他穿着女装,乱吃醋了吧?”徐老七终于发现了症结,紧盯着媳妇的表情。 “他……究竟是男是女啊?”小媳妇晕乎了。 “他本来是男娃,十来岁的时候成了孤儿,自己跑到山里挖野菜吃,许是吃错了什么东西吧,后来胸脯鼓了起来,皮肤也细嫩了,喉结没有长出来,声音也越来越像女人。就变成了一个阴阳人,在村子里被人们视作不祥之人,只得独自跑到大山里住着。正因如此,才救了我和韩斌。找到皇上以后,也多亏他穿着女装跟我扮作夫妻,皇上粘上胡子,办成老人,这才蒙骗了很多人,得以回来。” “哦,那你受伤重不重?都好利索了么?”小媳妇温热的手心轻抚着他的脸颊。 “我的伤不重,主要是韩斌,养了半年才好。”他怎么敢跟媳妇说当时的凶险,命悬一线的困境,生不如死的痛楚。无医无药,断骨锥心一般的疼,全身的血都快要流干了,那种时刻,死要比活下去容易得多。绝望无助的时候,想到家里的娇妻幼子离不开自己,他硬是咬着牙撑了下来。 “有伤口没有?让我瞧瞧。”小媳妇还是不放心。 “伤的最重的就是这。”刚劲有力大手拉起媳妇柔软的小手放在了两腿中间的位置。 紫兮半信半疑,刚才不还虎虎生风的,怎么就伤到了呢? “真的?” “你仔细瞧瞧就明白了。”男人双手枕到脑后,慵懒的瞧着媳妇。 小女人确实担心他,虽是不完全信,却还是忍不住趴在那里左看右看。“可是,这里没有伤口啊。” “被毛挡住了吧,你拨开看看。”男人诱导着她。 紫兮难为情地伸手去那里拨弄一番,没找到伤口,却见到了如潮水般凶猛涨了起来的擎天之物。 “你……骗人。”小媳妇红透了脸,扯过被子蒙住自己。 “哈哈哈……”男人大笑,一把掀开被子,露出雪白的胴体,欺身压了上去。 媳妇手脚并用与他抗争着,不肯就范。男人一只大手便捉起那两只捣乱的小手按在了头顶。古铜色的粗壮大腿压在了两条白嫩嫩的长腿之上,女人扭动的身子只是加剧了胸前的晃动。 曾经,就是胸前的樱桃红让他体会到媳妇的身子有多么娇软,此刻,被眼前美景晃得心口起伏的男人一口含住诱人的所在吮咂起来,底下也成功的攻陷城池。 小媳妇嘤咛一声,化作了一江春水,随着他的韵律摆动。他口中吮出了几丝香甜的汁水,伴随着诱人的奶香,甜到了心里。吃够了一只,便凑到她耳边喷着热气诉说:“媳妇儿,知道我多想你么?这两年,我一直没碰任何女人,都给你留着呢,都给你……” 火热的唇舌吻在了一处,津液相融,舌尖儿卷在了一起。直到她呼吸困难,男人的唇舌沿着雪白纤细的脖颈向下,又想去品尝另一只的美味。 舌尖儿舔到了一个豆大的伤疤,他身子一顿,定睛细瞧,粗粝的手指也抚到了颈子上。 “这里怎么受伤了?”男人喑哑的声音让人沉迷。 紫兮心中一抖,回想起可怖的画面,不由自主的抱紧了自己的男人。 “不小心摔倒了,所以受的伤。”如今淮王权倾天下,自己的男人九死一生,好不容易回来了,她只想过太平日子,不想他再去冒险。 “摔倒怎么会伤到这里。”男人摩挲着豆大的伤口,这么危险的位置,若是偏一点,或许就没命了。这两年,他最担心的就是她难产,最怕回来见不到她,却没想到会受这种致命伤。 “是在花园里摔得,被花枝戳到了,所以……还不是因为你,你不在家,我想你,走路的时候走神了,所以才摔的。”小媳妇撒娇嗔怪,男人却十分受用,窄臀一挺,狠狠的顶了她一下:“真笨,嘿嘿!” 撒娇的媳妇最能挑起男人的征服欲,低头含住胸前另一处白嫩柔软,身下发动了猛烈的总攻。 许是夫妻俩太忘情、动静太大,吵醒了床里侧的小丫头。徐柔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就瞧见新来的爹爹压在娘亲身上,吃着自己专属的白嫩.奶奈。从前几个月,娘亲就不允许自己吃奶奈了,可是为什么爹爹可以吃? 徐柔一骨碌爬起来,手脚并用的去推徐老七。“走开,爹爹是坏银,我的,是我的奶奈……” 这种时候,男人怎么能停得下来,不理会女儿的无理取闹,继续着销魂的动作。 “走开……”徐柔推不动他,就把自己的头挤了进去,叼住另一边的鼓起,使劲吸了起来。 男人控制着力道,吸吮自然的酥酥麻麻的,孩子可不一样,那是用了吃奶的劲儿拼命嘬。紫兮疼的惨叫一声,埋首耕耘的男人心疼的抬起头来。 “柔柔,别……娘亲疼。”紫兮颤抖的手覆在娃儿头顶。 徐柔抬起头,委屈的瞧瞧母亲,伸出两只小胖手捂在了两座小山上,绷着小脸儿示威的瞧了一眼父亲。 男人舍不得媳妇疼,也怕剧烈的冲撞碰伤女儿,不得不草草收兵,躺到外侧。拿起媳妇的小衣轻柔的帮她擦拭。 紫兮忙着哄女儿睡觉,就自然而然的享受了丈夫的伺候,天亮时才去浴房沐浴更衣。 早膳在听松苑一家四口简单吃了,就到上房去给老太君请安。 徐老七抱着女儿,紫兮牵着儿子,老太君瞧着一家四口和乐的模样,心里甭提多高兴了。 “柔柔,爹爹回来了,你欢喜不欢喜呀?”老太君逗她。 见了曾祖母,徐柔的小嘴儿就巴巴说开了,终于有个能告状的人了。 “不欢喜,爹爹是坏银……”徐柔扬起白净的小脸儿,把红嘟嘟的小嘴撅的老高。 “哦?爹爹怎么会是坏人呢?”老太君不解。 “娘亲不让柔柔吃奶奈,可是爹爹……爹爹吃奶奈了……爹爹羞!”徐柔天真无邪的小脸一脸的严肃认真地诉说着不公平。 冉紫兮一张俏脸腾地一下子红了个透,把头低的都快埋进脖子里去了,真真是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徐老七黑着脸咳了一声:“咳,柔柔,不许乱说话。” 徐柔怎么会明白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继续在自己的世界里撒欢儿,白嫩的小手攥起来,只余下食指翘起在脸上刮了几下:“爹爹羞,爹爹羞……” 老太君忍俊不禁的绷着脸,对徐柔道:“柔柔,今天晚上跟晚晚姐姐一起,在太奶奶这边睡可好?太奶奶这里有好多好吃的,有杏仁酥,马蹄糕、水晶兔子饼,柔柔要不要吃啊?” “要,要跟太奶奶睡。”好骗的徐柔狂点头。 “孩子会说话了,以后你们当着她的面就要注意些。”老太君轻声提点。 徐老七厚着脸皮应了,回头瞧瞧缩着脖子、脸红到脖子根儿的媳妇,哑然失笑。 *********************** 康王府 密室之中,康王正在和被遥尊为太上皇的墨祁骋商量对策。 “要夺位,就要趁现在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过几天,大家都知道你回来了,就不好办了。”康王背着手来回走动。 “可是,现在兵权都在他们手里,咱们连皇宫的门都进不去呀。”墨祁骋皱着眉,眼神焦急。 康王在屋里转了两圈,定住脚步:“若要成功,必须得有一个人的大力支持。” “谁?” “七哥。” 墨祁骋摇头叹气:“徐家有祖训,忠君护国,却不参与夺位之事。他救我回来已是仁至义尽,我瞧得出他的心意,只想老婆孩子热炕头,不想再生变故了。” 康王墨祁骁嘴角一挑,邪邪一笑:“大哥,你放心吧,我敢肯定,他会参与的。” 康王出了密室,直奔书房,王妃冉紫倩正在教儿子念《千字文》。见他兴冲冲进来,便起身笑道:“什么好事让骁哥哥这么高兴?” “你给你妹妹送个帖子,就说冉家老太太病了,让她即刻过来瞧瞧。”康王老神在在的说道。 第115章 为红颜 丹桂到国公府送信的时候,冉紫兮正在上房里喂徐柔吃葡萄,听说祖母病了,就把孩子交给奶娘,回禀了老太君就要走。 “老太太想孩子们了,王妃说让您把孩子也带过去呢。”丹桂笑道。 紫兮转身对老太君道:“祖母,那我就带着孩子们一起去吧。” 老太君眸中闪过一丝精光,瞧着老七道:“你不送她们母子去么?” 徐老七爱怜的看着妻儿,脸上闪过一丝犹豫,沉思了半晌,缓缓说道:“我不去了,让徐千多带些人护送她们去吧。” 不去便是一种态度,康王应该能明白。 老太君淡笑不语,你躲得了初一还能躲得了十五?她不想挑破,就点头应允了。 直到红日西斜,眼看着夜幕降临,紫兮母子还没有回来,徐老七便坐不住了。 老太君叹了口气道:“该面对的总要面对,你若是真不想掺和,就跟他们说明白。” 徐老七点点头,大步出去,接妻儿回来。 康王府依旧大门紧闭,自从康王禁足以来,就闭门谢客了。他也没打算进去,直奔安平侯府,过了垂花门,到上房给冉家老爷子、老太太请安。 见到平安归来的孙女婿,两位老人家拉着他问长问短。徐永寒本是非常讨厌这种絮絮叨叨的谈话,但是为了媳妇,他用超级好的耐心坚持了下来。问到老婆孩子,果不其然,被康王妃叫到王府去了。 小丫头们带着路,从两府相连的角门进了康王府。徐永寒并没有看到妻儿,而是被带到了后花园一座隐蔽的书房。 屋里坐着的墨祁骋、墨祁骁、冉子霖、景安侯一见他进来,都起身相迎。 “扣着我妻儿不放,什么意思?”徐永寒冷着脸道。 “七哥,阿倩想留她们用晚膳而已,你别误会。”墨祁骁笑道。 “那为什么把我带到这里来?”他不傻,不肯买账。 “七哥,我们需要你。”早晚都是要挑明的,干脆直说了吧。 “我离家两年,骨肉分离,如今哪怕不得重用,却也还有定国公的爵位俸禄在,足够一家人衣食无忧。我不想再过刀尖舔血的日子了,何况徐家有祖训,子孙世代忠君护国,却不得参与夺位之争。”徐老七稳稳地坐到椅子上,神色坚定。 冉子霖和景安侯都急切地凑过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可是无论他们怎么说,徐老七岿然不动。 墨祁骋给康王递过去一个无奈的眼神:怎么样,我就说了吧,我们一路从瓦剌回来,我还不了解他么,不爱高官厚禄,只在乎妻儿老小。 康王墨祁骁笃定的站在一旁,沉声道:“有件事可能七哥还不知道吧?冉紫兮脖子上的伤疤你可知道是怎么来的?” 徐老七后背一僵,挺直了身子,一双凤眸闪着炯炯的寒光看了过来,语气也冷硬了三分:“你怎么会知道她的伤疤?” 康王冷笑:“我就知道,冉紫兮担心你的安危,必定不敢把这件事告诉你,怕你再去冒险。可是你就不担心她的安危吗?你知不知道,淮王墨祁骏用南苑太后的令牌把你妻子骗进宫中欲行不轨,冉紫兮用金簪刺喉,想一死保住清白之身。若我再晚到一步,你的两个孩子就再也没有母亲了,你如今回来,还能看到你心爱的女人吗?我为什么会因闯宫被禁足府中,不就是为了救冉紫兮吗?你想偏安一隅,苟且偷生,可是大权在人家手里,随便给你安排个差事就可以把你支走,你想让冉紫兮再面对一次被人逼死的险境……” “够了,”徐永寒怒不可遏,猛地站了起来,带着满腔怒气的大手拍在了面前的桌案上。一张上好的红木桌应声碎裂,映着男人抽搐的脸庞,牙缝中挤出了三个字:“墨……祁……骏……” 与此同时,冉紫兮给女儿喂完了碗里最后一口饭,小丫头再也不肯吃了,跑到莫灏琛旁边,好奇的瞧着瞧着他手里的九连环。“哥哥,我……” “你也要玩儿?柔柔,你才多大,玩儿不了的。”莫灏琛故作高深的摇头摆尾。 徐战鹏大口的扒着饭,对那玩意儿根本就不感兴趣。 “唉!可惜晚晚没来,那个小丫头最聪明了,她肯定有办法。”莫灏琛叹了一口气。 紫兮一边吃着饭一边笑:“你想晚晚了?” 阿倩吃饱了,喝一口猴菇鲜笋汤,奚落儿子:“你还好意思想人家,小时候把人家的小手咬了个疤,到现在都没长好呢。” 紫兮也吃饱了,嘴里喝着汤,眼神却不时的飘向外面。阿倩就笑了:“兮儿想孩儿他爹了?也是呢,你们小别胜新婚,这是浓的分不开的时候呢。” 紫兮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姐姐不要取笑人家了,哪是分不开呢,是有点奇怪。天都黑了,他也该来接我们了呀。” 莫灏琛呲着小虎牙坏坏的一笑:“柔柔,你爹不要你了,你就住在我家吧。” 徐柔愉快的点点头:“好啊,我跟着哥哥睡。” 两个女人忍俊不禁的笑了,刚要说话,就见徐老七在丫鬟带领下大步进殿。他弯下高大的身子,一把抱起女儿,在她粉嫩的小脸上亲了一口:“柔柔,想爹爹了吗?” “不想,我要哥哥。”徐柔很不给面子的在他怀里扭着,要去找莫灏琛。 紫兮乖巧的走到自家男人身边,接过徐柔,温柔哄道:“天黑了,咱们该回家了,家里的雪雪和球球还等着柔柔呢,咱们回去好不好?” 想到两只漂亮的大白狗,徐柔满意的点点头:“回家家……” 徐老七满脸黑线,父亲的吸引力居然还比不上两只大狗。 回到国公府,徐老七直接把妻儿送进了听松苑,揉揉儿子的脑袋,又捏捏女儿脸蛋,男人微弯的眉眼满是温情。 “你们先睡吧,有几个军中的弟兄叫我去喝酒,这么久没见,恐怕要喝个通宵了。”男人柔情似水的目光凝视着妻子的脸庞。 紫兮却莫名的打了个冷战,不明白为什么这么温柔的目光却透着冰冷刺骨的寒意。“你……今晚都不回来了?” 小媳妇不高兴了,徐老七朝她笑笑安慰她:“也不一定,可能喝到半夜就回来了吧,我是说别等我了,你们先睡。” “哦,那你早点回来。”她心里有些莫名的焦躁,不踏实。 初画进来禀报:“七爷,春兰来了,老太君请您去上房呢。” “知道了,这就去。”