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本书由(慕寒雪影)为您整理制作 ================== 娘子好毒 作者:茗末 ================== ☆、第一章 据说你相公不举 临川,江南最气候宜人的城市,向来有春城之称,每每到了季节,城中城外花团锦簇,清风带香。 临川,也是江南最繁荣的城市,因为临着长江交通便利,因此南来北往的商人都喜欢在此交换商品,中转休息,长此以往,便形成了繁荣的商业中心。 许多世代经商的人家,更是借着这得天独厚的便利,一代一代,积累的家资雄厚。 只是再繁华热闹的地方,也有贫穷的角落,即便是大周有名的商都,也一样。 临川北城,便是一大片的平民区。纵横交错的小路连接着无数的屋宇,住的都是穷苦人家。码头扛活的,市场卖菜的,挑担摆摊的,当然也不乏一些游手好闲不愿意做事的小混混。 刚过午饭时间,北城区里大部分的人都在外忙着做事,城区里反倒是安静的很,只有些老人和孩子。 小巷里,一个身影匆匆穿行。虽然是一身灰色布衣裙,但也不难看出是个窈窕的身形。只是不知为什么,脸上还蒙着块纱,叫人看不见她的长相。 小巷的侧面,一扇木门吱呀一声打开,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的脸,探头往外看时,在看见女子的时候脸上露出个笑容,招了招手:“林大夫,林大夫,你快来。” 那身影加快了几步过来,跟着老太太进了院子,关上门,这才拿下面纱来。 面纱下面,是个清秀的脸,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皮肤白皙,丹凤眼长睫毛,脸颊一侧还有个浅浅梨涡,甜美可人。 “李婆婆。”楚灵风呼出口气,拿面纱扇了扇风:“你这么急着找我来,发生什么事了?” 虽然李婆婆年纪不小,但是看起来健壮的很,完全不像是得了急病的样子。叫楚灵风不由得有些奇怪。 “楚大夫,我有个事情,想求你帮忙。”李婆婆眯了眼睛,握着楚灵风的手:“婆婆知道你是个最善良的姑娘了,想来想去,也只能求你。” “婆婆你别这么客气,到底是什么事情,如果能帮上的,我一定会帮的。”楚灵风笑了笑,并不多做解释。其实她并没有那么善良,当然治病救人是医者本分,但是对这片地方这些年的照顾,却是另有原因。 “是这样的。”李婆婆领着楚灵风往房间里走,一边道:“前阵子,我儿子在外面做事的时候惹了点麻烦,多亏了一位好心的薛公子相助,就是城里薛家的大公子,而且薛公子看我们孤儿寡母的可怜,还给他找了个差事,是个很好的公子。” 楚灵风一脸茫然:“所以呢?” 听是听明白了,但是完全不明白李婆婆跟自己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总不能是想给她介绍吧。 临川薛家,江南第一首富,薛大公子薛明扬,更是薛家的长子。即便楚灵风没有刻意打听过,也听过大名。虽然有些意外这样的公子哥会平易近人的和这样平穷的人家来往,但无论再平易近人,也不是自己能高攀的上的。 李婆婆将楚灵风拉到了屋里,道:“可是老天不公啊,那么好的一个公子,长的俊俏又有本事,可惜啊,偏偏有病。” 楚灵风自己倒了杯水喝:“什么病?” 帮忙治病,这倒不是问题。只是薛明扬是什么身份,若是要治病什么大夫找不到,至于要来找她吗? 李婆婆听楚灵风这么问,四下看了看,像是说什么见不得的秘密一般的凑过去低声道:“他不行。” “噗……”楚灵风一口水喷出来,忙不迭的擦了擦嘴角:“;李婆婆你说什么,薛公子什么不行?” “哎,就是那个呀,那个不行……”李婆婆一脸的惋惜加你懂得表情,拉过楚灵风的手,情深意切的道:“你说薛公子一个年轻男子,这是多要命的一件事情啊。而且还不能说出来,我估摸着,年轻人脸皮薄,也不好意思找人看。所以我想这,请林大夫给瞧瞧。” 毕竟楚灵风在这一片是有名的,心地善良而且医术高明,无论小病小痛,还是疑难杂症,都能替你疗伤解痛,虽然是个姑娘家,但是医者父母心,只要有本事,便无需避忌太多男女。 “但是……”楚灵风有些犹豫:“我跟这薛公子素不相识的,李婆婆也说了他脸皮薄,能拉下脸来让我诊断吗?何况男子的这个隐疾,情况诸多,也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 “我知道我知道。”李婆婆笑眯眯的,一副一切都明白的样子:“我跟薛公子说了,上次帮了我大忙,老婆子一直想谢谢他,做了点糕点,请他来坐坐。到时候我就说你是我一个远方侄女来走亲戚,家里是开医馆的,这不就能顺便的给薛公子诊个平安脉什么的?” 李婆婆越想越觉得天衣无缝,看着楚灵风的眼神充满了期望。 楚灵风无奈的笑了笑,这看病虽然离不了望闻问切,但也不是所有的病都是诊个脉就可以看出来的。更何况还是这种相对来说很复杂的毛病。 只是还不待楚灵风说什么,院子外面已经传来了敲门声,门并没有关上,然后有人大步的走了进来,一个温润的声音道:“李婆婆。” “来了来了。”李婆婆连声应着,握了握楚灵风的手,低声道:“麻烦了。” 楚灵风直觉的便想拒绝,但是那人动作快,而且似乎也是熟悉的,说着话便已经到了门口,只得赶紧背过身去,将面纱戴起来。 姑娘不比男人,特别是闺阁中的女子,更是讲究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贫苦人家的也就罢了,为了生存不得不抛头露面,没那么多讲究。但稍微有些家底的,却还都是娇养着女儿的。 楚灵风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却也是那有些家底的,因此出来替人看病问诊,向来都是带着面纱的,也不敢透露真实姓名身份。万一被人知道了身份传了什么风言风语到家中,又少不了一阵子麻烦。 面纱刚戴好,一阵光亮涌进来,大门打开,进来的是个不过二十岁的年轻公子。剑眉星目,身材颀长,一身衣服虽然低调却暗藏奢华,和这破旧的民居格格不入,看起来,便是李婆婆说的薛明扬了。 李婆婆看着推门进来的男子,眉间的喜色更是浓。到了这个年纪的人,最愿意看见的,便是出色的小辈了。长得好身份好心地还好,虽然自家儿子不是这么优秀,可能有这么优秀的人帮衬着,也是件令人欣慰的事情。 “薛公子,你来的可真巧。“李婆婆一副特别意外的样子:”来来,我侄女正在给我诊脉呢,你既然来了,也顺便看看吧? “啊,看什么?”刚进屋的薛明扬一脸的茫然,还没弄清楚状况,便被李婆婆拉着坐在了椅子上,手腕也按在了桌上。 “看看身体怎么样啊,我给你说,我侄女的医术可好了,正好碰见,你运气好呢。”李婆婆给了楚灵风一个眼神:“来,阿林啊,这位薛公子是我的恩人啊,你可得用点心。” 严严实实的蒙着面纱只露出一双眼睛,楚灵风在面纱下扯了扯嘴角,虽然觉得这事儿有点不靠谱,但是却又挨不过李婆婆的热情,只好咳了声,压低嗓音道:“薛公……” 刚吐出一个字,还没来得及再说话,门外脚步匆匆的,似乎是有人冲了进来。 李婆婆怕有人在薛明扬尴尬,因此借着去端点心的理由到了门外,听见声音抬头,便看见一个女孩子一头冲了进来。 “小甜。”李婆婆一愣:“你怎么才来啊?” 这是楚灵风随身带着的丫鬟,平日里来来往往总是跟在她身后。今天没跟着,李婆婆开始还奇怪了下,因此见着了,也没觉得有什么。 “我们家小姐呢?”冲进来的小丫鬟急急的抓住李婆婆的手:“家里出了点事,急着找小姐呢。” “在里面呢。”李婆婆指了指门里:“不过现在……” 不过两个字还没说完,小丫头就冲进了门去,吓的楚灵风刚搭上薛明扬手腕的手指一抖,然后被扑个满怀。 “怎么了……”楚灵风伸手扶住小丫头,还没多问出一句来,便被小丫头拉起身往外去,小丫头已经紧张的连声音都变了,根本没分一丝心思到屋子里的另一个人身上,更别提看他一眼,便力大无穷的扯着自家小姐出了房子。 “这是出什么事了?”李婆婆在后面一叠声的问着,追上前了几步,只看见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巷子转弯处。 楚灵风也很是奇怪,直被小甜拉着跑出了两条巷子,这才勉强停下脚步:“到底发生什么事请了,怎么急成这样。” 小甜停下来才来得及抹了下脸上的汗水:“小姐,不得了了,我刚才听到前面传来的消息,老爷给你定了亲事。” “亲事?”楚灵风扯了面纱下来,有些奇怪:“怎么会突然给我定亲事,是哪一家?” “薛家,就是临川首富的那个薛家。”小甜说到首富两个字的时候,半点高兴的样子也没有,反倒是难掩焦虑:“也不知道为什么,薛家突然找了媒人带了聘礼替大少爷提亲,指定了小姐你,连日子都算好了,这个月十八号,说是大吉。” “薛家……大少爷?”楚灵风一瞬间脑中一片空白,然后闪过刚才见到的男人的那张脸:“你是说,薛明扬?” “好像是叫这个吧。”小甜不耐的道:“重点不是他叫什么啊小姐,难道你没听人说过,薛家大少爷身患隐疾,他不行啊,你要是嫁过去,岂不是要守一辈子活寡?” ☆、第二章 你若安好,那还得了 关于自己的婚事,楚灵风和所有闺阁中的女孩儿一样,想过许多许多。 但与别的女孩子不同的是,楚灵风从来没有任何乐观的幻想。 楚家历代行医,在临川已经有百年之久,可算是家底渊博。虽然跟商家比起来不能说有钱,跟官家比起来也没有权,但却也是富足人家。 这样人家的女儿,要说和薛家这样的首富结亲,自然要差一点。可嫁个好人家一点问题也没有,临川大半的青年才俊随便挑,何况楚灵风虽然不说国色天香,却也是天生丽质,万万没有愁嫁之说。 可楚灵风今年十七,在大周,女孩子通常十三四岁的时候就会定下亲事,十六七岁,大部分都已经嫁做人妇,楚灵风下面还有几个年纪小一两岁的妹妹,也都已经成亲,没成亲的,都已经订了亲,只有她,还待字闺中。 因为楚灵风没有一个好娘亲,也没有一个好名声。 想起种种,楚灵风嘴角扯出点苦笑来:“就算薛明扬身患隐疾,那也是临川首富的人家,何况还是大少爷,想要嫁进薛家的人一定是排着队挤破头的……” 小甜冷笑了一声打断楚灵风的话:“小姐,您也不想想,要是嫁给薛明扬是件好事的话,还能轮得到你?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还不挤破了头的往前冲?” 小甜撇了撇嘴,实在是不想背后议论主子,但实在是忍不住。 “我是去打探消息的时候,偷偷听着她们说这事的。”小甜跟在楚灵风身后往回走,一边道:“说这薛大少只是空有一个头衔,家中生意半点管不到的,母亲在府里也没有地位,说不上话。她们说啊,现在薛老爷还在,因此薛大少还有个管吃管住的地方,等以后薛老爷要是不在了,这薛大少说不定要出去要饭。” 这话当然有些夸张了,临川首富的人家,再是不受宠,手指缝的银子扫一扫也够普通人家过一辈子了,但既然夸张到了这地步,想来不受宠也是确有其事。 小甜有些义愤填膺的,反倒是叫楚灵风看了想笑,这姑娘一贯的直性子,说起来,她都觉得奇怪,是怎么在那么复杂的家庭安然活到现在的。 “小姐你还笑?”小甜有些急:“你怎么笑的出来啊,现在可怎么办啊?” “能怎么办?”楚灵风淡淡道:“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难道还有我说话的余地?我就算是不同意,也不会有人理会的。” “说起来。”楚灵风勾了勾唇角:“就算是薛大少爷身患隐疾,在家中没有地位,我也是高攀了。在爹的心里,肯定觉得我是撞了大运,不过话说回来,能够和薛家结亲这才是走运的事情,不过一个嫁不出去的女儿,不值什么。” 十年的时间,当年懵懂的女孩子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而十年的时间,深宅后院里没有母亲庇护的小姐,一颗心却也已经磨砺的坚不可摧。 听着楚灵风的话,小甜一阵沉默,心中苦涩无比。随后想了想,有些犹豫得道:“小姐,那你嫁吗?要不然,咱们偷偷的走,反正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都会支持你的。” “说什么呢,你以为出走是那么容易的?离开家,外面的日子好过?”楚灵风想了想刚才见到的男子,道:“嫁,为什么不嫁?” “这是终身大事啊,小姐一定要考虑清楚啊。”小甜眉头皱的紧紧的:“万一这薛明扬是个窝囊废呢,万一身体不好脾气还不好呢,万一薛家财大气粗看不起人呢……” “行啦。”楚灵风揽过小甜的肩膀,转了个弯并肩走着:“别太担心了,你记得上一次师父来看我的时候说了什么,他说,我的运气开始变好了。传言未必是事实,也许薛明扬没有那么糟糕,也许一表人才风度翩翩……” 虽然只是一面而已,话也没说一句,但薛明扬给他的印象却不差。没来得及给他诊脉,可单看气色却并不像是长年患病的样子,至于窝囊与否,在李婆婆说来,愿意帮助素不相识的贫苦人家,至少他不是一个坏人。 脚步匆匆的回到家里,楚灵风对后门的花匠打了个招呼,避开人回了自己的碧清园。 虽然婚事不会让她做主,但是作为主角之一,总还是要告诉她一声的吧。而且,一贯看她不顺眼有些人,平日里有事没事的也会找些麻烦,这次,自然不会放过大好机会。 果然的,楚灵风在屋中刚坐下,还没喝完一杯茶,便听到外面传来一串脚步声。 “一定是大夫人她们来看笑话了。”小甜往门外看了看,一脸的郁闷:“每次看着大夫人的那张嘴脸,我晚上就连饭都不想吃。” 小甜一副嫌弃的样子叫楚灵风忍不住笑了笑:“放心,这次,我不但要她们吃不下饭,还要她们睡不着觉。” 虽然没有爹亲娘爱,大事自己也做不得主,但楚灵风已经有些年没有受过气了。她在楚家或许是个不受重视的存在,可毕竟是名正言顺的小姐,就算其他的太太小姐看她再不顺眼,大面上也还要过的去。 楚家如今表面上当家的,是楚灵风的爷爷楚善。真正管着大事小事的,却是他正值壮年的大儿子楚宏亮。但无论如何,后宅的事情除非闹到了一定的程度,当家的老爷也都是不会管的。 而这么多年过去,楚灵风非常明白一个道理,她在家里是不受欢迎的,这与她对人的态度无关。她天天低头做人,是被人白眼排挤。昂首挺胸,也一样如此。只要注意分寸不过界限,谁也不能奈她何。 放下茶杯,楚灵风整了整刚换上的衣服,起身迎了出去。 一阵香风袭来,楚灵风无奈的用手帕掩了掩鼻子。作为女孩子,她也喜欢胭脂水米分,但浓到顺风熏人的地步,就有些受不了了。 随着香风袭人,佩环叮咚,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进了楚灵风的院子。 楚宏亮虽然是个好大夫,但却并不是个专一的大夫,所以和寻常的男人一样,不说妻妾成群,但也有一个正室两个侧室两个姨太太。现在进院子来找楚灵风的,就是大房李淑华和二夫人范子姚,两人身后各跟了两个丫鬟,范子姚身边,还跟着她的小女儿楚凌霞。 “大娘,二娘,三妹。”楚灵风先转头让丫鬟去泡茶,接着才道:“今天是什么好日子,这个时间,你们有空到我这里来?” “可不是好日子么,还是个大好的日子啊。”李淑华虽然今年已经近了四十,但因为保养得当,所以看上去皮肤光滑,倒像是三十出头的样子。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楚灵风看着眼前几个人只觉得碍眼无比,但脸上却是笑容满面。要说生意场和官场人人都带着面具的话,那么宅门后院就更是如此,口蜜腹剑,勾心斗角。人人都知道对方一张笑脸下面是什么心,但谁也不去拆穿。 “哦,是了,姐姐,是我们粗心了。”范子姚道:“灵风一直在自己房里,可能还不知道这个好消息呢。” 李淑华和她一唱一和:“都是我忘了告诉你,灵风啊,大喜的事,刚才薛家派了人来,为他们家的大少爷薛明扬,向你提亲呢。” “是呀。”范子姚一副慈母样子:“我一贯都说灵风是个有福气的姑娘,就算是年纪不小了也不用急。你看看你看看,我说对了吧,薛家上门提亲,这得是叫临川城里姑娘们多嫉妒的事情啊。” 甜儿虽然已经在楚家待了十几年,也见惯了这场面,但是想着刚才两人得意讥讽的谈起这事情,再看看如今笑的一脸真诚,还是觉得自己有点吃不下晚饭。 楚灵风心里冷笑了一声,抿了一口茶,似乎是很惊喜又有点犹豫的道:“大娘,二娘,你们说的薛家……是不是临川的,那个薛家。” “临川有几个薛家?”李淑华用帕子捂在唇边笑道:“可不就是江南首富的薛家。薛家的大公子,正经的嫡长子,今年二十,据说一表人才,相貌堂堂,配咱们的灵风,那正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听起来不错,楚灵风适时的低头笑了一下,表现出一点点闺中女儿的矜持和婉约来。 旁人楚灵风好说不了解,但是范子姚身边的三妹楚凌霞,她是再了解不过了。 因为楚凌霞出生的那年,楚家事事顺利,楚宏亮更是连着治好了几个重症病人名动一时,所以他觉得楚凌霞是楚家福星,对她娇惯的很,自然的,也就娇惯出她蛮横霸道的性子,看谁都觉得不如她。 而楚家稍有点眼色的,也都跟着溜须拍马,只有楚灵风,对她不假颜色,懒得敷衍。自然的,她看楚灵风也就十分不顺,一旦得了机会,就冷嘲热讽一番。 如今,看着楚灵风听说自己要嫁进薛家,在为了自己的好姻缘高兴时,她自然要出来,浇上一盆冷水。 她跟着来这一趟,为的可不是给楚灵风报喜,而是看她倒霉。 ☆、第三章 谁比谁惨 “哎……”楚凌霞叹了口气,十五岁的年轻女孩子,虽然长得俏丽,但脸上却适时的露出点不符合年纪的忧愁来。 “三妹这是怎么了?”楚灵风心知肚明的道:“好好地,为什么叹气。” 说着,笑了起来:“三妹妹是不是想到了蓝公子。说起来,我记得三妹妹的婚期也就在明年年初了吧,本以为能看着三妹妹出嫁呢,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是啊。”李淑华道:“说起来,薛家也挺心急的,十号提亲,婚期竟然定在十八,这满打满算的才十天,嫁妆啊,嫁衣啊,酒席啊,这要准备的太多了,我跟老爷说太赶了些,老爷说他也是这么觉得,但薛家那边很坚持。而且说一切都会置办妥当,事事周到,不会叫咱们二小姐委屈的。” 成亲无论在什么年代都是一件大事,特别像是薛家这样的大户人家娶媳妇,从定亲到成亲,这中间事物繁多,间隔几年是再正常不过了。反倒是这么赶着的很少很少,通常,都得有什么逼不得已得理由才行。 “看这样子,似乎是怕媳妇跑了呢。”范子姚打趣道:“一定是薛家太喜欢咱们灵风了,才会这么心急。说不定,薛大少爷日日在家里念叨着,催着抓紧时间呢。” 相对于李淑华和范子姚的态度,楚凌霞又叹了口气,一副特别贴心的样子道:“娘,大娘,我知道你们都是怕二姐难过,但是我觉得有些事情还是得让二姐知道,虽然说没有什么办法,可好歹有些心里准备,总不能不清不楚的。” 可不是不能不清不楚,楚灵风一副好奇的样子:“三妹这么说,是怎么了?” “怎么了?哎呀,二姐,你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外面的事情,一点都不知道啊。”楚凌霞好心道:“我听人家说啊,这个薛大少爷,身体不好。” “哦,我还以为三妹说的是什么呢。”楚灵风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身体不好而已,薛家这样的富贵人家,大少爷自然是娇生惯养的,平日里就算是有点什么伤风感冒的都能惹来一群人嘘寒问暖当做多大的事情,久而久之的,自然就有身体不好的名声传出来了。” 看楚灵风一副大大咧咧不当回事的样子,楚凌霞有些着急,顿了顿道:“不是,不是这个身体不好……” 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家,有些话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的。就算是楚凌霞再泼辣百无禁忌,叫她说一个男人不能房事,这也太勉强了。 楚凌霞支吾了半响,也没具体解释出来到底是哪里身体不好。楚灵风看着心里好笑,嘴上却安慰道:“看着三妹这么关心我,真是叫人感动。不过你也别太担心,不过是身体不好罢了,咱们家医术高明,薛家又不缺钱,什么好药好方子都能买到,只要好好地调理调理,年纪轻轻的,哪有医不好的身子。” 此时此刻,楚凌霞看着楚灵风那张笑容满面的脸,只想对她大喊一声,你就要嫁给一个不是男人的男人了,怎么还能笑的出来。赶紧别笑了,哭给我看看。 但事实上,楚凌霞憋得脸色通红,也还是没说出这话来。 楚灵风装糊涂,还担心道:“三妹这是怎么了,脸突然红成这样,要不要让爹给看看。虽然说三妹妹明年才大婚,可这身子也要调养好才是。” 最终还是范子姚给女儿解了围,拍了拍楚凌霞的手,道:“行了,你回房间去休息吧,你担心二姐,我知道,我来和灵风说。” 所有楚凌霞不能说的话,范子姚当然是可以说的。她是过来人,而且,对晚辈的关心更是理直气壮。 于是,一心一意来看楚灵风热闹的楚凌霞,顶着一张红的要烧起来的脸,不情不愿的起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明知道对手要倒霉,但是看不到她倒霉的样子,这也是挺遗憾郁闷的一件事情。想想便叫人抓心挠肝的坐立不安。 可更叫人郁闷的事情还在后面。 楚凌霞走后,李淑华和范子姚对视了一眼,李淑华清清嗓子道:“灵风啊,其实凌霞也是担心你,只是有些话,她一个女孩子家,实在是说不出口。” “让三妹这么担心,到底是什么事呀?”楚灵风还是不急不躁的,但恍惚间,却又让人觉得其实她什么都知道,万事在心的样子。 李淑华最恨的,最讨厌看见的,就是楚灵风的这个样子,当下一盆冷水泼上去,丝毫也不掩饰的道:“据说啊,这薛大公子身患隐疾,不能房事。虽然今年快二十了,身边却连个通房丫头也没有,力不从心啊。” “还不止呢。”范子姚接着道:“虽然薛家家大业大,薛大少又是嫡长子,可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却根本不沾薛家的生意。据说,如今薛家的生意都在薛家二少爷和三少爷手中,这大少爷,日日只说养病,要么在院子里养病,要么城郊的别院养病,什么正经事也不做。” 听着李淑华和范子姚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开始还保持着种担心的情绪,到了后来就有些掩饰不住了,眉梢眼角,都控制不住的带点幸灾乐祸来。 不过楚灵风只是喝了口茶,对着两人淡淡的笑了下:“如果三妹妹和大娘二娘说的是这个,我觉得,你们有些过滤了。” “我们也是担心你啊。”范子姚看着楚灵风一派平静的样子,心里多少有些嘀咕。她一贯知道楚灵风不是软弱的性子,但是无论什么样的女孩子,在自己的终身大事上,都该是紧张的。 毕竟在这个年代,婚姻是女人的第二次生命,嫁得好,下半辈子便锦衣玉食,舒舒服服。嫁的不好,岂是一个惨字了得。 “我知道你们是担心我,但我觉得,你们过于担心了。”楚灵风不甚在意道:“咱们家和薛家并无来往,薛大少身体不适也罢,在府中无所事事也罢,都是传言,谁也没法去证实。而传言,又有几分可信度呢?” “空穴来风,总不能是别人信口开河吧。”李淑华看了看涂着艳红的指甲,一副过来人的样子道:“灵风,我知道你豁达,可也不能万事不放在心上。” “我并不是万事不放在心上。”楚灵风笑了笑:“只是这事情,一来,我做不了主,既然爹已经应了,那么愿意与否,也是一定要嫁的。二来,我相信爹终归是心疼女儿的,一定不会将我嫁给乱七八糟的人。” 其实楚宏亮是不是疼这个女儿,楚府里有眼睛的人都看在眼里。但是当着面,又没人能反驳这话,谁也不会这么傻的说当家人的不好。 “所以我觉得,几位娘尽可放心吧。”楚灵风笑道:“没有通房或许是因为薛大少专情,未必就是身患隐疾。而薛家家大业大,坦白说,即便是小小的一部分,也够下半辈子衣食优渥。所以嫁进薛家,无论如何我也看不到什么不好。” 一席话说的几人脸色都有些不好,薛家和楚家毕竟不熟,李婉华她们对薛明扬的了解,也都是听说而已。被楚灵风这么反驳过来,一时心里还真犹豫了起来。 “何况……说薛大少体弱多病什么的,实在是无稽之谈。”楚灵风继续道:“其实我上次去齐福寺的时候,曾经和薛大少有过一次偶遇,翩翩君子,玉树临风,大致说的就是如此。” “你,你竟然见过薛大少?”李婉华惊了下:“你竟然私见……” “大娘这话说的过了。”楚灵风看了李婉华一眼,有些责怪的道:“我去庙里祈福,薛大少正好也在,无论说在哪里,也不算是私见。最多,只能说是有缘罢了。” 李婉华被噎了一下,范子姚看看情形不对,马上接着道:“大姐这话说的确实有些不妥。但是灵风你……” “二娘。”楚灵风截了范子姚的话:“二娘关心我,我明白,但是薛家有钱,薛少有情,我也不是软弱任人捏扁搓圆的,未来的日子,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倒是凌霞,我最近听人说,蓝公子身体太好,不但身边有两个通房,还已经有了一个庶子。三妹如此温柔贤淑的性子,我真怕是到了夫家之后,会被人欺负啊。” 小甜低下头,努力的将嘴角的笑咽下去。 楚凌霞那温柔贤淑的性子,这是她今年听到最好笑的笑话。若那也叫温柔娴淑,这世上就没有泼辣刁蛮了。 只不过有些事情,不是泼辣刁蛮就能够解决的。比如未婚夫左一个右一个的收通房丫头,即便是楚凌霞跟范子姚和楚宏亮哭过闹过,但却毫无用处。 除非楚家有非一般的地位和身份,可以将蓝家压的死死,否则的话,谁也没权利阻止未来的姑爷纳妾。这要是传了出去,被指着脊梁骨的可不是蓝家,而是楚凌霞自己。 ☆、第四章 出嫁 范子姚就这一个女儿,平日里最烦心的,也就是这个事情。可她娘家只是个做小生意的,无处借力。而楚宏亮那里,能不能出上力不说,他自己也是三妻四妾一堆儿女,根本就不会觉得这是一件事情。 楚灵风的话像根针似得直戳范子姚心里最疼的地方,一戳一个血洞,但却偏偏无从反驳。 “灵风啊,我知道你一贯是个有主意的,别人说什么也未必放在心上,但既然你叫我一声娘,本来我还想教导你几句。”范子姚没好气的起了身,一甩袖子:“不过如今看来,是我多心了。咱们家的二小姐啊,万事都替自己打理的好,不用其他人操心。” “谁叫我不像三妹那般幸运,没有个时时刻刻想着自己的亲娘呢。”楚灵风叹了口气:“没办法只能自己为自己打算了。所幸上天眷顾,不算对我太差。” 楚灵风说到薛明扬时,那一副满意样子只看得李淑华和范子姚一阵牙酸,本来是无论如何也没想过她可能和薛家大少有什么瓜葛的,但现在,心里却不由犯了嘀咕。 话说到这时候,李淑华也知道今天是讨不到好了,当下便板着脸道:“所谓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这在家做姑娘的时候,谁都宠着顺着,那自然什么都是好的。可到了婆家,就不一样了,多少眼睛盯着,多走一步多说一句,都是要被人说闲话的。凌霞如何,自然有你二娘照料,你顾好自己就行了。我也走了。” “多谢娘教导。”楚灵风微微一笑:“小甜,送两位夫人。” “是。”小甜连忙应着,笑容满面的人送两人出去。 不过在李淑华和范子姚怒气冲冲的离开之后,小甜脸上的满面笑容一下子便散去了,脚步匆匆的回来,抓着楚灵风道:“小姐,小姐。” “怎么了?”楚灵风不急不慢的被小甜摇了几摇,笑容未退的道:“怎么了怎么了,刚才还是一脸笑嘻嘻的,怎么现在就苦着脸了。” “小姐,我知道你刚才在大夫人和二夫人面前,是说什么也要撑着的,但是,你一点都不担心吗?”小甜道:“那个薛大少……小姐,要不要我去打听打听。” “不必了。”楚灵风摆了摆手:“我刚才说见过薛明扬,是真的,没骗她们。薛大少英俊潇洒,玉树临风,也是真的。而且看身体,也不像是个体弱多病的公子哥,虽然是否身患隐疾不是一眼能看出来的,但是就我观察,不是个难相处的人。” 楚灵风此时心里是真的有些庆幸。到了这个年纪,她很久前便想过自己的婚事,但是无论怎么想,也不曾有过侥幸心理。 爹不疼娘不爱的,不会有人为了她的幸福做太多考虑,最可能的,便是家里寻一门门当户对,对家中有利益有扶持的夫家。如果是正室自然最好,若是不是,问题也不大,反正自己也不是嫡女,做人侧室也是门当户对。 但是现在,薛家无疑是高攀的,又是薛家嫡长子,简直是一步登天的婚事。更何况,在无数的传言中,楚灵风至少能肯定,薛明扬愿意帮助人,心地总是好的。她曾经做过最坏的打算,离家出走的念头,总算是可以放一放了。 小甜真的是傻了,她是楚灵风的贴身丫鬟,说是寸步不离也不为过,可仔细想了又想,也没想过什么时候见过。 楚灵风是经常偷溜出府,也见到形形色色的人,但都是在平民区里替那些贫苦人们免费问诊,怎么会有机会和薛明扬见面呢。至于她刚才说的什么齐福寺,那根本是无稽之谈,小甜都不记得是三年还是五年前陪楚灵风去过,连庙门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了。 看着小甜纠结的脸,楚灵风不由的一笑,压低了声音道:“还记得刚才去找我的时候,屋子里的那位公子吗?” “刚才?”小甜脑中一片空白,想了又想,勉强才能想出刚才屋子里似乎是有个人,至于男女老少,高矮胖瘦,完全没有一点印象。 “恩,刚才那个就是薛大少。”楚灵风道:“他曾经帮助过李婆婆,所以李婆婆请他吃点心,正好遇到。一面之缘而已,他并不知道我是谁,也没看见我的脸,但是我想,能够平易近人的对一个穷苦老人家那么和气,绝对不会是个难相处的纨绔子弟。” 楚灵风说完,起身进了屋。虽然出嫁是意料之中,早晚的事情,但是这真来了,还是有不少要准备的。当然李淑华就算是再看她不顺眼,该准备的嫁妆和出嫁一切事宜都还是要替她安排的,但是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她也有一些自己的东西要准备。 在楚家,想不受欺负要靠自己。到了薛家,想不受欺负,就更要靠自己了。 院子里,只剩下小甜一个人愣愣的站着。脑子里全是刚才楚灵风的话,薛大少薛大少薛大少,可无论如何,却还是一片空白,完全想不起来他是什么样子,只懊悔的想要拍脑袋。 楚灵风回了屋子,隔着窗子看小甜在院子里直拍脑袋,嘴角不由得露出点笑容。笑容后,却又是深深地无奈。 偌大的一个家,十七年的人生,可能够相信的,能真心为自己担心的,相依为命的,竟然是一个丫鬟。如果说离开楚家,只能带走一个人或者东西,不用多想的,也只有这一个情同姐妹的小丫鬟。 自嘲的笑了笑,楚灵风收起有些悲伤的心情,从化妆盒里拿出一枚小小的吊牌放在手心,用力的握紧。 在楚灵风的婚事定下后,楚府迎来了前所未有的繁忙。 虽然这婚事很仓促,似乎薛家并不太放在心上的样子,但叫所有人都觉得意外的是,该进行的流程都有,来下聘的人也身份尊贵,甚至于送来的聘礼,一箱一箱半点不轻,无处不昭示着薛家的重视。 嫡长子成婚,李婉华看着那厚厚的一叠聘礼单子,面上并没有什么喜色,反倒是有些嘀咕:“不是说薛家不重视这个大少爷么,怎么会送这么多聘礼来?” “这是什么话?”楚宏亮倒是心里挺高兴的,听着李婉华这问话,有些不悦的道:“难道薛家重视我们的女儿,这不好吗?” 虽然楚灵风不是自己多喜欢的女儿,可总是亲生女儿,虽然没在她身上花什么心思,可也没有不希望她生活的好的道理。楚灵风能够嫁进薛家,自然是件好事。无论薛明扬是个什么样的人,越受到重视,当然是越好的。 “老爷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李婉华自知失言,连忙笑了一下:“灵风这孩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以前啊,总是为她的终身大事着急担心。这如今,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可不是。”楚宏亮点了点头:“所以说,儿女自有儿女福,灵风啊,也是个有福气的丫头。” “能做老爷的女儿,可不是个有福气的。”李淑华适时的奉承了一句,哄的楚宏亮心里很是妥帖。 十天的时间转瞬即过,大婚那一日,楚灵风半夜便被喊起了身,一身繁复礼服便穿了一个时辰,接着梳妆打扮,直到天色大亮了,这才算是妥当。 本来楚灵风出嫁,虽不至于多敷衍,但也不过走过流程罢了。倒是现在因为薛家的重视,所以叫楚家也不得不重视,这十天的忙碌下来,反倒是成了楚家嫁的最隆重的女儿。 不多时的到了吉时,薛家迎亲的队伍也到了门外,喜娘从门外三两步急匆匆的跑进来:“姑爷来了姑爷来了,三小姐,快准备一下,要出门了。” “好了好了。”小甜忙不迭的应着,赶紧又拉着楚灵风打量了一番,看着看着,眼泪便出来了。 “行了,这是怎么了。”楚灵风笑了笑,抬手擦了擦小甜的眼角:“别哭了,我又没丢下你,难道这府里,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吗?” 小甜摇了摇头,没说话,却转身道:“行了,可以走了,小姐打扮妥当了。”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这府里,确实是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但是未来,却也是一片迷茫。即便楚灵风说她见过薛明扬,也觉得不是传言那么糟糕的男人,但楚灵风向来有什么烦恼都是自己抗下不露声色的,这叫小甜放心,却又不得不担心。 送楚灵风出门的,是楚家的长子楚翰,虽然平日里关系一般,但是妹妹出嫁这时候,还是一派大家风范,殷殷叮嘱了几句,颇有点兄长的感觉。 楚灵风趴在楚翰背上,在一摇一晃的红盖头下,数着一步又一步的,慢慢出了楚府。 门外,天气晴好,张灯结彩,薛家迎亲的队伍占了长长的街道,门口,一个年轻男子一身红色,胸口戴着红花,站在轿子前。无论被说身患隐疾不能人道或者在家中无权无势,但至少这一刻,无人能够否认,新郎官风姿绰约,俊朗不凡。 薛明扬站在最前面,在一串的呼喊声中,终于看到了一身大红嫁衣,趴在兄长背上的新娘。 薛明扬立刻迎了上去,虽然看不见脸,他也没对楚家的女儿有什么期待,但这场婚事,这个妻子,是自己母亲最后的嘱托和选择。 ☆、第五章 洞房花烛夜 这是两个家族中不受重视的少爷小姐的婚事,本来应该随意糊弄了事的,可却意外的办得隆重。 楚灵风是新嫁娘,今天就算是大家都忙翻了天,也没什么事情需要她做,只要穿着一身盛装,带着一头珠翠,安安静静的坐着就行。 她只能从红盖头的空隙中,看见薛明扬的衣摆,再看见花轿的门帘,一直到上了花轿,摇摇晃晃的走了两刻钟的时间,停了下来,听小甜低声道:“小姐,到了。” 薛家的府邸离楚府并不远,但是规模比起楚家,那大的就多了,几乎占了半条街,即使是在薛家生活了十几年的人,也不敢说自己能认清每个地方。 楚灵风此时自然不必担心自己迷路,她被轿子从正门一路锣鼓喧天的抬进薛府。 嫡长子娶亲,薛家今日自然是该来的都来了,满满当当的一大屋子,论资排辈一一坐着。 不过除了脚下的地面,楚灵风什么也看不见,这倒也好,省了她的紧张。只是像是个木偶似得,被红线牵引着,一个指令,一个步骤。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楚灵风微微弯下腰,感觉着红绳那一边微微动了动,随即一切恢复平静。 留下新郎在外面应酬各路宾客,楚灵风被喜娘丫鬟们簇拥着进了新房。 随后,一天的喧闹对楚灵风来说便告一段落了,丫鬟喜娘们都退了出去,只剩下贴身丫鬟小甜。 大门关上,小甜这才拍了拍胸口,呼出口气。 楚灵风笑了声,将遮了大半日的红盖头拿下,看着小甜的样子道:“这是怎么了,看你的样子,比我还累似得。” “啊呀呀,小姐你怎么把红盖头掀起来了,快盖上。”小甜吓了一跳,急道:“赶紧盖上,不吉利呀。” “什么都看不见就吉利了?”楚灵风不善在意的拿手扇了扇风,即便是这个最舒适的四月天里,穿着这厚厚的一层又一层,还是难免的有些燥热。 “话不是这样说的啊。”小甜虽然觉得不妥,不过知道自家小姐一向百无禁忌,也没太放在心上。反倒是笑嘻嘻的凑过来:“小姐,你说的果然不错呢,这位薛公子,真的是英俊挺拔啊。” 虽然楚灵风非常笃定的对小甜说过这事情,但她始终将着当做是安慰自己的话,直到看到薛明扬出现的那一刻,这才相信所言非虚。 “是英俊挺拔,但是,身体也确实不好,而且,在薛府里,也确实是没有地位。”楚灵风叹了口气:“传言虽然不可尽信,但至少有一大半是真的。” “小姐你是怎么知道的?”小甜吃惊的睁大了眼睛:“你不是说,只见过薛公子那一面,而且连话也没说过。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我没见过,难道不能找人打听吗?”楚灵风起身走了几步活动了下:“出嫁是一辈子的事情,难道我真的两眼摸黑的出门吗?” 虽然楚灵风是闺中女儿,表面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事实上,她所接触到的人和事却相当的广,收集消息的来源也很广泛,远没有小甜想象的那么简单。只不过她接触的人都是所谓的社会底层,说出来,只是叫人笑话和猜疑罢了。 “多了解一些,当然更好了。”小甜四下打量着房间:“不过小姐,我觉得薛家对这婚事应该是很重视的,这一路薛家的下人都很恭敬,仪式也很到位,院子房子都是新布置的,看的出花了心思也花了钱啊。” 楚灵风笑了笑,没有说话。小甜虽然有心但却无力,所以一直以来,她都对她有所保留。倒并不怕她知道的太多对自己不利,就怕她不知不觉的被人下了套,把自己卖了还以为是好。 虽然不是小甜出嫁,但是到了一个新的地方,并且日后都要在这个新的地方生活,还是叫她难免的有点紧张和兴奋。 索性盖头已经揭开了,也无所谓再多犯些忌讳,楚灵风摸了摸肚子,招呼小甜吃东西。她从今天一早起来到现在,虽然没做什么运动,但却也没吃什么东西。 新娘今天最重要的是仪态万方而不是吃饱,所以并没有人特意给楚灵风准备什么晚饭,只是一些应景的点心果子而已。 正吃着,突然外面传来些嘈杂的声音,小甜连忙将楚灵风往床边推:“小姐,别吃了,快,快回去坐好,姑爷来了。” 楚灵风将手里的点心塞进口中,胡乱的擦了擦嘴,将盖头放下。 虽然是洞房花烛,但她从来没有想过跟这个所谓相公会有一个真正的洞房花烛。只不过无论两人的关系如何,表面上的样子,还是要做足的。 薛明扬一贯的身体不好,即便今日是他大喜的日子,来客也都有分寸的很,并未抓着他灌酒,因此回到房间的时候,还清醒的很。 楚灵风听着外面的丫鬟向薛明扬问好,然后门吱呀的一声打开,一个脚步声进了屋子。 “姑爷。”小甜忙上前几乎,福了福身子。 “恩。”薛明扬点了点头,塞了个红包过去:“你下去吧。” 洞房花烛夜,就算小甜是楚灵风的贴身丫鬟,也不能在边上守着。只得收了鼓囊囊的红包,说了几句恭喜的话,关门出去。 一时间,喧嚣了一天的薛府仿佛都安静了下来,房间里静的能听见两人的呼吸。 静默良久,薛明扬缓缓走到桌边,倒了两杯酒,再走回床边,递了一杯在楚灵风面前。 虽然洞房花烛夜喝合卺酒是天经地义的,但是估计没哪个未婚夫会用这样淡然的表情给新娘子送上交杯酒。 不过楚灵风只是愣了愣,也就伸手接了过来。 虽然传言有诸多事实,但她也可以确信,薛明扬并不完全是传言中一般软弱无用,她从没有期待过相敬如宾,情深似海的婚姻,但或许和薛明扬的相处,还是可以有一份方式的。 在楚灵风接了酒杯之后,薛明扬并没有说话,反倒是缓缓地伸手去掀盖头。 大红的纱巾掀开,露出新娘完美的妆容,十七岁的女孩子,即便没有倾城倾国的容貌,在一身红色的映衬下,也美的惊人窒息。 光线透进来,楚灵风抬起头和薛明扬对望,这一瞬间,薛明扬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停止了一瞬。 两相对望,彼此眼中一个英俊潇洒,一个美艳如花,若是寻常的你娶我嫁,无疑是一个极好的开始。 但此时,在短暂的对望之后,薛明扬却沉下脸,缓缓的道:“楚灵风,楚家三小姐,虽然我不知道我母亲为什么一定要你做媳妇,大但是有一点我必须告诉你。薛家虽然是江南首富,但嫁给我,日后的生活,未必有想象中那么舒服。” 新郎出言不逊,却没见到新娘意料之中委屈的表情,甚至于,楚灵风脸上的表情,比他还更冷静。 直到薛明扬说完,楚灵风才点了点头,爽快道:“我知道。” “你知道?”薛明扬皱了皱眉:“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点名让我做媳妇,是因为薛夫人莫名的坚持。我知道你虽然是嫡长子,但是在家中并无地位。我也知道,薛公子年纪轻轻,但是身体并不好,而且,可能身患隐疾。”楚灵风将酒杯在薛明扬酒杯上轻轻一碰:“为什么我什么都知道但还是会嫁,其实很简单,因为我们都别无选择。” 豪门世家,娶谁还是嫁谁,都不是自己能够决定的。楚灵风要让薛明扬知道,娶他是逼于无奈,嫁,她也是无可奈何。别说谁给谁脸色看,她也不是死皮赖脸的为了荣华富贵进的薛府。 楚灵风一仰头将酒喝了,起身将空杯子放在桌上,回头看着薛明扬。 薛明扬没有说话,沉默半响,一仰头将酒喝干,方道:“一贯听闻楚家三小姐与人不同,如今看来,倒是真的有别与一般的大家闺秀。叫人……有些期待。” 薛明扬虽然是嫡长子,但是在薛府的地位比楚灵风在楚府也好不到哪里去。薛明扬的生母是薛府正室夫人,可却因为娘家而没有依仗,在府中并不受重视。 而这一次,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提出了这样一个要求,并且在阖府反对的情况下,坚持了下来,并且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说服了薛府的当家人,还将这场婚事办的隆重之极。 “传言和事实,总是会有出入,薛公子一定比我更明白这一点。”楚灵风知道薛明扬指的是什么,但也无谓在两人不熟悉的时候多做解释:“无论如何,我已经嫁进了薛府,也成了大少奶奶,以后的日子,还要仰仗相公才行。” 这一声相公虽然喊得半点情谊也无,却还是叫薛明扬笑了下:“虽然我未必有什么本事,但既然你是我娘挑中的媳妇,只要你安分守己,我自然会护着你。”不看僧面看佛面,薛明扬无所谓楚灵风心情如何,但却不能不考虑自己的母亲。 ☆、第六章 我把他交给你 薛明扬知道自己的母亲不是懵懂无知的妇人,因为生活所迫,她这些年过的隐忍压抑,不争不抢,万事低头。她少有坚持,但是做每一件事情,必然有自己的道理。 能说服薛家娶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媳妇,这一定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虽然实在是不知道为什么,但楚灵风,必然是此时自己最好的选择。 薛家豪门深似海,薛明扬唯一相依为命的,只有自己的娘亲,感情自然是极好,轻易也不会忤逆了老人家的意思。 而他虽然和楚灵风没感情,但是却也没有对其他女子有什么青睐,既然娶谁都是娶,那也无妨。无关感情的事情,自然无关痛痒。即使他不会特意为楚灵风做什么,但是也不至于刻意为难。 他在薛家要做的事情还多,要提防对付的人也多,没有那个精力和时间,去为难自己新进门的媳妇。 新房里,还燃着红烛,火光映照着一个房间的喜气洋洋。但是穿着大红喜服的新娘新郎,两相对望,脸上的表情,却无论如何不像是洞房花烛。 楚灵风和薛明扬像是两个初相识的朋友一般,说了几句之后,再无话说。 虽是洞房,却半点情愫也无,大眼瞪小眼片刻,薛明扬自觉的道:“夜深了,明日还要去给老太太请安,娘子早些休息。我还有事去书房,你安心睡吧。” 虽然从知道这个婚事起,薛明扬就没有半点要留下来享受春宵一刻的心思,但在楚灵风的眼神中,他总有种如果自己不走,也会被新娘赶走的感觉。 不过幸好,叫薛明扬挽回自尊的事情发生了,楚灵风明显愣了下,然后道:“相公今晚要在书房睡?” 那语气很明显,就是,你怎么能去书房睡呢?今晚是新婚洞房夜啊,新郎不在新房过夜,这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虽然说在这件事上,楚灵风的立场绝对是正确的,但事实上,作为一个新娘子,就算是面对相公的冷落,正确情况下,也该是哭哭啼啼含泪望着,而不是开口挽留。 薛明扬想着楚灵风在外的名声,不由得扯了扯嘴角,流言虽然未必全是真的,但是如今看起来,似乎不是空穴来风。开口留一个男人晚上留下来,即便这个男人是自己的相公,也有些轻佻了。 楚灵风看着薛明扬这表情,觉得他可能有些误会,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今天晚上你若是去书房过夜,被府里的人知道了,一定会说闲话,对你对我,都不太好。” 楚灵风觉得对一个男人来说,什么都能忍,被人质疑不是男人,无疑是最不能忍的。而今天晚上,难道不是消除流言最好的一个机会吗?反正也没人能来偷看他们怎么洞房,监督他们是不是真的洞房了,只要过了这一夜,明天她含娇带羞就行了。 看了看床前,楚灵风坦然道:“好在这天气不冷,我们可以一个睡地上一个睡床上。当然相公身份尊贵,我睡地上就行了。” 其实两人现在的关系已经是夫妻了,就算是没打算发生什么进展,一起睡床上也没有什么。但让楚灵风在毫无感情的情况下和一个陌生男人同床共枕,实在是比薛明扬想象的要为难的多。 很明显薛明扬对楚灵风这番话很是意外,不过只是顿了顿,才道:“传言未必是真的,也未必就是假的。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事实该如何就如何,娘子不必为我掩饰。” 说完,薛明扬打开房门,转身便走了出去。临出门的时候,看见小甜站在门口,便说了声,进去伺候你们小姐休息吧。 小甜可没有听墙角的胆子,不过有些担心罢了,所以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的想在门口守一会儿,没想到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薛明扬就走了出来。 “是,姑爷,是。”小甜愣了下,随即便慌忙的进了屋子。 好在楚灵风并没有小甜想象中的各种悲惨,虽然新娘一个人穿着嫁衣坐在床边是有点冷清,但好在楚灵风的表情很镇定。 关上门,小甜小心的看了看楚灵风的颜色,小心翼翼道:“小姐,你没事吧。” “没事。”楚灵风将戴了一天的凤冠取下放在一边,活动了一下有些酸痛的脖子:“相公晚上去书房睡,你就在这里陪我吧。明天一早要去给老夫人和婆婆他们请安,早点休息。” 说着,楚灵风低头去解领口的盘扣,这一身大红喜服虽然赶的仓促,但无论料子还是工艺,却一点都不含糊,花纹点缀,极为精致复杂。 小甜忧心忡忡的凑过去替楚灵风解开扣子,一边嘀咕:“小姐,姑爷为什么要去书房,再忙也不至于忙的洞房花烛夜还要看账本吧,还是他真的有隐疾啊,这可怎么办啊,等明天一早,府里可能的都会传遍的,小姐……” “好了好了。”楚灵风好笑的扯开领子,换了舒服的居家服:“没事,别担心太多,我跟薛明扬已经谈妥了。你家小姐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没什么能够难倒我。” 虽然心里愁肠百结,但小甜终究也是累了一天,昨晚上就没睡,到了这个时候,真的有些撑不住了,又再絮絮叨叨的说了几句,便合眼睡了。 楚灵风却毫无睡意,望着绣着五色鸳鸯戏水的锦被,脑中闪过刚才薛明扬的话。 他不但不在意这个正常男人都不能接受的名声,而且,还不愿意掩饰。这也就是说,或者,他是真的有这病,或者,他喜欢别人以为他有这病。 一夜无话,第二日,楚灵风起了个大早。虽然薛府只是生意人家,未必有太大的规矩,但新媳妇进门,第二日一大早还是必然要去给一帮长辈敬茶请安的。 薛府是个大家族,四代同堂,薛明扬上面有祖父祖母,父亲母亲,叔叔婶婶……一大家子亲戚。虽然这些亲戚昨日都已经和楚灵风算是见过,但因为楚灵风蒙着红盖头,所以确切的说,谁也没有见着谁。 一大早,楚灵风便在丫鬟的伺候下梳妆妥当,虽然薛明扬昨晚上歇在书房,早上却也准时过来,换了一身居家的袍子。虽然内在不怎么样,但仅从外表看,倒是文雅俊秀的叫人挑不出什么毛病,和楚灵风站在一起,当真是珠联璧合的一对佳人。 厅里,一屋子人都已经到了,坐在正位上的,是薛家老太太连颂恩,老妇人虽然有些年纪了,但是因为保养得好,看起来并不显老态,反倒是从和蔼的笑容中,露出一丝精明来。 薛老太太手边,坐着年轻的夫人,三十来岁的年纪,略画些淡妆,虽然长相一般但却眉目间都透着婉约。看着楚灵风的眼神,也说不出的温和。 论资排辈,这府里最尊贵的除了薛老太太,第二便是薛明扬的母亲了夏美雪,楚灵风虽然未见过薛母,但是看这座位顺序,便能猜出一二。而且再是掩饰,一个人的眼神表情也能表达内心,若说这一屋子的人里,看着薛明扬和自己唯一欣慰的,也只有自己这位正规的婆婆。 剩下的一字排开,无外乎薛朗的几位侧室夫人和两个婶婶,有薛老太太在,都是兴不起风浪的。 楚灵风老老实实跟在薛明扬身后,给薛老太太敬茶。老太太一贯的面色沉静,接过茶喝了一口,从桌上拿了个红包递给两人,道:“乖。” 红包在手,份量倒是不轻,楚灵风谢了之后,收了起来。 薛老太太之后,再来就是薛夫人,虽然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但薛明扬还是半点情绪也不露。一样的端了茶奉上。 “婆婆喝茶。”楚灵风低声说了句。 “乖。”夏美雪接了茶喝了口,轻声道:“你抬起头来,给我看看。” 这才有点婆婆看媳妇的样子,楚灵风应声是,仰了脸。 十七岁的女孩子,眉眼俏丽,虽然没有浓妆淡抹,却也叫人看着便欣喜。 夏美雪笑了笑,抹下手腕上碧绿的镯子来,牵过楚灵风的手:“乖孩子,来,这个是婆婆送你的见面礼。” 楚灵风颇有些受宠受惊,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甚至觉得薛夫人的眼中有点水光,因为隐忍着,所以连说话的声音都有点颤抖。 虽然她知道自己之所以能嫁进薛家,都是因为薛夫人一手促成,但实在是不知道她对青眼有加是为什么。不过唯一可以庆幸的是,以后的婆媳关系应该不会太难处。 碧绿的镯子衬着雪白的手腕,夏美雪握着楚灵风的手,又将薛明扬的手抓过来放在上面握了握,语重心长的道:“灵风,我知道让你嫁给名扬,是委屈了你,但我没有别的办法了。你能答应婆婆,好好的替我照顾他吗?” 虽然这话也没有什么不对,可在楚灵风听来,简直像是遗言一般说不出的诡异。 ☆、第七章 说点不开心的,让我们开心下 “娘。”薛明扬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开口唤了一声:“您怎么了?” “没什么,娘只是喜欢灵风,见你娶了媳妇,我太高兴了。”薛夫人抹了抹眼睛:“名扬,你答应我,一定要好好的对灵风,你能做到吗?” 薛明扬虽然一贯的性子冷清,但对唯一相依为命的娘亲还是好的,见她这样的表情,当下什么都先应下了:“我会的,娘你放心。” “好了。”不待薛夫人再说什么,薛老太太已经有些不悦的道:“美雪,你这是做什么。你喜欢灵风我们都知道,但是也注意些,别吓着媳妇。” “是。”薛夫人不过一瞬间便收敛了情绪,笑了笑,道:“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休息了。名扬,你送娘吧。” “是。“薛明扬应了声,但随即有些迟疑。 他送薛夫人去休息,这自然没什么,但这里还有一屋子人呢。楚灵风若是就这么走了,未免没有礼貌。但若是丢下她一个人应付这一屋子的陌生长辈,也未免叫人担心。 “行了。”薛老太太道:“既然成了亲,便是一家人,名扬,你送你娘回去休息,让灵风留下来,陪我们聊聊天。” 薛老太太开了口,薛明扬虽然觉得不妥,但是也不好再说什么。反倒是楚灵风笑了笑,体贴道:“相公,既然婆婆不舒服,你送她回去吧,我在这里,陪着老太太和几位婶婶说说话。” 薛明扬点了点头,扶着母亲出了小厅,一时间,屋子里的目光全集中到了楚灵风身上,仿佛要将她刺出个窟窿来。 薛明扬走后,薛老太太向楚灵风招了招手,道:“来,孙媳妇,坐到我面前来,让我看看。” “是。”楚灵风应着,走到薛老太太身边坐下,一副温顺的笑意。 薛老太太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楚灵风一番,这才道:“昨晚上,过得还好吗?” 这问题太尖锐,楚灵风作为一个新媳妇,自然的立刻低下头,红了脸,娇羞不说话。 这恐怕是新媳妇面对新婚之夜的问题时,最正常的一个反应了。楚灵风虽然不常做娇羞这种表情,但低头还是会的。 只不过,在众人眼中,楚灵风的这一低头,娇羞是娇羞的,却半点也不幸福。 薛明扬在薛府虽然不是什么受重视的人,但这一场大婚,却是突然被重视起来的。而昨晚上的洞房花烛,更是重中之重,说是整个薛府都盯着,也不为过。 所以根本不用到今天早上,早在昨晚上薛明扬进了书房不过一刻钟的时间,这事情就已经阖府皆知了。 薛老太太不喜欢夏美雪这个儿媳妇,不喜欢薛明扬这个孙子,自然的,也不会喜欢楚灵风这个孙媳妇。何况在嫁进来之前,还听人说过诸多关于楚灵风闺名不清的流言。 薛老太太自然不会盯着楚灵风问你以前怎么样怎么样,那都是没证没据的传言,何况人已经进了门,那些事情若是被查实了,丢的还是薛家的人,她只是想给新进门的孙媳妇找些不痛快,给个下马威罢了。 “我听说,昨晚上,名扬是在书房过夜的。”薛老太太见楚灵风不说话,丝毫也不顾她可能的难堪,反倒是又加了一句:“有这回事吗?” “是。”无论楚灵风心里对这老太太有多反感,却也不得不低眉顺目的应着。同时从心里抱怨了薛明扬一下。无论薛明扬的身体是有问题还是没问题,至少在这件事情上,他是故意的,他昨晚上去了书房,就能预料到今天会有这样的场面。 只是或许他没有算出来,今天这场面要由她一个人面对罢了。 “啊呀,这大少爷,也太不体贴人了。”一个有些尖锐的声音在一旁响起:“新婚的媳妇,这么花容月貌的,也不知道疼惜。竟然丢下她一个人守空房,老太太,您可得说说名扬,不然得话,叫大少奶奶冷了心,还以为咱们薛家都是这么冷面冷心的呢。” 楚灵风转头去看,说话的是薛明扬的二婶荣氏,这荣氏闺名叫容婉儿,长的倒是眉清目秀,可因为过瘦了,有些尖嘴猴腮的,叫人见了便觉得有些尖刻。这会儿,她说着为楚灵风出头的话,但那一脸的表情,却实在不是安抚的样子。而是明明白白的幸灾乐祸。 楚灵风心里冷笑了一声,也是幸亏她从小靠自己在楚家后院中看清楚了太多,早已练就了刀枪不入的心,要不然的话,这一脚迈进了薛家,怕是就迈进了火坑,就是三头六臂也难以招架了。 “二婶可别这么说。”另一个打扮的华贵的年轻女子道:“要我说,大少爷如此,可不是不体贴,是太体贴呢。” “是吗?”容婉儿先反问了句,随即想起什么来似得,恍然道:“可不是,是我大意了,竟是没想起来。” 一屋子的女眷,都是成了婚的,也没男人在,虽然说话含蓄,但是却也没那么多忌讳。 楚灵风不变应万变,只是低头不说话。虽然她在这之前也对薛家有了些了解,但毕竟初来乍到,无谓露出浑身的刺,叫人多心戒备。 不过当着个新媳妇说这个,还是有些过了,薛老太太虽然心里也在冷笑,但面上终究要摆出副当家的样子,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一声,不悦道:”好了,这都在说什么呢,注意点你们的身份。“ 薛老太太开了口,年轻的女子低头应了是不敢再说话,容婉儿却笑道:”嫂子,虽说这话说的不妥,但咱们到底也是关心灵风。新媳妇脸嫩,婆婆又和儿子一条心,灵风怕是受了什么委屈也不好意思开口呢。” 虽然楚灵风是夏美雪选的,但此时大家倒是也不觉得她这个婆婆有多疼爱媳妇,要不然的话,怎么会在这个当口儿跟儿子就这么走了,丢下新媳妇一个人面对这一大家子呢。 “是吗。”薛老太太缓缓道:“孙媳妇,你可有什么委屈?” 薛老太太这么问,可半点也没有给楚灵风撑腰的打算,而是想着,给她立立规矩。昨晚上新郎没在新房过夜,新娘自然是委屈的,这一委屈,难免就要诉苦,一诉苦,自然就能逮着由头训她一顿。 而且,还能逮着由头再训夏美雪一顿,简直是两全其美。 可出人意料的是,楚灵风并没有任何犹豫的摇了摇头,道:“没有委屈。” “没有委屈?”薛老太太愣了愣,眯着眼睛看她:“新婚夜,相公就没在房里过,你也没有委屈。” “没有委屈。”楚灵风贤惠道:“我虽然出生小户,却也明白,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相公如何自然有自己的考量,不是我可以干涉的。” ”好,很好。”薛老太太盯着楚灵风半响,笑道:“没想到你是如此懂事的一个孩子,既然是如此,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既然进了薛家的门,我少不得还要叮嘱你几句。” 楚灵风低眉顺目的站着,等着薛老太太的教导。 “薛家虽然不是什么高官侯府,但却也有自己的规矩。”薛老太太清了清嗓子,喝了口茶:“男主外,女主内,媳妇就要有媳妇的样子。虽然一应琐事都有下人做,可公婆和相公,还是要伺候。特别是要守礼守妇道,无事的时候,和妯娌们走动走动,绣花弹琴什么的都可以,但有一点,万万不可逾礼。薛家一大家子生活在一起,年轻的爷们多,家丁小厮也多,若是万一传出点什么来,可不仅仅是自己没脸。” 薛老太太这话说的其实很重了,就差直接叫楚灵风别在府里勾三搭四的。别因为自己相公不行,就看这个男人就上前搭讪了。 厅里的一应女眷听着薛老太太教训楚灵风,面上都是面无表情的,心里却都忍不住的好笑。 一个不行的男人找了个在闺中就名声不好的女人,这能守得住空房寂寞?只怕薛明扬这绿帽子,是迟早的事情。 小桃站在楚灵风身后,听着薛老太太这一番话,脸上几乎要滴下血来。这也太欺负人了,即便她们在楚家也无人重视,可却也没谁说过这样的话。 只有楚灵风依旧是冷静的很,旁的新媳妇若是听到这话只怕羞愧的要哭了,可她只是依旧低头应着是。 薛老太太反倒是无话可说了,轰隆隆的放了一串跑之后,若是有回应,还能继续说下去。但这半点回应也没有,好像是石沉大海一般,反倒是叫她哑了火。 该说的都说了,但再难听的话也没引起楚灵风什么情绪剧烈的反应。再难听的,就不能说了,毕竟薛老太太还得维持自己的端庄架势。如今楚灵风刚进门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错,再是想责备也找不到理由。 薛老太太看着眼前这个低眉顺眼,始终只会说是的孙媳妇半响,终于摆了摆手:“好了,下去吧。昨天折腾了一天,想来今天也是累的,好好休息。你身边的大丫头红兰,是你婆婆选的,要是有什么不懂,就问她好了。” “是。”楚灵风应了声,给薛老太太和厅里的各人福了福,这才转身出去。 ☆、第八章 找个大树好乘凉 薛府虽然大,但薛老太太的福泉居离薛明扬的小山居并不远,楚灵风出来后,便面无表情的往前走。 小甜一步不拉的跟在楚灵风身后,小脸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恼的,通红通红。走几步,小心翼翼的偷瞄一下自家小姐的脸色。 楚灵风另一侧,是夏美雪派来贴身伺候的大丫头红兰,这丫头沉默的很,基本无话。楚灵风问一句,她说一句,而且这一句还可有可无,基本跟废话无疑。 楚灵风初来乍到,不想跟任何人有表面上的争执和不愉快。哪怕这个人只是个丫鬟。要知道,阎王好惹小鬼难缠,无论什么地方,除非你有足够的力量,否则的话,最好不要得罪小人物,她暗中给你下点绊子,也足够你头痛。 怕路上人多口杂,小甜也不敢多说。直到转过假山,进了小山居的院子,这才紧赶一步上去,低声道:“小姐。” “怎么了?”楚灵风转脸看她,脸上表情倒是很淡,看不出刚才有什么不愉快。 “小姐,你……没事吧。”小甜犹豫了一下,虽然愤愤,但也知道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所以不得不压低了声音道:“刚才,她们也太过分了。” 楚灵风笑了声,看着气愤难平的小甜,并不出声。一直等进了院子,进了房间关上门,这才道:“其实说起来,薛老太太也不算是很过分。” “这还不算过分?”小甜睁大了眼睛:“话说的那么难听,还不过分?小姐好歹是新媳妇上门,一个做长辈的,也不顾着点身份。” “她这已经是很顾着身份了,要不然,可不是这几句话就能结束的。”楚灵风不甚在意:“而且,其实老太太也并不是针对我。说起来,还是相公和婆婆没结下善缘,这个我早就有心理准备。” 楚家才几个人,才多少家产,大房二房,少爷小姐间的勾心斗角就已经不少。更不用说薛家,就算是表面一团和气,私下也可想而知有多少斗阵。 楚灵风一个刚进门的媳妇,就是再叫人不顺眼,也不会有积怨。小甜自然也明白这一点,不由的愁眉苦脸起来:“哎,原来我还以为,纵然姑爷不和善,但薛夫人一定是会帮衬着小姐的。可没想到……” “自身难保,怎么保我?”楚灵风心中明镜一般:“她若是在薛家能说的上话,薛明扬又何至于今天这样没地位。但她说不上话,刚才那情形,多说多错,说什么错什么。而我在薛家什么错都没犯过,就算是别人有心,也抓不住什么把柄,顶多是笼统的敲打两句。不会有什么事。” 小甜万万没想到自家小姐竟然看的如此清楚明白,还没说话,却听到门口有人拍了几下掌,薛明扬不知何时回来了,正站在门口,脸上的表情有些难以琢磨。 楚灵风暗自懊悔有些大意了,以前在家的时候,自己那院子寻常不会有人去,因此到了房中便不太警惕。她都忘了这是薛家,外面也没有自己的丫鬟小厮,无论房里房外,都该更注意才对。 也不知道薛明扬什么时候来的,听到了多少,不过楚灵风将自己刚才说过的话瞬间在脑中转了一遍,除了小甜说了句姑爷不和善外,也没有什么旁的。而这一句也是事实,从昨晚到现在,薛明扬都是冷冷淡淡,谈不上和善。 “相公回来了?”楚灵风换上个笑脸,迎了过去:“送婆婆去休息了吗,婆婆的身体可有什么不适?” “只是这几日累了,没有什么大碍,劳娘子挂心了。”薛明扬转身跟身后跟着小厮说了句什么,关了门走过来:“不过,娘说,她前些日子为我筹备婚事太辛苦,所以这段日子想好好休息,不想人打扰,所以让我们不必再过去。” 楚灵风一时没想太多,只想着自己应该是每日去给婆婆请安的,这会儿倒是正好省事。正要客气几句,不过看着薛明扬的表情,及时咽下了话, 想想薛夫人这话确实是诸多问题,薛明扬说的是我们,而不是你,也就是说,她不但不想见自己,连薛明扬,也不想见,这没有道理。 虽然薛夫人在薛府是有公婆有相公有孩子的,但是真正能交心的,真正能不防备,也愿意为之付出一切的,应该只有薛明扬这个儿子才对,如今自己进了门,难道她不想着怎么将自己培养成薛明扬的助力吗,反倒是关门谢客,诸事不理了。 楚灵风只觉得百思不得其解,显然的,看薛明扬的表情,也是如此。他也不明白,而且,他一定问过,依旧没问出答案。 “婆婆自然有自己的考虑。”楚灵风话到嘴边,改了道:“相公不必太过担心,虽然不见,但总是日日同在府中,可以照看的到。” 薛明扬点了点头,应该是也想通了或者被夏美雪说服了,并没有多纠结这个问题。而是道:“我一直不明白娘为什么会挑中你做儿媳妇,不过刚才听你说的那番话,到确实是个明白人。” 薛明扬不用脑子也能想的出那一屋子女眷会对楚灵风说什么话,要不是个明白人,楚灵风一个新媳妇,不会在受到那种羞辱后还依旧冷静,也不会对半点不帮忙转身就走的婆婆没有一点怨言。 虽然薛明扬无论如何也想来自己的娘亲什么时候见过楚灵风,为什么会选中她,但现在可以肯定的一点,选中这样一个性格的女子,就算不是助力,但至少不是包袱。 楚灵风笑了笑没说话。她是看的明白,而且有时候,看的太明白,所幸还管得住嘴,并不会图一时痛快什么话都外说。 “楚家虽然不如薛家家大业大,但上上下下,也总有无数眼睛盯着,总有些人想着,若非看的明白,那日子也不好过。”楚灵风淡淡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相公再如何,还有疼爱的亲娘为自己打算。我没有那么好命,万事只能自己为自己打算。” 深夜无人时,楚灵风也怨过恨过,想到极端时,恨不得一把火烧了那院子,大家一了百了。叫那些张狂的得意的统统消失的干净。不过那些念头终归是一闪而过,天亮了,日子还是一样的要过,并且,你越是看的不顺眼,我越是要过的比你好。 薛明扬和楚灵风在没有婚约时,自然互不相识,而且压根就没注意过同一个城市生活的竟然还有这样一个人。待知道了婚讯后,两人便特别有默契的,第一个反应是叫人去查查来者何人。所以,即便如今不知根知底,大概的了解还是有的。 所以薛明扬大体也知道楚灵风在家中的情形,也知道大家族中无人庇护的孩子有多么艰难,此时听她将那种种心酸说的轻描淡写,心中不由生出些同病相怜的怜惜。 当然这怜惜不过是短短一瞬,薛明扬随即便压下了这感觉,公事公办道:”既然娘子习惯了自己为自己打算,那便极好。我还有事在身,要出趟门,大约三两天才会回来。” 经商的人家都是走南闯北的,外出个一年半载也是常见,三两天简直不算什么。只是楚灵风有些奇怪,不是说薛明扬完全插手不上家里的生意吗,那他出门做什么? 不过再奇怪,楚灵风也不会开口去问这么个傻问题,而是本分道:“好的,相公出门,我替你准备行李,有什么特别需要吗?” “不必劳烦娘子操持,这些自然有下人去做。”薛明扬不甚在意道:“我不在家这几天,娘子自己保重。我这院子虽然人少,不过几个下人都是可靠的,还有娘给的丫鬟红兰,若是有什么需要,娘子不必委屈自己,直接告诉他们便是。” 楚灵风笑靥如花:“好的,我知道了,多谢相公提点。” 薛明扬似乎真的只是来关心和通知一声似得,可能出门的行李都已经准备好了,和楚灵风说完话之后,便转身出去。 小甜看着薛明扬的身影消失在门外,道:“小姐,这么看来,姑爷还是挺关心您的啊。他特意来告诉咱们院子里的丫头小厮是自己人,是不是怕小姐要什么不敢说,委屈了自己?” 楚灵风冷笑了一声:“什么叫是自己人?他的自己人可未必是咱们的自己人。” 小甜哑然,半响苦着脸道:“说的也是啊,那小姐,咱们该怎么办?” “人生地不熟,自然只有两种人可以指望。”楚灵风道:“一种是真心对你好的,一种是有足够能力护住你的。如今,我们找不到真心为我们好的,所以,只能找个有权有势的。” 薛明扬泥普萨过河自身难保,就算是有他护着,自己的日子也未必会多好过。要找靠山,就得找足够大够权威的,而且,能够时时管着楚府内宅事务,说一不二的。 楚灵风笑了笑,目标早已锁定。 ☆、第九章 谁有病,我有药 “有权有势的,那自然好啦,但是薛府里最有权有势的就是薛老太爷了,小姐,他能帮着咱们?”小甜扯了扯嘴角,虽然一贯觉得自家小姐有本事,但这未免也不太现实。 小甜努力的想了想,悲哀的发现自己薛老爷子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虽然昨天拜堂的时候他是在场的,但那时候她太紧张,只眼角余光看了下,都没敢抬头。 “我们在内宅,和外面的男人八竿子打不着关系,讨好薛老太爷有什么用。”楚灵风点了点小甜的脑袋:“就算他是薛家拍板做主的人,但那都是大事,你还能连早上吃什么,屋里用什么都经过老太爷的手?” “说的也是啊。”小甜歪了歪脑袋:“县官不如现管,那小姐说的人,就是薛老太太了,不过你看看今早上老太太那样子……” 小甜压低了声音:“你看老太太那眼神里都带着刺的,不害我们就不错了,还能帮我们?” 薛家老太太,那是一辈子在富贵中泡着的,对楚家这样的小门小户,根本是看不上眼的,对楚灵风就更加如此。娘家无钱无势,自己还没有名声,若非因为许的是她也不太在意的孙子,根本就不可能进薛家的门。 楚灵风笑了笑:“老太太自然看不上我,但是我今天一眼,就看中了她。她在内宅说话最有份量,年纪最大,虽然保养的好,但是人年纪大了,就难免今天不舒服明天不舒服。她有病,我有药,岂不是天生一对。” 这理论让小甜嘴角抽了抽,差点没说出口,那你跟姑爷可真是天作之合,你一屋子药,姑爷一身的病。 “那她还有钱啊。”小甜不死心道:“薛老太太要是病了,什么大夫请不到,能轮到小姐吗?再者,小姐开的方子,我估摸着她们也未必会相信。” “我知道,别担心。”楚灵风笃定道:“我自然会让老太太知道,她新进门的媳妇是个极好的大夫,求旁人,不去求自己人。” 小甜看着自家小姐嘴角一点笑意,直觉的觉得薛家有人要倒霉了。虽然楚灵风有副医者仁心,但是从某些方面来说,真是不是个纯良的女子。胆大心黑敢下手,要不然,也不可能爹不亲没娘爱的,在楚家活的如此逍遥自在。 楚家虽然不待见这儿媳妇,但也不至于在物质上亏待了她,免得江南首富,说出去叫人笑话。 楚灵风给长辈请了安之后,便再没有什么事情了,剩下的漫长时间,只要定时去给长辈请安,然后吃吃喝喝打发时间就好。 薛家的规矩,但凡有主子新进门,各方各住的管事都要来请个安,也算是打个招呼做个自我介绍,让主子知道日后若有了这方面的问题,该去找什么人。 楚灵风虽然不受重视,但该有的规矩做下人的还是要遵循的,待她给薛老妇人请了安回来,各处管事便陆续来了,自然,请安归请安,见面礼也是少不了的。这虽然不是规矩,但是惯例。 楚灵风也不例外,即使薛家不至于那么有钱,也是殷实人家,她身上也有不少银子,不至于连打赏下人的钱都捉襟见肘。 厨房的,针线房的,库房的,一个个进来给楚灵风请安,这些大多是在薛家做了几十年的老人,有的更是几代的家生子,虽说是奴才,但也是高人一等的奴才。对着楚灵风虽然唤着大少奶奶,可眼神中却没几个真将她当做大少奶奶来尊重的。 楚灵风并不介意,完全不介意,从头到尾依旧是一副和蔼笑意,叫人看不出是装傻,还是真傻。 待到厨房的管事来的时候,楚灵风一直保持着的表情终于有写一点微动,虽然旁人没有注意,但是跟着她许久的小甜知道,自己小姐要找的人,来了。 厨房的管事是个五十来岁的婆子,进来后先给楚灵风磕了个头,起身道:“请大少奶奶安,奴婢叫云林福,府中厨房里的一应事务,都是奴婢管着,一日三餐,宵夜点心,还有时鲜的果子什么的,大少奶奶若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只派丫头来告诉奴婢一声,就行了。” 薛家几百口人,这每日吃吃喝喝可是个大开销,厨房自然也不止一处。不过这一处,是专给主子做吃喝的。府里老爷少爷夫人每日的份列饮食,都是这大厨房里出来。 管厨房可是个肥差,而且还谁也不能得罪。要不然的话,就算是明面上不敢和你作对,今天红烧仔鸡忘了放盐,明天糖醋排骨忘了放糖,都不是什么大事,但也够你窝心的。 而且一年四季的东西不同,到底什么是时新的,什么又是新鲜的,这也只有厨房的人知道。特别是重口味的菜,原料新鲜不新鲜根本也看不出来,全凭厨房的良心,再是哪个老爷夫人,也不可能派人十二个时辰的盯着洗菜下锅。 楚灵风笑的一脸温和,俨然是大家少奶奶的气派,伸手从小甜手中拿过准备好的红包,客气道:“云嬷嬷辛苦了。我初来乍到,诸事不懂,日后还要请嬷嬷多多关照才是。” 云林福接过红包,入手的份量让她心里很是满意。 虽然这大少奶奶名声不太好,大少爷也不被府里待见,但至少大少奶奶比大少爷懂人情世故的多,又不是什么富豪家门,这见面红包,算是优厚了。而且,大少奶奶的态度,一直也很温和,没有半点主子的架势。“多谢大少奶奶。”云林福又再福了福,缩回手的时候,不经意的晃了晃胳膊。这动作非常小,但逃不出楚灵风的眼。而且,刚才云林福站在一旁等待的时候,她已经看见了她有这个动作,不止一次。甚至于,她还忍不住用手揉了揉手肘。厨房的人,洗洗涮涮再是寻常不过,云林福再厉害,也不可能从小就是管事,自然都是从丫鬟做起的。热天还好,天冷的时候,井水冰凉,落下关节疼痛的毛病,再是正常不过。 虽然现在气候不错,但今天似乎有些变天的迹象,云林福的关节病,应该又要犯了。这病说起来不要命,痛起来要人命,楚灵风虽然没有,但却看过不少痛不欲生的病人,深有体会。 “云嬷嬷客气了。”楚灵风关切道:“我看云嬷嬷总是不经意的按着胳膊,可是有什么不舒服?” “嗨,没什么大毛病,就是有些风湿。”云林福不在意摆摆手:“大少奶奶真是细心,这也能看出来。做咱们下人的,少不了洗洗涮涮,年纪大了,难免落下些毛病,不是什么事。熬过了阴雨天就好了。” 楚灵风点点头:“虽是如此,但这痛起来也是受罪,小甜。” “是。”小甜应着,转身进了屋子,不一时的,拿了个小小的瓷瓶出来。 楚灵风接了瓷瓶递过去:“云嬷嬷知道我家是从医的,我对这也略有涉猎。这药酒是专门治风湿关节痛的,你回去用手沾了在关节处揉热了,很有些效用。若是坚持用上三五个月,只要后期注意些,就不会再发。” 云林福知道这是楚灵风在示好,心里想着这大少奶奶倒是真的能投其所好,面上一脸感激的接过,但心里,却并不当回事。 本来么,虽然关节痛受罪,但不致命。而且薛家的管事,手上钱可不少,请得起大夫抓的起好药,但就这也没能将这病给根治。多少有经验的老大夫都说了,这病只能靠保养,只能缓解不能根治,就是大罗神仙,也无什么办法一劳永逸。 更何况这病不是她一个人,做下人的,常碰冷水就难免有些。这么多人,什么药方偏方没有想过,都治不好,就算楚灵风是医学世家,但这么一个年轻女子,又能有多大的本事。 云林福心里想法面上半点不露,珍重的谢过了楚灵风后,便福身告辞,但一回了院子,便将那药瓶摔到了一边,忘到了脑后。 待到一应薛府管事都见过了,院子里又回复了清静,楚灵风这才得以喘一口气。 小甜一边替她换上新茶,一边道:“小姐,你所谓的从老太太下手,就是给云嬷嬷一瓶药水?” “怎么?”楚灵风道:“难道我还要直接去给老太太不成?那尊佛太大,这一时半会儿的,也不会受我们的香火啊。” “可我觉得,云嬷嬷也不会用小姐给的药酒。”小甜道:“你别看她只是个管厨房的下人,可我觉得,比起咱们府上的主子还有架子呢。虽然说话态度也挑不出什么错来,但总叫我感觉……感觉不那么好。” 小甜形容不出来,虽然看着这些管事都是规规矩矩的,该行礼行礼该请安请安,可那举手投足中,都带着种不屑。 楚灵风哼笑一声:“连相公在他们眼里都未必是正头主子,何况是我们。放心吧,我知道云林福看不上我的药酒,我自然有其他的办法,让她不但看的上,而且哭着来求我再要。” ☆、第十章 翻脸如翻书 楚灵风说的很是笃定,笑着起身进了房,从柜子中又拿了一瓶药酒,丢到小甜怀里。在楚家和薛家准备婚事的那段时间,楚灵风也没有闲着,和旁的小姐不同,她除了金银首饰,自己的习惯用品,还带了满满一箱子的药。连小甜也说不清到底都是做什么用的,一小包一小包,一小瓶一笑瓶,满满当当的,而且每个包装都是一样,每个瓷瓶也是一样,没有任何标记名称。 “这是什么?”小甜凑到眼前看了看,茫然道:“小姐你给我这个干什么?” “给你做人情用的。”楚灵风道:“马上就到中饭时间了,你去厨房里看看有什么菜。给我叫一道蟹黄海参,无论有没有都别生气。” 说着,楚灵风招了招手叫小甜附耳过来,轻声的说了几句。 小甜先是皱皱眉,又再点点头,随即轻快道:“小姐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 “恩。”楚灵风将事情交给小甜,也挺放心。小丫头虽然肚子里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不会害人,但还是挺机灵的,不是个傻丫头。 小甜揣了药酒,快步去了厨房,楚灵风这也算是忙了一上午,坐在花树阴影下小歇一会儿。 薛府后宅,不是固若金汤,而是因为各种利益连在一起。她新加入这个大家庭,只要能够敲开一块,打开局面,后面的事情,就好办的多。 小甜去了不过两刻钟的时间便回来了,面上虽然没有表现出什么,但楚灵风还是看出了些不高兴。 “怎么了?”楚灵风笑道:“看这样子,被人欺负了?” 小甜撇了撇嘴,有些没精神道:“其实也不是,我有心理准备的。” “恩。”楚灵风心里有数:“到底怎么了,仔细给我说说,谁给你气受了。” “说起来,其实谁也没给我气受,不过以前听人说大户人家的下人都是两张脸的,果然是不错。”小甜叹口气:“不过薛家果然是有钱啊,厨房比咱们家的花园还大。” 楚灵风抿唇笑了笑,虽然楚家也算是富贵人家了,但到了薛家,有时候确实有种山里人进城的感觉。 小甜喝了口水,接着道:“里面来来往往的五六个厨子,丫鬟婆子就更多了。我去看了下,除了老太爷老太太,府里的主子每日的份列都差不多,三荤三素,还有汤,点心水果什么的,虽然做的精致,但也就是如此罢了。再有什么,就是哪个太太小姐想单独想吃什么,让厨房加菜了。不过这似乎还得看这道菜厨房今日有没有,当然啦……” 小甜没好气道:“要我说,不是有没有,而是看厨房的人是不是把你当主子。老太太要加菜,龙肉也买的来。小姐要个蟹黄豆腐都缺。” 楚灵风笑了笑,其实楚家也是如此的,不过想来在菜肴的丰富和烹饪上,档次还是会拉开很多的。 “我进厨房的时候,看到院子角落里有一篓子螃蟹的,但我跟云嬷嬷说想要一道蟹黄海参的时候,却告诉我没有螃蟹做不了,简直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小甜愤愤道:“刚才小姐还那么好心给她要就给她红包呢,翻脸就不认人。” “这算什么翻脸不认人。”楚灵风无所谓道:“反正我也不想吃这道菜,只不过想看看她们的态度罢了。无妨,我让你做的另一件事,做了吗?” “做了。”小甜道:“厨房里忙忙碌碌的,也没人在意我,内厨不好久待,我就在前后院子里转了几圈,正看见几个小丫鬟在洗菜,我反正是新人,装作好奇的凑过去跟她们聊了聊,果然的,其中有两个就有这关节酸痛的毛病,今日要变天,昨晚上就开始痛了。有一个手肘关节的地方,都有些肿了,说起来眼泪汪汪的。” “恩,常年劳作浸泡冷水的人,这毛病常见。”楚灵风道:“再一个,就是上了年纪的人。我昨日看老太太的手指关节比正常略显的粗些。活动的时候,手肘处也略有迟缓,想来是加了保暖的衣物。而且老太太身上,也有股很淡的药酒味,要是不出意外,一定也是被这病折磨多年了。” 薛老太太不缺钱,名医一定看了许多,好药也用了许多,但却依旧难以根治。 小甜应了声,接着道:“我当时就把小姐给的药酒拿出来了,给了其中一个小丫鬟,然后按着小姐的吩咐,把这药说的天上有地下无,小丫鬟没什么钱,估计也抓不起好药请不起好大夫,有人送了药上去,一定是会用的。” “那就行了。”楚灵风道:“真金不怕火炼,丫鬟用了后,觉得有效,自然会有心思灵活的孝敬给云嬷嬷。云嬷嬷用了后,若是觉得有用,自然会想接着往上讨好主子……老太太那里岂是那么容易的便孝敬的上的,我们表现的太明显反而显得虚伪,容易适得其反。而现如今,洒了饵,等着鱼自己上钩,岂不是好。” 小甜细想了想,中午没要到蟹黄海参的郁闷终于一扫而空,眉开眼笑起来。等自家小姐哄得老太太开心以后,还怕不能要什么有什么。 不多时,午饭便送了来,热腾腾的的三荤三素,一份羹汤,很是丰富。 送菜的丫头也客气的很,还特别像楚灵风解释了一下:“大少奶奶今日让丫鬟去说想吃一道蟹黄海参,但是不巧的很,因为螃蟹这个季节不是日子,所以通常没有,今日采买好容易买了一点,却也只够供应老太太那边,所以就没法子供着大少奶奶了。云嬷嬷说请大少奶奶见谅,等到了季节,一定给大少奶奶挑肥的做上几种,给您送来。” 这说辞,真是有礼数的半点挑不出错来。楚灵风再是想要吃,也没半点资格跟老太太抢不是。 “有劳嬷嬷费心了,替我先谢谢云嬷嬷。”楚灵风笑道:“我当是什么事情,府中一应自然是尽老太太先,我们做晚辈的,孝敬还来不及,哪里会说什么。” 真是,吃的没捞着,还要感谢一通,小甜在一旁撇了撇嘴没说话,心里有些觉得不值。 蟹黄海参而已,能要几只螃蟹,真要是有这个心,怎么也凑出来了。不愿意做好人还来说好话,真是什么都让她占了。 “大少奶奶能够体谅就好了。”小丫头笑着福了福:”厨房里事情还多,奴婢先告辞了。” 楚灵风点了点头,叫小甜拿了个荷包赏她。所以说做大户人家的少奶奶,若娘家没点家底是很困难的,旁的不说,单是每月给下人的打赏就不是一笔小钱。