徐老七轻声应了,上前一步抱住媳妇。抚着娇美脸庞的大手不经意的滑下,触到了颈上那个绿豆大小的伤疤,便轻轻的摩挲着,心中的信念更加坚定。 放心吧,我的小女人,以后我再也不让别人欺负你,不让你再面对那种艰难和绝望。 两个孩子傻傻的看着拥抱在一起的爹娘,并不知道这次的离别意味着什么。 不成功便成仁,谋反是诛九族的罪。 冉紫兮隐隐察觉到什么,在他转身离去时,蓦地拉住了他的手:“你别去了,我害怕……不去行么?” 小媳妇可怜巴巴的看着他,眼里涌起了水雾,一双柔弱的小手使劲攥着他的大手。 “放心吧,我很快就回来。”男人拍拍媳妇的手,毅然转身离去,经过初画身边时塞给她一管安神香。 老太君稳坐在正座上,郑重的瞧着孙子:“你决定了?” “是,孙儿不孝,请祖母恕罪。”徐老七高大的身子跪了下去。 老太君深吸了一口气又呼了出来:“好,既决定了,就放手去做吧。我知道,你是咽不下这一口窝囊气的。咱们徐家也决不能容忍别人如此羞辱欺凌,这两年我也在关键位置给你准备下了几个人,你可以去找他们。” 老太君说出了几个人名,徐永寒这才明白祖母的良苦用心,她又如何能容忍自己的孙媳妇险些被人逼死,不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的便是这个时机。 子夜时分,康王府八百侍卫、定国公府三百侍卫、景安侯府二百侍卫、京营卫五百敢死队,一千八百人以疾风般的速度冲向东华门,守城的是左骁卫将军石浦。 见有重兵来犯,城楼上的金吾卫已经全部张弓搭箭,瞄准了进犯之敌。 身穿黄金甲的徐永寒一马当先,沉声喝道:“石浦,开门。” 石浦一见是他,不禁大吃一惊:“徐将军,您从西北回来了?半夜三更,这是作何?您快些带人回去,我便只当没见到,不然,我们可要放箭了。” “好,你要放箭,第一个便射死我。”徐永寒岿然不动。 石浦急的满头大汗:“七哥,你这不是为难我吗?我……如何对你下手?” 第116章 不吃素 石浦的父亲本是徐家军旧部,在边关战死沙场,母亲丢下石浦改嫁,只剩下年迈的祖母带着幼孙乞讨为生。老太君听说此事后,就派人每个月给他们送钱粮,不仅保障了祖孙俩的生活,还帮助石浦读书习武,进了皇宫当差。一个乞儿能当上左骁卫将军,已经是天大的造化了。 石浦宁肯自己死,也绝不会做出伤害徐老七的事情。“七哥,三更半夜的,你快带着人回去吧,我就当做没看见。” “回去是不可能了,我要你现在就打开东华门,让我们进去。要么你就放箭射死我。”徐永寒斩钉截铁,不留一丝余地。 守门的金吾卫都已张弓搭箭,石浦怕他们之中有急性子的,赶忙摆手:“快把箭收起来,莫伤了自己人。” 金吾卫中有不少是石浦的死党,虽说收箭这命令下的没道理,却也有三分之一的人收了箭,静静的瞧着下面。 “七哥,你两年没回来,如今才回来就要半夜闯宫,这……这究竟是为什么呀?”石浦急的汗珠子顺着眉毛往下掉。 “这次回来并非我一人,本将军一路护送皇上回京,如今送圣上回宫,这有何不对?”徐永寒拨转马头,露出隐在身后的墨祁骋。 “朕在此,众卿还不打开宫门么?”英宗运足了丹田气,朗朗出声,抬头坦然的看向城楼之上。 守卫们一片哗然,被俘瓦剌的英宗皇帝竟然身边神不知鬼不觉的回来了。 这东华门原本就是东宫的大门口,金吾卫中有不少是当年的东宫旧部,心里都是向着英宗的,对代宗皇帝一直存在排斥心里却不敢表现出来,如今见了旧主,心中暗自欢喜。于是,又有三分之一的人放下了弓箭。 康王提马上前,朗声道:“众将士,圣上出征瓦剌,今日还朝。二皇子窃取皇位,至今并未得老祖宗认可,今日,你们若是随圣上一同讨伐逆贼,清君侧、锄奸党,必然有高官厚禄等着你们。若是执迷不悟,我们这几千人马也足以踏平皇城,尔等必无全尸。” 英宗坚定的点头:“众爱卿,随朕进宫,石爱卿记住这些兄弟们的名字,朕自然重重有赏。” “多谢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提前布好的线人带头跪下山呼万岁,剩下的一小撮人瞧瞧提着乌金枪、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徐永寒,知道自己不是人家的对手,在望望面带微笑的英宗皇帝。 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降了吧。 东华门打开,石浦带着金吾卫出门跪地迎接,兵不血刃,进了皇宫。 下一道门是奉天门,守门将领是徐彪。连一句废话都没说,徐彪直接开门迎接,带着大队人马往里闯。 “里面什么情况?”徐永寒转头问道。 徐彪赶忙答道:“今日他们似乎听到了一些风声,今晚南书房里灯火通明,墨祁骏那个狗贼也在,还有熙宁侯等人正在商量对策。” 话音未落,内宫之中的金诩卫已经拔刀冲了过来,这些人都是郦太后的心腹,不必多言,短兵相接,喊杀声起。 深宫内院的金诩卫身份尊贵,看惯了后妃们搔首弄姿,却没有什么实战经验。跟京营的五百死士比起来,简直就是一群歪瓜裂枣。徐老七冲锋在前,一路削瓜切菜一般,杀出一条血路,直奔南书房。 三更半夜,这么大的动静早就惊动了整个皇宫,甚至是整个帝都。 郦太后抱着瑟瑟发抖的墨祁驰,站在南书房门口高高的台阶上侧目瞧着庭中的一片血光。大片的金诩卫倒地之后,残余力量不断后退,眼见着胜负已分。 “母后,你不认得孩儿了吗?”墨祁骋一步步走上台阶。 “你眼里还有我这个母后吗?竟然敢血洗皇宫,你是要把我们母子逼死才甘心吧?”郦太后气的嘴唇直抖,上牙打着下牙。 “母后说得对呀,你们母子……祁驰才是你的儿子,朕不是,朕的母亲是被你害死的胡皇后。从今以后,朕不再认你这个母后了。”墨祁骋一步步上前,穿着龙袍的墨祁驰突然噗通跪在了地上:“皇兄,我把皇位让给你,你就饶了母后吧。” “让?”墨祁骋冷笑,“若不是有这么多将士拥护朕,你会让吗?只怕你们已经商讨好了明日怎么杀了朕吧?凌迟处死还是五马分尸?墨祁骏呢,他怎么不在?” 郦太后仰天大笑:“不错,胜者王侯败者贼,哀家不想跟你废话了。”她突然转身一头撞在了御阶之上的琉璃柱上,瞧着自己的儿子,闭不上双眼。 可怜墨祁驰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在这场权利的争夺战中无所适从,眼见着母亲撞柱而亡,趴到母亲身上放声大哭。 “皇兄,你的皇后在这里呢,你若不想让她死,就命这些人都退下。”南书房离南苑不远,墨祁骏找来了原皇后张娟做挡箭牌,这是最后一张王牌了。 “皇上,皇上您真的回来了……”张娟激动的泣不成声,这两年被墨祁骏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的,她甚至几次起了轻生的念头,却被淮王以一家老小威胁,不得不屈从于他的淫威之下。 墨祁骋瞧着自己的结发妻子,两年没见,她竟然瘦成了这样。双目干涩,再无大婚时那般神采。他不能置她的生死于不顾,却也不能为了她而放弃这一切。 “墨祁骏……”徐老七磨着牙上前几步,眸中迸发出嗜血的寒光,惊得墨祁骏连连后退。 “别过来,你在过来,我就杀了她。”墨祁骏勒紧了张娟的身子,手上的钢刀贴在了她的咽喉,已经划破了一个小口,一丝血线淌下来。 “你别乱来。”冉子霖大吼一声。 张娟瞧瞧冷着脸的丈夫,再看看因为妹妹而关心自己的妹夫,心中冷笑。自己的男人都不紧张,别人紧张有什么意思。妹妹嫁了个好男人,一个能保护她一辈子的男人,自己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张娟展颜一笑,像暗夜中凄美盛开的彼岸花:“皇上,臣妾走了,您多保重,愿来生远离帝王家。” 她猛地向前一伸头,鲜血迸溅,身子倒地。 手上的砝码没了,墨祁骏就要扑向英宗,却被徐老七挡住去路,一脚踢翻在地。不等他爬起来,徐老七大步上前,右脚踩住他右脚腕,左手握住左脚腕使劲向上一提,哧拉一声响,喷涌的鲜血染红了他身上的黄金甲。 徐永寒手撕墨祁骏,那根霍霍过无数良家妇女的脏棍子也和紧密相连的原料库分了家,据说这种死法的男人下辈子就要当太监。 英宗复辟,早朝时群臣却出奇的冷静,一起跪倒山呼万岁,似乎英宗不曾离开一样。 半夜里震天的喊杀声,皇宫中流成河的鲜血,还有谁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呢? 皇上加封康王为摄政王,协领六部,总揽全国要事。徐永寒袭定国公之爵,任正一品全国兵马大元帅。冉子霖为内阁首辅,景安侯封为景安公。这一日,追缴淮王余党,对复辟有功者加官进爵,早朝足足到了午时才散。 徐永寒本想回家先在前院沐浴更衣,再去听松苑见妻儿。谁知小媳妇担心他的安危,带着两个孩子在迎门的前庭中等着他呢。两个幼儿无知,在树荫下开心的玩着游戏,冉紫兮却时不时地朝门口张望。 她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睡得那么死,竟然没有察觉丈夫一夜未归。直到早起听丫鬟们说,昨晚皇城的方向喊杀声震天,天不亮就传来奉天殿钟鼓齐鸣的礼乐声。 徐永寒一进大门,就见到小媳妇朝自己奔了过来,也顾不上周围的下人时候瞧着,就要往他怀里扑。 媳妇这是真害怕了! “别,我身上脏。”徐老七却不想这时抱她,身上沾着墨祁骏的血,他不乐意让媳妇碰上。 紫兮被他握住胳膊,便急切的问道:“你受伤没有?” “没有,你放心吧,对付这群饭桶,我还不至于受伤,我去沐浴更衣,你带孩子们去上房等我吧。” 紫兮瞧着男人矫健的步伐进了前院的浴房,心中稍稍安定,哄着两个孩子去上房找老太君。 孩子们围坐在桌边叽叽喳喳的说着话,紫兮不住的回头瞧门口,老太君气定神闲的打趣道:“刚才不是见着了么?怎么还这么着急呢?” 紫兮脸一红,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我是怕他受伤而已……” 正说话间,徐老七换了一身墨色云锦滚边的长袍进来,束起的乌发上还滴着水珠儿,更衬得男人挺拔俊朗。 “以后,你什么都不用怕,你男人也不是吃素的。”徐老七宠溺的揉揉媳妇耳朵,挑唇一笑。 第117章 父女乐 徐老七跟老太君简要汇报了经过,就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吃起饭来。紫兮从他对墨祁骏咬牙切齿的恨意中,似乎明白了什么。 小媳妇低头不语,安静的给女儿喂饭。南瓜蜜豆饭是徐柔最爱的吃食之一,一边香香甜甜的吃着,一边把玩着手上一个荷包。“娘亲,吃鱼……” “好,吃鱼,吃鱼聪明,来,柔柔张嘴。”紫兮认真的摘净了刺,把一块儿红烧鱼喂进女儿嘴里。 男人风卷残云一般很快便吃饱了,见媳妇还没吃就不悦的皱起了眉头:“不是有奶娘么?怎么你还亲自喂她?”自己都吃不上饭,瘦成这样。 紫兮以为丈夫嫌自己溺爱孩子,并没想到是因为心疼她。就柔声道:“我不饿,一会儿再吃就行。” “一会儿吃不就凉了么?我记得你一向喜欢吃热乎的东西。”徐老七靠在椅背上,慵懒的瞧着妻女。 紫兮眼眶一热,心里暖乎乎的,原来丈夫只是关心自己。女人转动白皙的手腕,把勺子里的饭喂进女儿嘴里,就把勺子递到丈夫面前:“要不你喂喂她吧,这两年你都不在家,也没喂过孩子。” 徐老七刚硬的大手捏住小巧的银勺子,接过来软软的女儿抱坐在自己的大腿上。父女俩大眼瞪小眼,你瞧着我,我瞧着你,都觉着陌生又有趣。 “来,柔柔乖,吃饭啦。”徐老七粲齿一笑,舀起满满的一勺米饭给女儿递到嘴边。 徐柔垂眸,长长的眼睫颤动,有点吃惊的瞧着堆得小山一样高的一勺子饭,使劲儿张大嘴,“啊呜”一口吞在嘴里,却因为嘴小盛不下,散落了几粒米在红色棉绸小褂上。 紫兮一边吃饭,一边瞧着这对“陌生”的父女,“你不能一下子喂她那么多,她吃不进去的。” “谁说吃不下,这不都吃了么。好闺女,真给爹面子。”徐老七挑起大拇指,低头凑到女儿面前扮了个鬼脸儿。 “噗!哈哈哈……爹爹好丑。”徐柔含在嘴里的一口饭噗嗤喷了出来,一点都没浪费,全喷在了徐老七脸上。 男人刚硬英挺的面容瞬间变得滑稽可笑,古铜色的肌肤上挂着几颗白米饭粒子,虎虎生威的剑眉上挑着一小块南瓜,嘴角黏住了一颗蜜豆,像媒婆嘴边的红痣一样。 老太君在一旁叮嘱道:“孩子吃饭的时候不要逗她,会卡住的。” 紫兮知道丈夫脾气不好,又跟这个女儿没感情,就怕他因为一脸的狼狈和刚换的新衣服被弄脏而发火,女儿娇弱,不像徐战鹏皮糙肉厚不怕挨打。 紫兮正要抢过女儿,却见父女俩四目相瞪了一会儿之后,竟然同时眉开眼笑。徐永寒甚至用舌尖儿卷了嘴边的蜜豆进嘴,还点头道:“嗯,真好吃,难怪柔柔喜欢,爹爹也喜欢。” 