虽然说打赏不是必须的,但是约定俗成,若是人人都给,只有你不给,自然会遭人非议。 楚灵风的月钱是每个月三十两银子,这已经很不少了,但无奈要用钱的地方也多。特别是刚进薛府,想要打开局面,会做人自然是一点,但会用钱,也是不可缺少的。 小丫鬟走了后,楚灵风让小甜将食盒拎进房里,虽然规矩上主子和丫鬟是不能一桌吃饭的,但进了房关了门,楚灵风跟小甜一贯的情同姐妹,没有一个坐着一个站着的道理。 薛家的厨师手艺自然很好,即使没有蟹黄豆腐,这顿饭两人吃的也很香。 饭后一杯茶,大户人家的太太小姐什么事儿也没有,楚灵风和灵儿都歇了个晌,然后将从楚家带来的东西分类收拾了一下。 “小姐,你都带了些什么来。”小甜打开装着药的箱子,一瓶瓶的翻着看:“一个都没有名字,小姐你的药瓶上面不是都贴了标签的吗,都哪儿去了。” “贴了标签,就谁都认识了。”楚灵风随手拿起一个在手上颠了颠:“谁都认识了,我还怎么保持神秘感呢?” “说的也是啊。”小甜道:“而且万一被人看见,想做什么对我们不利的事情,就更好下手了。” 虽然这种可能性很小,她们初来乍到的谁也没得罪,但这些天小甜想象了太多一入豪门深似海的情节,所以几乎将薛府想成了龙潭虎穴,只觉得里面没有一个好人。 所幸那一瓶风湿药酒的效用非常的明显,楚灵风本来还以为要至少等上一两天才能有结果,谁想到当天晚上,便是云林福亲自送了晚饭来。 云林福走在前面,身后还跟了两个拎着食盒的小丫头。 “请大少奶奶安。”云林福满脸堆笑的走过来,福了福:“老奴给大少奶奶送晚饭过来了。” 说着,身后的两个小丫头从后面走上来,将食盒放在桌上打开。 楚灵风看见云林福的时候,心里大约就有数了,不过面上滴水不露的道:“这种小事,让丫鬟做就行,怎么劳烦云嬷嬷亲自跑一趟。要是厨房那边人手不够,我让丫鬟去取也不妨。” 云林福管着整个大厨房,确实是诸多事务,要是每个院子的饭都要亲自送,那真的就什么都别做了。 云林福笑着将食盒打开,将里面的菜一样一样的摆出来,道:“是这样的,中午的时候,大少奶奶派人来说,想要吃个蟹黄海参,可因为现在不是螃蟹上市的季节,所以今天总共只采买了半篓子,只够供老太太一个人的,因此就没能伺候上大少奶奶。” “这有什么。”楚灵风摆了摆手:“云嬷嬷已经让丫鬟来解释过了,不必为这事情再跑一趟。” “大少奶奶宽容,但我这心里一直都过意不去。”云林福赔笑道:“所以下午的时候,我特意让采买又去市场上找找,大少奶奶有口福,可巧,又碰上了一家在卖,成色也不错,因此便急急的买了回来,让厨子做了这一道蟹黄海参,请大少奶奶尝尝。” ☆、第十一章 绝不吃亏 云林福这样的人,在薛家待了大半辈子,练就了一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好本领。中午云林福听到楚灵风要一份蟹黄海参的时候,还哼笑了一声,说这大少奶奶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主子,才来一天便不安分,这个季节去哪里弄那么多螃蟹,个个都想要。 可这会儿,到了楚灵风面前,却是一副内疚的不得了的样子,好像真的是将楚灵风当做是个重要的人物一般。 不过楚灵风心知肚明,自然不会去拆穿。反倒是客气道:“云嬷嬷这么客气,我怎么好意思。本来只是随便说说的,没有便罢了,怎么好意思让人特意去买。” “能够伺候大少奶奶,是我的福分。”云林福略弯了腰道:“下次您要是再有什么想吃的,千万不要客气,只让小甜姑娘来告诉我一声就是了。” “那就有劳云嬷嬷了。”楚灵风也不推诿,客气接了话,终于将话题转到了云林福最盼望的上面:“我上午给云嬷嬷的那药酒,不知道嬷嬷用了没有,可有效果。” 听着楚灵风说这话,云林福心里总算是松了口气,顺着杆子道:“说起这个,真的要向大少奶奶告罪了。中午您将药酒给我之后,我便收了起来,因怕丢了,还特意的收到了架子上面,结果丫鬟打扫我的房间的时候,笨手笨脚的,竟然没留神将瓶子打破了。” 小甜心里嗤笑,谁知道是不是根本没当一回事,出了门就随手丢了。这会儿竟然说是被丫鬟打了,这云林福说瞎话的本事,还真是不一般。 “被打破了?”楚灵风一脸的惋惜:“那太可惜了。” “可不是。”云林福陪着笑脸道:“这是大少奶奶的赏,一番心意,我当下就狠狠训斥了那丫鬟。可再是怎么责罚,药酒也还是洒了。这不,只得厚着脸皮来求大少奶奶,能不能再赏我一瓶。我这关节痛的毛病几十年了,每到变天的时候都是要命一般,用了多少药看了多少大夫也不管用。” “哦,原来是这事,这有什么。”楚灵风的大度道:“小甜,再拿一瓶药酒给云嬷嬷。” 小甜应了,又再进房拿了一瓶出来,递给云林福。 云林福捧着药酒感谢不已,她可是看到了,厨房里打扫的丫鬟双儿,她关节痛的严重,每到变天就会疼痛不已,肿胀发红,疼起来哭的都止不住。可这次竟然只是微微的有些发红,问起来,竟然也只是有些隐约作痛,比起以前,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云林福好奇之下一问,双儿便竹筒倒豆子一般将小甜给药酒的事情说了,还将药酒拿来给她看了,这一看,可不就是上午楚灵风给了,叫她已经扔掉的那一种。 双儿的药酒是中午饭后找了没人的地方揉的,不过才两个时辰不到,竟然便有如此神奇的效用,当下便叫云林福动了心。再仔细想想,虽然楚灵风只是个小姑娘,但楚家是医学世家啊,说不定有些不传秘药在身。再者了,为什么夏美雪万事不关心,却强硬的要给儿子找这么一个娘家没有家底的儿媳妇,肯定不是脑袋被门夹了,说不定,其中就有这隐情也未可知。这人啊,一旦觉得你不行,就觉得你处处不行。可要是觉得你行了,不用多说也能自己给你找优点。云林福此时就是这样,她越想越是觉得这可能性很大,坐立不安的在房间里转了两圈后,亲自去挑了几只大螃蟹来,让厨房精心做了一盘蟹黄海参,亲自送了过来。今天的螃蟹确实不多,也确实不是每个主子都能分到,但想到底有什么,却是没个准数的。想从一篓子里匀几只出来,一点问题都没有。在云林福和薛家一众下人的眼里,楚灵风是非常好说话的。一来,这是身份地位决定的,虽然楚灵风是少奶奶是个主子,但奈何有名无权,无依无靠,没有强硬的资格,好说话才是明智之举。二来,楚灵风也确实是非常客气,即使是对一个丫鬟小厮也和气和蔼,叫人觉得她的本性就是如此。因此当云林福听着楚灵风说再给她拿一瓶的时候,心里也丝毫不觉得奇怪,只当本应如此罢了。不过若这药酒真的有用,那这大少奶奶日后还真不能得罪。接了药酒,云嬷嬷便谢了告辞了,楚灵风让小甜一直将人送到院子门口,这才转身回来。楚灵风已经夹了一筷子蟹黄海参在吃了,看见小甜转身回来,用筷子点了点,含糊道:“恩,快来尝尝,味道非常不错。薛府的厨子,可比咱们家里的好多了。”而且,晚上的饭菜味道,比起中午,又要好些。看来是否被人需求,确实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情。 小甜关好了门,也坐下和楚灵风一起吃饭,尝了尝美味的蟹黄海参,再尝了尝比中午美味的饭菜,戳了几下碗里的饭,总觉得心里有些不痛快。 “小姐。”小甜皱着眉头道:“云嬷嬷拿了你的药,一定会去老妇人那里献殷勤的。” “我知道。”楚灵风舀了碗汤,今天的汤是山药排骨,很是入味:“我给她药酒的目的,不就是让她去孝敬老太太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小甜咽下一口饭:“我的意思是,我觉得云嬷嬷肯定会去孝敬老太太,但是,她未必会在老太太面前说小姐的好。这事情吧,要是小姐到时候自己站出来说,又好像有点突兀,薛老太太那样心思多的人,也不知道会不会反而想岔了。以为咱们有什么目的……” 楚灵风一直带着点笑看着小甜,只看的她半路改了口:“好吧我们确实是有目的,但那也不能表现的太明显啊。” “放心吧。”楚灵风拍拍小甜:“我既然知道云嬷嬷一定会拿药酒去孝敬老太太,就有把握她没法独吞了这份赏。她要讨老太太的欢心做个好人,这可以,我不但不拦她还可以帮她,但想过河拆桥,一人独大,门儿都没有。” 楚灵风向来说到做到,一番话说得小甜放了心。想想她们家小姐这些年,什么都吃也不曾吃亏,绝不是个为他人做嫁衣的好心人。 一顿饭两人吃的比晚上都多了些,也不好就休息,见天色还亮,便想着出去转转消消食。 小甜眼睛在房里转了一圈,见柜子上摆这个空空的花瓶,便道:“小姐,我今天去厨房的时候看见花园里的迎春花现在开的正好,要不,我们去折几只花来插在瓶里。这房间里都是些死气沉沉的摆设,沉闷的很。” “也好。”楚灵风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这几日迎春花开的是好,也可以摘几枝送去婆婆那里,虽然她叫我们不要打扰,但总是要聊表心意的。” 对于夏美雪,楚灵风自然谈不上有感情,但是怎么都觉得她应该有难言之隐,若非是因为初来乍到还摸不清状况,是怎么也要去看一看的。 小甜找了个竹篮子挽着,叫上个小丫头一起,便跟着楚灵风一起出了门。 花园离小山居不远,时辰尚早,天色晴亮,夕阳火烧一般的染红了一片天空,将一院子盛放的花花草草映衬的灿烂夺目。 “哇……”小甜站在花园中感叹了一句,脱口而出这花园一个抵得上咱们家几个院子了,然后看着楚灵风似笑非笑的表情,及时收回了后面的话。 楚家虽然不是名门望族,却也是殷实人家,千万别露出一副乡下人进城的样子,叫人看了笑话。 小甜将一番感叹咽了下去,转身正色道:“小姐,这迎春花开的正好,我去摘两枝。” “好。”楚灵风笑了笑:“摘两支开的好的,送去给婆婆屋里摆着。” 夫人小姐是用来赏花的,摘花这种粗鲁的事情,自然要留给丫鬟。 小甜是个小丫鬟,没那么多计较,见花开的实在是好,便挽起袖子过去摘。 跟着出来的小丫鬟叫佳儿,跟小甜一般的年纪,被派来伺候楚灵风,可见也是府里没什么地位的小丫头。开始的时候还怯怯的,这一天下来见主子和气的很似乎是个好说话的,便也就放下了心,跟着一起摘起了花。 此时迎春花开的正好,黄灿灿的一大片藤蔓,楚灵风想着有两个花瓶,便打算摘个十来枝的样子,可没想到,这边才动手,才低过两三条来,便听到脚步匆匆的,有人咳嗽了一声。 楚灵风转身一看,来的正是管着府里花草的丁嬷嬷,便笑了一下:“丁嬷嬷,这么晚了,还没休息吗。” 丁嬷嬷也是薛府的老管事了,精瘦精瘦的,一脸精明样子,见着楚灵风哎呦了一声,福了福道:“这不是大少奶奶么,请大少奶奶的好。” “丁嬷嬷是府里的老人了,不必这么多礼。”楚灵风有些吃不准她这是正好路过还是听着动静过来看看,便先客气两句。 丁嬷嬷看了看挽着袖子正摘花的小甜,又看了看已经放了几条花的竹篮,脸色微微的有些不悦,明知故问道:“这么晚了,大少奶奶这是在做什么啊?” 楚灵风是从小在一堆太太小姐少爷的冷嘲热讽中长大的,一听丁嬷嬷这语气,便知道来着不善。当下一脸的笑意也略收了起来,淡淡道:“没什么,闲来无事随意逛逛,这花开的好,让丫鬟摘几枝回去插瓶。” ☆、第十二章 枪打出头鸟 “哦,原来是这样啊。”丁嬷嬷听了这话之后,脸色明显有些沉下来:“大少奶奶,您刚来,有些事情,可能还不太清楚。” “恩,我确实是初来乍到,府里的规矩也不太懂?”楚灵风好脾气道:“不知道嬷嬷指的是什么?” “也不是什么规矩,只是大家约定俗成,主子们体恤奴才罢了。”丁嬷嬷道:“大少奶奶别看府里的花园大,花花草草长得茂盛,但这些都是娇贵的东西,难伺候的很。下雨怕水淹着,天晴怕太阳晒着,兢兢业业的,才养出这一院子的花。” “哦。”楚灵风一脸恍然的样子:“丁嬷嬷的意思是,这一院子的花精贵的很,比府里的主子还精贵,所以不能摘?” “瞧大少奶奶这话说的。”丁嬷嬷一听楚灵风这话里有刺,也不再装客气:“这薛府里,怎么能有什么比主子精贵呢,可这主子,也要分三六九等。这花园里的花,我每日都要摘了去给各房里插瓶,老太太和其他的太太小姐若是闲暇时,也会来赏玩,所以难免要珍惜点,免得无法向老太太交代。大少奶奶要是有什么喜欢的,叫丫鬟来告诉我一声就行,不必自己动手。” 主子也分三六九等,这丁嬷嬷说话,还真是不客气。楚灵风冷笑了一声,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谢谢嬷嬷提点,我知道了。” 两人这一番对话,小甜和佳儿都在一旁听的清楚。佳儿没什么可说的,她本是府里不受重视的一个小丫鬟,又跟了一个不受重视的主子,因此万事不敢说。丁嬷嬷阴阳怪气的,她也只能低着头。 小甜也不吱声,虽然心里不痛快的很,但是楚灵风早已经跟她多遍的说过,初来乍到,无论遇到什么事情,她没出声,都不要和人产生冲突。她们不是做客,不是吵完之后甩甩手就能离开的,来日方长,就算是再生气,也不必急在一时。 丁嬷嬷见楚灵风如此识相,心里有些不屑,但是也有些满意。嘴角带出点笑道:“大少奶奶能够体谅,那我就放心了。” 楚灵风转头看了眼小甜挽着的篮子,道:“已经摘下来的,也没法子让它再长上去了,不如,丁嬷嬷看看哪个小姐太太喜欢,拿去给她们插花瓶吧。小甜,拿来。” 篮子里,已经有七八枝花了,正好可以插一个花瓶。 小甜虽然心里有些不愿意,但听了楚灵风发话,还是将篮子递了过去,楚灵风接了篮子后,递给丁嬷嬷。 丁嬷嬷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去。 虽然只是几枝花,但在她看来,却是压制了楚灵风的傲气,给了她下马威。叫她初来乍到的,知道天高地厚,别真当自己是主子。 楚灵风将篮子递给丁嬷嬷后,便招手让小甜和佳儿一起回去。 小甜一直绷着,直到进了院子,回了房间关上门,这才气哼哼的往椅子上一坐,道:“气死我了。” 楚灵风心里自然也不痛快,但是看着小甜那样子,却是忍不住的一笑:“别生气了,每次遇到什么事情,你比我还生气。” “我已经忍住了。”小甜倒了杯水咕噜咕噜的喝下去:“再叫我不生气,这不现实啊。” “小小年纪,气性那么大。”楚灵风无奈摇摇头:“别生气了,其实丁嬷嬷来的正好。” “怎么?”小甜有些不明白:“小姐在等她?” “倒未必是她,其实什么人都可以。”楚灵风手指轻轻敲着桌面:“我刚到薛府,无权无势,要么,就谁都不得罪,安安稳稳的度日,除了不受重视,至少在薛家现在局势不变的情况下,是可以锦衣玉食的。还有一个选择,就是想办法争权……我知道这很难,但是我们可以试一试。” “当然要试一试。”小甜壮志凌云的一拍桌子,随即又有些蔫下来:“但有那么容易吗,薛家那么多人,姑爷又那副样子,小姐连点依仗都没有。” “不容易也可以试试。”楚灵风道:“其实我们这一路走来,哪一件事是容易的,可还不是都走了过来。不过有一点倒是要好好考虑考虑。” 楚灵风脑中又闪现出薛明扬的脸孔。 小甜跟着楚灵风从小到大,再了解她不过,一见她的表情便道:“小姐在想姑爷吗?“ “是啊。”楚灵风皱了皱眉:“薛明扬这个人……我是说相公这个人,我有些摸不透。纵然大家说的,和我打听到的,都表明他是个软弱无用,在薛家毫无能力的人。但就从我昨日和他见面的感觉,却并非如此。我觉得这个人,一定不是这么简单。” 小甜不知道洞房花烛那一段,只不过是见了薛明扬几面而已,因此也没办法有什么判断。只是看着楚灵风纠结,想了想安慰道:“小姐也别那么担心,老爷子不是说了吗,小姐的好姻缘到了,既然是好姻缘,那姑爷自然是个好男人。不会有错的。” 楚灵风笑了笑,没说什么。 薛明扬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这不是看外表听人便可以下定论的。他们虽然昨日只见了一面,但既然已经成了夫妻,若是不出意外的,是还要长久的相处下去的,日久见人心,时间长了,自然一切无所遁形。 而现在,她即不相信薛明扬,薛明扬也不相信她,根本不可能互相依靠,互相支撑。 “先别管薛明扬了,虽然他现在可能帮不了我什么,但至少也不会害我。”楚灵风将这个名字甩出脑袋,道:“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那是自然地。”小甜道:“小姐,不过刚才你说你终于等到了,是什么意思?” “枪打出头鸟,这道理你总是明白的吧。”楚灵风道:“我们想在薛府过的好,要找一个有权利的人支持,这个人,是老太太,这个不用选择。然后,想要树立威信,自然要让人知道,虽然大少爷好惹,但是大少奶奶,不好惹。” 薛府里一定有不少像是云林福这样的人,见面三分笑脸,就算是心里看不起你,面上也不会表现出来,还是客客气气的,这种人识时务,谁都不会得罪,也不会成为靶子。 但是,也自然少不了丁嬷嬷这样的,说她少变通也好,说她嚣张也好,丁嬷嬷这样的性格,虽然说肯定能讨些人的好,但也一定会得罪人。平日里也许看不出来,可一旦犯了事,就一定会墙倒众人推。 楚灵风知道薛府内宅不是一片和睦,只要找到一个切入口,就能在树立一批敌人的同时拉拢一批自己人。而这个切口,如今看来,就是丁嬷嬷了。 小甜虽然不知道那么多弯弯绕,但是今天受了丁嬷嬷的气,对于楚灵风说要对她下手树立威信的说法十分赞同,不由的道:“但是丁嬷嬷是府里的老人了,有什么办法对付她?” 楚灵风抿唇一笑:“自然有,你等着看就行。” 小甜被楚灵风这一笑笑的头皮一阵发麻,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道:“小姐你早点休息吧,我,我也去休息了。” 虽然她很想说自家小姐是个温柔贤淑的名门闺秀,但却清楚的知道事实不是如此。被楚灵风盯上的丁嬷嬷,虽然今晚还可以做个好梦,但估计安睡不了太长时间了。 一夜好梦,第二日一早,楚灵风洗漱好之后,便看见院子里的小桌上,已经掐着点摆了一桌子的早点。 “府里的早膳真是丰富啊?”楚灵风看着正在往桌上放早点的小丫头,不由的道:“真不愧是江南第一家。” 小桌上零零总总的摆了七八盘,蟹黄包,鲜虾饺,三鲜烧麦,蝴蝶酥,桂花糕,燕窝粥,鸡汤混沌……虽然每份的量都不多,但做的都很精致,可见是用了心的。 厨房的小丫头笑了笑:“大少奶奶,府里的早膳一般是三种点心两种米粥,没有这么多的。这些是云嬷嬷特意吩咐加了孝敬您的。” 楚灵风倒是意外了一下,道:“嬷嬷有心了,替我谢谢她。” 小丫头低眉顺眼的道:“孝敬大少奶奶,是应该的。” 楚灵风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叫小甜赏了她个荷包,吃饭不提。 早饭很丰盛,楚灵风虽然胃口不错,但也吃不完那么多。剩下的便赏了小甜。虽然她更习惯和小甜一起吃,但毕竟那么多人看着,终归是要注意些。 说是剩下的,不过其实楚灵风也只是吃了一部分而已,其他的还是整整齐齐。小甜吃的眉开眼笑,含着个烧麦道:“小姐,这个烧麦真的很好吃啊,咱们家里也有做三鲜烧麦,但是比起这个味道要差多了。” “即使是一样的食材,不同的人做,味道自然是不一样的。”楚灵风笑道:“我想,昨晚上云林福一定已经用了药酒,而且,做出了决定。” 虽然用一顿饭来示好挺奇怪的,但是云林福是管着厨房的人,这种示好的方式,无疑简单而直接。而楚灵风欣然接受,也算事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你情我愿,一切事情就都好办了。 ☆、第十三章 要么说 要么走 小甜美美的吃了一顿早饭,见没人见着,还揉了揉肚子,感叹了一下:“真好吃,小姐,要让我在云嬷嬷和丁嬷嬷中选一下的话,我一定选云嬷嬷啊。花可以不要,饭不能不吃啊。” “你倒是实在。”楚灵风捧了杯茶在她对面坐下:“不过这话也没错,无论在什么地方,跟做饭的打好关系,总不是件坏事。” 请安是不用日日去的,嫁进富贵人家,不用愁半点柴米油盐,楚灵风什么都没有,就剩下了大把悠闲的时间。 吃了早饭之后,楚灵风便将红兰叫了过来。 “大少奶奶。”这丫头沉默的很,或者说,沉默的让楚灵风觉得有些倨傲。虽然看似恭恭敬敬的,但是除了跟在楚灵风身后之外,却一点示好的表示都没有。 “恩。”楚灵风抿了口茶,道:“红兰,你在这府里,多长时间了。” “有六年了。”红兰道:“我是十三那年跟在大夫人身边的,今年十九。” “六年……”楚灵风顿了顿:“大夫人对你,一定很好吧。” “是。”红兰垂眸道:“大夫人是个好人,对下人很和善。” “是么。”楚灵风笑了笑:“我也是这么觉得的。那你既然是大夫人身边的人,想来,也应该是可以信任的,所以,有些事情,我想问问你。” “大少奶奶想问我什么?”红兰规规矩矩:“我对薛府里的事情还知道一些,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哦,不是薛府的事情。”楚灵风道:“薛府的事情,能打听的我差不多都知道了。打听不出来的,你也未必知道。我想问的,其实是关于大太太的事情,你是大太太贴身的丫鬟,一定知道些旁人不知道的事情。比如说,大太太为什么选中了我这个儿媳妇,再比如说,大太太是怎么说服薛家的,又或者……大太太为什么在我进门之后,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 楚灵风每说一句,红兰的脸色就变一变,虽然最终克制住了,却还是有些不自然。 “恩?”楚灵风抬眼看了下站在面前的红兰:“自古以来,婆媳相处融洽都是件不容易的事情,所以我想多了解婆婆一些,这样才能知道如何做个好儿媳。才不枉费了大夫人的抬举。” 挑中她做薛家的儿媳妇,这可不是抬举了吗? 红兰以为楚灵风这初来乍到的,应该是要好好地了解了解薛府这盘根错节的各房关系才对,没想到开口便问起夏美雪,而且一句一句,如此直接而犀利。 沉默半响,红兰道:“大少奶奶,虽然我跟在大夫人身边多年,但只是个丫鬟,平日里只管伺候不敢多说。因此您问的那些,我一样也不知道。” “一样也不知道?”楚灵风的语调还挺平和:“跟着大夫人六年的贴身大丫鬟,却什么都不知道,你自己觉得这话能叫人相信吗?红兰,既然大夫人将你给了我,那你就是我的丫头,应该站在我这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要不然的话,我可以送你回大夫人那边去。我不想强人所难,勉强留下,彼此心里都不痛快,又是何必?” 如今薛府里,楚灵风几乎算是孤身一人的,除了个小甜外,再无心腹。而眼前这个红兰无疑是夏美雪的心腹,她不能接受。要么,归顺自己,要么,就离开。 楚灵风不知道夏美雪到底有什么难言之隐,但无论有什么,如果是善意的,就该释放自己的善意。否则的话,就要放在需要防范的范围内。 她虽然千不愿万不愿和自己的相公婆婆为敌,但却也没有一味顺从得到道理。 “我已经是大少奶奶的丫鬟了,除了大少奶奶身边,哪里也不能去。”红兰听着楚灵风这话,却依旧强硬的很:“至于大少奶奶问的,实在是不知。” “好吧,我姑且相信你是真的不知。”楚灵风一松口,可是红兰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又听她接着道:“不知道就猜一猜吧,你跟着大夫人那么长时间,对她也应该足够了解,猜一猜,总不为难你。” 红兰顿时苦了脸,心里有些发憷。这大少奶奶怎么这么难缠,不但问的问题在她意料之外,而且还咬死了不放。 “我只是个丫鬟,怎么敢猜测主子的心思。”红兰低下头去,虽然声音低,但却没有妥协的意思:“大少奶奶,您就别再为难我了。总之无论大夫人做什么都是为了您好就是了。” 这话说的很奇妙,有那么点哀求的成分,但是,却又有那么点轻视。 楚灵风初来乍到,半点势力也无,没有跟任何人抗衡的能力。只甚至于一般的小丫头小厮,如果她够聪明,也应该一个不得罪。更别说红兰是夏美雪的人,是偌大的薛家里,她最有指望的人。 红兰料想,无论楚灵风对她有多么的看不顺眼,也只能忍着,然后讨好自己。她倒是心里也好奇的紧,也想看一看,这个夏美雪挑中的儿媳妇,到底有什么能耐。 可红兰错了,楚灵风虽然自从进了薛家的门展现出的都是温和的一面,甚至连一句重语气的话都没有说过,但显然,她并不是一个真正温顺的人。 听到红兰毫不犹豫的拒绝,楚灵风起了身,淡淡道:“那你就在这儿站着想吧,什么时候想好了,什么时候告诉我。” 红兰一愣,抬头道:“大少奶奶,你这是什么意思?” 楚灵风笑了笑,虽然眸中半点笑意也无。 “就是你听到的意思。”楚灵风放下茶杯,她比红兰高了半个头,有些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我给你两个选择,要做我的丫鬟,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再不然,可以回到大夫人身边去,我绝不阻拦。而在你没想明白该如何选择的这段时间,就站在这里好好的想一想。” 楚灵风说完,再没有听她的反驳,带着小甜就进了屋子。这时候虽然不冷不热,院子里风一吹还带着花香,但站一个时辰行,两个时辰行,时间长了,也是要人命的。 小甜进屋便关上了门,看着站在那里的红兰,吐了吐舌头:“小姐,你好凶。” 楚灵风叹了口气:“不凶点,谁把你放在眼里?”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新媳妇也是一样,楚灵风现在没那么大能量,指挥不了旁人,只能先把自己院子管好。而其他人,都是动不得的。 这院子里的丫鬟小厮,且不说是不是有旁的人的势力混进来,就算是没有,也不好下手。下人不值钱是没错,但却可以成为被人拿捏的把柄,楚灵风不想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而红兰则不同,无论她做了什么,除非是薛明扬回来,是不会有人为夏美雪的人出头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总觉得不太好。”小甜有些不安:“小姐,她要是真不说怎么办,就让她在这里站着么,可别出什么事。” “能出什么事儿,我还能要她的命不成?”楚灵风笑了笑:“放心吧,我只是逼大夫人出来说句话罢了。就算她是为我好,也总得知道个缘由吧。就算是大夫人真铁了心不出来,明日相公也回来了,我自然也能顺着台阶将人放了。” 不过是一日一夜,这气温适宜,不冷不热的,顶多是人受些罪,不会又什么大碍。 小甜知道自家小姐虽然有些事情做的果断,但是心终究还是软的。也知道她们现在的处境绝对不是衣食无忧那么简单,看了看窗外垂着头看不清表情的红兰,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 若是可以,谁不想安安稳稳的度日,和谁都一团和气。但事实却是有些事即使不愿意,也不得不做。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豪门宅院就是如此,既然一脚踏了进来,便再没有选择。 红兰便一直在院子里站着,来往的丫鬟小厮看着她的眼神都有些异样,但是楚灵风不发话,谁也不敢多说什么。何况她们和红兰间并不熟悉,谈不上有感情,在这种地方,谁也不会那么有正义感有同情心,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挑衅主子,给自己惹麻烦。 中午的时候,自然还是一桌子好饭好菜,虽然大部分是份列里的,但云林福也多添了两道时新的菜蔬,示好之意一目了然。 不出所料的,到了晚上,云林福亲自送了菜过来,笑嘻嘻的,看这楚灵风那样子,似乎是相识了多久一样。 “大少奶奶。”云林福站在桌边,满脸笑容道:“听收拾的丫鬟说,中午那道烧鹿肉您用了不少,向来是喜欢这个口味的菜,因此特意让厨房做了两道拿手的给您送来尝尝,看是不是合胃口。” 楚灵风知情达意:“云嬷嬷送来的东西,自然都是好的。只是让云嬷嬷如此照顾,我十分过意不去,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若是云嬷嬷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尽管开口。我若是能帮的,一定不会拒绝。” ☆、第十四章 让我们一起做好人 楚灵风如此没架子,如此好说话,如此明事理,叫云林福非常满意。 “谢谢大少奶奶。”云林福笑道:“既然这样,我也不客气了。昨天大少奶奶给了我的药酒,真的十分有用。晚上我抹了之后,今天真的不痛了。但是那药酒一瓶不大,最多也只能用上几次,可我听说,这病想要除根,不是那么容易的,所以厚着脸皮,想要再向大少奶奶讨点。” 其实云林福还有点奇怪,这又不是什么胭脂水米分,为什么用那么小的瓶子装,不嫌麻烦吗? “我还当是什么事情呢,这有什么。”楚灵风笑了笑:“确实是这样,这药酒虽然效果好,但是因为风湿一般都是经年积下的病痛,所以自然也不是一时一刻可以治好的。我上次也说了,至少要三五个月才行。不过这药酒,开始是一天一回,三天后是三天用一回,再然后其他用一回,所以到了后面,用的就少了。” 看着云林福一副恍然的样子,楚灵风又解释道:“还有这瓷瓶,封口处我加了一层药物,一旦打开用不了多久效用就没开始好了。所以都是一小瓶一小瓶的,用一瓶开一瓶,免得浪费。” “原来是这样,大少奶奶果然细心周到。”云林福这才完全明白过来,顿了顿,道:“那,若是想完全治好,我得用上多少瓶才行。” 云林福今天是想着能一次要够的,反正拿回去只要不开封也可以保存。虽然说用完再来楚灵风也不至于不给,但一次又一次的拿,终归是不好。而且这事情现在还没几个人知道,楚灵风自己是不会到处去说的,她手下的丫鬟,也不敢说出来,或许,还可以悄然无息的将这好处得了。 “一般来说,七瓶就够了。”楚灵风道:“稳妥些的,多用半个月,也就是多用一次也就行了。一会儿我让小甜再来七瓶来。云嬷嬷,不是我托大,我确实年轻,但若论医术,这临川也未必能找到一个人和我并肩。” 即使是楚家如今的家主,楚灵风的父亲楚宏亮。 楚灵风这话说出来,叫云林福不由得心中诧异。不过通过这两天的接触,她心里也有了些数,知道这看起来温润的大少奶奶,只怕不是想象中那么好说话的。 毕竟,在薛府这种大宅门里,真想把日子过下去,可不是一味的好人就可以。 作为一个下人,云林福自然不想得罪任何一个主子。但是讨好到哪个程度,就要因人而异了。 楚灵风不管是自信还是自大,云林福自然是不会去质疑的,而是跟着她的话,好好的奉承了几句。 就在云林福以为楚灵风下一步就会开口吩咐小甜去拿药酒的时候,却不料她道:“云嬷嬷,你过来,坐下。” “大少奶奶……有什么事吗?”云林福愣了愣。薛府里的规矩虽然不是那么大,但下人和主子之间的界限还是明白的,在主子面前,下人都是只能站着的。她刚进来的时候便看见了站在角落里的红兰,心里还嘀咕了下呢。 楚灵风道:“我要给你把脉。” “把脉?”云林福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要把脉,大少奶奶,我身体好着呢,除了每到了变天就会发作的关节痛外,没有别的毛病。” 楚灵风摆了摆手,笑道:“你误会了,我想替云嬷嬷把脉,是想看看你是什么体质,适合用哪一种药酒。” “啊……”云林福有些转不过来:“药酒还分很多种吗?” “那是自然的。”楚灵风道:“每个人的身体不同,有的偏寒,有的偏暖,因此用的药酒虽然大同却是小异。所以我一定要先给你把脉,任何才能确定用什么样的药酒,若不然的话,要是用错了,不但起不到治疗的作用,反而可以能适得其反,让病情更加糟糕。” 云林福的脸这下彻底的白了,呆了半天,才吞吞吐吐的道:“那,那大少奶奶昨天给我的药酒怎么,怎么没要替我把脉。” “那不用。”楚灵风道:“开始那一瓶只是缓解疼痛用的,适合任何体质。不过后面的要根除,就要慎重了。不但要根据不同的体质用药,我还要给你开一张饮食方子,哪些要忌口,哪些可以多吃。云嬷嬷不用担心,我这又不是游方郎中,不是骗点钱就走的,效果如何,尽可以放心,没有精钢钻,我又怎么敢揽瓷器活。” 楚灵风这话似乎是想让云嬷嬷安心,可眼见着云嬷嬷的脸色却是更纠结了。 昨晚上,她试过那药酒果然有用后,今日一大早的就送去了给薛老太太。 讨好主子可是要抓紧时间的,云林福在薛家这么多年,自然知道薛老太太年轻时落下的病,如今年纪大了,每到阴雨变天胳膊都疼的厉害,因此找了无数的大夫,用了无数的好药,但都无法根治。 这关节疼痛属于虽不致命,但是疼起来要人命的,一直困扰着薛老太太,若是她能替主子解决了这烦恼,可不是大功一件。 当然,云林福半点也没打算和人分享这个功劳,而且,也不想让人觉得自己和一个不受宠的大少奶奶走的太近,因此在向薛老太太献宝的时候,她半句也没提到楚灵风。 但是如今,她这如意算盘打不下去了。 她已经在薛老太太面前立了军令状说了大话,这会儿要是交不上东西,那就是欺骗主子,无论编出什么样合理的理由和解释,薛老太太对她的印象也必然会大打折扣。这就直接影响她日后在薛府的生活,万一薛老太太心情不好,说不定直接换个人管理厨房,那就真是天上地下了。 可楚灵风说了不同的身体用不同的药,她没有任何把握薛老太太和她的体质是一样的,也没有任何理由怀疑楚灵风在骗她,明知道药未必对症还往上送,若是无事也就罢了,可若真有什么想冲相克,那可真是有几条命都不够赔的。 楚灵风心里有数,但是也不出声,只是静静的看着云林福脸上青青白白的一阵又一阵变化。 半响,云林福终于长长的叹了口气:“大少奶奶,您初来乍到,和府里的人都还没什么来往,我想,对老太太,您知道的一定也不多。” 楚灵风做出个有些疑惑的表情来:“老太太怎么了?” “老太太年轻的时候许是没注意保养,冻着了也不知道,年纪大了之后,才慢慢的显了出来。”云林福道:“虽虽然不知道用了多少好药请了多少好大夫,却也没有根治,如今每到了变天的时候,还是疼痛难忍。” “我只以为只有常年劳作的人才容易落下这毛病,却没想到,养尊处优的老太太也有。”楚灵风睁着眼睛说瞎话完全没有压力:“不过老人家上了年纪,偶有病痛也是无法的事情。” “谁不说呢。”云林福道:“若是没有更好的办法,也只能是缓解一时。可如今大少奶奶医术高明,竟然能够根治。我觉得,这可不正是大少奶奶向老太太表孝心的好时候。” 这话说的多委婉,楚灵风明白的道:“做晚辈的,若是能解决长辈的病痛,那自然是高兴的。但是云嬷嬷也该知道,我才来薛家,万事不知,就算是有心有力,老太太也未必会相信我。若是叫别人看见了,还不知会说出什么闲话来。” 拍马屁不是问题,楚灵风也不以此为耻,问题是怕马屁没拍上拍到了马腿上,再被人笑话,落井下石。 “大少奶奶这担忧是有道理,不过,这个问题交给我就好了。”云林福笑的如此真诚:“其实,说起来还要请大少奶奶原谅,昨晚我用了这药酒觉得十分的好,然后今日一早去给老太太送早膳的时候,就忍不住的将这事情和老太太说了。老太太听了也很是欣喜,我猜着,最迟今天下午,就会让咱们去给治病了。” 楚灵风温和的笑了:“若是老太太需要,那自然是义不容辞的事情。而且,有劳云嬷嬷在中间牵线搭桥,我不会忘记的。” 云林福听楚灵风这么说了,一颗提着的心总算是落下了,擦了擦额上的汗道:“大少奶奶客气了,实在是我应该做的,不值当什么。” 天气很好,气氛也很好,楚灵风让云林福坐下给她把了脉,写了分食补的方子,又再让小甜进去拿了药,这才客客气气的送走了。 出了院子的门,跟在云嬷嬷身边的小丫头不由得感叹道:“这大少奶奶的为人真是温和。” “温和?”云林福侧头看了小丫头一眼,眼神有些怪异。 “是啊,我看着,觉得她脾气很好啊,说话也很和气,总是带着笑。”小丫头道:“府里像是大少奶奶这么温和的主子,可是没有几个。” “呵呵……”云林福神色复杂的摇了摇头,站了半响,叹口气道:“薛府,怕是真的要变天了。小衫,我告诉你,日后见到大少奶奶,一定要客客气气的,千万不能觉得她在府里没什么势力,就不当她是主子。” ☆、第十五章 真才实学 小衫是云林福的一个远房亲戚,一直被她带在身边,是个老实的小姑娘,没有那么多花花心思。不过她虽然才进薛府没多久,但是隐约的也知道自己这表婶虽然不是薛府的主子,但却也是个有地位的下人。因此连云林福都说要小心的人,就一定要小心。 虽然小衫不太明白为什么云林福这么紧张,但听到她这么嘱咐,还是乖巧的应了是。 云林福摇了摇头,叹口气往前走。 虽然说不能功劳独占,但无论怎么,也算是还有一半的好处。唯一的一点后遗症就是,这事情一出后,在其他人眼里,自己和楚灵风的关系就算是扯不清了,而牵扯上一个不受宠的主子,这无疑不是云林福开始想要的结果。 回去的这一路云林福都没再说话,走的很慢,一步一步的,一直到到了厨房门口的时候,才狠狠地跺了下脚。 虽然她也有些后悔一时贪心惹了这么个事情,但是事已至此再想改口反悔已经来不及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若是楚灵风真在薛府得到一席之地,她也算是早早找到了大树。 果然不出所料,云林福晚上去给老太太送晚膳的时候,便被老太太的贴身丫鬟春儿特意叫住了:“云嬷嬷,老太太说了,让你来了后,就去见她。” 云林福心里有数,连忙的应了是,擦了擦手,跟着春儿往里走。 薛老太太中午睡的时间有点长,此时正拿着个小碟子给桌上鱼缸里的几尾小鱼喂食,看见云林福进来,心情很好的招了招手。 云林福赶紧走了过去,道:“老太太。” 薛老太太一脸慈祥的笑容:“云林福,你上午送来的药酒,我用了,别说,还真挺好的。” 云林福笑了笑:“老太太用的好,就是我的福气了。” “你有这个孝心,是我的福气才对。”薛老太太放下手里的鱼食,在椅子上坐下,弯了弯自己的胳膊,道:“我这是老毛病了,每到阴雨天就痛,痛了几十年,吃了多少药敷了多少药也不见好,可别说,你昨天送来的药酒,还真的有效。中午我让春儿替我揉了,这一下午了,半点酸痛都没有。” “是,这药酒确实是好东西。”云林福道:“要不是好东西,也不敢献给老太太。但……其实我这来,是想向老太太告罪的。” “告罪?”薛老太太有些意外:“怎么,这药酒有什么不妥?” “药酒并没有不妥。”云林福道:“但是……这做出药酒的人,实在是有些不妥。” “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倒是说说。”薛老太太的神情还是和睦的很,老太太这一辈子见过的经历过的太多,可算是个很平静的人,能叫她在意的并不多。 云林福低眉垂目的道:“这药酒,是大少奶奶的。” 果然,即便是万事不惊的薛老太太在听到这个名字后,也忍不住的皱了皱眉头:“你是说,楚灵风?” “是。”云林福低了头,将事情说了一遍。 开头是实事求是的,说了怎么从小丫头那里知道这药酒要用,又怎么在自己身上试了后,觉得确实不错,想到孝敬老太太。说到为什么开始没说的时候,稍加掩饰了一下。 云林福道:“奴婢大胆,估摸着老太太未必喜欢大少奶奶的东西,因此想瞒着不说,只要先将老太太的风湿治好了,后面再是如何,那也得值了。可是今日我去找大少奶奶拿药的时候,大少奶奶却说,着药因人而异,要先把脉,才能定方子。所以我……我才无法……” 云林福说着,抬起眼角偷偷的看了看薛老太太的表情,以她这些年对老太太的了解,只要着药酒是真的管用,老太太就不会生气,还是大功一件。 当然,姿态还是要做足的。对上面就是这样,哪怕你立了再大的功劳,也不能恃宠而骄,反倒是要更加的谦卑。不然的话,不但付出的白费了,而且会适得其反。 薛老太太在薛府几十年,人精一样,虽然老却还没糊涂,她听云林福这一说,便明白了云林福的打算。 但这点弯弯绕对薛老太太来说,倒是并没有什么,云林福想要独自揽着功劳又不想惹麻烦,这心情她可以理解。对于她来说,下人聪明不是件坏事,但是不要自作聪明,也不要比主子更聪明。 不过到底楚灵风是刚进门的媳妇,还是薛老太太不想多接触的,因此当听说这药酒是楚灵风献上来的时候,着实是犹豫了下。 云林福看着薛老太太的表情,犹豫了一下,道:“老太太,奴婢大胆说一句,无论怎么样,还是您的身体最重要,这大少奶奶无论如何也是晚辈,孝敬老太太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是她的福分。” 旁的什么都是假的,对薛老太太来说,自己的身体最重要,这才是她听着最入耳的话。因此缓了缓,她道:“我知道楚灵风家里是几代的医馆,不过她是个女孩子,难道也会医术?” “是,大少奶奶不但会医术,叫我看来,还不差呢。”云林福道:“我觉得大少奶奶不是那种张狂的人,无论说话做事都很实在。大少奶奶跟我说,她的医术不但很好,而且放眼整个临川,再也找不到一个医术比她更好的人了。” 这话的口气实在是大了,以至于不但是薛老太太,一屋子的丫鬟听了都觉得有些别扭,觉得楚灵风就算是真的有这个能耐,也应该谦虚一些吧更何况,她这个年纪,又是个女儿家,怎么可能有这个本事。 薛老太太半响才扯了扯嘴角:“这楚灵风,倒是口气大。” “大少奶奶这话说的,确实是大了些。”云林福道:“但是奴婢也算是看人准的,总觉得不管怎么看,大少奶奶也不是自大的人,说不定,真有什么本事也未可知。老太太,要不然,您让大少奶奶来把个脉看看,是不是真有本事,这一试,不就试出来了?” “恩。”薛老太太沉吟了一下:“说的也是,是不是有真本事,试一试就知道了。咱们不必在这里费心思的瞎猜。” 平心而论,薛老太太虽然不喜欢夏美雪这个儿媳妇也不喜欢薛明扬这个孙子,顺带着更不喜欢楚灵风这个孙媳妇,但是,如果自己的晚辈里能有个出类拔萃的大夫,这还是极好的事情。 一听薛老太太松口了,云林福心中一喜,道:“那老太太您先用饭,我一会儿就去小山居,让大少奶奶来给您请安。” 薛老太太点了点头,云林福便先告退了,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后面她只能期待楚灵风是有真才实学的,越能哄得老太太开心,她从中获得的好处,才会越多。 云林福从薛老太太的院子出来后,便直奔小山居,将老太太的意思和楚灵风说了一下。 楚灵风自然是责无旁贷,当下满口应了叫云林福不用担心。而且,还叫小甜拿了个荷包来,给了云林福。 云林福拿着荷包表情复杂,如果说本来她还心有怀疑的话,这下子,是真的落实了猜测。只是这短短的两天时间,楚灵风初来乍到便下了这么一步好棋,实在是叫人不惊诧也不行。 吃了晚饭,楚灵风便整理了些东西城出来,叫小甜背着药箱,去了老太太的福泉居。 福泉居里,亮着暖暖的灯光,小丫头通报了之后,很快便从里面出来个大丫鬟。 楚灵风知道这是老太太身边的贴身丫鬟,昨天请安的时候见过,但是不知道姓甚名谁。 春儿出来见了楚灵风,笑着福了福,道:“大少奶奶,我是老太太的贴身丫鬟春儿,老太太正等着您呢。” “麻烦春儿姑娘了。”楚灵风笑了笑,转头看一眼小甜。 小甜会意,连忙从怀里拿出个荷包来,递给春儿。 春儿连忙的推辞道:“大少奶奶太客气了。” “一点心意,不算什么。”楚灵风自然道:“春儿姑娘是老太太身边的人,平日里我们晚辈照看不到的地方,都要靠你费心。若是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就是了。” 无论春儿是不是会看的上她的这个人情,至少话是要这么说的。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楚灵风虽然无意拉拢谁,但也不想跟谁交恶。 春儿自然也知道这是客气话,笑了笑谢过了,领着楚灵风往里走。 老人家都睡得早,薛老太太这个点儿已经吃过饭洗漱过了,倚在床上眯着眼睛,只等着楚灵风来。 小甜进了房间后便站在了一边,楚灵风将药箱放在了桌上,规规矩矩的去给老太太请安。 虽然薛老太太打从心里并不喜欢这个没家世没身份名声还不好的孙媳妇,但是却也不得不承认,但从外表和举止来说,楚灵风并不比旁的大家闺秀差在哪里,而且,还少那么几分软和多几分利落,看着并不叫人讨厌。 ☆、第十六章 清者自清 老太太略动了动身子,春儿连忙将一个靠枕放在她背后,让她靠的舒服些。 “云林福今天给我送了瓶药酒,我用着,觉得效果不错。”老太太开门见山:“她说,这药酒是你给她的?” “是。”楚灵风道:“只是没想到老太太也有风湿的毛病,不然的话,我应该早些把药酒拿来送给老太太的。” “这有什么,你才进门没两天,哪里能知道的那么清楚。”薛老太太笑了笑:“不过,听云林福说你医术很好,我倒是有些意外。虽然没听过楚家有传男不传女的规矩,但你一个女儿家,又那么年轻,倒是真叫人看不出来呢。” 说起来,薛老太太对楚灵风的自信还是有些怀疑,不过倒是也不能怪她。年纪轻轻的一个女孩子,怎么看怎么也看不出有一身医术,毕竟说谁都会说,但是是不是真的能做到,就是另一回事了。 “说来叫老太太笑话。”楚灵风坦然道:“楚家虽然比薛家相差太远,但也算是临川世家,楚家的女孩子,也是从小学习琴棋书画的,但是我是个例外。我生母去的早,老太太也该知道,大宅门里的女孩子,若是无人庇护,能长大就不容易,根本无人教导,于是我自小像个男孩子琴棋书画半点不沾,而所有的精力和兴趣,都用来学医。” 楚灵风这一番话,虽然说的不带什么情绪,但是细细想来,却是心酸不已。 薛家比楚家家世大上许多,人也多很多,这后宅的关系,自然也更复杂。薛老太太不是一进薛家的门就站在高高的位置上的,她也是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因此再是不喜欢楚灵风,她却也能知道,这个女孩子不容易。 不过仅仅是不容易而已,大宅门里不容易的女人多了去了,老太太早已经过了见着谁都同情的年纪。 薛老太太仅仅是点了点头:“可即便如此,你还能比你父亲更厉害?你看的医书,难道他没有看过?” 而且楚灵风毕竟是不会抛头露面的女孩子,就算有学医这样的兴趣爱好,也只是在自己的院子里钻研罢了,怎么想也不可能有撑着医馆的楚家父子经验老道,医术精湛。 楚灵风的脸色黯淡下来:“老太太可能不知道,我母亲也是医学世家,所以当年她的嫁妆里,有不少医学典籍。这些嫁妆自我懂事起,便在我的院子里,从没人动。而且,恕我直言,我父兄研究医术,治病救人,但最终的目的是赚钱。他们可能会花大把的时间在相同的病例上,却不会有太多时间去潜心研究。” 说的通俗点,他们已经心浮气躁,失了医者的本心,和楚灵风这样单纯为了治病而治病的人相比,自然要差些。 薛老太太被楚灵风这么一说,倒是在心里相信了几分。不过顿了顿,又道:“但我知道所谓熟能生巧,你只在院子里看书识药,却没有丝毫给人问诊的经验,这也还是要差些吧。” 楚灵风笑了笑,道:“老太太,我的经验并不比谁差,当然这其中也是有缘由的。恕我先卖个关子,先给您把脉,让您亲自看看我是否有经验,然后,再解释可好。” 本来薛老太太对这个孙媳妇是抱着种可有可无的态度,这会儿,倒是真的好奇起来。当下也不追问,点了点头,伸出手来。 楚灵风自然不是个新手,她虽然年纪不大,但是行医的时间却有六七年,把脉问诊,处处都透着老练自信。 给薛老太太诊了脉,又再问了一些基本的情况后,楚灵风心里便大约有数了,从药箱里拿了个小瓷瓶出来,道:“老太太这病其实不重,只是时间有些长了。以往用的药,怕都是以一时止痛为主,所以治标不治本,不曾动的病根。” “这病是有些年头了……得有二十来年了吧。”薛老太太道:“用了你这药酒,可以去除病根吗?” “只要坚持用上两个月,可以根除的。”楚灵风将和云林福说过的话又向老太太说了一遍,然后道:“不过这其中还要配合着饮食是最好,一会儿我写个单子下来交给云嬷嬷,让她每日注意着准备膳食。” 薛老太太点了点头,道:“这个就不用对我说了,有什么要注意的交代给云林福就行,她做事细心,我很放心。” “那个药酒,大少奶奶交给我就行。”春儿凑过来道:“我一定不会忘了按时按点替老太太按摩的。” “这个药酒,想要更好的吸收,怎么按摩也是有讲究的。”楚灵风道:“不过不是很难,今晚我示范一下,春儿姑娘,你看着我怎么做的,下次,就按着这个顺序给老太太按捏手腕。” 春儿常跟着老太太,粗略的养身之道还是懂些,也知道按摩有穴位的将就,听楚灵风这么说,连忙应了是,从桌子边上搬了个凳子过来给她坐下,自己站在一边仔细看着。 虽然说楚灵风为了表孝心日日来也是应该的,但是自己才是老太太的贴身丫鬟,这样的活儿,是应该揽下来的。 好在楚灵风并没有急切的表示出太多想要争功的样子,而是并不藏私的教着春儿,从哪里穴道开始,顺着什么方向,要按摩多久才能效果最好。 就这么小半个时辰,薛老太太舒服的昏昏欲睡,楚灵风这才将有些酸痛的手收回,低声道:“这样就可以了,你记住了么?要是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只管来问我就行,或者,我给你写一下画个大概的图送来,你可以先找其他的丫鬟练练。” “实在是太谢谢大少奶奶了。”春儿眼里亮晶晶的:“大少奶奶,你真是个好人。” “这有什么。”楚灵风不在意的摆摆手:“都是为了老太太的身体好,虽然我也日日在府里,但终究你才是老太太身边的人,伺候的更周到方便些。” 老太太身边的人,可算是天子近臣了,和春儿打好关系绝对是不错的一件事情。这丫头有意无意的在老太太面前说两句好话,那可比旁人说一车都要有用。 楚灵风在帕子上擦了擦手,把剩下的药酒从药箱里拿出来,将时间用法嘱咐了春儿一遍,道:“我先回去了,你伺候老太太休息吧。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找我就是。” 春儿低低应了声,刚要送楚灵风出门,却一转头看见薛老太太动了动,又睁开了眼。 “老太太。”春儿忙舍了楚灵风快步过去:“您醒了?” “唔,没睡,只是眯了一会儿。”薛老太太今天看来精神不错,眯了眯眼睛又睁开了,将胳膊凑在自己眼睛前看了看,又在挥动了两下,道:“果然舒服多了,我这胳膊自从冻伤过一次后,就总觉得这也不对那也不对,很多年没有这么舒服过了。” 见老太太醒了,楚灵风也不好就这么走人,便又再走了回去,道:“老太太放心吧,我已经将按摩药酒的法子告诉春儿了,只要这么两个月的坚持下来,这胳膊一定和以前一样,再遇到阴雨变天也不会痛了。” 人就是这样,身体一旦有某处不舒服,便坐立不安,心里也不痛快,看什么都不顺眼。可一旦舒服了,心情便自然好了,看着以往不顺眼的人,也没那么碍眼了。 薛老太太此时就是这样,她想着这折磨了自几十年的旧疾可能真的能治好了,心情自然就好了,看着楚灵风额上的细细汗水,刚才也听到了她低声细语的和春儿交代,对这个孙媳妇的看法,自然改观了一些。 她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人生阅历也算是丰富,看人也算是精准,可无论怎么看,楚灵风都不像是旁人和她说的那样不知礼义廉耻,不动进退的女子。 “灵风。”薛老太太清了清嗓子:“我见你的手法,确实是熟练的很,这都是在丫鬟身上练出来的?” 楚灵风笑了笑,见老太太有跟自己聊天的架势,而且心平气和的心情很好,索性又在床边坐下,道:“这事情,别有内情,老太太若是不问,我也不好跟谁说。但是老太太既然问了,我少不了要替自己说几句话。” 薛老太太点了点头:“你尽管说。” 薛老太太活了这么些年,无论对人对事自然有自己的判断,知道一个人的外表说明不了什么,传言更是不可信。 “在我进薛家门之前,老太太一定派人打听过我,也一定听人说起过,我以前的一些事情,虽然具体我不知道,但无外乎不守妇道,不知廉耻,和外男有染,等等一些。”楚灵风说起自己那不太好的名声,面上却是平静的很,甚至于,还带了点冷笑。 薛老太太听过的,她都听过,那些对一个闺中女儿所能说出来的最难听,最伤人的话,她在开始的时候,也曾坐立不安,也曾惊慌哭泣,也曾想解释求助,但是终究却明白,这是件根本解释不清的事情,清者自清,相信的人自然相信,不信的人,也无需多说。 ☆、第十七章 洗白 “恩。”薛老太太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这些,我是听过,而且,听不止一个人说过。” 说三人成虎也好,说空穴来风必有原因也好,薛老太太觉得这种事情就算有夸张的成分,也不可能是完全的捏造。这世上的女儿家那么多,怎么旁人就偏偏捏造楚灵风呢,总是她有出格的地方,才会引人来说。 也就是这些传闻,叫薛老太太从没见面起,就非常的讨厌这个孙媳妇,若非是因为不知道夏美雪用了什么方法叫老爷子拍了板,她是万万不可能接纳这么一个有损薛家名誉的人的。 “是,我也听不止一个人说过,而且什么样的说法都有。”楚灵风面色沉静的没有什么表情:“我也知道,这流言对我的影响有多大,所以老太太今天能静下心来听我解释,我很感激。” 楚灵风说话做事中,颇有种不骄不躁的感觉,做了好事也不邀功,被点了痛处也不羞恼,完全不像是个二十不到的新婚女子,叫人虽然觉得难免沉闷,却挑不出错来。或者说起来,真正的大家闺秀,就是该遇事不惊,没事儿有事儿咋咋呼呼,未免显得小家子气。 薛老太太此时已经从开始的异样中平静了下来,春儿机灵,插话道:“大少奶奶,您要是有什么委屈的地方,就尽管和老太太说吧。咱们老太太是嘴和善明事理的人了。” 薛老太太本来还没什么表情,听着春儿这么说了一句,也不由额笑了:“你啊你,好了,既然春儿都这么说了,我就更要听一听了,春儿这丫头,可不常替人说好话的。” 楚灵风点了点头,道:“其实这事情开始的时候,是我院子里一个丫头的哥哥得了重病。” 这开头有些奇怪,不过既然决定听楚灵风说下去,薛老太太也就没说话。春儿很有眼色的倒了杯送上,还在香薰炉里放了块淡雅香味的香饼。 楚灵风继续道:“那丫鬟在临川是有家人的,只是在楚府里做事,因此每月都会让她回家去住两三天,但那次她从家里回来后,我感觉她眼睛红红的,似乎是很厉害的哭过,就问了下是怎么回事。她说,她哥哥得了重病,快不行了。” 会把自己的女儿放在人家里做丫鬟,可见不会是什么有钱的人家。而贫穷人家最害怕的,就是生病。生病意味着没有体力去赚钱生活,意味着要花钱请大夫买药,而这无论哪一样,都是贫穷人家不能够承受的,可能会活活的拖垮一家人,将他们逼上绝境。 楚灵风道:“我当时也没多想,便拿了点银子给小丫头,让她去给哥哥请个大夫开点药什么的,本以为这事情便这么过去了。谁知道过了几天,她从家里来了,我见她眼睛肿肿的哭的似乎更厉害了,一问才知道,虽然拿了钱,但是她哥哥那病症却是少见,在临川看了好几家大夫都束手无策,便是我父亲见了,也只是摇头。如今,不得不抬回家等着办后事,小丫头家里还有年迈的老母,嫂子带着两个年幼的孩子,身体又不好,若是她哥哥去世了,真是孤儿寡母,这日子不知道要怎么过下去了。” “哎……”薛老太太听着也有些感触,虽然她从小便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但是却也知道这世上多的还是穷人。 “我见小丫头可怜,便安慰了她几句,然后顺便问了下她哥哥的病症,这一问,竟然和我以前在书上看过的一个病例有八分相似。”楚灵风叹了口气:“我知道伦理,我是不该多这事的,给了钱,我对那丫头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可当时看着她哭的那么可怜,我便实在是不忍心……” 薛老太太皱了皱眉头,猜出个大概:“你去给她哥哥看病了?” “是。”楚灵风坦然道:“而且内宅看的严,她哥哥有病重的不能下床,因此是绝对进不来的。反倒是我在府中无人关注,平日里进出也没人看管,因此我便换了身男装,趁人不注意出了门,去给她哥哥看病。” “也就是说,其实你出门不是与人私会,而是去给那个丫头的哥哥看病。”薛老太太喝了口茶:“就是那一次,被人看见了?” “未必是那一次。”楚灵风道:“但那一次,我到了小丫头家给她哥哥看病的时候,看到了一番我从未见过的景象,而那一切,给了我很大的震撼。” 老太太的神色有些复杂,许是心里大约有了猜测,因此没有打断,而是听着她往下继续说。 楚灵风的语气带了点微微的伤感:“我亲生母亲去世的早,在楚府的日子也不好过,一直总以为这世上,比我苦的人大抵不多。可出去了一趟后才知道,就在临川城里,还要许多人吃不饱饭,住在漏雨的屋子里,有病也没有办法治,只能等死。即便是拿着辛苦攒下的一点钱去了医馆,也根本得不到重视,很多本来一点药就能治好的病,都会生生地要了他们命。” 楚灵风说着,低下了头:“我也知道我这样做不对,但我娘在世的时候,总是告诉我,医者父母心,只是动一动手,开一张药方,甚至是说几句话,就能挽救一条人命甚至是一家子的命,我觉得自己若是置之不理,那和杀人有什么分别。纵使没有人会为了这个责备我,可我也过不了良心这一关。” “只是出门的多了,难免被人看出端倪。”楚灵风苦笑了下:“那些有的没的,就是这么传出去的。偏偏这事情我就算是解释也只是越抹越黑,除了什么都不说,也没有旁的办法。但我想,这事情还是要像老太太原原本本的说了,宁可让老太太觉得我不知轻重,妇人之仁,也不能误会我是个不知廉耻的女子。” 楚灵风一番话说完,坦然的看着薛老太太。虽然她的出发点是好的,但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在一帮陌生人种抛头露面,这也实在是不应该的。特别是对大家族来说,更是大错。 果然,薛老太太旁的不说,沉默了片刻,先道:“这事情我知道了,旁的我也没什么好说,但是有一点,你如今成了薛家的媳妇,无论是有什么理由,也不能像从前那样。” “我知道的。”楚灵风忙道:“老太太放心,以前我出门,也都是蒙着面纱的,外面的人其实根本不知道我是谁。那些没边没影的谣言……不怕老太太笑话,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内宅里的事情,薛老太太自然比楚灵风更明白,她说这一句,她便已经能想出很多。当下嘴角露出点似乎想起什么的冷笑来,道:“你既然明白,那我就放心了。好了,夜黑了,早点休息吧。” 夜有些深了,薛老太太毕竟也上了年纪,折腾到这会儿虽然心里还不平静,可也有些累了。 楚灵风见此,便收拾了东西,又再嘱咐了春儿几句,这才转身出了门。 这是个阴天,天上没有星星,月亮也在云中忽隐忽现。小甜举着灯笼走在前面,出了院子门后不由得回头看了眼自家小姐,却见楚灵风刚才在屋中的一副无奈伤感又恭敬的样子早已经荡然无存,现在脸上淡淡的,甚至有些冷冷的,没有任何表情。 小甜不由得有些担心,见四下无人,脚步顿了下,转头低声道:“小姐。” “怎么了?”楚灵风沉静在自己的思绪中,被小甜这一声唤了回来。 “小姐怎么把以前那些事情都讲给老太太听了?”小甜皱了眉头道:“我觉得,虽然小姐做的是好事,可那是对没钱的老百姓来说。老太太养尊处优一辈子,根本不会将那些人放在眼里,怎么可能理解小姐做的这些事情。” “我也不想把这事情说出来。”楚灵风不在意道:“可两害相权取其轻,总不能叫老太太一直误会。这事情说了后,在老太太心里,最多觉得我是个心肠软的傻子,无伤大雅。” 有些人是必须敌对的,有些人是可以拉拢的,有些人,是即使拉拢不了,也不必得罪的。楚灵风既然嫁给了薛明扬,那就不可选择的和他一个阵营,而薛老太太是薛明扬的祖母,就算是因为种种原因更偏向其他的晚辈,但到底也还是血脉相连。 看着小甜疑惑的表情,楚灵风低声道:“老太太这边,我们是晚辈,能孝敬就孝敬,孝敬不上,她也不是我们的对手。我们的对手,自然有别的人,但是在这之前,我要先看看薛明扬这个人,是不是值得。” 楚灵风毕竟是个女孩子,她倒是没想过看看薛明扬是不是一个好的相公人选。如今考虑的,只是他是不是一个好的合作伙伴。 而打开薛明扬和夏美学的僵局,最好的人选,就是如今还站在院子里的红兰。 ☆、第十八章 是友非敌 红兰已经在院子里站了一天了,虽然对做丫鬟的来说,站一天并不算什么事情,但是这一天里,她一口饭也没吃,一口水也没喝。要不是因为这个天气正好,冷热适中,怕是就要倒下了。 因为觉得院子中间杵着个人不太好,所以楚灵风指了个角落给她,让她在那里好好的想想,这一想,就是一天,期间也有其他丫鬟小厮不时路过,但因为楚灵风这明显是初来乍到杀鸡儆猴,因此就算是个再不受宠的主子,也没人愿意为了她跳出来做点什么。 而这整整一天,楚灵风也没和红兰说一句话,就像是忘了角落里还有这么个人似得。 进了院子后,楚灵风看了眼站在阴暗处的红兰,也没说什么,转身进了房间。 “小姐。”小甜有些担忧的回头看了一眼:“她能不能撑到明天啊,明天……姑爷能早回来吗?他不是说要两三天么,万一要后天呢,万一要明天晚上呢?” “不碍事,没风没雨的,气温也适中,露天过夜也冻不坏热不坏。她白天站了一天,晚上没人的时候,累了自然就坐下躺下了。要是这么耿这么倔,薛夫人也不会叫她来我身边。”楚灵风在桌边坐下:“对了,给你个做人情的机会,一会儿我睡了之后,你偷偷拿点吃的去给她,两个馒头倒壶水就行,别跟她多说话,东西放下就走,你太老实,多怕你被她套出话来。” “不会吧,我虽然老实,可我机灵啊。”小甜摸了摸脑门,嘿嘿笑了一声下去了。她也见过楚灵风在楚府里做的那些事情,有些能够明白,但是有些,确实是到了结果才恍然大悟。 楚灵风笑了笑不多说,洗漱了躺下休息。 该说的,今晚已经都和老太太说了,至于她听了之后会得出什么结论,那也不是自己能够决定的了。尽人事,安天命,走一步看一步吧。 一夜无话,第二日醒来,楚灵风便唤了丫鬟进来伺候梳洗。 小甜去厨房让加菜去了,佳儿端着脸盆站在一旁,伺候楚灵风洗漱,不时的微微转头望一眼窗外。 “怎么了?”楚灵风放下布巾,从梳妆匣里挑了枝流苏飞云钗来插在发髻上,随口道:“看什么呢?” “没,没什么。”佳儿忙收回视线,小心翼翼的看了楚灵风一眼,见她神色平静没有丝毫不悦,又加了句:“大少奶奶,红兰她,站了一天一夜了。” “恩。”楚灵风应了声:“所以呢?” “没,没什么。”佳儿忙道:“只是我今早上路过的时候,看她脸色很白很难看,好像快要昏倒的样子。我想……” “不用吞吞吐吐的,有什么想法就说。”楚灵风神色平静的道:“以后日子久了你就知道,我身边的人,只要不是想害我的,有什么可以说什么,说错了,我也不会怪罪。” 听着楚灵风这么说了,佳儿多少安心一点,道:“我是想,红兰毕竟是大夫人给的丫鬟,大少奶奶要是觉得她不好,放在一边不理会就是了。现在这样,要是被人知道了,会被人说闲话。而且,不但大夫人那边不好交代,要是被大少爷回来了看见,说不定也不高兴。” 佳儿说完,心里有些忐忑,也不知道楚灵风听了会如何想,因此垂眸看了地上,不敢看她。 “你倒是会为我着想。”楚灵风一笑:“放心吧,我有分寸。既然做了薛家的大少奶奶,自然第一个要哄好的,就是相公,没有他,我在薛府是站不住脚的。” 即使站的住一时,也站不住一时。即使薛老太太还在的时候,薛明扬父亲还在的时候,都能保住这一房生活无忧。但是以后呢,楚灵风心中明镜一般,薛明扬确实是一个绝对不能得罪的人,他不需要爱上自己,但是,一定要接纳自己。 佳儿听楚灵风这么说,似乎是听进去了,但是看那态度,却又像是不太在意,一时之间有些纠结,却也不敢再问。 楚灵风洗漱好了,不一会儿,小甜便从厨房回来了,拎着个食盒,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想来是云林福又做了什么好菜,或者厨房里的人的态度比昨日好了许多。 食盒打开,小甜将菜一样样的放在桌上,多倒是不多,但却都是按着楚灵风喜欢的口味来的,可见云林福是尽了心的。 小甜笑嘻嘻的道:“小姐,昨晚上你跟老太太说的那番话,肯定起作用了。” “怎么说,你听着什么消息了?”楚灵风夹了个豌豆黄:“说起来,厨房可是个人来人往的好地方,有什么消息一定都瞒不了那里。” “哦,倒是没什么消息,只是云嬷嬷说,早上春儿去问她老太太的早膳时,随口说了一句,说小姐是刚进门,对薛家的饮食一时不习惯,让她尽点心,别怠慢了。”小甜道:“春儿是什么人啊,虽然只是一句话,那就算是表明老太太的立场了,可别别人说十句百句还管用呢。云嬷嬷心里肯定敞亮着呢,知道您在老太太面前,算是讨着好了。” “我讨着好了,她不是也跟着落了个好。”楚灵风笑了笑,心里舒服了些。 昨晚上那些话,是她难得的对一个人打开天窗说亮话,虽然是逼不得已,但要是没效果或者适得其反,就叫人遗憾了。 “恩,这么看来,老太太还是明理的。”小甜庆幸道:“以后咱们的日子,应该不会太难过。” “你就放心吧。”楚灵风夹了个千层酥推过去:“有我在,什么时候叫你日子难过了。” 这话听着叫人太有安全感了,小甜抿唇笑了笑,看看关着的房门,屋子里并没有其他人在了,伸手将千层酥拿起来咬了一口,眯着眼睛嚼起来。 一块千层酥下肚,小甜喝了口茶,又道:“哦,对了,还有个消息,跟我们没什么关系,但是小姐说只要知道薛府出了什么事儿都要告诉您,我就装作随意的问了下。府里三太太的小姐,好像是五小姐叫薛明繁的,不知惹了什么,长了一脸包,说是躲在屋里哭的不停,不愿意见人。也不知道会不会毁容。” ☆、第十九章 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是吗,这么严重?”楚灵风似乎是来了点兴趣,道:“仔细说说。” “仔细啊。”小甜歪着脑袋想了想:“再仔细我也没问,不过我感觉这个五小姐应该是脾气挺大的那种,对下人也不好。因为刚才我听到丫鬟说起这事情的时候,虽然是小小声地,但是好像挺解气的样子。” “我也听说,薛明繁的脾气不太好。”楚灵风盛了碗皮蛋瘦肉粥:“能够想象。虽然薛家夫人太多,但是五小姐的生母,也就是三夫人冷翠杉,据说本来就是薛老爷最喜欢的一个夫人,她又没有儿子,就生了这一个女儿,生产的时候难产,大夫说,日后估计再难有孩子。这一来,就更得薛老爷怜惜了。” 小甜听的一愣一愣的,眨巴着眼睛看着楚灵风:“小姐,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 “我知道的还多呢。”楚灵风神秘道:“你想不想知道?” “当然想。”小甜的头点的和啄木鸟一样,眼睛发亮的看着楚灵风:“小姐你还知道什么,快给我说说。” “不能告诉你。”楚灵风抿嘴一笑,一点小甜的脑门:“要是都告诉你啊,你今晚上就该睡不着觉了。” 小甜眼睛一转,突然凑过去,没脸没皮道:“那,总能告诉我点什么吧。小姐,小姐……不然我晚上更要睡不着觉了。” 看着小甜急切的样子,楚灵风逗了她一会儿,才招了招手,让她凑过来,低声道:“五小姐对花米分敏感,特别是迎春花。而昨天,丁嬷嬷拿了那么一篮子迎春花送去给二夫人,二夫人的院子在五小姐的后面,你猜……她会不会不小心,拉下了一两枝在五小姐院子里呢?” 小甜听着听着,开始还跟着点了点头,觉得确实是有这个可能,但是后来只觉得自家小姐的表情实在是太有点诡异,眼睛一转,呀的一声,想说点什么,然后捂住了嘴巴。 “小……小姐……”小甜吱唔了两声,指着她,一副匪夷所思的表情。 楚灵风和小甜相伴了这么多年,自然是一个表情一个动作都知道她在想什么,当下坦然点了点头,起身舒展了下,道:“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小甜嘴角抽了抽,半响道:“小姐,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计划这事情的,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从见到丁嬷嬷的那一刻开始。”楚灵风笑了笑:“好了,这事情暂时和我们没有什么关系,五小姐的花米分症,要是找我,我就去帮忙。要是不找我,我们尽可以当做不知道,无需放在心上。该做什么做什么就行了。” 小甜一向对楚灵风都是无条件信任的,此时虽然心中惊诧不已,却也还是点了点头。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明白,楚灵风什么时候盯上了丁嬷嬷,什么时候将薛明繁的情况打探的清楚,又是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一招借刀杀人。 这一天,薛府后宅里闹得鸡飞狗跳。 薛明繁很快找到了自己花米分症发作的原因,是因为一只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了她院子里的迎春花,而丁嬷嬷赌咒发誓这事情与她无关,可却偏偏,前些日子五小姐刚劈头盖脸的训过丁嬷嬷一顿,于是咬定她是报复,在老太太面前哭的直说脸被毁了,一个奴才也能骑在头上了,这日子没法过了,不如一根绳子吊死算了。 当然这喧嚣的一切和楚灵风都没有任何关系,小山居里安安静静的,楚灵风好人做到底,马屁拍到位,吃完中饭小歇了一会儿后,便铺开了纸,对着昨天给薛老太太把脉的结果,斟酌着写起了方子。 是药三分毒,食补是最好的,这个季节正是百花盛开,配些花茶也是十分好的。 楚灵风正写着呢,听到外面有人似乎喊了声什么,还没听清正要让小甜去看看,又听到咚的一声,好像是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地上。 “怎么了,去看看。”楚灵风悬着手腕,落下一个字,皱着眉头吩咐。 小甜正在磨墨,听了连忙应下,放下手里的活儿往外去,谁知道刚走到大门口,还没来得及伸手拉门呢,门便从外面被猛地推开了,随着拉开门的声音,还听见有人喊了声,大少爷。 薛明扬回来了?楚灵风顿了顿,将半个字写完,这才抬头道:“相公回来了。” 这语气温婉平和,仿佛根本就没看见薛明扬阴沉的脸色,明显极为不好的心情。 薛明扬大步进了房间门,脸色黑的能跟桌子上的墨水媲美,阴沉的看了小甜一眼,总算是顾忌着几分面子,沉沉道:“出去。” 小甜有些犹豫,着姑爷虽然传说体弱多病,但怎么也是高高大大一个男人,要是动起手来,自家小姐不会吃亏吧。 楚灵风看了小甜一眼,摆摆手,示意无妨。 想来,薛明扬是知道了红兰的事情,也是为了红兰回来的。而且刚才一进门,便看见红兰体力不支昏了过去,因此才怒气冲冲的要跟自己理论。 红兰是薛夫人给的丫鬟,在薛明扬眼里,是自己母亲的人。楚灵风不给红兰面子,就是不给夏美雪面子,不给夏美雪面子,那就是根本不将他放在眼里。 楚灵风表了态,小甜犹豫了下,还是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将门关了起来。 门外,几个小厮和丫鬟都大气不敢出一声的站在不远处,小甜看见佳儿也在,快步走了过去。 红兰已经不在站了两天一夜的地方了,小甜低声道:“红兰呢,刚才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我没太注意。”佳儿低声道:“刚才大少爷从外面进来的时候,我刚从屋里出来,然后红兰就撑不住晕倒了。我看大少爷很生气的样子,少奶奶她……没事吧?” 这两天一夜都站了,薛明扬一露面马上晕倒,任是小甜这么单纯天真的姑娘也觉得有些太巧合了。看向关着的屋子门,脸上露出一抹冷笑。 原来楚灵风想拿红兰开刀,她还觉得有些不忍,如今看来,果真是小看了她。 ☆、第二十章 恶人需有恶人磨 薛明扬怒气冲冲的进了房间,然后便看见了一脸沉静的新媳妇。 房间的门虽然关上了,但因为这温度适中,所以窗户都敞着,明媚的阳光洒在房间里,一片温暖。 屋子外面,一颗巨大的花树落了一地的花瓣,清淡的花香随风散在屋子的每一个角落。 如果这时候有人从外面路过的话,一定觉得这是个很美的画面,洒满阳光花香的房间,桌子上铺开一方白纸,一身白衣的女子温婉明媚,芊芊素手,正要提笔下墨,忽而听见门口传来声音,略转了头,看着门外年轻俊朗的公子,露出些淡淡笑意。 但事实上,薛明扬却只是冷着脸,那以张五官冷峻的脸上,一片阴沉。 楚灵风的淡淡笑意在看见薛明扬的表情后收敛了起来,她对薛老太太忍气吞声,不代表她要对薛明扬冷气吞声。薛老太太是长辈,是她暂时无法撼动也没有必要去挑衅的存在,但薛明扬不一样。 薛明扬是楚灵风无可选择的合作对象,而合作是建立在平等的基础上,如果薛明扬看不起她,那就只会希望她服从,然后静静的呆在自己看不到的角落里,不会告诉她任何事情。所以楚灵风不愿意,也不能向薛明扬示弱。即使薛明扬不能决定她是不是能在薛府活下去,却能够决定她是不是能够在薛府走的更远。 “相公回来了?”楚灵风面色平静,淡淡的没有什么语气的道:“路上辛苦了。” 薛明扬在进了房间的时候,本来是怒火万丈的,但是进了房间,看见楚灵风一副沉静的脸时,那一股怒火也不知怎么得竟然不知如何发作出来。 深吸了一口气,薛明扬道:“在外面倒是不辛苦,不过听说夫人在家人还没认全就开始给下人立规矩了,我担心,夫人辛苦了才是。” “多谢相公关心。”楚灵风坦然道:“幸得不听话的下人不多,所以也不算辛苦。” 薛明扬话中有话,楚灵风争锋相对。 薛明扬一听着楚灵风这不但没有半点知错,反倒是带着刺耳的话,冷笑了一声。这会儿看清楚了桌子上放着的是张花茶方子,不由得道:“你这是做什么?” “昨天给老太太把了脉,所以配一张滋补静心的方子。”楚灵风道:“老太太年纪大了,虽然保养的好,但终归是老人家身体。” “你倒是孝敬。”薛明扬明显还不知道昨晚上的事情,但是听楚灵风说她已经给老太太把过脉了,略有些意外,意外之后,语气中多了点难以言说的情绪:“才进门两日,便孝敬上了老太太。” 楚灵风知道薛明扬想的是什么,才进门两日,便讨好上了老太太。只是这老太太毕竟也是她的长辈,所以太明白的话她也不好说,说出来可就不好听了。 “孝敬长辈是应该的。”楚灵风装作不明白的道:“何况相公不在家,我就更应该替相公尽这份心了。” “替我尽孝心,你倒是说的理直气壮。”薛明扬眯了眼睛:“楚灵风,我虽然不知道娘是从哪里找来你这么个女人,不过倒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媚上欺下,还说的占尽了道理一般。” 楚灵风侧头看了薛明扬,一句句的道:“老太太身体不适,作为小辈关心孝敬,错了吗?丫头顶撞主子,我小惩大诫,错了吗?相公千万别说什么媚上欺下的话,新婚夜相公甩手去了书房,第一日请安,半句话不说,婆婆和相公就转身走了,我一个人初来乍到,没有半点依仗,也看不到谁可以依靠,难道还不该为自己打算一二。” 薛明扬是怒气冲冲进来想要兴师问罪的,但是却被楚灵风这一句一句问的有些语塞。 “虽然嫁娶非你情我愿,但既然木已成舟,我们谁也没有办法反对。我不指望相公和婆婆能够相助一二,但是,却希望你能够理解。”楚灵风说的和气,却半点也没有妥协的意思:“红兰是婆婆送来的丫鬟,但我不知道她在我身边,到底是想做什么。” “自然是伺候你。”薛明扬皱了皱眉:“红兰是娘身边最得用的丫鬟,对薛府的大小事务也清楚明白。” “但她不明白现在谁是她的主子,而且,不明白我是什么样的人。”楚灵风将墨迹已经干的差不多的方子拿起来,走到床边看了看已经空了的角落:“相公,这话其实我并不想说的那么清楚,但是我想大家既然互相不了解,开诚布公反而更好。” 薛明扬没说话,开诚布公,这四个字说的容易,但事实上,他从来都没想过和一个外来的女人开诚布公。是不信,也是不屑。 见薛明扬不说话,楚灵风又道:“我不知道红兰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她站了一天一夜都挺住了,直到相公进门的时候就恰恰支撑不了晕倒,可见是个聪明的人。我喜欢聪明的人,但是要聪明的恰到好处,我给了她两个选择,听话的留下来或者不听话的离开,再她做了选择之前,我不会让她离开那个位置。历来男主外女主内,乃宅丫鬟的事情,相公还是不必太费心了。” 楚灵风料定了,就算是薛明扬再不痛快,就算是心里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也没办法为了一个丫头的事情将她怎么样。 听着楚灵风有理有据的一句一句,薛明扬心里突然涌上个奇怪的念想,这念想总结一下,汇聚成一句话。 恶人自有恶人磨。 薛明扬的母亲性子和婉,光明坦荡,没那么多转折心思,根本不是其他夫人姨太太的对手,自己又是个男子,不太熟悉内宅之事,因为这个,所以没少吃府里那些女眷的亏。 而这新婚的媳妇,才一进门便展示了一番利落手腕,讨好老太太,拉拢管事,惩治丫鬟,说不定,这不是他的噩梦,而是那些一直看他不顺眼,一直视自己母子为眼中钉的二娘三娘和兄弟姐妹的噩梦。 ☆、第二十一章 各有欺瞒 21 楚灵风说完,略挑了眉看着薛明扬。 她希望薛明扬是个十分明白的人,但如果不明白,无论费多大的力气,也要让他明白过来。就像是不能选择自己的婚事一样,人在薛府之中,无论是盟友还是对手,都不能选择。 薛明扬沉默许久,神色渐渐缓和下来。 “这件事上,确实是娘她欠考虑。”薛明扬缓缓的道:“红兰是她身边最得力的丫鬟,将她送给你,也是怕你初来乍到,诸事不知,会受什么委屈。但是没想到红兰这丫头,却行事欠妥。” “婆婆的好意,我自然是明白的。”楚灵风听出薛明扬话中妥协之意,自然顺坡下驴。她可以在薛明扬面前说红兰的不是,可不能说夏美雪的不是。 红兰只是个丫鬟,薛明扬为她出头是有底线,要守着分寸的。这事情无论说到哪里,楚灵风也不过是惩罚了个丫鬟而已,还没打没骂的,在大宅门里,实在是算不得什么。要是薛明扬反应太过激了,反倒是叫人说闲话。 正室夫人不过是对身边的一个丫头小惩大诫,你一个爷们,本就不该管内宅的事情,要是不但管了,而且还因为一个丫头而和新婚夫人发生了争执,闹得不可开交,那可就是你的不是了,无论谁听了,都会觉得这肯定内有私情,绝对不清白。 “其实我本不是难处的人,无论对谁,都是一样的看待。但我好相处,也得她好相处才行。”楚灵风声音放缓了些:“红兰既然是婆婆的贴身丫鬟,想来在我身边也是委屈的紧,我想,不如就由相公出面,让她回婆婆身边去吧。有这么护主的一个丫鬟伺候,也叫人更放心些。” 薛明扬点了点头:“这件事情我会处理的。” 红兰这样的性格,再留在楚灵风身边确实是不妥。楚灵风不是任由人捏扁搓圆的,她却将自己定位的太高,平心而论,薛明扬自问若是易地而处,也不可能接受这样一个下人在身边。 “那就有劳相公了。”楚灵风微微一笑,转身走向桌边,倒了杯茶捧过去:“相公这一路想来辛苦了,喝杯茶,休息一下。” 这算是楚灵风释放出来的和平的信号了,薛明扬本来是一肚子火气冲冲的来找麻烦的,自然不会给她好脸色。这会儿想到了旁的事情,不再和她争锋相对,也就平缓下来,接了茶在一边坐下,道:“还好,没什么辛苦的。” 楚灵风笑了笑,有心想打听打听薛明扬外出都做些什么,但是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说出口。 薛明扬的行程她确实很好奇。如果是旁的少爷,那不用说,自然是跑生意,薛家那么多生意,涉及许多行业,不是一两人能够管得了的,成年的男子自然都应当出一份力,也算是得到一份属于自己的家业。 但薛明扬不同,大家都说薛明扬是体弱多病不管生意的,这话不可能是凭空而来,既然都这么说,一定是八九不离十。 不过她和薛明扬现在空有一个亲密的名分,却无半点亲密的关系,并不适合向他打听太多的事情。若是谁都能知道的,问谁都可以。若是旁人不可能知道的,薛明扬也不会告诉她。 “对了,我正在给老太太配花茶的方子。”楚灵风转了话题道:“这个季节百花盛开,正是喝花茶的时候。我给相公把个脉,配些清心明目,滋补润肺的方子吧。” 当楚灵风提到把脉的时候,薛明扬的脸色微妙的出现了些许变化,然后欣然道:“那就有劳娘子了。” “既然我是你娘子,那是份内的事情,相公无需客气。”楚灵风让薛明扬在桌边坐下,伸出手来,自己便伸手搭上了他的手腕。 随即,楚灵风便皱起了眉。 薛明扬的脉象很糟糕,自然是看不出是否身有隐疾这样的事情,但是仅从脉象来看,寸关尺三部皆无力,是气血两虚,气血不足之症。 而这样的毛病,在一个年纪轻轻的年轻公子身上,通常是不该有的。薛明扬又不去烟花之地,没有通房小妾,也就不存在虚耗无度的可能。 “怎么样?”见楚灵风慎之又慎,薛明扬道:“可是有什么不妥?” 楚灵风缓缓地收回手,摇了摇头道:“只是身体略虚了些,并无大碍,可能是这些日子筹备婚事累着了。相公还年轻,只要注意饮食休息,不用多久身体自然就能保养回来了。” “那就好。”薛明扬坦然道:“我也觉得身体并无大碍,虽然那些大夫每次都说的挺吓人,但我自觉并没那么虚弱。