徐柔伸着小胖手乐得手舞足蹈,前仰后合:“爹爹……哈哈……爹爹……” 徐柔拨开娘亲伸过来的手臂,踩着老爹粗壮的大腿站起来,搂着爹爹的脖子,在他脸上“啵”地亲了一口。 徐老七受宠若惊的看看女儿,咧开大嘴哈哈的笑了起来。 一旁大口吃饭的徐战鹏无聊的瞧了他们一眼,对这种哄三岁小孩儿的游戏很是不屑,嗯,他已经快五岁了,不再是三岁的小屁孩儿了。 吃饱了饭,徐老七抱着女儿去浴房沐浴。身上没有了血迹,这次去的是听松苑的浴房。 与热水房那边相连的竹管汩汩的淌下温热清水,还飘着玫瑰和丁香的花瓣,香喷喷的。 徐柔脱光了衣服,迈着小短腿儿跑过去接水流和花瓣,银铃般的笑声在浴房里回荡。 “真好玩儿。”奶声奶气的童声,白白胖胖的小嫩娃。 徐老七把身上的衣服扒干净,走进池子里,抱起女儿。 水已经没到了她的肩下,小姑娘柔软微卷的头发沾湿了,粘粘的贴在颈窝。随着父亲抱起的动作,又伸手抓了一片玫瑰花瓣,调皮的塞进嘴里尝了尝。 “不好吃。”粉红的小舌尖儿一顶,把惨遭蹂.躏的花瓣吐了出来。 “柔柔平时是怎么沐浴的?” “大木盆。”徐柔眨着黑亮的大眼睛,长长的眼睫上挂着水珠儿,小嘴蠕动,露出两颗小虎牙。 “诶?你没在这水池里洗过?”徐老七惊诧。 徐柔撅着小嘴儿摇摇头,哀怨的小眼神儿看向池边的“罪魁祸首”:“娘亲不让。” 紫兮找来了父女俩要换的干净衣服,搭在屏风上,怀里抱着大棉巾坐在一旁,等着给女儿擦身子。见小家伙投过来抱怨的目光,忍俊不禁的笑了:“我怕水深淹着她,没敢让她在浴池里洗过。” 徐老七粲齿一笑,鼓励女儿道:“以前爹爹不在家,你娘担心你,现在爹爹回来了,柔柔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徐柔胖胖的小脚丫踩在老爹宽大有力的大掌上,在水里扑腾着,一会儿去抓花瓣,一会儿随着水的浮力荡秋千,玩累了就像小船一样躺在水面上飘来飘去,老爹的大手托着她的后背和小屁屁,肥短的小腿儿猛地踢起一汪水,打湿了他的脸。 “嘿嘿嘿……”徐柔坏笑着,一双大眼睛呈弯月型瞧着爹爹。 徐老七抱起女儿在她耳边悄悄的低语几句,然后父女两个悄无声息地移动到池边,同时撩起水泼向冉紫兮,打湿了她的裙子。 “讨厌……”紫兮跳了起来,抖落裙子上的水,笑着跑到屏风后面去,露出头来瞧着行凶的父女俩。 “你敢过来吗?”徐老七朝着妻子挑挑英挺的剑眉。 徐柔手里攥起一把水,也坏笑着歪了小脖子:“敢过来吗?” 紫兮朝女儿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我才不上当呢,你们想把我骗下水,一起欺负我。” “嘿嘿嘿……”徐柔也笑着吐了吐舌头。 徐老七递给媳妇一个暧昧的眼神,坏坏的笑了。 男人古铜色的肌肤挂着晶莹的水珠儿,潮湿的乌发粘在脸侧,深情凝视的眼眸异常蛊惑人心。臂弯里抱着的小女娃白嫩柔软,更凸显了他坚硬有力的胸肌和臂膀,棱角分明的五官。 紫兮突然想起昨晚他叼着蜜桃尖儿,无论女儿怎么推他脑袋都不放肯放手的模样,红着俏脸笑了。 “兮儿,想什么呢?怎么脸红了?”徐老七故意逗她,就见小媳妇不好意思的转过身去,迈着凌乱的小碎步跑开了。“哎!你不管我们俩了?我们要穿衣服。” “得了,闺女,你娘羞跑了,咱俩自力更生吧。”徐老七又把女儿在水里涮了涮,自己也囫噜了几把,从水里出来擦身子。 徐老七拿着大棉巾擦身上的水,徐柔捏着一个角也往自己身上招呼,一大一小两个人影扯着棉巾嘻嘻的笑。 “爹爹,这是什么?”徐柔没见过男人小腹下的一大团东西,娘亲沐浴她见过,可是没有这个啊。 “这是……”呃!这个问题好难回答。 徐老七迅速的穿上白色中衣,拿起女儿的小衣服琢磨着怎么穿:“这是爹爹打仗用的东西,打了胜仗就会有好东西,柔柔就是爹爹打了胜仗以后得到的宝贝。” 徐柔并没有听明白打仗什么的,不过有一句话她听懂了:“柔柔是宝贝。” “对,柔柔是宝贝,爹爹的宝贝,将来长大了就是夫君的宝贝,谁敢欺负咱们柔柔,爹爹就揍死他。”徐老七拿着小衣服正比划着,就见媳妇回来了,从他手里拿过衣服,熟练的给徐柔穿上。 七月的天黑的晚,用罢晚膳,天还大亮着。 徐战鹏拉着爹爹教他射箭,于是父子俩在听松苑的前庭练武场里比划开了。下人们搬来了椅子,紫兮坐在葡萄架旁边跟女儿打璎珞玩。 “我也要射……赞。”徐柔粘了父亲一下午,此刻被哥哥抢了去,有点不甘心。小丫头对璎珞不感兴趣,迈着小短腿跑到哥哥旁边,去抢他手里的弓。 徐老七刚刚给儿子讲解了动作要领,手把手的纠正了他的动作,让他自己练习几次。 “柔柔,别捣蛋,你还不能学射箭呢,等你长大了,爹爹教你。来,想不想飞起来?”徐老七有力的双臂架着女儿腋窝把她举过头顶,“高不高?” “高高……”徐柔兴奋的两眼发亮。柔弱的母亲不曾跟她玩过这个游戏,有时徐千叔叔会把她举起来,但是不敢举这么高。 “来,飞一次,柔柔,一二三……”徐老七双臂用力把女儿抛向空中,又稳稳的接住。 女娃肆意的欢笑在国公府里传出很远,父亲带来的欢乐与母亲不同。这个天生胆大爱笑的小丫头,在夏日的黄昏,畅快地享受着父亲的宠爱。 第118章 抢娘亲 月上柳梢,徐柔眼皮有点耷拉,蔫蔫的打着盹。这时爹爹就不吃香了,小丫头偎在娘亲怀里想睡觉。 “让她跟奶娘去睡吧。”徐老七前天晚上就没得到满足,昨晚又在宫中厮杀一晚,午后歇了晌,此刻精力正充沛,自然要跟媳妇好好亲热一回。 紫兮有点舍不得撒手,女儿这两年每晚都跟着自己睡,身边没有她还真不知能不能睡着。旁边跟着的奶娘十分有眼色,从紫兮手中抱过孩子,哄着她去吃樱桃酥醪。徐战鹏的奶娘也赶紧劝小少爷不要练武了,回去睡觉。 安顿好了孩子们,夫妻俩牵着手走向后院的浴房。紫兮忽觉身子一轻,腾空被抱了起来。 小媳妇疑惑的眼神看过来,徐老七大咧咧的一笑:“手痒,想抱你了。” 媳妇娇羞一笑,把头倚在他宽厚的胸膛上,静静的听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暮夏的夜很美,一缕清辉款款而泻,流淌着温润漫妙的气息。在这样让人沉迷的夜色里,心柔柔的,淡淡的,仿佛是一首安静的诗,悠然而淡远。走到后院的路不长,可是他并没有似以往一般大步虎虎生风,而是有着享受这份回家路的心情,抱着她缓缓前行,沉醉于后花园十亩荷塘飘过来的清香。 紫兮默默抬头,凝望着丈夫刚毅的脸庞,不语,在这片安静的时光里,感受到一场心灵的花开。月明风清,花香泠泠,萤舞蛙鸣。在七月的夜里,她想为他泼墨缱绻一道小令,纪念相逢。为他拨弦奏一曲琴筝,唯美的音符化为永恒。 男人低头看向自己心爱的妻子,清澈明亮的瞳孔,弯弯的柳眉,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白皙无瑕的皮肤透出淡淡红粉,薄薄的双唇如玫瑰花瓣娇嫩欲滴。双十年华的女人,成熟妩媚,给他生了一双儿女,承受了他多少欢爱。绛绡缕薄冰肌莹,雪腻酥香。 男人的心思天生就和女人不同,他越是喜欢她,越是想狠狠地疼她,轻薄的裙裾挡不住小媳妇玲珑的曲线,虽是腰身太过于纤细,可是胸前的丰盈却并没有随着孩子长大而变小,依旧鼓鼓的,难怪女儿总要握着才肯睡觉。若不是母亲不允,她恨不能每天都吃几口呢。 他也想吃…… 当温热的香汤点燃满池的暧昧,小女人嗔娇浅醉,飘香的玫瑰花瓣落在她白玉般的身子上,如火种一般点染了男人体内熊熊的烈火。正如这夏夜里的蜻蜓与菡萏,正在完成美丽的和亲。而蝉虫做着最炫耀的看客,撕心裂肺的用寂寞煽情。 氤氲的热气笼罩着一对忘情的男女,身子动,翘臀颠,一阵昏迷一阵酸…… 几度登顶,小媳妇全身滚烫轻颤,无力地倚在丈夫怀里,任由他的大手在全身游走,美其名曰帮她洗干净。 他坐在池边的汉白玉台阶上,掰开女人双腿,让她跨坐在自己腰间。热水蔓延至胸前,他双手捧着一对白腻的丰盈,吃了个够。几片调皮的玫瑰花瓣似乎要来和她比一比红润,随着涟漪荡漾到他下颚,被他大手一挥向远处飘散。 粗粝的手指向下探去,划过娇嫩的软肉,她身子一阵轻颤。虽是瞧不见,但她敢肯定那里已经十分红肿了,虽是老夫老妻了,却因两年多的分离,使空置许久的身体无力承受这般狂放的给予。 “我累了……回房吧。”小媳妇轻柔的声音带着颤动的娇喘,引得男人又要硬起来。 看看怀里可人儿的模样,男人轻轻一笑:“好,先让你歇歇,明日再说。” 男人抱着媳妇出了水,轻柔地把她放到地上。两条白玉般的长腿几乎站不住,颤抖着偎在他身上,被他用大棉巾擦拭身上的水珠。 “头发要多擦一会儿,免得着凉。”他享受着赤身相拥、肌肤相磨的曼妙感觉,长臂把媳妇圈在怀里,大手绕到背后给她擦拭着如墨般的长发。 “媳妇儿,又硬了。”抱着娇软的女人进了被窝,瞧着她惹人疼的小模样,男人实在不忍心再强压上去。 “别……求你了……我不行了……”小媳妇往他怀里缩了缩,安静的合上眼。 “好吧,那咱们说说话,这两年你都是怎么想我的?”男人精力充沛睡不着。 “嗯。”紫兮应了一声,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男人轻轻的笑了一声,抱着媳妇闭上了眼。却警觉的发现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从隔壁屋里传来,由远及近。 什么人敢夜闯国公府? 徐老七面色一凛,抱着媳妇不动声色的倾听动静。从脚步声判断,不是功夫高的高手,可也不像是脚步沉重的人。嘴角一勾,他知道来人是谁了。 小家伙摸着黑蹭到床边,伸出两只小爪子揪着床褥就往上爬。“娘……娘……” 故意不动弹的徐老七怕她吵醒媳妇,就转过身子,把小丫头抱到床上,搂在怀里。“你娘睡着了,柔柔跟爹爹睡吧。” “不要,我要娘……”徐柔愣了一瞬,就想起了爹爹是谁,却还是固执的推开他,坚定的从他身上爬过去,挤到母亲身边。 “柔柔乖,你娘累了,来找爹爹。”有力的大手去抓女儿过来,谁知小丫头急眼了,小爪子如雨点般挠向他身上,小短腿用力的踢腾着:“你走开,讨厌,我要娘亲。” 小丫头哇地一声大哭起来,紫兮被吵醒,睁开惺忪睡眼就瞧见朦胧月光下,父女俩正在半夜干仗。 “柔柔别闹,过来睡吧。”紫兮伸手抱过孩子,放在大床里侧,侧身对着女儿睡下。徐柔双手摸在一对儿饱满的丰盈上,安静的睡了。 徐老七纠结的瞧着媳妇迷人的后脑勺,很不乐意。果然是有了孩子忘了爹,这一晚上,就只能对着她的后脑勺了。 早晨醒来之后,就见到了诚惶诚恐地跪在卧房外面的奶娘。徐老七冷冷的哼了一声:“孩子走了你都不知道,还好这是她找对了,到我们身边来,若是走错了,出了什么意外,你担得起么?” 奶娘吓得冷汗淋漓,连连磕头。徐柔一直跟着夫人睡,所以晚上自己都是一觉睡到天亮。 “打五十板子,滚出府去。你们都听好了,不要以为夫人脾气好,就偷懒耍滑,但凡让我发现谁不尽忠职守的,都没有好下场。”徐老七冷冷的下了命令,下人们都颤了三颤。 “娘,我不要跟奶娘睡,要跟娘。爹爹坏,让爹爹走。”徐柔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母亲温柔的给自己穿衣裳,兴致勃勃的告小状。 “柔柔,还要不要飞飞呀?敢说爹爹坏。”今日不上早朝,徐老七乐呵呵的逗女儿。 “要要……爹爹好。”徐柔伸出小胖手,搂住爹爹凑过来的脖子,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你这小墙头草。”男人大大咧咧的笑笑,抱着孩子到花厅用膳。 “皇上在西苑安排了晚宴,要宴请几位重臣及家眷,也没外人,你上午收拾好,一会儿我去军中转转,和将士们一起用罢午膳再回来接你们。”徐老七很快吃完,瞧着给女儿喂饭的妻子,满眼柔情。 “孩子也去呀?”紫兮回头。 “孩子们从小就应该见见世面,就带着去玩玩吧,用膳的时候让奶娘带着去偏殿吃就行了。”徐老七起身在儿子头上揉了一把,朝着门口走去。 徐战鹏转头看向父亲高大的背影,张了张嘴,没敢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徐永寒带着兵部的几个人穿着常服进了中军大营,却见并无士兵操练,心中疑惑,走进一座军帐一瞧,顿时气得七窍生烟。 一群士兵光着膀子正围在八仙桌边上赌钱,桌子上还摆着两壶酒、一只烧鸡。 徐永寒气的一脚踢翻了桌子,士兵们吃惊转头,齐刷刷的看了过来。一个络腮胡子的小队长骂骂咧咧的晃了过来:“哪里来的傻大个儿?敢在军爷的地盘上捣蛋,活腻了?” 他挥拳打了过来,徐永寒连躲都没躲,抬手就抓住了他的手腕,反手一拧,嘎巴一声响,手臂便脱臼了。飞起一脚踢在那人的大胡子上,整个人飞了出去,撞在倒地的桌子上,磕掉了两颗牙。 人群中有几个老兵是认识徐永寒的,赶忙跪倒地上,高呼:“参见徐将军……不,徐元帅。”