想来,做大夫的,不将病人的病症说的严重些,又哪里找的到由头收银子呢。” 薛明扬说的完全一副不放在心里的样子,楚灵风也就一副确实如此的样子,两个开始还敌对的两人,反倒是对面而坐心平气和的说起了话。 小甜就在房间外面的台阶上站着,心里七上八下的,她相信自家小姐不是好欺负的,但这毕竟是在薛府,薛明扬刚才又怒气冲冲的,因此还是挺担心会不会有什么不妥,竖着耳朵在听,万一里面闹了起来,好冲进去帮忙。 不过小甜的担心没过多久,便看见门哗啦的开了,薛明扬从门里走出来,楚灵风在身后两步的地方跟着相送,最关键的是,两人的面色都很平和。虽然没什么情义深浓的新婚夫妻样子,至少,是客客气气的。 小甜吓了一跳,连忙低头退在一边,听着两人又互相道了别,薛明扬这才往外走,而且一边走一边还吩咐,让人将红兰送回夫人那里去,若是不愿意就说是他的吩咐,直接绑走。 直到薛明扬的身影消失在院子口,小甜才跟着楚灵风进了屋,一边啧啧道:“小姐啊小姐,还是你厉害啊,看不出来啊,你说了什么,让姑爷这个百炼钢这一会儿功夫就变成绕指柔了,怒气冲冲的进去,笑眯眯的出来了。” “笑眯眯?”楚灵风冷笑一声:“这薛明扬,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人。” ☆、第二十二章 浑水有鱼 “怎么了?”小甜忙道:“姑爷他……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他能把我怎么样?”楚灵风摇了摇头:“没事,我们已经谈妥了。至少,在某些事情上。” “小姐说红兰?”小甜道:“我看姑爷刚才让红兰跟着他走了,这是什么意思?” “让她回去了。”楚灵风淡淡道:“相公还是个明理的人,也能明白我留不得红兰的道理。” “姑爷真的能体谅小姐么,那实在太好了。”小甜欣喜道:“我刚才还担心呢。” “我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楚灵风摇了摇头:“罢了,至少目前的发展是好的,要是他在这个时候跟我闹起来,也还真是挺烦的。” 在这宅子里,楚灵风无论是和谁对上,也希望薛明扬能是自己的盟友。不然的话,先在房里就斗了起来,无论谁输谁赢,也只能叫人看笑话。 而薛明扬,她自从决定嫁进来,便知道这个人没有传言中那么简单。刚才给他把了脉之后,更加坚定了这个念头。 “不是很烦,是很糟糕啊。”小甜虽然知道的没有楚灵风多,但是对这结果还是显而易见的:“虽然姑爷在府里不受待见,但毕竟也是咱们姑爷啊。他要是不喜欢小姐了……那以后小姐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虽然小甜和自己考虑的完全不是一回事,但这么说也无不可。楚灵风道:“确实是如此,现在我要做的事情还多,也没有精力和薛明扬纠缠。而且,我也不愿意如此。” 小甜本来今天看到气冲冲的薛明扬时,那一颗心都已经提到了嗓子眼,甚至做好了跟薛家反目,被凄凄惨惨赶回娘家,娘家又不接纳,从此浪迹天涯的打算。而如今,眼见着两人相谈甚欢,虽然据楚灵风说来有些诡异,但总算没有翻脸,表面上维持着平和,已经不易了。 小甜这会儿已经觉得今天是大难不死的一天了,心情十分的舒缓,给楚灵风沏了杯花茶压压惊,道:“小姐,中午有什么想吃的吗,我去厨房告诉她们。嘿嘿,咱们也庆祝一下。” 楚灵风只叫小甜这过节一般的心情弄的哭笑不得:“这有什么好庆祝的, 不必特意准备什么,小心叫人知道了笑话你。” 小甜撇了撇嘴,不再说话。她倒是不在乎别人笑话,不过楚灵风既然开了口,她肯定是听的。 打发走了薛明扬,楚灵风虽然心有隐忧但是也没表现出来,将刚才给薛老太太写的花茶方子拿了出来,让小甜跟着一起送去。 虽然说这事情喊个丫鬟就行,不过薛府里一来没有楚灵风相信的人,二来她拍薛老太太马屁的事情,怕是府里但凡有耳朵的都听说了。既然如此,倒不用遮遮掩掩,反正孝敬长辈这个大道理压下来,谁也不能当面说什么。 在薛府里,无论你是不是真的有这孝心,孝敬老太太也是理所应当的。不孝敬那不叫骨头硬,叫缺心眼。 福庆居自然是薛府里景色最好也最清净的一处院子,院门口一处小塘,引进的活水,塘上一座曲折拱桥,塘中种了荷花,荷叶间,锦鲤流动。 楚灵风第一次来福庆居是初入薛府的时候,那日早上跟着薛明扬来请安,心中略有忐忑不说,跟着薛明扬也一路疾行。第二次,是昨夜,夜深无灯。如今这次,才有心情一路悠闲的看看风景。 “老太太这院子门口的景真好。”小甜忍不住低声的道:“小姐,不愧是江南首富,这几日我在府里偷偷的看了,咱们府跟这,真是天上地下了。” 楚灵风笑了笑,缓步走上拱桥:“那是自然,江南一贯的富硕,这薛家,又是富贵中的富贵,和我们家自然不能相比。只是越是有钱人家越是家宅不安,这薛家啊,看来也是表面安稳,内在不知道有多少力量斗得厉害。”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福庆居的门口,往日一贯清净的地方,今日竟然隐约的有人的声音传来。 要知道福庆居不小,从院门到里面薛老太太的正屋,那是要大喊一嗓子才能隐约听见的。而薛家人人都知道老太太年纪大了喜欢安静,福庆居的下人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有谁敢扯着嗓子的喊。 楚灵风心里有些奇怪,再走近些到了门口,发现院门敞着,那声音确实是从院子里传来的,而且不止一个人的声音,粗粗细细的。 远门里,有小丫头正站在花坛边,此时也探头探脑的往里面看,一见楚灵风吓了一跳,连忙福了福道:“大少奶奶。” “恩,我来给老太太送点东西。”楚灵风道:“这是怎么了,里面……” 大约是春儿给福庆居的丫鬟说了楚灵风的缘故,小丫头对她的态度很客气,一听她这么问,连忙的摆了摆手:“大少奶奶,您还是等过阵子再来吧,里面闹着呢,老太太气的很。这会儿进去,怕是正碰着气头上。” “这是怎么回事。”楚灵风道:“老太太不是一贯喜欢清静吗,谁敢在这里大吵大闹的。” “哎,还不是三夫人和丁嬷嬷,哦,还有五小姐。五小姐脸上花米分敏感,出了一脸包的事情,您听说了吧。”小丫头压低声音道:“闹了好久了,五小姐哭,三夫人叫,非要老太太把丁嬷嬷赶走,说什么恶奴欺主了,又是故意陷害了,说的可难听。丁嬷嬷却又在地上打滚撒泼的说跟自己无关,还要上吊跳井,我看老太太都快要气昏过去了,可偏偏今天老爷又不在家,谁也管不住三夫人。” 竟然闹得这么厉害,小甜听了后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楚灵风回身看了小甜一眼,想了想,道:“小甜,你回去我们院里,拿一副静心定神的茶包来。” 小甜连忙应着,匆匆的走了,西枫想了想,道:“大少奶奶真是体贴,我想老太太这会儿,真要静静心了,要不然,要是给气出个好歹来,可怎么才好。” “也是老太太慈祥。”楚灵风道:“对府里的老人,后生晚辈,总是抱着宽容的心。要不然的话,也不至于被闹得自己不痛快。” ☆、第二十三章 仇人见面 楚灵风话音刚落,春儿从里面风风火火的跑了过来,人还没到就先道:“西枫,你去……诶,大少奶奶,您也在啊。” “是,我写了几个花茶方子,正是这季节补气养神的,因此给老太太送来。”楚灵风笑了笑:“不过好像来的是不是不是时候,听说三夫人和丁嬷嬷在里面有些争执。” “什么有些争执啊,简直是……”春儿一脸的厌烦,脱口而出了一句,随即想到自己无论如何不该编排主子,便又生生将话咽了下去:“大少奶奶有心了,只是这会儿老太太的心情真的没法子静下来。西枫,你去厨房嘱咐一声,中午的饮食清淡一些,荤的油的都不要上。” “是,我知道了。”西岚应着:“要不要再让吴大夫来给老太太请个平安脉?” “别,老太太不让呢。”春儿道:“说家丑不可外扬,这事情叫人知道了丢的是薛家的脸,叫人笑话。” 听着两人说话,楚灵风皱了皱眉头,犹豫了一下道:“春儿姑娘,要不然的话,等会儿我给老太太把个平安脉吧。老太太毕竟有年纪了,身体的事情,不可掉以轻心。这事情传出去确实难听,但是在府里想瞒着也不容易,我知道了也不算什么。” 春儿想了想,道:“正是如此,大少奶奶说的有理。老太太不愿意请大夫,我们是即担心又劝不动的。但若是大少奶奶给老太太看看,就无妨了。而且大少奶奶都是学医的,多劝劝老太太少气多保养,您说的一句话,肯定比我们说的一百句都有用处。” 楚灵风笑着点了点头,她此时是正愁没机会向薛老太太献殷勤呢,这么个大好的机会,自然不会错过。 而且,大房新人的出现,必然会给已经稳定了的薛府内宅带来一定的改变,一定会有人向她示威,而楚灵风是不愿意向谁低头委屈自己的,那么唯一的办法,就只能找一个稳妥有力的靠山,才能一方面拥有和其他房对抗的力量,一方面,赢得薛明扬的重视。 而对春儿来说,这府里讨好老太太的人太多了,不是什么稀奇事情,也不是让人瞧不起的事情。如果老太太一定要有看的上眼的,那她当然希望是一个聪明懂事,知道为人处世,能将讨好这事情做得落落大方,自然坦荡的人。 “大少奶奶先在偏厅休息一下吧。”春儿道:“我先去跟老太太说一声,老太太若是不反对,再来请您。” “好。”楚灵风应了声,还没说什么,小甜便小跑着从外面来了,拿着个精致的盒子。 “这是我自配的茶包,祛热解毒,凝神静心的。”楚灵风接过来打开给春儿看了看:“麻烦春儿姑娘给老太太冲一杯,虽然不是药,但清香沁人,是调理人却又温和的东西。” 楚灵风带来薛家的东西,那自然都是精品,属于好看又好用的,春儿接过去闻了闻,果然觉得一阵芳香直入心扉,叫烦躁的心情一下子舒服不少。当下展颜道:“多谢大少奶奶,让大少奶奶费心了。” “春儿姑娘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楚灵风笑道:“其实很多医术上都有花茶养生的说法,虽然没有药物的效用快,但是温和细致,润物无声,我那里还有配的适合年轻女子的方子,滋润养人的,若是春儿姑娘不嫌弃,我一会儿让人送来。” 春儿自然不嫌弃,不但不嫌弃,而且万分感谢了一回。 作为老太太的丫鬟,她不缺钱,但是有些,是钱也买不来的。 说话间,里面又传来几声哭嚎,春儿烦躁的呼了口气,让小丫头带楚灵风先去偏厅休息,自己急匆匆的去给老太太冲茶去了。 只是楚灵风在偏厅里一杯茶还没喝完,凳子还没做热,便被小丫头请了过去。 “三夫人和丁嬷嬷走了么?”楚灵风随口问了句,她倒是无所谓和她们撞见不撞见,反正大家在一个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只是迟早的问题。 “是啊,可算走了。”小丫头应了句,语气也挺郁闷的。她虽然不敢像春儿那般得肆无忌惮,但却也很烦这些在老太太面前闹得鸡飞狗跳的人。无他,这么一闹老太太心情必然不好,说不定还会生病,老太太一生病,她们这一干伺候的下人,自然也都没好日子过。 楚灵风笑了笑没说什么,只是跟着小丫头出了偏厅,过了拱门,刚迈进内院,便看见迎面出来的丁嬷嬷。 丁嬷嬷好像和谁打了一架一样,脸上有两道指甲抓出来的血痕不说,衣服还破了一块,头发虽然是整理过的,但明显的凌乱。和楚灵风那日见到衣衫整洁,一丝不苟的形象相差太多。 丁嬷嬷的狼狈楚灵风不动声色的看在眼中,并没有表示出什么,但意外的是,当丁嬷嬷看到楚灵风的时候,脸上的神色出现了一点异样。 楚灵风眼角余光看见了丁嬷嬷这一点脸色的变化,在心里冷笑了一声。捧高踩低的人这世上比比皆是,丁嬷嬷不是她见过的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但很遗憾,却是薛府的第一个。所以,她不得不将她拉下来。 只是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丁嬷嬷突然尖叫了一声:“一定是你。” 这一声来的太突兀了,叫院子里的人都吓了一跳,楚灵风也没一点儿心理准备,脚步顿了顿,随即便看见丁嬷嬷上前一把想要去抓楚灵风的胳膊。 楚灵风再不受宠,那也是主子,也是正经的大少奶奶。丁嬷嬷再是在薛府几十年,也是个下人,就算是气昏了头,跟主子动手,也是死罪一条啊。 跟着的小丫头和甜儿都吓坏了,楚灵风只来得及后退了一步,小甜便挡在了她面前。在前面领路的小丫头一把拽开丁嬷嬷,厉声道:“丁嬷嬷,你疯了?这是大少奶奶,你想做什么?” “一定是你,一定是你干的。”丁嬷嬷没揪到楚灵风,却还是直愣愣的盯着她,声音都有些阴沉:“前一日我阻止你摘花,第二日五小姐就花米分敏感,还都是迎春花,怎么会那么巧,一定是你做的手脚。是你陷害我。” 今天早上对丁嬷嬷来说,怕是到了薛府后最难过的一个早上了。 三夫人冷翠杉一贯的强势不能惹,她也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的从不去招她,可是今日却不知怎么的,还没明白过来,便被她喊了过去,连一句话都没说完,便劈头盖脸的一顿训,连抓带打的,弄了一脸的上,还叫嚣着,要把她打死。 丁嬷嬷虽然不敢得罪冷翠杉,却也咽不下这口气,而且她看着冷翠杉的语气也不是说说而已,那自然是要抗争的,而如今府中唯一能够和冷翠杉抗衡的,也只有老太太了。 只是薛老太太对这两方各持一词的事情也是无法,被闹了一个早上脸色极为不佳,一边训了一顿,便叫两人出来,等老爷回去再定夺。要是丁嬷嬷有意伤人,那就严肃处理。若不是,也不能冤枉了。 就在丁嬷嬷被老太太训完了一顿出了院子的时候,一眼看见楚灵风,突然脑中灵光一闪,顿时觉得自己这一早上的憋屈有了去处。 楚灵风自然不会因为丁嬷嬷的一句话而让自己失了身份庄重,她往后退了一步,淡淡道:“丁嬷嬷,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可听不懂。” 丁嬷嬷深深的吸了口气:“你别装了,一定就是你,跟我去见老太太,把话说清楚。” 她觉得看到楚灵风,就像是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如今丁嬷嬷被冷翠杉死死咬住的原因,就是因为薛明繁那张脸,所以冷翠杉一定要找个人负责出气。而她若是找到了正凶,冷翠杉自然会咬上楚灵风,不会再找她麻烦,她也就可以沉冤得雪了。 “我自然是要去见老太太的,有什么话,嬷嬷不如留着给老太太说,老太太自会住持公道,别对着我大喊大叫,泼妇骂街的事情,我可做不来。”楚灵风皱了皱眉,绕过丁嬷嬷,一脸的嫌弃。 初进府那日,楚灵风也是见过冷翠杉的,看上去也是个标志温柔的大家夫人,怎么竟然会跟一个老嬷嬷对骂起来,真是想不明白。 丁嬷嬷看着楚灵风一副坦然的样子,一股火简直是按耐不住。再被她嘲讽了这一句,还要尖刻的回上什么,却见楚灵风已经往门里走了,只得迈步追上。 正屋的门打开着,老太太正坐在椅子上喝茶,身后,春儿一边细声细气的说着什么,一边给老太太按着额头。 屋子里,有种淡淡的茶香,那茶香里,还混着种花香,十分好闻。 春儿听着脚步声,低声道:“老太太,应该是大少奶奶来……” 这一句话说了一半便卡了壳,春儿十分郁闷的看着走在楚灵风身后的丁嬷嬷,怎么又回来了,而且一副气势汹汹看着楚灵风的样子,似乎要吃了她。 ☆、第二十四章 见人就咬 薛老太太刚生完一波气才稍微静下来一点点,听春儿说楚灵风来了,竟然有种松一口气的感觉。这孙媳妇虽然她从心里是不喜欢的,但长得乖巧,说话乖巧,做事也乖巧,至少就目前这几次接触来看,相处的叫人十分舒服。 而薛老太太手中还捧了杯茶,完整的茉莉花瓣在水中缓缓绽开,配着清香怡人,且不说喝下去功效如何,光是这色香,便叫人看了心平气和。 “今儿一早上总算有个看着舒心的人来了。”老太太闭着眼睛喝了口茶,说了句话,但是随即觉得春儿的声音不对,睁开了眼睛,脸色便沉了下去:“丁丽,不是让你先回去么,又来做什么?你是府里的老人, 我不愿意让你没脸,但你自己也要有个分寸。” 如果说冷翠杉想要赶走丁嬷嬷还有些勉强的话,薛老太太想要赶走一个下人,无论你是在府里一年还是十年,都是一句话的事情。但薛老太太这个年纪了,做事便不免有些心慈手软,顾忌旧情,对着丁丽这样在府里做了一辈子的人,有些狠不下心来。 当然,这也是顾忌着薛家的脸面,后宅闹得一团糟,说出去只是凭白的惹人笑话。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笑谈罢了。 丁嬷嬷用手擦了擦脸侧的血迹,扑通在老太太面前跪下,哭道:“老太太,我知道是谁害我了,你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薛老太太此时看着她这样子只觉得头痛:“你刚才不是说三夫人害你吗,这会儿又是谁?” “是大少奶奶。”丁嬷嬷指着楚灵风道:“一定是大少奶奶。” 楚灵风向老太太福了福后,便在一边站着,面色平静,完全看不出有什么表情。 “这跟大少奶奶有什么关系?”薛老太太只觉得她这是更加的胡搅蛮缠:“丁丽,大少奶奶才进府两日,连府里有哪些人都怕是没弄清楚,为什么要陷害你,又怎么能陷害的到你。我知道你在三夫人那里受了委屈,但也要有个分寸,若是一味的胡闹,说不得,最后连我也不会保你。” 薛家的家主现在虽然是老爷子,但他只是管个大方向而已,这样内宅鸡毛蒜皮的事情,是不会过问的,何况还牵扯到三夫人,那就更是后辈的事情,半句话都不会多说了。 老爷子不管,三夫人一定会向自己的相公哭诉,薛朗又一贯宠这个夫人疼这个女儿,那不用说,能为丁嬷嬷说话的,就只剩下薛老太太了。要不然冷翠杉铁了心的要赶走丁嬷嬷,丁嬷嬷八成的凶多吉少。 别管干了多少年,下人就是下人,薛朗的想法很简单,为了一个下人跟妻子闹得不愉快,让女儿心情不好,这完全没有必要。丁嬷嬷是府里的老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好办,偷偷的叫人塞点钱送她还乡,不就皆大欢喜。 但丁嬷嬷在薛府过了大半辈子,虽然不是主子却也不差太多,习惯了吃的好穿的好用的好,还有一干丫鬟使唤,现在叫她离开去适应外面的世界,却没有那么容易。 所以丁嬷嬷还是怕老太太的,听着这话抖了抖,却还是咬牙道:“老太太,这事情我怎么敢瞎说,我有证据的。” 证据都出来了,薛老太太也不好再一味的赶人,只得道:“既然有证据,你就说。只要属实,我自然会替你做主,但是你说之前,可得想好了。大少奶奶虽然进门晚,却也是你正经的主子,可由不得你胡说八道的污蔑。” 真要论资排,楚灵风的地位是还在冷翠杉之上的。冷翠杉再受宠,也只是三夫人,虽然不是妾,跟大房正室还是天差地别。而楚灵风是嫡子嫡孙的正室夫人,这身份谁也越不过去。 丁丽细细将这事情想了一遍,道:“我不敢乱说,但如今细细想来,一定与大少奶奶脱不了关系。” 薛老太太看了眼站在一边的楚灵风:“灵风,你说呢?” “我只觉得好笑而已。”楚灵风道:“我跟丁嬷嬷加上这一次,总共只见过两次面。跟三夫人就更少,不过是第一日请安时见过一次,而五小姐,更是连一次都没有见过,连长的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所以这种陷害五小姐,顺带着陷害丁嬷嬷的事情,丁嬷嬷说是我做的,简直莫名其妙。” 这也是薛老太太想说的,冷翠杉因为受宠嚣张,薛明繁也因为受宠脾气又大又坏,这两人在府里树敌不少,要说有人故意跟她们作对,也还说的过去。但说这个人是楚灵风,却完全说不通了。 见都没见过的人,何谈矛盾,不过,薛老太太顿了顿道:“灵风,你说你和丁嬷嬷这是第二次见,以前,你们见过吗?” “恩,就在我给老太太送药的那日。”楚灵风坦然将那日的事情说了一遍:“我初来乍到,不知道府里的规矩也是有的,但丁嬷嬷说了之后,我便带着丫头走了,连片花瓣都没有带走。若说因为这个得罪了丁嬷嬷,丁嬷嬷也未免太计较了。” “原来还有这样的事情。”薛老太太面色一沉:“丁丽,大少奶奶说的,是否是属实?” “是,确实是如此,但是……”丁嬷嬷突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额上冷汗哗哗的:“但,但是我想大少奶奶虽然当时走了,却一定会怀恨在心,找了机会报复我,要不然怎么会那么巧,五小姐早不敏感晚不敏感,偏偏在第二天。府里都知道五小姐不受花米分,每年到这个时候,我更是千小心万小心的,万万不会犯这个错误的。” 丁嬷嬷说着,自己都有些说不下去了。她开始信誓旦旦说有证据,如今说完了自己才觉得,这充其量能说明楚灵风有动机,而这动机,是因为自己曾与她不和,而这不和,是因为自己以下犯上了。 “行了。”薛老太太摆了摆手:“丁丽,我也觉得这事情不是你做的,就算是,也不是有意而为,所以无论冷翠杉如何说,也还都护了你几分,想给你留个后路,却没想到……“ 薛老太太长长叹了口气:“你竟然自恃年长,连主子也不放在眼里。大少奶奶去摘朵花也要被你责难,若不是今日说了出来,被别人知道了,还不知道会传出什么恶奴欺主的事情来,简直是不像样子。” ☆、第二十五章 大势已去 薛老太太虽然年纪大了,近些年来温和了许多,但能在这么大的一个家族中掌管后宅,从当年的新媳妇到今天的老祖宗,在侧室小妾,妯娌叔伯中周旋的游刃有余,屹立不倒,自然有她狠厉的一面。 丁嬷嬷此时只觉得后悔不已,她恍惚间觉得,老太太上午一直没有将话说死,不是因为自己有身份有面子,而是因为老太太对冷翠杉也一直看不惯,所以不想给她这个面子。 冷翠杉虽然一直是薛朗最喜欢的一个夫人,可却很遗憾,也一直是薛老太太最不喜欢的一个媳妇,甚至于私下说起来,一个侧室,算什么媳妇,不过是个说的好听些的妾罢了。 这是可以理解的,婆媳本来就是最难融洽的一种关系,何况薛老太太是名门正统出身,对于正室以外的身份都有些看不起,冷翠杉又没给薛家添上男丁,偏偏还得薛朗的宠有些目中无人,对薛老太太,也不如旁的媳妇那么尊重孝敬。 早些年的时候,这婆媳也明争暗斗过无数回,不过是如今薛老太太年纪大了,冷翠杉也有了城府,这才消停下来,显得和睦了许多。就算是不和睦,也不再放在面上了。 而现在对面的角色不是冷翠杉,而是楚灵风。虽然没有人觉得薛老太太会喜欢楚灵风,但她刚进府,和谁都没有利害关系,或者退一步说,从来没有得罪过薛老太太,不但没有得罪,据她所知,还十分会讨好薛老太太。 就算这讨好是大家都看的出来的刻意而为,但站在薛老太太的立场,只要你能将这刻意的好一直保持下去,这也就够了。而且,薛老太太也要给旁人立个标杆,这薛府中,她还还是当家的人,听话孝顺的,顺风顺水,不听话敢顶嘴的,下场立刻可见。 丁嬷嬷其实在薛府能混到这个位置,脑子里清醒的很,看事情也明白的很。可也许就是太明白了,才会觉得老太太不会站在冷翠杉那边,而是会为自己说话,如今对面的人突然换了,她却一时没换过来。 “老太太,老太太。”丁嬷嬷这会儿慌了:“我不敢,我怎么敢……大少奶奶……” “行了。”薛老太太今天本来被闹了一上午就又疲又烦的,只是因为不想护着冷翠杉,所以一直没有松口。这会儿看丁丽又咬住了楚灵风,只觉得简直忍无可忍。 一个下人而已,真当自己是有什么身份了,闹得鸡犬不宁,说出去笑掉大牙。而楚灵风,乖乖巧巧的站在一边,薛老太太虽然现在也觉得这孙媳妇不似看起来的那么温顺,但却也实在是不觉得一个刚入府一天,诸事不知的女孩子,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春儿。”薛老太太有些乏的道:“让王管家来,领丁丽出去。我记得你老家在渝州是吧,你在我们府里这么多年,也不会亏待你,多给些银两,你要回老家就送你回去,若是不然,自己做些什么也好。” 钱,薛老太太是不会吝啬的,丁丽这些年自己也攒了不少私房,出去吃香喝辣过一生肯定不成问题。只是再怎么,也比不上再薛府的日子惬意了。 薛老太太的话一出口,丁嬷嬷便知道再无回转,老太太年轻的时候性子烈,上年纪了温和些,可这一点依旧是不改,说出的话泼出的水,再无收回。 这人到了绝境的时候,第一想的就是自救,自救不成,绝望中难免有人会生出些阴暗的念头。自己一个人倒霉,便恨不得所有人都跟她一起倒霉。 丁嬷嬷现在便是如此,知道自己离开薛府是不可更改的事情了,而这一切,开始的时候,自然是算在冷翠杉身上的,现在,却将这账算在了楚灵风身上。 丁嬷嬷几乎是恶狠狠地看着楚灵风,话却是对着薛老太太说的:“老太太,我在薛家一辈子,也算是沾了薛家的光,享了不少的福。老太太对我,也没什么说的。如今我要走了,只有一句话,留给老太太。” 薛老太太眯着眼睛,也不知道是在听还是没在听,不过也没阻止她说下去。 “这件事情,十有八九和大少奶奶有关。”丁嬷嬷咬牙道:“老太太,多提防着点吧。” 老太太依旧是半闭着眼睛的样子,没什么表示。楚灵风也一样,面无表情,淡淡看着她好像看着空气一般,跟冷翠杉那种一点就跳起来的性格不同,她有时候沉静的不像个十八岁的女孩子,深的叫人看不见底。 丁嬷嬷说完之后,自知大势已去,又跪下给老太太磕了个头,跟着丫鬟下去了。 刚才闹,她是以为自己可以挽回局面。而现在,知道老太太决意已定,再闹也改变不了什么,不但改变不了什么,而且若是再惹火老太太,反倒是可能连她出府的利益都受到影响。 待丁嬷嬷的脚步完全消失之后,薛老太太这才睁开眼睛,长长的出了口气:“终于清静了。” 楚灵风上前两步:“听说老太太今天上午气着了,又不想请大夫。我正好来给老太太送点花茶,碰着了春儿姑娘,让我来给老太太请个平安脉。” “这点小事,请什么大夫,只叫人笑话。”薛老太太虽然带着点责怪的语气,但很是欣慰:“春儿这丫头就是喜欢大惊小怪,我没事,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没事自然没事的,但让大少奶奶看看总是更叫人放心。”春儿乖巧的接话道:“老太太,大少奶奶一大早的给您送花茶方子来,可见其孝心,您可不能冷了这份心啊。” 没了冷翠杉和丁嬷嬷的大呼小叫,春儿和楚灵风说话都是轻轻柔柔的,又都拣好听顺耳的说,叫耳边闹了一早上的薛老太太只觉得一切都静了下来,心情平静了许多。 “看你这嘴甜的。”老太太笑了笑:“罢了,免得你们一直念叨,把个脉就把个脉吧。” 说起来有个会医术的孙媳妇真是不错,至少在不想请大夫的时候,有个说话叫人放心的人。 ☆、第二十六章 半信半疑 “春儿再念叨,也是为了老太太身边好,老太太嫌烦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叫她说个安心吧。”楚灵风笑了笑走过去,替薛老太太把脉。 老太太的身体并没有什么问题,今天早上也不过是被气着了有些不顺而已。楚灵风替她把了脉后,照实说了,又再说了些注意的事。 大部分的,都是薛老太太常听的话,只有一点,楚灵风说的慎重有慎重:“老太太,无论如何,您一定得少生气才行。这无论吃的喝的,山珍海味还是灵丹妙药,都比不上心情愉快,心平气和啊。” “这道理我也明白,但有些事情,叫人想不生气都难。”老太太哼了一声:“这一个个啊,都不省心。主子没主子的样子,下人没下人的样子,那冷翠杉,哎……不是我说,你一个新入门的年轻媳妇,遇到了事情还知道冷静淡定,她好歹也在薛家待了那么多年,却动辄大呼小叫,泼妇骂街一般,哪里有半点夫人太太的端庄。” “三夫人想来也是关心则乱,毕竟如今受伤的,是自己唯一的女儿。”楚灵风道:“其实要我说,老太太根本无需如此。” “怎么?”薛老太太此时放松下来,虽然有些疲倦,但是心情已经平缓多了:“那你觉得应该如何?” 楚灵风绕到背后,接了春儿的位置,替老太太解开头发,纤细手指找着头顶的穴位,缓缓地按压,让老太太舒服的只想叹一口气。 “老太太这个年纪,这个身份,这个权利,在薛家是当之无愧的老祖宗,说一句话,谁能不听?”楚灵风缓缓道:“外面的事情有男人操持,老太太不用管。内宅的事情,老太太大可以放手管。或者退一步,顺耳的多听,顺眼的多看,三夫人这样的,老太太不见就是了,什么都是假的,保重身体才是真的,若是老太太真的气病了,就算是有好药好大夫,有一群儿子媳妇嘘寒问暖,但受罪的还不是自己,谁也代替不了。” “你说话倒是实诚。”薛老太太哼笑一声:“不过你毕竟没在大宅子待过,不知道有多少顾忌,这各房的关系有多难调理,就算是我,有时候也不得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然的话,就算没人敢来闹我,想想那些糟心事,我也不安稳。” 薛老太太这辈子见的人太多,不练也练成了一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如今这宅子是她当家,但她毕竟年纪渐长,内宅的事务,是早晚要交出去的,只是这个人,她一直都没有选好。 若说名正言顺,自然是薛明扬的母亲,大房的大媳妇,继承家业管理家事,名正言顺。可偏偏夏美雪她又特别的不喜欢,而且那性格温吞,又没半点利落的样子,不像是个能管家的。 再顺着往下,楚灵风如今倒是入了薛老太太的眼,只可惜薛明扬不成大器,就算是娶了个再厉害的媳妇,也是无用。 听着老太太言语中那点惋惜之意,楚灵风不甚在意笑道:“儿孙自有儿孙福,老太太就算是再疼惜儿孙,那日子也是儿孙自己过出来的,又何必想的太多。” “说的也是啊。”薛老太太喝了口茶,道:“日子确实是自己过出来的,做爹妈的就是计划的再好,留下金山银山,百年之后闭了眼,也看不到什么。灵风,我不喜欢夏美雪,也没办法对薛明扬寄予厚望,但是就这么两天,我却挺喜欢你,虽然这点喜欢不足以改变什么,但只要你老老实实,安安稳稳的,又薛家的一天,自然能让你锦衣玉食,什么都不缺。” 薛老太太这话,虽然是用一副慈祥温和的语调说的,但是听在人耳中,却怎么都觉得有点话中带话。 小甜一直垂首站在侧面,只听的心里扑通一跳。她忘不了刚才丁嬷嬷出去时候看楚灵风那恶狠狠的一眼和对老太太说的那话。薛老太太这样的人一定是多疑的,就算是说不相信,但到底是不是有了怀疑,说都不好说。 而这话说出来,到了有心人耳中,也就有了那么几分警告的意味。 只有楚灵风一贯的淡然:“老太太的教诲,我记下了。” 聪明又懂事,这才是薛老太太喜欢的后辈。这事情是楚灵风做的也罢,不是楚灵风做的也罢,倒霉的是冷翠杉,她做不喜欢的一个人,自然也不会有尽心去查个水落石出的想法,花茶冉冉清香飘在鼻端,头上楚灵风按摩的手法熟练力度恰好,舒服的人昏昏欲睡,薛老太太不再说话,闭上了眼睛。 楚灵风有句话说的至少是对的,她现在最重要的,是保证自己心情好身体好。这世上有很多钱能买来,很多旁人可代替,但是生病受罪,谁也帮不上忙。 薛老太太闭着眼睛不时便倚着榻上睡了过去,春儿拿了个小毯子给她轻轻搭上,楚灵风收了手,低声道:“我先回去了,春儿姑娘若是日后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来找我。老太太的身体虽然无事,但毕竟年纪在这里,说句直白的,少生一次气,多看一个春秋,人千不该万不该,也不该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春儿点了点头:“是,我都知道,我一定会劝老太太的,大少奶奶放心。” 薛老太太对楚灵风的态度,春儿看在眼里,明白在心里。欣赏,但是也有猜疑。喜欢,但是还不足以喜欢。 不过这都不要紧,她也是会自己审时度势看人的,她觉得楚灵风这人,说话做事都是恰到好处,这样的人,就算不能成事,也不会惹事。就算惹事,也会先一步步计算清楚,只惹惹得起的人。 楚灵风又低声嘱咐了几句,这才轻手轻脚的带着小甜退了出去。 小甜到了房子外面,关上门后,这才松了口气。她觉得自己虽然只在薛府待了几日,却颇有些度日如年的感觉,刚才老太太那眼神,虽然淡淡的,却好像能将她们看穿一般。 ☆、第二十七章 新人新气象 楚灵风转头看了眼小甜,关切道:“怎么了,也没见你做什么,怎么这么累的样子,是不是不舒服?” “哪里是不舒服啊,我是吓的。”小甜苦笑着抹了抹额上的细汗:“小姐啊,你觉得老太太有没有怀疑我们?” “怀疑我们什么?”楚灵风神色如常,从怀里拿了个帕子出来递给小甜。这丫头虽然跟她也算见过不少,但胆子还是有点小。 “怀疑……”小甜将声音压得低低的:“怀疑这事情是我们做的呀。小姐,难道你刚才没看见老太太那眼神,那感觉好像能看到你心里去一样,不愧是老太太呀。丁嬷嬷临走时说的话,她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你怎么小小年纪,却那么爱操心?”楚灵风笑了笑:“不必担心,无论老太太看出来了没看出来,怀疑还是不怀疑,对我们都没有影响。” “怎么会呢?”小甜有些想不明白:“五小姐被人陷害,这是大事吧,老太太不知道也就罢了,难道知道了,也不会管?” “这算什么大事,又不是投毒又没有杀人,不过是花米分敏感罢了,抹点药喝点药,过不了多久就能好。”楚灵风道:“再者,这不是最关键的,关键的是,老太太不喜欢薛明繁,甚至于很讨厌冷翠杉。那你想想,她怎么可能会为她出头呢?说不定,面上不好显露出来,她心里还挺痛快呢。” “说的也有道理啊,三夫人……我虽然没接触过,但是想想能跟一个嬷嬷闹成那样,一定不招人喜欢。”小甜道:“只是咱们一进门就给老太太留下了这样的印象,会不会不太好。何况丁嬷嬷走时说的那些话,也不知道会不会传到三夫人耳中去。老太太不会找小姐麻烦,我怕三夫人会。” 楚灵风勾了勾唇角:“怕什么,除非你一直缩着,忍气吞声的过日子,否则的话,挑衅的人早晚会上门,不是今天,就是明天后天。不是三夫人,也有二夫人四夫人。” 以前,那些人看夏美雪不顺眼,看薛明扬不顺眼,如今,自然接着看楚灵风不顺眼。只是夏美雪是温顺的个性,一贯的沉默不和人争,薛明扬从小体弱,见谁都一副病歪歪的样子,又男女有别,所以虽然背后的非议多,但正面的挑衅却少。 可到了楚灵风这里,除非能有薛老太太站出来明确的说,这个人我护着,谁也不许找麻烦,否则的话,是不可能和平相处的。而如今很明显,薛老太太能做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已经是极限了,说护着楚灵风,还是不大可能的。 毕竟这家大业大,儿子女儿媳妇孙子都太多,薛明扬在府里不能硬朗的站着,楚灵风就不会有硬实的靠山。 楚灵风带着小甜一路往小山居走,路过花园的时候,迎春花开的依旧灿烂,只是站在花坛边的,已经换了个陌生的妇人。 那妇人楚灵风不太认识,只是有些眼熟罢了,但是她一看到楚灵风,却是立刻满脸堆起了笑:“给大少奶奶请安,小的是新来的花园管事,您叫我荣升就成。” “你是新来的……接替丁嬷嬷干活的?”楚灵风略一想便明白了。 “是。”那妇人恭敬道:“我本来是丁嬷嬷手下专门料理园子里的茶花荷花的,也在府里做了二十年了,今天上面说,丁嬷嬷身体不好要回老家,便让我来先管着。您入府那日,我远远地见了一眼,所以认识,您可能还没见过我呢。” 妇人看着楚灵风,笑的那叫一个亲切。那可不是,她原本只是薛府一个种花的,现在呢,因为丁嬷嬷离开,补上了空缺,得了这个肥差,那日后,可就什么都不一样了。 虽然丁嬷嬷离开不过是半个时辰之前的事情,但这在薛府后宅不大不小的事情,半个时辰足以传遍,什么也隐瞒不了。所以眼前的荣升心里一万个明白,自己能够得到这个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多亏了楚灵风。 而所有薛府的人也都恍惚知道了一件情,大少奶奶楚灵风进府不过两天时间,原本非常讨厌她的老太太突然松口了,一贯眼高于顶的老太太贴身丫鬟春儿,也态度温和。而不知道为什么向她示好的厨房管事云林福,得了老太太的一大堆赏赐。 最重要的是,和楚灵风曾经起过争执的丁丽,隔日便因对主子不敬而被赶出了府。甚至于,丁丽在和冷翠杉吵了一上午都无事后,却因为楚灵风的出现,几句话后,便被老太太打发了走。 无论这是不是巧合,对时时注意着府里各种势力动向的一干下人来说,这已经足够足够了。至少这段时间内,再不会有谁敢在面上对楚灵风不敬。而得飞来横福的荣升,更是恨不得将楚灵风当做恩人一般供起来。 “哦。原来是荣嬷嬷。”楚灵风点了点头:“确实是第一次见。” 说着,楚灵风看了下小甜,小甜手脚利落的从怀里掏出个荷包递过去,见面礼什么的,这几日给的太顺手不过了。 虽然楚灵风并不是家财万贯,但她说钱要花在刀刃上。到了薛家,别怕花钱,难道日后还没有赚的机会吗? 荣升接了荷包,更是连连的向楚灵风道谢。她现在喜悦的心情有些难以抑制,别说接楚灵风的赏钱,就算是让她给楚灵风钱也行啊,这个肥差,以前是无论塞多少钱也坐不上的,现在从天上掉了下来,和捡了个聚宝盆也没啥区别。 荣升道:“日后若是大少奶奶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让人来吩咐我一声。但凡是能做到的,我一定效力。” “那我就不客气了。”楚灵风满意的收到荣升的表白:“对了,说起来,我还真有些事情是要麻烦荣嬷嬷的。今天我去给老太太送了些花茶,老太太很喜欢,我想多配一些给府里其他的太太小姐送去。不过外面买的有些不如人意,我看府里的花园品种也很多,少不得,若是有什么缺的,要让人找容嬷嬷拿一些。” 若是条件许可,楚灵风自然喜欢最新鲜的材料,无论是药材还是花草,都才能发挥最好的效用。 “这有什么。”荣嬷嬷一口应着:“只要是府里种的,大少奶奶要什么,要多少,尽管开单子来,我一定一点不少的配上。若是没有的,只要临川能长,也可以告诉我,我让人去才卖种子,不过要等一段时间,也一定能供上。” ☆、第二十八章 谁也闹不过 花园还是那个花园,迎春花依旧开的灿烂,荣升一心讨好,楚灵风欣然接受,一时间气氛和谐无比。 两下相谈甚欢,楚灵风既然是个大夫,那么对各种药草自然熟悉无比。荣升是种花的,虽然药理不通,但是对药草的一些习性都是了解,更何况,有很多花草都是即可以入药也可以观赏的,有许多共通之处。 说了一会儿,小甜看了看时辰,低声催着楚灵风该吃中饭了,她这才辞了荣升回小山居去。 路上,小甜见楚灵风心情不错,跟着心情也好了起来,虽然没笑却是咧着嘴一脸的笑意。 “怎么突然开心了?”楚灵风有些不解:“刚才出福庆居的时候,不还是愁眉苦脸的吗?” “那是因为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小甜喜滋滋道:“没想到薛府这么利落的换了人,而且这个荣嬷嬷,对小姐一副言听计从的样子,恭敬的不得了呢。” 看小甜这好像捡了钱的样子,楚灵风笑着摇摇头:“你没想到的还多呢,日后,更恭敬的人也有。当然,比丁嬷嬷更能闹的,自然也少不了。” 都说一入豪门深似海,楚灵风虽然才进来没几日,但是只从那一屋子女眷和她们看着自己的眼光中,也能明白这水有多深,所以她虽然不敢掉以轻心,但却也一点时间都不敢耽误。 好在如今,她已经消除了最大的隐患,也摸清了薛老太太的意思。后面无论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只要不越界守着一定的分寸,都不会有太大问题。 “但我觉得,谁也闹不过小姐。”小甜笃定道:“其实,我是到了新的地方,有些担心过度了。想想以前在楚府的那些事情,我就应该相信,无论在什么地方,小姐都是最厉害的。” 楚灵风侧了侧头,对于小甜这个,谁也闹不过的结论,也不知道是夸奖,还是挤兑。 小山居里已经听着声音摆好了中饭,楚灵风进了屋子的时候,并不意外看见一桌子的饭菜,但是很意外的,看见了桌边的男人。 “相公?”楚灵风愣了下,随即道:“相公这是在等我吃饭吗?” 虽然所出嫁这件事情,新郎是最为重要的一个,但事实上,楚灵风自从知道了这消息之后,就已经做好了守寡的心里准备。说守寡有些严重了,但事实上,能够安稳的守寡,已经是比较好的一种情况了。更糟糕的,是在守寡的同时,还要跟相公斗个不可开交。 所以当新婚夜薛明扬拂袖而去,楚灵风并不意外。今天早上薛明扬来兴师问罪,她也不意外。而此时,事情既然已经谈妥,薛明扬却在这儿等她共进午餐,这才有些意外。 “我回了府,若是无事,自然是和娘子一起用饭,这有什么奇怪的吗?”薛明扬自然而然的道,还起身给楚灵风盛了碗汤:“先喝碗汤,养胃。” 薛明扬的温柔体贴表现的似乎理所应当,小甜低下头,嘴角抽了抽,只觉得无比的诡异。 楚灵风倒是没表现出什么,接了汤过来,说了声谢谢相公,还给薛明扬夹了一筷子菜。 薛明扬也就夹了吃了,然后道:“娘子一早,是去给老太太请安了吗?” 楚灵风喝了口汤:“相公何必明知故问。其实我更应该去向婆婆请安,不过婆婆喜欢清静,所以不便打扰罢了。” 说起来,这才短短几天的时间,云林福对自己的口味倒是把握的极好,咸淡适中,香浓可口。 可能是楚灵风这一脸满意的表情叫薛明扬看着有些碍眼,他看了看桌上的菜色,也不知道是酸是甜的道:“说起来,还是娘子技高一筹。我在薛府这些年,似乎也不像娘子这般游刃有余。” 楚灵风抬眼看了薛明扬一眼,淡淡道:“相公过奖了。不过夫妻本是一体,无论我技高一筹还是游刃有余,最终也都是为了相公,而且,也要靠着相公。” 楚灵风这话说是表白也可以,说是示好也可以,甚至说是讨好也可以,但偏偏薛明扬无论怎么听,也没听出半点情意或者讨好的感觉来,心里纠结了半天,才道:“既然你这么说,我想问你一件事,希望你能如实相告。” 楚灵风坦诚的不得了:“相公随便问就是,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今天早上的事情,如今府里已经没有人不知道了。”薛明扬道:“多余的我也不想说,我只想问一句,薛明繁的脸,是不是你弄的?” “看来这后宅的消息,传的还真快。”楚灵风有些意外,却也不意外:“不过,相公怎么会觉得是我所为呢?因为丁嬷嬷临走时说的那句话吗,那纯粹是因为与我有过不和,迁怒之言罢了,怎么可信?” 这话听上去很有道理,但是薛明扬还是不松口道:“我如何想的不重要,我只想听娘子说一句实话,是,或者不是。娘子不必多心,我和薛明繁没有什么兄妹情深的关系,看着三夫人跳脚,我还挺开心的。” 薛明扬这话说的真是诚恳的不得了,在府里这些年,冷翠杉没少找他娘的麻烦,可他娘却实在不是个善于内宅争斗的人,因此吃亏不少。而他一个男子,很多事情也不好出手,或者说,还没到时候,因此少不得要忍一忍,偶尔,也忍得心头火起。 “相公若是开心,那我就放心了。”楚灵风道:“不过这事情,真的不是我做的。坦白说,我并不是做不出这样的事情,但一来,我和三夫人五小姐无仇无怨,就算要下手,也是对丁嬷嬷,不会针对她们。二来,初来乍到,半点人脉也无,除了小甜谁也不能依靠,所以,我也没有这个能力。” 楚灵风的表情特别坦然而诚恳,薛明扬眯着眼睛看了她半响,方才点了点头:“娘子说的也是。不过虽然我信了你,但是冷翠杉未必会信,即使她会信,估计也要找一个迁怒的人,所以这几日,你出入都要小心些,这女人不是善茬,什么阴险毒辣的事情都做的出来。” ☆、第二十九章 为难为难 “多谢相公提醒。”楚灵风笑了笑:“我有分寸。” “恩。”薛明扬应了声,似乎有些犹豫,又似乎有些为难,两人默默地吃着饭,半响,他突然又加了句:“内宅的事情,我不方便多参与。但你若是有什么很为难的地方,可以来找我。有些事明着不能做,却也有旁的办法。” “我明白。”楚灵风正色点了点头。 她不知道薛明扬怎么想,但是就她而言,答应和薛家的婚事最大的原因,是对薛明扬这个男人的不反感。 一面之缘,虽然不至于一见钟情,但这个男人高大英俊,身上没有富家子弟的轻浮或倨傲,而且对贫苦老人家也很客气,看起来,那和气也不像是装的。 楚灵风从来没想过自己的相公会是个多么有本事的人,她的要求很简单,一个好人,足矣。不用好到牺牲自己帮助别人,只要不害人没坏心,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愿意向别人伸出援手,这就足够了。 而面对心怀恶意的人,就更不需要什么善心好意了。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楚灵风比谁都更明白这一点,所以当薛明扬说明的不好办,还有其他的办法的时候,不由若有所思的笑了笑。 她可不想要一个道貌岸然,满口仁义道德,愚忠愚孝的相公拖自己的后腿。 这一顿饭吃的意外的和谐,虽然说不上郎情妾意,但至少没有上午初见是剑拔弩张的气氛了。 吃完饭后,薛明扬道:“对了,有件事情,我想问问你的意愿?” “什么事?”楚灵风有些好奇,薛明扬竟然有事情要问她的意愿,这可奇怪。 “我最近要出去一趟。”薛明扬道:“你知道薛家的生意涉及了很多行业吧,其中有一块做的就是药材。薛家有很多药铺,但是在阳州一片还是空白,所以爹想让我去,把阳州的药铺开起来。” “薛家的药铺?”楚灵风想了想:“你是说,和善堂?相公要去阳州开和善堂?” “对。”薛明扬道:“阳州临江,是南北交界的地方,如果和善堂能在阳州站稳脚,日后往江北发展,就会便利很多。薛家的生意大半在江南,说实话……我觉得江南已经够大了,如果能经营的好,已经足够。开遍大江南北什么的,说起来好听,但其实无益。” 而且江南富庶,江北相比起来要贫瘠不少,这就意味着更多的投入和不成正比的回报,意味着有风险,却又不可能有和风险成正比的收益。 而且薛家如今根基扎实,根本没有必要去做铤而走险的生意。 “既然无益,为何要去?”楚灵风有些不明白:“而且我知道阳州有一家正多坊,是当地开了百年的药铺,信誉非常的好,在当地极有威信。而且,正多坊的幕后老板,和京城的一个世家有密切的关系,可谓是有钱有势有人气,想要从他手中抢生意,怕事没那么容易。” 要说旁的,楚灵风不太懂。但是和医药有关的东西,却恰恰是她最熟悉的。 面对楚灵风的疑问,薛明扬不由的冷笑了一声:“这还不是多亏了三夫人,在爹面前说我如今成亲了也不好总无所事事,倒不如给我点生意做做。权当练练手也好,总是能攒些经验,说不定,能做出一番业绩,给人一个惊喜呢。” 楚灵风听着这一声冷笑,突然觉得今天他听到薛明繁敏感冷翠杉撒泼的消息的时候,心情一定非常的愉快,他一而再的问是不是自己做的,说不定是想要说一声谢谢呢。 “但是,公公为什么会同意?”楚灵风有些疑惑道:“我们能分析出来的情况,公公也不会不知道。无论三夫人是不知内情也罢,还是有意而为也罢,这都不奇怪。奇怪的是,公公难道也同意这种劳民伤财,注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薛家有钱,我在他眼里,又无所事事,所以所谓劳民伤财,他并不放在眼里。”薛明扬道:“答应了,不过是我折腾一番,丢人现眼,别人笑话。不答应,却是心爱的三夫人哭哭滴滴,叫他寝食难安。所以这其实半点犹豫都不需要,他就已经能下决定了。” 薛明扬说这话的语气虽淡,这些年想来也已经习惯了父亲的不重视,但无论如何,却还是有些不甘心的。只是这不甘心在旁的地方已经可以非常好的掩饰去了,而如今在楚灵风面前,似乎他也觉得是自己人,因此并没有太过隐瞒。 楚灵风看着这一刻的薛明扬,突然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虽然这薛大少在人前总是淡淡的一副倨傲样子,可那也是现在。他小时候的日子,过得估计也未必比自己好多少。 一席话说的气氛有些沉重,门外有人轻轻敲了几声,一个年轻的声音低低的道:“大少爷,有事情。” 这声音楚灵风认识,是常跟在薛明扬身边的一个随从,估计是他的亲信。 薛明扬应了外面一声,站起身,道:“好了,我还有事下午要出去。刚才我说的事情,你考虑一下,大概三四天后就要出发,你若是愿意,就收拾些东西,带上丫鬟,跟我一起去。若是怕辛苦,就在家待着,我这一去未必什么时候回来,但是会定期让人带信回来,你若是有什么事情,也可以叫人传信给我。” 楚灵风愣了下,毫不犹豫道:“我自然是要去的。我虽然对经商一窍不懂,但对医术药材却有些了解,说不定,也能帮上相公的忙。” 楚灵风可以说也是自由惯的,在薛府自然也能活下去,但是却难免憋屈。如今能出门,哪怕是跟着薛明扬,她也是愿意的。而且,这一趟说是锻炼,还不如说是为难,若是有可能,楚灵风也想助一臂之力。 大宅门里,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薛明扬这一趟在大家眼里注定是无功而返,徒增笑柄的,可若是真的有所斩获呢,那可就不一样了。 ☆、第三十章 兴师问罪 薛明扬道:“你愿意跟着我一起去,我很欣慰。但是丑话说在前头,虽然说我们这一趟不是去什么贫瘠的地方,吃穿住行都不会委屈,但出门在外,条件肯定不会有府里好。若是……” 不待薛明扬说完,楚灵风便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相公多虑了。” “恩?”薛明扬居高临下的看着楚灵风:“怎么说?” “我并不是高门府邸的千金大小姐,虽然自小也衣食无忧,但却并没有娇生惯养的命。”楚灵风站了起来,淡淡道:“相公尽管放心吧,我是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其实楚灵风心里有数,薛明扬这样的富家子,即使出门,只要不到寸草不生的地方,都不会亏待自己。 他这么说,一方面自然是因为有些话总是说在前面好,怕到了地方自己抱怨。另一方面,就是真的不太了解,不知道楚灵风和薛家薛明扬见惯的这些姐姐妹妹,夫人太太,有多大的不同。 “那就好。”薛明扬点了点头:“那你稍微准备一下,带一个丫鬟,一些随身衣物就行了,其他东西我都会准备。” 楚灵风应着,送薛明扬到了门口,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那小厮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两人就匆匆忙忙的走了。 看着薛明扬的身影消失在院子门口,小甜这才疑惑道:“小姐,你刚才……” “怎么?”楚灵风看了眼小甜:“又有什么想不明白,不想去阳州吗,别担心,薛明扬这样的人家,他们觉得受苦的,在咱们眼里,就已经挺享福了。不会真的让你吃苦的。” “我不是说这个,小姐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不怕吃苦的。”小甜低声道:“我是说,小姐刚才说,五小姐的事情与你无关。我都糊涂了,这事情,到底和小姐有关吗?” 楚灵风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一眼小甜:“你这傻丫头,这是好事吗,我要告诉全薛府,这事情是我做的吗?” 小甜缩了缩脖子:“但是姑爷是自己人呀……连他也要瞒着吗,而且……” 小甜嘟嘟囔囔的没说出来,而且刚才楚灵风说与她无关的时候会,那表情真诚的不能再真诚,如果这也是假的,那只能说,自家小姐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水平又上了一个新台阶。 “他以后确实可能是自己人,但现在还不是。”楚灵风缓缓道:“我不知道他瞒着我多少,但显然,这个男人身上藏着很多秘密。我看不透他,所以也不可能在他面前敞开心扉,让自己看起来纯良一些,总不是坏事。” 两个素不相识的人,而且还是两个疑心都很重的人,建立起相互的信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那需要很长的时间和相处,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 只是明显薛明扬今日的一番话让小甜改观不少,她一直跟着楚灵风,看着自家小姐在楚家周旋,看着她孤立无援,看着她强颜欢笑。 其实内心深处,她比楚灵风还迫切的希望能有这么一个人,可以成为她的依靠,在有苦有难的时候,让她不必再一个人苦苦支撑,而是像其他的女人一样,有个坚实可靠的臂膀,有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胸膛。 看着小甜唉声叹气的,楚灵风大约也明白她在想什么,无奈笑了笑:“行了,别想太多,去看看有什么要收拾带走的。这一趟若是顺利,估计没有三五个月不会回来。若是不顺利,就更不好说了。” 薛明扬去阳州可谓是人生地不熟,半点底子也无。要做的事情何止千头万绪,那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虽然说他会准备大部分东西,吃穿住行都不必担心,但楚灵风总有自己的打算,又不用自己背着,该带的还是得带着。 小甜点了点头,应声去准备东西。好在她们得东西不多,而且刚才楚家过来,有些都还没拆开,这下正好,可以省了一道工序,直接再带走了。 不过这消息对楚灵风来说确实有些意外,她泡了壶花茶,坐在院子里,细细想着这事情。虽然她没有去过阳州,但却正巧的,对正多坊有那么点了解。 还不待想出个头绪,门外脚步声响起,有人敲了院子的门。 一个小丫头连忙跑去开了门,一时回来,脸色有些怪异的道:“大少奶奶。” “什么事?”楚灵风侧头往外看了看:“谁来了?” “是,三夫人的丫鬟。”小丫头道:“说您进府这些天,也没和您好好亲近亲近。所以,想请您去喝茶呢。” “三夫人的丫鬟?”楚灵风笑了下:“叫她进来说。” 她料到无论冷翠杉相不相信丁丽的话,都一定会迁怒与她。但是却没料到,会动作这么快,本来还想着,正好要和薛明扬出门,可以省了这一道事情呢。 小丫头应了声转身出去,然后便领着个身材高挑的丫鬟进来。 那丫鬟对楚灵风福了福,道:“奴婢是三夫人身边的红霜,三夫人说,想请大少奶奶去喝茶说说话。” 楚灵风上下打量了那丫头一下,道:“现在?” “是。”红霜道:“本来,今天一早三夫人就想来请大少奶奶的。奈何咱们五小姐身体有些不适,又这样那样耽搁了,因此,才拖到现在。” “可是,我实在是不知道和你们三夫人有什么话说。”楚灵风喝了口茶,淡淡道:“而且,五小姐的事,我也听说了,三夫人现在难道不该好好安慰五小姐,怎么会有时间和我说话?” 红霜可能没料到楚灵风态度会这么硬,顿了下,索性道:“这是因为早上的事情,所以三夫人想和大少奶奶说说。丁嬷嬷那恶仆临走的时候,将这污水泼到了大少奶奶身上,三夫人怕说不清楚,和大少奶奶有什么误会,因此才会心急如此。” 楚灵风笑了笑,看来这三夫人在薛府还真是受宠,一个丫鬟,也敢对她说这么硬气的话。这话中的意思,岂不就是召唤她去兴师问罪吗? ☆、第三十一章 出气 但是冷翠杉喊一声,她就得去吗?豪门的规矩有些不好,有些却是真的好。 比如夏美雪再怎么不得宠,那也是正室夫人,是无人可比的。再比如冷翠杉再怎么得宠,也只是三夫人。这两者之间的身份可谓天差地别,正室是妻,侧室就是妾,再受宠,也不过是个受宠的妾。楚灵风喊夏美雪,是要喊一声娘的,但是对着冷翠杉,就不必了。 “三夫人多心了。”楚灵风道:“丁嬷嬷临走时说那样的话,明显是急了乱咬人,想要让府里闹起来才开心,我自然知道三夫人睿智,不可能被她三言两语的挑拨了,不会误会的。” 楚灵风不急不躁,不愠不火,温温吞吞的,反倒是叫红霜心里有些急躁起来。 冷翠杉的原话是这样的,她听着下人说起丁丽临走时的话后,阴沉了半响,然后咬着牙道:“红霜,你去给我把楚灵风叫来,我倒要问问看,这事情跟她有没有关系。简直是翻天了,谁给了她雄心豹子胆,一个刚进门的新媳妇,我还没给她立规矩,她就敢来招惹我们,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 红霜知道自家夫人脾气不好,也知道薛明繁是她的命根子,一听这话,连忙劝她别多心,这肯定是丁丽心里气不过瞎说的。旁的不说,一来楚灵风刚进府,大家素不相识,无仇无怨。二来谁不知道三夫人是府里最得宠的夫人,一个没靠山的新媳妇,就是脑子抽了,也不会主动挑衅。 红霜毕竟是个丫鬟,就算是因为跟在冷翠杉身边,气焰比别的丫鬟嚣张些,遇到了什么事还是以息事宁人为主,因此说的都是好话劝说的话。但是薛明繁就不同了 薛明繁那时候正敷了一脸的药,躺在榻上生气。 作为薛府最受宠的小姐,薛明繁的脾气那可不小,平日里无论有点什么时候都会对下人非打即骂的,这下子看着自己俏丽的脸上长了一脸的红疹,那更是几乎要气疯了。即使大夫说这只是一时的症状,很快就会消下去,也几乎要气疯了。 薛明繁第一个想的,就是把丁丽抓来打死,不然都不能消心头之恨。 可偏偏在闹了一上午后,丁丽被赶走了,虽然赶走也很解恨,但是人一旦离开了薛府,可就不在薛明繁能伸手的范围内了,因此她这一肚子火一直憋在心里散不出去。偏偏大夫还让她不要动,要敷药躺上半天,简直是难以忍耐。 因此一听说丁丽最后走时留的话,薛明繁立刻就道:“娘,先把楚灵风喊来教训教训,给我出出气再说,就算不是她做的,也该给她个下马威。刚进门的媳妇,早上也没见来给你请安,小户人家就是小户人家,不懂规矩。” 冷翠杉心里一动,觉得女儿说的确实如此。 她虽然也不觉得一个刚进门,无权无势的楚灵风有对自己女儿下手的胆子和能力。但对于她大张旗鼓的孝敬老太太而忽视了自己这一点,还是十分不满的。这是个好机会,将她拎来教训教训,敲打敲打,倒是不错。 只是冷翠杉想不到的是,楚灵风即没有去给她请安讨好的想法,也没有过来让她兴师问罪的打算。 红霜听到楚灵风明确的拒接,一时间被哽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楚灵风抬头看了她一眼:“我说的不明白么,回去转告三夫人,我知道她不会误会,我也不会误会,所以,就不必解释了。三夫人现在还是好好照顾五小姐才是,我也有些事情,等有空了,会去给她请安的。” 楚灵风态度坚定,红霜虽然心里不痛快,但毕竟是个丫鬟,不敢跟她强硬的说什么。何况连自己的主子她也不放在 眼里,怕是说了也无用的。 虽然脸色不太好看,但红霜还是不行福了福,退了出去。楚灵风不去,她总不能强拉硬拽了过去。 看着红霜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小甜有些担忧道:“小姐,你就这么拒绝三夫人,会不会太生硬了?我觉得她可能不会善罢甘休的。” “不是可能,是一定。”楚灵风道:“无论我找不找她麻烦,她也会找我麻烦。无论我去不去,她也不会善罢甘休。对三夫人,我既然做不到忍气吞声低眉顺眼,那么对立就是必然的。” 而楚灵风是不可能向冷翠杉低头的,她是薛明扬的妻子,自然必须站在夏美雪这一边,向冷翠杉低头,这丢的不是自己的脸,代表的也不是一个人的妥协。 “不过无所谓了。”楚灵风笑了笑:“如果说开始我还有些顾虑的话,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老太太即使不会站在我这边,也不会站出来为了她责罚我。而老爷是男人,不会搀和内宅的事情,更不会因为这鸡毛蒜皮的事情责难新媳妇,单凭一个三夫人,她能奈我何,我又不是买进来的妾,万事也轮不到她做主。” 楚灵风的不妥协,换来的接过,自然不是冷翠杉的偃旗息鼓。而是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冷翠杉就带着几个丫鬟气势汹汹的上门来了。 当冷翠杉带着几个丫鬟出现在小山居门口的时候,楚灵风只觉得那场景有些面熟,随即眯了眯眼,嘴角微微露出点笑意。 这样的一幕,曾经在楚府的时候不知道见过几次,如今到了薛府,果然,虽然府邸大了,人也多了,但是不会改变的,终究还是不会改变。 楚灵风起了身,缓缓迎了上去:“三夫人怎么亲自来了,若是有事,让丫鬟来喊一声,我过去就是。” 冷翠杉也没料到楚灵风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如此炉火纯青,心里火气直冒,好容易才抑制住,冷笑道:“大少奶奶这话说的可笑了,刚才我丫鬟来请,不是没请动你吗?少不得,我只得自己来一趟。” “你是说刚才你丫头来的事情吗?”楚灵风一副愕然的样子:“难道三夫人也是来想和我说上午的事情,那是真没有必要,我相信三夫人是聪明人,不会被人随意两句挑拨蒙蔽,而我自然也不会。所以,我还以为三夫人这么急匆匆的前来,是有其他的要紧事情呢。” ☆、第三十二章 防不胜防 冷翠杉眯着眼睛看着一副完全若无其事样子的楚灵风,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和前天去向老太太请安时看见的新媳妇重叠起来。 那日的楚灵风,低眉顺眼,完全是一副小媳妇样子。从外到里都是柔柔的,无论是老太太说了让她难堪的话,还是大家投去不屑的目光,都默默的承受了,没有半点反抗。 而如今呢,却是冷冷淡淡,油盐不进的样子。自己说一句她回一句,那一句还是懒洋洋的,半点也没有当初的温婉。 冷翠杉不用她请,在楚灵风对面坐下,嗤笑了一声:“这么看来,是我看走眼了。我就说,大姐为什么非要一个开医馆的庶女做媳妇,那么上不得台面也没娘家的助力,这么看来,你倒是真有点不一般的本事。” 如果说,原来冷翠杉对楚灵风的怀疑只有一分,那么现在已经有了三分。而且,除了怀疑,心里还涌上了浓浓的疑惑。 为什么楚灵风敢那么硬气,一个完全不受宠的夏美雪,应该远不足以支撑她这份自信。薛明扬就更不可能了,何况楚灵风跟薛明扬的关系还不好,要是有什么事情,薛明扬还真未必愿意费心费力的替她收场。 “三夫人这话说的,实在是谬赞了。”楚灵风自觉主动的将冷翠杉的嘲讽当做夸奖,转头叫小甜上茶:“薛家是高门大户,能被薛家相中的媳妇,可不得有点本事吗?” 薛家后宅,只适合三种人生活,一种是诸事不争的,忍气吞声过日子,虽然锦衣玉食,但却未必过得滋润。一种是会察言观色,溜须拍马的,找个大树好乘凉。 再来,就是自己硬气了,可以诸事不理,昂首挺胸。 虽然说不用想也知道第三种活得最是滋润,但那着实不容易,除非是多少年的媳妇熬成了婆,像是薛老太太这样,否则的话,和越丰盛的享受成正比的,自然是更多的规矩。 “说的倒是也有道理,但口气,未免狂了些。”冷翠杉斜着眼睛看她:“楚灵风,我也懒得跟你插科打诨,咱们不妨把话挑明了说,明繁的事情,是不是你做的?” 冷翠杉此时也发现了,这楚灵风一概那日温婉形象,牙尖嘴利的丝毫不在她之下。光是口舌之争,不但毫无意义,而且未必能占上风。 “我怎么可能会做这样的事情。”楚灵风斩钉截铁的道:“三夫人这可真是误会我了,您想想,就算是丁丽得罪了我,我也不可能因为她而得罪三夫人。其中利害关系,就算我初来乍到,也不会想不清楚。” 冷翠杉一脸阴沉,她也不觉得楚灵风敢做这样的事情。可是心里那块不安和阴影,却越来越大。而她一贯是个生性多疑的人,坦白说,只要起了这个心,今日无论楚灵风是什么态度,她也会越看越像的。 冷翠杉气势汹汹而来,但没待到一柱香的功夫便离开了。在小甜看来,两人虚伪之极的寒暄了几句之后,便都没再说什么。 望着冷翠杉的背影,小甜有些纳闷:“小姐,三夫人就这么走了,你说她来干什么的?” 楚灵风的神色却是沉重:“当然是想找麻烦,然后发现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下手。但是,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小甜幽怨的看了楚灵风一眼:“三夫人不会善罢甘休,小姐应该早知道吧。还非要招惹,现在开始发愁了,是不是有点迟了。” 楚灵风看了小甜一眼,伸手戳了戳她的脑袋,笑道:“我发愁的不是三夫人找事,而是怕时间不够三夫人找事。你没听薛明扬说,不过三四日就要动身,这时间太紧了,我怕不够用。” 他们要动身去阳州的事情,还是冷翠杉大力促成的,因此她不会不知道。既然知道,她自然会抓紧时间。 这是好事,也是坏事。好在时间紧迫,冷翠杉也就难免行事仓促,就算是挖坑布局,也必然容易计划不周,出现漏洞。但是同样,会更狠很毒,更加的叫人防不胜防。 楚灵风无意吓唬小甜,安慰了她几句便起身回了房,可别以为深宅夫人之间的斗仅仅局限于勾心斗角,你损我我损你,那都是无伤大雅的生活调剂。真正想除去一个人的时候,她们的手段和狠毒是想不到的。 不过冷翠杉的报复是楚灵风想的到的,而她没有想到的是,当天晚上,用完晚膳没有多久,薛明扬回来了。 楚灵风当时刚沐浴过,换了身轻薄的家居服,一头长发打散了松松的挽着,正靠在床上看一本医术,床边的小几上,放着个小香炉,淡淡熏香从里面散出来,让整个房间都弥漫着种温和的气息。 楚灵风能吃苦,但是在有条件的时候,她也会让自己活得好一点,精致一点。 因为薛府里的安全肯定是无虞的,所以楚灵风心情很放松,没有半点防备,在昏昏欲睡中,虽然隐约听到有脚步声,但却一点儿也没有多想,只以为是小甜照例过来看看。 于是薛明扬打开屋门,便看见喜字还没撕掉的新房里,一副温馨画面,那场景,竟然给他种真的成家了的感觉,比洞房花烛那一夜还要真实。 “我要睡了,你也早点睡吧。”楚灵风听着开门的动静,还以为是小甜,自然道:“明天早上让厨房做点酸甜口味的小菜,对了,再多准备一份,不知道相公会不会回来吃早饭,多了不碍事,要是来了没有准备,就失礼了。” 既然薛明扬已经收起了敌意,那么楚灵风自然也要表现出自己的善意。两人以后难免同在屋檐下,就算是一时培养不出感情,也不能总是争锋相对的。 只是没料到,楚灵风的话音落了后,门口便响起了薛明扬温润而略带笑意的声音:“这么晚了,还让娘子心中惦记,真是叫人感觉温暖。” 楚灵风一震,回头过去,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什么反应。 ☆、第三十三章 真的还是假的 看着楚灵风不掩饰惊愕的表情,薛明扬竟然觉得自己心情这一刻十分的好,白天一天的疲劳竟然都消失不少。 勾了勾唇角,难怪人总说成家立业,他一贯的不近女色,几个成了家的朋友总是一副过来人的样子侃侃而谈,笑话他没成家不知道情为何物,等到有朝一日,有了知心可意的人,就不会总想着往外跑了。 想一想,忙了一天之后,回到家里,打开门,屋子里温暖清香,佳人回眸一笑,温言软语,体贴入微,这难道不叫人牵肠挂肚?再冷硬心肠,也要化作一腔柔情。 在大家的玩笑中,他也成亲了,当然与他自己的意愿无关。其实他们这种人家,嫁谁娶谁都和自己的意愿无关,而第一要考虑的家族的利益。门当户对,父母之命,八个字,足以概括一切。 当然新婚夫人是年轻美貌的,只是和温柔贤淑完全沾不上关系。当然薛明扬也不在意,对他来说,反正是母亲挑中的人,娶了就是,只要不给自己惹事,完全可以将她当作一个陌生人,或者一个花瓶,放在房里,不用理会。 但今日,在楚灵风已经给了他一个根深蒂固的冷漠印象后,这一开门乍一见如此温柔的一幕,叫他怎么不愣了一下。 楚灵风愣了愣之后,不由的道:“相公怎么回来也不让人通知一声,用过晚饭了吗?” “在外面吃过了。”薛明扬晃悠悠的走进来,关上门,坐在桌子边上。 楚灵风有点庆幸自己虽然已经准备睡了,但毕竟还没睡,心里虽然有些嘀咕,不知道薛明扬这时候来是想做什么,但还是下了床,过去给他倒了杯茶,温言道:“相公在外面忙了一天辛苦了,喝杯茶吧。” 所谓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大抵就是他们现在这个样子。虽然彼此之间知道不是那么回事,但至少面上的和睦还是要保持的。 薛明扬接过茶来喝了一口,道:“娘子这是已经打算睡了吗?” 现在虽然说不太早,但也还不晚,楚灵风在薛明扬对面陪着坐下:“还没睡呢,相公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 在她看来,薛明扬这个时候来找她,一定是有事的,还是不能耽误的事。要不然,回房干什么?这小山居虽然说不太大,但是房间还是够多的,至少薛明扬的书房就可以睡觉,新婚之夜,他就是在书房里过夜的。 可她没想到的是,薛明扬放下茶杯,再自然不过的道:“没事儿难道我不能回房休息吗?洞房那日我在书房过夜,已经被娘说了,这回了府,若是再不回房,只怕是明日,老太太都要喊我去说话了。” 新媳妇无错,为什么要冷落啊?这到哪里薛明扬也不占理,更何况今日他也真的被老太太喊去聊了会儿天,老太太拐弯抹角的言下之意,媳妇是个好姑娘,那些传言没边没际的不能信。既然娶了进门,那些前话也要再不说了,好好过日子才是正经。 而在这之前,因为楚灵风身上的那些不堪传言,薛老太太是提到这个名字都觉得生气的。根本是不可能为她说好话的。 楚灵风有些意外,看了看薛明扬的脸色,但那脸色很平静,看不出是喜是怒。 “相公多心了。”楚灵风拢了拢衣服领子:“我知道相公事务繁忙,晚上再书房处理的晚也是有的。若是婆婆和老太太误会了,下次我会向她们解释的。” 真是爱操心瞎操心,楚灵风觉得薛明扬晚上不在房里过夜再好不过了,两人现在这个尴尬的关系,虽然说是夫妻,但却半点夫妻情谊也无,和陌生人没有什么区别,怎么同房共枕? “这种事情是可以解释清楚的吗?”薛明扬见着楚灵风难以掩饰的尴尬样子,觉得心情十分的好:“再说,我们是夫妻,我们在一起过夜,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你先休息吧,我去洗漱一下就回来。” 说完,薛明扬起身出了房间,叫门口站了一会儿的小甜吓的往后退了一步才站住。 “姑爷。”小甜只来得及喊了一声,薛明扬点了点头,便往院子的另一侧走去。 小甜站在远处眨了两下眼,连忙走进房间,只见自家小姐正坐在桌边发呆,忙道:“小姐,小姐。” “恩。”楚灵风回过神来:“你怎么来了?” “我听见姑爷说话的声音了,过来看看。”归根到底,小甜还是有些担心,这两人不是新婚夫妻你侬我侬,而是一种诡异的互相看不顺眼的关系。她真怕两人打起来,当然这夸张了,但是吵起来也不好啊。 “恩,没事,你去休息吧。”楚灵风道:“没什么事儿。” “没事儿姑爷这么晚了来干什么?”小甜的想法和楚灵风一样,潜意识里觉得薛明扬跟这地方没什么关系,既然自家小姐已经占了,要是没什么事情的话,他就该自觉地让着才对。 楚灵风在小甜脑袋上点了点,笑道:“这是他的屋子,他难道不能来吗?好了,别瞎想了,快回去吧。” “可,可……可小姐怎么办?”小甜在那一瞬间觉得这事情的发展超出了自己的理解:“姑爷真的要在这里过夜吗?” 楚灵风开始的时候面色也有些难看,这会儿镇定了一些,反倒是露了点笑意:“大家不是都说薛明扬身患隐疾吗,正好,今晚我可以试探一下,他到底是真的不行,还是装的不行。” 小甜看着楚灵风脸上那点笑意,突然觉得一阵寒意涌上心头,不由得缩了缩脖子:“是真的怎么样,是装的,又怎么样啊?” 楚灵风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淡淡道:“是真的,我绝不嫌弃他,一定会尽心尽力的为他医治。要是装的……” 薛明扬忙了一天沾了一身灰尘,这会儿正舒服的泡在热水中沐浴,也不知怎么的,突然觉得一冷,打了个冷颤。 ☆、第三十四章 娘子何不来试试 薛明扬有些疑惑的看了看窗外,这个季节温度适中,不热却也绝对不冷,估摸着,是要变天了吧。 泡了一会儿,洗去一身的疲乏,薛明扬一边想着事情,一边缓缓地起身。 在自己院子里,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穿,薛明扬随意将还有些湿的头发搭在脑后,披了一件素色的长袍便回了房间。 薛明扬这会儿的心情之所以十分的好,是因为他觉得楚灵风的心情一定十分的不好。而且,会紧张,会不知所措,甚至于,有可能落荒而逃。 这个女子自从第一次见开始,在自己面前展现出的就是太冷静的一面,这导致他除了意外之外,还有点挫败感。 虽然他也明白这场婚姻不是谁期盼的,但无论是谁,还是没人喜欢看到自己完全被忽视。也正是因为如此,便叫人忍不住想要将她那一层过于冷淡的面纱给撕开,看一看那底下到底藏得是什么。 不知不觉中,薛明扬自己也没察觉,他对楚灵风起了点那么不一样的兴趣,而这兴趣,早在开始的时候是没有的。那时候,他是完全的无所谓,而在看见了楚灵风的无所谓之后,竟然悄悄的在心中某一个角落里生根发了芽。 薛明扬一边想着,一边进了房间,只是打开了门,还是愣了愣。 楚灵风还没休息,这是理所当然的,他们对彼此而言还是陌生人。洞房花烛也就算了,那有种默许的气氛。可当那一夜过去,两人的关系依旧陌生的时候,再想有进一步反而发展,就会有些尴尬。 虽然薛明扬听过楚灵风这样那样的传言,可他无论怎么看怎么想,也不觉得她是个能主动投怀送抱的女人。虽然说这个时候,就算她投怀送抱,自己也还没有接受的打算。 薛明扬当然知道别人对自己有什么评价,薛家大少身患隐疾,不能人道。哼,他连这种对男人来说奇耻大辱的评价也不置可否了,自然不会这么轻易就在谁面前卸下伪装。 只是此时,楚灵风已经不是一副不知如何反应的样子了,她已经穿了件外袍,将一头长发松松的挽了起来,正低头在桌子上忙着什么。 薛明扬定睛一看,只见桌上摊开了一卷针囊,里面放着两排长短各异的金针,那些针都极细极细,在烛火的照耀下有些闪闪发亮。 楚灵风听到开门的声音,抬头对薛明扬嫣然一笑:“相公,你回来了,快来坐下。我有事要和你商量。” 薛明扬只觉得门外似乎吹来了一阵凉飕飕的风,又有些忍不住想要打个冷颤的感觉。楚灵风这笑容无比的温柔,但是桌上摆着的那一排金针,却怎么看起来那么的尖锐。 “什么事?”薛明扬在桌边坐下,视线落在金针上有些移不开:“这么晚了,你这是做什么?” “帮相公治病啊。”楚灵风理所应当的道:“那日我给相公把脉,觉得你脉象很虚,似是身体不好,所以我想给相公好好的检查一下,然后用针灸替你调理身体。” 薛明扬看着楚灵风一本正经的样子,加上桌上一堆的东西,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楚灵风似乎是认真的,这几日他也听说了她为老太太治病的事情,似乎她的医术真的不错,不是开玩笑说说的。 沉默半响,薛明扬道:“如果我不同意呢?” “可我不知道相公有什么理由会不同意。”楚灵风诚恳道:“你我既然是夫妻,那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一体。虽然我在之前也听过一些,也不知真假,但是相公还年轻,我对自己的医术又足够自信,所以,无论是什么问题,都是可以治好的。” 楚灵风作为一个隐藏属性的大夫,对待病人的时候一贯像春天一般的温暖,因此说这话的时候,怎么看也找不到半点虚假。 薛明扬听完楚灵风的话,看着她半响,缓缓的道:“你知道我身体不好,也听过一些流言,那么……是不是也听说过,我身患隐疾,不能人道。” 这话在新婚夫妻间说出来实在尴尬,这要是换在以前,薛明扬是万万不会在一个姑娘家面前说出来的。当然,这要是换做一般的姑娘家,这会儿脸肯定也羞得通红了。 不过楚灵风是学医的,医者父母心,对男女的界限要少了许多,因此当薛明扬说出不能人道几个字的时候,她神色十分自若,仿佛薛明扬说的是偶感风寒一样的,半点不值得大惊小怪。 “我是听过这样的传言。”楚灵风道:“但是传言未必可信,所以,其实我想像相公求证一下,是真的还是假的。” 楚灵风睁着双大眼睛,十分纯良的看着薛明扬,叫他即使脸皮够厚一时也有些不自在。 半响,薛明扬突然勾起唇角笑了笑,上身倾过来些靠的更近:“是真的,还是假的,娘子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陌生的男性气息落在耳边,有些灼热,楚灵风的脸一红,心跳忍不住的乱了几拍,但是随即,将有些凉意的手搭在他耳后,轻轻捏了捏他还未全干的头发,轻声的道:“头发略有些枯黄,相公这身体,是要好好地调理调理了。” 她不知道关于薛明扬身体的那些传言是真的还是假的,但是有一点肯定做不了假。 薛明扬的日子过得苦,即便现在不苦,以前也苦。即便生活上不苦,心里也苦。 若是不然,一个偌大家族的长子长孙,何至于在府中半点威望也无。何至于被人如此议论却一笑了之。 淡定豁达向来都不是天生的,而是被生生磨砺出来的。 楚灵风虽然也无母亲照顾,但在楚家只是个无关痛痒的女儿,多一个人多一口饭多一份嫁妆罢了,就算是有人看不顺眼,也不会太过计较。 而薛明扬不同,他的身份对某些人来说,注定了是一块巨大的拦路石,不能被忽略,只能被除去。 ☆、第三十五章 相公来躺下 楚灵风这一句话,叫薛明扬所有接下来的动作,都做不下去了。 他本来觉得今晚这气氛,应该是调戏调戏良家妇女,看着楚灵风惊慌失措的,但这句话,实在是太过温和。在这黑暗的凉夜里,叫他有一种错觉,仿佛面前这个触手可及的女子,真的是他可以携手一生的妻子。 薛明扬和楚灵风一样,在偌大的薛府,除了自己的母亲,从未得到过什么温暖,而因为他是个男孩子,母亲的教导一贯是以严厉为主,就算是心疼,也大多被掩饰了。 特别是长大之后,薛明扬恍惚间觉得,自己还从来,从来没有听人这么柔和的耳边说起,担心他的身体的话。 短暂的愣了愣,薛明扬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在楚灵风看不见的角度飞快的调整了一下心情,脸上又露出那种公子哥的笑容:“娘子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这身体是从娘胎里带来的弱症,只怕,不是那么容易能治好的。” “调理自然不是一时半刻的事情。”楚灵风道:“但时日长了,一定有效果的。以后我总是跟在相公身边的,这事情,就交给我吧。” 薛明扬不置可否的沉默了片刻,垂首道:“灵风,其实,你嫁给我,委屈你了。” 楚灵风眨了眨眼,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么薛明扬突然间转了画风? 刚才,不还是一副风流倜傥的戏弄模样吗,怎么这一转眼,开始走悲情路线了? “我能嫁给相公,只有高攀,何来委屈之说?”楚灵风很实在的道:“准确的说,楚家和薛家联姻,本身就是高攀。更何况,我还是家中无可依仗的庶女,不知修了几世,才有此福分。” “但一个女人嫁给一个男人,并不完全是嫁给他的家室,更何况,家业虽有,却与我关系不大,我这嫡子嫡孙说是有名无实也不为过。”薛明扬换掉那副满不在意的样子,有些沉重的道:“外界的那些传说,虽然有些夸张了些,但是有些,是真的。” 叫一个男人说出自己不能人道,这是件多么没有自尊的事情,是件多么难堪的事情。因此当薛明扬这话说出后,整个房间里的气氛都沉了下来,楚灵风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对他的认识,也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将楚灵风的表情一点不落的收入眼底,薛明扬自嘲一笑:“是不是吓着你了,这事情本事我的难言之隐,外面虽然有流言,但都是捕风捉影,至少,没有谁敢当面和我提这事情。但是你不同,你是我将要生活一辈子的人,我不想瞒着你,事实上,这可能也瞒不住。时间久了,你总会起疑心。” “而且这事情,相公也没必要瞒着我。”楚灵风收起刚才惊讶的表情,柔声道:“我是你妻子,我只要我相公不是个作奸犯科,凶恶狠毒之人,其他都不要紧。何况我还是个大夫,我可以帮你。” “这可不是风湿伤寒,不是那么容易可以治好的。”薛明扬似乎是最艰难的话已经说了出口,里子面子都已经丢掉,就有些破罐子破摔,什么都无所谓了:“虽然说这事情没有也不能大张旗鼓的宣传,但是从小到大,我也看过不少名医,吃了不少药,都没有什么起色。” 即便薛家不指望薛明扬这个孙子,但毕竟也是长孙,这种事情自然不会轻慢。 “这确实无论对哪个大夫来说,都是个比较棘手的病症。”楚灵风谈到和病相关的事情,顿时严肃起来,给人种非常专业的感觉:“不过这世上从来没有任何一种病是绝症,不过是你有没有找到正确的方法罢了。何况相公还年轻,远没有到放弃的时候。” “我并没有放弃。”薛明扬道:“只是经过了太多失望,已经冷静下来了。而且,我也不妨坦白说,女子的青春短暂,耽搁不起,若是你想要另觅佳偶,我也会真心的祝福。” “相公。”楚灵风芊芊玉手搭上薛明扬的手背:“我也坦白说,当初知道这亲事后,我也打听了一番,若是不愿意嫁,早就已经想了其他法子。既然现在站在这里,那么无论如何,我也愿意和相公患难与共,不离不弃。” 楚灵风这话说的实在是太认真,叫薛明扬有再多的话都堵在了嗓子里。半响才点了点头,道:“好,既然如此,我定不会负你。” “我相信你。”楚灵风嫣然一笑:“那么,现在相公也应该相信我,来……” 楚灵风走到床边拍了拍:“躺下,我来给你检查一下。相信我,放眼临川,说到医术,即使是我父亲兄长,也不会在我之上。” 楚灵风在外面其实一直是个谦逊的人,可是在薛老太太和薛明扬面前,却一反常态的自信。这似乎是天下第一的话说的理直气壮,半点都不心虚。 不过薛明扬还是不可抑制的微微抽了抽嘴角,眼眸中也有难以掩饰的怀疑。 楚灵风微微一笑,伸手拉了薛明扬的袖子,扶着他在床边坐下,安抚道:“相公你放心,一点都不痛的,我先替你检查一下,然后施针……” 楚灵风说话间,已经按着薛明扬的肩膀将他推着躺下,这动作叫薛明扬迟疑了一下,觉得今晚发生的事情有点超出自己的预想了。 难道孤男寡女,新婚燕尔,就算是有点什么跟床有关的活动,不也应该是他主动,楚灵风被动吗?怎么现如今,反倒是他像个小媳妇一样,有点忐忑有点犹豫还有点不安。而楚灵风呢,那满脸温柔笑意,怎么看怎么叫人觉得有心底生寒。 可是信任的话已经说了,楚灵风态度又好,薛明扬也拉不下脸拂袖而去,更何况他也确实想试探一下,到底自己母亲力排众议,予以众望的女人,到底有什么本事。 待薛明扬躺下,楚灵风笑了笑,挽起袖子,露出两截白皙的手臂,手指纤长,轻轻的搭在他腰上。 ☆、第三十六章 曾经的恨 在楚灵风的手搭上薛明扬的那一刻,她所有的表情便都消失了,面色沉静如水,甚至于,薛明扬感觉,她的呼吸都平缓了下来。 灵活的双手解开外袍的衣带,因为是在家里,所以衣带系的很松,一挑就开。 外袍从两边分开,下面是雪白的中衣,楚灵风毫不犹豫的往上挪了一点,解开中衣位于身侧的系带,露出薛明扬赤裸的胸膛和腰腹。 虽然薛明扬顺着楚灵风的意思躺上了床,但心里还是一直在嘀咕,他总觉得,楚灵风虽然现在是已婚身份,但事实上还是个黄花大闺女,面对一个男人,即便这个男人是她的相公,也应该会有一系列诸如害羞,不好意思,紧张之类的情绪吧。 即便楚灵风比旁的姑娘冷静些,能装些,但也不可能完全没有感觉吧。更何况,薛明扬自觉自己的男性魅力还是相当大的,虽然被说的弱不禁风,似乎走一步咳三声,但是衣服脱了,还是相当有看头的。 但事实就是这么残酷而蛮不讲理,要是说楚灵风在刚才还有那么一点娇羞的感觉的话,这会儿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心若止水,波澜不惊,特别是手,那应该只是一双妙龄女子的芊芊素手,却轻抚在他胸膛,稳定无比。 薛明扬不由的挑了挑眉梢,来了一句:“怎么样,满意你看到的吗?” 薛明扬敞开的衣服下,是结实的胸膛,虽然瘦,但轮廓分明的肌肉却线条流畅,让他劲瘦的身体看起来充满了力量。他自信,是有足够的理由的。 “作为你的妻子,我很满意,手感很不错。”楚灵风淡淡道:“但是作为一个大夫,我很不满意,肌肉太结实,这无论对我检查还是施针,都会带来一些麻烦。” 说着,手指搭在薛明扬的颈侧,微微的用力按压,随即一路往下,从肩膀,到胸口,再到腹部…… 薛明扬饶有兴趣的看着楚灵风与平日不同,那一张严肃认真仿佛真的是神医一般的脸,他如今在等着看楚灵风还能继续往下检查么,还能这么淡定吗? 终究是个姑娘家,薛明扬就不信了,难道楚灵风还能比他一个男人脸皮还厚? 不过遗憾的是,楚灵风的检查在薛明扬的腹部便戛然而止,可原本平淡的脸色,却是不知何时深沉了起来。 “怎么了?”薛明扬还带着几分调侃的略撑起身子:“这就检查好了吗?我这身子……如何?” 楚灵风抬头看了他一眼,道:“还没有,但是,我觉得你如今着急要紧的,似乎不是能不能人道的问题。而是……能不能活下去的问题。” 薛明扬的身体察觉不到的紧绷了一下,随即勉强笑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从娘胎里带来的弱症。”楚灵风道:“其实,不是弱症,而是在胎中被人下的毒。薛明扬,你现在能好好的站在这里,已经是命大了……不,不是命大,你一定是遇到了一个医术极高的人,全靠这个人将你体内的毒素压制,所以才能至今无事。” 薛明扬的身体一贯不好,从小到大请了名医无数,但是却从未有人说过他是中了毒。当然,也不排除有人心里有数却不愿意说出来,毕竟豪门世家谁没点见不得人的事情,从娘胎中带的毒,这事情若是追究起来,还不知道会带出多少隐秘往事。 在楚灵风说要给他检查的时候,他也只觉得,一个年轻女子,能有几分能耐。却没有想到,将身体舒展开面对一个大夫,这几乎是一件藏不住秘密的事情。再多的掩饰,也能将米分饰的这一层面纱撕的干干净净。 而楚灵风半点也没有和薛明扬玩笑的意思,面色深沉的看着他,看着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心里有数,这事情,他是知道的。 ”没想到,你还真有点本事。我低估你了。”薛明扬短促的笑了一下,随意的拢起衣服撑起身体:“我从小到大,神医看了无数,能够一口说出我中了毒的,你是唯一的一个。而且,你说的很准,我这毒,是在我母亲孕中便有的,能活着出生,便是我命大。” 薛明扬说着话,眼中有一丝恨意,叫楚灵风不由的问了一句:“你知道这毒是谁下的?” 夏美雪孕中被人下的毒,那自然不是针对薛明扬,要么,是夏美雪的仇人,要么,是薛家的仇人。而无论是哪一种,对一个孕妇下毒,残害未出生无辜的孩子,这都是令人不齿的一件事情,这人绝对不会是好人。 “我不知道。”薛明扬长长的呼出口气:“但我知道,娘生下我后,花了无数心血才保住我的性命,而且,因为这毒,日后也不能再有身孕。而在她最艰难的时候,我爹,那个曾经受了我娘天大恩惠的男人,却因为急着想要一个健康的子嗣,一个又一个的迎娶侧室。若非因为薛家家规森严,他不敢起忘恩负义的念头,现在的薛府里,我娘一定连一个虚名都不会有。” 在这个分不清敌人朋友的宅子里,薛明扬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这番话,甚至是表露过这样的情绪。连他体内的毒,都一直隐藏着无人得知。 可今日却不知道为什么,面对他也并不算熟悉的楚灵风,却一气的都说了出来。 那些一直压在心里的,不服,委屈,愤怒,怨恨……薛明扬直到说出来后,才察觉到刚才自己的失态。 但楚灵风只是在他手背上拍了拍:“我懂。” “你懂?”薛明扬抬眼看了楚灵风一眼,随即嗤笑一声:“也是,我差点忘了,你在楚府的日子,也不好过。” 说到这一点,夏美雪的眼光倒是不错,同为天涯沦落人,总是更有共同语言一些。 楚灵风摇了摇头:“但是,我觉得无论你有多恨,你要查清楚什么,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先将体内的毒清除。万事,都可以从长计议,但是命只有一条。” ☆、第三十七章 天生一对 “这么严重?”薛明扬似乎有些意外,却又并不意外:“你能看出这是什么毒?” “有些怀疑,但是还不能肯定。”楚灵风略思考了一下:“我需要知道一些更具体的情况,才能得出更精确的结论,而且,还需要更详细的全身检查。” 说到这个,楚灵风也略有些尴尬:“这若是别人,我也不会说这话,不过既然我们是夫妻,也就没有什么好矫情顾虑。” 薛明扬虽然脱了一副衣服精壮的样子,但是身体的情况在楚灵风看来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至少,这是她到现在都没有见过的病例,不得不小心谨慎的打算。 虽然对这场婚姻并没有什么过多的期待,楚灵风也不想成亲没几天就做了寡妇,那对她一点好处也没有,而眼前的薛明扬,也并不叫人那么讨厌。 薛明扬点了点头:“辛苦娘子。需要这么做,我一定配合。” 旁的不说,单凭刚才楚灵风替他检查时的表情,他便知道自家媳妇在医术上,造诣不低。而娘一直说他无事,以前他总以为娘说的是她自己云游四海的师父,但如今,竟然恍惚间生起了些别的念头。 “我要先想一想。”楚灵风按了按额心:“坦白说,我虽然在医书中看到有过类似记载,但是却还从未真实遇到过你这种情况。” “到底是什么情况。”薛明扬不由的追问了一句:“我只知我体内有毒,但是再具体便不知道了。除了知道自小就有,是什么毒,如今发展的如何,我全无所知。” 楚灵风扯了扯嘴角,想说无知者无畏,不知道也是一种幸福,你这些年活的可真是天真的轻松。但是想想,薛明扬不是学医的,知道的太多也于事无补,说的太清楚,可能反倒是一种负担。 “说起来很玄乎。”楚灵风道:“但我猜大致的情况是,你还是腹中胎儿的时候,被人下了毒,那毒全部聚在内脏。然后你生下来后,有人用非常厉害的手段将这些毒给驱散了,就是本来在内脏的毒,现在分散到了身体的其他部位,这样,虽然毒依旧在,但是却保住了你的性命。而如今十几年过去了,情况依旧是这样,你体内那股非常霸道的毒依旧在,四肢百骸,无一不在。” “按你这么说,我岂不是一个天然的毒库?”薛明扬觉得楚灵风说的有点危言耸听,但是看她的表情,却又找不到一点玩笑的意味。 而且,娘的长嗟短叹,以泪洗面,他都是看见过的,虽然面对他是总是说不用放在心上,可若真不用放在心上,她又何必如此伤感。 “可以这么说。”楚灵风半点轻松的意思也没有:“总之很麻烦。给你治病的是个高人,若是容易,我想他早就已经替你将毒逼出来了。如今散在身体各处,也是没有办法的下下之策。只是这后遗症后相当的明显,你是不是……” “不错,确实是有。”薛明扬犹豫了一下,似乎不太想说,但还是道:“我会偶尔的……看不到,或者听不到,或者胳膊又或者腿,某一处突然麻痹,失去知觉。但时间都很短,很快会会恢复。当然在没有发作的时候,和健康人无异。” “是会出现这种情况。”楚灵风点了点头:“而且这种情况只会越来越厉害,就算是被分散了而毒性淡了一些,对身体的伤害也是一点一点累计的。若是不能彻底清除,毒发的间隙会越来越短,程度会越来越重,要不了三五年……” 后面的话,楚灵风没说,但薛明扬却知道。而且,是第一次知道的这么明确。 “三五年……”薛明扬神情有些空洞的愣了一会儿,就在楚灵风担心自己是不是说话太直叫他接受不了的时候,他竟然笑了:“原来还有三五年。其实我一直以为自己未必能看到明天的太阳,所以每一天,都当自己是最后一天。从懂事起,到现在,都是如此。而我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自己不要走在母亲前面,如果我不在了,她就真的了无牵挂了。” 楚灵风跟着师傅行医这些年,也算是见过形形色色的各种病人,面对可能到来的死亡,众生百态。薛明扬这样的反应,却是少见。 只是一瞬间,楚灵风便换了种神情,她哥两好一般的拍了拍薛明扬的肩:“别那么灰心,以前,你可能只有三五年的性命,但现在遇见了我,肯定不止。我会治好你的。” 很多时候,病人的信心是大夫给的。而强大的意志力和求生的意愿,堪比良药。楚灵风不能让薛明扬还没被毒打倒的时候,便自己先倒下。 “我不会放弃的,娘子不必担心。”薛明扬看着楚灵风脸上的担心,昂然道:“我薛明扬,就算是个病人,就算是个废人,也绝不是个懦夫。若是成日提心吊胆,怨天尤人,在薛府里,我也活不到今日,即使毒要不了我的命,也早被人要了命。” “很好,我只相信这世上有治不好的病,却不信有驱不散的毒。”楚灵风满意的拍拍手,这一刻,她觉得似乎有点明白老天爷安排这一门亲事是为什么了。真正的门当户对,志同道合,同病相怜。她和薛明扬,真是在般配不过了。 虽然话题十分沉重,但是两人却是第一次平心静气的坐下说话,楚灵风要彻底了解,自然要知道的更多,事无巨细的一一问过去,拿了笔墨,遇到觉得有用的,便记下来。 正说着,门外传来砰砰砰的声音,离的很远,似乎是有人在砸院子门的声音。 这是怎么了,两人都皱起了眉。特别是薛明扬,薛家虽然不说多有规矩,也是大户人家,这样三更半夜的,有什么事也悄无声息的,为什么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不用他们问,已经有值夜的小厮去开了门,才问了一句什么人,便听到有人气势汹汹的在喊:“大少奶奶呢。” ☆、第三十八章 害你没商量 楚灵风看了眼薛明扬,带点揶揄的道:“看来你在府里的地位真的不怎么样,这么晚了,也有人敢在门外大呼小叫。” 薛明扬扯了扯嘴角,起身将衣服穿好,一边道:“这就已经不错了,好歹还叫你一声大少奶奶,没有点名道姓。说起来,这说不定是你惹来的事情,你来薛府这几天,可没少惹事,而我住了十几年,也没人半夜来找过。” 小夫妻两这时候自己都没察觉,他们已经从互相看不顺眼的提防状态,进入了老夫老妻的互相调侃状态,当然在某些方面,一定还是有所保留的,可至少面对共同看不顺眼的外人,是齐心协力的。 薛明扬穿了衣服开门出去,便看见来人已经往里面走了,自己的小厮正一边拦着一边道:“这么晚了,少爷少奶奶都歇下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 “着急要命的事情,等不得啊。”那小厮一边说着,一边乘机往里走,还不止他一个人,他身后还跟了个丫鬟,那丫鬟他们都认识,是冷翠杉身边的那个贴身丫鬟红霜。 红霜见到房间的门一开,薛明扬走了出来,连忙的扑了过来,扑通的往地上一跪。 “怎么是怎么了,有事说事。”薛明扬心里有些奇怪。怎么这大半夜的,不是来找麻烦,是来负荆请罪的?这可稀罕。 虽然薛明扬没有像楚灵风那样和冷翠杉正面有过什么冲突,但是你看我不顺眼我看你不顺眼是必然的,冷翠杉当着他冷嘲热讽,背着他明枪暗箭,这事情也没做的少,一来就下跪,这还是第一回。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薛明扬可不觉得她是突然良心发现,想要和平共处了。 “大少爷。”红霜道:“我是三夫人的丫鬟红霜,五小姐刚才突然发病了,又是吐又是心口痛的,三夫人吓坏了,可偏偏一直给咱们府里看病的大夫这几日出去走亲戚了,一时半会儿的请其他人即不放心也不方便。这才想起来大少奶奶医术是极好的,所以想求大少奶奶过去看看。” “谁说大少奶奶医术极好?”薛明扬皱了皱眉头:“我怎么不知道?” “府里的人都这么说啊。”红霜一脸的无辜:“大少爷,三夫人说求大少奶奶务必别将白天的事情放在心上,她现在要照顾五小姐走不开,要不然,一定会请自来请大少奶奶的。这无论如何,也是亲兄妹,救命的事情,不能耽搁啊。” 话说到这份上,楚灵风再躲在房里装不在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冷翠杉请喝茶,她是可以不去的,无关紧要。但是她请救命,要是不去了,明天薛明繁再出点什么事情,就算她没有直接责任,也一定脱不了干系,什么见死不救等等,能说的可就多了。 红霜一见楚灵风开了门出来,眼睛一亮,连忙道:“大少奶奶,求您去看看五小姐吧。” “行了,你先回去,我准备些东西就过去。”楚灵风半句废话也没有,应了一声,便关上了门。 红霜一见楚灵风答应了,自然是大喜的连连应着,小跑着就回去报喜去了。 小甜这时候也已经醒了,站在了外面,此时看了看薛明扬,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进了房间。 “小姐。”小甜看楚灵风从柜子里拿出药箱,跟上一步低声道:“五小姐怎么会突然发病,会不会跟你……” “跟我什么?”楚灵风看了她一眼:“你觉得五小姐发病是我的原因,别瞎想了,不可能的,五小姐的身体怎么样我不知道,但是我不会失手。” “那就好那就好。”小甜放下心来,眼角余光看着薛明扬走了进来,不再多说。她对楚灵风还是非常信信任的,说没有肯定就是没有,有也是没有。 薛明扬不知道这主仆俩在嘀咕什么,走过来看着桌上的药箱,语气不太好的道:“薛明繁是冷翠杉的眼珠子,她喊你去给她看病,简直是天大的笑话,她难道不怕你做什么手脚?” “我觉得,她可能是想暗地里做什么手脚才是。”楚灵风不紧不慢的将东西一件件的放回药箱里:“冷翠杉不怕我害她女儿就不错了,让我看病,这是不可能的。但即使知道她想做什么手脚,也没办法不去。” “而且我还不方便陪你去。”薛明扬脸色也有些阴沉:“这个时间,她选的还真好。” 虽然薛明扬和薛明繁是亲兄妹,但是毕竟男女有别,何况还有冷翠杉在,更要回避。因此不但不能不去,而且,楚灵风还只能自己一个人去,想带着薛明扬保驾护航都不行。 “没事儿。”楚灵风不甚在意道:“冷翠杉那里,还是龙潭虎穴不成,我进去了,她还能吃了我不成?”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就知道冷翠杉一定坐立不安的掐着这几天要找点事情,但是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心急。 只是这样也好,越急,她们的计划一定准备的越不充分,漏洞越多,越好击破。 “吃了你她倒是下不了这个口,不过肯定也没那么简单。”薛明扬道:“多带几个丫鬟去吧,要是有什么不对劲,就让人回来通知我。虽然我在府里没什么地位,但是自家娘子,也不能由着人欺负不是?” “欺负我?”楚灵风将药箱往小甜怀里一塞:“三夫人也真把自己想的太有能耐了。她没有正妻的名分,又不是老太太,想要踩在我身上,只怕是没那么容易。” 看着楚灵风自信的样子,薛明扬不知怎么的心里便一阵轻松,想想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好像该担心的真的不是楚灵风,而是冷翠杉。 安抚了薛明扬后,楚灵风便带着几个丫鬟出了院子门,但是却没有往薛明繁的住处去,而是转了个弯,直奔老太太的福庆居。 “小姐。”小甜略有些忐忑:“这个时候老太太肯定已经歇下了,我们去打扰老太太,不太好吧。” “打扰老太太?”楚灵风一笑:“不,我知道自己还没那么大的面子,可以打扰老太太。我只是想找一个老太太能信任的见证人罢了。我可以做好事不邀功,但总不能还被泼脏水。” ☆、第三十九章 计划中的意外 楚灵风带着小甜到了福庆居门口,轻声敲了敲门。 没过一会儿,便有丫头来开门,见是楚灵风明显的意外了一下。 “大少奶奶?”小丫头愣了愣,随即很快道:“大少奶奶有什么事么,老太太已经睡下了……” 不待小丫头说完,楚灵风便道:“我不找老太太,春儿姑娘在吗,麻烦帮我交一下春儿姑娘,我找她有事。” “哦。”小丫头这下很快就道:“春儿姐姐正好闲着呢,大少奶奶稍等,我去喊她。” 估计着,虽然楚灵风在福庆居没转过几个来回,但是春儿一定跟下面的小丫头说过,因此见她找来,小丫头很是积极的就去通报了,一点儿不耐烦的表情都没有。 春儿很快就出来了,不过鬓发衣物都很整齐,看样子还没有休息。 “大少奶奶。”春儿很客气的福了福:“这么晚了,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一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不然的话,即不会在这个时候来,也不会楚灵风亲自来,即使薛明扬在府里再不受重视,院子里十几个下人还是有的,跑腿打杂还是管够。 “这么晚,打扰春儿姑娘了。”楚灵风笑了笑,指了指身后小甜手中提着的医药箱:“刚才三夫人遣丫鬟来找我,说五小姐突发急诊,一时又找不到大夫,叫我去帮忙看看。我不去不好,去了又怕也不好,因此想来想去,我想着来喊春儿姑娘陪我一起去,一来给我做个见证,免得救了人,还被人说不尽责。二来,五小姐身体不适,老太太这儿去个人,也免得被人说不关心后辈。” 当然第二个理由是顺便,第一个理由,才是关键。春儿答应不答应,只看她愿意不愿意帮忙了。当然楚灵风来找,便有八成的把握,第一,春儿和老太太都讨厌冷翠杉。第二,春日,不讨厌自己。一个推一个拉,足够了。 春儿是个聪明灵透的姑娘,楚灵风这一说,她马上便明白了过来,略犹豫了一下,道:“好,你稍等看,我去跟小丫头嘱咐两句。” 老太太虽然已经睡下了,但万一随时醒来,有什么事情还是会找春儿的。因此春儿可不能说走就走,不告而别。 不过这只是打个招呼罢了,不过几句话的事情,便又走了出来,还带了个小丫头在身边,道:“大少奶奶,我们快走吧,免得去的慢了,三夫人又会多心。” 楚灵风笑了笑,和春儿并肩前行。她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一个对她怀着善意的聪明人,就更好了。 薛明繁的院子叫紫香阁,此时灯火通明的,人来人往,没一点夜里的感觉。 紫香阁门口守着个丫头,远远地见着楚灵风来着,连忙回身去道:“快去告诉三夫人,大少奶奶来了。” 于是楚灵风刚走到门口的时候,便看见冷翠杉从房里快步迎了出来,脸上的表情急切的很:“大少奶奶,你可……” 话说到一般,下面就像是被卡住了一般,冷翠杉一顿,有些意外道:“春儿姑娘,你怎么来了。” 这事情,她可没往外伸张,虽然说大宅子里人多口杂的,她也不可能把这当做什么秘密捂着更叫人疑心,可是这么晚了,按着惯常的情况,是不可能有人去打扰老太太的。 而只要老太太不插手,其他的各房都是各自为安,谁也不会来搀和这事情。薛明繁病了,她们估计暗暗的高兴,好了,也没什么,总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听说五小姐病了,老太太让我来看看。”春儿睁着眼睛说瞎话一点儿不喘:“老太太说,病了就赶紧请大夫,五小姐身子一向就弱,拖延不得。年轻的女孩子家,可别落下什么病根。” “是,谢谢老太太关心。”冷翠杉现在只觉得有些骑虎难下,她是知道规矩的,这个时候这么点事,正常不可能惊动老太太。但是春儿却又实实在在的站在自己面前,无论老太太知情不知情,后面的事情,楚灵风就多了个见证人,而春儿在老太太面前说话,一句顶别人的一百句,老太太就没有不相信的。 正在冷翠杉纠结的这时候,房间里传来了薛明繁的一声唤,冷翠杉还没回过神来,楚灵风已经先道:“三夫人,还是快让我给五小姐看病吧,这事可不能耽搁。” 说着,楚灵风也不待冷翠杉说什么,抬腿便往屋子里走。 不是心急如焚的请她来帮忙吗,她倒是要看看,冷翠杉连自己女儿都推了出来,打的是什么主意。又是吐又是心口痛的,这得的是什么病。 看着楚灵风推门进去,春儿在后面紧跟着,冷翠杉抬了抬手,想要喊却还是没出声。 人是她求来的,当时话说的那么急,这会儿来了又不让进了,这无论怎么也说不过去。就是自己打自己脸,那也得有个理由不是。 楚灵风迈进屋子后,便看见了躺在床上的薛明繁,她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面色苍白,脸上有不少红疹,看起来确实是病的不轻。原本清秀美丽的一个小姑娘,现在一点颜色都无。 楚灵风和薛明繁也算是见过一次,因此也省了引荐的环节,她进了屋后,便直接走到了床边,皱眉看了看,道:“五小姐。” “大嫂。”薛明繁这会儿倒是还挺礼貌,按着辈分叫了一声。 “听说你身体不适,大夫一时不在,三夫人让我来给你看看。”楚灵风一边说着,一边将药箱放在桌上,在床边坐下,道:“伸一只手出来,我给你把脉。” 楚灵风是正经的医学世家出生,自己又刻骨钻研了这些年,还有名师指点,因此无论架势学识都不会输给旁的大夫,而看她的模样,冷翠杉不由得在桌子边有些急躁的走了两步。 她的计划之内,是没有春儿这个人的。而春儿还带了个小丫头,想在这么多眼睛盯着的情况下做点什么,那是在太难了。 ☆、第四十章 就是要闹大 楚灵风带进来的医药箱就在她身边放着,边上站着小甜,春儿,还有春儿带在身边的小丫头。冷翠杉觉得自己无论用什么原因,也没有办法不叫人怀疑的将它拿到手。 就在这变故来的太快,叫冷翠杉一时想不出怎么办的时候,楚灵风已经面色凝重的道:“三夫人,有人给五小姐下毒。” “下毒?”冷翠杉一个激灵:“你说什么?” 两个字叫房间里的人一下子都惊住了,只见楚灵风缓缓的将薛明繁的手塞回被子里,然后道:“是一种叫做断崖草的毒药,开大红色的花,和其他的草药混在一起,可以当做止痛药物。但是单独使用,却带有一定的毒性。” 薛明繁此时一脸的红疹,颇有些柔弱无力的感觉,但是一听到有人给她下毒,立刻手臂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什么,有人给我下毒,谁敢……” 薛明繁刚坐起来,便觉得一阵头晕,然后一阵恶心涌上来趴着床沿上干呕的几声。 楚灵风连忙去扶她,谁料到还没碰着,便被她一手打开。 床边放了一盆水,似乎是刚才小丫头给薛明繁擦拭的,被薛明繁这一挥,盆落在了地上,哐当一声,水溅了周围的人一身。 楚灵风往后退了一步,吓的小甜忙冲过去扶住。 薛明繁怒道:“我不要你假好心,娘,一定就是她下的毒害我……呕……娘……” 楚灵风有些觉得意外,本来冷翠杉叫她来给薛明繁看病,她也觉得一定有问题。但是这会儿看薛明繁的表现,似乎又是真的。 这断崖草虽然说不至于有多毒,但是服用了的人,恶心呕吐等等症状也是难免,难受的很,何况她现在本身因为花米分症便很是痛苦,再加上断崖草,这一场病下来,虽然不会有什么后遗症,但终归是伤身体。 楚灵风怎么想,都觉得她和薛明繁之间的仇恨,不至于到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地步。而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对自己的身体更应该是非常重视的,怎么可能用这种自损的方式来害人。 冷翠杉似乎有些慌张,她冲过去扶住薛明繁,转身呵斥丫鬟:“都死了不成,看着小姐难过,都站着跟傻子一样。” 屋子里的几个小丫头这一天也给折腾的不轻,薛明繁本来脾气就不好,这一不舒服就更是暴躁的看谁都不顺眼,一屋子的丫头,自然是她第一个出气的目标。 小丫头心惊胆战的又不敢不听,战战兢兢的靠近,没意外的被薛明繁打了一个耳光,骂了一句,没用的丫头,要你们有什么用。 楚灵风皱了皱眉头,虽然看不惯薛明繁这做法,但是也不会对她的行为表示什么。而是道:“三夫人,五小姐身体不适胡言乱语我就不计较了,但是这毒绝对不会是意外,一定要查。” 断肠草不是寻常会用到的东西,十家药铺估计只有一两家才会有,要说这也能被薛明繁碰上,她这得倒霉成什么样子。 “你少在那里贼喊捉贼。”薛明繁看来是认定了楚灵风跟自己的脸有关,因此对她敌意很大,揪着冷翠杉的袖子撒娇道:“娘,娘,一定是楚灵风做的,快去告诉爹,告诉老太太,一定要给我做主啊。” 刚才还喊了声嫂子呢,这会儿有直呼性命了,楚灵风摸了摸下巴,觉得这事儿从里到外都透着古怪。还好,幸亏自己喊了春儿来,她至少可以作证自己什么都没做,要不然的话,这一闹开,自己一张嘴说不过这一屋子的人,可就什么污水都泼上身了。 薛明繁咬定了这事情是楚灵风做的,一定要冷翠杉去闹。但冷翠杉反倒是犹豫了起来,正在闹着,春儿道:“三夫人,五小姐,我觉得这事情没人能证明和大少奶奶有关,还是告诉老爷和老太太,好好地查一查吧。” 春儿一开口,旁人还没说什么,薛明繁先恼了,指着她骂道:“主子说话,有你一个下人插嘴的地方吗?别以为老太太的丫头就高人一等,下人就是下人,少对我指手画脚,别以为我不敢打你。” “我确实是个丫头,也并不敢对五小姐指手画脚。”春儿冷道:“但凡是都要讲个证据,五小姐是主子,大少奶奶也是主子,一切都要证据说话。” 楚灵风将手在春儿肩上搭了搭:“今天有人能在五小姐身上下毒,明天,就指不定会在哪个主子身上下毒。所以这事情一定要查,彻彻底底的查,正好,也能给我一个清白。” “我这就去禀告老太太。”春儿点了点头:“这事情拖不得,说不定,下毒的人还在府里。” “对,越早越好。”楚灵风接着道:“找断崖草,这东西十分罕见,说不定那人还有剩下没用完的。只要找到了这个,就能知道是谁要对五小姐下手。” 春儿应了声,转身便出去,她以前就不喜欢冷翠杉母女,这会儿被指着骂了一顿,更是心头火起。虽然她确实是个丫头,但却是个有身份的丫头,平日里谁见了都要笑着问一声春儿姑娘的,还没人敢这么指着她骂过。 春儿出去后,楚灵风也叫过小甜道:“去告诉大少爷一声,五小姐这里的事情有些复杂,我一时回不去。让大少爷先歇着吧。” 小甜应了声,虽然有些不愿意,但还是应着走了。 薛明繁对春儿去告诉老太太,将这件事情闹大的决定,是喜闻乐见的,她认定了是楚灵风所为,想着闹大了才能让她更倒霉。而即使查出来真的不是她做的,那做这事情让她如此难受的人,也一定要受到惩罚才行。 但冷翠杉的反应相比而言,就没有那么热络,甚至有点犹豫。楚灵风冷眼看着,淡淡道:“三夫人,那现在,还要我给五小姐治病吗?这断崖草说毒但是也不死人,不过是多受会儿罪罢了,等到天明,再去请旁的大夫也来得及。” ☆、第四十一章 你要给我做主 “我不要你。”冷翠杉还没说话,薛明繁便先道:“娘,快把她赶走,她肯定没这么好心,会给我治病。不给我下毒,就谢天谢地了。” “既然五小姐不放心,我就先走了。”楚灵风并不在意:“三夫人,帮不上忙,很是抱歉。不过我相信老太太一定能找到下毒的人,给五小姐一个交代。” 楚灵风说完,就打算走,她对薛明繁全无好感不是这一天两天的事情,虽然人没见过,但是早已闻名。如今见她难过,心里还觉得挺舒服,这不要自己诊治最好,反正受罪的也不是她。 “大少奶奶稍等。”冷翠杉的反应奇怪的很,似乎想要留楚灵风下来,但是却又有些犹豫,有点自己也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样子。 楚灵风将这一幕看在眼里,视线不经意的从冷翠杉身上移到薛明繁身上,心里冒上个想法。然后一时间被自己这想法惊了一下,可是在想,却觉得只有这样才是说的通的。 念及此,楚灵风正色道:“三夫人,虽然五小姐似乎不信任我,但我既然是学医的,自然见不得人有病痛。医者父母心,所以我还是建议……无论如何,先找个大夫来给五小姐诊治诊治吧,及早治疗,免得毒进了五脏六腑,后患无穷。” “啊,怎么会……”冷翠杉的脸色明显一变,然后似乎察觉出自己的事态,很快的接着道:”刚才大少奶奶不是说,不碍事吗?” “只是没有性命之忧罢了。”楚灵风道:“但三夫人总该听过这话,是药三分毒。不是毒药都有三分毒,更何况本来就有毒的药。五小姐又是个女儿家,本就娇弱,所以……” 楚灵风这一说,冷翠杉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突然一把抓住了楚灵风的手。 楚灵风吓了一跳,道:“三夫人,你这是做什么?” “麻烦大少奶奶快给明繁看看吧,这一时半会儿的,也没办法去找大夫,我没想到……”冷翠杉没想到这断崖草竟然会这么厉害,她也想过会不会是楚灵风故意夸大其词,可是看着自家女儿一脸惨白的样子,又确实是真的很痛苦,而那个人…… 这人啊,凡事都不能多想。更何况是冷翠杉这样本就多疑的,而薛家内宅,也从来没有谁和谁是真的推心置腹之交,就算结盟,也只是因为利益而短暂的友好。那友好是真的是假的,还未可知。 说话间,薛明繁又是一阵干呕,那样子确实是凄惨了些。 其实楚灵风看过有人误食了断崖草后的反应,恶心呕吐胸口痛,都是有的,却没这么夸张。而且如果条件不许可,即使不吃什么解药,也不过吐上一天半天的,自己也可以慢慢恢复。 当然她以前看的都是身强体壮的劳动人民,一般有什么小病小痛都是扛扛就过去的,和薛明繁这种娇滴滴的大小姐,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因此同样的药效显出不同的效果,这也就是正常情况了。 “三夫人请我来,就是给五小姐看病的,我既然来了,自然也是愿意。”楚灵风坦然道:“但是五小姐对我有误会,并不愿意让我医治。三夫人,这就不是我的原因了,我无能为力。” “娘。”薛明繁怒道:“你怎么还相信这个女人,这什么断崖草,一听就不是好东西,我中的这断崖草,一定就是她使的坏。” 此时薛明繁听了楚灵风那一番话,又确实难受的紧,心情实在是糟糕,再看楚灵风那一副淡淡的样子,心里的火气更是止也止不住。偏偏她娘还一副真的想让楚灵风给她看病的样子。 薛明繁身上难受脸上也难受,想想自己的脸再看看自己的娘亲,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她从小到大,何曾吃过这样的苦,受过这样的委屈。 薛明繁一哭,冷翠杉就更乱了,手忙脚乱的拿着帕子给她擦着,一边心啊肝啊的乱叫。 就在屋子里乱成一团的时候,院子外面传来一串的脚步声,大门被打了开,老太太的带着一群丫鬟婆子,出现在门口。 “老太太。”冷翠杉吓了一跳,看着门口一脸阴沉的薛老太太。 薛老太太的年纪虽然说不算很大,身体也硬朗,但毕竟不是年轻人,也讲究保养,早睡早起,这个时间,通常是不会管事的。 “明繁怎么样?”薛老太太走到床边,看着脸色惨白,又是红疹又是眼泪的薛明繁,沉着脸道:“人都病成这样子了,你一个做娘的,怎么还在这里杵着?别人不心疼,难道你也不心疼女儿?” 冷翠杉那个冤枉啊,张了半天最,这才道:“不是,不是啊,老太太,我请了大少奶奶……” “请大少奶奶有什么用,她又不是大夫,何况,你放心吗?”薛老太太转头道:“春儿,拿我的名帖,让人去请黄西大夫,这个时辰,旁的大夫也不适合来看五小姐,黄大夫这个年纪了,不碍事,去。” 黄西是个老大夫,今年已经到了古稀之年,衣钵早已传给了几个儿子,自己已经很少出诊了。若非是有老太太的名帖,是根本请不动的。 春儿应了声,连忙的吩咐人去请。老太太虽然也不喜欢薛明繁这个孙女,但表面上的关心,还是要做到位的。 薛明繁这会儿是身体也难过心里也难过,偏偏自己娘还要让万般不顺眼的楚灵风来给她医治,这会儿听薛老太太叫人去请黄大夫,这才松了口气,抽抽噎噎道:“还是老太太疼我。” 薛老太太坐在床边,安抚的在薛明繁手背上拍了拍:“不碍事,一会儿让黄大夫看看,吃点药,很快就好了。” 薛明繁眼泪汪汪的恩了一声,骨子里的骄纵发了出来,感觉老太太这会儿是来给自己撑腰的,当下一指楚灵风:“老太太,您一定要给我做主,我这病,一定是大嫂动的手脚。” ☆、第四十二章 给我仔细的搜 楚灵风眉毛都没动一下,站在一边淡淡的道:“五小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说是我做的,可有什么证据吗?” 这下,她是真的理直气壮,一查到底也不怕。这事情跟她真的是没有半点关系。当然,若不是因为她在开始的时候就带了春儿同行,现在只怕是没有关系,也变的有关系了。 “怎么跟你没关系,除了你还有谁。”薛明繁摸着自己的脸,悲从中来:“我的脸,还有这毒,一定是你。现在还在这里故作好人,猫哭耗子,老太太……” 可惜薛明繁实在不是薛老太太宠爱的孩子,因此她再是楚楚可怜的样子,也引不起老太太的心疼。 薛老太太大半夜的兴师动众的跑来,是因为有人在她管理的内宅下毒,而不是因为想替薛明繁出头。 听着薛明繁还在哭喊,薛老太太脸色一沉:“好了,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你时时刻刻都要记着,自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别和那些小门小户的人家似得,自己先不尊重矜持,怎么叫别人尊你敬你?” 薛老太太这话,可是太明白的说给冷翠杉听的,她家虽也殷实,可和薛家一比,就难免是小门小户了。而且她的性格泼辣,即便压抑了再压抑,也正是那种时时刻刻大呼小叫的。 而反观楚灵风,无论她们怎么瞧不起楚灵风的出身,至少有一点谁也不能否定,她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端庄冷静,无论是被人嘲笑还是被人指认,都端的斯斯文文,这一点,也叫薛老太太心里很舒服。 薛家的媳妇,就该有点大家风范。无论你是哪里来的,既然进了这门,就不能还是以前那小家寒酸得样子。就算楚灵风是装的,那也装的比别人好。 薛明繁被薛老太太教训的一愣,本能的张了张嘴要哭,被冷翠杉一个眼神过来,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冷翠杉心里亮堂着,薛老太太可不是自己,薛明繁哭哭啼啼,不会叫她觉得心疼,只会叫他更加的厌恶。有那眼泪,还不如留到薛朗面前去流,别在这里浪费。 薛老太太缓了缓,道:“五丫头,你大嫂说的没错,这不是小事,你要是有证据,说出来,我一定给你做主。但要是没有,可不能乱说。” 薛明繁哪里会有什么证据呢,她咬定楚灵风,只是因为丁嬷嬷走的时候暗示了那么一下,然后楚灵风又对她们母子的示威表现出了不屑一顾的态度,要说证据,却是一点儿也没有。 眼见着薛明繁蔫儿了,楚灵风走上前两步,缓缓道:“老太太,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五小姐一心认为是我所为,但这事情确实恶劣。这断崖草虽不是剧毒,却也足够狠毒,一定要严查。” “自然是要严查的。”薛老太太的目光从在场的每一个人身上缓缓的扫过,吩咐身边的两个嬷嬷:”你们两个,每人带几个丫头,去给我一个院子一个院子的查。那断崖草……” 薛老太太皱了皱眉头,转头看向楚灵风:“断肠草大约是什么样子的。如果有人下毒,未必会全用完,说不定还有剩的。而且,做贼心虚,见着暴露了,总难免会有遮遮掩掩,你们给我眼睛睁大些,看仔细了。” 薛老太太吩咐的两个嬷嬷,都是伺候了她几十年的老嬷嬷,在后宅中颇有些声威,即便是年轻的主子,在她们面前,也是要敬几分的。 薛明繁道:“断崖草产在岭南,江南只有干草入药,蒲公英一般,但是枝叶都是白色,开红色大花。这东西有一点特色,就是想要有药性,必须全须全尾,所以十分好认。” 薛老太太点了点头,道:“你们听见了,为了让别人心里舒服,先从我的院子开始吧。” 说着,薛老太太又深深看了楚灵风一眼:“还有大少奶奶的小山居。灵风,你觉得呢。” “我自然是没问题。”楚灵风笑了笑:“但是,我觉得老太太的住所实在是没有搜查的必要,老太太坦荡荡,如何会沾惹上这样的事情,谁又会觉得老太太会害自己的孙女呢。三夫人,你以为呢?” 楚灵风说好话,冷翠杉虽然心里不乐意,也只得跟着道:“自然是,其实,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或许是明繁不小心吃错了什么。要我说,这么晚了打扰老太太休息就已经是极大的罪过了,要不然,就等到明日再查也来得及。” 冷翠杉有些心急了,都没察觉自己这话说的有多怪异。以她以前的性格,有人伤了她女儿,这会儿怕是要哭着喊着要报官,要把整个薛府都查个底朝天才对,怎么可能会说出明日再查的话来。 楚灵风冷冷一笑:“三夫人深明大义,豁达大度,很是叫人感动,但这事情虽然伤害的是五小姐的身体,却更扰乱了府里的秩序。必须查,一定要查。” 薛明繁此时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娘,为什么不查,等到明天,明天下毒的人还不跑了。难道我这苦就白受了?” “你闭嘴。”冷翠杉终于难的的对自家女儿严肃一回:“你没见老太太累了吗,这么晚……” “不碍事。”薛老太太冷冷道:“我还撑得住。李生,王默,你们去吧。” 两个嬷嬷应了声,正要走,却听楚灵风道:“老太太,您的福庆居,我觉得是真的没必要检查了。但是有一个地方,我觉得要好好查一查。” “恩?”薛老太太略抬了下眼睛:“你说。” “就是三夫人的院子,还有,五小姐的院子。自然,还有小山居。”楚灵风道:“断崖草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说不准,就有哪个下人因为受了五小姐的气,所以为了报复,而做出这种弑主的事情来呢。” 楚灵风这话听起来颇有些道理,冷翠杉的脸色却在那一刻有些白,她拍了下桌子,有些怒的道:“楚灵风,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我给明繁下毒,然后陷害你吗?明繁中了毒,还要被搜查,你是想逼死我们母女俩吗?” ☆、第四十三章 男装 “三夫人这话说的好笑了,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楚灵风不甚在意的道:“我说这话,就是因为重视五小姐的安全。三夫人自然是心疼女儿的,但是,你敢保证院子里的每一个丫头小厮,都是清清白白的吗,你敢保证她们在被五小姐动辄打骂之后,一点怨言都没有。” 冷翠杉不能保证,谁也不能保证。楚灵风这话虽然未必有什么好心,也不可能是真的为她们着想,但她占理,只要占理,你就无法反驳。 薛老太太也颇为认同。点了点头:“不错,明繁的脾气有时候是烈了些,身边的下人,说不定就有心里不平的。这可不能忽视,你们两个,一个去大少奶奶的小山居,一个去三夫人的翠明园。春儿,你带几个丫头,给我把这里也仔仔细细的查一查,特别是五小姐几个丫鬟的房间。” 春儿应了声,便带了丫鬟去了。不过薛明繁的几个丫头都在房里,楚灵风故作无意的看了一眼,倒是并不觉得她们有什么不妥。 如今这么看,这事情是冷翠杉瞒着薛明繁做的,楚灵风心里有些觉得匪夷所思,为了拉自己下水,把自己最亲爱的女儿的搭了出来,这女儿,确定是亲生的? 薛老太太安排的妥妥当当,冷翠杉虽然一万个不愿意,但实在是找不到可以反驳的理由。在这如春的季节里,额上都冒出了一层薄汗。 不让查,这显然是说不通的。让查,这万一查出点什么…… 冷翠杉越想,越觉得心里没底。一子错满盘皆输,她突然有种心慌意乱的感觉,不但不敢看薛老太太的眼睛,甚至不敢去看薛明繁。 夜渐渐深了,可薛老太太不但没有回去休息的打算,反倒是让丫头将隔壁的房间收拾下,打算就在这里等着了。 “老太太。”冷翠杉小心翼翼的劝着:“太晚了,您先回去休息吧……” 不待冷翠杉说完,薛老太太便板着脸打断了:“不用,我虽然老了,但这点夜还是能熬得。这事情一定要查个清楚,不然的话,以后这个家,还不乱了套。今天是五丫头,明天呢,谁知道有没有打我这个老太婆的主意。谁知道有没有人,会打老爷们的主意。” 内宅的争风吃醋,妯娌间的吵吵闹闹,这薛老太太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无伤大雅。 但下毒,可就是完全的两回事情了。 春儿手脚灵快的,很快便带着几个丫头将紫香阁的房间都搜了一遍,包括薛明繁的屋子也不例外。虽然没搜出什么跟断崖草有关的东西,但是意外的,却在她柜子最底层,翻出了一件男人的衣服。 姑娘的闺房里翻出男人的衣服,这可是件不得了的事情,这要是传了出去,薛明繁的名声就算是彻底的败了,这辈子都别想嫁人了。而且,连带着薛家的几个女孩儿,都会受到连累,这要是在礼法严格的家族,甚至是要被浸猪笼的事情。 薛明繁看着春儿翻出来的男子衣服,本来就一片苍白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她都病糊涂了,刚才春儿翻衣橱的时候,甚至于没想到里面还藏着见不得人的东西。而她的丫头心知肚明的站在旁边,却在薛老太太的威严下,什么话都不敢说。 当然她说了也没用,老太太今晚是铁了心要在府里立立规矩的,彻查有人给薛明繁下毒这事情,当然是明面上的理由。 但是这一搜查,她心里也有数,肯定能搜出些平时藏着掖着的事情,这些事都是管也可,不管也可,通常,她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 老太太拿着春儿送过来的衣服,脸色铁青,看了薛明繁一眼,却还是将怒斥的话咽了下去。 这会儿薛明繁确实是病的难看,她也不想逼人太甚。但是这事情,也不可能就这么翻过去了。 想着,薛老太太又冷冷看了冷翠杉一眼,面色阴沉。 女孩子没有教养,品行出了差错,不用怪别人,首当其中便是母亲的责任。虽然说也有教养嬷嬷,但是大家都知道,脾气好的女孩儿,嬷嬷还能教着点,像是薛明繁这样的,根本不会将下人放在眼里。 冷翠杉现在才是真正的一个头两个大,看着那件刺眼的男人衣服,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对薛老太太这个眼神,有些腿发软的感觉。 有心想要好好地斥责薛明繁一顿,但是自家女儿的脸色现在又实在是太差,冷翠杉心中有些不忍。而更糟糕的是,她现在还完全不知道,万一这事情曝光了,她要怎么跟薛明繁解释。 薛明繁毕竟是个女儿家,这衣服也只是她偶尔一时大胆,叫小厮弄了套男装,偷偷摸摸的混出去玩了半天。然后便压在了箱底。不是她不谨慎,只是再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的房间会被人翻查。 薛老太太哼了一声,一句话都没说,甩手便去了隔壁房间,留下薛明繁愣了许久,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哭,更难受,想吐又吐不出来。 冷翠杉看着女儿这样子,连忙几步上前去扶了她,又是心疼又是着急的给她拍着背,本来想责怪的话,根本也说不出来。 薛明繁干呕了几声,纤细的手指紧紧的抓着床边,恨道:“查,让老太太仔仔细细的查,一个地方也别放过。我倒要知道,到底是谁这么害我,我饶不了她。” 薛明繁眼中,露出浓浓的恨意,通常跟着女儿同仇敌忾的冷翠杉,却一反常态的沉着脸。 “你也给我少说两句。”冷翠杉咬牙低声道:“你难道看不出来吗,老太太来,也不是给你出气的。更何况你还……还被她抓着了这丢人的事情,现在开始,无论发生了什么,只装委屈就行,什么都别说,就算是有人害你,你也要装的大度,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害你,不是为了帮你?” “我?”薛明繁觉得中毒的一定不是自己,而是自己的娘:“娘,你觉得把我弄成这个样子的人,是为了我好?” ☆、第四十四章 倒霉的一定不是一个人 薛明繁觉得说不定不仅仅是自己病了,娘也病了,要不然的话,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冷翠杉张了张嘴,面对女儿的疑问,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 深深吸了口气,冷翠杉狠狠心道:“那你总该相信,娘是为你好的吧。” “娘自然是为我好了的。”薛明繁半点也没有犹豫,反倒是觉得冷翠杉这话奇怪:“娘,你为什么这么问?” 如果说在薛家,薛明繁唯一可以绝对信任的人,那就是冷翠杉了。虽然说母女相依为命有些夸张了,但是因为冷翠杉就这么一个女儿,所以她是唯一一心一意对薛明繁好的人,而薛明繁,也是她唯一的指望。 所以薛明繁就算平日里不怎么用脑子,这一点还是不用犹豫便明白的。 “你知道娘是为了你好就好。”冷翠杉叹了口气,见老太太的丫鬟都跟着去了隔壁,压低了嗓门道:“那你就听娘的,无论一会儿发生了什么事情,都要冷静。娘有些事情没告诉你,但那也是为你好,等到老太太走了后,再仔细跟你说。” 薛明繁虽然心里觉得奇怪,但一时也没多心,有些纳闷的点了点头。 冷翠杉看着薛明繁一脸懵懂的点头样子,依旧没觉得放心多少,但是这会儿虽然屋子里没有别人,但老太太就在隔壁,外面人来人往的,肯定不是说话的好时机。万一隔墙有耳被听见一句半句,那可就糟糕了。 此时,隔壁的房间里,春儿在榻上铺了厚厚的毯子,老太太歪在上面,半眯着眼睛,面色沉静似水。 春儿站在老太太旁边,低声的道:“老太太,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您可都别往心里去,别人不尊重,反倒是叫您气坏了身体,没有这个道理呀。” 薛老太太眯着眼睛哼了一声:“你觉得,会发生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但总觉得……”春儿顿了顿,还是老实道:“总觉得三夫人怪怪的。” 春儿之所以能被老太太喜欢,常年跟在身边,虽是个丫鬟却没人敢看不起,自然是聪明伶俐的,心思灵活,眼神犀利。刚才冷翠杉那有些不寻常的眼神和表情,虽然很快就调整正常了,却还是没有逃过她的眼睛。 只是怀疑三夫人这心思,就算是她有,老太太不问,她也是不能说的。 “恩。”薛老太太不置可否的恩一声,却转头看向楚灵风:“灵风,你说说看。” 楚灵风本来并不想搀和这事情,刚才在确定不用自己帮忙之后,便想告辞回小山居。但是只刚开了口,便被薛老太太留了下来,也不知道是存了让她看热闹的心里,还是看她热闹的心里。 这时候,被薛老太太一问,楚灵风想了想,道:“我也觉得三夫人有古怪。她大半夜的喊我来给五小姐问诊,但是我来了之后,告诉了她这断崖草的危害,她似乎又觉得我大惊小怪,有点想赶我走的意思。跟开始的心急火燎反差太大。我本来以为,三夫人这么疼爱五小姐,还不得恨不得将下毒之人抓出来五马分尸才解心头之恨,没想到,却能这么冷静。” 而如果说冷翠杉是个一贯冷静的,那还罢了。可她偏偏是爆竹一般一点就炸的性子。所以这会儿的冷静,反倒是叫人不得不怀疑。 其实,冷翠杉在看见春儿的一瞬间,就有种想拦着不让她们进门的冲动。只是从春儿出现的时候,一步一步,事情的发展,就已经由不得她了。 热闹的事情终于发生了,过了小半个时辰,出去搜查的两个嬷嬷陆续回来了,去小山居的无功而返,什么也没查到。 而因为小山居一贯人少,所以查起来也很快。 楚灵风倒是有一大箱从娘家带来的各种药材,但是薛明扬都打开摆了出来,其中大部分都是小瓶装的液体,再来是各种药丸米分末,晒干的药草也有少量,虽然说连名字都没有一个根本弄不清楚是做什么的,但却显然没有什么长的和楚灵风形容的断崖草相似的东西。 听嬷嬷说完小山居的情况,薛老太太只是点了点头,并不觉得有什么意外,也没有说什么。让她继续去查,按着顺序来,先去大夫人夏美雪的院子,之后,再是二夫人。夫人查完,再查小姐,去搜查的时候一个个的看好门,别将动静闹的太大,叫她们互相之间有了准备。 看来今天晚上,老太太是铁了心的要好好的整理一下薛家的内宅,给大家立一立规矩了。 楚灵风有些同情的看了一眼隔壁,薛明繁的屋子里搜出了男人的衣服,那其他夫人小姐的房里呢,就当真一点违禁的东西都没有? 未必,只怕是在这样的突击检查中,没人能够完全清清白白,多多少少会有些平日里藏着掖着的暴露出来。老太太以前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说不定就会杀一儆百。 而不用说,大家对老太太是敢怒不敢言的,因此所有的怨恨,都会落在挑起这事情,直接连累了大家的冷翠杉身上。 冷翠杉一贯恃宠而骄,在府里得罪的人就不少,这一来,只怕是真的要成为全府公敌了。 只是叫人意外的是,去三夫人翠明园的尤嬷嬷没有一时也回来了,脚步匆匆,神色古怪。 冷翠杉一直在薛明繁的房间门口守着,面色凝重的望着外面,一见尤嬷嬷回来,当下便开口想喊。但是刚想开口,看见了她投过来一个有些异样的眼神,一颗心便沉沉的落了下去。 千算万算,她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没想到今晚上自己的院子会被人搜查,因此根本就没有将东西放起来。而刚才老太太带的人一直都在院子里站着,她也没有任何机会叫人回去报信。 本来,这件事情的苦主是自己的女儿,最不可能有嫌疑的人就是自己。可如今,要是在她屋子里翻出断崖草,她便是身上长了一千张嘴,也说清楚了。 ☆、第四十五章 众叛亲离 但事情并不是担心就不会出现,正如薛明繁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屋子会被搜查一般,所以也没有早早将男衫处理掉,冷翠杉也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的屋子今天会被人检查,因此没用完的断崖草并没有藏得太严实,而是用纸包裹着,放在她上了锁的小柜子里。 那本来也是没人动的地方,别说外人,就算是自己屋里的丫鬟一年也开不了两回。她本来还想着,明天随便丢在什么地方叫人弄出府里,这事情也就算是神不知鬼不觉了。 果然,不过几句话的功夫,春儿匆匆从隔壁出来,正和冷翠杉的目光撞上。 冷翠杉目光中的惊慌失措在那一刹那无可遁形,春儿心里有些诧异,还有些不可思议。 不过这一切她自然不会表现出来,淡淡道:“三夫人,老太太请你过去一下。” 冷翠杉心里有数,知道这一趟是跑不了了,虽然一万个不想去,但还是不得不咬着牙应了声。 硬着头皮进了屋子,冷翠杉一时间有些不敢看薛老太太的脸,从来在老太太面前趾高气昂的她,这一回终于软了下来。 “老太太。”冷翠杉进了门走了几步便停下了,低声道:“您喊我……有事么?” “有事么?”薛老太太哼了一声,抬手从桌上拿起纸包,劈头盖脸的砸在冷翠杉脸上:“难怪不想让我去查,原来是贼喊捉贼。这是从你房间里搜出来的,你怎么解释?” 纸包落在冷翠杉身前,散了开,里面是两株白绒绒的草,根须俱全,上面还各有一朵干花。楚灵风鉴定过了,是断崖草无疑。 冷翠杉心里一慌,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老太太,这,这怎么可能,一定是有人想陷害我。明繁是我的女儿啊,我怎么可能害她呢?” 在她屋里找到断崖草,如今可算是证据确凿了,她唯一可以一口咬死的,就是薛明繁是她女儿。 但薛明繁是她女儿,不代表她没有下毒的动机。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一个做娘的,为了陷害别人,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能下的了手,这该是多心狠手辣。而且看刚才薛明繁的表现,她估计还不知道这事情,还真的一心一意的以为是楚灵风下的手。 薛老太太通常都是凡事都往坏处想的,更何况是面对自己不喜欢的冷翠杉,更是什么恶毒想什么,什么糟糕想什么。 这会儿,看着冷翠杉从来没有那么利落在往自己面前一跪,冷笑一声,吩咐丫鬟:“去,给我把老爷叫来,这事情大,我老太太虽然能做主,但可别让人觉得我是有意为难谁。” 丫鬟应了一声去了,这么晚了,薛朗肯定已经休息了,薛府里,也只有老太爷老太太能使唤的动了。 一听薛老太太要去喊薛朗,冷翠杉愣了愣,连忙的一把拽住丫头,道:“不要。” “不要?”薛老太太挑了挑眉:“你有什么资格说不要。怎么,你做了这事情,难道还指望我给你瞒着掖着?” “不,不是,老太太,您听我说,我真的是被人陷害的。”冷翠杉有点语无伦次:“明繁是我的心肝是我的命,我就是自己不要命了,也不会伤害她啊。而且,我,我又怎么可能把这东西放在自己屋子里呢,一定是有人,对,就是大少奶奶,说不定就是她做的。” 楚灵风站在一旁,有些好笑。自己什么都没做,这怎么又扯上关系了。 连薛老太太这回都觉得可笑,感叹了一声:“冷翠杉啊冷翠杉,有时候我真不知道,老爷喜欢你什么,除了一张脸,你在薛家这些年,靠的还有什么。” 只有脸,但是完全没脑袋,自家的儿子简直是瞎了眼睛,竟然一直宠着这么个侧室。薛老太太在开始的暴怒之后,心里竟然涌上点快意。 今天这事情好,正好可以叫薛朗看看,他一直宠着无法无天的女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而一旦失了薛朗的宠爱,只有一个女儿的冷翠杉在薛府里,就再也没有出头之日了。 冷翠杉死死揪着丫鬟的手不放,她不怕得罪老太太,但是怕让薛朗冷了心。在薛家这么多年,她比谁都清楚,一个没有儿子撑腰,没有娘家撑腰的女人,一旦失了丈夫的宠爱,那等于所有的好日子都到头了,再不会有人将她当做一回事。 而她已经不年轻了,即使平日保养的再仔细,却也是生了一个孩子,到了中年的女人了,跟那十七八岁的女孩子再无法相比,一旦失了薛朗的心,再想挽回,可就难了。 薛老太太使了个颜色,丫头没管冷翠杉,硬是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快步去了。 冷翠杉一下子瘫倒在地上,还没再说什么,却听隔壁房间里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似乎是砸碎了什么茶杯茶碗。 踉踉跄跄的脚步从隔壁传过来,薛明繁扶着丫鬟出现在门口,她本就娇弱,被这上吐下泻的折磨了一晚上,这会儿更是脸色惨白惨白,看着很是憔悴。 两个房间是紧挨着的,她自然心里也是一直悬挂着,因此叫小丫头凑在门口偷偷的听,当听到在翠明园里搜出了断崖草的时候,整个人一下子惊呆了,随即便再忍不住的,挣扎着下了床。 “你,你来干什么,怎么不回去躺着。”冷翠杉有些慌张的擦了擦眼睛,站起来上去扶住薛明繁。 却不料薛明繁一下子甩开了她的胳膊,定定的看着她:“娘,为什么会在你的屋子里搜到断崖草,为什么你不让人查,是不是你下的毒,我是你女儿啊,你连我都……” 薛明繁这会儿确实是可怜,她想想刚才冷翠杉的话,就算是脑子转不快也明白了,刚才薛老太太派人去搜翠明园的时候,冷翠杉便知道了,因此拉着自己的手让自己相信她。但这事情,叫她怎么相信。 望着女儿看自己的眼神,冷翠杉一颗心从里凉到外,却又像是油煎一般。 ☆、第四十六章 赌注太大 一时间,屋子里只听见冷翠杉和薛明繁的声音,楚灵风默默的往后退了一步,低声道:“老太太,一会儿老爷要来,我就先回去了。若是有什么事情,您再让丫鬟来叫我。” 要都是丫鬟婆子,也就罢了。但是年轻媳妇半夜见公公,这就有些不好了,还是得避嫌。薛老太太倒是也明白,略想了想:“行了,你去休息吧。估摸着,今晚也没什么大事儿了。” 虽然搜查行动还在继续,但是对薛老太太而言,今晚上要找的正主已经找到了。剩下的,不过是被顺带出来的小鱼小虾罢了。楚灵风再在这里杵着,确实是没什么意思了。 而怎么处置冷翠杉这事情,也轮不到楚灵风做主说话,甚至于,她都不想开口。叫薛朗来,正是打算一股脑的丢给他,倒是要看看,自己最宠爱的是这么一个女人,他会有什么反应。 薛老太太点了头,楚灵风便麻利的告退了。她可不想搅在这一团浑水里。而且,要是不出意外,这事情,还吗么轻易便能结束。 好在冷翠杉这会儿已经自顾不暇,没有精力再去管楚灵风了,虽然她咬定是被人陷害,但这事情也不是空口白话说说就行的,别人都没问,薛明繁先提出了疑问。 楚灵风一个新媳妇初来乍到,怎么可能有本事将一包药草放进冷翠杉的房间,还放进了柜子。无论是自己去做还是买通丫鬟,这都是万万说不过去的。 楚灵风没管那么多,给薛老太太请安后,带着小甜便回了小山居。 小甜觉得今晚上自己是见世面长见识了,出了院子门,便摇了摇头叹道:“都说虎毒不食子,真没想到,三夫人是这么狠心的一个女人。” 想想,有些后怕的道:“还好小姐当时喊了春儿姑娘一起,要不然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要是没个有分量的人证,一个是小姐,一个是三夫人,大家肯定会站在三夫人那一边。” 一个娘亲的身份,在很多时候,是一个足够重的份量。一句话便能堵的你无法反驳。 楚灵风笑了笑:“从冷翠杉叫我去给薛明繁问诊开始,我便觉得事情不对,不过那时,我还没把事情想的那么复杂。” “有多复杂?”小甜愣了愣:“小姐是说,三夫人为了报复您,竟然连五小姐也瞒着吗?这好像是有点……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有点夸张了吧。小姐毕竟刚到薛府,就算是她看不顺眼,也没有恨到这份上吧。” 杀敌一万自损八千,这牺牲值不值得? “就是因为她对我不会恨到这份上,所以我才说,这事情复杂了。”楚灵风道:“这一局,三夫人下的赌注太大,若目标仅仅是我,那也未免小题大做。我相信她在薛家这些年,就算性子急,也不是个那么冲动的人。” 若是这么冲动,目光短浅,即便薛朗宠爱,楚灵风也不觉得她能走到如今地步。 小甜被楚灵风说的一惊,悚然道:“那三夫人还想做什么,小姐,你越说,我越觉得恐怖了。” 楚灵风摇了摇头,没说话。一时间,她也没想明白。 房间里的灯还亮着,显然薛明扬还没休息正等着她,几个丫头正收整着什么,可见刚才的搜查也是真的搜查,虽然没搜出什么,过程估计也是鸡飞狗跳的。 “回来了?”薛明扬在看见楚灵风进来之后,明显有些意外,却又有点松了口气:“老太太,没难为你吧。” “老太太难为我做什么?”楚灵风笑了笑,将晚上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摇了摇头,一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不过三夫人今晚上的日子怕是没那么好过了,这会儿,估计公公也去了,我就先回来了,不凑热闹了。” 凑热闹不是什么好事儿,要是碰着机会落井下石也就罢了,要不然的话,可能会被无辜牵连。 薛明扬也颇以为然,当下让人关了小山居的门,叫丫鬟们将翻乱的东西略收拾了下,大家休息。左右和他们无关,等着明天看结果就好。 既然薛明扬说了休息,大家虽然心里嘀咕,却也都各自去休息。小甜有些犹犹豫豫得,也被楚灵风给赶了回去。 她知道小甜在纠结什么,但是,薛明扬是她相公,这是明媒正娶,理直气壮地事情,薛明扬要去睡书房她不能留,难道要睡卧室,她还能赶吗? 关了门转身的时候,薛明扬已经解了外衫打算休息了,抬眼看她一眼,眼中带着点笑,拍了拍身边的床:“娘子,早些休息,我觉得明日,怕是还有的要累呢。” 楚灵风看着自家坐在床边等着她的相公,突然觉得第一次的同床共枕是如此的……平静。 或许因为这是件理所当然的事情,或许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又或者,薛明扬此时无论表情还是动作都太没有侵略性,所以叫楚灵风觉得,今晚上的休息,真的是单纯的休息。 那么大的床,一个人睡和两个人睡,其实也没什么差别。 当下,楚灵风也不扭捏,脱了外衫上床,在里侧躺下。 气候适中,床上只有一床薄被,搭着肚子就行。 躺下后,只觉得身边的床垫往下一陷,不用看,是薛明扬也上了床。楚灵风看着屋顶,闭上眼睛,随即又睁开。 虽然说是大被同眠纯聊天,但是身边陌生的男性气息,还是叫楚灵风在一瞬间有些失神,身体也有些僵硬,身体绷得笔直,两手放在胸前,不知道什么姿势才好。 这时候男人便明显要占优势的多,薛明扬也仰面躺着,但却舒服的舒展开身子,两手垫在脑袋下,吐出口气后,侧过头来看楚灵风,然后忍不住的,轻笑了一声。 听到薛明扬的笑声,楚灵风更觉得郁闷了,绷了一会儿,卸下身上的力气,感觉到视线仍然停留在自己的脸上,不由的也转头过去。 “相公还不是休息吗?”楚灵风的最近一点紧张在薛明扬的视线中消失殆尽,心中涌上点不悦。她明白薛明扬并没有洞房花烛的打算,老实说,他的身体也不太适合,那还做这幅样子干什么,逗她有意思吗? ☆、第四十七章 夜无声 烛火已经熄了,屋子里只剩下窗外月光倾进淡淡的光,即使是正对着,也只能隐约的看见彼此。 “只是在想今天的事情,总觉得有些奇怪。”薛明扬的声音在昏暗中,不紧不慢,好像真是夫妻两人在闲话家常,说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恩,是很奇怪。”楚灵风应了声:“我也觉得不对劲,三夫人这么可着劲儿的折腾,只为了对付我,坦白说,我可没那么大的面子。那不是为了我对付我,是为了对付谁呢,只有相公你了,无论如何,嫡子嫡孙,这地位也是叫无数人眼红的。” 薛明扬笑了声:”嫡子嫡孙,娘子抬举了。” 薛家的嫡子嫡孙,按理说,应该是无论到哪里,都叫人羡慕的一个身份。可是事实上,说出来,却只是一个笑话。 楚灵风无声的笑了下:“不是抬举,只是说一个事实罢了。但三夫人只有一个女儿,又没有儿子,她费那么大的劲儿对付你,似乎没有必要。” 无论谁做什么,总是有原因有目的的。冷翠杉连自己女儿都搭上了,可算是下了血本,只为给她找点不是,有些说不过去。因为她在薛府的日子过得已经够滋润了,而把楚灵风甚至薛明扬给整垮了,对她也不会再有什么更大的好处。 “你这么说,倒是有道理。”薛明扬想了想:“那你觉得,这事情,还有什么内情。” 楚灵风不知道薛明扬是真的想不出来,还是想听听她的说法。不过也不含糊的便道:“通常在这种情况下,我会怀疑那个受益最大的人,因为谁都不傻,没人愿意给别人做嫁衣裳。” 当然,因为谁都会怀疑受益最大的那个人,所以有人故意陷害,这也不是不可能。 楚灵风脑中有些什么念头闪了闪,侧过身子:“当然,我们也可以怀疑我们需要怀疑的那个人。” 夜色减深,两人说着话,慢慢地睡去。谁也没想到,本来应该是剑拔弩张,至少是尴尬的一个夜晚,竟然这么的温和。 果然第二日一早,便又爆出了个新的消息,这消息,叫薛府上上下下的人,都吃了一惊,但是细想想,好像又理所当然,恍然大悟。 薛明扬和楚灵风一夜好梦,第二日一早起来,真像是新婚燕尔一般的,你关心我一句,我关心你一句。薛明扬甚至还从丫鬟手里接过簪子,替楚灵风插在了发髻上。 楚灵风自从进了薛家,便梳了妇人的发髻,此时鬓上插着几只精细的簪子,流苏垂在脸侧。微闪的光芒映衬的肌肤如玉,娇美似花。 小甜从外头进来,抬起袖子来擦了擦眼睛,觉得自己一定眼花了。 她们家小姐是年轻貌美的新媳妇,这她是知道的。姑爷也是玉树临风,英俊潇洒,这她也知道。但是这两人虽然新婚燕尔,却并不是恩爱夫妻啊,这如今是一副什么场景,难道昨晚上…… 小甜脸上一红,眼睛忍不住的往室内瞄了一下,据说洞房花烛夜,被子上会留下点什么,不过随即被楚灵风咳了一声,慌忙收回了视线。 “天气很热吗,你脸红什么?”楚灵风起身,转头看了小甜一眼,回身替薛明扬整了整衣领:“姑爷的早饭,准备好了么。我昨天嘱咐你的,有没有跟厨房说。” “说了,说了。”小甜忙道:“今天一大早我就去跟厨房打了招呼,云嬷嬷很是重视,当下就安排了人负责。这不,已经送来了。” “送来了什么?”薛明扬有些奇怪,看着果然有厨房的丫头拎着食盒跟在后面,向他福了福后,便在外间将早膳摆出来。 大多是常年的饮食,只是比自己以前一个人的时候丰富些罢了。但是有一碗白粥,似乎不是薛府常见的早膳。 薛明扬狐疑的将白粥端起来闻了闻,并没有什么难闻的味道,但是显然也不仅仅是一碗白粥那么简单,夹杂着一种说不出的香味,那香味,还有些药的味道。 楚灵风挥了挥手让小丫头推下去,自己接过白粥来放在鼻子边闻了闻,点头道:“做的不错,用的料也都好,看来云嬷嬷是上了心的。相公,以后每日早饭前,先喝一碗药膳,是我吩咐了厨房做的,替你调理身子的。” 薛明扬昨晚上没见楚灵风吩咐小甜准备药膳,完全不知道这事情,因此有些奇怪,用勺子在里面捞了捞,也没捞出什么东西来,不由的道:“这是什么药膳。” “自己配的,没起名字。”楚灵风坦然道:“一般来说,姑娘喝了可以排毒养颜,男人喝了,也差不多的功效。不过这是药膳不是药,用的都是非常温和的材料,所以不会有立竿见影的效果,而是非常缓慢的调理身体。” 如果薛明扬注定要毒发,这药膳不能救回他的命,但长期服食,却可以将毒发的时间往后延迟。 看着薛明扬明白的神情,楚灵风道:“昨晚那事情,不是一朝一夕。我要好好的研究一番,也要去找些医书看看。不过相公放心,我会放在心上的。”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楚灵风可不想年纪轻轻就做了寡妇,而且给孕中的孩子下毒,如此恶毒的事情,也实在令人不齿。 薛明扬从小便知道自己的身体,不接受的如今也接受了,看起来,倒是比楚灵风还要坦然一些,只是也不想拂了她的好意,几口将药膳喝了,道:“那就要娘子多费心了。” 小甜见楚灵风和薛明扬两人十分和谐的一同起身,一同洗漱,一同坐下吃早膳,还你给我夹个包子我给你盛碗粥的,只觉得心底深处那个一直害怕他们打起来的担忧消散了不少,有些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食不言,寝不语,直到饭吃的差不多了,楚灵风才道:“对了,早上有听到什么消息没有,昨晚上的事情,如何了?” 小甜在楚灵风面前,一贯是自在的。但是今天因为薛明扬在,所以有点拘谨,有话也没敢多说。直到她问起,这才道:“小姐,昨晚上倒是没什么新鲜。太太小姐们的屋子都搜了一遍,事儿也有,但没什么厉害的。但是今天早上,大家都洗漱顺便补个觉了,却出了个大事。” ☆、第四十八章 大鱼 楚灵风眯了眯眼:“咦,什么事儿,是不是又有谁倒霉了,说来听听,正好下饭。” 薛明扬别看身体不好,年轻小伙子吃的可不少,一笼包子半笼蒸饺一碗粥下了肚,这会儿正悠哉悠哉的喝汤,一副斯斯文文很有家教的样子。 听到楚灵风这话,他撑不住笑了下。自家这娘子,还真是和旁家的姑娘不太一样。虽说这看热闹的不嫌事大,但表面功夫至少要做做吧。又是新进门的媳妇,要是搁在别人身上,无论谁倒霉,都一定会做出担心的样子来,说两句安慰的话,这等着热闹下饭的,还真是头一个。 不过小甜显然是很习惯了,看了眼薛明扬见他也没反对,便道:“小姐您知道,虽然说这家里的内宅是薛老太太当家说了算,但是这么大一家子,零零碎碎的多,老太太一个人也不可能都顾的上。而太太又常年不管事,因此,很多事情都是二夫人和三夫人分着在管。” 这楚灵风是知道的,这么一大家子,事儿可不会少。只不过一般人家都是老太太带着大媳妇儿管理,而他们家呢,薛明扬的母亲半点事情也不过问,因此便都落在了下面两个侧室身上。 昨晚上冷翠杉那么闹了一场,虽然不知道怎么处理,但估计一时不会再叫她管什么事情了。因此,估计要更倚重二夫人了吧。 “昨晚上小姐回来没多会儿,老爷便去了,虽然我没见着,但据说闹得那叫一个欢啊……”小甜抿嘴笑了笑,有点忍不住的幸灾乐祸:“据说老爷看着五小姐的样子,当即就抬手要打三夫人,但是三夫人又赌咒发誓说不是自己做的,反正闹了大半个晚上。最后将三夫人关了禁闭,五小姐也是,让她们两人这三个月都不许出门,只在自己房间里抄写佛经静一静心。外面的丫鬟婆子一概也都严厉的吩咐了,谁敢通融,被发现了直接发卖了。” “恩。”楚灵风点了点头:“这挺好的,至少能安稳几个月了。” 虽然后面几个月正常来说她会跟薛明扬出门不在薛家,但是自己婆婆还在府里,而且,谁知道冷翠杉会在薛朗耳边吹什么枕头风呢。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今冷翠杉失宠,哪怕只是短时间的失宠,那也是件好事,能叫他们省点心。 楚灵风这话,薛明扬也深以为然,虽然他不害怕,但是总有人在背后挂念着你,时不时的给你挖个坑什么的,确实烦人。 “还不止呢。”小甜道:“就因为这个,一早上,薛老太太就叫丫鬟去找了二夫人,想把三夫人手上管的事情分一点叫她负责,谁知道丫鬟进了二夫人的院子后,在等着二夫人的时候,看见屋子边的一盆花有些歪了,那土也是新的,于是她手快,就想给重新种一下。谁知道……竟然从土里翻出个纸包来,等二夫人的人出来的上之后,已经来不及阻止了,那纸包里,竟然是满满一包的断崖草。” 楚灵风正吃完了喝杯茶消食呢,一听这话,不由的瞪大了眼睛,想要说什么,半响才道:“原来是这样。” 昨晚上她就翻来覆去的在想,为什么冷翠杉宁为什么会把自家女儿推出来受这个罪,就算是成功了,付出的也比收益多,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可这么一来,就明白了。 二夫人于珊娜,这可不是个最佳人选吗? 冷翠杉没有儿子,可于珊娜有,而且,薛府就薛明扬一个正室所出的嫡子,除了他,按资排辈,第二顺位的,就是于珊娜的儿子。所以冷翠杉没有跟薛明扬死磕到底的理由,但是于珊娜,理由却是充分的不能再充分。如果薛明扬彻底没了希望,那么他儿子,可就是家常妥妥的继承人。 这么一说,昨晚上说不通的地方,似乎也都能说的通了。而冷翠杉之所以连自己女儿都能牺牲,怕是于珊娜许了什么重酬给她,而她为了自己和女儿将来的长远利益,也就咬牙做了。 一大早这消息实在是有些劲爆,连薛明扬这对内宅之事不太懂的男人都不由的唏嘘不已,半响才道:“幸亏昨天你没独自前往,不然的话,冷翠杉想给你泼这盆污水实在是太容易了。到时候,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而这会儿,无论冷翠杉和于珊娜之间有什么勾搭,又或者反目成仇狗咬狗,都跟他们扯不上任何关系了,他们只要看戏就好。 抱着同样心里的主仆三人都觉得这事情实在是叫人心情愉快,确实下饭,于是连一早有事的薛明扬都没急着出门,而是也倒了杯花茶慢慢地喝,跟楚灵风两人和声细语的说着话,让站在远处不明真相的下人们看了,还真觉得是新婚燕尔,举案齐眉呢。 小甜犹豫了一会儿,这才疑惑道:“不过小姐,我有些奇怪,你说从三夫人房里搜到断崖草也就罢了,她那估计是没用完没来得及收。可为什么二夫人院子里也有,就算是要用这害五小姐,也多了些吧。又不是什么常用的东西,为什么要那么多。而且,出了事也不赶紧毁了。” 一把枯草而已,又不是什么销毁不掉的东西,碾碎了填灶里,难道还不好毁尸灭迹吗? 这话虽然是小甜问的,但是显然,薛明扬也有此疑惑,因此在小甜问完之后,也一起看向楚灵风。 于是,在两人求知的眼神中,楚灵风摸了摸下巴,老神在在的道:“因为断崖草,还有个不为人知的功效……而这东西又不好买,所以我估计,三夫人是没来得及,而二夫人,是舍不得。” 凡事都分三六九等,药草自然也一样。昨天从冷翠杉那里搜出来的断崖草楚灵风是看到了的,全须全尾,即使晒干了,也能看出是极好的成色,而只要是对断崖草药性足够了解的人就知道,这味药草除了单服可致人心慌呕吐外,还可以和一些旁的东西搭配,成为极佳的**物。 ☆、第四十九章 一网打尽 “**物?”这话让薛明扬很是意外了一下,小甜却是一下子红了脸,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叫一个姑娘家可说不出口,便是听了,也觉得害臊的慌。 楚灵风看着小甜好笑,挥了挥手:“行了,你先下去,我有话跟姑爷说。” 丫头一早起来,都是要先把自己的事情做好的,没抽着空是没有吃早饭的说法的。楚灵风不将小甜当丫鬟,院子门一关,没外人的时候,都是跟她一起吃的。但现在薛明扬在,显然就不行了。 小甜应了一声,虽然好奇,但还是给薛明扬福了福下去了。小脸蛋通红的,什么**物,小姐还真是百无禁忌。 小甜下去后,楚灵风这才笑道:“小丫头纯情的很,说着说着,还脸红了。” 楚灵风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叫薛明扬也不由的好笑道:“怎么,听娘子这口气,是过来人?” 虽然梳了妇人发髻,可薛明扬心里明白,自家娘子,这不还是个黄花闺女吗?比起她那小丫头,又能多少知道多少。昨晚刚躺上床的时候,那就是故作镇定,虽然装的还挺像,可紧张却是遮掩也遮掩不住的。在男女之事上,男人永远比女人要自在几分,这是天生的事情,谁也没有办法。 楚灵风知道薛明扬在打趣她,哼笑了一声:“但凡是和药物沾边的事情,我就敢说多少知道几分。何况**物,虽然用在歪处的时候确实不堪,但是在有些病症上,也是有很大药用的。比如说……” 楚灵风言尽于此,然后眼角含笑的看了薛明扬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薛明扬被这一眼看的心中一热,然后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竟然被新婚娘子调戏了。 相比楚灵风夫妻俩吃了早饭谈情说爱的,此时在福庆居里的气氛,可就不那么温馨了。 薛老太太只觉得头痛,昨晚上睡的晚,今天上午起了身,却连饭都没吃完,便听到了于珊娜的房里传来的消息。 于珊娜是继夏美雪之后薛家娶的第一个侧室,而且进了门,便紧跟着夏美雪后面生了个男孩儿,只比薛明扬小上一岁,早已经娶亲,连孩子都生了,如今被薛朗带在身边一起打理家里的生意,很是器重,俨然一副家族生意继承人的样子。 大宅门内,一向是母凭子贵,生了儿子儿子又争气,那当娘的,可还不挺直了腰杆吗?虽然她不是正室,儿子也不是嫡子,可这正室嫡子不争气啊,那么按资排辈下来,可不就轮到她了。 所以于珊娜在薛家行事,比起冷翠杉来,要慎重许多。昨晚上的突击搜查,也没从她哪里搜出什么不应该的东西来。 此时,于珊娜正在福庆居的厅里站着,薛老太太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从土里挖出来的纸包,纸包是打开的,里面昨晚上大家都见着的断崖草。白色毛茸茸的,厚厚的一包估计足有十几株。 薛老太太敲了敲桌子,看着堂中站着的于珊娜:“你给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的院子里,会有断崖草?还埋在花盆底下,藏着掖着的。” 站在一旁的,还有冷翠杉,本来她是被薛老太太关了禁闭的,早上出了这事情才被喊了出来,两人对质下。 毕竟,昨天只是从冷翠杉的屋子里搜出了东西,因此大家都觉得这事情一定就是冷翠杉贼喊捉贼了。可今天却又起了变化,又从于珊娜的院子里也搜出了断崖草,还是特意藏着的,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于珊娜和冷翠杉,虽然没有什么明显的矛盾,但是同在一屋伺候一个男人,这也不可能是真和睦。所以要说于珊娜下的手,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特别是因为薛明繁大小姐脾气,平日里对说说话都趾高气昂的,要说于珊娜给薛明繁下了药,再来个一石二鸟,害着谁是谁,这也说得过去。 于珊娜也算是伶牙俐齿的,但是这会儿看着桌上的断崖草,还真是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除了一句不是我做的,竟是再说不出什么理由。 当下,厅里一阵寂静,于珊娜支支吾吾了半天什么也没说出来,然后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冷翠杉,两人对视,表情都有些微妙,然后又都扭过了头去。 但就这一眼,却就叫薛老太太看出了不妥。 话说回来,此时这么安静,这已经不妥了。要是按照常规,这会儿还不闹得不可开交,冷翠杉一听着于珊娜院子找出了断崖草,还不得扑上去咬她?怎么可能一言不发呢? 和平共处,这只是在无事时候的表象。一旦有了机会,你咬我我咬你,这才是正常现象啊。 薛老太太看着厅中沉默的于珊娜,当即就把茶碗往桌子上一敲,冷笑了一声:“看来,是有人觉得我老了,不中用了,可以不当一回事了。” 薛老太太这回,是真的心里火了,她也是在宅门里斗了一辈子的,其中的弯弯绕能不比楚灵风清楚,楚灵风都能想明白的事情,她就算当局者迷,到了这会儿,也就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就更生气,薛府后宅还是她管呢,在她眼皮子低下做这种事情,明显是不将她放在眼里啊。 薛老太太站起身,看了看站在厅中的于珊娜,又看了看低头在一旁的冷翠杉,冷冷的道:“毒害五小姐,这事情可不小,既然现在我还说话还有人听,那我就得管。于氏冷氏,既然从你们的屋子里搜到了断崖草,那这事情,就一定与你们其中一人有关,现在开始,给我分别关进家里的两个佛堂,把垫子椅子都撤了,每日只许送白水馒头,都给我好好的反思反思,什么时候谁想明白了,觉得有话说了,再来找我。” 薛老太太此话一出,两人的脸色都刷的白了。 