昨日人们已经听说英宗复辟,徐永寒任天下兵马大元帅,兼任兵部尚书和中军都督。可是那是当官的事,跟他们这些小兵没多大关系,这两年纪律越来越松散,已经玩惯了,所以他们今日一如既往的玩乐,对于谁当都督并没太在意。 连着查了几座营帐,都是混乱不堪,乌烟瘴气。 徐永寒刚刚传令让军士们都到校场集合,就见辕门处起了争执。 第119章 说威武 辕门处一对老父妻正拉着守门士兵大哭,貌似要闯军营。见徐永寒威风凛凛地过来,就知道这位是主事的大官。 “大人,大人救救我们的女儿吧,我们老两口老来得女,就这么一根独苗儿。昨日黄昏在山脚下被人劫走,找了一夜才循着马蹄印找到了这里。官爷,不论女儿是生是死,都让我们瞧一眼吧。”老爷子哭的老泪纵横,扶着身边快要晕倒的老婆子。 徐永寒拧起了眉头,军中竟然会有强抢民女的事? “你们可见有人带了女子进来?”徐永寒冷着脸问守门士兵。 “说话呀,哑巴了?还等着大元帅亲手教训你们不成?”兵部侍郎上前一人赏了一脚,两个士兵才嗫嚅着说道:“是,是佥事大人半夜时分带了个姑娘回来……” “佥事是谁?”徐永寒回京不过几日,只听说中军都督是熙宁侯世子,那日闯宫复辟,熙宁侯在宫中逃脱,昨天下午景安公已经带兵血洗了熙宁侯府,阖府上下一百多口一个活口没留,世子也死在家中,竟没听说过这中军佥事是哪个。 兵部侍郎答道:“回大人,是太傅贾大人的儿子贾兰涛。是淮王贾侧妃的亲哥哥。” 徐永寒点了点头,命人带路去贾佥事的营帐,两位老人家跟在后面惶恐不安的进了中军大营。 贾兰涛在被窝里还没起,就被人一把揪到了地上。被窝里还有一位昏迷的姑娘,徐永寒扫了一眼就转过身去,一脚把贾兰涛踢到了账外。 “混账东西,你是什么人,敢动你爷爷?”贾兰涛前几日上山打了几天猎,昨晚才回来,顺道在山脚下抢了一个背着一捆柴的姑娘,并不知道朝中已经变了天。 凑过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有人心中冷笑:这家伙只嫌自己命长,还敢说自己是爷爷,人家正经的爷爷是老定国公,你连人家一根毛都比不上。 帐中传来老两口大哭的声音,原来那姑娘已经断气了,怎么都唤不醒,身子都有些凉了。 “真他妈晦气。”贾兰涛光着腚坐在了地上,懊恼自己竟然抱着个尸体睡了半宿。 徐永寒冷冷的瞧着他,半晌不说话。 老两口给闺女穿好了衣裳,由老头子背了出来,老太婆失去理智,再也不惧怕这些军爷了。扑到贾兰涛身上使劲挠了起来:“你个杀千刀的,我家好好的闺女……你个不是人的东西……” 贾兰涛一个大老爷们儿自然比她有力气,挥拳要打,被徐老七一脚踢在了地上。抽出守帐士兵的佩刀便抹了他的脖子。 “你们回去只管跟父老乡亲们说,以后若再有士兵为祸乡里的,只管来找我徐永寒,自然给你们做主。”他转头交代了兵部侍郎好生安顿一下老夫妻,就带着人们去了校场。 一番严厉的训话之后,士兵们全都低头不语。佥事被杀,赌钱的士兵被痛打三百板子,人们心里敲着小鼓,心肝肺一起颤抖,对高台上冷着脸的国公爷、大元帅惧怕至极。 在军中和众将一起用过了午膳,徐永寒才知道这两年不仅军纪差,伙食也差到不行。将领们只是吃的清水煮白菜,士兵们都是喝得菜汤,根本就吃不饱。 细问下来才知道,是熙宁侯世子任都督时贪污军饷,导致军中缺粮少衣,连长矛都不足每人一根。 气哼哼的离了中军帐,徐老七回家接媳妇孩子。 第一次跟着爹爹出门,两个孩子都很兴奋。这两年京中混乱,除了回娘家,紫兮几乎不出门,必须参加的红白喜事就随着老太君一起去,把两个孩子留在家里。所以,这两个孩子出门的机会少的可怜。 把母女俩抱上马车,徐战鹏背着手小大人一般盯着徐老七的乌骓马:“爹,我想骑马。” 徐老七粲齿一笑:“好儿子,有胆量,来跟爹一起骑马吧。” 徐战鹏身量较高,跟六七岁的孩子差不多,长得壮实、胆子也大,早就想学骑马了。可是徐老七不在家,谁敢让这位世子爷冒这个险。冉紫兮更是连想都不敢想,若是摔着了、踩着了可怎么办? 徐老七抱起儿子飞身上马,小家伙双手紧紧攥着马缰,双眼放出晶亮的光芒,兴奋地真想扑下身子抱抱马脖子。可是他不敢,这匹大马太高了,坐在上面俯视地上的一切,连平日里觉着很高大的徐千叔叔也变矮了。 “骑马要用双腿夹紧马肚子,两手紧握缰绳……”徐老七给儿子讲解骑马的要领,紫兮掀开车帘担忧的望过来:“孩子还这么小,你可千万不能松手啊。” 徐老七转头看看妻子,笑道:“你就对你男人这么没信心?骑个马我还能摔了他?” 紫兮也觉得自己有点多余,就放下车帘,退到一边。徐柔圆滚滚的小脑袋却钻了过去,瞧着大哥骑在马上的神气模样很是羡慕,撅起小嘴儿喊道:“爹爹,我也要骑马。” 徐老七拨转马头过来,大手揉揉女儿头顶,宠溺的一笑:“这次带你哥哥,下次带你骑马。” 前后左右簇拥的几十名侍卫把宽大的马车围在中央,走在帝都宽阔平坦的大街上,威风凛凛、浩浩荡荡,过往行人纷纷避让。 紫兮怀里抱着女儿,透过摇摆的车帘时不时地瞧一眼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丈夫。他背脊挺直,侧脸英俊,偶尔俯身跟身前的儿子说几句话,满脸都是慈父的柔情。 能有这样的丈夫,女人满意极了,唇角不由自主的翘起,低下头悄悄的笑了。 “娘,你笑什么?”徐柔黑葡萄一般的瞳仁好奇的瞧着母亲。 紫兮在女儿肉嘟嘟的脸上亲了一口,指着车帘外面低声道:“你瞧瞧你爹,是不是很威武啊?” 徐老七似乎听到妻女在说什么,转过头来正看到扒着车帘缝隙偷窥的两个“花痴”。 “怎么了?”男人朗声问道。 徐柔两只小爪子扒着车窗,用洪亮的小嗓门答道:“爹爹,娘亲说你威武……” 紫兮脸腾地一红,把小叛徒一把拽回来,再也不敢去碰那车帘了。 “哈哈哈……”徐老七一上午的阴霾心情,在这一刻一扫而光,朝中的事情总会有各种状况,家里的温馨才是快乐的源泉。 离得近的徐千等人也都听到了那句话,纷纷抿唇偷笑。难怪七爷对夫人爱不释手,享着高官厚禄却没有纳妾的心思,这样全心崇拜自己丈夫的女人谁能不爱?在他们眼中,夫人确实也值得尊敬,七爷失踪两年,这个柔弱的小女人硬是坚持着伺候昏迷的老太君,一视同仁的带着三个孩子,撑着一个偌大的家族,苦守两年空房。如今七爷回来了,她又成了那个娇娇羞羞的小女人,一心相夫教子。 西苑中繁花盛开,绿草如茵,几只丹顶鹤在太液池边悠闲地蜷着一条腿小憩。 徐老七下马把儿子轻轻放到地上,就过去打开车帘,抱着母女俩下了车。 紫兮抬眼正瞧见对面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上走出来一位盛妆丽人,两名宫女一左一右扶着她,踩着跪地的奴仆后背下了马车,正是许久未见的九公主。她身后的奶娘抱着一个三四岁的男娃,白白净净的小脸儿、细胳膊细腿的身子与徐战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看到杨琼,紫兮脑海中马上闪过杨睿中箭身亡的画面,心中一颤,看杨琼的眼光多了几分复杂。 “拜见九公主。”紫兮规规矩矩的行礼。 “末将参见公主。”徐老七不情不愿的拱拱手,算是对皇家规矩的尊重。 “免了吧。”九公主高傲的扬起下巴,带着几分不屑扫了一眼冉紫兮。 徐永寒见她看媳妇的眼神不好,心中就有几分不悦,又不好对一个女人怎样,就从妻子手中接过徐柔,柔声道:“咱们走吧。” 徐战鹏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追着一只绿孔雀往前跑,想让它开屏。 “傻儿子,那是雌孔雀,开不了屏的。”徐老七呵呵笑着跟了上去。 紫兮紧走几步,靠近儿子身边:“这种尾巴上没有尾羽的是雌孔雀,只会下蛋,不会开屏。你瞧那边那一只,长着五彩绚烂的孔雀翎的才是雄鸟,那个才能开屏呢。” 徐战鹏欢喜的去追那一只拖着大尾巴的孔雀,却见它连跑带飞的居然上了假山,便不假思索的追了上去。 “儿子,高处危险,快下来。”紫兮赶忙喊道。 徐老七没说话,把女儿交到媳妇手上,沉稳的跟了过去:“你不用管他,让他摔一次才能牢牢记住。” “会把孩子摔坏的。”紫兮着急了。 徐老七呵呵一笑:“你男人是摆设?” 夫妻俩正说着话,就见那边徐战鹏已经爬上假山,却一脚踩空从高处掉了下来。“爹……”危急关头,小家伙下意识的喊了一声爹,两天时间,已经弥补空白了两年的爹爹位置。 紫兮刚转头看过去,就见男人已如离弦的箭一般射了出去,双脚稳稳站定,有力的臂膀牢牢接住掉下来的儿子。 第120章 这男人 徐柔把一张小嘴咧成了鸡蛋型,吃惊的瞧着爹爹飞一般的冲出去抱住了哥哥。“爹爹,我也要,柔柔也要玩……” 徐老七绷着脸把受了惊吓的儿子放到地上,一本正经的教训道:“以后你要记住教训,勇敢是好事,但是要用脑子,傻乎乎的蛮干就会吃亏的,明白吗?比如要上高处,就要考虑会不会掉下来,在水边玩,就要像会不会掉进水里。” 徐战鹏惊魂未定的喘着粗气,认真的点了点头。 徐柔扑进爹爹怀里,抱着脖子蹭蹭:“爹爹……威武……” 今天刚学会的新词就拿来奉承老爹了,美得徐永寒哈哈大笑。紫兮摸摸儿子的头,柔声道:“你爹跟你说的话记住就好了,别怕,爹爹会保护你们的,咱们走吧。” 男人高高举起女儿,驮在肩上,女人牵着儿子的手跟在一边,一家人有说有笑的走在树荫里。太液池边的垂柳轻摆着柔嫩的枝条,男人一手扶着女儿,一手帮妻子挡开吹过来的枝条,不让它们打在媳妇身上。 太皇太后今日身子好些,也来西苑凑凑热闹,散散心。瞧着前面温馨的一家人,朝着走过来的九公主直叹气:“你瞧瞧,这男人,哀家给你选的驸马,疼妻爱子又有本事,哪一样不好?你偏偏不乐意,如今独自守着空房,也该想想再找个人了。” 九公主瞄了一眼前边的一家四口,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养男宠的事太后不知道,这等事谁敢到太后面前嚼舌根子。不过男人没出息也有没出息的好处,她敢当着杨睿的面跟男宠调笑,若换成徐老七是自己的驸马,那她早就没命了。那个冷硬的男人,才不管你是不是公主,敢给他戴绿帽子,肯定要身首异处的。 不过真没想到他竟然对妻子态度这么好,跟年少时的脾气相比简直是换了一个人。 走到荣庆殿门口,就见墨灏琛正从冉紫兮手里接过一个用草编成的小兔子,见了太皇太后,就开心地跑过来:“老祖宗,看我的小兔子。” 瞧见重孙子,太皇太后从心底里高兴,摸摸小家伙儿的头,笑道:“你父王呢?” “父王跟皇伯爹在一起,到殿里去了。”墨灏琛笑嘻嘻的答道。 “皇伯爹?这是什么称呼?”太皇太后失笑。 众人过来见礼之后,康王妃解释了称呼的由来。 原来,那日皇上刚刚从瓦剌回来,夜晚进了康王府,沐浴之后穿上康王的衣服坐在椅子上喝茶。莫灏琛进门就扑到皇上腿上,脆生生的叫了一声爹。 当时英宗十分激动,虽是没敢贸然应声,却也欢喜地瞧着小男娃盯了半晌。 康王训斥道:“不准乱叫,叫皇伯父。” 英宗明白过来这是康王的儿子,心中竟然有几分失落,无奈的瞧着小家伙,等着那一声皇伯父。 “皇伯爹。”莫灏琛笑嘻嘻的。 “什么皇伯爹?叫皇伯父。”康王绷着脸训斥调皮的儿子。 “子不教,父之过。父就是爹。”小家伙儿摇头晃脑地背着《三字经》,说的头头是道。 英宗哑然失笑,拉住小侄子一把搂在怀里:“就叫皇伯爹吧,这称呼好,亲切。” 康王妃说完,众人大笑,太皇太后瞧着重孙子嗔道:“就你花花肠子多,咱们墨家的孩子,十个人加在一起也没你心眼子多。” “我也要小兔子。”杨琼从奶娘怀里挣脱,走到莫灏琛面前。 “好吧,那就孝敬小表叔吧。”莫灏琛小大人似的模样惹得大家又是一阵大笑。 众人簇拥着太后往里走,皇上和康王迎了出来,杨琼手里的草兔子掉在了地上,又飞快的捡起来,却被九公主一巴掌拍在了地上:“脏,不要了。” 杨琼眼巴巴的瞧着,舍不得走开,又不敢忤逆母亲再次捡起来。徐柔对这个白净的小哥哥感觉不错,瞧见他盯着地上的草兔子,就迈着小短腿儿颠颠的跑过去把自己手里的塞给他:“哥哥,给你。” 杨琼平时在家里没有玩伴,是个孤僻内向的孩子。敢跟莫灏琛要东西,是因为跟他熟,如今一个陌生的小丫头硬要塞给他一个东西,情急之下一把推过去,把徐柔推了一个屁股墩儿,小丫头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宝贝女儿受了委屈,徐老七大步过去,冷着脸抱起女儿训道:“你这丫头怎么傻乎乎的,干嘛拿热脸贴人家冷屁股。” 紫兮见他倔脾气又犯了,赶忙打圆场:“小孩子们不懂事,你较什么真呢?” “是啊,七哥,就算看在他爹的份上,你也该对这孩子另眼相……”康王本是好意提醒,却突然发现自己好像说漏嘴了,赶忙闭了嘴。 徐老七却是听出了端倪,九公主也猛地看了过来。 康王在四道探究的目光中,讪讪的笑笑:“我的意思是说,杨琼没了爹,性格自然孤僻一点,应该对他宽容些。” 