这事情不能说,可是不说,看薛老太太的样子,竟是打算一查到底了。 薛老太太说完,摆了摆手,叫身边的嬷嬷便去拖人,半点也不手软。 ☆、第五十章 浑水摸鱼 于珊娜冷翠杉都是从小没吃过苦的,想想老太太刚才说的,佛堂里连个垫子都不给留下,还只给白水馒头,一时间,求饶不停。 但老太太却半点不为所动,看这堂下闹成一团,冷冷道:“你们都给我听着,这事情没水落石出前,两位太太一步也不许离开佛堂。要是谁敢多说一句,多给一点,我饶不了他。要是有老爷少爷小姐来问,都叫他们来找我。” 薛老太太发威,在薛家还是相当有力量的。除非薛老爷子出来,要不然的话,便是当家人薛朗,也不敢对自己的母亲说什么。为了两个侧室和母亲顶嘴,那更是千夫所指的事情。 而薛老爷子的年纪大了,早已经不太管事,最多是方向性的大问题指点一二,其余的,早就已经交到了儿子手上。更别说内宅的事情,更是不会过问的。 薛老太太身边的几个嬷嬷都是五大三粗的,力气那叫一个大,既然老太太开口发了话,便一个个毫不客气的上去,扯着冷翠杉和于珊娜往外走,那两个娇滴滴的贵妇人此时是真慌了,但是除了哭哭啼啼,却也没有更多的办法。 楚灵风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薛明扬已经出门了,她正拿着一篮子鲜花,一朵朵的往竹簸箕放,这是早上荣升刚送来的,说是今年第一茬的春海棠,朵朵饱满娇艳,叫人看着便心喜。 “怎么,都关起来了?”楚灵风的心思都在手中的海棠花上,有些漫不经心的道:“没想到老太太这回这么狠,我估摸着,她对她们也是早不满意,只是一直没找到这么好的机会罢了。” 婆婆折腾媳妇不难,难的是,要名正言顺,叫那些个想求情的人,没理由说出求情的话来。 “是啊。”小甜也站在一边帮着翻拣:“不过这样的话,咱们总能安静两天了吧。不管这事情到底是二夫人做的,还是三夫人做的,总跟咱们没关系,再过几天,小姐就跟姑爷去阳州了,那就更搀和不上了。” “你想的美。”楚灵风在上风处摆了个香薰小炉子,用小扇子扇着风:“这几天,不但不会安静,而且会更闹腾。二夫人三夫人是进去了,但五小姐还在外头呢,二夫人也有儿有女,都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娘在佛堂里关着的。” 冷翠杉只有一个女儿,但是于珊娜却有一儿一女,女儿薛明珠也就罢了,她那儿子薛明盛,却正是薛朗最喜欢的一个儿子,相当说的上话。而且,因为薛明扬的关系,无论是内是外,很多人都觉得,薛明盛才是薛家的继承人。 薛老太太对这个孙子也还行,但也只是行而已,老太太正统惯了,在心里还是觉得正室嫡子才该是家族继承人,侧室生的,都上不了台面。只是没办法因为夏美雪实在是入不了她的眼,却又因为种种休不掉,没办法,只得对薛朗对薛明盛的器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无论如何,薛家总是得有子孙出来撑着家业啊。 小甜想了想,又有些愁道:“也对啊,小姐你说的也有道理。那可怎么办,我还想着能过两天安稳日子呢。” “既然进了薛家,我就没指望过能安稳过日子。”楚灵风不在意的道:“乱了才好,不管二夫人三夫人,二少爷五小姐,在这里安身立命,就难有干净的。不把水搅浑,怎么能摸到鱼……” 与其等到别人看她不顺眼了下手,被动防备。倒不如主动些,先下手为强。 见自家小姐毫不在意,小甜只想叹气:“可我们也在这浑水里啊,还没依没靠的,小姐,我怕会惹火烧身的。” “放心吧。”楚灵风拍了拍小甜的肩膀:“火烧起来,咱们就走。总归过不了几天,咱们就要去阳州,二夫人三夫人她们都是困在宅子里的,等缓过神来,已经晚了。” 去一个毫无根基的地方把薛家的生意做起来,这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等她回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那时候,说不定一切都不一样了。 楚灵风并不将这当做太严重的事情,毕竟直到现在为止,这事情跟她还没有什么关系,她只是个被冷翠杉找去给薛明繁问诊的人罢了,随后就把自己摘了出来,无论受害人还是凶手,都不是她。 就在楚灵风在小山居里慢悠悠晒着干花的时候,于珊娜和冷翠杉被关佛堂的消息,已经以极快的速度在薛家传了开来。 而这会儿,薛明盛和薛朗外出谈生意还没回来,薛明繁一身病痛吃了药还在休息,对自己的娘,也有些怨恨,因此一时也不想理会。 唯一另一个有利害关系的,便是于珊娜的女儿薛明珠。 薛明珠今年十七,是薛家的三小姐,她跟薛明繁比起来,那虽然是同爹但因为不同妈,性格便完全的不同。 至少,府里的下人都是公认的,三小姐温婉可人,三小姐平易近人,三小姐宽容大度。 薛明珠平日里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若是你在她面前犯了什么错误,大多会一笑而过。而你若是有了什么难处。若是找到了她,能帮的,她也一定会伸出援手。 因此若说在薛家的名声,薛明珠比薛明繁好上太多太多,就连老太太虽然不喜欢她,但却也挑不出半点错误来。谦逊有礼,面面俱到,虽说只是个庶女,但却很有大家风范。 薛明珠早已经定了人家,若非是因为夫家老爷子突然病故,不得不守孝三年,这会儿早过门了不说,怕是连孩子都已经生了。 昨晚上的大搜查,自然也少不了薛明珠的院子,不过她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例行检查一遍,也就熄灯休息了。这会儿刚刚起来,洗漱吃了早饭,还没放下碗,便见丫头急匆匆的来报,说是,二夫人被关到小佛堂去了。 “什么?”薛明珠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你说二夫人这么了?” “被关到佛堂去了。”丫头道:“听说是,今天早上从二夫人院子里搜到了断崖草,现在和三夫人都关着呢,老太太说,一定要查明白,到底是谁给五小姐下的毒。” ☆、第五十一章 探视 “怎么会有这种事情?”薛明珠也吓了一跳:“不是说,昨夜已经从三夫人的屋子里搜出了断崖草吗?” “是呀。”小丫头道:“三夫人那里有,二夫人那里也有,所以这事情现在正说不清楚呢。” 薛明珠一时间也有点蒙,但只想了想,当下便一边派了小丫头去兄长的院子里说一声,一旦薛明盛回来了赶紧告诉他这消息。另一边,自己也换了衣服,带了丫头去了老太太院子里。 薛老太太昨夜没睡好,今天早上又被闹了一气,这会儿在屋里休息,谁也不见。 不过好在薛明珠平日里在府中上下打点的都不错,因此福庆居的小丫头们也都愿意和她说上几句,虽然没见着老太太,但是不到一会儿,也将事情打听清楚了。 自己的娘,薛明珠是知道的,而且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精明的时候精明的很,糊涂起来吧,也糊涂的厉害。特别是这两年,因为薛明盛越来越受重视,所以她娘也有些压不住性子,端不住那温柔的样子了,在下人面前,有时候俨然以薛家女主人自称起来。她说过几回,可却效用不大。 薛明珠叹了口气,问了于珊娜在哪个佛堂,带着丫鬟便过去。她知道自己在老太太那儿没那么大脸面,求情是不管用的,何况她到现在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是很清楚。小丫头只能说清面上的事情,真相如何,自然只有于珊娜才知道。 于珊娜在的这个佛堂不大,小小的一间,这会儿里面已经清空了,除了供着的菩萨像外,当真是什么都没有。于珊娜跪在空荡荡,坚硬的地上,心里恨的牙痒痒。 外面,椅子上坐着两个嬷嬷正在闲话瞎侃,见着薛明珠走过来,纷纷起身,道:“三小姐。” “两位嬷嬷好。”薛明珠笑了笑,半点小姐的架子也没:“我听说我娘在里面,我想见见她。” 这来的要是薛明繁,估计两个嬷嬷就不客气的打发了,但因为薛明珠一贯的对人和善,所以她们也还算客气的道:“三小姐,老太太吩咐了,让二夫人要佛堂里反省,无论是谁也不能通融呢。” “我知道,我不叫两位嬷嬷为难。”薛明珠道赔笑道:“我只是进去说两句话而已,我这到现在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做女儿的,总得关心关心自己得娘。而且,或许我娘有什么苦衷,对着旁人不能说,我去问问,也许能问出来呢。” 薛明珠说着,忙从手上取下个两个镯子来,一人手里塞了一个,道:“两位嬷嬷,求求你们了,我只进去说几句话就出来。叫我的小丫头在门口守着,你不说我不说,谁也不会知道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薛明珠毕竟是个小姐,这么好声好语的哀求,两个嬷嬷即便是心里知道不应该,也坚持不住了。 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道:“好吧,那三小姐你可快点。这事儿可别让老太太知道,不然的话,追究下来,我们这几辈子的老脸,可都保不住了。” 薛明珠连连应着,叫自己的小丫头去院子门口守着,看见有人远远过来就赶紧进来通风报信。自己却是将镯子塞进两个嬷嬷手里后,闪身进了佛堂,关上了门。 于珊娜此时已经在佛堂里跪了小半个时辰了,开始还是标准的跪姿,但是连个垫子都没有的瓷砖实在是太硬,没一会儿便膝盖生疼,让她不得不半坐了下来。 一听到传来开门的声音,于珊娜赶紧转头一看,在看见薛明珠的时候,有点失望,却也有松了口气的感觉。 “明珠,你可来了。”于珊娜连忙站了起来:“现在怎么样了?” “什么现在怎么样。”薛明珠没好气的道:“说了半天好话,给了一人一个镯子,这才让我进来说几句话。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说,从你的院子里找到了断崖草,昨晚上都闹成那样了,你还留这那东西干什么?” 薛明珠觉得于珊娜给薛明繁下毒,再陷害给楚灵风,这不奇怪。奇怪的是,都大功告成了,还留着把柄做什么,一把草药,揉揉捏捏也就毁尸灭迹了,留着不是给自己找事儿吗? 于珊娜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随即道:“我留着自然有其他用处,怎么知道那么倒霉,正巧被老太太的丫头看到了。平日里,没事儿谁会去在意那些花花草草。” 这确实是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或者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现在这季节,哪个院子里不是花草树木郁郁葱葱的,有新翻的泥土实在不是什么事儿。可偏偏就是那么巧,碰上了个勤快手也快的。 薛明珠简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顿了顿才道:“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知道你讨厌薛明繁那个丫头,但是你对她下手,有什么意义?就算是能连着把冷翠杉也坑了,那又怎么样,这母女俩,我们根本不应该放在眼里。” 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的冷翠杉,就算是再得薛朗宠爱,也不会拦他们得路。而等到薛明盛掌管了家业,对冷翠杉,还不是想怎么揉捏,就这么揉捏。 于珊娜眼色暗了暗:“谁说我是要对付冷翠杉,我要对付的,是楚灵风和薛明扬。你知道吧,夏美雪在薛家这么多年,也没在老太太面前得一个好。但是楚灵风才进府几日,就把老太太哄的妥妥帖帖的,还在下人面前立了威信。据说她医术也非常了得,万一站在薛府里站住了脚,又替薛明扬调理好身体,那日后,咱们在府里,还有日子过吗?你哥哥还能继承家业吗?” 这几日,薛明珠也听说了楚灵风的一些事情,虽然不像她娘这般忧心,但是想想,确实是个心头大患。 “这女人确实不简单。”薛明珠也跟着皱起了眉头:“但是娘你实在太冲动了,这下,不但没伤着楚灵风半分,反倒是把自己给搭了进来。虽然不是什么大事,可我看老太太这回还挺认真,这事情,还真有些难办呢。” ☆、第五十二章 心怀不轨 “是冷翠杉太蠢。”于珊娜哼了一声:“这么点儿事也办不好,亏她也在薛府里待了那么些年,竟然被一个丫头给绕了进去。” 当下,于珊娜将自己和冷翠杉商量着合伙陷害楚灵风的事情略说了下,然后摆了摆手道:“也不必太担心,薛明繁也没出什么事儿,老太太就算是再有心闹,也折腾不出什么来。等你哥哥回来了,在你爹面前说几句好话,应该就没事了。不过听说在薛明繁屋子里搜出了男人衣服,哼,这回,我倒是看看她还怎么许配好人家。” 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于珊娜不将冷翠杉放在眼里,是因为觉得她不形成威胁,而不是将她当做自己人。因此看着薛明繁出了丑事,心里还挺舒服,巴不得这事情阖府皆知才好。 薛明珠摇了摇头,完全没将那个在她看来蠢不可及的妹妹放在眼里,不过楚灵风,倒真的是心腹之患了。 “先缓两天吧。”于珊娜笃定道:“虽然老太太心里没准明白,但是我不会说,冷翠杉肯定也不会说,老太太没证据,也不能真怎么样。” 冷翠杉和于珊娜,现在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因此于珊娜笃定她现在也只能咬紧牙关死不承认,因为一旦供出了她,也就是供出了自己。 而老太太那里,可没有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说法。 想来想去,薛明珠一时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得道:“也只能如此了,只是这佛堂里连个椅子都没有,也不让送饭,娘可怎么受得住?” “受不住也得受。”于珊娜叹了口气:“行了,你先走吧,别叫老太太看见了,反而不好。这天不冷不热的,不过一两日,也没什么受不住的。等再过几年……哼,我就不信了,我难道还熬不过老太太?” 说着,于珊娜目光中有一丝狠色,薛明珠连忙的嘘了一声,压低嗓子严厉道:“娘,你瞎说什么呢,这话要是叫别人听去了……” “我知道我知道,好了,你快走吧。”对这个有时候比自己还要老练的女儿,于珊娜有时候也有些无奈:“你入秋就要嫁人了,府里这些破事儿,你就别搀和了,娘自有主张,不许你插手。” 薛明珠夫家的孝,再过半年就满了,那边也是急的很,因此说定出了孝就马上把婚事办了,一点儿不能再拖了。 薛明珠没说什么,顺从的应了,又再叮嘱了几句,才退了出去。但是心里,却有了其他的主张。 她确实是要嫁了,但是,她嫁出去以后在夫家日子过得是否和顺,这和于珊娜在薛府的地位是息息相关的。和薛明盛是否能继承家业,就更是密不可分,因此,叫她袖手旁观,看着旁人坐大成为威胁,她也做不到。 薛明珠出了佛堂后,客客气气的向两个嬷嬷谢了,然后才走出院子。只是在走出院子的那一刹那,脸色瞬间便阴沉了下去。 跟在一旁的两个小丫头缩了缩脖子,从心底生出些恐惧来,低下头连呼吸声都放得轻缓了。都说薛明珠温柔可人,待下人平易近人,可只有她们这些贴身服侍的,才知道,并不是那么一回事啊。 薛明珠沉着脸往回走,不知不觉的,便到了小山居门口,步子顿了顿。 两个小丫头知道她心情不好,有些战战兢兢的抬头看了看小山居的门,一句话也没敢说。 薛明珠也只是在小山居门口站了站,便又抬腿走了。虽然很想,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就这么跑去找楚灵风,能将老太太哄的舒服,又能摆了自己娘和冷翠杉一道,这楚灵风,不可小觑。自己没凭没据的跑去,只能是自找麻烦。 楚灵风此时刚将海棠花一朵朵的摆完,和小甜商量着中午吃些什么,突然觉得一阵寒意,打了个喷嚏。 “啊呀。”小甜慌道:“小姐是不是受了风寒?我让中午厨房给小姐煮碗姜汤驱寒。” “没事,不用。”楚灵风揉了揉鼻子:“相公出门的时候,我问了一声,他说晚上回来。我给你开个单子,你拿去厨房,让他们按单子配了将原料送来,我要给他熬点药。” “不让厨房熬吗?”小甜道:“咱们院子里虽然也有小厨房,但从来没用过,我昨天还看了看,基本上什么都没有。想生火还得叫人现运柴禾。” “厨房只能熬粥,不能熬药,而且,我也不太放心,人多口杂的,无论有人多嘴还是多心,都不太好。”楚灵风转身去了书房:“我要去找点东西,没事儿就不要让人打扰我了。” 书房里,她已经将自己从楚家带来的医书满满当当的摆了一面墙。这是和薛明扬商量过的,虽然小山居有书房,但是薛明扬并不是个书生,兴趣也是一般,并不常在里面。而楚灵风却随着嫁妆带来了好几箱的书,那么多书,摆在哪里都不方便,因此便统统归拢到了书房。 小甜跟着楚灵风这些年,对她的性格习惯再是了解不过,知道她沉浸在医书里的时候,是最不能打扰的,否则的话,脾气压都压不住。 于是,整个小山居都安静下来,楚灵风也不知道在找什么,从上午进了书房后,便一直没有出来,中午的时候,小甜进去送了中饭。晚上的时候,小甜进去送了晚饭。 薛明扬回来的时候,已经月上中天了,薛府里安安静静的,他也以为,楚灵风应该已经睡下了,毕竟,走的时候就已经说了,他虽然晚上会回来,但可能会比较晚。 不过卧房里却是有光的,薛明扬推开房间的门,便看见小甜正趴在桌上打盹,被开门声惊醒,然后蹭的一下子清醒过来。 “姑爷。”小甜努力眨了眨眼睛让自己清醒过来:“姑爷您回来了?” 薛明扬往里看了看:“大少奶奶呢?” 这个点了,明显的人不在里面啊,去哪里了? 小甜揉了揉眼睛道:“小姐还在书房呢,说要查点东西,不让打扰。哦,姑爷,小姐给您熬了药,一直热着,我在这守着呢,她叮嘱了,您一回来就要趁热喝。” ☆、第五十三章 有一点感动 说着,小甜转身出去,脚步咚咚的,没一会儿便捧回来一碗似汤似茶的东西。 薛明扬接过闻了闻:“这是什么?” 他也算是从小吃药吃到大的,久病成医不敢说,但私下却是也潜心研究过。毕竟对外的时候再是摆着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谁又不怕死,谁又想死呢。 但这碗东西,却实在是一点儿也看不出来是什么,也没什么味儿,薛明扬喝着,顺口道:“这是什么药,加了些什么东西?” “好多东西呢。”小甜道:“是我们小姐私藏的方子,四十多种药材呢,而且有两种药是外面买都买不到的。要不是因为姑爷,才不舍得拿出来用呢。” 买都买不到的,那是哪里来的?薛明扬没多问,他觉得自家娘子身上,一定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但是更奇怪的,也没有什么证据,他却隐约的觉得,楚灵风的那些秘密,即便没有坦诚的对他,却也并没有什么隐患。 薛明扬当下只是点了点头,两口喝干了,道:“灵风还在书房?这么晚了,我去看看,无论有什么事情,也是身体要紧。” “嗯嗯恩。”小甜头点的那叫一个顺当,一边给薛明扬开门,一边絮絮叨叨的道:“小姐有时候是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我劝她也不听。幸亏现在有了姑爷,姑爷您以后可得看着点小姐……” 小甜这话说的一点儿不勉强,她开始得时候是真心觉得楚灵风摊上这么个相公,一定是家里看不得她好才推她出去挡灾。但是现在,看薛明扬英俊潇洒,风度翩翩的,又不知道他身体的事情,因此觉得,他跟楚灵风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啊。 作为做贴心的小丫头,一定要先小姐之忧而忧,后小姐之乐而乐。为了小姐和姑爷之后美满幸福的生活,一定要在身后推波助澜。 好在薛明扬并没有给小甜难堪,也不觉得她多管闲事以下犯上,而是很认真的点了点头:“那是自然。” 自家的娘子,又一心一意在为自己想办法治病,在没有人能证明她有不轨的意图前,薛明扬自然没有不对楚灵风好的道理。 放下碗,薛明扬道:“给你家小姐准备热水洗漱,我去劝她休息。” 小甜脆生生的应一声,不忘拍马屁:“辛苦姑爷了,有这么体贴的相公,完美小姐真是太幸福了。” 薛明扬无奈的摇头笑了笑,他院子里的丫头,或者说薛府里的丫头,可从来不会在主子面前这么放肆的说话。可见,楚灵风虽然对外的时候总给人冷静到有些冷漠的印象,可私下里,却是个很好说话,很随和的人。 书房的烛火明晃晃的,却没有一点声音,薛明扬先是敲了敲,没听见声音,便推门进去了。 楚灵风像是入定一般坐在桌边,桌上,乱七八糟的堆着许多的书,有摊开的,有摞在一起的,若是旁人看了,一定会以为这屋子里是个正要进京赶考的考生,而不是个刚新婚的娘子。 桌上,还放着纸和墨,上面零零散散的写着半张纸,薛明扬拿起看了半响,字都认得,但是隔行如隔山,上面写的东西,大半不明白,不过从一些穴位,药材名上,倒是能猜出,楚灵风应该是在替他寻找解毒的法子。 楚灵风看了一下午,这会儿脑子里也有些乱,直到薛明扬站在面前,这才回过神来,抬头看了他一眼,闭了闭自己的眼睛,有些疲倦的道:“你回来了?” “怎么这么晚了还不休息?”薛明扬将纸放下,走过去转到楚灵风背后,有些鬼使神差的,伸手搭在她肩上。 楚灵风似乎有些意外,但只是僵了一下,随即就放松下来。 薛明扬是她夫婿,两人有些亲密些的举动,这是很正常的事情。而且,薛明扬的手轻轻的在她肩上捏着,按摩的力度不轻不重,十分舒服。她是个钻进医术里就忘了一切的人,一下午的时间除了起身拿书就没动过,这会儿放松下来,才觉得肩膀腰背,哪儿哪儿都痛。 “我记得以前看的医书,里面有一些说怎么驱毒的方法。”楚灵风闭着眼睛道:“不过有些说法太过玄乎,不是寻常会用到的,因此当时也没仔细研究。但是你这毒,与人不同,所以我想在找出来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楚灵风说的随意,薛明扬听在耳中,却是有些微微感动。他可不觉得看书是一件轻松的活儿,看看外面的天色,看看楚灵风眉眼中无法遮掩的疲惫神色,这一个下午,她必然是用尽了心思。 薛明扬身在薛家,从小不缺钱,可却从小没人爱。除了夏美雪外,没有人真正为他费心尽力的做过什么。当然,若是听说有什么地方有名医消息,薛朗和老太太等,都会叫人去寻,但那都是一句话而已,从不曾有人亲自来,哪怕是煮一碗粥,缝一件衣服。 但楚灵风却在用自己的方式,一言不发的,替他着想。哪怕是因为他们之间一荣俱荣的关系,也已经足够叫他暖心。 没听见薛明扬回话,楚灵风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叹了口气:“不过可惜,还是没找到完全一样的症状,只是有些相似,还要好好地研究研究。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治好你的。” “恩。”薛明扬应了声,柔声道:“不急在这一时,先休息吧。我忙了这一天,也有些累了。” 楚灵风看了这大半天的书,脑子里一直紧绷着,这会儿也觉得累了,听到薛明扬说休息,也就打了个哈欠,应了声好,还没说什么,只感觉他突然低下头来,脸贴了脸,靠在自己身边。 楚灵风只觉得一个激灵的脑子一片空白,随即道:“你……” 她和薛明扬之间,虽然关系已经缓和,但是,也还没亲密到这一步吧。何况,这地方,这时间,也没有什么旖旎气氛。薛明扬这举动,太叫人意外了。 ☆、第五十四章 不许人挡路 “嘘。”薛明扬保持着这个姿势,用几乎不可闻的声音道:“别动,有人在看我们。” 薛明扬可能是因为从小身体不好的缘故,所以比旁人更注重锻炼,从小还请了武师傅跟着学习,武林高手自然谈不上,但一般人,地痞流氓什么的,三五个不放在眼里,听力视力较之一般人,也要敏感很多。 楚灵风愣了愣,硬生生的遏制住身体条件反射的动作,只微微偏了点头过去,有些疑惑的眨了眨眼睛。 “什么人?”楚灵风也低声的问了句,其实她没太明白薛明扬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天不冷不热的,所以书房的门窗都是虚掩,并没有关实。院子里不时的丫头下人来往也是正常,有人,有什么可奇怪的。 “是个小丫头,是二房派来的人。”薛明扬冷哼了一声:“别看我这院子里没几个丫头,但是还挺复杂。不过看你对红兰那样子,我想,你不是个轻信人的人,也就没跟你一个个的说。” 楚灵风理解的点了点头,因为坦白说,她和薛明扬,也还在互相防备的阶段,敞开心扉这种事情,有一天也许可以,但不是现在。而他院里的这些丫头小厮,不用谁说,她也会先把她们当做坏人,等有了证据,再划分到无害的范围里去。 门外的小丫头找个借口在书房边转了一圈,也不敢太过明显,只从门缝里偷偷的看了几眼,隐约看着两人搂在一起十分亲密的样子,便低着头走了过去。 “好了,人走了。”薛明扬抬起头,将楚灵风手上的书拿下来放在一边:“我这病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治好治不好,也不急这一会儿。休息吧。” “恩。”楚灵风乖巧的应着,由着薛明扬牵着她的手,出了书房。 既然薛明扬想叫人看见一对恩爱的新婚夫妇,那她自然也不介意配合配合。更何况,这也不全是演戏,她现在和薛明扬,可不就是一对恩爱的新婚夫妇吗?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天色刚蒙蒙亮,小山居的偏门便被推开了一条小缝,一个小丫头探身出来,望着花树掩映中的小路。 没一会儿,路上便出现了一个小厮的声音,跟那丫头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说了几句,然后极快的顺着来路回去了。 不多时,薛明珠便喂着一只黄嘴雀,一边听着丫头的回报,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喂完了一小把小米,薛明珠拍了拍手上的碎屑道:“没想到,大哥跟大嫂,还真是挺恩爱的。” “是。”丫头道:“是这么说的,玉阙说了,她亲眼看着的,除了开始那日大少爷是宿在书房之外,这几夜都是在屋里的。而且,白天的时候,大少爷和大少奶奶也都是说说笑笑的,大少奶奶给大少爷熬汤,大少爷给大少奶奶捏肩膀,看着很是恩爱。” 薛明珠点了点头:“你让玉阙再盯着一日,看看他们的关系是不是真的那么和睦。” “是。”小丫头应着,又有些好奇道:“但是三小姐,大少爷和大少奶奶的关系如何,跟我们有关系吗?” 薛明珠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就在小丫头被看的有些害怕的时候,才缓缓的道:“当然有关系。以前,府里大家过的都是安安稳稳的,自从大少奶奶来后,事情便一桩接着一桩,虽说都跟她似乎没什么关系,但细想想,她也脱不了关系。” 薛明珠拿起个花剪,静心修起一盆长得旺盛的杜鹃花,一下一下的,那眼神,却叫人细看了,只觉得毛骨悚然。 只是她的声音依旧很平静:“我绝不允许薛府有一个扰乱平静的人。也不允许,有人威胁娘和哥哥的地位。” 小丫头打了个冷颤,怯怯道:“威胁二少爷的地位,这不可能吧。就算是大少奶奶和大少爷恩爱,那也改变不了大少爷没本事的事实。何况,大少奶奶那身价,一个医馆的庶女,根本不可能给大少爷带来一点助力的。” 小丫头说的都对,但是薛明珠的面色,还是没有一点好转,沉默了半响,竟然毫无征兆的一巴掌朝小丫头脸上扇了过去,而且完全忘了手中还拿着花剪一般。 小丫头一声惊叫,摔倒在地,好在花剪的挥出并没有什么准头,只是划破了她的衣服,并没有伤着人。 但就这样,小丫头也吓的不轻,脸色一下子白了,刚才正出去端茶的大丫头刚从屋子出来,一见这情形,唬了一跳,连忙放下手里的茶碗跑过来,先是拉着薛明珠的手仔仔细细的看:“小姐这是怎么了,丫头不懂事该打该骂,可千万别伤着自己。” 说着,她踢了小丫头几脚,给了她一个眼色:“还不快滚。” 小丫头怕的不行,强忍着不哭,抽抽噎噎的,连忙爬起来跑了。她刚在薛明珠身边没几日,也自认是个聪明伶俐的,刚才顺着她的话说,还想着能讨主子好呢,谁知道薛明珠莫名其妙的说翻脸就翻脸,实在吓人。 薛明珠的大丫头叫方琳,算是她身边最信任的一个丫头,平日里,也只有她才敢劝上两句,而且,还不敢往深里劝。 方琳扶着薛明珠在椅子上坐下,道:“小姐,这会儿,二少爷不在府里,夫人又被关在佛堂,您可一定要冷静。如今,可都靠您了。别跟那小丫头置气,浪费心神。” 薛明珠点了点头,冷静了一点,淡淡道:“我知道,我也不是和她置气,只是一个丫头,跟我指手画脚的,给她点教训罢了。” “是,是。”方琳顺着道:“小丫头不懂事,是要教训。” 薛明珠喝了口茶,似乎从刚才有些失控的状态中稳定了下来。定了定,道:“去把老张家给我喊来,我有事情让她去做。” 提到老张的名字,方琳皱了皱眉,但还是很快的道:“好,我马上就去。” 老张家的是洗衣服里一个嬷嬷,她男人是薛朗的车夫,也算是在府里待了一辈子,帮薛明珠做过不少事情。当然,也得了不少好处。 ☆、第五十五章 怪癖 楚灵风依旧是早上和薛明扬一起吃完饭,将人送走之后,便进了书房。昨天收获不多,今日还得再继续找找。 不过中午时分,小甜敲门进去送饭的时候,看到自家小姐的脸色,就知道她还是一无所获。 虽然也想早日找将薛明扬的身体医好,但小甜终究还是心疼自家小姐多一些,因此还是劝道:“小姐,你也不必那么着急,姑爷的身体虽然不好,却也不像是有什么大碍,慢慢调理便好。你这么拼命,若是两人都累坏了,可怎么办。” 楚灵风摇了摇头,有些事情薛明扬不想叫人知道,她便连小甜也没告诉。反正说出来也没有用,小甜也帮不上忙。 吃了中饭,小甜便劝楚灵风去歇晌,楚灵风站起来伸展了下腰背,道:“我去休息会儿,你去厨房里准备点清淡的点心,下午,我要去给婆婆请安。” 小甜愣了下:“小姐说要去给谁请安?” “婆婆,大夫人,薛明扬的亲生母亲。”楚灵风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 “不妥倒也……没什么不妥。”小甜有些奇怪的道:”但是小姐这么会想着去给夫人请安呢,夫人不是早就说了,不要您去吗?要说去看看老太太,这也就罢了。” 说起来,楚灵风嫁进薛府也有好几日了,但却从来没去给夏美雪请过安。当然,这是夏美雪强烈要求的结果,所以她不去,那也不算是失礼数。但要是去了,自然也没人能因此而说什么。 “因为以前我没事儿找她,所以她说不去,不去也罢。”楚灵风晃晃悠悠出了门:“但是现在,我有事情要问她,自然,就要做个好媳妇。” 薛明扬说,他的病是娘胎里带出来的,而且,从小,夏美雪花了无数的心思才将他的命留住,那也就是说,夏美雪也是个懂医之人,而且想来不差。 开始楚灵风不想叫人误导了自己的判断,所以没有想去找夏美雪,而是自己翻遍医书,想要找到相似的病例。但是显然这收获不大,因此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应该去找夏美雪谈一谈,即便这个婆婆什么都不想跟自己说,但是牵扯到儿子的生死,应该还是要多考虑考虑的吧。 楚灵风心里有事,睡着也不安稳,不过是躺下打了个盹便起了身,叫小甜拎上点心便出了门。 夏美雪的院子,在薛府后宅最僻静的一个地方,按着下人的说法,以前,她是住在后宅中心的,后来也不知怎么的,说嫌吵的慌,便搬了出去,换个个地方。 现在,夏美雪几乎是足不出院的,除了几个伺候的小丫头外,几乎无人上门,像是与世隔绝一般。对外,却只说自己身体不好,要静心调养,常年的,汤药不断。 楚灵风一路跟着丫头往前走,半响才走到一个半旧的院子前,带路的丫头道:“大少奶奶,大夫人就住在这里了。” 楚灵风点了点头,一边打量了这僻静的甚至有些荒凉的地方,一边让小甜去敲门。 其实这个点,一般院子的大门都是开着的,也只有这里,关的严严实实,像是藏着什么天大的秘密一般。 小甜敲了半天,门才吱呀一声开了,里面一个小丫头探出头来,有些疑惑的道:“你们是什么人,有什么事?” 小甜和楚灵风都是生面孔,小丫头没有见过,自然也不认识。 “这是大少奶奶。”小甜道:“来给大夫人请安的,大夫人在房里吗?” 大少奶奶这个词显然叫小丫头意外了一下,但是没见过,不代表不知道薛明扬成了亲,因此只是愣了一下,随即忙给楚灵风福了福,然后又再为难的道:“大夫人倒是在,但是大夫人一贯是不见外人的。” “大少奶奶,也能算是外人吗?”小甜虽然没大富大贵过,但是跟着楚灵风这些年,倒是也学会了些在某些时候趾高气昂,装腔作势。 “这……”小丫头语塞了一下,确实是啊,二夫人三夫人姨太太之类的,都可以不见。但是大少奶奶是夏美雪真正的儿媳妇,据说还是夏美雪请点的,应该不算是外人吧。就算是,大少奶奶,她也得罪不起啊。 “你去禀告一声,我在这里等着。”楚灵风无意为难一个小丫头:“你去告诉夫人,就说,我是为了大少爷的病来的。我知道了一些,还有一些不太清楚,想请教她。” 夏美雪可能因为种种原因不见他,但是一旦牵扯到薛明扬,总是要多想一想吧。 果然,她们在外面等了没一会儿,小丫头便出来了,朝楚灵风福了福道:“大少奶奶,夫人请您进去,但是,只见您一个人。” 这么神神秘秘的,小甜心里涌上种浓浓的不安,正要开口,楚灵风已经道:”好,你们都在外面等我。” 看着小甜有些犹豫的申请,楚灵风笑了笑,总归是在薛府里,又是薛明扬的娘亲,能有什么事情,还能吃了她不成。 小甜虽然不太愿意,但是却也无法,看着楚灵风跟着丫头进了院子,总觉得这事情从里到外都透着诡异。 小小的院落倒是打理的挺整齐,花草树木也郁郁葱葱,并没有什么荒凉的样子。 但是随着越接近房间,楚灵风闻到了一阵淡淡的香味,香味逐渐加深,在打开房门的那一刹那,楚灵风忍不住的捂住了鼻子,那已经不是香味,而是叫人十分觉得不舒服的味道了。 屋子里倒是和寻常的房间没有什么不同,夏美雪正坐在桌边等她,对小丫头挥了挥手,小丫头便出去了,带上了门。 这香味实在太重,甚至让楚灵风在一瞬间有点眩晕,定了定神,这才道:“给夫人请安,打扰夫人了。” 夏美雪起身,走到房间的一侧,似乎是将一处的熏香灭了,这才回身道:“你可以跟着名扬一起,叫我一声娘。” 虽然灭了一处熏香,但是窗户门都是开着的,所以屋子里的味道并没有散去,只是不在浓烈而已,楚灵风心道这样的环境,怕就是夏美雪想和人促膝长谈,也没人能受得了。 但到底是为什么,要香成这样,看薛明扬行事说话都挺正常,也不像是有什么怪癖的长辈教出啊。 ☆、第五十六章 香不可闻 虽然楚灵风脸上的表情足以说明自己的疑惑,但夏美雪显然没有解释的打算,只是淡淡道:“你刚才说,你知道了名扬的病?你知道什么,想问什么?” 夏美雪的年纪虽然不大,但是和其他的几房相比,却实在是太素净了些。楚灵风第一次细细的打量她,总觉得,这温顺的妇人身上,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灵风。”见楚灵风发愣,夏美雪语气加重了些:“你是不是有什么要问我。” 楚灵风回过神来,道:“娘,我想问问,关于相公身上的毒。” “你知道他身上是毒?”夏美雪眼睛一亮,在这之前,所有人都以为薛明扬是从小体弱,身体不好,还从没人说出毒这个字来。当然,也有可能是碍于其他原因,即便是知道了,也不敢说。 “我替相公摸过脉。”楚灵风道:“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毒,直到现在,也未肃清,还分散在身体各处,虽然看起来并无大碍,但若是不能想办法清楚,终究还是会有性命之忧。” 夏美雪心中一动,张了张嘴,却又顿了顿,才道:“那,你可有什么解毒之法。” “还没想到。”楚灵风老实道:“这种毒和下毒的方法,我闻所未闻,昨日想了一天,也没想到有什么法子,因此才冒昧打扰,毕竟,我想娘能够将这毒驱散压制,应该了解甚多。若是能让我多知道一些,应该会有所帮助。” 知已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如果让楚灵风自己慢慢地研究,她自信也能够查清楚这毒的来龙去脉,可那需要时间。而她觉得,薛明扬现在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楚灵风的话让夏美雪明显的有些失望,但这失望的情绪只是一闪即过,随即便面无表情的道:“我也不知道什么,我能想到的办法,也早已经都用了。现在,名扬既然已经成亲。有了自己的家庭。那我这做娘的,也就该功成身退了。日后如何,他能不能渡过这一劫。就看你的了。” 楚灵风觉得夏美雪这一刻有点地痞无赖的嘴脸,难道有一个做娘亲的是会这么说话的吗。因为成了亲,儿子死活我就不管了,就交给媳妇了。活了自然好,死了。也跟自己无关。 而夏美雪,已经不想再说下去了,起了身淡淡道:“言尽于此,我也希望你和名扬。好好地过日子。但是我帮不了你们什么,以后,你也不用过来了。” 说完。夏美雪转身走到屋子边的小桌子前,将香薰炉打开。又添了几把东西进去,盖上了盖子。 一阵更加浓郁的香味从香薰炉里传出来,楚灵风忍不住的又掩了掩鼻子,她这才发现,这屋子里头,大大小小的摆了七八个香薰炉,那哪里是熏香,简直是熏死人了,也亏得夏美雪竟然能待得住。 淡淡的香味,确实能叫人心旷神怡,但无论是再喜欢香的人,也不可能喜欢到这个程度。 心里一动,楚灵风也起了身,跟着走到了另一个熏香炉前,也不待夏美雪反对,便伸手将盖子揭开了,一边道:“娘,我帮你加香料吧,这事情叫丫头做就好……” 没料到楚灵风会突然有这动作,夏美雪吓了一跳,快步走了过去,几乎是一把将她的手打开,厉声道:“谁让你乱动,别动这些熏香,你快走吧,我不想见到你,也不想见到薛明扬,你们好好过日子,别来找我。” “我只是想帮忙。”楚灵风被推开之后,并没有什么不悦,而是低眉顺眼道:“那我就先走了,娘也要自己保重身体,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使人来找我。” 说完,不理会夏美雪的阴沉脸色,楚灵风便退了出去。 小甜在门外已经等的心急火燎了,虽然说院子很安静,夏美雪也似乎是个很温和的人,但她总觉得这半旧的院子像是一张怪物的大嘴,能将进去的人都吞噬掉。 直到看到楚灵风走了出来,小甜才松了口气,几步小跑过去,道:“小姐,没事儿吧。” “能有什么事?”楚灵风笑道:“只是说了几句话而已,走吧,回去。” 看楚灵风明显不想多说,小甜心里明白她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便也不再多问,转身回了小山居。 进了小山居的门,楚灵风便直奔卧房,一只手举着,一只手费力的打开侧室的箱子,往外拿什么东西。 小甜忙跟了过去:“小姐你找什么,你手怎么了?” 说着,小甜便要去扒拉楚灵风手。 楚灵风连忙避开了:“没事,我的手没事,你记得箱子里有一小卷布吗,把它拿出来。” 小甜哦一声,一边在箱子里翻,一边眼睛忍不住的还是看向楚灵风的手,只能看见指尖黑漆漆的,似乎是在什么地方抹了灰。 从箱子里拿出来的,是一叠缝在一起的半透明的布料,说不出什么成色,小甜递过去,楚灵风将手指在上面蹭了蹭,然后又翻开一块,再蹭了蹭。 小甜已经收好了箱子,此时正好奇的凑在旁边,道:“小姐,你这手上沾的是什么东西?” “是香炉里的灰。”楚灵风道:“大夫人在房间里至少点了七八个香薰炉,那味道简直让人不能呼吸。” “啊……”小甜愣了愣:“那么喜欢香?” 楚灵风点了点头:“我想,那已经不是一种喜欢了,那是一种需要。但我不太清楚,这种需要是为了什么,所以我弄了点香灰回来,我看看她烧的是什么香料。” 不同的香料有不同的作用,特别楚灵风相信夏美雪是个精通医理的人,断不会什么杂七杂八的东西都往里填。她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目的,而因为这个目的不能叫人知道,所以干脆便缩在了薛府的一角,谁也不见。 楚灵风将蹭了香灰的布料放在鼻子边上闻了闻,又在点了蜡烛,放了一块进去,啪一声的,布料在火光中燃烧殆尽,发出种淡淡的香味。L ☆、第五十七章 怀疑 小甜也使劲儿的闻了闻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香味,半响才道:“这是什么味道,闻不出来啊。” 楚灵风闭了眼睛细细的分辨着,直到空气中的味道散的差不多了,这才睁开眼睛。 小甜已经瞪大了眼睛等她半响了,一见忙问:“小姐,你闻出来是什么了吗?” 小甜已经想了半天了,觉得这香味她好像闻过,但是却又说不出来,梅花桃花玫瑰花,菊花梨花茉莉花,这什么都像,什么又都差了点啊。 “分不出来。”楚灵风道:“因为这不是单一的一种花香或者药香,这应该是许多种东西混在一起的味道。而她屋中七个香薰炉,每一个里面散出的味道又都不一样,如果我没有猜错,她在养药。” “养药?”小甜眨了眨眼:“那是做什么?” 楚灵风心中,隐约有了个模糊的想法,但是这想法太惊世骇俗,因此张了张嘴,竟是说不出来。半响,才缓缓地摇了摇头:“我现在不能确定,需要更多的证据。你一会儿去找云林福来,我有事情要问她。” 其实这事情,问云林福并不是最好的人选,但是整个薛家,楚灵风也想不到自己还有更好的可以问话的人了。 楚灵风转身回了书房,半响之后,才想起十年之前,自己刚拜入师门那一天,师父慎重的跟自己说过的一句话,以血换血,以蛊饲蛊,以药养药,禁忌不可为也。 养药饲蛊换血。这看似三件事,其实是一件事,是师门严禁的事情,楚灵风也只是知道一个大概,但却清楚的知道,这绝不是一件好事。 晚饭的时候,云林福便亲自送了晚膳过来。她看着楚灵风讨了薛老太太欢心。又看楚灵风赶走了在府中几十年的丁丽,再看楚灵风在冷翠杉的陷阱里转了一圈,自己毫发无损。却拉下了于珊娜,此时,早已经对她心悦诚服,佩服的紧。 “大少奶奶。”云林福将食盒放下。恭恭敬敬道:“您喊我来,有什么吩咐?” “云嬷嬷请坐。”楚灵风依旧是客客气气:“我知道云嬷嬷很忙。不过有些事情想要打听打听,想来想去,也只有云嬷嬷好问。” 云林福也不客气在末位坐下,道:“大少奶奶想问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是关于大夫人的事情。”楚灵风道:“不知道云嬷嬷在府中这些年,有没有去过大夫人的院子。” 那小院子又偏僻又荒凉,连个名字都没有。 提到那院子。云林福的脸色顿时就纠结起来,半响才道:“说起来。大少奶奶可能不信,但是我在府中待了半辈子,却真的没进过大夫人的院子。哦,开始的时候,大夫人和老爷刚成亲的时候,那时候住在海风阁,我是常去的。但没过几年,大夫人说是身体不适要安静修养,搬去了现在那个院子,自此之后,我便再没有进去过,就是有什么事情,也是在门口让丫头通传一声,没有进过那院子。” 还真是,楚灵风摸了摸下巴:“那,那院子里伺候的丫头呢,云嬷嬷可有熟悉的。” 云林福摇了摇头:“只有两个丫头一个嬷嬷,都是大夫人从娘家带来的,平日里跟外面也没什么来往。有时候我们见了打了招呼,她们也都不理不睬的,时间长了大家也都习惯了,当她们透明的一般。” 这可真不是一般的奇怪,楚灵风越听越是觉得诧异,但是看云林福的样子,又不像是骗人。她也没有必要说假话。 想了想,换了个方向道:“那大夫人平日生活所需,都是谁送进去?” 看夏美雪那屋子里那么熏香,想来不是一点半点可以满足的,势必需要大量的各色花草药物,说不定还有些旁的罕为人知的东西。那东西总不能是凭空变出来的吧。 “哦,正常衣食之类,都是各处按列送去院子门口,小丫头出来拿的。和别的院子没有什么不同。”云林福道:“不过据说,大夫人喜欢熏香和各色花草,每个月都会列一张单子出来,将想要的品种数量写出来,有专人去采买。” “专人采买?”楚灵风皱了眉头:“怎么大夫人要的量很大吗,需要专人采买?” “是啊,很大,而且各种各样的,品种还多。”云林福道:“我做下人的,本不该背地说主子的闲话,但是既然大少奶奶问了,我自然也不能隐瞒。您说喜欢熏香这无可厚非,许多夫人小姐都喜欢各色香料,胭脂水米分什么的,但是再喜欢,也不用那么多啊,我有次无意听采买的人闲话过一回,说竟然有好几箱子,简直是当饭吃也吃不下的份量。” 楚灵风想想刚才自己闻到的那个味道,嘴角抽了抽,道:“大夫人这爱好,难道府里没人说什么。老爷和大夫人关系也不算多亲厚,就由着她如此,还安排专人采买?” “可不是。”云林福道:“而且,不但老爷没说什么,连老太爷也是支持的。老太太以前倒是责问过一回,可老爷还没发话,老太爷就亲自开了口,说大夫人嫁到薛家也没享什么福,怪不容易的,这点爱好有什么,薛家什么不多就是钱多,随她去吧。” 一个家族之长,每日里只管大事的人,竟然会开口支持儿媳妇诡异的爱好,这事情任谁听着,都觉得一定大有文章。绝不会那么简单。 也就是说,夏美雪做的这事情,薛老爷子和薛朗都是知道的,不但知道,而且大力支持。也就是说,这事,对他们有利。至少,无害。 问了半响,将云林福知道的事情都问的差不多了,这才放人回去。 小甜全程在旁边听,越听越觉得心里生寒,怎么想,怎么觉得夏美雪似乎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不过将饭菜都摆放好,小甜看着楚灵风一脸的严肃样子,虽然也想跟着叹一口气,还是忍着不安劝慰道:“小姐,先吃饭吧,这事情虽然古怪,也不急于一时。”L ☆、第五十八章 不可不查 夏美雪都这么折腾了十几年了,不管在做什么,也不在乎这几天。小甜知道自家小姐是一旦认定了就得查个水落石出的性格,但天大地大,也是吃饭最大。 楚灵风有些心不在焉,随意吃了些之后,便安静的在房间里坐着,似乎在想什么,一直到薛明扬回来,都没有察觉。 薛明扬这几日也是忙的够呛,早上出去一直到晚上回来,中午连饭都没时间吃,尽管早晚楚灵风都会让人炖些滋补的,但还是眼见着他的疲倦。 薛明扬在外面忙了一天,染了一身风尘,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去隔壁沐浴更衣,然后才回了房间,然后,便看见靠在桌边,明显神游天外的楚灵风。 “灵风,在想什么。”薛明扬有些奇怪,又有些担心的走过去,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他知道这几日楚灵风一直在想怎么替他解毒,想的都有些走火入魔了。他倒是听说,有些学问人对不出一个对子,有些大夫解不开一个病症,都会心心念念,像是着了魔一样,不想出法子吃不下睡不好。 而楚灵风现在,明显就有些思虑过度的样子。 薛明扬这一晃,楚灵风才回过神来,抬眼见是他,哦了一声:“相公回来了,可吃过晚饭了。” “吃过了。”薛明扬应了声,道:“还在想我的病吗,想的那么辛苦,我会心疼的。” 这玩笑一般的情话,倒是没有让房间里多什么暧昧情愫,却多了几分轻松。薛明扬有时候不由的想,幸亏了楚灵风是这种落落大方的性子,要不然的话。以两人尴尬的关系,还真是不知道如何相处。 虽然薛明扬不在乎这一个媳妇,但毕竟是天天在家中的人,能笑脸相迎,总好过彼此添堵。 楚灵风笑了笑起了身,给薛明扬倒了杯茶:“这几天很累吗,我让厨房给你炖了补品。一会儿喝了再睡觉。” “我倒是还好。”薛明扬皱着眉头看楚灵风:“我觉得你才是要补的那个。多少年的病了,也不急在这一时,别熬坏了身体。” “不仅仅是为了你的病。”楚灵风犹豫了一下:“还有其他事情。” 夏美雪的事情。楚灵风不知道薛明扬知道多少,也不知道应该不应该告诉他。 但薛明扬显然是好奇的,见楚灵风好像没有接着说下去的打算,追问了一句:“什么事情?” 楚灵风犹豫了又犹豫。手指无意识的敲了敲桌子,还是道:“我今天去了大夫人那里。本想着,问问你身上的毒,她知道些什么。却没料到,发现了另外一件事情。” “你说熏香吗?”薛明扬不用多想便知道楚灵风说的是什么。因为不论是谁,第一次到那个环境后,都会觉得很诡异的。楚灵风自然也不会列外。提出疑问也是理所应当。 “恩,是熏香。”楚灵风道:“那香味浓烈的我几乎无法呼吸。你难道从来没有觉得奇怪?” “很奇怪。但是时间长了,也就习以为常了。”薛明扬道:“娘点熏香,从我记事起便有,但开始的时候,和旁人无异,只是点一个熏香小炉,淡淡的,今日是桂花明日是荷花,没有什么异样。然后随着日子长了,香炉越来越多,香味也越来越重,直到现在是十几年的时间,那屋子里,已经是香的寻常人进不去了,但是可能她一直待在里面,闻得多了,所以并不觉得什么。” “那你就没问过,这是为什么?”楚灵风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一般的人家,若是亲人出现了这样的怪癖,家人是应该要紧张的吧。 “我怎么会没问过。”薛明扬苦笑道:“从小就问,长大了也问,但是什么都没问出来。娘只说她喜欢,除了这之外,便什么都不肯再说了。而且,我也偷偷的将她每日用的熏香拿出去找大夫看过,都说是无害的。她的身体,十几年了,也并无什么病痛,所以,除了爱好,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我不相信。”楚灵风摇了摇头:“倒不是说不可能有这样的爱好,但如果这只是爱好,薛老爷子和老爷,没有那么支持的道理。” 薛明扬怎么看楚灵风,也不觉得她是个喜欢管闲事的人,听她这么说,不由的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他知道他娘的医术了得,而且不知道师从何人,学了好些不寻常的本事。而楚灵风,在这方面似乎和他娘有些共同之处,说不定,他们看不出缘故的事情,她就能看出一二。 “我还不知道,只是怀疑,还不能说。”楚灵风道:“我今天问了云嬷嬷,说夫人每月需要的这些药材花草等,都是有专人准备,不让外人插手的。这里,你能插进手吗,如果能将每样东西都拿一点来,那最好。要不然,至少要有大部分的材料单子。” 这要求不过分,薛明扬想了想,道:“可以,但需要时间。我知道每月初娘都会开张单子让他们去采购,但是因为每次的东西都不尽相同,而单子又是随着货交回去的。所以要等到月初,才会有新的单子。” “每次都不尽相同啊?”楚灵风挠了挠下巴:“那以前的单子大夫人都销毁了吗,能不能找出来。或者那些配货的人,做了这么多年,总能够记得些吧。我相信就算单子每次都不相同,也只是一部分有了变化,不可能完全不同。” 每次几十种,每个月换一次,这世上能有多少药材花草给她换。 何况,楚灵风按着最常规的配药方法去想,如果是治某一种慢性疾病,随着病情的不同,药方自然会有变化,可那也只是酌情增减而已,断不会每月都全盘替换。 “我知道。”薛明扬道:“但是负责这事情的,是老爷子的心腹,那人嘴紧的很,而且警惕心很高。想从他口中问出消息来,很难。这事情,我想悄悄的进行,不想让别人察觉。”L ☆、第五十九章 恶毒陷阱 薛明扬这想法,倒是和楚灵风不谋而合。毕竟谁也说不清这事情到底和薛朗他们有无关联。还是小心些好,免得节外生枝。 “不碍事,我们虽然去了阳州,但是这边还是有我的人。”薛明扬道:“等下个月单子开出来的时候,我让人偷偷的抄写一份出来给你看。” 楚灵风点了点头,她就知道薛明扬肯定不是大家口中所说那个唯唯诺诺,一无是处的病秧子少爷。他只是因为某些原因,迫不得已,藏得比较深。 毕竟,在羽翼还未完全丰满之前,过于锋芒毕露,有可能带来机遇,也有可能带来危险。 而在这个看似平静的薛府中,歌舞升平的盛世中,楚灵风隐约的觉得,似乎埋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或者说,是危险。 当然,她初来乍到,还没有站稳脚跟,不适合大开大合的去探索什么。可她只要一天不离开薛家,只要还站在薛明扬身边,就早晚有一天要面对。 这一天,薛明扬累了,楚灵风也不轻松,两人闲话说了几句便上床休息。这几日同床共枕下来,虽然没有更亲密的进展,但现在倒是挺习惯了,跳过新婚直接进入老夫老妻状态,竟然也不觉得突兀。 第二日,薛明扬照例吃了早饭便走了,叮嘱楚灵风再将自己需要带的东西检查一遍,若是不出意外,明日中午便可出发。 楚灵风才进薛家没几天,所以倒是没多少家当需要整理,不过是把带来的东西再清点一下,装箱带走就行了。 不过已为人妻,除了自己的。自然还有相公的衣食住行要打理。现在是春季,很快就要到夏季,而去一趟阳州,最短也要几个月的时间,外衣里衣,鞋袜帕子,每一样都要考虑到。虽然说自然会丫鬟打点。但是楚灵风作为一个贤惠的新媳妇,自然也要做作样子才行。 薛明扬出发的时间,也准时的被送到了薛明珠的桌案上。拿着小小的纸条,薛明珠沉默了半响,这才喊过方琳来。 “小姐。”方琳恭恭敬敬的站着:“您有什么吩咐。” “叫他们今天就要动手,明天中午。薛明扬和楚灵风就要走了。”薛明珠将纸条放在烛火上点着:“一旦他们离开了薛府,到了阳州。可就天高皇帝远了。我们下一次再有机会,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可是,小姐。”方琳仗着自己还是得薛明珠信任,大胆的问了一句:“他们离开难道不好吗。他们这一去没有半年也回不来。现在时间太仓促,万一安排不妥当露了马脚,可就……” 薛明珠面无表情的从抽屉里抽出一张银票递过去:“他们知道怎么做。今天必须动手。楚灵风不是个善茬,她在薛家闹的家宅不宁。到了阳州,又岂知不会做出什么来,给她时间就是给她机会,若是万一她真的帮薛明扬在阳州做出了一番成绩,再一次回来的时候,只会成为我们更大的阻碍。” 方琳接过银票,有些呆愣:“可到时候,小姐早已经嫁了人,府里再闹,也跟小姐没关系了。” “谁说没关系。”薛明珠的语气有些阴沉:“你以为荣家之所以要我做媳妇,是看中我什么,还不是因为二哥在府里受重视,可能会继承家业吗。但二哥终究名不正言不顺,若是有一天,薛明扬做出了成绩,二哥还能得到家业吗,若是他败了,我无论是嫁了还是未嫁,都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 薛明珠看的清楚明白,方琳虽然心里忐忑的很,却也不敢再说什么,收了银票下去。 以往薛明珠也不是没做过大胆的事情,但是这一次,却实在是叫人心里没底。 楚灵风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算计上了,还在房间里贤良淑德替薛明扬收拾着行李。在衣柜里翻翻检检的,把要带的衣服拿出来,叫小丫头们装上。 虽然薛明扬是个不受重视的儿子,但却总是富贵滔天的人家,衣物饰品各色玩意儿可不算少,便是这次精简了出行,也要备个齐全。 下午的时候,行李总算是收拾的差不多了,楚灵风正一样样的清点过去,外面突然有小丫头过来,说是夫人找她去东角的院子。 楚灵风皱了皱眉:“那是什么地方?” “哦,是宅子东边的一个花园,有个池塘,虽然景致不错但因为有点偏,所以去的人不多。”小丫头答了一声:“大少奶奶您要去么,要是不去,我回她一声。” 夏美雪找自己,还是在一个偏僻的院子里,这有些奇怪。不过楚灵风也没多想,夏美雪这人本身就从里到外的透着奇怪,也许有什么事情,想要找个没人的地方说也未可知。 “自然要去。”楚灵风放下手中的东西,叫上小甜,让报信的小丫头带路,便往那院子去。 东角的院子,那地方离夏美雪的院子倒是不太远,夏美雪总不能十几年都闷在屋子里,也是要出来散散心透透气的,说起来,有花园有池塘的,倒是个好地方。 一路走着,楚灵风便顺便想跟小丫头聊上几句,看看能不能得到更多些的消息,奈何小丫头虽然恭敬的很,却像是个堵了嘴一般,除了一句奴婢不知道,再没有第二句话。 两句一问没有结果,楚灵风便有些郁闷,一郁闷,便不由的细细打量那丫头。那丫头是带路的,自然在前面一些,她跟在后面,也不忌讳的仔仔细细的看,直看的那丫头有些拘束起来,走路的姿势都有些不自然了。 一路走到东角,都没有遇到什么人,这里果然有个花园,还有一道长长的走廊,走廊尽头,是个垂花门,写着东苑两个字,透过垂花门,能看见里头的花草繁盛,水光掩映,似乎还有亭台楼阁,是装修的不错的一处景致。 但小丫头在门口站住,道:“大少奶奶,大夫人只想见您一个,不想见其他人。” 楚灵风身后,只跟了一个小甜,这其他人,自然是指她了。L ☆、第六十章 不知羞耻 虽然夏美雪这不是第一次让楚灵风单身前往了,但听到这话,她还是觉得有些怪异,小甜也皱了皱眉头,脑中涌上无数你小说话本里那些鬼怪故事来,一阵发慌。 “我就远远跟着小姐就行。”小甜道:“不走近还不行吗?” 一个空荡荡的院子,一个诡异的婆婆,怎么都叫人觉得不太放心。 不过小丫头丝毫也不让步,伸手拦在小甜身前,正色道:”大夫人说了,只让大少奶奶一个人进去。大少奶奶,您别让我为难。” 楚灵风点了点头,道:“小甜,你在外面等我。” 小甜纠结了一下,不过楚灵风开了口,她也没办法,只得应了,在门边站定。院子里的花草茂盛,小径又蜿蜒曲折的,想从这里看清院子里的情形,实在是太难了。 见小甜不跟着了,小丫头才满意的道:“大少奶奶请跟我来。” 楚灵风给了小甜一个眼神,便跟着进了院子。 院子里很安静,花草树木亭台楼阁都很美,小丫头脚步匆匆的走在前面,一直将楚灵风带到了一个小屋子前面。 这是临水的一间小屋,里面有桌椅睡榻,打扫的也干净,墙上还挂着写字画,估计是给来看景的夫人小姐小憩用的。 小丫头将楚灵风领进去,道:“大少奶奶请在这里稍候,大夫人马上就来。” 楚灵风点了点头,看着小丫头伶俐的给自己倒上了茶,然后乖顺的在一边站着。 楚灵风端起茶杯喝了口,,闲似无聊的道:“你叫什么名字?在大夫人身边。伺候了多久了?” “奴婢叫小桃。”小丫头低眉顺眼的道:“从十岁进府,有六年了,一直在大夫人身边伺候。” 楚灵风点了点头,正要说什么,却听外面似有什么声音,小桃耳朵一竖,道:“许是大夫人来了。大少奶奶稍等。我去看看。” 楚灵风漫不经心的恩了一声,随即咦了下,道:“你等等。” “大少奶奶有什么吩咐?”小桃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你脸上怎么了。是不是蹭到了什么东西?我帮你擦掉。”楚灵风指了指小桃的脸,在对方茫然的表情中,从怀里拿了帕子伸过去,似乎是想替她擦掉脏东西一般。 小桃有些受宠若惊。有些慌乱的往后退了一步,似乎是被吓着了。 楚灵风了然一笑:“这有什么关系。喏,那你自己擦一下,姑娘家脸上脏了一块,像什么样子。叫人笑话。” 小桃有些急于要离开,也没有多想,伸手接了楚灵风手上的帕子。在脸颊上擦了擦,然后……便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的。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楚灵风正站在她身后,伸手便将她接住,然后将她扶到踏上,伸手拿了刚才自己喝的那杯水,捏着腮帮子给她灌了进去。 半杯水灌完,也不管小桃胸口衣襟湿了大半,楚灵风抬腿便出了屋子,转到了屋子后面。 刚才一路走进来的时候,她已经注意看了。因为是府里的院子,又不是小姐太太居住的,因此围墙很矮,不过是成年人肩膀的高度。当然,这个高度对于娇滴滴的太太小姐们来说已经是很高了,但是对于跟着师父翻山越岭这么多年的自己来说,却是小菜一碟。 却说这时候,薛老太太刚午睡起来,正碰了一小瓷碗的银耳燕窝慢慢的喝着,突然从外面急匆匆的跑进来个丫头,正是三小姐身边的方琳,方琳在她耳边低声的说了几句。 薛老太太本来安详的脸色骤然一变,沉声道:“这是真的?这事情,可不能乱说。” 方琳连连摇头,低声道:“这事情,哪里敢乱说。而且也不敢对旁人说,是院里一个丫头无疑听见的,禀告了三小姐。三小姐一个姑娘家,实在是听不下去,但又实在是怕万一出事,这才来告诉老太太一声。” “明珠做的对。”薛老太太沉思一下,道:“春儿,带几个嬷嬷,跟我一起走。” 春儿刚替老太太整理了被褥出来,闻言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连忙应了声,喊了几个嬷嬷一起,风风火火的就出了门。 薛老太太身子还是扎实的,在方琳的带领下,没一会儿便到了东角的院子。 院子大门紧闭,因为常年无人进,所以已经有些生锈了。薛老太太指了指,几个力大的嬷嬷便上来将门推开,大步往里走去。 薛老太太一脸阴沉的要滴下水来,叫人先将大门关上,这才跟着走了进去。 这等丢人现眼的事情,在弄明白之前,可不能叫人看见。 方琳进了院子,四下一看,道:“老太太,这院子里只有那一处房子。” 薛老太太点了点头,一挥手,浩浩荡荡的一行人便往屋子走去。 因为院子僻静,不用进去,只是走近了,便听到屋子里传来的不堪入耳的声音。男人粗重的喘息,和女人含糊的**。叫人不用看现场,也能联想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跟来的一行人中,除了几个嬷嬷,方琳和春儿还是姑娘家,都红透了脸。 虽说这院子僻静无人,可这光天化日的,竟然做这苟且之事,也太不知羞耻了。 而且屋子里的人还是,还是……薛老太太简直是怒不可遏了,厉声道:“给我把这两个不知羞耻的人揪出来。” 几个小丫头自然是不敢进去的,嬷嬷们却是百无禁忌,卷起袖子便冲了进去,夏一可,便传来了几声惊叫。然后嬷嬷们揪着两个人推耸着走了出来。 别看只是嬷嬷,但都是孔武有力的,一般不会武功的男子都未必能敌,更何况出现在眼前,是个看起来便很瘦小的男人。 但是和他一同被揪出来的,却并不是方琳说的大少奶奶楚灵风,而是个薛明珠身边的小丫头晴翠。 薛老太太在看见小丫头的一瞬间只觉得长长的松了口气,虽然这事情依旧不知羞耻丢人现眼,但是一个丫头,无足轻重,就不必放在心上了。L ☆、第六十一章 抓到现场 薛老太太的眼神转向方琳,虽然没说话,但是那意思相当的明白。 你不是说,院子里的丫头听到说,无意中见到大少奶奶叫丫鬟给外面送信,约以前在家中便相熟的男子上门偷会吗?可这抓现行是抓到了,野男人也抓到了,但这与人偷会苟合的,可不是大少奶奶,而是个小丫头。 方琳只觉得一瞬间脑子一片空白,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按着她们的计划,从外面找了个为了钱什么都肯做的混混,又花了大钱买通了偏门上几个守卫的,让他装作小厮混了进来。再叫人去将楚灵风骗来,下点儿迷魂带催情的药。 晴翠确实是薛明珠的丫头,但只是个小丫头,平日里跟薛明扬那院子没来往,几乎都不认识。而且她不是卖进来的,而是娘老子在城里做小生意,她也就在薛府找个事儿赚几个钱补贴家用,下个月举家要会老家去,她也就跟着走了。 所以,本来已经说好了,她今天只要将楚灵风带到东角的花园里,看她喝下口茶,就算是大功告成。就可以拿着整理好的行李和薛明珠给的赏钱离开薛府,到时候天高皇帝远,就算是楚灵风想找她对峙,也早就找不到了。 可现在,这是怎么回事,本来应该出现在这里的楚灵风,到什么地方去了? 晴翠跪在地上,刚被拖出来的时候还有些恍惚,被风一吹才清醒了过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惊叫了一声,慌忙的伸手胡乱掩住。脸上通红通红。 相反的,那男人倒是表现还好一点,他知道自己是要被抓奸的,因此有点心理准备。但是这一幕他还是有点糊涂。 当时给钱的人说的是,这屋里等着的是薛府的大少奶奶,他只要进去,跟大少奶奶做出亲密的行为来。然后被人看见。就算完事儿。 而且他要一口咬定,自己跟大少奶奶早就相识,因为以前他也曾经给人运过药材。所以经常出入楚家,所以和楚家的人相识,是可以解释的通的事情。 如今楚灵风嫁进薛家,但奈何相公中看不中用。因此心中苦闷,所以便想起过去的旧情人来了。想着趁还没离开去阳州前,赶紧会上一会。 薛明珠知道时间短,未必够时间做些什么,但清白不清白这事情是说不明白的。只要叫老太太看见他们亲昵的样子了,那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而薛家毕竟是生意人家,不是官宦。她许了这叫霍明的男人重金,只要事情成了。下半辈子就衣食无忧。当然,这也是要付出代价的,被薛家抓了奸,打死不至于,但是半死,怕是跑不了。 霍明本就是街上的混混,偷鸡摸狗沾小媳妇便宜这样的事情没少做,因此丝毫也不觉得坑个无辜的人有多缺德。他最近欠了不少赌债,被堵在小胡同里打了好几回,赌坊的人也放了话,十天内再不还钱,就要打断他的腿。 赌坊的人可不是善茬,那是说一不二的,说打断腿就是打断腿,而且估摸着还不是一条。 霍明想跑,但是身无分文的,往哪里跑,不管往哪里跑,都还是要过一穷二白,继续偷鸡摸狗的日子。 就在这时候,有人找上了门,如此这般的说了一通。 合伙陷害薛家的大少奶奶,霍明初一听就吓的缩了脑袋,这可是不得了的事情,无论得手不得手,薛家能放过他么? 但是在看到那张数额颇大,足够他下半辈子吃喝玩乐的银票的时候,却又挺直了脖子。 怕啥,大不了是被打断腿呗,留条命就成。好歹还有这么多银子呢,要是不接这活儿,被要债的逼上门,那也不会手下留情。 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穷的凶了,自然就恶向胆边生了。霍明看着明晃晃的那一张银票,听来人说,成事之后还有重酬,最终还是咬咬牙答应了。他没见出楚灵风,但是以前确实多少次进出楚家,编一编的话,也是说的过去的。 按着说好的时间,霍明被领进了花园,进了屋子,看见榻上果然躺着个正在扯着自己衣领的年轻女人,长的还挺俏丽。 虽然当时他就有些奇怪,不是说是薛家的大少奶奶吗,怎么穿着一身丫头的衣服呢,可是还没来得及多想,便已经听到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再迟,可就来不及了,饶是霍明不笨,这个时候也来不及细想了,咬咬牙便扑了过去。 花园里闹得一团乱糟糟的时候,楚灵风正在小山居里,亲手给薛明扬炖补品,都是她这些年收的极好的料,而且,是不外传的私家方子,只看的小甜忍不住的开起了玩笑。 “啊呀呀。”小甜蹲在炉子便扇着扇子,笑着打趣道:“真是想不到啊,咱们家小姐现在也是这么贤良淑德的人了,竟然会亲自给姑爷熬汤熬药,姑爷真是太幸福了。” 楚灵风笑的好不害臊:“难道我以前不贤良淑德吗,小丫头真没眼光。跟姐姐说几句好话,姐姐也给教你怎么贤良淑德,以后嫁了人,好抓住相公的心。” 小甜跟楚灵风一起,是没大没小惯了的,这会儿没旁的人在,也就轻松了一点,说说笑笑的不着边际。关于刚才的事情,她虽然心下诧异,但是楚灵风已经打了招呼,也就知道怎么说了。 小甜虽然胆子不大,人也纯良的没什么心眼,但是跟着楚灵风在楚家这么些年,也知道了不能帮忙别拖后腿,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哪怕是胡说八道,也要牢牢记住这就是事实,千万不能在人前露了陷。 药正咕噜咕噜的冒着热气呢,老太太屋里的小丫头一头汗急匆匆的过来了,因为跑的急了,声音都变了调,喘了两口气道:“大少奶奶,老太太让您赶紧去一趟,有事儿要问您。” “老太太现在找我?”楚灵风一副疑惑不知道为了什么的样子,看了看正翻滚着的炉子,道:“我正在给大少爷熬药,事情很急吗?”L ps:新书上架,求订阅打赏米分红票啊,各位亲,以后都是每天两更,上午8点和下午4点 ☆、第六十二章 撇的干净 “额,有点急。”小丫头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大少奶奶,您还是快去吧,出了点事情。” “这么急,是出了什么事?”楚灵风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是不是老太太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那样子,当真是特别关心长辈的一个好姑娘,只看的小甜不敢抬头,抬头就想笑,果然要练到自家小姐那样的水平,还是需要一定时间的啊。 “大少奶奶别担心,老太太没事儿,额,不过也确实是气的不轻。”小丫头支吾了两下,脸竟然红了:“您去看看就知道了,这事情我也不好说。” 小丫头还是青葱的年纪,又一直在老太太身边,与男女之事半通不懂,想着就觉得害臊的慌,根本说不出口。 小丫头这么说了,楚灵风也是无法,起身擦了擦手,让小甜在这儿看着炉子,自己跟着去了福庆居。 这院子里,别说薛明扬都说了有不少眼线,就算是没说,她也不放心把自己的东西交给别人。别人不知道,她屋子里重要的药材药品都是做了记号的,有人动了她立刻就能发现。而给薛明扬煮的汤药,要是有一刻不在她视线内,宁可悄悄倒了,她也不会再让薛明扬入口。 小心驶得万年船,旁人不知道小甜是知道的,以前在家里的时候,楚家有些人可没少给她下绊子。叫她生生的养成了多疑的性格。 楚灵风进了福庆居,这才知道事情有多严重,薛老太太有多生气,一个个下人的脸都绷得紧紧的,生怕一个不小心就牵连到自己。 花厅的门大敞着。老太太坐在上首,沉着脸,黑漆漆的像是要下大雨。春儿在旁边细声细语的劝着,见着楚灵风来了,眉毛轻轻挑了挑,似乎是有话要说,但是又没办法说。 楚灵风心里笑了一声。快步走了进去。道:“老太太,您找我。” 薛老太太抬头看了她一眼,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沉默半响,抬了抬手:“你们都下去,我有话对大少奶奶说。” 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而且老太太心里现在还有些嘀咕。 刚才抓到的男人霍明。虽然是跟个小丫头搅在了一起,但一审问。他却说,他进来是为了私会大少奶奶。而且说他和楚灵风是旧识,以前在楚府的时候就浓情蜜意的私定了终身,不过因为家里穷。所以才没能在一起。 要说信吧,薛老太太直觉是不信的。旁的不说,单看这霍明一副猥琐的样子。她也不觉得能被楚灵风看上。薛老太太看了半辈子人,自觉还是挺准的。楚灵风不是个委屈求全的人,眼界也甚高,就算是出身一般,也不会看上个一无是处的混混。 但这事情牵扯毕竟太大,所以即使不信,薛老太太也不得不将楚灵风喊来问上几句。 薛老太太静静的看了楚灵风一会儿,才淡淡道:“刚才,在做什么呢?” “在给大少爷熬药。”楚灵风自然道:“我前几日给大少爷把了脉,觉得他身子好事有些虚,因此每日都给他熬些不起养身的药。这事情给旁人我不放心,左右我也无事,便都是亲自动手。” 薛老太太点了点头:“在这之前呢,一下午,都在给大少爷熬药吗?” “下午吃了,小睡了一会儿,还出去了一趟,就给大少爷熬药了。”说起来,楚灵风眼中带了丝疑惑:“老太太,说起刚才的事情,真有些奇怪。” “恩。”薛老太太喝了口茶,道:“你说说,怎么个奇怪法子?” 其实薛老太太这会儿也看出来了,虽然楚灵风一直是很乖顺的样子,但其实也是个小狐狸,一肚子心眼,一点儿亏都不吃。 但这一肚子心眼却都不坏,至少,到目前为止,她没见楚灵风做什么害人的事情,至于使些小聪明讨好自己什么的,这不是什么叫人反感的事情。聪明而没有坏心,这才是她最喜欢的人,一点儿没心眼的,那是傻子,光有颗善良的心,在薛家后宅是活不下去的。 楚灵风坦然道:“今天下午,有个丫头来找我,说是大夫人房里的,说大夫人约了我,去东角的花园里,有事情要跟我说。然后我就带着小甜去了,可是没走多远,那丫头一个转弯就不见了人,我觉得奇怪的很,又不知道东角的花园在哪里,正好那时候已经走到大夫人的院子门口了,就去问了一声,可是一问之下,大夫人正在午休呢,根本也没喊我出去。” 几句话就将事情说了个清楚,薛老太太眯了眯眼睛:“然后呢?” “然后我就回去了。”楚灵风道:“只是当时也忘了问那丫头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可知道。”薛老太太抿了口茶,突然换了个话题:“你以前在娘家的时候,可认识一个叫霍明的人?” 这回,楚灵风是真的完全茫然了,想了半天,道:“没听说过这个名字,是我家里的人吗?” 薛老太太看着楚灵风一点儿也不做假的样子,所幸直说道:“是曾经给你们家里送过药材的一个小子,他今天给偏门上的人塞了钱,偷偷的溜了进来,说是约了你。他还说,跟你曾有旧晴。” 楚灵风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半响,然后蹭的站了起来,激动的道:“老太太,这完全是一派胡言,我根本就不认识一个叫霍明的人,更不曾与谁有过私情,您一定要替我做主,不能叫人如此污蔑了我。” “别急。”薛老太太不紧不慢的道:“有就有,没有就没有,这事情我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看看到底是谁,敢往我们薛府的头上泼污水。” “对。”楚灵风一万个同意:“老太太,这事情,一定要彻查。这可不是小事,青天白日的胡说八道,若是传出去,叫孙媳妇如何做人,叫大少爷如何做人?叫旁人,怎么议论薛家。”L ☆、第六十三章 不带血的刀 楚灵风这话,说的当真是真心实意。她知道自己进府后,一定会引起一些势力的不满,但是没想到,竟然会引发这么大的事情。 但前面无论是嬷嬷给脸色看也罢,是冷翠杉伙同于珊娜冤枉她给薛明繁下毒也罢,这都是后宅的争斗,在她看来无伤大雅。 可这一件却不同,这一件,是真的会叫人身败名裂,永世不得翻身,遭万人唾弃的事情。想出这个法子来害她的人,用心何其恶毒,楚灵风想着,便觉得心生恨意。也心声寒意。 若不是她始终保持着高度警惕,稍微迟疑一点,多留一步,现在,就是万劫不复。 而楚灵风绝不是一个只会恨的人,若说开始的时候,她还想只是给于珊娜她们一点小小的教训,让她们知道自己并不是逆来顺受的,好让大家和平共处的话。这件事情,已经让她改变了主意。 豪门如战场,你不杀人,人就杀你。楚灵风是学医的,也没少听师父念叨医者父母心,但她年幼时经历了不少心酸艰辛,那一切,足以叫她的心在该硬的时候,坚硬如铁。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来到薛家不过几日的时间,便一件事接着一件事,楚灵风知道自己还要在这里渡过漫长的岁月,一次可以两次可以,但未必次次都能那么好运,及时她相信自己不会比冷翠杉于珊娜她们差些,可那也太累了,生命有限,她可不想都浪费在内宅的争斗上。 楚灵风低下头来,恨意和杀意在眼中一闪而过。再抬起的时候,却依旧是一副冷静的模样。 薛老太太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外面小丫头轻轻的敲了敲门:“老太太,三小姐来了。” 三小姐?楚灵风脑中一闪,这个时候,她来做什么?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这样的事情应该是躲得有多远就多远才是。若非是跟她有些牵连,薛老太太怎么会唤她过来。 楚灵风有些疑惑的看了眼薛老太太,薛老太太淡淡的道:“去找你给你带路的丫头。听到你要和人私会的丫头,都是明珠院里的。” 楚灵风无声的勾了勾唇角,虽然不能肯定,也是十有八九了。她就不信这世上能有这么巧的事情。 薛老太太深深的看了一眼楚灵风,便叫薛明珠进来。薛明珠似乎也是来的很匆忙,走的快了稍微有些快,额上有点汗水。 而且薛明珠脸上,也是一脸的茫然。站定喘了口气才道:“老太太这么急着喊我来,出了什么事儿吗?” 说完,她看了楚灵风一眼。然后很快的便垂下了视线。 装傻装的还挺像,楚灵风第一次认真打量薛明珠。她觉得这个低敛着眉目,看上去温婉的女孩子,远比表现出来的,要深许多。 其实薛明繁那样性子张扬,喜怒都摆在脸上的人,才是最好对付,也最没有威胁的。而冬眠的蛇,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扑上来咬你一口。 薛老太太也看了眼薛明珠,道:“不是你叫丫头来向我禀告,说东角的院子里,有人正在行苟且之事吗?” 这事情,薛老太太本来是不欲让未出阁的女孩儿牵扯进来的,但眼见着和薛明珠是脱不了关系了。报告的是她的丫头,被抓到的还是她的丫头,薛明珠身边总的也不过七八个丫头,行事如此不端,主子多少总得负上点责任。 薛明珠脸上现出点尴尬得神情来,随即低下了头,低声道:“是我院里的丫头嫣儿发现的,她告诉了方琳,方琳告诉了我,我想来想去,这事情太大,不敢隐瞒,所以赶忙来告诉老太太。”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要的是修身养性,纯洁清白,与人苟合这样的事情,是提起来都要脸红害羞觉得羞耻的。 薛明珠这会儿还不知道被抓奸的两人正是自己放出去下套的晴翠,但是多少已经感觉出事情有些诡异了,要不然的话,楚灵风不可能完好无损的站在老太太身边,还一副淡定的样子。 这样的事情,第一当然是让对方落水。万一计划失败,退一步,就是千万要将自己摘出来。 薛明珠心里有些嘀咕,但更多的是庆幸,早在开始的时候,她就已经和霍明打过招呼,万一有什么变故,哪怕还不到楚灵风,只要咬死不松口,一样给钱。 “叫嫣儿过来。”薛老太太道:“让她仔细说说,是怎么发现这件事情的。” 薛老太太对薛明珠这孙女也没有太多关注,她身边的一个丫头,自然更不熟悉,这个名字听都没有听过。 薛明珠忙叫人去传嫣儿,不多时,一个怯怯的小丫头便出现在了厅上。 小丫头看起来就一副老实样子,她进府这么久,没从没和薛明珠以外的主子说过话,更别提是最高权威的老太太了,因此跪在堂上,紧张的很,大气儿都不敢喘一声。 薛老太太面无表情的看着跪着的小丫头道:“你叫嫣儿?” “是。”嫣儿怯怯的低声道:“给老太太请安。” 薛老太太从鼻子里恩了一声:“三小姐说,今天早上的事情,是你看见的,仔细说一遍。” 嫣儿心里也明白薛老太太喊她来做什么,虽然心里砰砰跳的厉害,还是鼓起勇气缓缓道:“因为三小姐喜欢用花瓣上的露水冲茶,所以我每日清晨都会起来去花园里收集花瓣。今天也是一样的,可能是因为我个子矮,整个人都在花丛中的时候,外面看不见,所以我采到一半的时候,听见有人从花园中过去,一边走,一边还在说话。” 堂上安静的可怕,嫣儿只能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和有些颤抖的说话声,紧张的咽了咽口水,继续道:“是两个女人的声音,说,说什么,看不出来大少奶奶胆子还真大,这才进来几天,竟然敢私会情郎。” 楚灵风只觉得自己太阳穴跳了跳,一直沉静的脸,也阴沉了下来。 编出这么一个故事,这人,不是想让自己服,是想让自己死。L ☆、第六十四章 耳聋目瞎 没人答话,薛老太太也没出一声,嫣儿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然后,我听到另一个人小声得让那人别说话,还说,叫她别那么多话,她们只管拿了银子,把人带到东角的院子就行,这事儿不是她们可以搀和的。” 嫣儿说完,一片沉静。 薛老太太等了半响,见她没再说话,这才道:“说完了?” “是,说完了。”嫣儿头都不敢抬,小心翼翼的用眼角余光看了看薛老太太,却半点也没看出她有什么情绪,反倒是让自己更加的不安。 薛老太太喝了口茶,不紧不慢的道:“那说话的两个人,你可认识?” “只听到了声音,并没有看见长相。”嫣儿小心翼翼道:“我,我当时吓坏了,也没敢露面。等他们一走,我就吓的赶紧跑回去了,然后将这事情告诉了方琳姐。” “是。”方琳忙接话道:“然后我就告诉了三小姐,三小姐不好出面,让我来告诉老太太。” 