九公主却不肯被糊弄了,厉声问道:“祁骁,你少跟我打马虎眼,杨睿死的不明不白,连凶手都没找到。说是宫里有刺客,怎么那刺客偏就跟他有仇?看来你是知道原委的。” 康王翻翻白眼,暗骂自己自做孽不可活。只得厚着脸皮,嘴硬到底。 徐老七隐约觉着有内情,却又想不明白怎么回事,扫了一眼牵着儿子的手默默往前走的媳妇,没往她身上想。媳妇是个安分守己的女人,绝不会去招惹别的男人,这一点他有信心。那么杨睿究竟跟徐家有什么纠葛呢? 九公主也在暗暗思量,莫非杨睿的死跟徐家有关?不然,墨祁骁为什么单单要徐老七对这个孩子另眼相看呢? 康王招呼奶娘们把几个孩子带到偏殿用膳,众人在正殿落座。 九公主心中存着疑问,眼神就免不了往徐家这边瞟。看在太后眼里,只当是她后悔当初没嫁给徐老七了,可是事已至此,也只能在心里莫莫叹气。 老七如今对媳妇疼的那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一顿饭下来,仅是给媳妇夹菜就夹了十几回,这要是放在从前,在家里或许有这种可能,在众人面前那是想都别想,徐七爷是最大男人范儿的那一个。只能媳妇伺候他,他绝不会伺候女人。 阿倩在桌子底下悄悄用手捅墨祁骁,示意他看对面的桌案后面。康王笑道:“七哥,这次从瓦剌回来,你竟像变了个人似的,我记得当初新婚时三朝回门你还在安平侯府甩脸子呢,怎么如今脾气这般好?我家阿倩都羡慕妹妹了。” 徐老七举杯跟康王遥遥的示意一下,干了一杯极品女儿红。“我乐意。” 徐老七傲娇的表情与刚才瞧着媳妇的宠溺神态截然不同,引得众人大笑不止。 韩斌在一旁说道:“你们不知道,若不是惦记着七嫂,恐怕七哥就回不来了。我们掉下悬崖以后,七哥伤势重,昏迷了三天三夜,嘴里一直念着七嫂的名字。醒过来以后,山中无医无药,他硬是忍着疼,自己把断骨给接上了。那么多掉落悬崖的,哪有生还的?七哥每日疼的把手都挠烂了,却跟我说老婆孩子在家呢,他得回来……” “够了,闭嘴。”徐永寒冷了脸,扫一眼韩斌,后者吓得一缩脖子不敢说话了。 冉紫兮早就听傻了,手里的筷子掉在地上都浑然不觉。“你……”小媳妇含泪的眼眸看过来,徐老七不好意思的别过脸去吃菜。 紫兮默默的泪流满面,若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真想扒了他的衣裳瞧瞧。 自从知道了这件事,小媳妇就吃不下去了,默默的垂首坐在那里,瞧着他的眼神都是心疼,气的徐永寒瞪了韩斌好几眼。 好不容易晚宴散了,孩子们被奶娘带回别院里休息,徐老七拉着妻子的手到太液池边散步消食。 “哪有韩斌说的那么严重,你不用太紧张,没事的。”小媳妇低头不语,男人只得一路走一路说,好不容易才劝的她放下纠结,和他沉浸在夏夜迷人的月色中。 “你瞧,那边有座画舫,我们上去吧。”徐老七抱起媳妇小心翼翼的放到船上,便去木桩上解开缆绳,跳上船头。 一队巡逻的金吾卫从旁边经过,为首一人大声笑道:“七哥,大晚上的,你这是要金屋藏娇啊?哈哈哈……” 徐老七瞥了一眼狂笑不止的徐彪,冷声道:“明日一早,你到皖竹苑来找我,我有话问你。” “七哥,不会吧,这么点小事还要报复我一下?”徐彪不敢大笑了,绷着脸偷笑,肩膀一耸一耸的。 “我找你有正经事,少胡说,滚吧。”七爷不悦了。 “好,我明早肯定到,七嫂,我先走了,七哥今儿火气大,让他好好泻泻火。”话音未落,徐老七随手扔过来的一个木橛子正中他的脑袋,徐彪嗷的一声跑远了。 “死小子,说话没把门的。”徐老七上前拉起羞红了脸的媳妇进了舱中,自己坐在舱边悠哉地划着浆。 “兮儿,还记得上次来西苑吗?一晃五年了,忙活着打仗又忙活着生了两个孩子,咱们竟没有什么花前月下的时光,今后我陪着你四处逛逛,把以前丢了的甜蜜都补回来。” 男人笑得温柔,俊脸在月色下赏心悦目,可是紫兮越看越觉得心里抖,月色阑珊,荷香扑面,寂静无人的夜晚,孤男寡女的画船,他究竟想做什么? 第121章 宠妻日常1 “五年前那一回,也是在太液池边,你还骂我呢,说不要我了。”小媳妇撅起了嘴。 “嘿嘿!还跟我记仇呢?傻媳妇,我那是吓唬你呢,怎么舍得不要你呢?”徐老七瞧着她撒娇的小模样真想亲一口。“过来,坐我身边。” 小媳妇听话的走过来,拢拢裙子想跟他并排坐,谁知男人大手一伸,就分开长腿,扶着她的纤腰按在了自己大腿根上。 “你……”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离我那么远干嘛,这样多亲热。”徐老七厚着脸皮挺挺窄臀,让两个人的接触更紧实些。 “让人看见怎么办?”小媳妇娇柔的声音在暗夜中格外撩人。 “你瞧瞧四周,别人得有多好的眼神儿才能看得见?”徐老七满眼柔情的瞧着自己的女人。 紫兮放眼四望,这才发现小船已经到了湖中央,被数不清的荷花包围,岸边的百年垂柳都变小了许多。船舷边一朵摇曳的粉荷上挂着水珠,在月光下晶莹剔透,美不胜收,旁边一朵莲蓬上停着一只蜻蜓,扇动着翅膀瞧着他们。 见媳妇喜欢,徐老七大手一伸就把粉莲和莲蓬折断,递到女人面前。 紫兮甜甜的一笑,接过花闻了闻清香就插在了船篷上瞧着:“真美。” “不如你美,我家兮儿最美了,谁都比不上。”船卡在荷花丛中划不动了,徐老七索性放开船桨,一双大手抱住了媳妇纤腰。 “我剥莲蓬给你吃吧。”隔着薄薄的夏衫,紫兮早就感觉到了越来越硬的存在,却恍做不知。 “好。”男人调整了一下姿势,隔着衣衫磨了磨。盯着媳妇柔嫩的小手灵巧的掰开莲蓬,拇指和食指的指尖捏起一个莲蓬子,剥去绿色的外皮,又捏开白白的莲子,取出绿色的莲心扔掉。继续用两个小巧的捏着莲子给他送到嘴边。 男人喉结一动,咽下一口口水。 张嘴含住莲子,顺势在她指尖上吮了一口。 “好吃吗?”小媳妇晶亮的眸子看过来,像暗夜中闪烁的星辰。 “你尝尝就知道了。”她正想再剥开一个自己尝尝,却被他拉到怀里俯身亲了过来。 新鲜莲子的清甜沁入口中,没有吃到莲子,却含住了一根*的舌头。小女人低呼一声,就被他搅动舌尖儿,扰乱了呼吸和心跳。 “忍不住了。”男人嗓音黯哑,情潮澎湃。隔着薄薄的夏衫,灼热的温度快要把她融化了。他一把扯了腰带,把裤子褪至膝上,扯下媳妇白色底裤,扶着她的腰稳稳的坐下去。 乳白色的月光温柔地抚摸着精美画舫,透过一块晶莹的琉璃瓦,一缕月光照在小媳妇的下巴和领口上。红艳艳的小嘴儿在暗夜中更加诱人心神,瓷白的肌肤晕染了一层粉红,延伸到领口处,惹得他大手一伸,便扒开交领的上襦,吻在了丰满、香滑的鼓起处。 小船在水中轻轻荡漾,已然习惯了男人强有力的给予方式,今日她第一次体会这种软磨轻摇的欢爱。痒痒的酸酸的,让你恨不能抓他挠他,却又想抱他吻他。 别样的酸软随着小船的摆动涌遍全身,如同置身云端,又像陷入极软的卧榻。身子似乎都不是自己的了,头脑中唯一还明白的一点就是这个顶着自己的男人是孩儿的爹,是她最爱的、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 小媳妇丢了一回之后,就想回去。他却依旧挺拔,不肯离开。 “咱们家也有十亩荷塘,把闲杂人等清理了,可以更安心的在里面逗留,可是这里毕竟是皇家园林,万一有人来了……” 小媳妇娇喘微微的声音,加重了他的心驰沈荡,若不是硬撑着,就全都给了她了。他大口的喘了几口气,说道:“五年前就想把你办了,现在故地重游,就像回到从前一样,和自己后花园怎么能一样。再说了,你不觉得在这里亲热,有一种婚前偷情的感觉么?” 瞧着自己男人坏坏的笑脸,紫兮无力的俯到他胸前,双手发坏的黏住了两颗小突起,在他的喉结上吮了一口,果然,成功的感受到一股灼热喷在了体内。 “兮儿,你学坏了……哦……”男人舒服的不行,抱着妻子狠狠的吻了个天昏地暗。 夫妻俩在太液池的荷花丛中享受够了,才整理好衣裳,慢悠悠的摇着浆回到岸边。 “来,我抱你。”徐老七拴好绳子,跳到船头抱起自己的女人。紫兮伸出柔软的双臂抱住了他的脖子,撒娇道:“不准放手哦。” 男人轻笑:“天皇老子让我放手我也不放,这可是我一辈子唯一的女人,金贵着呢。” 旁边是望月轩的小竹林,九公主睡不着正坐在石桌前,对着月亮发呆。猛然看到门口走过的两个人,听到这样一句不算誓言的保证,心里很不是滋味。 谁不想一家和美,有个疼爱自己的丈夫,有几个活泼可爱的孩子。可是,自己没有这个福分。宋逸,她又想起了那个风姿俊朗的状元郎,一去数载,杳无音讯。 徐老七和妻子一路低语轻笑着回了自己的小院子,两个孩子早就睡着了。紫兮过去瞧了瞧,就放心的去沐浴,休息了。 半夜时分,徐柔醒过来,又大哭着找娘亲。奶娘实在没办法,只得给紫兮抱了过来。气的徐老七大骂奶娘没本事,喝令魏嬷嬷明日多找几个奶娘来,哄好了柔柔重重有赏,哄不好乱棍打出。于是,从第二日开始,徐柔就拥有了六个奶娘的超大阵容。 清早起来,就见徐彪早就站在了院子里。徐老七瞧瞧正在给孩子穿衣裳的媳妇,默不作声的出去,叫着徐彪去了太液池边。经过望月轩的时候,九公主正牵着儿子杨琼的手出来,见到一脸高冷表情的国公爷不屑的哼了一声。 “拜见公主殿下。”徐彪单膝跪地行礼,徐永寒拱了拱手算是行礼了。 清晨的太液池边很是安静,徐永寒四下望望没有闲杂人等,这才站住脚步。 “七哥,昨晚爽了吧?”徐彪嘿嘿笑着。 “少废话,我问你,杨睿是怎么死的,你可知道?”昨天康王分明话里有话,徐老七想弄个明白。 徐彪一愣,惊疑问道:“他死就死呗,你问这个干什么?” “昨日康王提起杨睿,倒像是咱们徐家欠他人情似的,我就想知道他究竟怎么死的,跟咱们家有没有关系。”徐老七远望着池中央的荷花丛,有点走神,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昨晚小媳妇的柔情。 徐彪偷眼瞧着徐老七的表情,又想起刚刚九公主的倨傲,心里不太舒服。若是七哥知道了真相,只怕以后就在九公主面前抬不起头来了,便咬了咬牙道:“听说杨睿是被刺客所杀,一箭射死的。至于说这刺客为什么偏偏要杀他,就没人知道了。也有小道消息说是被九公主的男宠杀的,那人才是杨琼的亲爹,想当驸马。反正,怎么说的都有,人死的时候,谁也没瞧见。跟咱们徐家,那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徐老七相信徐彪,并没有盯着他的表情,听到的也正是他想要的答案。便点点头,理直气壮地回去带媳妇孩子陪太后赏花。 九公主神情依旧冷漠高傲,徐老七对媳妇孩子柔情似水,看向九公主时眼神冷的掉冰渣。 “爹爹,天上有一朵花。”徐柔白嫩嫩的小手指着一棵参天的上百年垂丝海棠。 海棠花本是在春夏之交盛开,这种暮夏时节还能开花的海棠十分罕见。透过斑驳的树影,依稀可见一串海棠花红粉相间,娇艳异常。 “爹爹带你飞起来去摘花好不好?”徐老七单手抱紧了女儿。 “好哈好……”徐柔狂乱的点头,对于飞到天上去这件事,十分感兴趣。 高大的男人飞身跃起,伴随着小女儿的稚嫩惊呼,摘下那一串娇美的海棠花,放在了女儿手里。 一旁的人们都瞧得傻了眼,即便康王会点功夫也差得远,谁能抱着孩子轻而易举的跃起几丈高?最让女眷们羡慕嫉妒恨的是,徐老七竟然从女儿手中折下一朵并蒂海棠,温柔的给妻子插在了发髻上。 紫兮知道他一贯要面子,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自己戴花,顿时羞红了脸,不好意思的低头瞧着自己的鞋尖。 “柔柔,看你娘好不好看?”徐老七不好意思逗媳妇,就逗女儿。 徐柔认真的瞧了瞧,然后很用力的点点头:“好看,不过我觉着小哥哥更好看。” 徐老七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才发现折花时掉落了一朵在杨琼头上,九公主也蓦然发现儿子束发的小银冠上安静的躺着一朵垂丝海棠,一巴掌扇过去,鲜花落地,银冠也歪了。 康王在一旁笑道:“九姑姑何必动怒,谁说男人就不簪花了,说不定这是杨琼的造化,将来要做个簪花状元郎呢。” 第122章 宠妻日常2 几日之后,徐老七再次巡查军营的时候,发现军纪已经明显好转。又严厉地对副将叮嘱了一番,这才安心的回去。 八月初十是冉家老爷子的七十大寿,正逢朝中休沐,文武百官都来贺寿。 从清晨开始,下人们净水泼街、洒扫干净,宽敞的护国大街迎来了络绎不绝的宾客。作为嫡亲的孙女婿,墨祁骁和徐老七都十分自觉的早早来到安平侯府门口迎客。 上至皇亲贵胄、下至文武百官,纷纷备着厚礼,陪着笑脸亲自登门拜寿。见到门口的冉卿轩兄弟俩倒没什么感觉,世人便是如此善于拜高踩低,任你小冉探花郎当年何等风光,如今也是草戒一般。反不如年轻的冉子霖受人重视,毕竟是内阁首辅。 见了陪站一旁的摄政王和定国公,更不必多说,自然点头哈腰,满脸讨好的神色。 正厅门口挂上了圣上御笔亲书的对联,上联:年届古稀犹矍铄,下联:时逢盛世春常在。横批:盛世人寿。 众位贵宾落座之后,冉老爷子身穿大红色八团锦的长袍端坐在太师椅上。司仪官高声唱喏:“请老寿星的儿子、儿媳上堂拜寿。 一拜,祝老寿星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二拜,祝老寿星日月昌明、松鹤长春; 三拜,祝老寿星笑口常开、天伦永享。” 冉家大爷冉卿辙并大夫人冉秦氏、二爷冉卿轩和续弦常雨薇上前给老爷子拜寿。 冉紫兮瞧着常雨薇已然隆起的小腹,心中百感交集。自从与刘金和离时候,她一直住在冉家,紫兮想给她找一个合适的男人再成个家,谁知她却死活不肯。后来才听祖母说起,原来是日久生情,竟然相中了自己的父亲。年岁上的确是差得多了些,不过二人脾性相投,紫兮也乐于看到他们琴瑟和谐。父亲也不过四十出头,不该孤独终老的。 司仪官接着说道:“请老寿星的儿子、儿媳们献寿词。”小冉探花郎高声吟诵了一篇祝寿词,令人回想起天顺十九年,意气风发的冉家二郎。 司仪官接着说道:“请老寿星的孙子、孙媳上堂拜寿。 一拜,祝老寿星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二拜,祝老寿星万事如意、晚年幸福; 三拜,祝老寿星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请献祝寿辞。“ 冉子霖与张飒欢欢喜喜地拜了三拜,夫妻俩互望一眼,眼神不由自主的转向了奶娘抱着的女儿。小女娃六个月了,白白胖胖的。冉子霖不想抢了二叔的风头,只作诗一首表达了祝寿的心意。冉子沛自知才学不够,干脆没有说话,由大哥做代表了。 司仪官接着说道:“请老寿星的孙女、女婿们上堂拜寿 一拜,祝老寿星吉祥如意、富贵安康; 二拜,祝老寿星事事顺心、幸福长伴; 三拜,祝老寿星笑口常开、身体安康。请老寿星的孙女、女婿们献寿词。” 徐老七朝康王使个眼色,示意他说话。康王十分谦让的拱拱手,低声说了一句“长幼有序,七哥你来。” 徐老七脑子转的也十分快:“对,长幼有序,你是长孙女婿,你来代表我就行了。” 文武百官聚精会神的盯着这两位爷,看的津津有味。一个是权倾天下、可以代圣上发号施令的摄政王,一位是掌管全国兵权的天下兵马大元帅兼兵部尚书。 景安公在一旁笑道:“两位就别客气了,总要有人说句话吧,咱们可还等着呢。” 阿倩捅捅墨祁骁:“你就说吧。” 摄政王得了指令,不得不开口,却又觉着冉家叔侄的文采太好,自己做文章也不行,作诗也比不过他们。只得说道:“多谢祖父养育了两个好孙女,我们这两个孙女婿自当和亲孙子一样孝敬老人,疼妻爱子,扶持冉家。” “好,摄政王这话说的实在,老夫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事情就是把两个孙女嫁给了你们。”老爷子拍着大腿笑,众人面上也都在笑。心中却着实感叹:这话也够实在,五公思乡案那几家还在苍狼山流放呢,冉家若没有这两个孙女,绝不会有今日。 “请老寿星的重孙女、外孙子、外孙女上堂拜寿。” 一拜,祝老寿星寿比天高、福比海深; 二拜,祝老寿星日月同辉、春秋不老; 三拜,祝老寿星吉祥如意、福星高照。请献祝寿词。” 年底了,今天单位聚餐,只能更这么多了,甜蜜的情节还没有出现,后半章会有,明天替换,后半章赠送,亲们晚安,我撑不住了…… 第123章 宠妻日常3 紫兮心头一跳,呼吸发紧,毒?什么毒?他最近如此好脾气,十分反常,莫非是因为…… 早上醒来的时候,徐老七的头还晕乎乎的,昨天喝的太多了,喝到最后兴起都是抱着酒坛子喝的。 低头瞧瞧怀里的媳妇,一怔,平时醒来时媳妇都是安静温暖的睡着。白皙的皮肤泛着粉红色,长长的睫毛垂着,他都要默默的瞧一会儿,才肯起身。今日却不同,媳妇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正痴痴的看着自己,一只软软的小手正覆在自己脸庞。 媳妇花痴了?莫非醉酒的男人特别有魅力? “你怎么了?眼睛怎么红红的?”徐老七细瞧发现她的大眼睛里满是红血丝。 “我睡不着,你跟我说实话,你中的是什么毒?”紫兮嗓子也有些哑。 “毒?什么毒?”徐老七莫名其妙。 “你还瞒着我……”冉紫兮嘴一撇,委屈的落了泪。 “别,媳妇你别哭啊……哎!我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徐老七一下子睡意全无,手忙脚乱的给她擦泪,毫无章法的亲了几口。 紫兮盯着他的眼睛认真的瞧了半晌,确实只有疑惑没有隐瞒,就开口问道:“昨晚你喝醉了,拉着我不放,还说中了毒,活不过三年。” 徐永寒挠着头想了想,确实想不起来这事了,喝断片儿了。 “我在瓦剌时确实中过毒,不然也不会耽搁这么久才回来,不过已经医好了。”徐永寒面容平静,紫兮却不敢轻易相信,拉他起来穿好了衣服,梳洗毕,就让初画把平娘子叫了来给他把脉。 “我还能骗你么?真是的,又不是小孩子,还不信我。”徐老七怨念着吃着早膳,心里却很欢喜,左臂平伸在桌子上,让平娘子把脉。 紫兮撅着嘴,皱着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瞪着他,也不肯吃饭,一脸凶巴巴的样子:“我就不信你,我只信平娘子,你别说话了,说也没用。” 一向温柔似水的小女人凶起来有点好笑,有点可爱,徐老七放了筷子,瞧着她无语的笑。 平娘子细细的诊过脉,又翻着眼皮瞧瞧,看了看舌苔等处,十分笃定的朝着紫兮点头:“曾经中过很厉害的毒,不过已经解得九成多了,一些残余的毒性不大,回头调养一下就好,并无大碍。” 徐老七起身宠溺地揉一把媳妇头顶:“如何?没骗你吧。我走了,快吃饭吧,傻媳妇。” 紫兮这才放了心,目送他离去,叫平娘子一起吃饭,又问了问红枫的怪病,得知病情有所好转,这才放了心。喂饱了两个孩子,带他们去上房给老太君请安。 一家老小日子过得安宁和美,虽是朝中还有异动,熙宁侯还未抓获,可那是男人们的事情。定国公府五百名训练有素的侍卫守护着高墙大院,冉紫兮每日带着孩子们在后花园中玩耍,晚上被丈夫抱在怀里亲热,享受着安逸温馨的时光。 很快就到了九月二十白塔寺庙会的时候,老太君年岁越大越发懒得动了,只让他们夫妻两个去上香还愿,这几年徐老七不在家,紫兮一个人不敢出门,所以今年要捐大香火,把这几年的补上,也要感谢佛祖保佑老七平安归来。 白塔寺的后山上冬枣已经红了一大片,圆滚滚亮鲜鲜的,徐老七有力的双臂举高女儿让她去抓,不一会儿徐柔就装满了自己前襟上的小口袋。 “娘……来帮我拿着。”徐柔白胖胖的小爪子抓着几颗小苹果一般的特大号冬枣献宝一般的交给娘亲,紫兮接过来包在手帕里。 徐战鹏手里拿着弹弓专注地盯着树上的大枣,每当打中一个就高兴的跳起来。 瞧着男人高大的背影一如当年,肩上却多了笑靥如花的女儿,身边还跟着虎头虎脑的儿子,忽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昔别君未婚,儿女忽成行。 紫兮遥望着白塔,想起当年还是六岁蒙童时,牵着母亲的手来这里。 娘,您放心吧,女儿嫁了个好丈夫,如今儿女双全,家庭和睦,每日过得都很舒心。紫兮默默的双手合十朝着白塔的方向拜了拜。 “想什么呢?”徐永寒发现妻子面色不对,单手抱着女儿,大手一伸从树上摘下一个红彤彤的苹果塞进女儿手里,垂手握住妻子微凉的小手。 “想起我娘了。”紫兮拉过鹏鹏,一家四口缓步往回走。 “改天我陪你去坟上给她烧烧纸钱吧,带着两个孩子一起去,让外祖母也瞧瞧他们又长大了。” “嗯。”紫兮知道他很忙,但是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回家吃饭,然后在前院教儿子练武。每到休沐日都会在家陪家人,陪孩子。他会细心的观察自己的情绪,默默地给她百依百顺的宠爱。 路过翠竹掩映的静心堂,却见一个俊俏的小和尚捂着脸从里边跑了出来,边跑边哭着自言自语:“公主就可以这样欺负人么?想要的时候就要,不想要就打人……” 徐老七嫌恶的扫了一眼静心堂,心中暗骂九公主不要脸。早就听说她玩和尚,如今看来竟是真的。这小和尚是个嘴碎的,只怕会惹出祸来。 徐老七不想趟这浑水,已然上完了香,便带着妻儿回家。这次徐柔坚持要让爹爹抱着骑大马,徐战鹏只好拿出大哥的风度,不情不愿的跟母亲坐在了马车里。 车马行至定国大街的时候,突然有一个妇人领着三个孩子冲了过来,侍卫拔刀欲砍,又见那妇人不像刺客,正犹豫间,几匹马受了惊吓都扬蹄嘶叫,徐老七面色一凛,勒住了缰绳。幸好这些都是受过训练的战马,不然有可能受惊狂奔踩死他们母子四人。 “什么人拦路?”徐千大喝一声。 “国公爷,国公爷救救我这几个可怜的孩子吧。”妇人大哭道。 “你的孩子与我有什么关系?”徐老七冷着脸问了一句。 “孩子他爹长年不回家,整晚流连于花街柳巷,大儿子没钱上私塾读书,小儿子连饭都吃不饱。大人哪,只有您能救我们家了。”妇人连连磕头。 “本帅只管军务,不管这些鸡毛蒜皮、家长里短,去顺天府衙门告状吧。”徐永寒眉头拧成了一个大疙瘩,不悦的给徐千递了个眼神儿,让他清理障碍。 好奇心强的徐柔探身去瞧,手里抱着的大苹果掉落在地上,骨碌碌的滚到最小的那个男娃身边。那孩子看起来比徐柔大一两岁的样子,双手捧起苹果看看徐柔,见小丫头笑嘻嘻的并没有要收回的意思,就欢喜的咧着嘴一笑:“谢谢大小姐。” 小男娃狼吞虎咽的啃起来,就像几天没吃饭的样子。徐千本要伸手拽人,看到这一幕,手停在半空,不忍心打搅那个拼命啃苹果的孩子。谁知那孩子只啃了一小半儿,就恋恋不舍的捧给了跪在他身边的二哥。 徐战鹏好奇的挑开车帘瞧着外面,紫兮也看见了这一幕,瞧瞧壮实的儿子穿着的云锦暗纹的苏锻袍子,在看看三个面黄肌瘦的小男娃穿着不合身材的破布青衣,唉! “夫君,这三个孩子挺可怜的,给他们些银子吧。”紫兮探头看向徐老七。 徐老七面色平静了不少,因冲撞车架而引发的怒气消了一些:“徐千,把你的钱袋给他们。” “是。”徐千听命解下钱袋掂了掂,对妇人道:“这里大约有二十两银子,你拿去吧,我家夫人心善可怜你,快走吧别挡路了。” 妇人接过银子连连叩头,却还不肯离开:“多谢国公爷,多谢夫人,请您听民妇说说原委吧,孩子们需要的不仅是钱,还有他爹……” 徐永寒见她还在缠磨,暴脾气就上来了:“你休要得寸进尺,娘的,老子还得负责去青楼把你男人给抓回来?” 紫兮见那妇人着实可怜,便轻柔的说道:“咱们也不急着回家,她既是来拦你的马却不拦别人,必定是有原因的,就听她说说吧。” 徐老七无奈的瞧了媳妇一眼,没说话,算是默许了。 妇人见冉紫兮说话十分好使,这才明白原来威风凛凛的国公爷是个“惧内”的主儿,跪爬了几步凑到马车边磕头:“多谢夫人体谅,我家孩子的爹原本在顺天府衙当差时也是个好男人,可是这两年去了中军大帐做旗牌官就变坏了,攀比吃喝穿戴不说,还眠花宿柳,不肯回家。把家底败光了之后,有一年没回来了,军饷也都被他挥霍一空。大人,听说您是大元帅,管着所有的兵,又疼妻爱子,民妇才斗胆拦马,求大人做主。军中以狎妓为荣,像我家这样民不聊生的不在少数,求大人管管吧。” 秋日的晴空万里无云,碧蓝的天空如洗,舒爽的秋风拂面,徐永寒却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就像被人抽了两个大巴掌。他自以为军纪已经明显好转,自己不去花街柳巷,也没想到将士们竟然以饮酒狎妓为荣,看来,不仅要抓操练,更要抓人心了。 第124章 大结局   《小鸟不依人》   大红的嫁衣穿在身上,精致的妆容映在镜中,我冷漠的看着足有八斤重的黄金凤冠戴在镜中人头上,除了沉重之外没有其他感觉,仿佛嫁人的是别人。   一个喜气洋洋的声音报:“禀夫人,新郎官亲自来迎接了呢。”   屋里顿时响起一片唏嘘之声,只有我冷漠的脸上没有出现一丝波纹。   姨母高兴的握住我的手:“依依,他竟然亲自来接你呢,可见对你是真心的。”   我想说,哪个新郎官不去迎自己的新娘呢,余光瞥见姨母极力掩饰的尴尬,就没有说出口,毕竟我不想让她难堪。   蒙上喜帕,两个丫鬟扶着我往外走。本来是该由弟弟柳韧背我出门,可是他远在漠北战场;其实也可以由二表哥梅莘代替,可是小心眼的新郎官不同意。   出了大门,该是母亲叮嘱的时候了,可是母亲远在洵南,姨母便代替了。   “依依,难得菩萨赐福,得如此佳婿。过门之后,切记以夫为天,万事千依百顺,莫要惹夫君生气。相夫教子,美满一生。”姨母的声音有了几分哽咽。   一只有力的大手握到我的手上,许是感到我手上的一片冰凉,他握得更紧了。   