这一切都看似没有什么问题,薛明珠现在还有些迷糊,她不敢说话,因为已经知道事情必然哪里出了错,可却还不清楚,但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薛老太太随即道:“你没看见那两人的长相,但是听见了她们的声音,若是我将她们叫来,你可能分辨的出?” 薛家内宅虽然仆从众多,但是查一查早上可能进入花园,还可能接触到守门的,也就不会太多了。只要嫣儿能听出声音,就能查出私收贿赂放人进府,胆大包天的两个人是谁。 可嫣儿却为难的想了半天。摇头道:“我怕是分不出来,当时实在是太害怕了,整个人都很慌,所以,所以也没仔细留意。” “是吗。”薛老太太不置可否的问了一句,然后示意她站到一边去,转而去问薛明珠:“三丫头。嫣儿和晴翠都是你身边的人。这两个丫头,平素表现如何?行事可都还老实。” 薛明珠脑子正高速的转着,一听薛老太太问话。连忙道:“孙女看着都还老实,但是因为只是小丫头,并不是常在身边的,都只是做些杂事。所以也不是太了解。” “是么?”薛老太太放缓了声音道:“那想来,你也没想到。今日在东角的院子和男人光天化日有伤风化的人,是晴翠吧。” 薛明珠一副被雷劈了的样子,目瞪口呆了一下,随即涨红了脸道:“这。这怎么可能。晴翠今年才十五,平时就胆小的很,和我说话都战战兢兢地。怎么会……会做出这样不知羞耻的事情来。” 她忍了又忍,才勉强让自己不要惊愕的去看方琳。薛老太太这句话实在是杀伤力太强。难怪,楚灵风此时可以完好无事的站在一旁,被抓奸在场的人,竟然不是她。 可怎么会不是她呢,按理,她的计划应该是万无一失才对。 “是我亲自抓到的,那么多双眼睛看着,难道还能冤枉了她不成?”薛老太太转脸道:“去,把晴翠带上来。” “老太太。”楚灵风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阻止道:“我觉得这事情,一定要查,一定要严查,但是还是不让三小姐插手的好。” 薛明珠一听这话,心里便响了警铃,当下道:“大少奶奶这是什么意意思,难道觉得这事情是我指使的吗,嫣儿是我的丫头不假,可……” 楚灵风不用薛明珠说完,便摆了摆手:“三小姐太激动了,我的意思是,这事情毕竟不是什么好事,你一个姑娘家搀和在里面不太好。” 说着,楚灵风转向薛老太太,道:“老太太,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而流言蜚语这东西,对女孩子名誉伤害太大,有些事情是说不清的,知道的人,知道是三小姐院子里的丫头不检点,可流言传出去,不知道的人,说不定会说三小姐管理丫头不利。人言可畏,还是让三小姐开始就撇开的好。” 薛明珠有些着急,但楚灵风说的实在是句句在理,因此她还没来得及反对,薛老太太已经拍板了:“灵风说的不错,三丫头婚事在即,在这节骨眼上,一点事儿也不能出,这事情,你就不用管了。” 薛老太太一锤定音,薛明珠也不能再说什么。却不料楚灵风又道:“老太太,这事情从里到外透着诡异,三小姐一直是个爽直的人,对下人也松泛,谁知道是不是有些人觉得主子好自己就能随便些,因此胆大包天什么都做。以我看,嫣儿,晴翠,方琳,都有问题,都要好好审。为了三小姐的安全,这段时间应该将她院子里的下人全部换上一批,免得有漏网之鱼。” 这薛老太太倒是没想到,虽然动静有些大了,但是略考虑了下,道:“灵风说的也有道理,春儿,这事情你叫人去办。让夏嬷嬷选几个可靠的丫头,千万要将三小姐护好了,这事情,一点儿流言蜚语都不能有,谁敢说一句闲话,我饶不了她。” 这几乎是女孩子在闺中最忌讳的事情了,薛明珠想了想,倒是也脸色白了几分。虽然楚灵风出这主意肯定不是为了她着想,但是,她顾忌担心的事情,还真的有道理。 只是在最开始的计划中,现在大家所有的目光都应该集中在楚灵风身上,而她就可以清清白白,大大方方的把自己摘出来。 薛老太太发了话,薛明珠再不愿意,也只得诺诺的下去。何况她在府里还一贯是知书达理的形象,不像是薛明繁,实在不行了,还能扯下脸面来撒泼打滚的闹上一番。 薛明珠心里七上八下的,偏偏楚灵风还火上浇油,看着她转身要走,特意好心道:“三小姐回去尽管安心,这事情,老太太一定会严查到底,查个水落石出,给三小姐一个交代的。但凡是牵扯上的人,保证一个人不会放过。” 她要彻底封了薛明珠打探消息的门路,然后让她一个人忐忑不安的恐慌去吧,这做了亏心事的人,一见着黑,就会有种哪儿哪儿都有鬼的感觉,说不定一点风吹草动,自己能先把自己吓死。L ☆、第六十五章 我真的是来找灵风的 劝回了薛明珠,接下来,就要好好的审一审当事的这几个人了。 方琳,嫣儿,晴翠,还有被关在柴房里,打了一顿用抹布堵着嘴的霍明。 若这是旁的事情,薛老太太早就叫人去报官了,可偏偏是这样有伤风化之事,这事情无论罪责在谁,说出去,对薛家的名誉都没有任何好处。因此只能在内宅里不声不响的私下给解决了。 打落牙齿带血吞,薛老太太恨的直牙痒痒,要不是当朝律例严格,她都想直接把霍明和晴翠给打死丢到乱葬坑去。 几个丫头这会儿都已经吓的不轻,特别是晴翠,不管怎么问,除了一句我不知道反反复复,再说不出第二句话来。 丫头问不出来,便先关着,叫人去提霍明。大家都明白,这霍明这次是无论如何要脱层皮了. 虽然薛家不敢私动刑法要人性命,但打个半死还是可以的,何况这种事情,霍明并不占理,出去了也没法找谁讨要公道,反而只能庆幸,要不是因为难以启齿,进了府衙他更没好日子过,说不定,薛家钱塞的多了,还会被判个流放刺字一类。 热闹的是,薛老太太刚吩咐人去把霍明带来,小丫头从外面匆匆进来禀告说,老爷和二少爷回来了。 楚灵风在薛老太太面前,一贯是低眉顺目的,听着这消息,不由的勾了勾唇角。 她从来没想过在薛家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如今既然已经这么热闹了,那更热闹一些,也无妨。 不过……楚灵风想了想,低声对薛老太太道:“老太太。老爷和二少爷来了,我还是回避一下比较好。” 虽然薛家没高门世家那么讲究,但是男女之间还是有避忌。特别这事情霍明还会把楚灵风扯出来,那楚灵风呆在这里,自然是不合适的。 薛老太太点了点头:“你先去里屋待一会儿。”既能听到,也不露面。 楚灵风应了一声,便起身进了屋。说起来。薛朗这个公公她是见过的。薛明盛这个所谓的二弟,她还没打过照面。而这个人,只要薛明扬想留在薛家一天。想要得到他应该得的,就不可避免的会狭路相逢。 楚灵风在里屋的桌子边坐着,透过屏风的缝隙偷偷的往外看,不一时。霍明便被人带了上来,五花大绑着。嘴里怕他乱说,也堵着块抹布。身上除了衣服凌乱看不出其他什么端倪,但是脸上却是青一块紫一块,嘴角破了皮眼睛也肿了。想来,已经受到了一些款待。 霍明虽然被修理了一顿,但是他被打惯了。皮粗 肉厚的,倒是也不太在意。这会儿心里只惦记着薛明珠许下他的酬劳。因此虽然被堵住了嘴,却还是一副不服输的表情,四下张望着,他在找楚灵风。 霍明没见过楚灵风,但是薛明珠让人给他仔细的形容过,他相信见到的时候,应该可以认出来。只要认出来后,再扑上去说一番情深意重的话,这钱,就算是到手了。这一顿打,就算是没白挨了。 霍明刚被推进大厅,薛朗和薛明盛紧跟着就进来了,两人都是刚回到家,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一身,便听说了这几天府里的事情。 开始听到了于珊娜和冷翠杉被老太太关了禁闭的事情,薛朗还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家里妻妾多,吵吵闹闹是常有的事情,都是老太太一手管着的,作为小辈,他就算是心里偏向谁也不能说出来,要是独宠一人,就更闹得家宅不宁了。 当然薛朗以前不是没有宠过谁,不过都被薛老太太扼杀在萌芽中,劈头盖脸的训过几顿。后来,他再是宠着冷翠杉,也不敢太过张扬了。 可是当听到府中混进一个男子,这男子号称跟大少奶奶有旧情未了,却又被和府里的丫鬟抓了现行的时候,他的脸色就完全变了。 进了屋子,薛朗和薛明盛不忘先给薛老太太请安,虽然他在外面是不可一世的富商,溜须拍马的人无数,但是到了家里,在老母亲面前,也还是得规规矩矩的。 薛老太太这会儿的脸色自然不好看,但看着儿子和孙子在外面辛苦了回来,也还是先关心了几句。随后才道:“你回来的正好,这阵子府里出了不少事情,你再不回来,我可管不了了。” 薛朗陪着笑脸道:“儿子已经听说了一些,都是她们不懂事,是该好好的反省。娘您可别气着,那儿子罪过就大了。” 于珊娜和冷翠杉闹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薛老太太哼了一声:“那都不算什么,这个人,你应该已经知道大概了吧……正好你也一起跟我问问,这人是怎么进的内院,怎么有这胆子污蔑大少奶奶,没有家贼,引不来外贼,看来咱们家,是该好好地整治整治了。要不然,早晚要把祖宗的脸都给丢了。” 霍明嘴上的抹布一被撤掉之后,便大喊了一声:“冤枉啊,我真的是来找灵风的。” 楚灵风坐在屏风后正好奇的打量着薛明盛,听到这一声灵风,几乎想把桌子上的茶壶砸出去。 到底是许了什么好处,在这个生死关头,还不忘了拖她下水。 虽然看不见,但是楚灵风也能想象出来外面的一屋子人是什么表情,也能想象的出来,薛朗和薛老太太的脸,黑成了什么样子。 薛老太太叫人去将院子的门关上,谁也不许放进来,这才道:“霍明,你说话之前,最好先仔细的想想,要是还想活命,就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出来,有什么目的有谁指使,都原原本本的说出来。薛家的大少奶奶,可容不得你随意污蔑。” 审理这些事情,自然还是薛老太太更有经验,因此薛朗一脸正色的坐着,并不出声。 薛明盛心里亢奋的不行,巴不得霍明能说出更多楚灵风的丑事来,好让薛明扬戴上绿帽子,名声扫地。但当然这不能表现出来,因此,他更加面无表情的立在薛朗身后,眼观鼻鼻观心,老僧入定一般,生怕露出一点幸灾乐祸的表情。L ☆、第六十六章 我还是黄花闺女 想来是薛明珠钱砸的到位,霍明被薛老太太质问了之后,当下一副特别宁死不屈的样子道:“我真的是来见灵风的,我和灵风情投意合,两情相悦,若非你们楚家仗着财大气粗,这会儿,灵风早就是我媳妇了。” 听霍明说的不像话,薛朗怒的一拍桌子:“放肆。” 霍明被惊的一抖,随即梗了梗脖子道:“我说的句句实言,要是你们不信,把灵风喊出来,与我对峙。” 但薛家是绝不会把大少奶奶喊出来和一个外男相见的,薛老太太压着怒气道:“我们薛家的大少奶奶,岂是你可以见的。” 眼见薛老太太气的不轻,薛朗连忙安抚道:“娘,不如听他细说说两人是如何相识,若是胡说八道,总有端倪可循。” 薛家倒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家,就算是已经定了罪,也有个申辩的机会。 薛老太太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同意了。她也是觉得眼前这男子胆大包天,胡言乱语的,可若是没个证据,就这么将人打走,却反而显得好像是他们理亏一般,倒时候,没事的,也传成了有事。 霍明咽了咽口水,按着自己已经在家练了好些次的说法,道:“我和灵风,认识好几年了。那时候她虽然是楚家的小姐,但是在家里过的并不好,总受旁人欺负,有次被欺负的躲在小林子里哭的时候,正巧我去送药材,便认识了。楚家不是什么大户,对女孩子看管的也没那么严,因此我们便总找机会见面。一直到……她嫁进楚家。” 房间里,楚灵风已经气的快要笑了,觉得这事情真是挺可乐的。一段瞎话,编的有模有样,而且这种事情最让人无奈的是,你就算是不认识他,也没法子证明自己不认识他。 “所以。你们就还像是在楚家一样。私下会面?”薛老太太沉着脸道:“那你怎么解释,跟一个丫头在花园亭子里,行苟且之事?” ”我。我也不知道。”霍明这下是真有点糊涂:“我以为是灵风在那里等我,谁知道一进去,是个丫头,还……还衣衫不整的向我扑过来。那既然送上门来。我也没有推开的道理。” 薛朗抬了抬手,低声道:“娘。我觉得当下,是先弄清楚楚灵风与他到底是否有关系,其他的,都无关紧要。” 一个丫头。有私情也罢,无私请也罢,都不会被人放在心上。大户人家丫头小子多。有事儿不稀奇,常年都没事儿。那才奇怪呢。 薛老太太点了点头,心里也明白轻重,想了想道:“但你说的这些,都是一面之词。不能你说认识就认识,你说约谁就约谁,没评没据的,如何叫人相信。” 这事情,是真没凭没据,甚至因为时间太紧,薛明珠也没来得及弄点什么楚灵风的私人物品出去给他做个凭证。 只是到了这时候,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霍明心想,自己是提不出什么证据来说认识,但楚灵风也没证据说不认识。只要一口咬死了,谁也拿他没办法。 当下,霍明头一抬,道:“相好便是相好,你认识个人,难道还要去找什么证据不成。说实话,要不是这次楚灵风约我,说她要出远门很久见不着了舍不得,我才不稀罕来,我在外面女人多的是,多天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 霍明的语气嚣张的很,薛朗气的不轻不说,薛老太太更是气的手都发抖,正要再说什么,里屋的屏风上,突然传来两声轻轻的敲击声。 里面有人?薛朗和霍明都愣了下,不过随即马上就反应过来,这里面,应该是楚灵风,因此不便露面。 霍明眼睛一转,立刻要扑过去:“楚灵风,灵风是不是你在里面,你出来……” 幸亏霍明身后站了两个嬷嬷,见状连忙一把揪住他的胳膊,将他按在地上。 薛老太太冷冷的看了霍明一眼,起身进了屋子。她倒也想看看,一个女人被这么污蔑,楚灵风现在是什么状态。 转进里屋,便见楚灵风正在倒茶,不给自己喊冤,反倒是先道:“老太太,您不能再生气了。喝杯茶,坐一下,冷静点。” 薛老太太本来是一肚子火气的,没想到进了屋子,先被楚灵风扶着坐下,手里塞进了杯花茶。 薛老太太气的笑了:“你倒是个妙人,被人这么说,不但不生气,不担心,还劝我不要生气。” “明显是一个圈套,我若是生气,岂不是反倒是叫别人得意了?”楚灵风笑了笑:“倒是老太太相信我,我很感激。” “我什么时候说了相信你?”薛老太太抬了抬眼:“霍明是没证据,但你呢,你有什么证据,表明自己的清白。” 薛老太太这话问的倒是合情合理,楚灵风想了想,道:“老太太,您觉得,霍明这样的人,若是跟一个女子认识了好几年,能够冒险到薛家私会,那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不是非常亲密?就是,他们是不是一定有过苟且之事,不仅仅只是君子之交,互相慰藉而已。” 薛老太太被楚灵风这个词给说的又忍不住笑了下,外面那个一身流里流气,见着个丫头投怀送抱都往上扑的男人,不管是横看竖看,跟君子二字,都扯不上任何关系。 不过随即,老太太心里动了下,有些不确定的道:“你的意思是说你……” 楚灵风点了点头,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的道:“就是老太太想的那样,我与大少爷,至今没有圆房。这事情不是我空口白话可以乱说的,老太太若是不信,可以请人查证。” 这事儿虽然尴尬,但楚灵风不怕跟薛老太太说清楚,她现在顶着大少奶奶的头衔,却还是黄花大闺女,污蔑她与别的男人有染,只这一点,就足够证明自己的清白了。 “更何况。”楚灵风哼笑一声:“我敢肯定这个霍明,他最多去过楚府一两次,也从未接触过内宅。我在楚家过的是不好,但从未有过被人欺负了躲在一边哭哭啼啼的时候。” 楚灵风行事,向来是人予我一分,我予人三分,被打不还手,这是不可能的事情。L ☆、第六十七章 你是小人我非君子 楚灵风说的坦然,薛老太太竟莫名的觉得,她的第二个理由,比第一个理由,更加的叫人信服。 无论横看竖看,楚灵风这样的人,都不像是会被人欺负的躲在树林里哭哭啼啼的样子,而且还是霍明那样的人,就算楚家不是大户人家,也算是殷实富户,楚家的小姐看上一个混混,那除非是眼睛瞎透了。心也瞎透了。 薛老太太松了口气,将心里最后一点疑虑也排出了出去。不过还是道:“你和名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不然的话,何以成婚多日,还未圆房?” 而且,听下人回报,薛明扬和楚灵风之间并没有什么矛盾冲突,晚上也是同屋而眠,除非是……薛老太太心里咯噔了一下,自己的孙子,该不会真的不举吧。 这事情说来尴尬,因为薛明扬的身体一直是时好时坏,而不举这症状太过糟心,他自己非常忌讳,所以也没人敢在他面前细说。导致与薛老太太也是一知半解,隐约的猜想薛明扬身体可能是有些问题,但应该不至于完全不行。 楚灵风笑了下,此时才有些害羞道:“老太太别担心,我们没什么问题,相公的身体也没什么大问题。只是我给他把脉时,觉得他有些气虚体弱,因此想先给他调养调养。相公是个好人,温润如玉,君子之风,我和他还有一辈子要过,打好根基比较重要,这……这事情也不急于一时。” 薛老太太细细看了看楚灵风的表情,觉得她脸上确实没有一点怨念,而是实实在在提到心上人的娇羞,这才放了心。 感觉刚才冒得蹭蹭的火气和楚灵风说了几句之后消了不少。薛老太太想了想自己也算是玉树临风的嫡孙,笑道:“名扬有福,娶到你这么个会心疼人的娘子。放心吧,我虽然年纪大了,但很开明,小两口的事情我不管,关上门去。你们爱怎么闹就这么闹。只是别耽搁太久,要记得老人家,是等着抱孙子的。” 虽然薛老太太不喜欢夏美雪也一向对薛明扬无感。但不知不觉的,对楚灵风这个孙媳妇上了心。而且毕竟是嫡出,薛明扬若是早早有了男孩,这男孩若是教导好了。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接过薛家的生意。薛家富贵,便不会旁落庶出。 什么二夫人三夫人。薛老太太出身正统,因此对她们,从心里一个都看不上。 外面人等的心焦,一刻钟像是一个时辰一般的艰难。里屋,薛老太太和楚灵风却是几句话说的轻松下来,老太太先前憋闷的心结也解开了。喝了半杯茶,突然道:“既然你是清白的。那就是霍明污蔑与你。但这事情又不能报官,灵风,我倒想听听你的想法,你觉得,应当如何处理才好。” “当然是找出指使霍明的人。”楚灵风半点也不犹豫的道:“霍明看样子只是个小混混,与我素不相识无怨无仇,不可能也没这个本事混进薛家,用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只为了污蔑我。他一定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你心里,有这个人了?”薛老太太盯着楚灵风,其实她心里也早就有了一个人。但是她想看看,楚灵风会不会说。 晴翠,嫣儿,方琳。还有因为断崖草事件被关在佛堂的于珊娜,薛明珠就算是平日里表现的再平易近人识大体,也没办法叫人不多想。 “我心里有一个人,但现在没有证据,所以不能说。”楚灵风道:“如果老太太想以和为贵,那么,就不必深究,我明日就要跟相公启程去阳州,三五个月应该不会回来,因此也听不到什么风言风语,只要老太太和相公相信我,就足够了。” 此时,薛老太太是真有些震惊,也有些不相信:“你既然有怀疑的人,为什么不说出来让我给你主持公道。这口气,你也咽得下,要知道,对方这么做,可是想逼死你。” 陷害已婚女子与人私通,这简直是比杀了她还要更狠绝的事情。 “我咽不下,但我知道大局为重,咽不下也得咽。”楚灵风坦然道:“可若是老太太觉得薛家内宅风气需要好好肃清,我很乐意找到这个人……坦白说,内宅争斗自古有之,不是什么大事,可这次这事情,却过于歹毒了,这法子都能想出来的人,为了自己的利益,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老太太日后,也要提防一二才是。” 薛老太太想着平日里薛明珠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再想想这次的事情,叹了口气:“你说得对,我确实想以和为贵,但是一味的退让,日后,还不知道会有哪个人无辜受害。善恶到头终有报啊,既然做了,就该承担后果。” 楚灵风垂首看着桌子,薛老太太肯动手,这自然好。但其实无论薛老太太是要彻查还是要遮掩,这事情,她都不会善罢甘休。薛明珠来阴的,她楚灵风,也从不是坦荡荡的君子。 薛老太太想了一想,道:“霍明这样的人我见的多,虽然没什么骨气,但嘴巴够紧,我们是生意人家,也不能擅动人命。你可有什么办法,能让他老老实实的说出幕后指使?” 薛老太太擅长对付内宅之事,刑讯逼供什么的,那是官府衙门的事情,她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有。”楚灵风淡淡一笑,凑过身去,声音极低的在薛老太太耳边说了一些话。 自从认定这事情十有八九是薛明珠所为后,楚灵风心里的小人便已经挥舞着小铲子开始挖坑了,这会儿,十个八个阴毒的招数都已经出炉,挑了个比较稳妥的告诉薛老太太,只叫她听的不由点了点头。 点完了头,夸完了好,薛老太太看楚灵风的眼神都有些不一样了。 冷静大方,遇事不乱,能攻能守,能忍能狠,若是这次随着薛明扬去阳州,真的能有所建树,这出生小户,开始并不叫人看好的楚灵风,还真的是掌管家宅的好人选。L ☆、第六十八章 新婚贺礼 薛老太太这一进里屋,便好像不出来一般,直叫外面人等的忍无可忍了,薛朗派了小丫头进去查看,这才随着一同出来。 不过进去的时候,薛老太太是怒气冲冲的,出来的时候,却明显的心平气和下来。 薛朗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又不由的有些疑惑。 他能猜出里面是楚灵风,但实在是猜不出,楚灵风给老太太吃了什么灵丹妙药,叫一向脾气暴躁的老太太,竟然顺和了下来,在这么大的事情面前,竟然不生气了。 “娘。”薛朗紧张的站起了身,过去扶着老太太道:“您没事吧。” “没事了。”薛老太太挥了挥手:“这事情,我已经决定了。” “决定了?”薛朗有些糊涂:“怎么说?” “这事情,与楚灵风无关,是有人刻意陷害。”薛老太太道:“这个霍明,竟然敢如此诬陷薛家,罪不可恕,先在柴房关起来,命人严加看守,什么时候肯说实话了,什么时候再做发落。” 薛老太太这话一出,堂上的人都有些意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霍明也是愣了愣,刚想扯着嗓子喊上几句,薛老太太做了个手势,叫人又用抹布将嘴塞了个严实,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来。 眼见着本来可以将楚灵风拖进万劫不复的戏就这么轻轻松松的落了幕,薛明盛心中十分郁闷,但是这个场面,无论辈分还是立场,都没有他说话的地方,只能在心里骂薛明珠一句蠢货。面上半点也不敢表现出来。 薛明盛虽然才从外面回来,但是对自己的妹妹,却实在是太了解。她这一定是忍不住对楚灵风下了手,奈何不知道什么原因没有成功。这可不仅仅是失了一次手这么简单,而是叫对方有了防备,甚至于,会引来对方的报复。简直是后患无穷。 看看薛朗还在发愣。薛老太太有些不悦道:“这么。你对我这样处理,觉得不妥?还是你觉得我会包庇孙媳妇?” “不不。”薛朗连忙道:“儿子不敢,只是一时没想明白。” “你是男人。有些事情自然不好和你说,你也不用太明白。”薛老太太缓了缓:“但是你放心,薛家的脸面和名声,我比你看的还重。在这事情上,不会有丝毫掉以轻心。灵风是个好姑娘。清清白白的,娶到她,是你儿子的福气。” 娶妻当娶贤,能有一个厉害又得体的妻子扶持。对薛明扬来说,无疑是一大助力。 薛老太太这么肯定了楚灵风,薛朗自然不能再说什么。只是再三的叮嘱让老太太千万不要因为这累坏了身体,便告辞出去。连还关在佛堂里的冷翠杉和于珊娜。他也没敢说一句求情的话,老太太这会儿在气头上,求情只会叫她更加的生气,没效果不说,也许适得其反。 薛老太太拍板定音,没一会儿,人便都散了,楚灵风从里屋出来,说了明日再来辞行,便也回了小山居。她没想到薛明盛会突然出现,倒是开始想要晾一晾薛明珠的计划实行不了了,薛明盛是一定会把所见所闻告诉薛明珠,这谁也防范不到。 不过,有利也有弊,楚灵风推开小山居的门,心情竟然还不错,薛明珠一个丫头,终究成不了大器,就算再一肚子坏水,也不会成为最大的敌人。而薛明盛呢,他一旦忍不住陷进了这滩浑水,再想抽身,可就难了。 楚灵风刚经历的这一下午的惊心动魄,小甜半点也不知情,还在认认真真的熬药,坐在个小椅子上,用纱布将药渣滤出来,仔仔细细的,连呼吸的力道都控制着。 楚灵风悄声的走过去,笑眯眯的在旁边看了半响,直到她做完直起腰来,这才道:“我们小甜真是个又漂亮又细心的好姑娘。” 小甜被吓了一跳,啊呀一声蹦到了一边,待看清楚灵风后,这才拍了拍胸口怨道:“小姐你干什么呀,吓了我一跳。对啦,怎么这么长时间才回来,老太太喊你去做什么?” 自从进了薛府,小甜的心就始终保持七上八下的状态,楚灵风被老太太喊去,她自然也不安心,直到现在看见了她心情愉快轻松的回来,才放了下来。 不过楚灵风只是含糊的说了句没事儿,便将话题岔开了。刚才的事情太惊心动魄,要是实话说了,可别把小丫头吓着。薛府里人多口杂的,还是等到了阳州再慢慢告诉她吧。 见小甜还在想,楚灵风笑道:“小甜,你说你的年龄也不小了,又这么贤惠,我可怎么舍得把你嫁出去。哎,老实说,你有没有喜欢的公子……” 小甜脸皮不比楚灵风,一听这话题怎么莫名其妙转到她身上,就知道小姐又在拿自己打趣,脸红红的起身就要走。自家小姐不正经的时候,可招惹不起,还是躲着的好。 楚灵风噗嗤一笑,端起药碗在后面慢吞吞的跟上。 小厨房在院子一角,从里往外,还没走到房间口呢,便听外面闹哄哄的。 “这又是这么了?”小甜难掩饰的烦躁:“我去看看,这薛府里怎么一日都不消停,不是这事就是那事的。” “行了,我去看看吧,有什么事儿你也处理不了。”楚灵风将药碗端过去:“端进去静止一刻钟,相公说今晚上回来吃晚饭,估摸着,差不多也要到了。” 小甜听话,哦的一声,端着药便进了屋子。 楚灵风不停步的往外走,看见院子门开着,有人从外面正往里送东西。 楚灵风刚走了过去,还没问,便听有个管家模样的人快走几步过来,躬了躬身道:“给大少奶奶请安。” 楚灵风恩了声算是回应,指了指已经搬到桌子上的大包小包,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人笑嘻嘻道:“小的是二少爷身边的人,这次大少爷和大少奶奶大婚,二少爷在外生意繁忙,竟然没走的开,因此这次回来,忙补了礼品过来。二少爷说,大少爷是不缺钱的,给钱就俗气了,因此都是些从外面买的特产,吃的穿的用的实在东西,请大少奶奶笑纳。”L ☆、第六十九章 收了个狐狸精 原来是迟到的礼金,楚灵风没多想,点了点头:“既然这样,那就谢谢二少爷了。” 说着,从怀里掏出个荷包递过去,即使人人都知道薛明扬和薛明盛不和,但是面子上的,还是要做到的。 那人笑着收了,先是道了谢,这才又道:“二少爷知道大少爷和少奶奶明日要前往阳州,阳州没有薛家的宅子,人生地不熟的,怕少爷和少奶奶没个贴心可意的人使唤,因此送了个丫头过来。” 说罢,那人侧了侧身,楚灵风这才看见,他身后站着个千娇百媚的大姑娘。 说千娇百媚有些夸张了,其实这姑娘虽然长得十分的美,但打扮的并不娇媚。穿的虽然不是薛府里丫头的衣服,却也是十分的朴素,垂首站着,略施薄米分,叫人一眼看上,便觉得楚楚可人,毫无轻薄狐媚得感觉。 那人又道:“大少奶奶放心,这丫头叫念瑶,清清白白,知书达理,刺绣女红,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本是二少爷想收在自己房里的,因着挂念大少爷和大少奶奶,这才送了来。给大少奶奶做个丫头,任凭使唤。这是念瑶的卖身契,以后,念瑶就是大少爷,大少奶奶的人了。” 这话说的是好听,但这丫头看上去也不是个做粗活的,那一张小脸肌肤如玉吹弹可怕。一双小手细腻润滑,甚至比楚灵风这常年配药采药的大少奶奶还要光滑几分。 楚灵风知道,有些地方会从小养些颜色好的丫头,虽然是丫头,却按着小姐的规格养,请各种师傅教导。长大后,再大价钱卖给大户人家做妾。那种女孩子,虽然身份卑微,但却个个心气高傲,比起小门小户的小姐,还要高上几分。 眼前这念瑶,想来就是这样的人。她虽然向楚灵风福了福。口称大少奶奶,但是垂下的眼神,却有些冷淡。 什么大少奶奶。她也听说过,不过是一家医馆的庶女罢了,身份比她或者高些,但论起才德。怕是还不如她。 楚灵风眯着眼睛打量了那姑娘半响,直到所有人都觉得她会勃然大怒的时候。这才勾唇笑了笑:“那就多谢二少细心周到了,我这几日照顾大少爷,确实有些力不从心,有念瑶姑娘分忧。日后想来会轻松许多。请替我转告二少,多为感激,我和大少爷。一定牢记在心。” 楚灵风冷静淡定,院子里这些天觉得她不错的丫头小厮们。心里却是都不太痛快。 虽然说这年代买卖人口合法,在有些人眼里,一个丫头就是一件商品,关系好的男子之间互相送个丫头这不是什么大事儿,但,给一个刚成亲没几日的男子送如此颜色的丫头,岂不是明着挑拨别人的夫妻关系? 如果说楚灵风蛮横泼辣,薛明扬苦不堪言,那也就罢了,还能理解成分忧解困。可明明大家有眼睛的都看在眼里,人家小夫妻新婚感情好的很,日日同进同出,琴瑟和谐。你这时候弄个丫头来插在两人中间,算是什么意思。就算是薛明扬要纳妾,也不是现在的事情。 而且,薛明盛可以送,楚灵风还不能替薛明扬不收,若是不收,一定善妒的帽子便压了下来。 那人似乎有些意外楚灵风这么爽快,不过爽快好,省的他费事,当下便又说了几句路上小心之类的话,便告辞了。 院子门一关上,便只剩下站在面前的念瑶,楚灵风围着她转了一圈,笑道:“念瑶?你是二少爷回来的路上买的?” “是。”念瑶低头道:“念瑶命苦,从小便被父母卖了,身如浮萍,万般皆握在别人手中,能遇到二少爷,又能遇见大少奶奶,是不幸中的万幸。” 楚灵风恩了一声:“那家中,可还有其他的人?父母兄长之类,可以投奔的。” 念瑶摇了摇头:“我被卖时,尚在襁褓,一个亲人也不知。如今这么多年过去,更是见面不相识,不可能找到了。” “唔,是挺可怜的。”楚灵风弹了弹卖身契:“我给你个自由的机会,卖身契还你,替你找份合适的事情,让你以后靠出卖劳动赚取银子,说富足不可能,但只要勤勉,衣食无忧是没问题的。你长得不错,若是踏实,日后找个知冷知暖的人嫁了,比起给人做丫头,清贫是清贫些,但自由自在。你觉得如何?” “大少奶奶,您是要赶我走吗?”只一瞬间,念瑶的眼中就汪起了泪,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楚楚可人:“大少奶奶,念瑶是不是说错什么,做错什么了?您不要赶我走啊……” 楚灵风看着眼见着就哭的梨花带雨,一副被欺凌了的念瑶,叹了口气,将卖身契收起来:“我没有赶你走,只是给你一个选择,或者给你一个机会。既然你觉得留在薛府好,那就留着吧。” 念瑶心里有些不太明白楚灵风话中的意思,但是一听楚灵风愿意让她留下,其他的也管不了太多了。薛明盛可是跟她说的清清楚楚的。 虽然现在的大少奶奶楚灵风是明媒正娶的正室夫人,可娘家只是个开医馆的,出身不高,且长相也是一般。若是她能够拉拢住薛明扬的心,那就算没办法上位,可看看薛朗那一辈,于珊娜也只是侧室,和正室又有什么区别。 更别说念瑶若是能生下个一儿半女,那就可以稳稳的坐牢薛家媳妇的位置,纵然薛明扬不受重视,继承不了家业,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日后锦衣玉食还是少不了的。更别提,薛明盛还许诺了若干好处。 此时,念瑶还没见到薛明扬,但是见到了楚灵风,便已经有了自信,觉得自己无论哪里,都不比眼前这个正室夫人差。就算薛明扬真是一无是处,懦弱无能,为了将来的好日子,她也能忍了。 楚灵风看着念瑶眼中收敛了又收敛却还是不能完全藏住的光芒,转身吩咐身边的丫头:“青柳,去给念瑶找一套丫头的衣服,我们明日就要出门,也来不及做新了,找你旧衣服就行,想来念瑶也不在意。”L ☆、第七十章 破衣烂衫拿来了 丫头的衣服?念瑶愣了愣,随即道:“大少奶奶不必为念瑶费心,我还有两身衣服可以替换。” “你的衣服,还是先收起来。”楚灵风并没有和她商量的打算:“薛府有自己的规矩,丫鬟穿什么,小厮穿什么,都是统一的,不然你一件她一件,花花绿绿的成什么样子。” 楚灵风说的很有道理,念瑶虽然不太愿意,但是也无法反驳,只得应了是。然后眼睁睁的看着青柳去房间拿了一件虽然不脏,但是很旧的衣服出来。 楚灵风明明白白是将念瑶放在一众丫鬟一个档次的,她虽然不甘心,但是却也没办法。就算是二少爷送来的人,那也明确说是送了个丫鬟,在小山居里什么待遇,就看念瑶自己的本事了,薛明盛的手再长,也管不了她在这里吃什么穿什么做什么。 不过薛府毕竟最有特色的就是有钱,即使是个丫头,衣服也不会穿到一个补丁加一个补丁,因此这衣服也只是旧的罢了,还不至于破的不能穿。 “不好意思。”青柳十分歉疚的道:“大少奶奶,我只有这一件衣服能给念瑶穿了,有些旧但是洗的很干净的。我这些日子似乎又长了点个子,前面的衣服小了,都送出去给人了。” 青柳是楚灵风挺喜欢的一个丫头,心思单纯而且十分机灵,更十分明白主子心意,进退得体。楚灵风要在小山居站住脚,自然不能只有小甜一个心腹,因此这几日也十分的注意,看看谁可以收归自己手下,谁要找机会踢走。 楚灵风十分满意。觉得青柳这丫头就是会揣摩上意,真是贴心,当下道:“不碍事,这样就行,念瑶天生丽质,穿什么都好看。不会介意的。何况干活儿穿太好也不方便,你再找一件这样的给她洗换。至于你的。等到了阳州,我给你置办新的。” 楚灵风都发了话,念瑶能介意吗。介意也没有用啊。她是有过心理准备,想着楚灵风会因为妒忌而这样那样的折腾她,也知道开始的做小伏低是必不可少的,不但不是坏事。反而可以借机在薛明扬面前博取同情。 男人对女人的同情,是可以转化为爱的。何况念瑶要的还不是薛明扬的爱,而是一种吸引。无论是哪一方面的吸引都行。 但是眼前的楚灵风,笑意盈盈,那脸上的表情随和的不能在随和。但做的事情,却一点都不和善,这种口是心非的女人。无疑是最可怕的。 青柳心里高兴,谢了楚灵风后。便领着念瑶下去换了衣服。念瑶在小山居并没有房间,楚灵风没发话为她准备房间,也没发话让她跟哪个丫头同住,因此大家便当这件事情不存在一般,都忽略了。 楚灵风让青柳带念瑶换过衣服再来找她,这会儿功夫,自己却也没闲着,带着两个丫头一起,进了房间。 薛明扬的衣服很多,春夏秋冬,各不相同,即使已经收拾好要带走了一些,剩下的也不少。特别是冬天的,又是貂皮又是狐狸皮的,已经洗干净收拾好,在衣柜里放得整整齐齐。 楚灵风进了房间,便让丫鬟打开柜门,道:“把大少爷没带走的衣服都搬出来,恩,那件狐狸皮的留下,那衣服不错,糟蹋可惜了。” 两个小丫鬟茫然的很,小甜也茫然的很,看着自家小姐一进屋子就开始指使人拿衣服,不由的道:“小姐,姑爷的衣服不是都收拾好送上马车了么,还不够吗?冬天的不必拿吧,咱们会待那么久吗?而且听说阳州比这边暖和许多呢?” 楚灵风一笑:“这些不是带去阳州的,对了,你以前的旧衣服呢,也去搬过来,还有你们的,有什么不想穿又没扔的,都可以拿来。冬天的被子也可以,不拘什么。” 小甜一直在房里待着,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倒是有个跟着进来的小丫头脑子灵活,当下没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在小甜一头雾水中,楚灵风解释道:“刚才二少爷给送了个丫头来,说是,怕我们忙不过来,送来分忧的。二少爷的面子不能驳,咱们院子里又没什么事情干,而且,只是一晚,再整理个房间也麻烦,所以干脆,我给她找点事情做,有事情做时间就过的快了。” 这么多衣服,应该够洗一个晚上了吧。 小甜有些不可思议的道:“二少爷给姑爷送丫鬟?那不是……” 屋子里还有人,楚灵风截了小甜的话道:“不是什么?” “不是……挺好的吗?”小甜硬生生的扭过来:“洗一晚上衣服也挺好的,二少爷送来的丫头一定是百里挑一,洗衣做饭都不在话下。洗的衣服一定比洗衣房的干净。” 楚灵风笑着拍了拍她:“我也是这么觉得。” 说话间,青柳已经将换好衣服的念瑶送来了,别说天生丽质就是与人不同,哪怕穿着一身旧的泛白的丫头衣服,念瑶也依旧是楚楚可人的样子,十分的招人心疼。 楚灵风上下打量了一番,满意道:“很不错,二少爷的眼光就是好。念瑶,我看你便是个心灵手巧的女孩子,做事想来是认真仔细的。正好,我这里有些大少爷的衣服,以前都是让洗衣房洗的,可那些丫头粗手粗脚,我又嫌她们不干净,总不放心。现在你可算是来了,这些都是大少爷近期要穿的,你都给洗一下。早些洗完早些休息,明日中午,咱们就要启程了。” 念瑶看着放在墙角的几大盆衣服,还有堆在一边的棉被目瞪口呆,半响才道:“大少奶奶,这,这么多,我一个人洗吗?” “那怎么会。”楚灵风转脸道:“青柳,你也帮着指导指导,大少爷有什么要求,你是知道的,免得念瑶初来乍到不明白,到时候还要返工。” “是。”青柳清脆的应着,楚灵风只让她指导指导,可没让她一起洗。而指导的意思是说,洗完一件检查一件,要是觉得哪儿哪儿不干净不满意,就返工。L ☆、第七十一章 娘子安排就好 楚灵风往外看了一眼,招呼小厮:“来两个人,把这些都抬到那边角落去。中间人来人往的,别影响了念瑶姑娘。” 小山居的丫头小厮们,此时对自家大少奶奶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又有了新的认识。 怕她影响了别人走路也就罢了,还非要说,怕别人走路影响了她洗衣服。 几个小厮应了一声,哗啦啦的上来,分了三趟才把衣服都给抬了过去。那角落里有一口水井,原本是为了造景用的,后来冰个西瓜果子,浇个花什么的,但从没有人洗过衣服。 “去吧。”楚灵风拍了拍念瑶的肩膀,正色道:“等大少爷回来看见,一定会很感动。当然,若是觉得做不下去,可千万不要勉强,因为我这里人手不多,所以难免有些粗重活儿。不过二少爷那里想来是舍不得你做这些的,若是要回去,告诉我一声就行。” 念瑶嘴角抽了抽,咬了牙道:“能为大少爷洗衣做饭,也是念瑶的荣幸。” “恩,真是个好姑娘。”楚灵风一副非常欣慰的样子,看着念瑶走到了井边,哗啦啦的从井里打水,哗啦啦的用她青葱玉手开始搓洗衣服。然后托着下巴考虑了一下,要不要在衣服上加点什么料,或者,去库房里找几卷冬天用的地毯来,那东西沾上水后重的要命,一个人根本抬都抬不动。 看了半响,楚灵风感叹了一句,可惜不是冬天啊,然后便晃晃悠悠的进了屋。 小甜一直跟在楚灵风身后,直到进了房间关了门,这才有些担心道:“小姐,这二少爷怎么这么可恶,您才刚刚新婚,他就送丫头过来,这不是摆明着和您作对吗?” “他不是跟我作对。只是目前估计没什么更好的法子对付大少爷,所以做点不痛不痒的事情,给我们添堵罢了。”楚灵风懒懒道:“反正买个丫头对他来说不算什么,能插进来。自然好。能闹的小山居鸡飞狗跳,那也好。若是没闹成,也没损失。” “话虽然这么说,可还是觉得挺憋屈的。”小甜总觉得跟吃了个苍蝇似得,压低了声音道:“而且也不知道大少爷会这么想。小姐这样整治这女人,是挺解气的,可是万一大少爷回来看见……会不会不太好?” 小甜一直不觉得楚灵风嫁进豪门大家有什么好,其中有一条,就是少不了的内宅争斗。通房侧室姨太太,虽然有钱有权的男子皆是如此,可事情到了自己身上,总是不痛快的。 感情从来是不可分享的,这与男女无关。若楚灵风一直只是将薛明扬当做薛家大少,不可不嫁的对象。那屋中多几个人都无妨。但若是付出了感情之后,再叫她面带微笑接纳年轻鲜活的姐姐妹妹,怕是就做不到了。 好在眼下还愁不到这个方面,楚灵风笑了笑,道:“这个不必担心,无论是薛明扬的身体还是他所处的局势,现在应该都没有找女人的心思。而且,就算是找,也绝不会找薛明盛送来的,别说长的只是尚可。就算是天仙也没用。” 若是薛明扬将念瑶收了房,那就是在枕边放了一条蛇,楚灵风觉得,这样的事情他若是也做了。那也不必再看病吃药了,就算不病死,迟早也要蠢死。 听了这一番解释,小甜不但没有心情好点,反倒是更加沉闷了,楚灵风知道她心中所想。也知道她是关心自己,又加了句:“别担心,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这事情,我自有分寸。” 师父说,她今年红鸾星动,姻缘将至。她想,她的姻缘,不该是一朵烂桃花吧。 说话间,天色已晚,薛明扬和厨房送饭的丫头一前一后的进了院子。 云林福现在和楚灵风关系不错,因为知道了明日他们要出门,不但做了丰盛的一桌子菜,还特意送了不少可以保存,装的妥当的糕点送来,让大少爷和大少奶奶路上可以垫补垫补。 楚灵风一边让小甜去给薛明扬短药,一边让送饭的丫头回去谢了云林福,转过脸来,才看见薛明扬一边喝药,一边看着院子角落里洗衣服的念瑶发呆。 “那是怎么回事?”薛明扬喝了药,嘴里被塞进一颗梅子,有些含糊不清的道:“怎么在院子里洗起了衣服?” 楚灵风抿唇笑了下,道:“念瑶,过来一下。” 念瑶早就听见人喊大少爷,知道薛明扬回来了,虽然不敢放下衣服过来请安示好,却也一改刚才蔫蔫的样子,即便是背对着洗衣服,也挺直了芊芊腰身,翘起了兰花指,努力将洗衣服这件事情做的养眼起来。 正考虑着要不要故意摔一跤一类的引起薛明扬注意呢,没料到楚灵风先开口喊了。 念瑶一个激灵,连忙放下衣服,将泡的有些泛白的手指在衣服上擦了擦,应了一声,快步走了过去。 虽然她知道自己现在穿着一身旧,衣服上还溅了不少水,实在是有些狼狈。但是她自小有专门的嬷嬷教导,告诉她在每一个情形下,怎么让自己楚楚动人,将最吸引人的一面露出来。 所以这会儿,虽然念瑶低着头站在薛明扬面前,但是她知道自己咬着嘴唇,委委屈屈的样子,看在男人眼里,一定是特别的梨花带雨的动人模样。 奈何薛明扬只是看了她一眼,道:“这是新来的丫头?做错事了?” 不是做错事,怎么在院子里洗衣服。薛家有洗衣房,每日会有丫头来收换洗的衣服,洗净晒好后,再送回来。院子里伺候小姐少爷的比如青柳她们,根本不用做这种粗活。 楚灵风笑了道:“这是念瑶,二少爷送来伺候相公的。我见她细心又懂事,就让她以后给相公洗洗涮涮,反正洗衣房里那些粗做婆子做的活儿,我一直不太放心。” 薛明扬此时方才恍然,看向楚灵风,在她带了笑意的询问眼神中,也是一笑。 “辛苦夫人安排了,这种小事,以后丢给丫鬟就行了。”薛明扬伸手亲昵的环住楚灵风的肩膀,一边往屋里走去,一边道:“吃了饭,今天早些休息,明日虽然一路坐车,但也是辛苦的。”L ☆、第七十二章 礼尚往来 楚灵风笑了笑,在念瑶杀人的视线中,和薛明扬亲亲热热的进了屋子。 她虽然不知道念瑶是不是薛明扬喜欢的类型,至少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薛明盛送来的人,无论是什么类型的,他都不会喜欢。 但薛明扬是个男人,是不能明着做什么为难念瑶的事情的,一个大男人为难一个小丫头,说出去只是叫人笑话心胸狭窄,不解风情。但是她不一样,窥伺自己丈夫的女人,任何一个做妻子的,都可以理直气壮地将她揪出来,然后丢出去。只是叫她洗衣服,这已经是很仁慈的举动了。 当然善妒这个帽子是必不可少的,不过大家从心里都可以理解。 念瑶看着房间的门关上,只觉得身体有些僵硬。她虽然出生低微,但因为从小是培养了要卖大价钱的,所以十几年连毛巾都没拧过,更别提做洗衣这种粗活了,只刚才那两件衣服,便让她觉得生不如死,因为想着让薛明扬看见楚楚可怜的样子心生怜惜,所以才咬着牙撑着下去。 可现在呢,薛明扬进了屋,连个正眼都没给她,井边的盆里,还有几十件衣服,而夜色已经有些黑了,她还没吃晚饭。 一时间,悲从心起,大滴大滴的眼泪落了下来,噼里啪啦的。 “姑娘。”青柳见着她这回是真哭了,叹了口气道:“我看你十指芊芊,细皮嫩肉的,想来也是没吃过苦,不习惯做丫鬟的日子。要不然,去跟大少奶奶说一声,让她给你找些旁的事情做吧,外面的日子也辛苦,但你年轻长的又好,找个好人家也不难。” 青柳是好心,她说的好人家。自然是指心地善良的人家,而不是富贵滔天的人家。只有心地善良的人家,才会一心一意的对她,将她捧在手心里。而若是再找一门权贵。无权无势无背景的,也只能是做妾做小。 念瑶自然知道如果这时候去求,楚灵风多半会将卖身契给她,给点银子打发她走。但是这一走,荣华富贵就成泡影了。她锦衣玉食习惯了,现在去过清贫的日子,想想便觉得不能忍受。 再想想薛明盛许诺的种种好处,发狠的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低头道:“大少奶奶对我可能有些误解,时日长了,总能接受我的。我是真心的,想伺候大少爷,哪怕只是洗衣做饭,也甘之如饴。” 青柳看着念瑶往井边走的身影。摇摇头叹了口气。这人要找不自在,旁人拦都拦不住。有人惦记自己相公,这还有什么可误解的,再好理解不过了好么。 不管念瑶在外面的矛盾纠结,薛明扬和楚灵风进了房间之后,便坐下吃饭。一边吃,楚灵风一边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对薛明扬说了一遍,只说的不但薛明扬白了脸,连小甜都白了脸。 薛明扬这一口饭再也吃不下去。仔细打量了楚灵风一番,道:“你没有受伤吧。” “没有,这不好好地吗。”楚灵风给他再添了碗汤:“不过我没想到,薛明珠看起来还挺温和的一个人。竟然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来。说起来,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法子比起二夫人三夫人的,可要歹毒多了。” “我也没有想到,以为在薛府里,无论如何是安全的。早知道。应该留几个人手在你身边。”薛明扬这会儿脸色难看的很,他觉得楚灵风经历的这次危险,他有推卸不掉的责任,很内疚,还有些后怕。 虽然现在楚灵风完好无损的在面前,但想到她说的事情,就一阵阵火气往上冒,若非是她足够警惕,这会儿事情就已经不可救药。而想到她可能被一个混混占了便宜,薛明扬十分有冲动想去将那个叫霍明的人五马分尸。 “这与你有什么关系。”楚灵风不太在意的道:“谁会想到在府里也不安全,谁又能想到,薛明珠会这么凶恶。不过你放心,我没事,薛明珠,也得意不了多久。” 虽然他们去了阳州,但是薛老太太还在府里坐镇。按她的计划,不过是三两日时间,就能把薛明珠钓出来。做了亏心事的人,自然就心虚,再冷静,也不可能滴水不漏。 “就算是老太太放过她,我也不会放过她。”薛明扬给楚灵风夹了个藕夹,道:“你放心,这事情,我一定给你讨回个公道。” 任自己妻子被人欺负成这样,薛明扬觉得自己若是不出声不做点什么,那就真的不算是个男人了。 “我已经想好了。”楚灵风一笑:“若是相公觉得这份手足之情不是特别重要,那不妨试试我的办法。” 楚灵风的办法很简单,也很毒,以其人之道还置其人之身。既然你要坏我名声,置我于万劫不复之地,那如今,我也就原样照抄的送回去。 “手足之情?”薛明扬不由的哼了一声:“若是我遇到什么危难,那兄妹俩只怕是宁可花大价钱也要落井下石,置我于死地。这样的手足之情,不要也罢。” 薛明扬和薛明盛,不仅仅是不会守望相助这么简单,而几乎是仇敌。只是因为谁都没有将对方一击必杀的力量,所以才一直维持着表面的平和。 而这平和,也仅仅是见面点头而已,若是无旁人在,连招呼都不愿意打,而且还要互相嘲讽几句。 好就好在,薛明扬并没有一母同胞的姐姐妹妹,所以薛明珠无论品行如何败坏,对他也没有什么影响。若是不然的话,就真是要处处拘束了。 “坦白说,其他人我都不担心,我只是有些担心老太太。”楚灵风道:“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我若是那么做了,就算是查不出来,老太太怕是心里也明白。” 楚灵风跟老太太并没有什么感情,并不是怕她难过不快,但就事论事,她在薛家一日,就要受薛老太太管一日。这人,实在是不能得罪。至少,现在还不能得罪。L ☆、第七十三章 专业添堵 薛家除了薛明珠和薛明繁外,还有几个女孩子,一旦楚灵风坏了薛明珠的名声,很可能会将下面几个也都连累了,若是那样,确实是有些过分了。 薛明扬想了想,道:“无妨,这事情本是薛明珠自作自受,她下场如何都不值得可怜。而再下面的妹妹,到了年龄的,薛明繁和薛明婉都已经定了人家,不会因为与自己无关的事情被退婚。只要薛家生意不倒,她们在夫家的日子便不会有影响。而其他还没订婚的,年纪都还小,这事情也影响不了几年。” 薛家是经商的人家,联姻的对象,也多同为商家。当然婚嫁一事,名誉非常重要,但比起从政的来说,要宽容的不是那么一点两点。 薛家足够财大气粗,这就决定了无论嫁娶,都是占据了主导的一方。想借着联姻靠上这艘大船的人家不计其数,尽可以好好地慢慢的挑,完全不必担心自家的女儿嫁不出去。也不担心自家的女儿嫁出去后被夫家欺凌,除非那家不想在商家立足了。 薛明扬都这么说了,楚灵风也就放了心,让下人收拾了碗筷杯盏,走到窗子边看了看月光下还在哼哧哼哧洗衣服的念瑶,道:“小甜。” “小姐。”小甜忙凑了过去,跟着也往外看。 “过两个时辰,让人去换青柳的班。”楚灵风道:“明天还要出门,别累的起不了身。” “是。”小甜应了声,缓了下道:“那念瑶呢,要真让她洗一个晚上衣服,估计她明天也起不了身。” “我就是让她起不了身。”楚灵风目光中有些不屑:“若是无事,带她在身边逗逗也就罢了。但这次去阳州有正经事情,兹事重大,带一个眼线在身边,我觉得终是不好。相公,你觉得呢?” 其实这事情,楚灵风已经做了决定。但想想,还是要尊重一下薛明扬的意见。毕竟这念瑶,可是送给他的丫头,楚灵风可不想好心做坏事。而且。她也需要试探一下薛明扬的态度,以决定自己日后能做什么,能做到哪一步。 薛明扬十分明白,毫不犹豫的道:“这些事情,你做主就好。我没有意见。” 男主外,女主内,宅子里的事情,薛明扬打算全盘放手交给楚灵风。这几日的时间,已经足够让他看清,楚灵风是个不吃亏的主。 新媳妇进门,没有一点依仗,对着一群不怀好意,虎视眈眈的丫鬟婆婆小姑子,却周旋的游刃有余。进退的当,谈笑间,好像什么都没做,便已经将对她不利的人一个个敲打的敲打,铲除的铲除……薛明扬有时候细细的想想,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不过好就好在,这个不吃亏的主,是自己人。薛明扬甚至有些遗憾马上要前往阳州,他甚至想,若是楚灵风在薛家再住上半年。说不定,薛家内宅的局势,就能完全逆转。 薛明扬如此表态,楚灵风十分满意。又再将必须带的东西检查了一遍,当她打开自己装药的箱子,手指一一从上面拂过的时候,突然间便顿住了。 薛明扬就坐在一边,正有些好奇自家娘子这随身带来带去的一大堆都是些什么东西,见她突然僵住。不由的道:“怎么了?” 楚灵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纤细的手指在一个白底绿花的瓷瓶上擦过来擦过去,沉吟半响道:“我觉得就这么走了,实在是太便宜薛明盛了。” 这世上有很多人给楚灵风添过堵,挖过坑,下过绊子。开始她也吃过亏,上过当,受过罪,但那段时间虽然刻骨铭心却很短,楚灵风想了有想,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被人这般算计过了,就这么一走了之,实在是有些心里愤愤。 小甜看着楚灵风手指摩挲过的白底绿花小瓷瓶,顿时有种薛明盛要倒霉了的感觉。 那瓷瓶里装的可不是旁的东西,而是一种浓缩的催情药物春萌,当然这其实并不是什么下三滥的东西,只要正常的使用,对治疗诸如薛明扬这种传说中的不举之症,是非常有效的,而且这药材也十分的珍贵,对人体并未害处。 不过这说的是正常使用,份量酌情,一滴即可,若是一下子用的多的话…… 楚灵风并没有见过,但是却见书本上惨不忍睹的描述过那种春天到来,挡都挡不住的感觉。 薛明盛平日里不算是个好女色的人,不过有妻有妾,自然已经熟悉此道。楚灵风相信,这春萌一定可以给他带来新的感觉。 将瓷瓶拿出来,楚灵风转头对薛明扬道:“相公可有法子,将此药让薛明盛服下?” 服下是最简单有效的法子,药效也能发挥到最大。虽然薛明扬在薛家一副郁郁不得志的样子,但楚灵风相信他定有自己的门路。至少,在她面前的薛明扬,半点都没有懦弱无能的感觉。 薛明扬接过药瓶,在手中把玩了下:“有,自然是有。但你总得告诉我,这是什么东西?” 楚灵风那一箱子的药,薛明扬也曾经表现过适当的好奇,甚至有过想拿几瓶出去找个大夫看看是什么东西的想法,但仅是想了想,却没有去做。 薛明扬自知两人之间如今虽然是同一条船上,但却还远没到交心的地步。要么,他将楚灵风当做怀疑的对象,那就提防调查。要么,当做累赘,那就冷落不问。如果想有朝一日,两人可以真的相敬如宾举案齐眉,那就该从开始便尊重信任。 “只是一个笑笑的玩笑,无伤大雅,他给我添堵,我也给他添堵,经此而已。”楚灵风挑了挑眉,笑的有些难以形容,然后,凑过去,在薛明扬耳边低声的说了几句。 只见薛明扬脸上顿时涌起难以言喻的复杂表情,握着瓷瓶的手,也不知道是该收,还是该放。 别说两人还尚未圆房,就是寻常的妻子,也不好意思对丈夫说这样的话吧。可看楚灵风,却又一副老学究做学问的严肃样子,好像只要稍微想歪了一点,都是自己心藏污秽一般。L ☆、第七十四章 老太太的偏向 薛明扬无语半响,只能感叹幸亏媳妇是自己的,所以倒霉是别人的。若是这宅子里二夫人三夫人那一堆姨太太,无论谁有这样的心机和手段,只怕自己这些年的日子,不是一个难过可以形容,甚至于,都未必能完完整整的站在这里。 不过,薛明扬若有所思的道:“这几日,家里正和京城那边商谈金铺的事情,薛明盛跑前跑后,忙里忙外的,也算出了不少力,若是不出意外,这几家金铺都会归到他的名下,这个时机,倒是刚刚好。” 能破坏就破坏,不能破坏,让他出点丑,也是大快人心的一件事情。 薛明扬知道自己现在还不能将薛明盛一口气解决了,但是给他制造点麻烦还是可以的。这么些年,薛明盛也没少给自己挖过坑,彼此都心知肚明。 当下,薛明扬将瓷瓶放进兜里,道:“你放心,这事情交给我就行,需要怎么让他服下效果才好?” “怎么都行。”楚灵风道:“里面是透明带一点香气的液体,可以直接倒进茶里酒里汤里,还可以用来做点心,或者倒进沐浴的水中,都叫人无法察觉,效果也一样的好。沐浴虽然不是直接饮用,但可以透过皮肤渗进体内,效果甚至会比直接饮用更好。” 虽然这春萌药性汹汹,但其实是两种植物的汁液混合,相辅相成,并没有加其他任何乱七八糟的东西,所以除了植物本身极淡的香味再没有其他,真是纯净的很。 在这个最是温暖舒适的季节里,薛明盛吃饱喝足,沐浴更衣,一身清爽的靠在榻上听着娇妻美妾闻声软语,却也不知怎么,始终觉得心中有些不安,好像将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般。 次日一早,小山居的下人就开始做最后的收拾。而洗了大半个晚上衣服的念瑶,却因为实在是累趴下了而一睡不醒,在请示了楚灵风后,被抬进了转角处放杂物的屋子。 “大家都在忙。只有她在睡,这是什么道理。”楚灵风一脸不悦,正义言辞的道:“原以为二少爷送来的人,定是勤快能干的,知道如何为大少爷分忧。谁想到才来便恃宠而骄。实在是叫人失望的很。罢了,大家都不用管她,该做什么做什么吧。” 薛明扬隔着窗子听她在院子里吩咐下人,不知不觉间带了点笑意,感叹的对小甜道:“以前我得到的消息,都是觉得你家小姐一人在楚家无依无靠的,过得定是辛苦,叫人不舍。如今看看,总觉得辛苦的应该是旁人,你家小姐出阁。楚家上下,当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应该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送你出嫁,去祸害别人。 小甜是个对人的态度善恶很敏感的丫头,一听薛明扬这话,便转头去看他,在看见他脸上那似笑非笑的感叹时,知道他不是诋毁自家小姐。便心情也很放松的跟着笑了笑,然后认真的道:“虽然在家里的时候,小姐也没吃过什么亏,但终究是一个人。很是可怜的。姑爷以后,一定要好好的对待小姐。” 薛明扬至少还有个为他付出一切都甘之如饴的母亲,而楚灵风却是真的孤独无依,若非是机缘巧合碰到一个好师父,现在简直难以想象是什么局面。而内心再强大的人,也会渴望一份关心和呵护。更何况楚灵风终究也只是个十来岁的女孩子。 小甜眼中满是对楚灵风的心疼和不舍,薛明扬此时,却也没有将她当做是个丫鬟,而是慎重点了点头:“我会的。” 薛明扬觉得母亲这一生最不值得,便是嫁了一个不能待她始终如一的丈夫,所以恩爱甜蜜去的太快,短暂的新婚过去后,赔了一生的幸福。从小看这夏美雪的痛苦,他便暗下决定,日后绝不会做薛朗那样的人,不会叫一个对自己有情有义的女子,过那样痛苦的一生。 当然,看现在的情形,看母亲为自己挑的楚灵风,怎么也不像是个被伤了后以泪洗面独自痛苦的人,在她的爱情中,若是被辜负了抛弃了,伤的痛的那个人,一定是对方吧。 东西收拾好,薛明扬和楚灵风梳洗妥当,便去向家里的长辈辞行。 先是薛老爷子和薛老太太,再接着是薛朗是夏美雪,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话好说,不过是寻常的一番嘱咐,在外面好好好照顾身体,夫妻和睦,对生意用心些。 薛老爷子和薛朗对这个长子长孙一贯是淡淡的,除了几句例行公事的叮嘱,什么也没多说。夏美雪就更是冷淡,一句我知道了,便让人送客。倒是薛老太太和以往有些不同。 薛明扬和楚灵风去辞行的时候,薛老太太尚未起身,本来,两人在外面磕个头说一声就能走了,却不料站起身后,春儿从屏风后面走过来,笑吟吟的道:“大少爷,大少奶奶,老太太有话要说,让你们进去呢。” 薛老太太一把年纪了,薛明扬又是她孙子,这自然没什么好回避的,两人便带着疑惑进了里屋。 老太太还在床上歪着,屋子里倒是已经打开了窗户,一片明亮。她看看薛明扬,再看看楚灵风,然后看了看春儿。 薛明扬和楚灵风都是一头雾水,但是春儿十分明白,转身在小柜子里拿出个小木盒来。 “这是我给你们的,不必告诉别人。”薛老太太示意春儿将小木盒拿给薛明扬:“打开看看。” 薛明扬自然要打开看看,但是当盒子打开,看见里面的东西时,却很是意外。 小盒子里,是一叠厚厚的银票,薛明扬看见最上面一张是五百两,估摸着,这一盒子里,少说也有近十万。 薛家确实是有钱,薛老太太娘家本身富有,又在薛家半辈子,私房自然更是不少。别说给一个孙子十万,便是每个孙子十万,那也是给的起的。 但无论如何,十万两都不是小数目,而且更重要的是,她为什么要给这个钱?还不让任何人知道。这总得有个名目。L ☆、第七十五章 此薛家彼薛家 薛明扬若是从小被宠着的,估计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奶奶疼孙儿,怕他在外面受委屈吃不好住不好,所以给点零花钱是理所应当的,笑嘻嘻的道一声谢,撒个娇,也就心安理得的收下了。 可偏偏薛明扬是薛家最不受宠的那个,虽然从小银子也没短过他,可那只限于正常的份列,比如每个月四十两的月钱,比如过年时候的压岁钱,多的额外的,从来没有。 当然,也不是从来没有,薛明盛成年的时候,薛朗送了个临街位置极好,外面两层小楼,里面三进的铺子给他,不用费心,一年便是几万两银子的收入。但薛明扬成年时,他却差点忘了这事情,后来也不知什么时候想起来了,便随手丢给薛明扬一处郊外庄子的地契。 那庄子虽然没荒废,但每年进项还不如薛明扬的月例银子,离的又远路还不好走,去一趟要大半天。薛明扬去看了一趟之后,直接便放弃了,叫庄子里的庄户只要别做作奸犯科的事情,爱种点什么种点什么,爱养点什么养点什么,不必再想着交什么月租年息了。 往事种种,薛明扬早已经从愤恨不平到麻木不屑,此时拿着老太太给的银子,只觉得要么自己没睡醒,要么老太太在做梦。 看着薛明扬发呆,薛老太太缓缓道:“阳州那地方,我也了解一些,不是做药材生意的好地方,因此薛家这么多年,也没想过往那里扩张。但不好做,不代表不能做,名扬,你若是想叫你父亲和爷爷刮目相看,就得做出点别人想不到做不到的成绩。” 叫父亲和爷爷刮目相看?薛明扬从心里嗤笑了一声,但面上却是淡淡的,将盒子合上,道:“老太太放心。我知道。” 虽然没有人知道,但他从来没有放弃薛家,拱手让给薛明盛的打算,更是从没有过。即便他相信离开薛家他也可以闯出一番事业。但为什么要将属于自己的东西让给别人,而且不会有人领情说一声谢,只会有人觉得他懦弱无能,落荒而逃。 但是,他做的一切。却早已经不是为了让自己的父亲和爷爷刮目相看。因为除了这一声称呼之外,他实在是找不出半点血脉相连的感觉。 薛老太太表了态,相信两人也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便不再多说。又叮嘱了几句家常,便让他们早些出门。 薛明扬这次算是做足了准备,去了一时便不打算回来的,因此随行的还有一个管家十来个下人,一起备了六辆马车,四辆坐人,两辆放各种物品。再有保镖护卫骑马在侧,浩浩荡荡的。 小山居里,几乎所有的丫鬟小厮都跟着薛明扬走了,空荡荡的落了锁,大家似乎都像是忘了角落的屋子里还有个呼呼睡着的念瑶,当然那屋子并没有上锁,念瑶醒了之后,在里面哭喊上几嗓子,外面自然能听见,不至于叫她困在里面饿死。 楚灵风不是第一次出门。但却是第一次坐马车出远门,多少有点新鲜好奇,出了城后,便将窗帘掀起。在摇摇晃晃中看着窗外的风景。 城外,不远处能看到延绵的山,正是郁郁葱葱的时候,还有不知道的野花芳香袭人,楚灵风望着远远近近一片绿色,也不知怎么的涌上一阵感概。轻轻道:“若我们就这么走了,再不回来,倒也清静。” 离开楚家,离开薛家,去一处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买个宅子,过富庶自在的日子。 那些勾心斗角,日日提防的生活,楚灵风觉得自己已经过的够多了。虽然不惧怕谁,可有时想想,却是难免心生烦躁。 这一辆马车,只有薛明扬和她同乘,薛明扬听了她这话,短促的笑了一声:“若我们在阳州不能做出一番成就,怕是就要如了你的愿,在那里过上一辈子了。” “恩?”楚灵风直觉这话有问题,有些诧异的转头看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如今在薛家,我已经是一枚弃子。这一趟,说历练无可厚非,说是流放,也无不可。”薛明扬笑了笑,却并无多少悲伤:“其实我知道这一天是早晚的事情,薛明盛想要一人独大,自然容不下我。当然,我也容不下他,不过有时候想想,还是觉得挺遗憾的,那些兄友弟恭的情谊,怎么就没出现在我身上。” 薛明扬这一次去阳州,心里有数的很,说是去给家族拓展生意,但其实未必还能回来。虽然以往他便没有涉足多少家中的生意,但毕竟这么个明晃晃的嫡子身份在这里,薛明盛万事都要有度。 但这一走,可就天高皇帝远了。薛明盛一定会用最快的速度渗透一些薛家的生意。等他再次回来,临川是什么光景,就没有人能够知道了。 当然薛家没分家,他再回来,谁也不能赶他出门。但是薛明扬除非愿意过仰人鼻息,低声下气的日子,否则的话,就没法在薛家生存,拿那份靠尊严换来的银子。 没料到薛明扬会如此向自己剖白心事,楚灵风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沉默了一会儿,才道:“那你唯一的办法,就是做的比你父亲,比薛明盛更好。” 楚灵风从来也不是会轻易低头的性子,薛明扬心里有些念头慢慢地往上冒出了头,迟疑了下道:“你觉得,如何才能比薛明盛更好。” “做生意我不太懂,但我可以说一说自己的事情给相公听。”楚灵风望着蓝天白云,缓缓的道:“我爹是个名医,我兄长也是名医。他们都看不起我娘,自然的,也瞧不起我。所以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能接过楚家的医馆,但是,我从来也没放弃,有一天,大安国的人提起神医的时候,提起的,只有我的名字。我既然比他们强,为什么还要惦记他们的名声和东西?” 薛家家大业大,但家大业大的未必只有薛朗当家的那个薛家。L ☆、第七十六章 金枪圣手 楚灵风眼神闪亮的看着薛明扬,这些话,她想说了很久,但是,却从来不知道该和谁说,今天能说出来,竟然有种很痛快的感觉。 还有些话,现在还不是说的时候。她和薛明扬相识的时间还太短,还没到可以敞开心扉坦诚相对的地步。而且,薛明扬现在自身难保,即便他愿意为自己做更多,楚灵风也不想让他有更重的负担。 “但是……”楚灵风看着薛明扬:“你与我不同,你是楚家的嫡子嫡孙,楚家的一切,本来就该是你的。若该是你的,那么,就不该让任何人拿去,而是有朝一日,让他们双手奉上。” 楚灵风只是楚家的庶女,论理也只有出嫁的时候那一份嫁妆,跟家产是没有任何关系的。她也从来没有想过去拿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虽然对冷漠的父兄心怀怨恨,但这怨恨还不至于深到要去掠夺的程度。 但薛明扬不同,薛明扬那不叫掠夺,而是得到自己应得的。即使拱手相让,也不会有人感谢,只会叫人说没本事没出息。 在楚灵风的目光中,薛明扬无意识的抬起手来,似乎是想触上她的脸,但在抬起的一瞬,又改变了主意,手指轻挑起她耳边一缕碎发,替她拢在脑后。 “你放心。”薛明扬认真道:“该是我的,我绝不会让给任何人。而我们既然已经是夫妻,自然同气连枝,灵风,我不会辜负你的。” 而楚灵风只是温婉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觉得有些话现在不用说出来,还是先看看薛明扬自己的表现好。 辜负两个字,说起来沉重做起来却容易,薛明扬现在一无所有,流落他乡,事业未成,自然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去辜负。但等有朝一日一切在手。风光无限的时候呢? 楚灵风轻轻的叹了口气,带了些悲悯的神情看了薛明扬一眼,只可惜她不是忍气吞声的夏美雪,也不是能够大度分享的于珊娜冷翠杉。所以,当薛明扬辜负了之后,她可以想出自己会做些什么事情。 楚灵风的师父林悠,是个世外高人,年轻时便因医术绝顶而名扬天下。但人到中年。却不知何经历了什么事情,隐居山林,除了神秘兮兮的收了楚灵风和另一个徒弟外,再不理会旁人,颇有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感觉。 每个大夫自然都有自己最擅长的一个方面,比如儿科的妇科的骨科的,而林悠因为家学之故,早些年最擅长的便是男子隐疾。甚至于得了个名号叫金枪圣手。 这听起来似乎有些上不了台面,但事实上,却是极重要无比。在男人能患的所有疾病中。怕再也没有比这个更叫人抓心挠肝,身不如死,面子里子都丢光了的吧。更何况,这还牵扯到子嗣问题,所以无论是有钱还是无钱的人家,但凡是遇到这事情的,那当真是倾家荡产,砸锅卖铁的也愿意一试。 更何况,林悠不但能治好,还能治坏。那简直是,让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让你不行你就不行,行也不行。 而楚灵风。是林悠在隐居山林三十载后收的关门小弟子,隐居的三十年,不但没让他医术退步,反倒是又钻研出无数奇奇怪怪的招数来,比过去有过之而无不及。 所以楚灵风深得林悠真传,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虽然她没打算超越师父金枪圣手的名声,但有些事情做起来,却绝对是得心应手。 马车晃晃悠悠,蓝天白云清风怡人,无论日后如何,至少这一刻,是温馨和美的。 而此时的薛府,却没有随着薛明扬的离开而降温,反倒是像烧开的水一般,乱哄哄的。 薛明扬走后,因为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所以小山居的大门便锁了个严实,薛明盛刚从外地回来,薛朗许了他几日休息,便打算会会朋友,见见烟花柳巷的小情人,好好地舒服几日。 当然,更叫他心情愉快的,便是终于把薛明扬弄走了,虽然不是灰溜溜的赶走,但在他看来也相差无几。这一走,再想回来,薛府可未必还有他的容身之地。 而且,薛明扬这一走,薛明盛便开始动了其他的心思,夏美雪那有名无实的正室之位,占的太久太久了。 在薛明盛看来,夏美雪一个即没有儿子撑腰,又没有娘家依靠,也没有夫家喜爱的女人,能够坐稳薛家主母这些年,简直是莫名其妙加不可思议。一定必须的要把她扯下来。 只有把她扯下来了,自己的母亲才有可能上位。虽然续弦比原配要差不少,但和侧室比起来,又是天上地下。薛明盛虽然从小在家里受尽重视,但因着一个庶子的身份,有些方面却怎么也越不过薛明扬去。 虽然表面上,薛明盛是一副很无所谓的样子,但是心里,却因为这差别而咬碎了牙。他觉得自己没有任何一点比薛明扬差,于珊娜也没有任何一点比夏美雪差,不过是晚了一步,就一辈子要被压制。 走着走着,他下意识的走到了小山居的门口,这里一片寂静。 薛明盛正站在小山居门口发呆想着心事,突然里面传来砰砰砰敲门声,吓的他一下子回过神来。 小山居的人不是都走了吗,这门也是从外面锁上的啊,薛明盛下意识便道:“什么人?” “二少爷?”里面一个女声惊喜的道:“是二少爷吗,我是念瑶,二少爷快救我。” 确实是念瑶的声音,薛明盛有些奇怪,走到门边道:“你怎么在里面,怎么没跟薛明扬走?” 一提这个,念瑶几乎想哭,她昨晚上在几个丫头的轮番监督下,几乎洗了整整一夜的衣服,根本不知道自己早上什么时候睡着,也不知道睡着后,是怎么进的房间。只知道一觉睡醒,只觉得腰酸腿痛,胳膊僵硬的抬都抬不起来,然后身下硬邦邦的膈的慌,再四下一看,自己竟然睡在柴房,而屋子外面,安安静静,一点人声都没有。L ☆、第七十七章 退婚 念瑶一下子慌了,柴房本就只有一个小小的窗子,关的严严实实的只透出点微光。地上乱七八糟的堆着各种东西,她此时,正躺在一堆杂乱之中,像是垃圾堆里的流浪汉。 念瑶虽然身份卑微,但从小被当做千金小姐培养,何曾接触过这样的环境,昏暗中苏沫耗子蟑螂都被想了起来,慌张的叫了一声,然后便一下子跳了起来,冲向了大门。 好在门并没有锁上,一推便开,念瑶一瞬间被阳光刺的睁不开眼,好半响才缓过神来。 院子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所有的房间门都是关上的。在自己睡着的这段时间里,薛明扬竟然已经走了,她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薛明盛在听念瑶大概说了原因之后,心里骂了声蠢货,但也无法,总不能任人在里面关着,四下看看没有其他人在,便叫她后退几步,一觉踹开了大门。 然后念瑶便扑了出来,虽然没见到老鼠之类的,但想想自己在那阴暗的地方睡了半天,还是有种身上爬满了虫子的感觉。而且她剧烈运动之后睡了一觉,现在身体各器官都在罢工,腿脚都软的很。 薛明盛条件反射的一把搂住了念瑶,随即……觉得一阵少女体香若隐若现的在鼻端,握着她柔软的腰身,一阵无可言语的骚动从内心深处传来,叫他身体一阵阵的发热。 薛明盛自己也觉得有些诧异,虽然他喜欢女人,但喜欢女人是一个男人正常的爱好,他也不是爱好女色到一日不可的地步,怎么会对着一个从柴房里出来,一身皂角味道的女人有感觉。就算这个女人长得挺美,但是这会儿狼狈不堪,也没有美到叫人挪不开眼的程度。 但偏偏感觉来的极快,就连扑到他身上的念瑶都感觉到了身下有些硬抵着的东西,小小的惊叫了一声。往后退了一步。 念瑶刚才还惨白的脸,瞬间就红了,然后用一种极其复杂不知道怎么形容的表情看着薛明盛。 虽然她是薛明盛买下的丫头,薛明盛要对她做什么都是可以的。而她也很愿意能够被薛明盛收在府里过下半辈子衣食无忧,奴仆成群的生活。但是,这也未免太夸张了点吧,不过是抱了一下,还是在现在这个状态下。薛明盛好歹是一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哥,怎么会这么急色。 而且,还是在已经将她送给了自己兄长的情况下。念瑶可没忘,她的卖身契现在在楚灵风手里,楚灵风虽然现在撇下她走了,但要是知道她又回去跟着薛明盛,未必就不会来找麻烦。 经过昨天一事,念瑶可不觉得楚灵风是个好相处的角色。 薛明盛自己也觉得有些尴尬,往后退了一步,掩饰的咳嗽了一声。刚要说点什么,却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转角处传来。 跑来的是薛朗身边的一个小厮,他在看到小山居院门大开,薛明盛和念瑶相对而站时,明显的愣了一下,不过随即便急道:“少爷少爷,不得了了,三小姐要寻死,二夫人还在佛堂里,您快去看看吧。” “寻死?”薛明盛一时间觉得自己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怎么回事。为什么要寻死?” 如果说薛府里过的最滋润的女子,除了薛明繁,就是薛明珠了。虽然薛明珠不似薛明繁那么会撒娇卖好讨薛朗的喜欢,但奈何她有一个厉害的娘和一个厉害的哥哥。因此俨然是薛家嫡女大小姐的架势。除了老太太,谁在她面前都要带几分笑脸。 后来订了亲,又订的是一户极好的人家,临川仅次于薛家的程家,钱庄开遍大江南北。程家长子,也是一表人才相貌堂堂。是无数姑娘钦慕的对象。 程家和薛家联姻并不奇怪,但按理怎么也要娶薛家的嫡女才算门当户对,奈何薛朗并没有嫡女可嫁,因此最后定了长女薛明珠。程家虽然难免心里有些郁闷,但却也知道薛家的情况,知道薛家的家业最终十有八九是由薛明盛来继承的,所以庶女就庶女吧,除了一个名声之外,其他的也不差多少。 何况薛明珠是有名的大家闺秀,温婉和气,知书达理,婆婆妈妈没有觉得不好的。 当下,也算是两家欢喜。此时,薛明珠的嫁衣嫁妆都已经准备妥当,只等几个月后出嫁。 那小厮听到薛明盛问,一下子苦了脸,结结巴巴的道:“据说,程家来退婚了。三小姐听了后,当即就要拿剪刀抹脖子,现在被救下来了,却还是嚷着不活了。” 薛明盛惊了一下:“程家为什么要退婚?” “小的也不知道,是程家的老夫人亲自上门来的,和老太太,老太爷,老爷关上门来说的。”小厮道:“说完之后人就走看,老爷当下气的砸了杯子,这会儿,正乱着呢。” 这事情可是不得了的,薛明盛脑子里嗡嗡的直响,大步往外赶去。 程家和薛家在商场上诸多合作,算是多年的朋友了,不说利益关联,单单是为了面子也不会做这样打脸的事情, 薛明盛赶到的时候,第一波混乱已经过去了,现在正在第二波中,因为为了安抚薛明珠,老太太特别开恩,让人将于珊娜放了出来。 女儿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做娘的理所当然是要在场的,所以前面的事情先且放下,以后再说。 但于珊娜一听说程家退婚,愣了一愣之后,那反应一点儿也不比薛明珠差。 薛明盛赶到的时候,于珊娜也是刚得到这个消息,正揪着薛朗不放,一叠声的问为什么。 “婚事都定了,聘礼也收了,这全天下都知道了,程家有什么理由说退就退?”于珊娜简直要疯了:“老爷,老爷你一定要给明珠做主啊,我们明珠除了不是嫡出,要相貌有相貌,要品行有品行,哪里配不上程家公子?程家退婚岂不是要逼死明珠,而且,这,这传了出去,薛家以后也没法做人啊。”L ☆、第七十八章 苦果 被人退婚,这不单单是薛明珠丢尽了脸,薛家也跟着丢尽了脸,因此薛朗现在的表情一点儿也不比于珊娜好。 而于珊娜在佛堂虽然没待几日,后来也有人偷偷送去衣服和饮食,但毕竟是在反省,没有条件像是平日那么精细。何况这已经是老太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算是彼此给个面子。 所以当薛朗看见一身狼狈,头发凌乱的于珊娜狰狞的一脸扭曲时,心底涌上种深深的厌烦。 甩开于珊娜,薛朗几步走到桌上,拿了张纸丢到她怀里:“你自己看,你养出来的好女儿。” 于珊娜忙和薛明盛凑在一起看了起来。 那纸上字迹潦草的写着,薛家三女薛明珠,生性放荡,未婚前便不甘春闺寂寞,引男子与府中…… 字并不多,但是内容却半点修饰也没有,要多明白有多明白,要多不堪有多不堪,只看的于珊娜气的手指都在发抖,恨不得将这纸撕了给吃了。 薛明盛也是大怒:“谁这么大胆子,敢如此污蔑明珠。” 女子的名声,这几乎是和性命一样重要的事情,这纸条上写的东西,无论是真的假的,一旦传了出去,薛明珠这辈子都别嫁人了。做这事情的人,那得跟她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啊。 薛朗哼了一声,烦躁的在屋里踱了几步:“这是刚才程家带来的,说今天早上,有人给他们家送了这个纸条。这也就罢了,他们刚收到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发现这消息在城里早就已经被传来了,而且,说的更难听。” “老爷,这明显是有人在陷害明珠啊,明珠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那么贤淑守礼,没有一个夫人太太不称赞的。怎么会和男子有染。”于珊娜一个激灵:“对了,给程家送信的人呢,有没有抓起来。” “送信的是个四五岁的孩子,得了人两串糖葫芦帮着送个信。抓起来又怎么样,能说出什么来。”薛朗道:“这事情我一定会查,但是……” 但是无论怎么查,就算是查出来确实是有人陷害薛明珠,她的名声。也已经败了。 薛老太太这时候安抚了薛老太爷从外面进来,听到这话,重重的哼了一声。 “娘。”薛朗忙过来扶着薛老太太坐在椅子上:“您千万别生气,别气坏身体……” “我能不生气吗,这么几天时间,府里都发生多少事了。老的不尊重,小的不矜持,没有一个省心的。”老太太接过薛朗递过来的茶水,然后想想便觉得生气,又重重的放在桌上。水晃荡着溅出来一半。 这事情,薛老太太心里有些猜测,但是却又不敢肯定。毕竟看楚灵风那文弱的样子,怎么也不像是个会使这么狠毒手段的人。但是话说回来,薛明珠对楚灵风做的事情有过之而无不及,若她反击,给她个足够的教训,也不算过分。 毕竟楚灵风只是散布些谣言,薛明珠虽然名声毁了,但是人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可薛明珠做的那事情。若是成了,却一定会给楚灵风带来无可逆转的伤害。 “老太太。”于珊娜壮着胆子道:“这事情,您不能怪明珠啊,她才是受害者。您德高望重。您去和程家太太说说,怎么能因为这没边没影的事情退婚呢,我们……” “够了。”学老太太一拍桌子:“她难道没有责任吗?临川这么多人家,这么多小姐夫人,怎么偏偏她招惹上这事情?” “也许,也许是因为有人妒忌咱们家有钱。”于珊娜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也许是妒忌明珠。对,这临川的大小姐,哪个不妒忌明珠。说不定有那么一两个心思险恶的,又看上了程公子,所以做出了这样的事情来,一石二鸟,一箭双雕。” 薛老太太被气的笑了一声:“于氏,你除了与人勾心斗角,还知道什么?你说这事是旁的太太小姐做的,那你有没有想过,这临川多是做生意的,哪家跟咱们没有联系,有那个太太小姐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这若是被查出来,岂不是连整个家族的生意都不要了。