娘啊,您女儿的两世清白就要毁在这个禽兽手上了。他竟然弃了红绸,直接来牵我的手,可见是禽兽中的极品。   终身大事只此一回,在这个保守的古代离婚是不可能的。只叹我父母兄弟都不在身边,一个人孤零零的嫁给一个不相识的男人。   若翠叶听到这句,必定会委屈的纠结起小脸。好吧,她是我的陪嫁丫头,也算一个亲人吧。   步履动,喜帕轻摇,一滴泪掉在他的手上。   我心里吓得砰砰直跳,若是让他知道我不情愿……不是我没骨气,只是几百条人命都背在我身上呢。   清新的男子气息靠近,他覆到我耳边小声道:“我知道嫣儿喜极而泣,其实我也欢喜的紧呢。”   娘诶,我想掐死他,用不用偿命?   上了花轿,一路吹吹打打,转过六条热闹街道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拜过天地之后,我被送进洞房,下人们都退到门外,只余我一人端坐在床沿。   我暗忖:为了不让那禽兽得逞,一会儿我是该装作不小心踢了他的子孙根呢,还是装作不小心剪了他的子孙根呢?   回想起我这两辈子,那还真是:鲜花与禽兽齐飞,sb共jq同色。   前情——知府千金初长成   柳安州紧挨长江,典型的鱼米之乡,刺绣技艺在本朝独领风骚。柳安人以柳姓居多,知府便是举孝廉而得以做官的柳澈。他为官清廉,深的百姓爱戴,从县令被升为知府。与柳家一墙之隔的高家是柳州牧台,本朝官吏制度每州设知府管理政事,牧台掌管军事。   柳家小姐柳嫣然和高家大公子高博远在当地堪称金童玉女,人们津津乐道。   柳嫣然自小和柳夫人一样以善心著名,走在街上见到一只蚂蚁都要绕过,深怕踩断它一条腿。见到穷人和乞丐更不用说,自然慷慨解囊,所以柳澈为官多年,却没有什么积蓄。   柳小姐今年及笄大礼时,众人赞叹竟是出落得花骨朵一般,浅浅一笑两个酒窝煞是喜人,与玉树临风的高博远站在一起,堪称郎才女貌。   那高博远自小习得一身好武艺,家传的枪法更是出神入化,熟读兵书战策不说,文采亦是一流,可谓文能安邦武能定国,将来必定出人头地。   若没有那一场乌龙诗案,也许柳家会被媒婆踏破门槛,然后择一家门当户对的嫁了,安安稳稳的度此一生。   当今皇上年轻时励精图治,开创了一派繁华盛世。偏偏老来糊涂,耽于享乐,宠信奸相梁松,不理朝政。梁松权倾朝野,五十大寿之际,盘点全国的大臣,送礼多的,刻意巴结逢迎的都升了官;没有送礼示好的都要想办法铲除。   没有送礼的人之中官职最高的是定国大将军郭英,然而郭家军功赫赫不是那么容易扳倒的。于是有人上奏说郭英提反诗,上个月在黄鹤楼所提之诗有一句是“乌龙摆尾江海怒”,龙是帝王的象征,在龙字前用乌字修饰是对当今圣上的辱骂,那江海怒便是形容其党羽有江海之众。   原本英明的皇上不知怎的就听信了谗言,于是一场浩浩荡荡的剿匪大行动就开始了。   柳知府没钱送礼,高牧台不善逢迎,于是两家同时获罪。   于是郭将军被削了军权,在家养老。其他受牵连的人有的抄家判刑,有的充军分配,好在柳夫人的姐夫梅尚书有些权势,暗中走动才救下了他们一家,连带的高家也沾了光,一起被贬到洵南做屯长,那是比县令官职还小相当于镇长一级的官吏。   不过再小也是官,比起那些没入奴籍或是满门抄斩的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母亲满含泪光恋恋不舍的握着我和弟弟的手,语重心长的说道:“依依,自你及笄之日八省巡案来封了咱们家,到如今已是月余,幸好有你姨丈在京中打点,我们一家才有活命的机会。明日娘就要随你爹爹去洵南上任,只是那里穷山恶水,瘴气害人,以你娇弱的身子必是撑不住的,好在你姨母家显赫富庶,不在乎多两张嘴吃饭,   过些日子就会派人来接你们,所以你俩先到景安县你表叔家暂住,安心等着便是。”   我一向只爱笑不喜哭的,如今却失声痛哭:“娘,我不要去京城,我要跟你们去洵南。”   “傻孩子,”娘也泪水滂沱了:“你从小畏寒,如何受得了那瘴气,去你姨母家吧,必是比咱们家生活还要好的。”   “不,哪里比得上自己家好呢,我要和母亲在一起。”我伏在娘亲腿上痛哭。   比我小两岁的弟弟抿着唇不肯哭出来,佯装男子汉。   爹爹在一旁叹气:“这事就这么定了,虽是舍不得却也是为了你们姐俩好。”   母亲见我们一直不肯答应,便说道:“你们去了京城,要好好活下去,将来为你爹爹洗刷冤屈,才能把我们救回来。”   弟弟重重的点了点头,我也不在闹了,擦干泪红着眼睛应了。   当晚,我把爹爹挤到了弟弟房里,自己钻进娘亲的被窝,又做了一回小丫头。娘殷殷嘱咐:“天下的母女都是心意相通的,依依要时时开心,时时欢笑,娘必能感受得到。万不可做傻事,须知你真真的幸福了,爹娘才会安心。”我默默点头,娘的心思我怎会不明白。   说起我对母亲的感情,那可不是十五年母女这么简单。   我虽转世为人,却还保留着前世的记忆,穿越之前我是一个三口之家的娇娇女。妈妈是一名普通工人,爸爸下海经商发了财。我考上大学那年正好是他们结婚二十年的银婚纪念日。   我摔了小金猪,从存钱罐里拿了钱去买来两枚银戒指和一束火红的玫瑰花,兴冲冲回到家时,却见到了桌子上两个绿色的离婚证。   我惊得无所适从,妈妈很平静的说:“我们早就想离婚了,怕影响你学习才拖到现在。”   “这是我新买的龙江别墅的钥匙,你有空来玩吧。”爸爸扔下一枚钥匙,头也不回的走了。   于是,我的家在顷刻之间倒了。我苦苦追问为什么,妈妈只是淡淡的说:感情不和。   后来我名察暗访,总算得到消息,爸爸身边那个染着红头发貌似火鸡的秘书是罪魁祸首。   我彪悍的冲到他偌大的办公室,里面空无一人,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我砸烂了他屋里的传真机、电话机、复印机、打印机、影碟机、碎纸机……所有的机我都不放过。只可惜那只红毛火鸡不在,不然我一定要拔光她的野鸡毛。   众多的保安排成一列,皱着眉头看我行凶,周经理在一边不停的劝着:“大小姐,大小姐,这这……”   我则叫嚣着让那只红毛野鸡来见我,许是我眸中的杀机太重,那些染了红头发的年轻女职员都吓得直往后退。   后来我终是没等到他们,气哼哼的回家了。   妈妈开门第一句话就是:“你爸爸刚刚打来电话问你到家了没有。”   “我没有爸爸。”扔下一句咆哮,却再也止不住滂沱的泪。   大学四年,我拼命打工挣钱,一来不想花他的钱,二来打发闲散时光。每当有男生向我示好,便会得到劈头盖脸的一句:“你如何看待有家男人出轨的问题?”他们往往惊掉下巴,知难而退。也有一两个不怕死的,死缠烂打那么几天,终是忍受不了我对男人的偏见,默默“弃暗投明”去了。   于是我便得了一个混号:“冷歪刺”。冷冰凌歪脖树刺玫瑰=佟一一。   毕业后,我一路过关斩将拼掉了众多对手,挤进一家大型跨国公司,妈妈屁颠屁颠的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那个人,我却不屑一顾。   见多了悲欢离合,认识了形形□□的老板和职员,对一些事也就不那么执拗了。妈妈撺掇着婶子阿姨们给我介绍相亲对象,为了不伤她的心,我勉为其难的奔波于咖啡厅和饭店之间,然而终究无所获。   年终奖发下来,我买了两张去海南的飞机票,妈妈省吃俭用都没有在冬天去看过海。   “妈妈,你看,下面就是长江呵。”   “是啊,在飞机上看起来原来是这个样子的。”   我们都很兴奋,这时飞机突然剧烈的颠簸起来,空姐们宣讲了急救知识并让大家背好降落伞。   我紧紧握住妈妈的手,在机身断为两截时面对强大气流的冲击都不曾松开,耳边响起她的最后一句话:“一一,不要恨你爸爸,他爱我们。若有来生,我们还做母女。”   我抬头看去,哪里还有妈妈的影子,手心早就空空如也,周围却都是云雾缭绕的仙山。脚步虚浮的穿梭于山间,我疲累至极却找不到妈妈的影子。   一个须发皆白颇具仙风道骨的老人出现在我面前,“小丫头,你在这转了二十圈了。”   “老爷爷,你有没有见到我妈妈?”   “她早就转世为人去了,你再不赶去,可就做不了她的女儿了。”   我急忙揪住他的袖子:“老爷爷,你帮帮我,快送我去吧。”   他带着我站到云头,下面是一间茅草屋,有个妇人抱着一个戴着银锁的小娃娃。   “念在秦氏积德行善,就再给她一个女儿吧。”他袍袖一挥,我大头朝下直直的栽了下去。   耳边有人说话,“不好啦,小丫头断气了。”女人的惊呼声。   “我的女儿……不会的……快抱过来我看看。”一个虚弱的声音。   我睁开眼,见到了一张大号的妇人脸,不就是刚才抱着孩子的那个嘛。再低头看看自己,天哪,我身上裹着一块红花布,竟是襁褓中的婴儿了。我惊呼一声,却成了虚弱的婴儿哭。   转眼面前出现了一张混着汗水的脸,我笑了————妈妈!   这时,旁边两名妇人赞叹了:“你看这小丫头还是和娘亲啊,别说,长的还挺俊,一笑跟哭似地。”   “什么呀,分明是一哭跟笑似的。”   我无心理会他们的评价,只看着妈妈傻笑。   新爹爹冲了进来,爱怜的看了一眼母亲又看一眼我,评价道:“嫣然一笑百媚生,我们的女儿就叫嫣然吧。”我真不明白,一个还没长牙的小肉球,他是怎么看出来的百媚生,不过后来夫君评价说爹爹相当有先见之明。   后来我才知道,这是满月的前一天,母亲身子弱,到满月了还没有力气下床,做娘的都不易呀。   等我长到终于能开口说话的时候,忍不住在无人时偷偷说道:“妈妈,是我啊,你是不是认不出了,嘻嘻!”   刚开始她东张西望,不知是谁在说话,我偷偷笑了:“妈妈连女儿都不认识了么?”   她转过头来看我的表情不异于看外星人,连声喊爹爹过来:“夫君,女儿中邪了,快去找道士来做法吧。”   爹爹逗我开口时,我却紧紧闭上了嘴巴,一般男人都是狠心的,他们认为异类的必定要铲除。于是,他老人家说道:“娘子听错了吧。”   想必娘也不希望我中邪,于是宁愿自欺欺人的相信自己听错了,第二天还是带着我到尼姑庵里去卜了一卦。   老尼姑摇头晃脑的说:“此女命相奇特,每逢有难都会有贵人相助,逢凶化吉。只是体质瘦弱,不如寄养在庵里,多受些佛祖庇佑。”   我死死揪住娘的衣裳,生怕她把我留在那个满是秃瓢的地方。娘许是看出了我的意愿,没有答应。   老尼道:“此女生的娇弱,目光却是不逊,将来只怕性子烈,须知女孩子还是小鸟依人为好。不若取个小字叫做依依吧。”   母亲点头,拜谢了师太,回到屋徒四壁的茅草屋。父母都是极为孝顺的人,母亲怀孕时正赶上祖母生病,于是在这个穷的有上顿没下顿的家里,好吃的都给了祖母。母亲常挨着饿伺候病人,做很多活计,累的昏倒过好几次,于是我自幼身子单薄,还有畏寒的毛病。那时爹爹在一家私塾教书,挣一口微薄的口粮。   自那之后,我逐渐明白娘虽然拥有前世的容貌性情,却没有保留前世的记忆。于是我不敢造次胡乱讲话,生怕她以为我爱中邪把我寄养到尼姑庵去。   说来也巧,几年后逢端静皇太后过世,皇上悲痛之余,在全国甄选至孝之人。爹爹被举孝廉,封作了县令,一家人的生活就好了起来。   十几年快乐的童年时光眨眼而过,如今竟面临骨肉分离。我知道娘不会离开爹和我们去京城,就像爹不会纳妾让娘伤心一样。他们是患难夫妻,相濡以沫,嘴上不说心中却是刻骨深爱。   没想到一夫一妻制的现代,我有一个花心的爸爸;三妻四妾的古代,却有一个专一的爹爹。   造化弄人,莫不是上苍有意让我相信爱情么?   天还没亮,表叔就来接我们了,爹娘有意早早送走我们,是怕他们走后出乱子有人欺负我们姐俩。景安县是柳安州最北边的一个县,在表叔家住了一个月之后,京城姨母家的一个管事带着车马来接我们了。   京都繁华耀花了我们两个土包子的眼,虽是隔着马车帘的缝隙匆匆一瞥,也足以让人震惊,窥一斑而见全貌。   “韧儿,一会儿到了姨母家,切记万事小心,别让人笑话了去,说咱们没家教。”小声叮嘱小我两岁的弟弟。   他郑重的点头,颇有老爹成熟稳重的风貌。   街道边鳞次栉比的高大建筑连绵起伏,高高的台阶之上,朱红色的两扇大门敞开着,硕大的牌匾上刻着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梅侯府”。   不错,这就是姨母家了。传说中的公侯府邸,已过世的老太爷有军功,被先皇封做绥靖侯,作为富二代的两个儿子却没有一个习武的,老大袭了爵位,老二也就是我的姨父从小爱读书,如今官居三品礼部尚书。然祖先有命,家和万事兴,于是他们两大家子没有分家,一直住在一起。   据说那爵位本不是世袭的,姨父也仅中过举人,不是状元、探花什么的,梅家之所以如此得圣宠,主要还是因为宫里有一位得宠的梅贵妃。   入了西角门,我和弟弟恭谨小心的跟在管事后面穿堂过院,来到一处院落里。高高的廊檐斜插云霄,显示着高贵气派。   想必是有人已经提前通报过了,姨母迎了出来,口中唤着:“我的儿。”抱住我俩失声痛哭。母亲只这一个姐姐,情分自然不是假的。   大哭一场以后,大家进屋落座。姨母问了问情况,又安慰我们不要担心,等过了风头就让姨父走动走动,尽量让爹爹官复原职。   叙话了一会子,姨母便带着我们去见大夫人。之前我已经听母亲讲了,梅家内院的最高统治者便是大夫人,如今已近花甲之年,是个精明的老太太。   已过世的老太君共有四个儿女,长子梅伦袭了绥靖侯的爵位,也就是大老爷。   次子梅倾也就是我的姨父是礼部尚书,三品大员。   大女儿白梅氏嫁给了白御史,有个独生女儿白莹雪经常到舅家来住。   小女儿便是宫里的梅贵妃,听说很是得宠。也正是因为这位贵妃娘娘,梅家才能显赫一时。   进屋时大夫人正歪在榻上吃丫鬟剥好的栗子,姨母垂泪上前道:“大嫂,前儿我跟您提的两个可怜的孩子如今已经到了。”   我和弟弟连忙行礼,道大夫人好。因大老爷袭了爵位,大夫人就是一品诰命,而姨母却没有任何头衔。   她起身到近前,热络的拉起我们的手,称赞道:“果真是两个粉雕玉砌的娃娃,一点也不输给公侯世家子女,你们且好好住下,和莘儿、蓉儿他们是同样的用度。”   她所说的莘儿是二表哥梅莘,姨母唯一的儿子,这个二字是按大排行的,大老爷家的儿子梅荼是大哥,所有人称呼梅莘都要加个二字。   “听说表妹、表弟来了,我放了学可是急急的赶回来呢。”说话间有一人挑帘进来,玉冠束发,面若敷粉,唇红齿白,眼角眉梢带着春风般的笑意。此人五官面相生的极好,眸中光华流转,粲齿一笑分外清朗,典型的阳光大男孩。   姨母笑道:“这就是你二表哥梅莘,整日不学无术,只知混闹,以后依依可要好好管他。”   话音未落,大夫人温和的目光便扫过我身上。于是,我紧张的有些跳动加速的小心肝体味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若我是姐姐,叫我管教表弟也算一句客气话,还说得过去。可我是妹妹,哪有管教哥哥的道理。姨母和母亲的意思我是懂的,他们不过想亲上加亲。只是刚刚大夫人看过来的那一眼让我很不安,照理二表哥是姨母的亲生儿子,他的婚事该是由姨母、姨父定夺。刚刚姨母既那样说了,大夫人合该附和一句。可是她却那样略带忧色的望我一眼,莫非这其中还有什么岔子?   不过,我向来对这等不知上进的富三代无甚好感,风流公子么,远观可以,却不是我想要的。   表哥倒也是个热心人,拉着我和柳韧问长问短。正说话间,外面传来环佩叮当之声,细碎的脚步近了,一个身量不太高的小丫头率先跳了进来:“新来的哥哥、姐姐在哪?”   大夫人笑骂道:“刚刚进来个性急的就不说了,你个姑娘家也这般没规矩,知道的是你不见外,不知道的以为没家教呢。依依可别跟她一般见识,这是你四表妹梅捷。”   小丫头调皮一笑,行了礼,就快步走到我和弟弟身边,忽闪着大眼睛看来看去,又回头看了看刚刚进屋的三位,貌似老成的点头道:“这位姐姐长得倒是和大姐有几分像呢。”   大家随着她的目光看去,我一眼辨认出姨母的亲生女儿大表姐梅蓉。她确实与我有几分像,不过她体态丰盈,个子也高些,我算是略小了一号,嘴小下巴尖些,我俩的大眼睛倒是有一拼。   她上前两步握住我的手:“依依,早就听说你和柳韧要来,我可一直盼着呢。如今可好了,咱们姊妹一处吃住、玩乐岂不开心。听闻柳安州刺绣天下一绝,我可要好好向你学习呢。”   大表姐言谈举止都透着稳重端庄,是典型的大家闺秀。随和亲切,有长姐风范,我心里踏实不少:“大表姐客气了,我女红差得很,根本上不了台面。诗书也不曾学过什么,将来少不得要大表姐多费心教一教。”   姨母又引荐了二表姐梅姿、三表妹梅敏,都是百里挑一的美人,然二人气质却不同。梅姿高挑、纤细,丹凤眼妩媚且高傲;梅敏姿色差些,双眸却很是晶亮。   互相见过礼,落座叙话,我才知这姐姐妹妹的排行是如何来的。大表姐梅蓉今年十七岁,二表哥梅莘十六,梅姿与我同龄今年及笄,却长我两个月,梅敏今年十四,梅捷十二。后三位都是大老爷的小妾所生,只有大表哥梅荼已经二十多岁,是大夫人亲生。   大家在一起吃过了午饭,也算一般熟了。午后,姨母命人给我安排住处,大表姐推荐了她容得院旁边的一处闲院,叫做“依人居”的,笑说:让小鸟依人的依依去住岂不贴切。   其实我本对这“小鸟依人”四个字最不服气,然我知道大表姐没有坏心,也就不好反驳她。暗想自己本就寄人篱下,住依人居也罢了。二表哥的院落极大,下人又多,就没有给柳韧安排别处,只叫他住到梅莘那里。和他一起去太学读书,这倒是让我很高兴的一件事,京城之中的太学里都是达官显贵之子才能去的,那里有最博学的翰林院大学士教书。   姨母把她身边一个懂事的大丫头翠叶赏了我,又照大表姐她们的例安排了两个小丫头和两个婆子来依人居当差。   我虽号称前知府千金,然而只有我和弟弟知道爹爹是史上第一穷酸知府,家里只有收留的难民杨伯夫妇扫院子看门,他们的孙女给娘当了小丫头。我和弟弟都没有下人伺候的,恩,也不能这么说,洗头、洗衣之类的活一般都由我做,我也算弟弟的半个下人。   虽不习惯,也只能领人谢恩,入乡随俗嘛,进了人家的门就听人家安排吧。   转眼年关已近,梅家有皇上赏赐的良田千顷,到年底都来交租子,白花花的银子、沉甸甸的稻米都被搬进府库,我偷眼瞧着才知道做大地主的好处。难怪梅家平日里奢侈浪费,原来都是因家底厚啊。   正月里最是好玩,宫里的梅贵妃不断赏赐奇珍异宝下来,蓉姐姐就会把她那一份分给我些,二表哥也会分给柳韧些。我们都沉浸在兴奋中,对很多新奇的事也逐渐习以为常。   只是最难让我适应的还是大聚餐时,十几个人吃二百多道菜的阵容,也忒浪费了,难怪人家大诗人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偏偏正月里每顿饭都要一大家子一起吃,我悄悄算了算,大概一个月的吃喝花费就要几百两银子吧,相当于爹爹几年的俸禄。   三月初三上巳节,在这个民风尚算开放的小唐,是青年男女心目中最神圣而值得向往的节日。   清晨以香花沐浴,穿上最漂亮的衣裙,轻施薄粉,挽起高髻,看看头上太素静,便插上母亲送我的及笄之礼,那一只碧玉簪。   爱美是每个女孩的心性,我自然也不例外。   然而父母尚在边陲受难,我也无心去寻个什么情郎来,就穿上一件素净的白衣,有暗花云锦底纹的,这还是初进梅府时,大夫人特意命绣坊做的,也算是我最好的几件衣裳之一了。   这样既表明了自己无心争春,又不会丢了梅家的面子。   出了依人居,我便带着翠叶到大表姐的容得院去,刚到门口就见她带着惜雅出来,见了我快走两步笑道:“依依,你也太素静了些,随我来吧。”   不由分说,便拉着我的手进了她的闺房,打开满满的妆盒:“喏,这些随便你挑。”   “蓉姐姐对我最好了,什么好东西都舍得给我用。只是,我不想太招摇了。”梅蓉最理解我的心思,也没多说,只拿出一只翠绿镶有碎宝石的花钿别在我的发间。   我抬眼看向镜中,轻飕的柳枝形状飘逸喜人,宝石晶亮映得明眸更加灿烂。   “你看,这样既不张扬,又不简陋,刚好衬托依依出尘脱俗之美。”蓉姐姐笑的很真诚。   我也笑了:“蓉姐姐,我今儿若是能钓来一条大鱼,定要分一半给你吃。”   “坏丫头,今儿是什么日子,能乱分东西吗?出去后可别胡言乱语,以你的姿容说不定哪位世家公子上了心,以后不就有依靠了?”梅蓉拉起我的手去二道门处和大家汇合,放眼望去,一片花花绿绿的美人出行图。都是精心装扮过的,一个个美的不可方物。   其实我也不是全然没有钓个金龟婿的打算,只是古人讲究门当户对,以我罪臣之女的身份,哪个能看得上呢?   梅捷开心的迎过来:“还是大姐和依依姐姐最漂亮。”   蓉姐姐的端庄高雅之美确实无人能及,至于我么,只有我自己知道只是装淑女而已,实际上偶是半个女土匪呀。   “故作清雅未必就是真性情。”白莹雪扫了我一眼就转过身去。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总是看我不顺眼,虽说梅家多添了两张嘴,可是也没减她的待遇不是。人家姑表亲自然比我这姨表亲更亲些,我也没说什么,你不就是千金小姐么,咱有两吨的度量,能容得下你。   二表姐打扮的最是隆重,满头珠翠,金钗歩摇,环佩叮当。都说她长的最像宫里的梅贵妃,如今盛装打扮确实也有几分高傲的妃子派头。   只是我却不明白,皇帝都五十多岁了,难道她想进宫和自己的姑姑抢姑父么?   在马车上,梅捷悄悄告诉我,二姐此次是有目标的,对她的猎物已是下了决心要抢到手。   帝都东面的百里桃花园是达官显贵们专用的踏青之所,下了车,看身边人都是华丽的衣袍,我暗暗叹息。可见古代的贫寒女子想钓个金龟婿也不容易,森严的等级制度下,根本就不给你见面的机会。   默默走着,忽听有一个脆朗的声音说:“小姐,听说王爷们都来了,在东边呢。”   有人低声叱道:“嚷什么,怕别人听不到吗?”   梅姿拉紧梅敏快步往东边去了,看着她们摇曳的背影,我忽然就明白了。“蓉姐姐,二表姐莫不是想做王妃么?”   梅蓉笑着点点我的额头:“有些话知道就不必说出来了。”   我们几个在岔路口向西边走了,只因东边那条路着实是太拥挤了。   大约走了一射之地,桃花开得愈发繁盛,景致渐入佳境。周身被芬芳萦绕,前面有一棵高大的桃树,许是年纪太大,树很高,花开得却不多,枝桠也不繁盛。树下一种不知名的小花开得甚是喜人,迎着阳光在风中微微点头,琉璃一般的花瓣片片晶莹剔透,微风扫过笑脸竟像钢琴的琴键一般此起彼伏。   我心中甚是喜爱,有心采上一朵,不想,被走在最前面的大表姐抢了先。   “呀,花中有刺。”大表姐惊叫一声,直起身子捏住自己被扎破的手指。   大家凑过去一看并无大碍便放了心,我蹲下身子仔细查看,果然花茎上满是密密麻麻的尖刺。   “果然是一片刺海,可是刺中竟然能开出这样娇美的花,迎风而笑,真是让人心动。”我小心掰掉刺,采下一朵认真瞧,它虽生在桃树的阴影里,却娇艳欲滴,花瓣水润润的,像小姑娘的俏脸,让人恨不得咬上一口。   梅捷虽小,却总有自己独到的见解:“我觉得这小花很像依依姐呢,虽是生长环境不佳,笑容却是最美的。”   不错,我爱它是因它像我。我会心一笑:“只可惜不知这花的名字。”   “此花名叫笑春风,古籍中记载原长于密林之中,不需太多阳光雨露便长的十分娇艳,春天开花,花型如笑脸,在京城出现倒数罕见。”一个温润的男子声音在不远处传来。   我抬头便见三位美男子掩映于树后,想必是听到了我们的谈话,说话之人应该是中间那个,因为……他长得最好,气质最好,所以我认为他的声音应该也是最好的。只可惜一个都不认识,话说回来,认识才怪。   大表姐双手捏了捏裙边,敛眉道:“司马公子有礼。”   白莹雪和梅捷也随着屈膝万福,我也只得比着三个葫芦画了个瓢。   对方还礼之后,中间那人看着我道:“这位姑娘面生的很,似乎从未见过。”   大表姐拉起我的手道:“这是我表妹依依,才从柳安州来,司马公子应该是没有见过。”   不知为何,大表姐的手有些颤抖,手心都是汗了。我仔细一想也就明白了,古代女子见人少,偶尔见到男人就紧张的不行。   “哦,柳安州在下未曾有幸踏足,如今见姑娘嫣然一笑堪比花研,敢问柳安州女子都是这般明丽的么,不知姑娘的依依二字可是小鸟依人的依?”   我一听他说“小鸟依人”就有些恼了,只因我长的纤弱些就要依人么。   “公子错了,是小鸟不依人的依。”我微微一笑,等着看他窘迫。   那三人都愣了一下,转瞬哈哈大笑,饶有兴味的看着我连连摇头。我想他们心里必定是再说:好个尖刻的丫头。   我转头不再理他们,拉着蓉姐姐往旁边走。她却并没有抬脚的意思,反而对那司马说:“是我疏忽了,依依是表妹小字,大名叫做柳嫣然。”   司马点了点头,对我道:“我知道你这名字如何来的,必是幼时笑的欢畅可爱,父母才给你取名嫣然。又见你目光无忌,才取小字依依。”   我仰头盯他一眼,是又怎样?   ——正文完—— ★━☆━★━☆━★━☆━★━☆━★━☆━★━☆━★━☆━★ 本图书由(风之星影)为您整理制作 作品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24小时内删除,不得用作商业用途; 如不慎该资源侵犯了您的权利,请麻烦通知我及时删除,谢谢! ★━☆━★━☆━★━☆━★━☆━★━☆━★━☆━★━☆━★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