而程家退婚之后,要守孝三年才能娶亲,又有那个适龄的小姐现在还未订婚,还能等过三年,再想办法和程家结亲?” 临川的女孩子,十二三岁定亲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就算是看上了程家的儿子,也不可能说服家里等上三年。三年后十五六岁,在旁人眼里可就是有问题而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莫说程家不会要,就算是有可能要,女方的父母也不会愿意。 但要说一个现在只有七八岁的女孩子看中的程家公子,做出这样心思缜密而歹毒的事情来,也未免太夸张了。 于珊娜被老太太一通训说的哑口无言,但顿了顿还是道:“可咱们明珠日日只在府里,怎么可能结识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呢,这老太太您总该是信的。” 薛老太太缓了口气,道:“我相信三丫头不会像这纸条上说的那么不堪,但是这事情已经至此,却也没有别的办法了。程家上门,也说的很清楚,也不能怪人家,这事情若是放在你身上,你愿意娶一个有败了名声的儿媳妇吗?这已经因为是咱们家,所以人家客客气气的上门赔不是,还说聘礼不要了。要知道,这事情可是咱们家理亏,若是真闹起来,没脸的还是咱们。” 别说现在还没成亲,就是成亲了,娃也生了,闹出这样的事情来,程家也有理由休了薛明珠。那时候,更加的难看。 眼见着事情没有回转的余地,于珊娜心里一凉,啪的一声坐在了地上。 她就这一个女儿,从小如珠似宝的捧在手里,眼见着替她寻了最好的人家,马上就要完成人生大事了,却怎么会想到,在这个时候,出了这样的事情。 一步登天,却也是一步摔下啊。 她如珠如宝的掌上明珠啊,这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L ☆、第七十九章 你有证据吗 薛明盛这会儿已经冷静了一点,他连忙上前去将于珊娜扶起来,正要低声劝慰几句,突然,于珊娜大叫了一声。 众人都被吓了一跳,只听于珊娜冲过去一把揪住薛朗的胳膊,急切的道:“我知道这事情是谁做的了,老爷,老爷,我知道是谁害明珠了。” 薛朗正要甩开她,一听这话反倒是没动了,皱眉道:“是谁,这事情你可要有证据,可不能乱说。” “是楚灵风,一定是她。”于珊娜恨道:“说不定还有薛明扬,一定是楚灵风出的主意,然后,薛明扬找人做的。楚灵风一个女人,未必有这个能耐。” 不待薛朗说话,薛老太太先不乐意了:“于氏,你说这话,可有什么证据吗?” 于珊娜哪里能有什么证据,她觉得这事情是楚灵风做的,是因为薛明珠刚刚坑过她一回,现在,自然是招来了楚灵风的报复。只是她没想到,这报复来的如此凶猛,竟然一下子就毁了薛明珠的一生。 但这事情,于珊娜自然不能说出来,难道说是自家女儿害人不成,所以才引火烧身。她虽然不多聪明,却也还没蠢到这种程度。 可薛朗是一家之主,薛明珠虽然是女儿是心头肉,但楚灵风也是儿媳妇也是自己人,当然说心疼儿媳妇这个想法是没有的,但是儿媳妇的名声,也是薛家的名声。薛明扬虽然不被自己喜欢,但好歹是儿子,儿子的名声,就更是薛家的名声了。 因此于珊娜这话,薛朗也是不愿意听的,而且问她有什么证据,也一句都说不出来,只是支支吾吾的。 于珊娜的口不择言,最终只是叫薛老太太和薛朗的脸色更黑了。最终还是薛明盛及时拦住了她。 “娘,我听说妹妹寻死觅活的。您还是先进去安慰一下她吧。”薛明盛道:“这事情无论如何妹妹也是无辜的,爹和老太太一定会给她一个公道。现在最重要的,是安抚妹妹,别让她想不开才是。” 说着。薛明盛在袖子里掐了他妈一下,没见着薛朗和老太太的脸色都黑成这样了吗,现在什么也不能说,越说越糟糕。反正和程家的婚事现在算是彻底的黄了,等到过阵子。这事情平静一些,薛朗和老太太的心情好了些,再委曲求全可怜兮兮点儿,自然还是有办法的。 薛明珠终究是薛家的女儿,难道还能看着她一辈子嫁不出去不成。 于珊娜被薛明盛这一掐,痛的一个激灵,这才有些恢复理智,当下深深吸了口气,抹了抹脸上的泪痕,向薛老太太和薛朗福了福:“是我太冲动了。老太太,相公,你们别放在心上,我也是关心则乱。我先去陪陪明珠,这事情,就求老太太和相公多费心了。” 这话还算是能听,薛老太太点了点头,象征性的嘱咐了两句,这才让薛明盛扶于珊娜下去。剩下的事情,薛朗和她商量就行。薛明盛一个晚辈,还插不上这个嘴,操不了这个心。 薛明盛和于珊娜走后,薛朗这才颓然的坐在椅子上。长长的叹了口气。 虽然他表现的比于珊娜冷静许多,但是乍一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几乎也是气炸了肺。 他最疼爱的女儿是薛明繁,但这不影响他也希望薛明珠能找个好归宿,手心手背都是肉,都是自己的孩子。可这么一闹呢。一来,薛明珠的名声毁了,二来,连带着,薛家的脸也丢了个干净,第三,和程家日后的合作,也算是到头了。 亲戚不成反成仇,经过这么一场,两家虽然表面上都还是客客气气的,但是有多交心那是不可能的了。能够维持一个客气而尴尬的表面,这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最坏的结果已经出来了,揪出那个最坏事的人,反倒是变成了不太急切的事情。揪不出来怎么样,揪出来又怎么样呢,就算是把那个人生吞活泼了,薛明珠的名声也恢复不了,这婚事,也不可能再继续了。 薛老太太也是烦闷,沉默了半响,才道:“这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薛朗喝了口水,道:“查,自然是一定要查的,这人无论是冲着明珠来的,还是冲着薛家来的都太可怕了。珊娜刚才说的话……” 薛朗虽然不管内宅的事情,但知道自然是知道的,因此于珊娜一口咬住楚灵风的时候,他心里也咯噔了一下,当然咯噔完了,也觉得这不可能。 若自己那大儿子有这样的担心和手段,根本不会被他一句话便打发去了阳州。 “哼,她的话,你也信。”薛老太太毫不犹豫的给楚灵风打起了掩护:“朗儿,不是我说你,生意上你是精明,但家里的事情,哎……你看看你这几个媳妇,夏美雪我就不说了,于珊娜冷翠杉,一个比一个不成样子,除了长了一张脸,一点儿也没有大家风范。现在我还能管着后宅,以后呢,你这么放任下去,迟早要出大事。” 薛老太太想想于珊娜或者冷翠杉当家的样子,就觉得糟心不已。非常能明白为什么大家族的小姐,再是千娇万贵的,到了一定时候,也要教她如何管家如何理事,新媳妇或许还不明显,但是时日长了,这能不能管事的区别,一下子就出来了。 光有脸蛋光能迷倒相公,在老太太心里,那就是一点儿用都没有的狐媚子。 薛朗自己也觉得有些没脸,但是在母亲面前半点忤逆的话不敢说,只得安慰道:“娘您瞎说什么呢,这次回来,我感觉您精神比以前更好了,一定能长命百岁的。” 薛老太太这几日的精神确实不错,一提这个,更加想起楚灵风的好来,拍板道:“这事情,你好好的去查,一定要把幕后的人揪出来。但是于氏说的话,大可不理会,她什么心思你也该知道,看名扬碍眼,顺带着,也就看楚灵风碍眼,那孩子其实是个孝顺孩子,虽然年轻,但是说话做事,这宅子里没一个女眷比的上。”L ☆、第八十章 再没有这个人 查,自然是一定要查的,薛老太太要是挡着不让,那岂不是明摆着说我知道是谁干的吗,她自然不会这么拎不清,但是她觉得,只是送几张纸条,这几乎是无从查起的,就算自己儿子有些本事,这未必能查到楚灵风身上去。 当然,若是查到了,那也是没办法,连这个本事都没有,也就该自己承担后果。 不过薛老太太还咽下了一句话,她觉得,在薛府如今所有的媳妇孙媳妇中,楚灵风,是最适合当家的一个。 当然这话她觉得现在还不必对薛朗说的太清楚,一来,她现在身体还好,培养接班人这事情不急在一时。二来,薛明扬和楚灵风现在在府中全无地位,就算是扶也扶不上来。 对于薛老太太怎么评价楚灵风,薛朗并不太放在心上,老太太年纪大了,自然喜欢嘴甜会说话的,说不定,楚灵风就是这么一个会讨老人家关心的姑娘。而到底这事情是不是与她有关系,也是要事实说话的,不能胡乱猜测。 但如何查这都是后话,当前最重要的,是怎么安抚,或者说怎么安置薛明珠。 一个闺中女子名声败了,又被退了婚,那可就是真的难嫁出去了。就算是薛家钱多,可以砸下大笔的嫁妆,也不会有人家要,不然的话,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若是真想嫁,倒是也未必没有那缺钱的小户人家,但是薛朗一贯自视甚高,让他将女儿嫁给那寒酸小户,他也是不愿意的。舍不得是一方面,丢人也是一方面。 薛朗长叹一声,道:“这事情要查证容易,我让人悄悄去做。可无论查出来是什么结果,三丫头的婚事都要成问题了,这可如何是好。” 当然薛家养一个小姐不是问题,养薛明珠一辈子都不是问题。但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而且是这么糟糕的事情,薛朗就算是不通内宅之事,却也明白。薛明珠留在府里,只会连累家里的名声,顺带着,连累下面还未嫁的兄弟姐妹。 “让她去景园住一阵子。”薛老太太一锤定音:“等上个一年两年的,等这事情过去一些。风头没那么盛了,再接回来。或者,可以对外就说薛家三小姐暴毙,于氏认了个义女,我估计大家也都明白这事情是子虚乌有,等到时候,就算是心里都明白,也不会说什么。” 薛朗的脸色很是难看,景园,那可不是什么度假别院。而是临川郊外的一处尼姑庵中的院子。因为薛老太太有时候回去祈福,所以在庵堂的后山建了个院子。 那院子平日里无人,大门一锁,除了福泉庵外,那真是半个生人也见不着,不过话说回来,景色倒是不错,适合修身养性。 薛老太太看着薛朗的脸色,便知道他不舍得,但是这件事情上。她完全没有和谁商量的打算。她这已经是很客气很客气了,女儿家出了这样的丑事,直接断绝关系赶出家门的都大有人在。 薛朗也明白其中厉害关系,想要说什么。但是终究还是没说,点点头去了。 这结果一定会让于珊娜怒不可遏,哭天喊地,薛朗想想将要面对的场景便头痛,却又无法逃避。 薛朗走后,薛老太太冷冷哼了一声。转头对春儿道:“把柴房看好了,今天晚上,就按我说的办。” 春儿应了一声是,扶着老太太回了福庆居。 她感觉薛家似乎好久都没有这么热闹过了,至少在楚灵风成为大少奶奶之前,已经安稳了很长时间,有些小吵小闹的,也很快会被压下去。但自从楚灵风进了门,短短几天的时间,但凡是有头有脸的,似乎都被牵扯了进来,而且不但事情没有结束,还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可是,她竟然一点儿都不觉得烦,相反还很有些期待。似乎好戏还在后面 在薛家闹哄哄的时候,薛明扬和楚灵风已经找了家客栈住了下来,他们不急着赶路,何况阳州那边的住处也还没找到,就算是赶到了,也是住客栈。 薛明扬已经叫人先一步去打听宅子了,这会儿洗去了一身的疲惫,捧着楚灵风借厨房为他熬得爱心汤药,一口一口的抿着,很是惬意。 在这一点上,薛明扬十分欣慰和庆幸。 他从小喝药到大,喝的那些药什么奇奇怪怪的方子都有,但无一例外,都是苦的,一个比一个难喝。 可楚灵风熬出来的药,虽然每次味道都不尽相同,但却都不苦。 虽然薛明扬一个大男人不怕吃点苦,但总不是件叫人舒服的事情。 薛明扬大钱没有小钱不差,住的客栈自然是最好的,要的房间自然也是最好的,宽敞明亮,干净整洁。 只是他本以为,离开薛家,一定会有种被逐出家门,居无定所的失落,却没想到,当看着外面天地宽广的时候,却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轻松和舒适。 特别是,当他接到从薛府传来的消息的时候,心情就更轻松舒适了。 在薛明扬手上的,只有一张小小的纸条,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十几个字,薛明扬看完以后,勾唇一笑,递过去给楚灵风:“你看。” 楚灵风接过去一看,有些感慨道:“没想到啊,薛朗竟然舍得吧薛明珠送去尼姑庵里,我还以为,他对薛明盛寄予厚望,对于珊娜母女也应该高看一眼呢。” 纸条不知道是谁写的,语言简练却表达清楚,而且,还写了,得知这个消息后,于珊娜大闹了一场,将薛朗的脸上抓了几道血痕,这会儿,薛朗连家门都不敢出。实在是可笑。 “再高看一眼,又能有多高。”薛明扬哼笑了一声:“能安排薛明珠出去躲一阵子,这已经不错了。若是我,便直接将她赶出家门去。” 当然,这是站在外人的角度,理智的去看待这件事情。而站在于珊娜的立场上,这绝对不是为了薛明珠好,而是要将她女儿逼上绝路。L ☆、第八十一章 阳州容家 “于珊娜不会善罢甘休的。”楚灵风笑道:“就算现在老爷还觉得薛明珠是无辜的挺可怜,但我估计,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改观。这人一旦自己想死,别人拦都拦不住。” 于珊娜虽然最看重的是儿子,但女儿也是心头肉,她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女儿在娇生惯养了十几年后,一朝前程尽毁,所以,她必然还有后招。而人一旦发了急,基本上就只剩下昏招。 人一旦开始出昏招,那就不需要别人做什么了,自己就能把自己埋了。楚灵风将纸条抖了抖在烛火中烧成灰烬,觉得今晚上一定能睡个好觉。 薛明扬点了点头,很是同意楚灵风的观点,几口将汤药喝了,漱了口,上床休息。 第二日又行了大半天,到了傍晚的时候,终于到了阳州。 阳州的面积并不比临川小,但是没有临川繁华,黄昏时分,晚霞染红了一大块天幕,楚灵风掀开窗帘往外看着,叹道:“其实阳州也是个不错的地方,临川虽然美,但是太秀气了。阳州的美中,还带着点潇洒,我更喜欢。” “是吗?”薛明扬笑了笑,也跟着看了出去:“那我们就在阳州置个大宅子,若是日后临川待烦了,就来住一阵子散散心。” 薛家的祖宅在临川,而薛明扬是没有打算拱手相让的,所以日后定居的地方,必然是临川。但是有钱人家,四处都是别院这很正常。 楚灵风应了声,没说什么,日子还长,以后会怎么样谁知道呢。但薛明扬有这心。总是好的。 买宅子没那么快,今天晚上还是得住客栈,不过因为这次不是一时半会儿,所以找了间环境整洁的客栈,租了几个院子,小厮一个丫鬟一个,薛明扬和楚灵风带几个贴身的丫头小厮住一个。和在薛府的格局相仿。 虽然客栈干净的很。不过薛明扬既然不是一时就能搬走,还是让人将从学府带来用惯的东西都放好,说起来。他也是个从小精细惯了的公子哥,在有条件的时候,自然是不愿意委屈自己的。何况如今还有新婚夫人同行,他自然更加的不愿意委屈楚灵风。 待到一切都安顿好。天色也已经晚了,因为知道碰见了大户。因此客栈的老板十分殷勤,亲自送来了一桌好菜,据说,还是从阳州最有特色的酒楼里定的。每一道是地方特色。 老板自掏腰包贴晚饭,薛明扬自然十分领情,顺带着也就请他一起坐下共进晚餐。 酒过三巡。薛明扬和客栈的宋老板已经相谈甚欢,不过薛明扬十分的含蓄。虽然没弄什么虚假姓名,却并没有提自己的身份。 毕竟这里是阳州不是临川,薛明扬这个名字也不是很孤僻,所以并不会叫人一下子就联想到临川薛家。 薛明扬敬了宋老板一杯酒,道:“小弟初到此地,人生地不熟,一路劳累,内子也有些不舒服。不知道阳州有什么好的医馆,好的大夫?价钱无所谓,只要有本事就行。” 宋老板一听薛夫人身体不适,立刻就关切的道:“夫人身体不适,这可不得了,要赶紧请大夫才行。阳州最大的药铺叫正多坊,百年老字号,童叟无欺,里面的药材质量好,品种全。正多坊的大夫也是医术很高的,其中最有名的当属正多坊的老板容家,不过容家的老爷子现在已经不怎么管事了,现在当家的,是容家的大少爷容若,这位少爷年纪虽轻,但是医术极好,就是难请的很,轻易是不出诊的,而且这么晚了,男女授受不清,怕是不太好来替夫人问诊。” 薛明扬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正说着,小甜从内室出来,给薛明扬福了福,道:“姑爷,小姐说现在好多了,已经睡下了,就不必请大夫了,等明日再説。” “确实是晚了。”薛明扬看看窗外的天色,点了点头:“那你先进去好好伺候夫人,再叫人备好马车,若是有什么不适,随时去请大夫。” 小甜应了,躬了躬身下去。宋老板笑道:“薛公子和夫人真是伉俪情深,羡煞旁人啊。” 薛明扬颇是带着几分不可掩饰的笑意道:“哪里哪里,叫宋老板笑话了。” 见薛夫人不舒服,宋老板即使有心拉拢大客户,也有自知之明,不好太过啰嗦,当下便言语中都利落起来,又喝了杯酒,便吃了饭。还让厨房里多做几个清淡爽口的,单独送进去给薛夫人。 送了宋老板,薛明扬回身进了屋子,便见本应该娇弱躺在床上的楚灵风正坐在桌边大吃大喝,虽然都是为了照顾病人清淡的口味,但是坐了一天车有些累,吃的也还爽口。 薛明扬在桌边坐下,也倒了碗汤喝了口,道:“这宋老板倒是客气,我刚才问了他,那正多坊当家的容公子,他也认识,引荐一下,应该可以一见。” “你干嘛急着见容若?”楚灵风有些奇怪:“就算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也不必刚到就去见正多坊的老板吧……” 刚才薛明扬说出让宋老板帮忙引荐容若的时候,楚灵风心中便觉得有些怪异。这会儿一边吃一边想,虽然还在问他,却已经有了点头绪。 薛明扬嘿嘿一笑,带着点调戏的道:“你猜。” 楚灵风一脸无奈,咽下最后一口粥:“相公,你可想清楚,真的不说么?” 一听楚灵风这话里还有点儿威胁的味道了,薛明扬心里反而奇怪起来:“咦,这个时候,难道你不应该说点好听的求求我吗?是你想知道,可不是我想说。” “好吧,那就先不说吧。”楚灵风打了个哈欠:“我们打个赌吧。” 薛明扬看着自己到现在还没看透的新媳妇,很是好奇,欣然接招。 “恩……”楚灵风想了想:“三天之内,或许两天,或许一天,我就能办到一件你十分想做倒是做不了的事情。到时候,我就是不想听,你也得求着告诉我。”L ☆、第八十二章 赌约和置业 楚灵风说着话时,语调中有种小女儿得意娇嗔的样子,只叫薛明扬看了心中一暖,笑道:“好,那我们就赌一回。不过……” 薛明扬一顿:“赌局总是要有个彩头才有趣,咱们赌点什么呢。” 一般人赌博,就是赌钱。但是这对夫妻两来说,就没什么意思了。特别楚灵风是个没什么钱的,不过是随身的一点嫁妆罢了。薛明扬除了老太太给的十万两,明面上也没什么钱,可怜贫贱夫妻百事哀,连赌博都不知道赌什么好。 楚灵风眼睛一转,道:“有了,咱们赌一个秘密吧。” “什么秘密?”薛明扬倒是好奇起来,楚灵风身上,似乎总有他想不到的想法,或许,是因为有太多的秘密的缘故。 “既然是秘密,那现在怎么会知道是什么呢。”楚灵风道:“怎么样,是不是有种很吸引人的感觉,这笔赌钱刺激多了吧。” “吸引是挺吸引的。”薛明扬摸了摸下巴:“但是这个很难判断输的那一方是不是会耍赖啊。也没规定是什么样的秘密,若是你输了,随便说个什么出来糊弄我,那怎么办。也不好请个第三者评判。” “夫妻间最重要的是什么,是彼此的信任。”楚灵风正色道:“心眼诡异什么的,那都应该是对付外人的。所以如果打了这个赌,那自然愿赌服输,怎么能轻易就糊弄过去呢,要是连这点最基本的诚信都没有,那以后还怎么叫人信任。” 楚灵风说的一本正经,薛明扬听的也不由的点了点头:“这话说的倒是不错,糊弄自己人算什么本事,咱们就一言说定,谁输了,谁就说一个秘密,一个绝对让对方满意的秘密。” 楚灵风勾唇一笑,抬手和他击掌为证。 小甜在外间收拾东西。听着房间里两人说哈,不由的一脸无奈。 话说其他人家的夫妻,也是如她家小姐和姑爷一般相处吗,即互相隐瞒又互相信任。而且彼此知道对方有无数的秘密,还能在一起凶残而愉快的商量怎么给对手挖坑。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小甜头一次觉得,缘分这东西还真有些靠谱,也并不是那么虚无缥缈。这不。楚灵风和薛明扬两个本来没有理由走到一起的人走到了一起,而且,相处的还挺和谐美好。 楚灵风和薛明扬愉快的决定了赌注之后,便洗漱了休息,虽然这是在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但两人谁也不是从小娇惯挑三拣四的,很快便睡着了。 次日一早,两人便分头出了门。 薛明扬联系了宋老板去见容若,楚灵风打算出去逛一逛,熟悉一下阳州城。当然。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找房子。 就算他们不可能在阳州定居,但住上一年半载是少不了了,这么长的时间,那么多人和物品,总不能都安置在客栈里,多花钱就不说了,即不方便也不安全。 虽然有下人早一步抵达,已经看了几处宅子,但是最终拍板还是需要薛明扬。而这个权利。现在已经下放给了楚灵风,用薛明扬的话说,夫人说好才是真的好,买房子这种事情。你们请示夫人就行。 所以今天一早,便有下人带来了一个本地做房产交易的中间人,带着几个丫鬟小厮一起,伺候着楚灵风去看宅子。 赚钱不容易,花钱可也不容易,楚灵风看了一天房子。累的腰酸背痛,这才算是看了一处满意的。 地方并不大,原先是京城一个富商的别院,现在家道不如以前,便想将离的远的宅子卖了,因为急着要筹钱,所以要的价钱并不高,而且里面一应用品俱全,景观楼阁也很有品味。 楚灵风在里面转了一圈,深觉满意,当下便拍了板付了定钱,说好第二日带人来检查一遍,就一手给钱一手给地契,算是成交。 薛明扬派来找房子的人,也是身边的一个亲信,叫王杉,三十多岁,话不多,对楚灵风也很恭敬。但是听她拍板说就是这个并且决定付钱的时候,还是犹豫了一下道:“夫人,这宅子是不错,不过要不要请少爷也来看看,再决定。” 毕竟买宅子不是小事,而薛明扬也没那么富,万一他不满意怎么办,退了再买吗?定金也不是一笔小钱,而且,这钱花的不值啊。 楚灵风似笑非笑看了王杉一眼:“你觉得,我做不了这个主?” 这就说的太直接了,王杉尴尬道:“小的不是这个意思。” “最好不是这个意思。”楚灵风微微点了点头:“第一,你少爷说了,买宅子的事情,我全权做主负责。你不该质疑少爷的决定。第二,少爷不在,我才是主子,你也不该质疑我的决定。我既然付了钱,自然知道相公也会喜欢,如果不喜欢,我会从嫁妆里出这笔钱,算是我的私产好了,不会叫你们少爷吃亏的。” 楚灵风说的实在是明白而又尖锐,王杉心中有点寒,缩了缩脖子苦着脸道:“少奶奶多心了,小的真的不是这个意思。我也觉得这宅子是极好的,少爷一定会喜欢。” 王杉这几日也听人说起了一些关于楚灵风的事情,知道新的女主子虽然表面上挺和善,但绝对不是个好欺负的人。不过一直听她和声细语的说话,对下人也都客客气气的,所以觉得她的性格应该是温婉和气的,却没想到,自己只不过质疑了一句,就被劈头盖脸的说了一顿,还句句有理无法反驳。 难怪大少奶奶进了薛家没几日,薛家便闹的天翻地覆,最有势力的二夫人和最受宠的大夫人都被牵扯进去,狼狈不堪,而楚灵风却挥了挥衣袖,半点关联也无的脱身而出。 当然,王杉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做出服从大少奶奶的这个决定是多么的明智正确。因为在薛家大宅里,楚灵风虽然已经离开,但被楚灵风选中的人,还在水深火热中继续挣扎。L ☆、第八十三章 有困难 找师兄 付了定金,回了客栈,因为对新宅子很满意,所以楚灵风的心情也很是不错。当她回到客栈的院子,看到薛明扬低沉的脸时,心情就更不错了,当然,这不错不能放在脸上,只是暗暗的在心中笑一下。 她不知道薛明扬找容若要谈些什么,但是她知道,无论谈什么,怕是都没有那么容易,估计薛家大少的名头在这里没讨到好,有些灰头土脸的碰壁回来了。 进了屋子,下人便都退了出去,剩下楚灵风和薛明扬两个人。 薛明扬抬头看了看楚灵风,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下,然后道:“房子找好了?” “恩,找好了。”楚灵风面上难掩的满意:“地方不错,价钱也不错,里面的装饰和环境更好,我已经付了定金,明日去拿地契。” 薛明扬点了点头,显然对于买房子吃饭等等这种居家事务兴趣不大,觉得都属于内宅的事情,楚灵风做主就行,不必要他定夺。而且,他今天也实在是没什么心情和楚灵风讨论家居琐事。 “看相公的脸色,今天的事情进行的不大顺利?”楚灵风明知故问:“有什么困难,不如说出来,让我一起出出主意。” 薛明扬眯着眼睛盯着楚灵风看了半响,突然道:“灵风,你是不是知道我今天会无功而返?” 怎么看楚灵风这样子,有些难掩饰的幸灾乐祸。 “你连要去做什么都没告诉我,我怎么会知道你能不能成功?”楚灵风一副无辜的样子:“而且,就算是想帮忙,也使不上力啊。我总是要知道帮什么忙,才能知道是不是出的了力吧。” 楚灵风说自己不知道,这话薛明扬倒是相信的,他这计划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哪怕是身边的亲信也不知道,更何况是楚灵风。即使楚灵风是个有见识的神医,也不是神算。能算出他心里想的事情。 但……看楚灵风这样子,就算不知道自己的目的,也一定知道些什么其他的。楚家是临川第一的医家,容家是阳州第一的医家。大家都同行,说不定了解什么内情也未可知。 薛明扬心里念头一闪,感觉自己抓住了什么,再想想昨天楚灵风和自己打的赌,愣了半响。无奈笑道:“娘子高瞻远瞩,我……愿赌服输。” 薛明扬开始还有些气闷,觉得楚灵风明知道内情却不告诉自己,有些幸灾乐祸,看着自己碰壁的嫌疑。但是转念一想,自己若是对她坦诚,那又何来此事,他连今日找容若是为了什么都没有和楚灵风说明,又如何去怪楚灵风不愿和自己说明白,那种时候。若是说明白了,说不定自己还会觉得她是在泼冷水,觉得自己无用吧。 坦诚一事,本就是相对的,他都未对楚灵风坦白,又去哪里求楚灵风的推心置腹。而且楚灵风和他一样,从小在大宅门里无依无靠的长大,若是不多几分心眼多几分警惕,未必能活到现在。 楚灵风抿唇一笑:“不是我高瞻远瞩,是正好碰巧。相公要找的这个容若,我认识。” “你认识?”薛明扬感觉自己心里突然就泛出点酸酸的味道来。 那容若,他今天见了,是个翩翩佳公子。虽然年纪轻,但是气质不凡,温润如玉,是个会叫女子着迷的男人。虽然他不觉得比自己更好,但终归有种不快活的感觉。 “不算是认识,只能算是知道吧。”好在楚灵风又解释了一下:“我没有见过他。但他是我师兄。我跟你说过,我家虽然是医学世家,但是一贯的传男不传女,我的医术,并不是父亲所授,而是另有师父。” 薛明扬点了点头:“但我至今也不知道娘子的师父是何方高人。” “确实是高人,不过师父隐姓埋名很多年,不愿意被人提起,所以,不许我们对外人说他的名讳。”楚灵风想起自己师父,叹了口气,情绪有些低沉:“也不知道师父到底是受了什么打击,明明年纪不是很大,但是头发却白了大半,他一生治病救人,却终究没能救得了自己,一个人住在山中,不愿意和人来往,很是孤寂。” 楚灵风也曾经听人说起师父年轻时的事情,可以想象的出来那是一个怎么样神采飞扬的年轻人,却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打击,让他一夜沉寂。 看着楚灵风一下子低沉下来的心情,薛明扬忍不住安慰道:“不管什么事情,再难过的,总是能过去的。你师父那么厉害,一定不会就这么消沉下去的。等我们安顿好后,你试着请他来住住散散心。” 薛明扬也听楚灵风提起过自己的父亲,但是那完全是提起一个陌生人,甚至于,还不如一个陌生人,全无感情。倒是提起师父的时候,带着毫不掩饰的尊敬,想来,这才是她真正意义上的长辈,虽然孤寂沉默,却教给她一身本事,给了她可贵的关心。 薛明扬如此贴心,楚灵风还是很感激的,笑了笑,道:“好,等以后我一定和师父说说。也许他以前不愿意听我的劝,是因为我自顾不暇,并不能帮他什么。现在有了你,也许不一样了。” 薛明扬点了点头,楚灵风的师父,他虽然未必能当做自己的师父,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完全可以把他当做自己的真岳父。感情什么的暂且不提,尊重和关心是应该有的,何况他还是个隐姓埋名的神医,搞好关系,自己绝不吃亏。 楚灵风道:“我师父一生收的徒弟不多,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像是有些禁忌一般,也不愿意告诉我。我唯一知道的,就是容若了。而且,师父是这么说的,容若是你师兄,你以后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找他。要是敢说一个不字,告诉师父,师父去清理门户。” 不知怎么的,白天还对容若满心怨念的薛明扬,这会儿突然涌起一阵对他的深切同情之心。看楚灵风这样子,再想想她师父,有这么个师父和师妹,责任重大啊。L ☆、第八十四章 防火防盗防师妹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想一想楚灵风,再想一想楚灵风的师父,虽然中午的时候,薛明扬在容若那里撞了壁很是郁闷了一阵子,但是这会儿,却有些同情他了。 他深深的觉得,容若的风度翩翩,游刃有余,到今天可能就要告一段落了。 “容若……今日我和他吃了一顿饭,这人虽然不至于傲慢,但却是对生意却没有一点兴趣,所以对我的提议,也没有兴趣。”薛明扬道:“虽然爹告诉我在阳州开药铺的时候,我一口便应了,但是就像跟你说的,阳州有百年老店正多坊这个强劲的竞争对手,而且,并没有太大的市场潜力,所以是个注定付出巨大但是得不偿失的地方。我并没有打算在这里花费太大的精力。” 楚灵风觉得这想法非常明智。如果说很难很难,但是一旦成功,会有非常好的收效,那还值得一拼。可眼下却明显是付出十分收回五分的事情,无论怎么做都不会叫人满意,那么付出也就变得没有意义,没有动力了。 “那你要怎么向老爷交差呢?”楚灵风道:“答应都已经答应了,若是现在反悔,那岂不是给了他们发作的借口。” “我怎么会反悔呢?”薛明扬一笑:“我自然还是会在阳州把和善堂开起来,好好的经营,但毕竟强龙不压地头蛇,我又没什么做生意的经验,就算是生意不好,那也是情有可原的。我想,爹也不会觉得失望和奇怪。” 楚灵风眯着眼睛看薛明扬,觉得他这话中的语气,可不是没办法实在是做不好之类的。而是一种难以掩饰的敷衍和忽悠。 “不过。虽然做不好医馆药材的生意,不代表我不能做些别的生意。”薛明扬话锋一转:“我叫人查过容家,容家的正多坊,现在只在阳州有两家店铺,但是在前几代,是有打算往南方扩展的,只是没有成功。所以我想和容家合作。帮正多坊打进临川市场。抢和善堂的生意,然后,取而代之。” 楚灵风知道薛明扬自从接到这个坑人的任务后。就一定绞尽脑汁的想做点什么报复的事情,但是万万没想到会那么凶残,不但没有打算帮爹在阳州赚钱,反而要将正多坊请进临川。从自己的饭碗里分一口粥,甚至于。凶残的灭掉自己家的生意。 薛明扬看着楚灵风嘴角抽了抽,不由的解释道:“医馆药材的生意虽然赚钱,但只是薛家诸多生意中的一个而已,就算是没有了。也影响不大。而且,薛明盛从刚开始跟着爹学习做生意开始,接触的就是药材。所以薛家但凡是跟医药有关的生意,他都管理的滴水不漏。那一块是个铁桶,很难插手,我不想在上面花过多的精力,所以决定放弃。” 只是薛明扬就算是放弃,也不打算让薛明盛过舒服的日子。 容家虽然只是医学世家,但却家大业大,祖上有几代都是御医,更曾经尚过公主,有钱又有名,即使现在,也依旧和京中的一些高官氏族有着极好的关系和来往。如果真的有心想要在临川做点什么,只要方法合适,薛家未必能将他赶走。 楚灵风细想了想:“这倒是个好办法,我们得不到的,也不能让薛明盛得到。一边发展自己,一边打击对手,这才叫双管齐下,事半功倍。” “而且可以给我做掩护。”薛明扬道:“现在我无论有这个能力也好,没有这个能力也好,若是自立门户和薛家为敌,那必定是千夫所指,所以,我只打算在阳州安安稳稳的开一家不死不活的和善堂,当然,若是有闲的时候,也可以做点别的生意,去临川分一杯羹。” 薛明扬说的云淡风轻,但楚灵风心里却明白。只怕以后,他大部分都是空闲的时间,大部分的精力,都要放在替薛家分忧上了。 这个想法,必然不会是薛明扬的一时冲动,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甚至于,不但经过深思熟虑,而且已经开始进行了。 这样想,楚灵风倒是能理解为什么薛明扬没有一早就告诉她,这事情实在是太重要的,若是走漏了一丝风声,莫说打不成原本的计划,只怕还会被薛朗打死。 而如今,薛明扬将想法原原本本的告诉了自己,这种信任楚灵风也心中感动,兄弟般拍了拍他的肩,道:“相公放心,说服容若的事情,就交给我了。” 如果薛明扬现在要做的事情是对容若不利的,那么还可以说是强人所难。但现在,却是要帮他发展容家的事业,楚灵风心安理得,一点儿也不觉得亏心。 她拿出自己的名帖,在上面写了几行字,交给薛明扬。 “用我的名帖去请容若吧。”楚灵风道:“他看到了,自然会来的。要是不来,我就给我师父去个消息,让我师父来清理门户。” 薛明扬想到今日容若在他面前那清高孤傲的样子,再想想他看见名帖时难免扭曲的脸,整个心情都好了起来。 这一夜,薛明扬和楚灵风两人凶残的围绕如何灭掉临川薛家,将弟弟的财产全部抢光展开了愉快的讨论,如何怀着美好的憧憬睡着了。 第二日一早,下人就将名帖送去了容府。 楚灵风现在已经嫁给了薛明扬,自然要冠上夫姓,当容若打开名帖,看见薛夫人的时候,心里不由的觉得有些可笑,昨天薛明扬出马,没劝动他,今天,,怎么他夫人也来了 阳州比起临川,民风又要开放些,但一个已经成婚的女子邀请一个陌生男子,这还是不多的。 容若有些不屑的往下看,然后延伸呆滞的定在某一处,手一抖,差点没抓住名帖。 身边的小厮一眼看见自己少爷瞬间变了的脸色,吓了一大跳,忙道:“少爷,少爷怎样了?” 他家少爷从小就从容,颇有泰山崩于眼前面不改色之心胸,后来跟着父亲祖父学医,死人鲜血见多了,那就更是没什么事情能叫他动容。因此能让他露出这一副见了鬼的表情,该是出了什么大事啊。L ☆、第八十五章 决不推辞 容若叹口气,摇了摇头,道:“去太白居定一个最好的包厢,一桌帝王宴,有什么好菜要什么好菜。然后去库房挑四色礼品……算了礼品我自己去,免得你们选不好。” 小厮眨巴眨巴眼睛:“少爷,这是要来什么朋友吗?” “嗯,中午我要请薛少爷和薛夫人吃饭,你让太白楼精心点做。”容若吩咐了一下,想起来似的又道:“对了,薛少爷刚到阳州,还没有买宅子,现在住在四方客栈,你叫人备我的马车去接一下。” 小厮听的糊里糊涂的,应了一声是,总觉得那里不对劲。 昨天中午薛明扬请容若吃饭,他是在场的,虽然不知道具体说了什么,但显然,相谈不欢,容若对这个薛少爷也没什么兴趣,说爱理不理不至于,但也只是保持着最基本的客气而已。 可今天这一收到薛夫人的名帖,容若的态度何止是转了三百六十度,简直是变了一个人啊,请吃饭管接送还要亲自去挑礼物,就算是心上人来了,估计也就是这样了吧。 小厮觉得自己瞬间真相了,有些惊恐的抬眼看了下容若,少爷小时候算命,说命中不宜早娶,必须过了二十五方能成亲。所以这个年纪了尚未定亲。以前他还以为是真的,现在看来,原来少爷早就有喜欢的人了,而且是有夫之妇,难怪藏得这么深,连自己常年跟在身边的,都没察觉到。 容若不知道自己昨天到今天这转的太快的态度让下人有了什么误会,仍旧在精心的挑着礼物。想着昨天薛明扬说的事情,他就觉得一阵头痛。 昨天薛明扬无功而返,今天楚灵风便送来名帖。不用说,还是一样的事情。 只是他可以拒绝薛明扬,却不能拒绝楚灵风,看来,自己是做不成富贵闲人了,容家的发扬光大,必须在自己手里了。 容若万般无奈的叹一口气。挑一件礼物。再叹一口气,再挑一件礼物。 虽然叹气叹的很真实,但礼物挑的却半点也不手软。小厮在一旁看的暗暗咂舌。人参雪莲,珍珠玉石,这一件一件的,可都是好东西啊。 中饭时间很快就到了。为了表示诚意,容若先一步到了太白楼。将主人的姿态做的十足。 当薛明扬带着楚灵风进了包厢的时候,便看见昨日那个一脸懒洋洋的容家大少满脸笑容的迎了出来。 “薛公子,薛夫人。”容若做了个邀请的姿势:“里面请,薛公子初来阳州。想来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正是繁忙时候。我这时候相邀,希望没有打扰。” 昨天中午。是薛明扬请容若吃的饭,当然也是个很高档的馆子。大钱薛明扬没有,小钱还是不差的。但是那地方,却不如太白居。太白居每日楼下二十桌,楼上五个包厢,不提前一个月都订不到位置,除非极少数的几个人可以随去随吃,薛明扬显然不在这个范围内,他就算有这个钱,也没有这个脸。 薛明扬也是脸皮厚的,仿佛完全没有昨天的事情,跟容若真是多年的好兄弟一般,笑道:“容公子太客气了,能和容公子共进午餐,是我的荣幸。我来介绍一下,这是内人。” 薛家不是侯门王府,出了薛家的门,就更没那么讲究,薛明扬对楚灵风正常的社交是不会有什么意见的。何况还是她的师兄,据楚灵风昨晚上说,虽然她和师兄没见过面,但是在师父的言语中,他最为得意的弟子就是自己和容若了,很有种希望他们师兄妹能够互相扶持,互相照顾的感觉。 薛明扬侧了侧身,楚灵风从他身后走出来,福了福身,笑道:“容公子。” 容若看着眼前这个巧笑嫣然的女子,秀丽的面庞和曾经看过的画像重叠起来,不由得愣了愣,然后才道:“很高兴见到你,薛夫人……或者,若是薛公子不介意的话,我应该称你一声,小师妹。” 薛明扬自然不介意,若非因为有这个师兄师妹的关系,想要叫容若这样性子的人改口,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师兄。”楚灵风落落大方的道:“师父一直跟我说,他这辈子最有天分,最得意的一个弟子,就是师兄你了。他还让我若是以后有机会能见到师兄,一定要和师兄多多学习。” 容若了然一笑,请两人在桌边坐下:“师父说的,恐怕不止是学习吧。” 楚灵风眯着眼睛笑:“当然,师父还说,容师兄家学渊源,财力丰厚,交往广泛,让我若是有了困难,一定要记得千万别客气,一定要找师兄帮忙。” 这一点,楚灵风倒是半句假话都没有,师父叮嘱她的时候,就是这么说的,而且说的更加详细,无论是缺钱了跟相公吵架了被家里人欺负了还是睡不着觉了,都可以找师兄,能做的,师兄一定会做,不能做的,师兄也会想办法去做。 不过楚灵风这么说,除了忠实转述林悠的话外,也想看看容若的态度,毕竟她和容若素不相识,就算有一个师父在上面压着,太过勉强也是无趣。 却没想到,容若听了这话之后,正色道:“师父说的不错,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什么事情,你都可以找我,能力所及,一定决不推辞。” 说着,容若转头对薛明扬道:“薛公子,你昨天说的事情,完全没有问题。但坦白说,医术我在行,生意我没做过,并不擅长。不过薛公子既然是有备而来,想必已有万全之策,需要怎么做,我一定配合。” 或许是因为容若实在是太爽快,反倒是叫楚灵风有些奇怪,不由的多问了一句:“容师兄,你介意我问一句吗,你为什么愿意这么帮我?当然我知道这是师父的嘱咐,但……” 楚灵风有种说不出怪怪的感觉,林悠自然是个很有威严的师父,但却绝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但凡不帮就清理门户什么的,自然只是个玩笑话,不会当真。L ☆、第八十六章 妻贤夫祸少 “这是当年拜师入门的时候,我对师父的承诺。”容若慎重道:“师父对我恩重如山,便是身家性命报答也不为过,更何况,只是让我照顾师妹而已,自然义不容辞。再说,也不是什么叫我为难的事情,若是说起来,这事情对容家有益无害,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恩重如山四个字,从容若口中说出,仿佛千斤重一般,楚灵风不禁有些动容,心里还有些怀疑。 师父对自己,也未免太好了。 当然她知道林悠是个外冷内热的人,虽然表面上整日冰冷冷不苟言笑,仿佛这世上的人死光了都跟他没关系一般,但实际他的内心软的不得了,就是路边上遇见一只病了的小鸟小兔子,也是要揣袖子里带回去养着的。 这样的师父,他轻易不会收徒弟,但一旦收了他觉得天资人品都过关的徒弟,自然是呵护备至,若说叫师兄照顾师妹,那也是情理之中并不奇怪。 可奇怪的地方是,容若拜师的时间比楚灵风早了好几年,他说拜师入门的时候,林悠就让他一定要对师妹掏心掏肺的好,难道说在那个时候,林悠就已经知道自己要有个女徒弟吗? 楚灵风心中涌上些奇怪的念头,但一时之间却又抓不到要领,毕竟她现在和容若也不熟,不好问太多,只得先将这疑惑都压了下去。 不过在容若点头表示配合之后,薛明扬的计划就进行的顺利多了。 席间宾主相谈甚欢,吃完饭薛明扬不但已经和容若谈妥了在临川开药铺的事情,也谈好了在阳州开粮铺的事,此时楚灵风才知道,薛明扬兴起自己开商铺和薛家分庭抗争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而是早有计划,早已经着手进行了,只是因为一直在薛朗的眼皮子底下,因此一直不敢放开手脚罢了。 为了不让薛家有所察觉。薛明扬这些年的所有事情都做的小心翼翼,除了几个亲信,半点不敢透露风声,就连夏美雪。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当然他不是不信任自己的母亲,但母亲身上藏着太多连他都不能说的秘密,所以他即使信任,也不敢什么都说。而且,虽然夏美雪和薛朗之间没有什么感情。却一定还有些什么别的牵连,要不然的话,薛家如此富豪,为什么会娶一个毫无家世的媳妇,而在薛朗翻脸无情之后,为什么一个个娶进侧室却不休妻,甚至于自己毫无道理的婚姻,也因为母亲的坚持而无人可以反对。 要知道虽然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父命显然大过母命,何况薛家尚有薛老爷子在。是没有夏美雪说话的余地的。那么能叫她说的话,连薛老爷子也不反对,其中一定有什么人所不知的原因,而且是个非同小可的原因。 和容若商谈妥当后,约了下一次见面的时间,薛明扬便和楚灵风告辞。 他们毕竟刚到阳州,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比如说,楚灵风看好的房子今日要去接收,无论如何。薛明扬也总是要去看一眼的,即便是不做主,也得看看宅子还有什么需要改动得地方。 路上,楚灵风想着薛明扬跟容若说自己手上已经有些铺子的事情。不由的道:“相公,你手上现在有几家铺子啊,在临川城里,薛家那么多眼皮子底下,你也敢做这事情?不怕被发现了,被老爷扒了皮?” 何止是扒了皮那么简单。说不定还会把他赶出家门,断绝父子关系。 薛明扬正色道:“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也算是经营了多年,在临川,以及周边的十来个城中,各个行业加在一起,大约有……一百多家铺子。” 这下楚灵风是真的惊了:“一百多家,相公,你没记错吧。” 一百多家是什么概念,那还是小打小闹吗,即便是薛家所有的铺子加起来,也未必有这个数量吧。 “数量当然不会记错,但是规模就……“”薛明扬自嘲一笑:“之所以我有一百多家铺子而没有被家里察觉一丝一毫,一来,是我从未自己出面过。二来,那些铺子的规模都太小了,对薛家而言,就像是挑担子的货郎一般,完全不会放在心上。” 挑担子的货郎,楚灵风扯了扯嘴角,有点想笑,但是没笑出来。她大抵能够明白薛明扬说的那种铺子了。 那种往往是以家庭为单位的,夫妻两个或者带个孩子,光景好的再请个伙计,就算是一个店了。小小的一个门面,前面做生意,后面住人,一百个店的收入加起来也未必有薛家一家门店的收益高,所以不被放在眼里。 佩服之余,楚灵风也有些为薛明扬觉得心酸,明明他才是薛家长子,但弟弟可以从小便接手掌管家里的生意,名真言顺的跟在父亲身边。他却只能小心翼翼的,偷偷摸摸的开几家私人小作坊,就这,还不敢自己出面,不能被人察觉出一点端倪。 楚灵风轻轻地叹了一声,然后正色道:“薛老爷不将你放在眼里,将会是他这辈子犯的最大的一个错误。薛明盛我见了一次,完全不能和相公相比,薛家将来要是落在他手上,不,薛家一定不可能落在他手上,你才是薛家百年的传承。” 见楚灵风说的如此信誓旦旦,薛明扬心中涌上些暖暖的感动,即便她这是为了安慰自己,那也是他一辈子听过最鼓励的话了。在他接近二十年的人生中,还从未有人这么肯定他的努力,这么信任他的将来。 “爹不将我放在眼里,这没有什么。”薛明扬伸手握住楚灵风的手:“只要你相信我,这就够了。” “我当然相信你。”楚灵风勾唇一笑:“而且,我想薛明盛一定没有一个像我这么好的娘子。妻贤夫祸少,这是至理名言。” 薛明扬也算是交际颇广的人,但还从没见过哪个女子这么夸赞自己贤惠,愣了愣,想到短短几天便被坑了的冷翠杉薛明繁,于珊娜薛明珠,还有即将倒霉的薛明盛,断然赞许道:“不错,有了贤妻,祸都到了别人家,为夫的,自然就少了。”L ☆、第八十七章 二少爷热闹了 87 外面驾车的小厮叫杨路,是薛明扬的亲信,算是极少几个知道他所有计划的人之一,此时正曲着一条腿坐在马车车辕上,一边驾车,一边心不在焉的听着车里两人说话,倒不是有意的想偷听,而是离的太近,他们也没可以压着嗓子,因此稍不留神就听得清楚。 然后,他便不可控制的抽了抽嘴角,新夫人果然是与众不同,妻贤夫祸少这种自吹自擂的话也说得出口,当然老人的话说的就是有道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自家少爷不但没觉得哪里不妥,反倒是赞许的很,并且一副颇为满意自豪的样子。 真是……虽然他对薛明盛和临川那一家子一点好感都没有,但还是忍不住替他们担忧了一把未来。 在楚灵风和薛明扬妇唱夫随,和谐的增进感情的时候,远在临川的薛明盛,却因为没有一个贤妻,而倒了大霉。 薛明盛虽然被薛朗放了几天假,但是却比天天在外谈生意还要累,因为这几天,他忙着安抚和安顿薛明珠,还有,解决自己身上的麻烦。 薛明珠虽然一直也算是个冷静的女子,无论内心有多翻腾,表面都能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但由于这次的事情实在是太严重,所以她一贯淡定的伪装,终于再也维持不下去了。 薛明扬和楚灵风回了客栈后,便见到了从临川来的人,他悉心布置多年,薛家也有些自己的人,只是都隐藏的比较深,叫人看不出来罢了。 来人是薛家的一个马车夫,旁人看来,就是一个来往送东西传命令的人,但是没人知道,这个人不但送来的东西,还有从薛府搜集来的一切消息。 不过这次的消息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多。而且,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叫人乐呵。 老李虽然被叫做老李,但却也只有三十多岁而已。一副憨厚老实的脸也难掩饰脸上幸灾乐祸的表情,呵呵呵的笑了一声,抓了抓脑袋,道:“少爷,您出来的这几天。府里可热闹呢,事情有点多,我都不知道从哪里说起了。” 虽然不知道从哪里说起,但是看他那表情,估摸着都是喜事。当然,薛明盛或者薛府除了夏美雪之外任何人的糟心事,在薛明扬看来都是喜事,可以乐一乐。 “不急,一件一件的说。”薛明扬特别平易近人的给老李倒了杯茶,让他坐下慢慢说。 老李跟在薛明扬身边好几年了。自然也不拘束,当下便坐了下来,一口喝干了茶水,说书一般的道:“先说三小姐,闹出那事儿之后,老太太和老爷商量着,决定让三小姐去景园住一阵子,说是住一阵子,但谁不知道,这怕是一两年都回不来了。等过上几年。三小姐的年纪也大了,就算那时候流言已经散了,再接回来,也不可能许什么好人家。何况好人家也不会要一个品行有过污点的媳妇。怕被人翻出来戳脊梁骨。” “哦,是么,让薛明珠去景园,老爷舍得?二夫人舍得?”薛明珠那事儿是薛明扬走了之后才闹出来的,他知道一定捞不着好,但还真不知道怎么处理了。 “估摸着是舍不得吧。但也没办法,这是老太太决定的事情,老爷也只能听着,何况,也找不到更好的办法。”老李道:“不过二夫人却是几乎气炸了,跟三小姐寻死觅活了几次。甚至还说什么,要把三小姐送走,除非踩着她的尸体出门这样的话,后来还是被老爷打了一巴掌,被二少爷给拖走了。不过不知道二少爷是怎么劝二夫人的,他们母子俩关上门说了半天之后,二夫人的态度才终于好些。” “这有什么好猜的,无外乎是一些,等他当了家,妹妹要如何便如何之类的。”薛明扬不用过脑子也能知道。薛明盛如今已经把自己当成了理所应当,并且唯一的薛家继承人,肯定是劝于珊娜,忍一时之气,谋来日方长。 老李点了点头,觉得八成也是这样:“不过三小姐的反应倒是要平和些,她开始的时候也闹了阵子,后来就安静了。说一切让母亲和哥哥做主。但是据咱们的人带回的消息,仔细的打探不到,但是据说,三小姐听到自己要去景园的消息的时候,当下便对二少爷说了这样一句话,她说,要是她以后一切顺遂,那罢了。若是不然,谁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薛明扬听的皱了眉头,这话说的,可是不一般。 作为一个闺中女儿,她所仰仗的,无非是父兄母亲而已,更何况是落难的时候,只要薛明珠不是气昏了头,就应该要更加的讨好薛明盛和于珊娜,而不是威胁。 而她威胁了,这只有一种可能,薛明盛有什么把柄在她手上,而且是非常非常严重的事情,一旦说了出来,足以叫他不好过。 “越来越有趣了。”薛明扬笑了下,道:“继续说,还有什么事情。” “哦,还有二少爷。”老李道:“要我说,二夫人这一房,今年一定是犯了太岁,从二夫人开始,然后是三小姐,最后是二少爷,一个都跑不掉。” 薛明扬想了想临走那日楚灵风拿着小药瓶的表情,只觉得薛明盛现在一定非常非常的惨,女人是不能轻易得罪的,何况是自家夫人这种彪悍的类型。新婚三天给她丈夫送小妾添堵,这纯粹是找死的行为,别人拦都拦不住。 不过楚灵风做的这事情,除了薛明扬外再没有其他人知道,因此老李一边说着,一边也奇怪的很,只以为薛明盛是撞邪了,或者是脑子一时发抽。 老李道:“这事情就是昨天,老爷带二少爷出去谈生意,一起的还有几个城里的几个商家,也没喝几杯酒,当酒店的丫头上来斟酒的时候,二少爷竟然一抬手就把人搂住了。据说当时一桌子都惊了,然后,二少爷在众目睽睽下那……那处撑得衣服挡都挡不住……”L ☆、第八十八章 再让你蹦跶 “噗……”从内室里传出一声忍无可忍的声音,叫老李吓的一下子跳了起来。 这是薛明扬的卧室,里面的女声,不用说自然是夫人了。 老李的脸色顿时尴尬无比,还带着点惶恐:“小的不知道少奶奶在里面,说了这打嘴的话……” 他和薛明扬说话说惯了的,百无禁忌,而且都是男人,也没什么太要注意的。但若是在楚灵风面前,可就不行了。老李想着刚才自己说的都觉得脸红,还惶恐不已。 “不知者不怪,你继续说,不要紧。”薛明扬并不在意的摆摆手,还有些可怜的看着老李惊恐的脸,他要是知道让薛明盛这出的洋相的幕后指使不是别人,正是温柔端庄的少奶奶,估计得直接昏过去。 本来在老李面前楚灵风是不用回避的,薛明扬的手下也是她的手下,跟府里的小厮一样。但因为她知道老李是来传递薛府的八卦的,所以才刻意的进了屋,就是怕自己在的话老李有所顾忌,有些话不太敢说。 只是楚灵风没想到,听的太投入,还是没忍住发出了一声感叹。 老李小心翼翼看了看薛明扬,见他确实没有一点不悦,这才放了心,斟酌着语句继续道:“那日和老爷一起吃饭的,都是临川大商家的几位前辈,也也几人带着公子。本来么,男人在一起吃饭谈生意,找几个歌女酒娘陪陪,逢场作戏也没什么。可那日却是中午不说,还是在湖心亭上,只有两个倒酒的姑娘,都是好人家清清白白的丫头,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当下给了二少爷一个耳光就跑了,丢下二少爷站在那里,被大家跟看猴子一样的看着,简直恨不得跳下湖去。” 薛明扬听的笑眯眯的。觉得有了这一段故事,今晚上的晚上一定能多吃点。比什么美味佳肴都下饭。 老李看着薛明扬的表情,知道主子此时心情十分的好,在后面偷听的大少奶奶。心情应该也十分的好。作为薛明扬的亲信,受到薛明盛压制这么多年,自然对他也是非常厌烦,因此老李本身的心情也十分的好。 浓浓的幸灾乐祸的情绪在房间里飘荡着,老李又道:“二少爷这次脸可算是丢到了姥姥家。虽然当时大家都打了个哈哈,说什么年轻人精神就是好啊之类的,但背后怎么议论的可想而知。巧了三小姐刚出了事儿,于是大家都说,嘿嘿,反正就是那些话啦少爷您也知道。老爷这次也跟着丢尽了脸,回去后就一直阴沉着,还打了二少爷一个耳光,命他好好在家里待一阵子,要是看上哪个姑娘哪怕是多花点钱娶回来做妾也无妨。别在外面丢人现眼的像是八百年没见过女人一样。” 薛明扬呵呵笑了一声,听的十分满意。见老李还没有结束的意思,又道:“怎么,还有事儿?我不过走了几日,府里就那么热闹。” 老李抓了抓脑袋:“还有个事情,不过这事情就有些奇怪了。” “但说无妨。”薛明扬道:“少奶奶听着也不碍事,有什么事情我知道的,少奶奶都可以知道。” “是,那小的就说了。”老李道:“少爷还记得临走前两日,府里闯进个男人。跟三小姐院子丫头有染,然后被关在了柴房吗?” “哦,那个男人。”薛明扬眼神中闪过一抹恨意,随即掩饰住。淡淡的道:“那人怎么了?” 虽然薛明扬从未表示过,但是想想自己的妻子差一点被别的男人轻薄,这简直是不共戴天之仇。当然他知道那男人不过是一把刀,背后拿刀的另有其人,这其人,大抵是薛明珠或者于珊娜。 无论刀还是持刀的人。薛明扬都不打算放过,只是一时间还轮不到他们,并且,楚灵风已经出手折磨过他们一轮了,剩下的可以暂缓罢了。 老李没注意到薛明扬眼中一闪而逝的杀意,而是兀自奇怪道:“老太太把那个男人关在柴房里,叫自己身边的嬷嬷日夜守着,前几日还无事,然后突然有一天夜里,突然传出消息,说二少爷引开了看守的嬷嬷,要杀那男人。” 简直是神一般的转折,薛明扬也愣了下:“为什么?” “小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老李也茫然的很:“反正消息就是,薛明盛要杀那男人灭口,然后被逮了个正着。不过老太太老爷审问的时候,薛明盛一口咬定因为那男人害了自家妹子的名声,所以气不过想给他点教训,并不是要杀他。” 薛明扬摸了摸下巴,大概的明白了些,点了点头:“行,我知道了,以后若是府里再有什么事情,事无巨细,都整理出来告诉我。” 老李连忙应是,薛明扬又再问了些其他的,给了老李赏钱,鼓励他再接再厉。 老李谢恩走了之后,楚灵风才从内室出来,不用薛明扬问便先解释道:“是我教给老太太的方法,她要我找个证据,证明这事情确实和薛明珠有关。我便让她将那男人关起来,假意审讯,再放出他忍不住要松口的消息,这样,做了这事情的人,自然忍不住要上钩,只是我开始没想到老太太这么果断的就把她发落到尼姑庵去了,还以为这下抓不到谁了呢。” “没想到薛明盛为了妹妹竟然出了手,真是想找死的人,按都按不住。”薛明扬笑了声:“不过他一口咬定是为妹妹出气,就算是老太太心里有数,也没法说什么。” 不过浪费了这么好的一个机会,楚灵风也没什么不高兴的:“本来我也没指望这事情会有什么结果,不过是老太太要证据,我给她一个罢了。抓出来的是薛明珠还是薛明盛,其实都无所谓。而且我也不希望薛明盛就这么出事,他蹦跶了那么久,要这么就消停了那多无趣,哪儿还有后面的热闹呢。” 楚灵风对自己的药十分有信心,知道薛明盛两三日内必要闯点什么祸,但没想到那么倒霉,成了全城人的笑柄。不过不管怎么说,这可比在府里被老太太抓到行凶什么的,要有趣多了。L ☆、第八十九章 开在家门口 看着楚灵风脸上遮也遮不住的笑意,薛明扬不由的道:“赶明儿我得给我手下人都打个招呼,这世上谁都能得罪能顶撞,但是大少奶奶千万不能得罪,要不然的话,轻轻动动手指头,就能叫你生不如死,丢脸丢的十年八年都捡不回来。” 楚灵风对在薛明盛身上下药这事儿一点内疚都没有,只是想了想道:“虽然我下的药薛明盛是绝对查不出来的,但就算没有证据,这事情他也一定会觉得有些诡异,少不得,最后不是算在你头上,就是算在我头上。” 归根到底,自然还是算在薛明扬头上,只怕这会儿他已经在心里把薛明扬挫骨扬灰一百遍了。 “算在我头上就算在我头上吧。”薛明扬不在意的道:“我们俩早晚要对上,多一件少一件也没什么差别,就算我现在开始件件都为他着想把他当自己亲弟弟待,找到了机会,他照样要弄死我。” 兄友弟恭什么的,薛明扬觉得自己这辈子是没希望了。只盼着到时候两兄弟对上,他不是死的那一个就好。 新的宅子已经交付清楚了,宅子叫做沁园,薛明扬觉得不错,就不用改了。宅子里面也不错,因为常年有下人打扫,所以即使不常住人,也并不萧瑟。买下来之后略改动了几个地方,便搬了进去。 虽然他们从临川带了不少东西,但要整顿成一个像样的家,也还有许多要添置,楚灵风便像是个真正的当家主母一般,从搬进去的第二天便开始着手整理,当然。她只是吩咐而已,手下自然有人采买,运送,安放,整理。 在楚灵风为新宅子忙的不可开交的时候,和善堂在阳州的铺子也开了起来,中规中矩没有什么可值得夸奖的地方。也没有什么能批评的地方。似乎薛明扬只是在忠实的执行薛朗的命令罢了。 当然,对于和善堂到底地方选的好不好,赚钱不赚钱。薛朗除了在开张那天派了几个人来走了个过场外,并不太关心。薛家这些年没有将生意发展到阳州,可见对这个地方并不在意,完全是找个偏远地区将儿子打发了。眼不见心不烦。 但叫他心烦的事情是,一贯在阳州安然不动的正多坊。大张旗鼓的在临川开了店,而且就开在临川和善堂的对面。 同行是冤家,但为了显得有身份,薛朗还不得不做出副满不在意的样子来。并且派了薛明盛去恭贺开张大喜。 薛家的医馆药铺,这几年内已经完全交给了薛明盛打理,因此正多坊在临川开店。影响最大的无疑就是他,最不痛快的也是他。更别说他最近一而再再而三的遇上倒霉事,心情极差。 但是再差,老子发了话,他也不得不叫人备了礼品,上门去恭贺。 当门房拿着帖子告诉容若,薛家二少爷薛明盛来访时,容若一贯冷清的面目上,终于现出点笑意。 这就是师妹告诉他的那个,尽管弄死别在意的人?来的真是太好了。 “少爷,见不见?”一旁的小厮知道容若不太喜欢跟人交际,插话道:“要是您不想见,我就去回了他。这样的人,也没什么结交的意思。” 跟着容若从扬州到临川的,自然都是跟着他多年的亲随,对自家少爷十分了解,而且,这几日也听了不少关于薛明盛的故事,觉得这种人不见也罢。 反正他们既然敢在临川开正多坊,就不怕薛家,那这个表面之交的朋友,也就可交可不交,无关紧要。话说回来,薛家在阳州开药铺,岂不是也没将他们放在眼里,谁不知道阳州容家和正多坊。 “不,请他进来。”容若屈指在名帖上一弹:“好歹薛家也是江南最大的商家,薛二少来访,怎么能拒之门外呢,叫人知道了,还说我们是偏远小城,不懂礼数。” 小厮扯了扯嘴角,因为太熟悉所以跟了一句:“少爷您太抬举薛家了吧,薛家是江南第一的商家不错,但除了有钱其他方面就有些不入流了,特别是这位最的家主欣赏的二少爷,您是不知道……” 作为容若身边的贴身小厮,在主子来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环境的时候,第一时间将一切能打探的都打探清楚,这自然是份内的事情。于是小厮在上街溜达了几圈,茶馆澡堂戏园子早点铺子聊了几回之后,就将临川最近发生的这点热闹事都打听出来了。 当然,大家说的最欢乐最热闹的,就是发生在薛明珠和薛明盛身上的那些。 因为薛明盛在外面等着,所以小厮快人快语,用最快的语速和最简洁的描述将这几日听来的闲话原原本本的向容若传了一遍,只听的容若一张俊美的脸孔纠结的皱起来又舒展开再皱起来,半响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他虽然不了解楚灵风,但是知道他们共同的师父最擅长的是什么,于是薛明盛那种不分场地莫名其妙的兴奋行为,也就变得不莫名其妙起来。 小厮撇了撇嘴,不屑的道:“少爷您说这是什么人啊,还大户人家的少爷呢。咦,对了,上次那个薛大少不就是这二少的哥哥吗,都是薛家的少爷,怎么差别那么大。别说嫡出就是嫡出,这侧室生的,完全不能比啊。” 薛明扬虽然身体看起来有些弱,但是在人前,特别是在阳州那陌生的地方,完全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样子,一身富贵儒雅,说话彬彬有礼,那叫一个斯文贵公子,给人的印象极好。给容若身边小厮的印象也极好,再跟薛明盛的流言蜚语一对比,那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确实是完全不能比。”容若放下名帖站起身:“不过既然来了也没有不见的道理,请薛二少去花厅,我马上就去。” 师妹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敌人,更何况,还是促使和善堂去阳州抢自家生意的人,容若觉得,他也该做点什么才对。L ☆、第九十章 有病就得治 薛明盛被请进了客厅坐下,随意的打量了一下四周。 这容家公子还真是个会享受的人,这才到临川几天,就找了个这么豪华的宅子。不过这样的人,真的能做生意吗?别看容家是有名的医学世家,但做大夫和开医馆药铺可是两回事,据说,以前容家也想将正多坊开遍大安,但投了不少人力物力后还是铩羽而归。 薛明盛一边喝茶一边想,这年纪轻轻的容家少爷,因为一时之气贸然跑到薛家的大本营来挑衅,简直是不知好歹不知死活,送钱找折腾,可笑的很。 刚喝了两口茶,容若便从外面走了进来,薛明盛抬头一看,倒确实是风度翩翩的一个公子哥,一看就……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像薛明盛这样的人,从小生活在富贵之家,但却又因为少了点名正言顺,所以有一种非常矛盾的心理,他既觉得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看不起别人,包括不受薛朗看中的薛明扬。却又始终有些心虚和自卑作祟,害怕别人看不起他,也包括始终有着他抢也抢不来嫡子名头的薛明扬。 这矛盾的心理叫他从小就不会欣赏别人,在他眼里,凡是在他之下的全都是无用的瞧不起的。凡是在他之上的,都是可以巴结为自己所用的,当然,等到有一天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也会被他毫不犹豫的踩在脚下。 此时他见到容若,发现容若果然是个比他还贵气俊朗的翩翩公子哥,那夹杂着妒忌的轻视便越加的重起来,不过好在记得薛朗的嘱咐,倒是不敢造次,两种心理中纠结了一番,然后笑道:“这位一定是容公子,久仰大名,幸会幸会。在下薛明盛,奉家父之命前来送礼。” 容若一眼看到薛明盛。拱了拱手:“原来是薛二少,本来到了临川,应该是我去拜访薛老爷和薛二少才是。不过因为正多坊新开业,事务繁忙走不开。敬请见谅,也替我向薛老爷带一声好。” 容若只是不喜欢和人应酬罢了,但是身在世家,见过的钱未必有薛明盛多,见过的世面可不比他少。特别是端起来的时候,那股拒人千里之外高高在上的气势表露无疑,再说客气话也掩饰不了。 薛明盛听着容若说话那不紧不慢的调调只觉得牙齿都酸,却还是不得不笑道:“容公子太客气了,你远道而来,应该是我们要尽地主之谊才是。不过家父也是想着这几日容公子可能没有时间,所以才命我前来送礼,祝正多坊开业大喜,生意兴隆。” 容若不在意的一笑:“多谢薛二少吉言,日后。自然还少不了要叨扰二少的地方。” 两人虚情假意的寒暄了一番,薛明盛便想要告辞。他这些日子实在是不顺的很,身体也不太舒服,完全不想和人周旋,更不想跟容若周旋。容若身上有种他从来想要而没有的淡然自若,似乎无时无刻不在提示他两者之间的差距。 就在薛明盛终于完成任务打算要走的时候,容若突然往前探了探身,脸上带着些关切的道:“恕我多言,薛二少这几日,身体是否有什么不适?” “你什么意思?”薛明盛一听这话差点就跳了起来。他第一个反应就是容若在看他笑话,或者在嘲笑他。 这几日他在饭局上调戏良家少女的事情几乎传遍了临川,什么欲求不满天赋异禀饥不择食之类各色传闻闹哄哄的,但不管怎么样。谁也不会在他面前说那么打脸。 “怎么?”容若一副完全不明白的表情道:“薛二少难道自己还没察觉吗,我刚才看你的脸色有些不正常的红润,呼吸之间,也比常人急促,二少虽然年轻,但也要注意身体。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讳疾忌医才是大忌。” 薛明盛虽然感觉心头一跳一跳的冒着火,但看着容若的表情,却又认真的不得了,似乎是真正的肺腑之言,完全没有一点嘲讽的意思。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几日,容若是第一个觉得他有病的大夫。 那日的事情发生了之后,薛明盛恼羞之余,也仔细的想了想,觉得情况很不对。他对自己还是足够了解的,虽然喜欢女人,但也没到不管不顾的程度,还有那日一早见到狼狈不堪的念瑶,竟然也忽然的起了感觉,这种情况,哪里是动情,简直是中邪啊。 薛明盛心里隐约的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问题,但是这种事情又不能到处去宣扬,因此只能偷偷的找了和善堂几个口风紧的大夫,但是查来查去,却没查出任何问题。 查不出问题,但薛明盛并不放心,反倒是越来越烦躁。 只是这个话由一个对手说出来,却叫本来就多疑的薛明盛更加的不放心起来。在他看来,容若就算是看出他有病,也该幸灾乐祸什么都不说才是,还好心的让他去看大夫,这世上有这么好的人吗? 不过说起医术,薛明盛也是听过的,阳州容家,那名声可远在临川楚家之上,几代御医国手,都有妙手回春之名,即使容若年轻,但家学渊博,要说医术在和善堂的大夫之上,也不是不可能。 沉默挣扎半响,薛明盛终是道:“容公子能看出我……身体有问题?” “薛二少是不是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我要告诉你这个?”容若淡淡看了他一眼:“坦白说,我并不关心薛二少,但我是个大夫,看见有人生病就忍不住要说一声。至于信不信,薛二少家里也是开医馆的,自然可以找信得过的大夫看看。” 容若虽然外表一副斯文样子,但是能够忍受林悠这样一个师父,再能接受楚灵风这样一个师妹,可见也不是真纯真的人。他知道薛明扬的心态,要是自己表现出关心的样子,那他十有八九觉得其中有诈,而现在这样爱理不理的,反倒是能吊的他胃口十足。(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L ☆、第九十一章 半卖半送 容若说的这么直白,叫薛明盛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连连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容公子医术高明,自然不会看错,只是正多坊刚开业,容公子现在怕是忙的不可开交,我怎么好意思打扰。” “我最近确实是挺忙的。”容若似乎完全听不出来薛明盛这话中意思,反倒是大咧咧的接了话道:“确实没有什么时间。不过临川好的大夫应该很多,对了,听说薛家大少奶奶是楚家的小姐,楚家也是一代名医,又和薛家是亲家,想来一定会对薛二少尽心尽力。” 提到楚家,就难免让薛明盛想到楚灵风,又想到薛明扬,瞬间就黑了脸,顿时没有了和容若套近乎的心情。 容若看着薛明盛一瞬间便有些黑了的脸,心里嗤笑一声。连这点情绪都不能完全掩饰,还想着继承薛家的家业,简直是异想天开。现在有薛朗带着,自然人人都夸,但是若他还是这么不长进,等薛朗不在的那一天,怕是用不了多久,就要把几代人的心血败完。 当然,就算薛明盛长进也没用,容若想想那个薛明扬再想想楚灵风,觉得自己除了为薛明盛叹息一声,似乎没什么其他好做的了。 薛明盛越想,便越觉得心中不快,稍微寒暄了几句便告辞了,一直到他走了之后,容若身边的小厮才忍不住道:“少爷,您干嘛要告诉那薛明盛他有病?别跟他说,让他多受点罪才好呢,您听他刚才说话的语气,一副敷衍的样子。” 容若笑了笑:“他本来没病,不过是吃错了药。过几天自己就好了。但是现在么,估计加了点心病,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了。” 小厮听的糊里糊涂,不过看自家少爷一副心里有数的样子,哦了一声,心里还挺高兴。 跟在少爷身边这么多年也没见他吃过亏,这次见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在。自然也不会吃亏。更不会输给薛明盛那种虚有其表的花花公子。 容若冷淡的看着薛明盛离开。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交给小厮:“去把这个交给正多坊的掌柜,让他贴在门口,但凡是在以下这些铺子买过东西的人。凭着铺子掌柜开的条子,到正多坊无论看病还是抓药,都有特权。可以提前优先安排,诊金药费一律半价。若是家中有困难,还可以酌情减免。” 小厮接过去一看。只见上面洋洋洒洒列了二十来家店铺的名字,米铺金店杂货铺子胭脂铺子倒是什么都有,但都是他没见过的招牌。虽然他只来了临川几天,可是在城里已经转了好几圈了。但凡是稍大点的开在闹市的店他都去看了,而这十来家,却是一个都没见到。 “老郑米铺……”小厮念叨了一下这一溜排中最熟悉的一个名字。突然想了起来:“这不是巷子口那家小店吗?夫妻两个开的,那铺子比咱们府的大门还小。” “是吗。差不多吧。”这是薛明扬给的单子,容若也没见过:“你就按我说的去做就行,不用管那么多。” 容若吩咐了,小厮连忙应着去了。但是心里却是说不出的奇怪。少爷似乎从未来过临川,来也就是路过匆匆一趟,怎么会和这么多小店铺老板有交情,而且,看样子还是很大的交情,真是奇怪了。 正多坊在阳州是一家独大的,临川却有好几家医铺,多他一家不多少他一家不少,因此大家对它开业的事情并没有多少兴趣,也没有迎来开业便门庭若市的现象。 但是当薛明扬写的告示往正多坊门口一贴之后,情况立刻就不一样了。 虽然大安国国家安定,百姓也安居乐业,临川又是个经济发达的城市,老百姓不至于吃不上饭,但大部分也只是生活条件一般,和贫瘠的地方比富裕,和有钱人比起来,还是要节约着过日子的。 没人愿意生病,但也没人一辈子能不生病,所以当大家看到诊金药费减半的这布告时,都将信将疑,但是都跃跃欲试。 老百姓请不起什么神医名医,无论在哪个药铺也都是寻常的大夫诊断,而这正多坊,虽然是个新店,但听说在阳州是百年老字号,并不是什么蒙人的黑作坊。而且,容家可是赫赫有名的,据说,祖上是给皇宫里的皇上娘娘瞧病的呢,那技术可不差。 在大家的窃窃私语中,终于有个大婶想起来自己上午刚在这布告上的一家胭脂铺子买过胭脂,干脆的跑去找胭脂铺老板开了个纸条,回来正多坊给大家打个头阵试一试是不是真的。 不用说,大婶进了正多坊,掌柜的核对了下条子,问了她要抓什么药,三下五除二的算出来,药材明码标价和旁的药铺一样,然后减半,二两银子只收了一两,叫小伙计客客气气的送了出来。 大婶拿着包好的药站在药铺门口,一时间都没能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那感觉,就跟捡了钱一样。 没人会天天生病,但一旦生病,就普通人家就是笔大开销,特别是家里有人原本就生意不好的,若是能药费减半,这一年下来,可能盛不少钱。 大家呼啦一下子围了上去,七嘴八舌的对着大婶一通问。 大婶得了实在的便宜,眉开眼笑的,顺带着把正多坊的大夫也好意通夸,说不愧是御医世家,医术好态度也好,那和一般的大夫就是不一样。 薛朗在府中听着下人的回报,几乎气炸了肺。 正多坊开业,他虽然心里不痛快,但却并没当一回事,薛家在临川是铁打的江山,根本不怕有人竞争,就算是容家背景雄厚也无所谓。但他万万没想到,容家会用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法。 而且,正多坊怎么会和那么多小店铺搭上关系的,要知道,临川的大商户几乎都和薛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而反倒是那种夫妻小店,因为实在是太小,从来没放在眼里。 但再小的店也是店,这些小商铺信誉都不错,老百姓买东西,买哪家的还不都是买。L ☆、第九十二章 后继无人 短短几天的时间,正多坊抢了临川城中一大半医馆的生意不说,连带着周边的那些,胭脂水米分,布铺米铺的生意,都被分走了许多。 除非是极有钱认牌子的富贵人家,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买的是东西而不是门面,只要东西好,大店小店没有什么区别,而且小店的价格更优惠,还能讨价还价,住的近的,还给送货上门。 薛朗拿着这几日临川几家店铺的账本,黑着脸,看完之后,摔给了薛明盛。 薛明盛这几天被自己身上苦不堪言的病折腾的没精打采的,自从那一阵子亢奋过去之后,这几天似乎又截然相反的,好像对女人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了似得,连最新进门的一个娇滴滴的妾侍,看着都起不了劲儿。 去拜访了容若回来,被他说的又是心里七上八下的,有心想让他给看看,但一来怕被薛朗知道,和善堂的少爷去找正多坊的大夫看病,这要是传出去,那和善堂的生意还要不要做了,岂不是把客人往外推。 二来,薛明盛也有些抹不下这个脸,容若的态度不冷不热的,他好歹也高高在上的做了十几年的薛家二少,临川城里无论谁见着他都要敬上几分,以前最不将他放在眼里的,应该就是薛明扬了,现在好容易薛明扬走了,这还没来得及喘过一口气呢,又来了个容若,而且,容若的出现可比薛明扬的存在气势汹汹多了,明摆着就是来找不痛快的。 薛明盛看了一遍,确实从正多坊开业之后,自家的生意便有很大幅度的下降。特别是和善堂,几乎少了一半的生意,但是其他的铺子,米铺胭脂坊什么的,虽下降却不太明显。 薛明盛心里也不痛快,但说实话没太将这当做一回事,薛家家大业大。少了这点生意不痛不痒,在他看来,薛朗还要单独提出来说,完全是小题大做。过于紧张了。 不过看着薛朗黑着的脸,这话薛明盛自然是不敢说的,耐着性子看了一遍,道:“这容若真是有些小聪明,若不是他想到了这样的法子。正多坊想在临川立足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不过爹,您放心,即便是这样,他也只能小打小闹,成不了气候的。他联系上的那些米铺布铺什么的,我都派人去看了,小的不能再小,全部加起来,也不如我们一家铺子大。” 薛朗看着薛明盛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本就阴沉的面色更加的阴沉了。沉声道:“拍人去看,那你自己有没有去看过?” “我?”薛明盛噎了一下,随即立刻反应过来道:“我有看过啊,像这个王家布店,整个店还没咱们这厅大,统共就夫妻俩带个半大小子,一起不知道有没有一百匹布……” 薛明盛庆幸自己还真去过一家,不过不是特意跑去调查的,而是临川就那么大,这十几家店虽然小却不是在什么犄角格拉里。平时在街上走着,无意也能看见。那布铺,他就碰巧看见过。 听薛明盛真的能说出来,薛朗的面色稍微好了些:“那按你的意见。我们就什么都不做,不用将他们放在眼里。” 薛明盛虽然旁的不信,但是对自己老爹察言观色还是很到位的,一听他这话,便知道他是想考验考验自己,想都不想便道:“那自然不行。要是叫一个外人在临川站住了脚,还抢了生意,那咱们薛家的脸往哪儿放啊。” 薛朗抽了抽嘴角,他这些天已经觉得自己的脸没地方放了,成日在书房里都不想出门。一出门,便感觉有人对他指指点点的说,看,就是薛老板儿子有问题…… 不过事情已经过了好几天,而且那日薛明盛确实一副鬼上身的样子,薛朗也不想再指责他,喝了口茶平息了一下心里的不快,道:“那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做?” 薛朗年纪不大,但是身体并不太好,因此也希望能有个有出息的儿子能够尽快接下自己的担子。薛明扬他是想都没想过得,无论他是有能耐还是没能耐,他都不愿意和夏美雪的儿子太过亲密。而剩下的,年纪相当的,也只有薛明盛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薛明盛有时候做事叫人不那么满意是薛朗也不会太计较,有一部分原因是他也无从选择。等再小些的孩子长大,那还需要好些年,而他却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等。 但薛明盛哪里知道他们现在应该怎么做,看着薛朗等待的目光,梗了梗脖子道:“他能降价,咱们也能。他有米铺布庄,咱们也有。爹,我们也去和善堂外贴个告示,但凡在咱们薛氏米铺布庄水米分店里买东西的人,再去和善堂看病,一律半价。这下子,我看容若还有什么办法,咱们家底子厚钱多啊,就是拖,也能活活的把容家拖死。” 薛明盛越说,越觉得自己这法子不错,像正多坊那么做生意肯定是不赚钱的,说不定还要赔,可能不用拖上三五个月,容若就得灰溜溜的关门走人。容家不像薛家这样几代巨贾家资雄厚,一个做大夫得,能够多少钱砸的起。 看到薛明盛这得意的笑容,薛朗却是难免一阵失望。 容若这一招可谓是出奇制胜,聪明的不能再聪明。而自己儿子,却完全没有建树,只想着跟人家一样的走,还自觉聪明得意不已。 薛朗重重的叹了口气,正要说什么,却见于珊娜从内室掀了帘子出来。 于珊娜被薛明盛好好的劝了一番之外,也收起了哭哭滴滴的脸孔,这几日都是特意费心的梳妆打扮一番,在薛朗面前表现出一副温婉可人的样子,叫他看着也没前几日那么厌恶。 见薛明盛脸色不太好,于珊娜不由得安慰道:“老爷是在为了正多坊的事情生气吗,老爷别生气,一家小店而已,不必放在心上。就算是再加上十几家小店,也没咱们一个铺子大,说不定不用去管,用不了多久,他自己就开不下去,就关门了。”L ☆、第九十三章 明修栈道 暗度陈仓 不听于珊娜的话还好,一听,薛朗好容易按下的火气又蹭的一下子冒了上来,杯子往桌上重重的一放:“妇人之见。” 于珊娜吓了一跳,虽然垂下了眉眼不敢说什么,但心里也有些不痛快,觉得薛朗年纪越大胆子越小,实在是有些大惊小怪了。 不过是几家小打小闹的门店,就吓成这样,也不知道到底是紧张生意还是故意做出样子来给自己看。 于珊娜心里不痛快,也没说话,反倒是薛朗越想越是觉得不舒服,看着和善堂这个月红色的数字,格外的刺眼。 一方面,他生气薛明盛的法子毫无建树,另一方面,因为他自己一时间也无计可施。而且平心而论,这法子若是叫他想,还真未必想的出来。容若这孤身一人往临川闯的勇气,他也未必有。 “爹,要不然,咱们先晾他一阵子,观察观察。”薛明盛其实也不愿意让自家的店半价去和人竞争:“我那天去送礼的时候,也细细的看了下容若。是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哥,但是温润有余精明不足,说他医术高明我信,但不像是会做生意的样子。至少这样开医馆,开始的时候噱头是有了能吸引些人,但是不赚钱啊,咱们这个月只是少赚了,可正多坊肯定要赔,客人越多,赔的越多。” 药品的利润,除了那些人参雪莲一类的是暴利之外,其余的有个三分就很不错了。再加上店面的钱,伙计的钱,大夫的钱,各种苛捐杂税,半价就是卖一笔亏一笔,再没别的想法。 “他确实是卖一笔亏一笔,可他若是愿意就那么亏下去呢?”薛朗皱着眉,想想这事情又怪到于珊娜头上去:“说起来归根到底都怪你,没事儿的想起来让老大去阳州。这下好了,阳州店没起色,反倒是招了个对手来临川。” 正多坊这么多年都好好的待在阳州,可薛明扬去了没几日。和善堂刚开张,这边正多坊也就跟着开了张,要说不是来打击报复的,那真是谁都不信。 而当时要死要活怂恿薛朗让薛明扬去阳州的,就是于珊娜和冷翠杉了。这会儿冷翠杉不在眼前。躲过一劫,于珊娜自然就成了最看不顺眼的。 母子俩最近都是刚犯过错误的,颇有些蔫头蔫脑,被薛朗训了一顿也不敢说话,心里恨的牙痒痒,面上却还是陪着笑脸。 送走了薛朗,于珊娜拍了拍桌子:“这个薛明扬,在府里给咱们惹事,没想到好容易赶了出去,还给咱们惹事。” 薛明盛多少要冷静点。让他娘稍安勿躁,沉思着道:“容若来临川开正多坊,跟大哥去阳州开和善堂肯定脱不了关系,但未必是他怂恿的。那容若我见了,很是高傲的一个人,就大哥那怂样,估计话都未必会跟他说。这一次,是真意外,咱们倒霉罢了。” “但愿你爹的气能早点消下去。”于珊娜有些犯愁的道:“明盛,你说娘要不要去烧个香。最近这段日子发生了那么多事情,这也太不顺了。” “何止是不顺。”薛明盛眼色暗了暗:“但是这跟烧香没什么关系,娘,我觉得这都是楚灵风搞的鬼。你想想看。她没进门之前,府里一直安安稳稳的,咱们做什么也都是顺顺当当,而她进门后,似乎每一件事都和她没关系,但要是咱们全都遭了秧。那得利的是谁,只有大哥。” 薛明盛的想法虽然很狭隘,但是思路是对的,当没有证据显示谁做了坏事的时候,最可疑的就是那个得到最大利益的人。因为她有动机。 薛明盛眯着眼睛,有些发狠的道:“娘,你别担心。我不会让正多坊抢了和善堂的生意的,也不会叫大哥他们有顺心日子过。本来,我还想着大家好歹是兄弟,他只要乖乖的远远地走了,我就不再计较,让他再阳州过一辈子安稳日子。但是现在,看来斩草不除根,这安稳日子是不会有了。“ 薛明盛说话的时候,眼中射出一抹恨意,看的于珊娜不由的打了个冷颤,但是随即,只是压低了声音道:“你要怎么做,娘都支持你,但是一定要谨慎,千万别打蛇不成饭叫射咬了。你看看你妹妹……” 薛明珠这次就是再典型不过的,害人不成反害己,毁的青了肠子也挽不回如今的局面。 薛明盛点了点头:“我知道,没有万全的把握,我是不会出手的,只是先小打小闹给他添点堵罢了。” 远在阳州的薛明扬如今正坐在和善堂的书房里,翻着明显和药铺毫无关系的账本。 和善堂里空荡荡的,掌柜坐在柜台后面打瞌睡,几个伙计和请来坐诊的大夫也都百无聊赖,开业几天了,上门的客人一起用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和善堂的东西不便宜,大夫也没名气,还没什么宣传,对人总摆出副爱来不来的样子,对上阳州百年老店,深入人心的正多坊,没有一点竞争力。 不过薛明扬一点也不担心,他看着手上容若从临川叫人带来的账本,脸上笑意不散。 对面站着容若手下的账房,也是笑着道:“大少爷,咱们公子说,大少爷这法子实在是好,这半个月时间,和善堂的生意被咱们抢来一多半。那天他在外面吃饭无意碰着薛明盛来着,薛明盛没看见他,一边吃饭一边发牢骚,看样子,薛老爷对他不满的很。” 薛明扬一笑,拿了赏钱给他:“告诉你们公子,这才是个开始,后面的生意还会跟好。亏损的那部分,叫他不用客气,每个月报给我,我来贴上。” “我们公子说不用。”账房道:“薛大少不必见外,容家虽然不是生意人家,但是这点钱还是有的。合伙做生意,开始总要有些投入,让薛大少只管放心去做,说以前未见不好评价,如今见了,方才相信薛夫人说的,那薛明盛和大少天差地别,他对大少很有信心。”L ☆、第九十四章 人尽其用 薛明扬想了想,道:“也罢,就依你们公子的。不过也请你们公子放心,这只是一个开始,来日方长,自然不会叫容公子吃亏。” 容若这人是个超级帮亲不帮理的,开始的时候不认识薛明扬,对他说什么都爱理不理。现在因为楚灵风的关系将他当成自己人,那自然也就毫不犹豫的一百个信任。 更别提在知道了楚灵风的这婚事是林悠赞许的之后,用他的话说,师父这人啊,说句大逆不道的,虽然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但黏上毛比猴还精呢,很难吃亏。楚灵风作为他最喜欢的徒弟没有之一,成亲这件大事,虽然明面上不能控制,但暗地里一定把过关,因此,他对薛明扬的人品能力长相等等方面有任何疑问。 但凡他若是有一点问题,林悠一定能让他在成亲之前得上绝对不能成亲的各种疾病,甚至突然暴毙都不是没有可能,不会由着楚灵风出嫁的。 容若能派来的账房那一定是他身边最信任的,对主子的眼光向来只有赞许,因此也觉得薛明扬完全不是这几日在临川听说那样,懦弱无能病怏怏,至少,跟薛明盛比起来,怎么看都是眼前这位薛家大少更有贵公子的感觉,而且,他想出来这一步打进临川的办法,至少到目前薛明盛还没有什么破解的法子。 开业大吉,两下皆是欢喜,薛明扬亲自送了账房出去,站在门口还在想到底是回书房再待一会儿还是回家顺路去五香斋给楚灵风买盒点心,就见家里的一个小厮气喘吁吁的从远处跑来。 小厮跑的直喘气,到了薛明扬身前一个急刹,两手杵着腿弯道:“少爷少爷。不得了啦,您赶紧回去吧,那个女人又来了。” “那个女人?”薛明扬这些天一心一意的在想着怎么让正多坊在临川站稳脚跟,这么去抢自己家的生意,脑子里根本连半点和女人有关的事情都没想起过,一听小厮这么说,瞬间便觉得有些发蒙。 “就是那个念瑶。念瑶啊。”小厮急道:“二少爷送来的那个。但是留在小山居里没走的,说是睡过头了,这不。又给二少爷送过来了。” 薛明扬瞬间便觉得脑门一黑,薛明盛这还没完没了了呢,也不知道送一个只有脸没有脑子的女人有什么意义,难道从刚到小山居那天的事情还看不出来么。念瑶虽然长得比楚灵风要温婉些,但也仅仅如此了。其他方面完全没有任何可比性。别说来一个,就算是来十个也不是对手。 何况薛明盛送来的人,自己无论如何也是碰都不会碰一下的,无论是为了给他添堵还是破坏夫妻感情。都完全行不通好吗? 薛明扬站在原地郁闷了一下,却并不急着回府,还是按原计划去五香斋买了盒香甜的点心又去卤肉店买了份超辣的鸭脖子。话说楚灵风的口味也是够奇怪的,甜的咸的辣的一口换一个的吃。看着的人都觉得牙痛。 楚灵风这些日子过得也很充实,虽然说新宅子的大小无论和薛府和楚府都不能比,但是只有一家两个正头主子带着十来个下人住,却也足够大。而且最重要的是,这里她可以做主,想怎么布置就怎么布置,想怎么折腾就这么折腾。比在自己娘家和在薛家的时候,惬意的不是一点两点。 念瑶上门的时候,楚灵风正带着几个下人整理屋后的一片院子。因为知道他们在阳州至少要住个一年半载,她便决定不要浪费宅子里挺大的一个花园。花花草草都种起来,以前知道的有些难种的品种,这会儿也都能种起来了。 楚灵风虽然在外面摆起架子来很是端庄,但私下还是很随和的,如今宅子里十来个丫头小厮都是跟着薛明扬从小山居来的,算是熟人了,对她也很恭敬,因此她从不摆架子,指挥着他们松土施肥的时候,自己也跟着在旁边撒种子什么的,一路的说说笑笑。 虽然丫头们都没怎么做过农活儿,但是手脚都利索,花园里不过小小的一块地,也不需要太费什么劲儿,大家拿着种花的小铲子小锄头,干的热火朝天。 楚灵风在一旁笑道:“大家辛苦了,今晚上叫人去醉仙楼定两桌好菜,大家来了阳州这么长时间,还没尝过阳州的特色菜吧。” 因为怕不适应阳州的风味,所以薛明扬还从府里带了个厨子,所以阳州特色风味的菜肴,虽然她已经出去吃了几顿,但府里的下人还没吃过呢。 楚灵风开了口晚上吃大餐,丫头小厮们自然是高兴,一阵欢呼。 正说笑着,外面跑进来个小厮,一脸纠结的道:“大少奶奶。” “怎么了?”楚灵风站在一个大框子面前,用手抓着里面的叶子看,一边随意的道:“少爷回来了么,他要是带了点心回来,拿过来让大家一起吃。” “不是。”小厮一脸的痛苦:“是念瑶,二少爷派人把念瑶送来了。跟来的人说,她在府上日夜思念大少爷,憔悴了许多,看着实在可怜。而且,大家都知道她是大少爷的人,留她一个人在府上也不太好。” “大家都知道她是大少爷的人?”楚灵风听的一笑:“二少爷送来的一个丫头,什么时候成了大少爷的人?真以为自己是姨太太吗?” “小姐,要不然,咱们在外面租个屋子给她住?”小甜眼睛一转:“反正这里是阳州又不是临川,她也没地方找人告状去。免得天天在宅子里晃来晃去看着碍眼。” 楚灵风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沉默不语的思考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道:“不用,把她带进来。既然千里迢迢的来了,自然没有不让进门的道理。再说了,二少爷这么贴心的送了她来,若不能物尽其用,怎么对得起他。” 站了一圈的丫头小厮听着楚灵风这话,都已经在默默的为念瑶撒了一把泪,好好地一个大活人,还是个大美人,被楚灵风安上物尽其用四个字,只觉得瞬间就悲哀了起来。L ☆、第九十五章 活动下筋骨 想到念瑶来的那日,被楚灵风按着洗了一个晚上衣服,然后不打不骂的静悄悄的丢在院子的一个角落的事情,丫头小厮们都深深的觉得念瑶这一次来,也纯粹是自找不痛快。 在薛府里,楚灵风在当不得家做不了主的情况下,尚且能轻轻松松搞定念瑶。何况是在这里,这里离临川天高皇帝远,这些日子,薛明扬只管生意上的事情,府里一切大小事务都是楚灵风做主,想要除掉一个人实在是太轻松了。 就在大家绞尽脑汁额各自想着楚灵风会使出什么手段对付念瑶的时候,念瑶已经被丫头带着走了进来。 原本美艳的姑娘几日不见确实是憔悴了不少,看来最近过的确实不好。而且似乎也老实了许多,见了楚灵风甚至都有些缩头缩脑,看起来,对于这个眉眼含笑却一肚子坏水的少奶奶,她心中还是有所敬畏的。 不出意外地,当念瑶站定后,楚灵风仔仔细细的打量了她一下,然后笑道:“来的正好。” 念瑶缩了缩,心里一阵发寒:“大少奶奶。” “恩。”楚灵风慈祥的笑道:“这一路来,辛苦了。” “谢谢大少奶奶关心,不辛苦。”念瑶小心翼翼的道。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里凉嗖嗖的。 那一晚上的洗衣服对念瑶来说,简直是噩梦一般,她其实再也不想面对楚灵风这样笑里藏刀的女人了。但是薛明盛却给了她一个任务,只要完成了,不但可以从此自由,而且能够得到一笔可观的钱财,足够下辈子衣食无忧。 更重要的是。念瑶那日见了薛明扬一眼,看着他温柔体贴的揽着楚灵风低声细语,只一瞬间,薛明扬的脸便映在了他心里。正室什么的,她自然是从来不敢奢想,但是如果可以真的留在他身边做个妾侍,有这样一个相公。也应该是件很幸福的事情。 当然。前提是不能有这么一个强势的正房,念瑶虽然自知身份低微,但是妾侍不代表不可以有相公的宠爱。看看薛家就明白了。只要得到相公的宠爱,及时生下儿子,那自然就能站稳脚了。 所以来这一路,念瑶心里左思右想。给自己想了两条出路。最好是能讨得薛明扬的欢心,想办法挤掉楚灵风。然后名正言顺的在薛明扬身边待下去。如果实在不行,就按着薛明盛的安排,把薛明扬也挤掉,然后拿着钱去别的地方。 但无论哪一种。她都不能和楚灵风起正面的冲突,就算是不想忍,也得忍。除非能够得到薛明扬的支持。 “不辛苦就好。”楚灵风一笑:“正好。我想在院子里开辟一块地出来种花,刚才耕了一遍。这些小丫头都是没做过事的,一个个叫累的不行,我才把她们都骂了一遍,正好你来了。” 小丫头们面面相觑,她们怎么就不行了,怎么就被骂了一顿了。刚才楚灵风不是还挺高兴的夸他们,还说晚上要请吃大餐吗?这会儿睁着眼睛说瞎话脸个草稿都不用打。 念瑶只觉得腿一软,有些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大少奶奶有什么事情,要我做吗?” 正中下怀,楚灵风几步走到刚收拾好装着装着铲子耙子的篓子面前,蹲下从里面挑拣出个小花铲丢到念瑶怀里,然后拍了拍手道:“刚才我已经让她们把这片地上的杂草碎石什么的都清干净了,你用这个把地再翻一遍,土有些结实不好种,你把它们弄的松一点。” 楚灵风说着,蹲下做了个示范,用小耙子在地上戳了戳,将脚下的地翻的松松软软。 “就按这个标准来吧。”楚灵风将耙子丢下,拿过小甜及时递上的帕子擦了擦手:“对了,今晚上我让人定了几桌菜,都是阳州的特色,念瑶你一定没吃过,等忙完了来餐厅一起热闹热闹。忙不完也别担心,我叫人给你留点。” 说完,楚灵风带着一帮丫头小厮浩浩荡荡的就走了,还顺便带上了小花园的门,留下念瑶欲哭无泪的站在空荡荡的土地上,对楚灵风的怨念又增加了几分。 薛明扬拎着几盒点心回到宅子里的时候,楚灵风正在叮嘱小厮去定菜,看心情很是不错的样子。 “少爷。”小厮见薛明扬进来,躬身行了个礼,然后退了出去。 薛明扬将盒子放在桌上,完全无事一般的道:“给你买了点心和卤味,小甜,去装一下盘子。” 小甜是很愿意看着自家小姐和姑爷相亲相爱的,因此看着薛明扬贴心的买了点心回来,心里高兴着呢,笑嘻嘻的就去了。 但是楚灵风的表情自从回来后就不太好,薛明扬在她对面坐下,道:“不太高兴?” “恩。”楚灵风皱着眉应了声:“念瑶来了。” “我听说了,她在哪儿。”薛明扬可不认为楚灵风心情不好是因为争风吃醋之类的,别说她根本就没把念瑶列入情敌这个范围,就算是真的,她对自己也没那么用情至深。 “我把她留在花园里松土呢,想给我添堵,先活动活动筋骨再说。”楚灵风有些犯愁的道:“但是我本来打算在花园里种一些特别的草药,但是如果有她在,就不能种了。” 要说楚灵风的性格就是那么诡异,平常的事情大而化之,粗枝大叶的,大部分都不会放在心上。但是一旦遇上和药或者病有关的事情,却谨慎的不得了。府里如今有一个不知来历身份计划的念瑶,要让她继续在花园里种药,那是说什么也不放心了。 花园毕竟不是可以揣兜里的,万一念瑶什么时候去使点坏怎么办。她在薛府给薛明扬熬药的时候,只要有一时间不在自己或者小甜的视线中,就宁可把一个下午熬出来的药倒掉,也不会有一点侥幸心理。 这一刻,薛明扬不可否认内心涌上的感动,伸手握了楚灵风的手道:“那把她赶走就好了,宅子里其他的人你都放心,我一个个都查过,绝对没有问题。” 楚灵风摇了摇头:“就这么赶走,也太便宜她,太便宜薛明盛了。我有一个更好的想法。”L ☆、第九十六章 两桌好菜和一人黑夜 薛明扬无奈笑道:“若是有机会,我一定要拜访一下楚家其他的人,看看到底是楚家的家风有多诡异,怎么能养出个你这样的女儿。” 眼睛一转便有一个更好的想法,而这更好的想法,通常都会让某一个或者某一些人倒霉。叫他不由的不庆幸,幸亏这是自家的媳妇啊,要是别人家的,那倒霉的可不就是自己了。 楚灵风想了想,觉得楚家的家风其实并没有什么问题,至少自己的兄弟姐妹都挺正常的。而自己的师父除了表面上冷酷一点,也都挺正常。 楚灵风苦苦思索半天,认真道:“我家人和我师父都挺正常,我估计是天生的吧。可能改不了了。” “挺好挺好。”薛明扬忍着笑道:“真的挺好。” 这会儿,能有一个一肚子心眼可以出谋划策,不时地给对手挖个坑的娘子,总好过于只会担心受怕,胆战心惊,让他外面忙完了还要回来柔声安慰的娘子。 虽然说给家人保护是男人应尽的职责,柔弱的依靠也是奋斗的力量,但薛明扬此时四面楚歌,却更加愿意有一个可以并肩战斗的伙伴。 傍晚,醉仙楼果然送来了两桌丰盛的菜肴,就在饭厅里摆开,热热闹闹的,连着扫地的丫头门口的门房都没拉下,大家不分你我的吃吃喝喝起来。 薛明扬和楚灵风离了临川,一个是从来不受重视的小姐一个是从来不受重视的少爷,也都没把自己当成多有身份的人,跟小甜和几个贴身的丫头小厮坐在一桌,虽然没闹得太凶,却也说说笑笑的。 酒过三巡。薛明扬吃饱喝足后,突然想起来了:“今天是不是念瑶姑娘从临川来了?” 本来热闹的大厅里瞬间就安静下来,众人好像被点了穴一样,端在嘴边的酒也不会喝了,夹在嘴边的肉也不会喝了,都僵着四肢提心吊胆的等待着。 虽然家里有妾侍的少爷再是正常不过,但楚灵风无论从哪里看。都不像是个能接受的人啊。何况薛明扬还这么大庭广众的提起来,这岂不是明摆着要给楚灵风难看。 小甜青柳已经做好了劝架的准备,还有个小厮甚至偷偷的往袖子里揣了两个驴肉大包子。完全还没有吃饱啊,关于小妾啊姑娘啊什么的,少爷就不能回房和少奶奶私下商量吗,一定要在吃饭的时候说影响大家胃口吗? 不过很令人意外的。在一阵死一般的安静中,楚灵风举手夹了一筷子菜。然后用一种突然想起来的表情道:“哦,真糟糕,我竟然忘了念瑶姑娘。她还在花园里松土呢,真是个勤劳的姑娘。坐了两天马车那么辛苦,刚到连休息下都不愿意。” 小厮丫头们听着楚灵风这话,一个个都脸色古怪的憋着。也不知道想哭想笑。以前觉得楚府里的太太们口蜜腹剑,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领已经很强了。但若是跟大少奶奶一比,好像也就一般一般了。 她们说起来,看着就叫人觉得虚伪。但是楚灵风说起来,怎么看怎么觉得真诚。 “是吗?”薛明扬的样子也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看着突然安静下来的大厅,一脸奇怪的表情:“怎么了,都看着我干什么,还剩下这么多,都吃饱了么?” 那绝对没吃饱,众人不敢说话,都小幅度的摇头。 楚灵风看着众人纠结的眼神,笑道:“好了,该吃吃该喝喝别都愣着,大餐可不是天天有的吃的。” 看着楚灵风不像是要发火的样子,薛明扬也不像是要发火的样子,众人纷纷咽下嘴里的鸡腿干了杯中的酒,两个主子都挺诡异的,还是该吃吃该喝喝吧,其他的事情也操心不过来。 等吃的差不多了,楚灵风带着小甜回去休息,薛明扬也叫人收拾了些没吃的饭菜,装了一个盒子,拎着走了。 此时,念瑶一个人在花园里,几乎要崩溃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花园的门被人锁上了,天色暗了下来,许多白日蛰伏的小动物都开始活动了,倒是没有什么危险的,但是就这悉悉索索的声音,便已经足够交念瑶崩溃了。 耕地这种体力活儿对念瑶来说,比洗衣服更难上许多,两个时辰不过才弄好了一半的地,手掌心磨出了个水泡不说,胳膊都酸的抬不起来了。腰也因为一直弯着而相识要断了一般。 自己的声音没人回答,却能听见不远处传来热闹的说笑声,是了,楚灵风是说了今晚上定几桌子好酒好菜,这会儿,估计宅子里所有人都在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只有自己,一个人在黑漆漆的花园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本来以为在小山居洗衣服已经是这辈子最悲惨的事情了,没想到竟然还有一个人抹黑被困在花园的时候。她心里不由的凄凄切切起来,这细皮嫩肉的手啊胳膊啊脸啊,从来还不曾这么狼狈过。 念瑶十分怀疑楚灵风会不会要把自己关一个晚上的时候,只听见门上传来哗啦的开锁声,顿时激动的蹭一下子跳了起来。 打开花园门,出现在念瑶面前的,是薛明扬带着个小厮。高大的男人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带着光明,温暖的微笑和食物的香味,简直是天神下凡一般。 念瑶一瞬间便觉得全身的力气都没了,两腿一软便倒了过去。 薛明扬手明眼快的扶住念瑶,但仅是扶住便又马上松开,往后退了一步,道:“你没事吧。” “没,没事的。”念瑶还从没和薛明扬那么靠近过,慌了一下,连忙站稳道:“大少爷,您怎么来了。” 念瑶从懂事道现在,学的最多的就是怎么讨男人欢心,怎么在最狼狈的时候把自己最美的一面展现出来,所以当看到薛明扬的那瞬间,便已经调整了过来,摆出一副楚楚动人的样子。 薛明扬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心里却忍不住冷笑了一声,不自觉的便将面前这张楚楚动人的脸和薛府里那些姨太太重叠起来,除了一张脸有些不同,这些人的心却没有什么区别。L ☆、第九十七章 狐狸精和美男计 97 薛明扬将冷笑咽了下去,虽然不算温和,但还算平和的道:“要不是刚才路过花园的时候听见有声音,我还不知道你来了。这几日刚搬进新宅子,事情太多,大少奶奶也是从早忙到晚,刚刚才歇下来,也忘了你还在这里。” 她哪里是忘了,明显就是故意的啊,念瑶嘴角抽了抽,低眉顺眼得道:“大少奶奶确实是辛苦,我今日见她,也不似那日精神了。” 薛明扬笑了笑,不欲和她探讨楚灵风的事情,回头吩咐小厮:“太晚了,带念瑶姑娘去休息,沐浴更衣吃点东西,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 念瑶一听这话,几乎感动的要哭出来,她现在一身泥土一身汗,肚子也空荡荡的。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好好地洗个澡,然后吃饱肚子躺上床休息。 薛明扬送爱心的时候,楚灵风正在房间里看着小炉子,里面炖着不知道什么材料的一碗,散着淡淡的香味。 来了阳州后,楚灵风喊着容若又给薛明扬检查了一遍,然后两人讨论了大半天,重新开了一副方子。别的大夫她是不放心也相信的,只有容若两人是同一师门传承,对许多病症的看法相同,才可以互补不足。 对薛明扬来说,药方上的内容十有八九是看不懂的,不过改过一回之后,味道倒是又好了一点。让他不由得想,人家都说良药苦口,为什么自己喝的要越来越香呢,坏事当然不是坏事,可楚灵风的师父从前不会是做厨子的吧。 小甜看着自家小姐吃完饭回到房里便开始熬药,不由得愁眉苦脸道:“小姐你还有心情熬夜。你知道吗,姑爷去花园英雄救美啦。” “我知道啊。”楚灵风道:“是我让他去的。” “啊。”小甜瞪大了眼睛,然后用一副小姐你是不是晚上吃多了撑坏了脑子的表情看着她。人家做太太的,都恨不得自家相公离其他女人越远越好,只有她,还这么主动的送相公去做好人。 虽然小甜知道楚灵风对薛明扬并没有那么情深意重,但好歹已经是自家的了。也得护好了才是啊。 楚灵风看着小甜一副炸毛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声:“我都不担心,你天天在瞎想什么呢?姑爷去找念瑶,是有正事的。” “正事。找念瑶能有什么正事。”小甜实在是不信:“她不就是薛明盛买来勾引大少爷的吗?能做什么正事?” “不可说不可说。”楚灵风摇头晃脑了一番,点了点小甜的脑袋:“不能告诉你,等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几事不密则成害。她不是不相信小甜,但是这事情实在是关系重大。一点失误也容不得。万一走漏了一点风声,那就不但是功亏一篑,而且很容易给对方可乘之机,反咬一口。 小甜倒是也懂事。虽然抓心挠肝的好奇着,但是楚灵风不说,她也不问。反正不管自家小姐不管算计什么。最终一定是不会吃亏的,这就够了。 有了薛明扬的照顾。念瑶后面的日子果然好过多了,虽然还是没人将她放在眼里,但至少也没人会欺负她。而且楚灵风也没再责难过她,虽然对她的脸色依旧不好,却只在正常范围内叫她做点事情,摘点花瓣秀个帕子之类的,粗活累活,是一点都不做了。 这么明显的变化,念瑶看在眼里,喜在心里。想着楚灵风态度突然有了这么大的改变,不用说,一定是有人说了什么。而在宅子里,能够命令楚灵风的,除了薛明扬再没有别人。 但是薛明扬早上出门去药铺,晚上回来便进屋,一连着好几日,念瑶连见他的机会都没有,叫她很是着急,每日里打扮的精细得体的,却只能困在屋里施展不了抱负。 这一日晚上,薛明扬和人在外吃饭应酬迟迟未归,楚灵风照旧叫小甜熬着药,自己却挑拣着已经晒了好几日的一大筐药材,里面有许多不同种类的花草,随着翻动,散着一阵阵的味道。 小甜一边用筷子搅着浓稠的药汁,一边抱怨道:“小姐,你留下念瑶到底是为什么,你知道吗,她现在天天吃饱喝足绣绣花,剩下的时间就用来梳妆打扮,身上香的都能熏死人,还整日在院子门口晃,打听姑爷回来没有,简直就是个狐狸精。” 看着小甜抱怨,楚灵风只想笑。狐狸精确实可能是个狐狸精,但这狐狸精要是利用的好,可是能派上大用场的。 “也确实不该让她每日空等,让一个娇滴滴的美女这么独守空房,真是挺浪费的。”楚灵风听着外面丫头给薛明扬请安的声音,翻了翻手里的药,叫小厮去准备浴桶和热水。 小甜这些日子为楚灵风操碎了心,但偏偏楚灵风完全没当一回事,叫她空有劲儿使不上,想把念瑶堵在角落里揍一顿,却又找不到理由。 见薛明扬回来了,小甜再多的郁闷也只能咽了下去,乖乖的将已经浓稠的像是浆糊一样的药汁倒出来。 薛明扬喝了点酒,本想先去隔壁沐浴更衣再回房的,却见小厮已经开始往屋里拎热水了,便好奇的跟了进来。 “相公回来了?”楚灵风站起身迎了过去,不说别的,开口便道:“晚上喝了多少酒。” “没多少。”薛明扬随意应了声:“你这是做什么?” 楚灵风知道薛明扬其实是个自制力很强的男人,就算是在外面应酬也不会喝醉,当下伸手替他把了个脉,道:“确实没喝多少,正好,来,脱衣服进浴桶里。” “啊,要我在这里沐浴?”薛明扬愣了下:“为什么?” “内服外敷,驱毒。”楚灵风推了他一把,让薛明扬到屏风后面去:“去吧,先泡进去,我慢慢跟你说,泡的时间越久越好。对了,还有念瑶,我觉得晾她的时间差不多,你可以继续你的美男计了。”L ☆、第九十八章 正常方法和其他方法 怂恿自己的相公去施展美男计,这种事情古往今来估计也没几个女人会做。薛明扬无奈笑一身,脱了外袍,转身进了屏风。 屏风后面,是已经准备好的热水,薛明扬手脚利落的便将内衫都除了丢在地上,迈腿跨进了浴桶。 浴桶中并不是单纯的热水,而是被楚灵风倒了一筐子的药草,倒是没有什么怪味,但是那些药草干枯的叶子都浮在水面上,让薛明扬感觉怪怪的。 人家洗花瓣浴,他洗树叶浴,不过倒是有一点好处,水面基本被干叶子飘满了,遮的严严实实什么也看不见,少了些尴尬。 这夫妻俩虽然情深意重的同床共枕了有半个月,彼此不排斥也不讨厌,却因为薛明扬身体的关系,并没有什么太亲昵的举动。或者说是少了一点契机,叫两人虽然心中都有些蠢蠢欲动,却谁也没有迈出第一步。 楚灵风毕竟是女孩子,再是性格开朗不拘小节,也是个女孩子,没有跑过去拉着相公说我们洞房吧的勇气。而且薛明扬的身体在她看来,也确实是修身养性才好,那些有的没的先放一边,来日方长。 而薛明扬却是顾忌更多。 他以前就知道自己身体不好,但是夏美雪一直没有告知事情,所以到底不好到什么程度却并不太清楚。而现在却是明明白白的知道了,若是毒祛除不掉,不过再有几年性命。 以前对妻子无所谓的时候,薛明扬娶谁都是娶。而现在却不再这么想了,他不想害了楚灵风。若是这毒真的清不掉,他不能用这两三年的呵护让她赔上一辈子。 而如果仅仅是一段有名无实的婚姻。又没有孩子,即使是一个已婚的身份,带上他留下的大笔财产,楚灵风再想找一个好男人也是不会太难的。 两人各有顾忌,便默契的不提这事情,每日依旧是你侬我侬,像是对感情极好的老夫老妻一般。 楚灵风等着薛明扬泡了一会儿。将小甜熬好的药在一块白布上。拿托盘捧着进了隔间。 薛明扬晚上那一点酒气早就散了,靠坐在浴桶里,两只胳膊搭在浴桶边沿。闭着眼睛养神,脸色似乎红的有些不正常。 听见楚灵风走出来的声音,薛明扬转头道:“灵风,你在水里放了什么东西啊。比酒还上头,我感觉血都要烧起来了。” “别乱动。别乱问,说了你也不能明白的东西。”楚灵风半点也不打算费这个劲儿跟薛明扬普及医术知识,这可是她和容若花了大半天讨论出来的,复杂的很。别说薛明扬,就是一般的大夫,也不能理解。 薛明扬无奈一笑。老实躺好,他有时候都觉得有些奇怪。对这个并不知根知底的妻子。他却也说不出理由的信任,甚至是托付身家性命。若是楚灵风真的起什么坏心,想要置他于死地的法子多的数都数不清。 但一个人若是连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都要日夜提防,那日子过得也未免太辛苦。 楚灵风将手上的托盘放好,一边挽袖子一边道:“先说你体内的毒,那日我和师兄商量了大半天,决定还是先试试最常用的方法,看看能不能将毒逼出来。若是可以,自然最好,进程慢一点也不要紧。十几年积累下来的,想要一两日清除也不现实。” 这是最常用的方法,那意思就是,还有不常用的方法。薛明扬不由的好奇问了一句:“若是不成,还有什么其他方法?” 他脑中不由得闪过茶馆戏园子里说过得那些充斥着妖魔鬼怪的各种故事,什么符水啊跳大神啦鬼上身啦等等。虽然说那不是大夫做的事情,但楚灵风不是个寻常大夫,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谁也说不定。 楚灵风含糊恩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往上坐一些,将胸膛露出来:“比较复杂,所以先不考虑。我先用最寻常的法子给你解毒,只是因为这毒存在身体的时间太长,而且又分布在各个地方,所以不好说效果如何。先试三个月,如果三个月后效果不明显,再想其他法子。” 薛明扬恩了声,倒是也不多问。 皮肤在热水中泡的红彤彤的,薛明扬的胸腹肌肉结实有力,楚灵风拍打了几下,有些不太满意的皱了皱眉,然后伸手在打开的针囊上一挥,动作极快的,指尖夹了长长短短的数十种金针。 金针极细,顶端甚至有些看不清楚,晃悠悠的在烛火下闪着微光。 楚灵风是不会武功的,但是这一刻手上的动作之快,却叫薛明扬都有些看不清,果然是熟能生巧,眨眼间,便看见胸腹上深深浅浅的插了十来根金针。 虽然并没有什么疼痛的感觉,但薛明扬还是有些身体发麻,索性闭上了眼睛,任由折腾。 闭着眼,薛明扬小心翼翼的呼了口气,道:“你不是要娘每月开出来的采购单子吗,已经拿到了。我叫他们连夜送来,估计明日中午就能到。只是这事情是保密的,你自己看着就行,除了小甜,别让别人知道。” “放心吧,我知道轻重。”楚灵风应了声,又将金针一根根的拔出来,皮肤上出现了数十个细细的针孔,并不往外渗血,只是一个个的红点。 刚才涂了一层药的白布已经很是粘稠,楚灵风拿起来用手点了点,将白布平摊开铺在薛明扬的胸口,金针刺出的血点似乎被刺激了一般,一阵阵的痛起来。 薛明扬身体虽然不好,但却还是个硬汉,更别提小时候因为夏美雪替他调养身体而吃过无数的苦,因此这一点痛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权当做不在自己身上。 楚灵风伸手拂过他硬挺的眉眼,有些心酸的叹息了一声,刚要将手拿来,却被一只强壮的手腕抓住。 “心疼我?”薛明扬不知何时挣了眼。眉眼间带着点笑意和戏弄的道:“还是担心我?” 他知道楚灵风为了自己的身体多少精神,虽然她从来不说,表面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但是她真心去关心的人,却是不竭余力,耗尽心神。L ☆、第九十九章 疗伤和养药 不过这个时候,还有心情打趣,楚灵风无奈的拍了下他的手:“好好躺着,别乱动,闭上眼睛。” 薛明扬嘴角轻轻一挑,在闭上眼睛前的一瞬,看见楚灵风的耳朵似乎有点红。 其实再脸皮厚缺心眼的姑娘,要是找对了方向,还是有害羞的那一面的。 楚灵风捏了捏有些热的耳垂,从针囊里取出一根极长的针,纤细的手指冰冷的在薛明扬的眉心处按了按,道:“胸口痛吗?” 按着眉心问胸口,薛明扬有点没反应过来,不过还是老实的道:“还行。” “能保证不动吗?”楚灵风将那根金针在薛明扬眼前晃了晃,然后想起他看不见,又收回了手:“我要把一根银针刺进你额上的穴位,大约要一刻钟的时间,这段时间里,你绝对不能动。我希望你能够自己稳住,如果不行也不要勉强,我可以用金针将你固定住。” 薛明扬眼睛略睁开条缝,然后便被那根比手掌还长的金针给吓了一跳,赶忙又将眼睛闭上。 这是治病呢这是谋杀呢,薛明扬在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比遇见一个凶残的大夫更可怕的事情,这个凶残的大夫是自己的老婆,不会因为害怕拿不到诊金而手下留情。 “行,你动手吧。”薛明扬深吸口气,然后全身放松下来:“这点小痛算什么,我不会动的。” 但凡是男人,总是想给人坚强坚毅勇敢的印象。薛明扬也不例外。虽然这些年他都听夏美雪的,收敛锋芒,做出一副柔弱无能的样子来。但是在楚灵风面前,却希望能展现出男人坚韧的一面。叫她觉得可以依靠。 楚灵风恩了一声,完全相信薛明扬的话,在他眉心摸索一下,便将金针缓缓地捻了进去。 虽然薛明扬从来没在她面前说过不舒服之类的话,但是她昨天看见他在出门时短暂的停了一下,那一瞬间,身体有些摇摆。脸上的表情有些茫然。 楚灵风知道。那应该是毒素影响了视觉,那一瞬间,薛明扬可能是突然看不见了。虽然时间很短,他也似乎有些习惯了,但这可不是好事。毒素不但没有清除的迹象,反倒是已经扩散开了。 心情有些沉重。虽然不影响楚灵风手上动作的灵活,但还是被薛明扬感觉到了。想要去找她的手。但是动了动手指,想起她的叮嘱,又忍住了动作。 “怎么了,为我担心吗?”薛明扬低声道:“我身体里的毒。是不是越来越严重了。” 楚灵风回过神来,虽然知道薛明扬看不见,还是勉强笑了笑道:“没有的事。交给我你放心吧。我是立志要做大安第一神医的人,若是连自己相公都治不好。那岂不是叫人笑话。” “恩。”薛明扬低低应一声,半响道:“我相信你。” 也许楚灵风不是大安医术最高的大夫,但一定是最愿意在自己身上花心思的大夫,若是楚灵风医不好他,那也是天意如此,没有什么可以遗憾的了。 也许是这个话题太过沉重,沉默了片刻,楚灵风转移话题道:“对了,我看念瑶这几日天天想你想的都不行了,明天差不多了,你可以去她面前转一圈了。事不宜迟,薛明盛接二连三的出了事情,正是在老爷心里最不堪的时候,这时候落井下石,效果最好。” 薛明盛兄弟两,一贯是你恨不得我死,我恨不得你死的,只要逮着机会,谁都不会心慈手软。如今多了个凶残还善于出大招的媳妇,薛明扬感觉十分欣慰,终于不是孤身奋战了。 “我明白。”薛明扬应了声:“得意了这些年,也该到风水轮流转的时候了。” 凶残的夫妇连将坑蒙拐骗的细节又商量了一遍,直到了深夜方才休息。 这驱毒的过程十分费心劳力,无论是病人还是大夫体力都消耗的巨大,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到了中午,楚灵风打着哈欠起身,洗漱完了,正捧着一碗燕窝粥喝着呢,薛明扬从外面进来,将一张写满字叠起来的纸放在一旁。 “是什么?”楚灵风单手端着碗,伸手便去拿。虽然薛明扬还是个有秘密的男人,但在她面前的秘密已经越来越少了。那日两人打赌,输的一方要告诉赢得一方一个秘密,薛明扬输了,他也明确说了,自己不想敷衍,但是兹事重大,要考虑一下如何措辞。 楚灵风并不着急,让一个从小习惯了将一切埋在心里的人敞开心胸,这是非常难的,逼迫只能适得其反,细雨才能润物无声。 “你要的药材单子。”楚灵风道:“早上刚从临川送来的。先吃饭再看吧,也不急在这一时。” “药材单子?”楚灵风眼睛一亮,根本顾不上吃饭什么的,几大口便将一碗粥喝的干净,然后擦了擦手,将单子拿过来打开。 薛明扬摇了摇头,就知道不该现在给她。本来他是想进来就给楚灵风的,结果进了屋看见她在吃饭,已经来不及收了,便顺手放在了一边。谁知道,还是没躲过她的视线。 见楚灵风的眼睛都黏在了纸上,薛明扬剥了个鹌鹑蛋递过去送到嘴边:“来,张嘴,就喝一碗粥怎么行,这都快中午了,中饭你肯定是不吃的,这一顿要抵两顿才行。” 楚灵风却连嘴巴都没有时间张开,半响才手抖了一下,差点将薛明扬递到嘴边的鹌鹑蛋打落在地上。 看着楚灵风这表情,薛明扬心里一紧,忙道:“怎么了,这单子可是有什么不对。” “回临川。”楚灵风道:“马上回临川,我要去找师兄,。” “马上?”薛明扬吓了一跳:“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怀疑薛夫人在养药,养一种非常……”楚灵风皱了皱眉头:“一种非常邪恶的药,有些事情我现在不能告诉你,我要跟师兄商量一下。也许要回镜山找一趟师父。”L ☆、第一百章 秘密一角 100 薛明扬一听楚灵风要去找师父,当下便觉得事情应该真的不是一般的严重。 他虽然不知道林悠的尊姓大名,但是在楚灵风的口中,那是个高山仰止的存在,就连自己身上的毒,在一筹莫展的情况下,她也只是和容若商量,可见不到事态严重,是不会走出这一步。 楚灵风的紧张,让薛明扬也跟着紧张起来,知道她不会危言耸听,当下道:“我这就让他们收拾,回去一趟。” 楚灵风犹豫了下:“当时出来的时候,你就跟老爷说了,不做出番成绩不会回去。这才半个月的时间,和善堂的生意也是一塌糊涂,有什么理由回去。要不我自己跑一趟吧……不等明天了,我今天就走,我骑马走快点,明天中午就能到临川。” 楚灵风虽然不会武功,但是马背上的技术却不赖,当然这都是偷偷摸摸的,明面上,她还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小姐。 “那怎么行。”薛明扬想也不想的便拒绝了:“刚才新婚,我就让一个人回去,这算是什么。别说路上安全我不放心,让人看见也不好。” “有什么不安全的。”楚灵风笑道:“这一路都是官道,又没有山林荒野,何况时间也不算长,我多带几个家丁就好了。而且我一个人走更好,念瑶一直在寻找机会,我走了,就让她觉得我们是不和,才更能放下心中的顾虑。” 这么说倒是也有道理,但薛明扬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安心,沉默半响道:“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回去,我会安排人送你。” 从扬州到临川,确实不是什么有危险的路程,可以说一路都挺繁华。但跟自己搭上了关系,薛明扬便无论如何不放心了,他不想让楚灵风接触到太多黑暗,但又不能忘记这十几年的时间里。于珊娜母子对他做过的那些事情。 宅门里的小打小闹不算什么,虽然薛家是正经的生意人家,但生意做的大了,就难免有时要有些龌龊手段。薛朗这一辈还好,比较稳重,不会做什么太出格的事情。但薛明盛就不同了。 也许年轻气盛,也许从小别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也许是于珊娜教导着不狠心无法立足。所以薛明盛做事颇有些心狠手辣无所不用其极,要不是这些年自己韬光养晦,低调示弱,说不定难以安然活到现在。 而此时,成家立业,或许是站出来的时候了。他可以继续低头做人,但他不愿意委屈了楚灵风,楚灵风可以为了他站出来和于珊娜薛明扬斗智斗勇,他也可以。 楚灵风没想太多,她只以为薛明扬会找几个他放心的小厮。也就由的他去,自己急急忙忙的准备了些随身物品,叫小甜也带上两套换洗的衣服,便准备出门。 这一趟她是想最好能在不惊动楚府的情况下,悄悄的直接进正多坊找容若。容若毕竟是师兄,比他多学艺几年,若是有什么好法子,自然最好。若是没有,那就得去找师父,无论哪一种。对薛家来说都是不允许的,若是被知道了,就算是薛老太太也不会站在她那边,薛明扬也会跟着被指责。 薛明扬动作很快。楚灵风收拾好东西没等多久,他便在外面敲了敲门。 “来了。”楚灵风应一声,打开门出去,看见薛明扬身后站了两个陌生男人,明显不是宅子里她认识的下人,而是两个生面孔。 “这是林哥。杨哥。”薛明扬指了指个子高的又指了指个子矮的:“林志杰和杨关,他们会送你回临川,但是你不要回薛家也不要回自己家,直接去和善堂找容若。容若这人没这么简单,容家的路子很广,交往也很广,即便是在临川,我想他也有一定的势力。” “夫人。”两人点点头,很是客气,但是跟宅子里下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两个男人都是一副没有表情的脸,但却显得精干的,不说话的时候让人几乎注意不到存在。但是一开口,便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压迫感。 楚灵风的视线缓缓在两人面前扫过,然后转到薛明扬脸上定住。 薛明扬一笑,道:“那天打赌输了,我答应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他们?”楚灵风有些疑惑。 “他们只是一部分,还有很多,我会慢慢告诉你。”薛明扬道:“这是自己人,无论遇到什么危险,他们都会保护你的。” 楚灵风似乎有些明白,薛明扬这人,一副无害的外表内,确实水很深,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此时,正一步一步的向自己揭晓。 相公的人,自然就是自己的人,薛明扬身后有自己的力量,对楚灵风来说当然是件好事,她当下眯着眼睛对两人一笑:“林哥杨哥,辛苦了。唔……杨哥,你是不是两个月前伤了肋骨,近半个月最好都不要有剧烈活动,肋骨受伤非同小可,虽然看似完全恢复,但骨头的伤是看不见的,要是不介意,我有些药酒,一会儿给你推拿一下。” 杨关脸上绷着的表情动了一下,他胸口的伤已经基本不痛了,完全不影响行动自若,所以自认正常根本是不会露出半点端倪叫人看出来的,何况和楚灵风才见了一面说了一句话。 忍了忍还是不由的道:“夫人怎么知道我受伤了?还是两个月前?是公子告诉你的……” 这想法杨关自己也觉得靠不住,因为他知道在这之前,楚灵风还不知道他们的存在,薛明扬更从来不是一个多话的人。而且他受伤是两个月之前的事情,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以为已经完全康复了。 薛明扬这时候突然有种很骄傲的感觉,咳了声正色道:“不用怀疑,灵风是神医传人,你有伤没伤有病没病,她自然一眼就能看出来。” 林志杰和杨关都知道薛明扬的新婚妻子是临川医家的小姐,但医家的小姐跟神医,这完全是两个概念,而且薛明扬是个从不危言耸听的人,他说神医,那就是真的神医。L ☆、第一百零一章 勾引来一个 一时间,林志杰和杨关看楚灵风的眼神都有些不一样了。 楚灵风知道,林志杰和杨关这样的人,和大宅门里的下人是不一样的,并不是说少爷是主子,少奶奶就是主子。你没本事,不能叫他们刮目相看,他们就不会服你。或许会按命令保护你,也因为你的身份尊重你,但却并不会将你当做一回事。 既然薛明扬已经愿意将这个势力在自己面前慢慢展开,那她自然要给他撑住这个面子,也要让自己在这些人,树立起威信来。 而一个神医,一个无病不能医的神医,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叫人尊重而敬畏的。 薛明扬又叮嘱了两人几句,无论什么事情一定要保护好夫人,然后便让他们先离开了。 又了半个时辰,楚灵风也收拾了东西和小甜出了门,而府里大家瞬间便传出了这样一个消息。 大少爷和大少奶奶闹翻了,大少奶奶一起之下回娘家了。为什么吵翻,据说是因为大少奶奶看念瑶不顺眼,想把她赶走。但是大少爷觉得她可怜,说要留在府里,还责怪大少奶奶心胸狭窄等等等等…… 青柳绘声绘色却又小心翼翼的描述了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然后薛明扬铁青着脸坐在房里不出声,楚灵风一怒之下摔门而去。简直是要多热闹有多热闹,要多糟糕有多糟糕,只听的念瑶虽然面上虽然一副焦急的样子,但心中却是窃喜不已。 这几日她一直在寻找机会,但因为薛明扬白天都不在家,只有晚上回来,一回来就进了自己的院子,而楚灵风又不出门,所以她一直找不到机会能见薛明扬,现在,岂不是天赐良机。而且薛明扬能够为了自己和楚灵风吵架,面子是一方面。但多少,也证明他心中还是有自己的吧。 美丽的女人总是格外自信,念瑶自然也不例外。特别是她从小就以美丽为资本,以吸引男人为终身所托的。就更加不愿意虚度青春,也比别人更加急切的希望能找到一个如意郎君。 现在,念瑶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楚灵风离家,薛明扬心烦。这时候,不正是需要一朵温柔解语花吗?机会错过,简直是天理不容。 念瑶想了一下午,吃完晚饭,跑去厨房洗手作羹汤,亲自做了一碗燕窝粥,捧着去找薛明扬。 念瑶出门的时候,心中还有些忐忑,怕碰着哪个心直口快的丫头被嘲讽一番。但是一直到了薛明扬的院子门口,也没碰到什么人。 这有些奇怪。不过念瑶也没多想,一来她多少有些紧张,只是觉得庆幸。二来景园里下人本就不多,门房值守什么的都在前院,后院也就是几个丫鬟小厮,现在大家都知道少爷和少奶奶吵架了,怕触霉头,都躲在房间里没事不出来,也是可以理解的。 正屋的房间门是黑着的,但是书房的灯亮着。念瑶鼓起勇气走了过去,轻轻的敲了敲门。 “进来。”书房里传来薛明扬的声音,听的出来心情并不好。 念瑶轻轻推开门,果然看见薛明扬坐在书桌后。桌子上乱七八糟的摆着几本账册,他沉着脸,也不像是在看账本的样子。而且据念瑶得到的消息,和善堂的生意一塌糊涂,半个月也没几个客人,根本不需要看什么账本。 念瑶已经在门外调整了自己的表情。因此当打开门见到薛明扬的一瞬,她表现出的,就是自己最完美的一面,说是楚楚动人丝毫也不过分。 “大少爷。”念瑶低声道:“我打扰您了吗?” “没有。”薛明扬放下手中的账册,揉了揉眉心:“不过这么迟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听厨房说,您晚上没吃多少,所以特意来给您送碗燕窝粥做宵夜。”念瑶将托盘放在桌上,打开碗盖,用勺子搅了下,一阵香味扑鼻而来。 “这是我亲手做的,还希望大少爷不要嫌弃。”念瑶无比贤惠的将小碗双手递过去,垂首立在一旁,低声道:“大少爷,您尝尝。” 薛明扬相信念瑶就算是长了一百个胆子,也不会给自己下毒那么胆大。就算是没长脑子,也不会公然下毒那么蠢。当下便接了碗来尝了两口,点了点头:“味道不错,辛苦了。” 虽然薛明扬说话的语调还是冷冷淡淡的,但是听在念瑶耳中却是天籁一般,整个人都亮了起来,一抹微红从白皙的脸颊边现出来,羞涩道:“大少爷过奖了,能为大少爷分忧,再辛苦念瑶也愿意。” 薛明扬听了这话,短暂的笑了一下,随即便又收敛起笑容,没有说什么话。不过他倒是不得不承认,薛明盛为了给自己添堵,真是花了大代价的,念瑶这样的女孩子,一定花了大价钱。 真是要清纯的时候说脸红就脸红,要豪放的时候半夜也能摸进男人房。这等收放自如,楚灵风也不得不甘拜下风。 念瑶见薛明扬一副无精打采心情低落的样子,心中一动,壮着单子道:“大少爷,您是不是心情不好?“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薛明扬心里冷哼了一声,面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还是一副淡淡的样子。 念瑶见薛明扬没有发火,又往前走了一步,道:” 念瑶见薛明扬一副无精打采心情低落的样子,心中一动,壮着单子道:“大少爷,您是不是心情不好?“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薛明扬心里冷哼了一声,面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还是一副淡淡的样子。 念瑶见薛明扬没有发火,又往前走了一步,道:”念瑶见薛明扬一副无精打采心情低落的样子,心中一动,壮着单子道:“大少爷,您是不是心情不好?“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薛明扬心里冷哼了一声,面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还是一副淡淡的样子。好了 念瑶见薛明扬没有发火,又往前走了一步,道:额额额”往前走了一L ☆、第一百零二章 旅途超尴尬 “你要出家?”薛明扬有些意外,又似乎是被惊着了:“为什么?” “不,我不是要出家。”念瑶道:“我只是想找个清静些的地方,安静的过这一生。” 念瑶说着,眼里就汪了水:“念瑶命苦,虽然衣食无忧,但从小无父无母无人心疼。前几日在花园里的时候,天地漆黑一片,风寒夜冷,是大少爷出现,像一道光一样,照亮了我。” 念瑶说的深情款款,但听在薛明扬耳中,却是起了一身又一身的鸡皮疙瘩。幸亏他媳妇是开朗豪爽型的,虽然有些腹黑,但总比这种没说话先哭的好。 不过薛明扬的沉默在念瑶看来,却是心中窃喜。她知道薛明扬是个内敛的性子,不可能因为她的一句话就对她突生爱意什么的,但是只要不拒绝,就证明已经被她打动。 念瑶抬头看着薛明扬,有些羞涩而苦涩的道:“念瑶知道自己身份卑微,不敢奢想哪怕在大少爷身边服侍。也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让大少爷和大少奶奶不和……” 薛明扬有些忍不住了,他也算是演戏前半生,在薛府里无论和谁都是虚与委蛇的,但是这时也不得不佩服念瑶唱作俱佳,虽然年纪不大,但是比起于珊娜冷翠杉之流,却是厉害多了。 薛明扬怕自己再听下去会忍不住,看看戏也差不多了,便沉着脸道:“这不是你要操心的问题,我和大少奶奶之间的事情于你无关。你若是在临川,那我管不了,既然跟来了阳州,我就不能不管。” 念瑶第一回见薛明扬如此硬气的样子。男人味十足,更是一颗芳心扑通扑通跳的止不住。 “行了,你回去休息吧。”薛明扬将碗放回托盘,还不忘补一句:“燕窝粥味道不错。” 念瑶心中大喜,小心翼翼的加了一句:“大少爷若是喜欢,明日我还给大少爷做。” 薛明扬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只是淡淡道:“行了。你先回去吧。” “是。”念瑶面上不显,但心中欢呼雀跃的几乎停不下来。薛明扬虽然没有表示同意,但不拒绝就是同意了。她自然知道下一步该如何做。 薛明扬在痛苦的享受温香软玉时。楚灵风却没有宿在客栈,而是依旧坐着马车,跑在从阳州到临川的路上。 本来从阳州去临川,中间是要在客栈休息一夜。但是楚灵风却始终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跟马车夫商量了之后。更提出连夜赶路。林志杰和杨关都是会赶车的,两人见楚灵风心急,也都同意了,和马车夫换班三人轮流。买些干粮在路上随意吃两口,这样的话,第二日清晨差不多就能到。 正好天色蒙蒙亮进城直接去正多坊。还不容易被人发现。 小甜胆子不大,虽然觉得半夜赶路什么的有些可怕。但楚灵风要走,她自然不会反对。只是到了一处还挺繁荣的小镇的时候,贴心的买了许多干粮,车夫保镖人手一份,谁也不亏着。 为了方便,马车不大,坐楚灵风和小甜两人刚刚好,再多一个就有些拥挤了。何况男女授受不清,楚灵风又是主子夫人,就算是再大外面几个男人也是不能进来的。林志杰和杨关都是骑马,一左一右的走在两边。半夜的时候,楚灵风无意的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只见两人骑在马背上眼睛微眯着,也不知道是睡着还是醒着。 但不管如何,能够在马背上边骑边睡,也是一种本事。而且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楚灵风坐回车里,睡是睡不着的,闭目养神,想着心事。 林志杰和杨关是薛明扬的手下,他们叫他公子,但他不可能只有两个手下,他说这只是一角,也就是说,除了这两个人之外,还有其他的人。 薛家是生意世家,家中也有保镖家丁,但那些人和林志杰杨关一看就是有区别的,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楚灵风闭着眼睛,想着刚才看着杨关坐在马背上的样子,总觉得十分眼熟。 正想着,小甜突然拽了拽她的袖子。 楚灵风睁开眼睛,看着小甜脸上红红的,似乎很是尴尬的样子,不由的奇道:“怎么了?” 小甜脸色一下子更红了,然后特别小声的道:“小姐,我……我想方便……” 虽然这是人之常情,但外面是三个陌生的大男人,叫小甜一个姑娘家想着都觉得害臊,但没出过什么门没有经验,刚才又喝了不少水,这会儿马车颠啊颠啊的,便实在是忍不住了。 看着小甜坐立不安的样子,楚灵风道:“我叫他们停车,这有什么的,人有三急吗?” 小甜想想楚灵风要说的这个理由就觉得想挖个地洞钻进去,但是又实在憋不住,哼哼了两声低下头去,脸色红的像是要滴血一般。 看着小甜这拘束样子,楚灵风无奈笑了下,掀开窗帘。 几乎是她掀开窗帘的一瞬间,杨关便睁开了眼睛:“夫人,有事吗?” 楚灵风四下一看:“这是到哪里了?” “已经到临川郊外了。”杨关道:“这里是三山丘,翻过去后,再走两个时辰,就能看到城门。我们差不多正好在开城门的时候到,趁天不亮好进城。” “好,现在能不能找个地方停一下。”楚灵风顿了顿,也觉得这种事情对一个陌生男人难以启齿,但要是让小甜自己来说,怕是憋死了也说不出来。当下还是道:“小甜有些私事……” 聪明人不用多说,点到即可。杨关自然明白长途赶路女眷最尴尬的是什么,不等楚灵风说完,立刻道:“好,但是这里是荒野,这个季节虫子很多,小甜姑娘若是能等一等……” 楚灵风一回头,看着小甜那样子,无奈道:“没事,她不怕虫子。我陪她一起。” 小甜胆子不大,但是怕黑怕鬼怕打雷,却还真的不怕虫子。作为一个神医的贴身丫头,见过的虫子比普通人要多的多,活的死的,各种形态的,皆可入药。L ☆、第一百零三章 年年亏本 楚灵风给杨关他们的映像实在是有些与众不同,她的丫鬟,自然也是与众不同的吧。至少绝不是娇滴滴的小丫头,因此杨关听她这么说了,便招呼车夫停车。 小甜虽然尴尬,但是此时需求盖过了面子,也管不了太多,待马车一停,便狠狠心跳了下来,然后四下一看,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黑夜中的山丘,充斥着各种声音,月光照亮下树影晃动,叫人无端的便生出许多胡思乱想来。 说是小山丘,其实只是个土坡而已,因为已经里临川不远,所以并不算太荒凉,也不会有什么凶狠猛兽,附近不远的地方就有不少农庄,楚灵风知道的,薛家就有好几个农庄。 小甜揉了揉胳膊上起来的鸡皮疙瘩,可怜兮兮的回头看了眼楚灵风。 方便自然是要走远些的,何况又有几个陌生男人在场,虽然他们都十分自觉君子的扭过了视线,可小甜还是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的。 “我陪你去,去那边。”楚灵风指了指远处的一处灌木丛,半人高的灌木长的很是茂密,两个小甜也能遮的严实。 杨关虽然觉得有些不妥,并不放心楚灵风离开视线那么远。但是想了想,却还是没开口。 这种事情尴尬的很,他们三个大男人,谁也不能跟过去保护。连多说一句,都叫人感觉失礼。 “我就在那里。”楚灵风指了指:“马上回来。” 杨关别过脸去,点了点头。 好在这里不会有猛兽,也没有人,如果有其他人靠近,他们能在第一时间听见。最怕的是灌木丛中有蛇。不过据杨关了解,像是楚灵风这样的神医,一般身上都会带着配置的药囊之类的,蛇虫鼠蚁闻见了味道都会退避三舍,根本不会靠近。 楚灵风举着临时点起来的一盏小灯,跟小甜互相搀扶着,在草丛中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她和小甜身上确实都常带着装满了草药的香囊。可以避免在荒郊野外和小昆虫们狭路相逢。 虽然一切看似很安静也很安全,但楚灵风是个慎重的人,依旧没有走太远。到了茂密的灌木丛后面,就轻轻推了推小甜:“行了,就这里吧,他们看不见也听不见。” 看不见是肯定的。但是听见听不见,楚灵风知道这两人都会武功。听力比常人要好许多,那就不好说了。 但这距离已经足够远了,再远也不安全。薛明扬特意找了两个会武功的手下护送她回临川,就是认为这一路可能存在危险。虽然楚灵风觉得他有些过滤了。可小心驶得万年船,谨慎些总不是坏事。 小甜实在是憋坏了,而且夜晚总给人躲藏的感觉。因此看了看那灌木丛却是茂密,也就管不了那么多的小跑了过去。 楚灵风等在外面。百无聊赖的四下看着,她以前常跟着师父上山采药材,因此养成了一个习惯,无论到哪里,只要是有植物的地方,都要多看上两眼,说不定就发现一些惊喜。 可今日这无意中的一看,却看出了问题。 小甜解决了私人问题之后,扭扭捏捏的从灌木丛后过来,然后便看见自家小姐两手抱在胸前,盯着一丛灌木发呆的情形。 “小姐。”小甜伸手在楚灵风面前挥了挥,又再看了看她目光所注视的地方:“小姐你在看什么?” 月色下,小甜看不清楚灵风凝重的脸色,只是看见她摇了摇头没说话,然后从怀里拿出块帕子,用帕子垫在手上,从树枝上似乎剥下来什么东西,包了起来。 小甜看在眼里,倒是并不觉得太意外。以前跟楚灵风出去的时候,她也会不时的摘两片叶子,抓一条虫子什么,有时候很沉重有时候很高兴,她都已经习惯了。 楚灵风也没有解释什么,用说怕将那东西包住之后,便转身往回走,小甜也连忙跟上。 杨关等人一直提心吊胆的等着,直到楚灵风和小甜回到了马车上,这才放了心,车轮滚滚的,又继续赶路。 楚灵风上了马车后,便找了个盒子出来,将帕子连同里面裹着的东西一起放了进去,很是慎重的样子。 “小姐,这是什么呀?”小甜忍不住的问道:“是……树叶还是虫子?” “虫子。”楚灵风简短地道:“但是一种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虫子,很奇怪……对了,你知道这附近的几个农场,算了你一定不知道。” 说着,楚灵风掀开窗帘道:“杨哥,你是临川人吧。” 杨关本来坐在马背上打折瞌睡的,不过被刚才一折腾也就醒了,件楚灵风问他话,便点了点头。 “那你对临川一定很熟,知道这附近有那几家农庄,都是谁家的,里面有什么吗?”楚灵风虽然也是土生土长的临川人,但姑娘家毕竟出门不方便,偷偷摸摸的溜出来也只是跟着林悠蒙着面去行医问诊或者采药,没有什么机会四处的看。这地方,也是第一次来。 “这附近?”杨关脑子转的极快,眉头一皱,道:“夫人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是发现了一些东西,很糟糕的一些东西,不过告诉你你也不明白。”楚灵风道:“这东西也许和我这次要查的事情有关,所以你若是知道什么,可否告知?” “这附近有三家农庄。”杨关也不生气楚灵风说告诉他他也不明白,想了想道:“三家庄子的大小都差不多,有一家是城西柳家粮铺的,还有两家,都是薛家的。这两处都是由薛家老爷子直接管理,每年的出息也直接交到薛老爷子手里。” 楚灵风听的眉心跳了跳:“再具体些呢?这两处庄子都出些什么,粮食还是家畜,有多少人,收成如何?” 听杨关说的一点儿不结巴,就知道他曾经调查过。楚灵风估计,是薛明扬下令查的,想要把家里的财产都弄到手,总得先清楚有些什么才行。 “有一处很好,有一处很差。”杨关道:“但因为那处差的庄子的管事曾经与薛老爷子有救命之恩,因此便赔钱养着庄子上的人,从来也不责怪他们。”L ☆、第一百零四章 靠山 “赔钱养?”楚灵风有些觉得不可思议:“而且,一直赔钱,养了几十年?” “差不多是这样。”杨关有些犹豫道:“因为那庄子不大,一直是薛老太爷自己管着,和薛明盛没有什么关系,所以我只是大约的查了下,后来就没有关注过。不过那庄子似乎和旁的庄子没有什么不同,种菜养鸡,还养了些家畜,没什么收成应该是庄子里的人过于懒散的缘故,仗着自己祖辈曾经有恩与薛家,所以有恃无恐,胡混日子。” 楚灵风哼了一声:“一定有问题。薛老太爷我虽然没说过话,但这人我知道一些,不能说他吝啬,但是很精明。即使庄子里的管事对他有恩,也不会放任他们连亏几十年,想报恩有很多方法,可以给他换个清闲的差事养着,没必要配上一个庄子的出息。” “这么说倒是也有道理。”杨关这会儿也觉得有些诡异起来:“那等我禀告了公子,将这地方再查一遍。” “恩。”楚灵风并没打算等到薛明扬回再做事,但也无谓和杨关说这话,应了声,缩回车厢去。 薛明扬手下虽然有人可用,但术业有专攻,楚灵风也不打算跟他说的太详细。一来他未必能给自己什么有用的建议。二来,毕竟不是很熟,楚灵风虽然相信薛明扬的人没有问题,但也不会过分信任。 紧赶慢赶了一夜,终于在凌晨时分进了临川的大门,守门的衙役照例问了一声,便让她们进门,并没有让开门看看。 通常这种马车里坐着的都是女眷和长者,长者也就罢了,女眷什么的,有些人家是很忌讳见外男的,所以一般守卫的士兵也不愿意节外生枝,免得惹出事端。 临川虽然没有什么大官。但是有不少富商,和官员甚至朝廷都有千丝万缕的关联,万一不留神得罪了什么富家千金太太也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进了城,便直奔正多坊。这个时候正多坊还没开业,关着门。楚灵风知道正门侧面的巷子里有个小门,便下了马车,只让杨关两人跟着,带着小甜往里走。 虽然还是凌晨。但巷子口已经有些早点铺子开始忙活准备开门了,包子油条热气腾腾的。楚灵风虽然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名人,但还是怕被人看见,她这么抛下相公私回临川,而且一回来不是回薛家而是去正多坊找容若,这要是被人知道了,可是不得了。 楚灵风戴着面纱匆匆往里走,到了正多坊后门口的时候,见门已经开了,便走了过去。 门口的小厮吓了一跳。他们初来乍到,主子也不怎么出门,还从来没那么早有人来找过呢。而且这是后门,知道的人极少,是直接通到容若的住处的。 “小姐。”小厮犹豫了下:“您找谁?” 楚灵风虽然蒙着面纱,但是身后跟着丫鬟还跟着两个看上去就很有气势的随从,小厮缩了缩脖子,该不是自家少爷在哪里惹了什么风流债吧。要不然,这么会有小姐一大早来找。 “容公子在吗?”楚灵风开门见山道:“我有急事找他了,我是他师妹。” 师妹?小厮呆了呆。随即道:“小姐请跟我来,我去叫少爷。” 小厮虽然不知道楚灵风这个人,但是知道容若有个师妹。也粗略的知道容若当年生死关头,机缘巧合遇到名师才得以逃出生天。那么这个师妹。一定也是名师的徒弟,必然不是普通人。 楚灵风怕被人看见,当下便闪身进了院子,杨关跟在后面关上了门。 这是正多坊的后院,并不大,只有容若一个人带几个小厮住。而且又不是常住,因此精致归精致,却也没有太过复杂。 小厮去的太急,都没顾上给楚灵风倒茶,不过楚灵风也只是走到院子当中,正中的房门便打开了,容若大步的往外走了出来。一看就是刚起身的样子,虽然衣服穿的整齐,但是头发还有些乱。 楚灵风这个时候一个人出现在自己院子里,这明显是出了大事。容若第一个念头就是跟薛明扬吵架了,或者,薛家对她做了什么,这是个超级护短的人,虽然跟楚灵风只有一个名义上的师兄妹关系,但他是独子没有兄弟姐妹,想来想去,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一辈人中,竟然只有这个师妹跟自己关系最亲了。 何况照顾师妹是他亲口答应林悠的事情,楚灵风自己的娘家又是那个不争气的样子,若是真和薛明扬吵架闹了什么矛盾,根本就不会为她出头。少不得,还是要自己出力。 楚灵风进了院子就摘了面纱,容若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她精神还可以也没什么伤,这才松了口气,不过幸亏楚灵风不知道他的想法,要不然的话,欣之余,也肯定要忍不住嘲笑他几句。 “怎么回事?”容若这才道:“你怎么会这个时候来找我,薛明扬呢?” “相公在阳州,我一个人来的,我发现了一些事情,想请教一下师兄。”楚灵风四下一看:“进屋说。” 楚灵风表情严肃的很,况且她会一个人星夜前来,可见这事情真的非同小可。容若当下便让小厮去将院门锁上,道:“跟我来。” 这院子不大,容若平日就是有见客人商谈什么的,也是在正多坊里,因此除了他的卧室,只有一个小小书房。 楚灵风跟在容若后面,到了书房门口的时候,转头让小甜在外面等着。一转头,便看见了杨关两人,又道:“两位大哥辛苦了,也先休息一下。师兄,我们从阳州过来,昨晚上赶了一夜的路,你能不能安排个地方让他们休息?” 容若看着两人跟在楚灵风身后的样子,自然知道他们是薛明扬派来保护她的,正要答应,却听杨关道:“夫人,我们不累,少爷嘱咐我们,要贴身保护。所以,不能让夫人一个人进书房。”L ☆、第一百零五章 没人能替我做主 楚灵风听着杨关这么说,只以为他担心自己的安全,便道:“不碍事,容师兄是自己人,这里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但杨关还是不肯妥协,加重了语气道:“夫人,您还是不适合一个人和容公子商议。” 楚灵风愣了下,这才有些明白过来。男女授受不清,杨关这意思是提醒他,不应该跟一个陌生男子单独相处一室吗? 容若本来只以为杨关两人是保镖一类的人,跟着保护楚灵风的。但是听这说话的语气,明显的,虽然尊敬但是并不服从。看起来,更像是薛明扬派来看着楚灵风的。 “薛家的家规还真是有趣。”容若忍不住的道:“师妹,看来下次见着,我要和妹夫好好地说说,给下人立立规矩,连主子都敢顶撞,这样的下人,要了有什么用?” 容若跟薛明扬也算是认识了,聊过一阵子,对于薛明扬的人品,容若还是比较欣赏的。平日里说话行事,对楚灵风的态度,都不是小气的人,不至于做出让下人盯着的事情来。 既然不是薛明扬的命令,那就是有人拿着鸡毛当令箭,做自以为替主子分忧的事情了。 容若可不是好性子的人,虽然看起来文绉绉的,但是脾气可不小。听着杨关对楚灵风说话不敬,当下便回了过去。 他不像是薛明扬那样从小就被生活逼着不得不韬光养晦,他是容家的独子,容老爷不是没有侧室,但是一个侧室几个小妾进了门竟然都没能生下孩子,因此容府里。只有容若这一个嫡出的少爷,因此被宠上了天,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给月亮,几个小妾见了他都是一脸笑容,拍马讨好不敢多说半句的。 可杨关林志杰两人也不是宅门里唯唯诺诺的下人,虽然说将薛明扬当做主子,可是从薛明扬让楚灵风称呼杨哥林哥就可以看出来。是带着尊敬的。 当下。杨关和林志杰便也沉了脸,和容若两下相对,颇有些火光直溅。 楚灵风心中也是不悦。她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不会高高在上看不起谁,但是也不会接受谁看不起自己,拘束自己。 当下。楚灵风站在剑拔弩张感觉要打起来的三人中间,先对容若道:“师兄。你先进去,看看这个,这是我昨天在城郊无意看到的。” 这是要息事宁人吗,容若看了眼楚灵风。心里有些不快,但还是点了点头,接过她手中的盒子。转身进了屋。这个面子,他还是要给楚灵风的。而且,他总觉得自己这师妹怎么看怎么也不是个逆来顺受的人,若是叫两个下人这般的拿捏住了,那自己师父这些年都教了什么? 容若转身进了屋子之后,杨关两人的脸色好了一些,他们都是心气极高的人,为薛明扬做事,那是真心佩服他。也就自然的,一切都为了他的利益着想。在他们心里,楚灵风是薛明扬的人,也应该一切以他的利益为第一。 奈何楚灵风却丝毫没有这样的自觉,劝容若进了屋,关上了门,她的视线在两人脸上缓缓的扫过,然后道:“我和容若谈事,需要你们保护。那我想问一声,若现在是相公在这里,要单独和个姑娘谈事,你们会不会坚决要求进去保护?宁可违背他的命令?” 两人都语塞了一下,这什么跟什么呀,两者怎么相提并论,完全没有可比性啊。 楚灵风见两人表情,冷笑一声:“那我就明白了,我称二位一声哥,就是尊重你们。但是尊重是互相的,你们如果觉得我不配被你们尊重,我也就收回我的尊重了。下面我明确的告诉你们,我和师兄有正事谈,这事情涉及师门秘密,外人绝不能听,所以,你们是绝对不可以跟进去的,可以接受,就站在这里等,不能接受,你们可以现在就回去找薛明扬,想怎么说就这么说。” 楚灵风这人,向来吃软不吃硬,关键时刻软硬都不吃。她知道自己这会儿是一步也不能退的,退了一步,以后在杨关这些人的面前,就再直不起腰杆了。 她愿意和薛明扬和平共处,也只能和平共处,而不是在任何人之下,委曲求全。 杨关和林志杰显然想不到楚灵风会如此强硬,愣了下后,林志杰才板着脸道:“不行,公子命我们保护夫人,我们是不会自己回去的。如果要回去,请夫人和我们一起回去。” 如此油盐不进,叫楚灵风心中火气蹭蹭的往外冒,然后反倒是笑了出来:“如果我说不呢,我倒是想知道,你们是打算绑我回去,还是怎么办?” 容若在屋子里,看着木盒中的东西面色凝重,听着屋子外面的传来的对话,更是觉得烦躁。打算两人只要有一点动手的迹象,就直接把他们制服。 要说武功,容若不敢说自己有多厉害,但他从来不自认正人君子,靠武功赢不了的人,可以靠一些别的。这两个毕竟是薛明扬的人,他觉得自己出手或许比楚灵风出手要好一些,毕竟已经成了亲,他也不希望看见两人因这样的事情产生矛盾。 林志杰沉着脸道:“我们自然不会强迫夫人去做什么,但是我们可以替夫人决定不能做什么,当然,这一切选择,都是从公子的利益出发的。” “你们怎么会这么有自信,觉得可以替我做决定?”楚灵风面色淡淡的:“我从不是一个受人摆布的人,即便是薛明扬,也不能替我做决定,所以……” 楚灵风勾起唇角,现出一抹淡的不能再淡的笑容,两人直觉得突然眼前一花,身体便软绵绵的倒了下去。眼睛还可以咕噜噜的转,但是手脚都动不了,像是被定住一般。 楚灵风推开房门:“师兄。” 容若将着一切都听在耳中,往外一看,不由的笑道:“我就说,师父教出来的关门弟子,怎么也不可能受人挟制,要是你被他们欺负了,就改老老实实的回去再学三年。不过这两人毕竟是你相公身边的人,要怎么处理?”L ☆、第一百零六章 我来教你 “麻烦师兄派个可信的人去阳州,将这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名扬。再把他们抬到客房去,管的太多想来比较容易累,该好好休息了。”楚灵风点了点地上的两个人,平静的道:“我不命令你们,不代表你们可以命令我。不会武功也不是可以任人宰割,还有,千万别说我使诈,兵不厌诈这道理若是薛明扬没教过你们,那就由我来教你们。” 杨关两人虽然半生不得志,但却也没这么憋屈的被人放倒过,还是被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虽然心中不服,但楚灵风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兵不厌诈,真正的敌人可不会那么光明正大的先知会你一声再动手。何况两人行走江湖多年,对迷药之类的也不是全无研究,根本连动也没见楚灵风动,根本就不知道她是如何下的手。 楚灵风有事急着跟容若商量,没耐性在他们身上花太多时间,看着容若叫小厮将两人抬起客房休息,便进了书房的门,留下小甜长长的叹一口气,在书房门口坐下。 自家小姐不按规矩做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但愿姑爷是个开明的男人。 关上么关上了书房的门,两人快步走到桌边,容若这才有些担心的道:“灵风,能从阳州送你来临川,这两人应该是薛明扬的亲信吧。你如此,会不会落了薛明扬面子?” 刚才在外面面前,容若自然要端着一副毫不在乎的强势样子,但是没外人的时候,就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关心一下师妹的家庭幸福的。别说这事情还有自己搀和在中间,就算是没有,也不能袖手旁观。 “不碍事。”楚灵风摆了摆手:“被两个手下命令,不是我落他面子,是他落我面子。而且我了解薛明扬,他不是是非不分的人,若真的是……难道我是委曲求全的吗?” 委曲求全?容若想想这些日子他查到的事情。无论在楚府还是在薛府,楚灵风都是弱势,看似无靠,这若是换做其他的女孩子。只怕除了哭哭啼啼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而她无论昂首挺胸还是委曲求全,无论害人还是被害,最终倒霉的都是别人。 想想,容若安心了些。还是道:“薛明扬这人我看也不错,应该能分得轻重缓急,不过你若是在外面受了什么委屈,也不用自己一个人扛着。娘家靠不住,师兄靠的住,若我不在阳州,你有什么事情也尽管找去容府,我都打了招呼,我府上的人,可比薛明扬手下的人懂规矩。” 容家虽然还有长辈在。但是身体不好不大管事,容若年纪轻轻但却基本是说了算的,颇有家长之风。 被人如此关怀,楚灵风心里暖暖的,笑道:“谢谢师兄。” 就算容若是受人所托,但他也可以敷衍了事,而不是如此真心。这是林悠行的善,她却因此得了福,无论何时想起来,都是件叫人暖心的事情。 容若话并不多。该说的说了,便进入正题。 盒子打开,又掀开帕子,这才看清里面是一条色彩斑斓的虫。五颜六色的像是打翻了水彩盒子一般,红一块蓝一块的。身体像是蚕一般软软的,但是这色彩,除非是人用颜料涂上去,否则自然界中又怎么会有这么奇特的物种。 只是楚灵风两人看着虫子的样子,却并不像是看什么稀奇的怪物。而是一个比一个脸色沉重。 “这是我昨晚上在郊外无意发现的,趴在一颗树上,我开始的时候还以为眼花,仔细一看,竟然真的是。”楚灵风不知道从哪个盆景上折了根小树枝,伸过去戳了戳虫子软绵绵的身体:“师兄,这事情你怎么看?” 容若露出点奇怪的表情,歪了歪脑袋:“你怎么会以为我认识这种虫?” 楚灵风眨了下眼睛,很是纯良的看着他:“那你认识吗?” 林悠是个一身秘密的人,他有个小书橱是常年上着锁的,谁也不许打开。就连楚灵风问过几回,也被他毫不犹豫的挡了回去,说那是师门禁忌,谁也不许碰。 但楚灵风若是就这么听了话,也不是这个一肚子心眼的楚灵风了。她惦记了许久,终于有一次得了机会,在林悠出门的时候做好万全准备,将小书橱打开了,从里面拿出一本非常古老的书,然后一目十行的看了下去,打开了人生的另一扇大门。 既然那是本林悠明言不许徒弟看的书,自然也跟容若说过类似的话。但是楚灵风可不觉得容若是个听话的人,而且她还是不时的从家里溜出去,必须当天去当天回的。容若可是据说是跟林悠一起住了五六年的,这五六年,她才不相信他是个那么听话的好孩子。 容若的脸上尴尬了一下,然后从桌子上拿了茶杯给自己倒了杯水,清了清嗓子,道:“好吧,我认识。” 大家既然是同道中人,谁也别笑话谁。容若想想自己那时候虽然身体不好,但是淘气的事情一件没少做,林悠越是说不许的,他就越是抓心挠肝的想看看,然后,便在一个适当的时候,毫不犹豫的去做了。 楚灵风一副果然如此看你也不是乖徒弟的样子看着他,然后从怀里掏出夏美雪配药的那张单子:“你再看看这个,这是我婆婆,就是薛明扬的母亲每个月在屋里熏香的药材清单。对了我还没跟你说过这事,我婆婆的院子在薛家的角落里,除了伺候的几个丫鬟不让任何进。我那日去了一趟,发现她那屋子里香的几乎不能呼吸,大大小小燃了十几个熏香,我觉得可疑,便让人想法子拿到了她每月的药材清单。” 容若拿着单子又细细的看了一遍,笑道:“我出师后,这些年也回去看过师父好些回,听他说过你几次,说你是他教过最有天分的一个弟子,虽然时间短,但是假以时日定能成大器。这张材料单,虽然缺好几种关键配料,但你还是一眼看出来了。”L ☆、第一百零七章 互相要挟 “能看不出来么,我那日差点被熏死,记忆深刻。”楚灵风道:“因为常人无论喜欢香到什么程度,也绝不会把自己放在一个香到喘不过气的屋子里,所以我想,我婆婆一定有其他的原因。” 楚灵风在桌边坐下,又道:“而她又从小亲自给相公看病,可见,她是会医术的,两者结合起来,就让我不得不想到了师父书柜里锁着的那本书,那本书我看的匆忙,但是香虫草,还是记得清楚的,我当时就觉得,这世上真是无奇不有,竟然有这么诡异的病,还有这么诡异的药,难怪师父要用柜子锁起来,估计跟聊斋话本一样,都是蒙人骗钱的。” “和我当年的想法一样,简直是匪夷所思。”容若道:“用六十五味药草熏香,每月一换,可出一丸。融血水喂百彩尸虫,待虫身变白之后,晒干入药,十年得香虫草丹,可解尸毒” 容若记忆很好,又因为觉得匪夷所思,所以仔仔细细的研究了又研究,所以即使时隔多年,依旧对这一段话记忆犹新。但却一直以为只不过是乡野奇谭中的一种,根本就没有想到,有生之年竟然会真的遇到。 什么尸毒,什么百香草,在他心里完全是只有古书上才有的东西。虽然看起来很神秘,却不太现实。 “恩,确实是匪夷所思,但如今看来,却好像是真有其事。”楚灵风仔细想着道:“尸毒是什么我不太清楚,但是薛家的男人似乎身体都不太好,薛明扬就不提了,他是被人在胎中下了毒。薛明盛还年轻不太看的出来。但是薛老爷子和薛老爷,我都见过,不用把脉也能看出精神虽然尚可但是气血不足,比起同龄的男子,要萎靡上一些,按理这是不应该的,薛家如此富豪。滋补养身最是注重,可薛老爷子的身体,远没有薛老太太好。” 一家一个人身体不好,这很正常。一家几代人身体不好。那就奇怪了。 一条线将事情串在了一起,渐渐明朗起来,楚灵风抿了抿唇,道:“我有一个猜想,薛夫人是个大夫。而且是个很厉害的大夫,而薛家的人,得了一种寻常大夫都治不好的病,只有薛夫人才能治好。所以她成了薛家的正室夫人,即便是没有娘家背景地位也无可动摇,而且,在关键的大事上还可以力排众议的做主,但是,唯一不可以拒绝的,是为薛家制药。” 容若开始的时候。是听过一些薛家的事情的,不过没有来往,自然不会太过留意。但是自从知道自己有个需要重点照顾的师妹嫁进了薛家之后,便很是花力气将薛家的事情打听了一番。 因此楚灵风说的 容若基本都知道,想了想,点头道:“我也觉得,差不多就是如此了。这样就能将一切本来说不通的事情说通了。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薛夫人要替薛家研制香虫草丹,还有,那个薛夫人,和师父是什么关系。” 研制这种丹药。要薰足十年,这十年人几乎不可离开,日日看守,那和囚禁坐牢有何分别。而且虽然说那些用药都不是有毒的。但合在一起,却有轻微毒量,人常年在其中待着,对身体的影响不言而喻。 楚灵风在薛家的时候,就听人说起过薛朗和夏美雪之间的闲话,不管怎么听。都不是一对恩爱的夫妻。即没有情深似海,又怎么会愿意做如此牺牲相救。 自己的猜测被证实,楚灵风揉了揉额心:“这事情,我要尽快告诉名扬。他虽然是薛府嫡子,但是一贯无人疼爱,唯一的亲人可以说是只有薛夫人了,我那日见薛夫人神色已经有些不佳,若是再不收手,真怕是……师兄,你的人走了没有?” 虽然楚灵风对夏美雪是没有感情的,但那时薛明扬的娘亲,而且可能是这世上唯一关心他的亲人。她不能做出现在冲进薛府将夏美雪带出来的事情,但却必须第一时间告诉薛明扬,让他做出决定。 否则等到有真相大白一日,夏美雪有什么不测,会是薛明扬心中永远的一道伤。也许这罪魁祸首不是她,也不会记恨在她身上,但是知道而不救,岂不是助纣为虐,她会一辈子都不安心。 容若也是宅门中长大的,自然知道其中的曲折关系,他轻轻敲了敲木盒,道:“我觉得这事情,与其明着来,不如暗着来。你就算是告诉了薛明扬,他又能如何?如今看来,这是薛夫人和薛家的交易,你以为单凭薛明扬现在的力量,可以和薛家对抗吗?就算是他为了母亲对抗了,能有什么好结果,被薛家除名,扫地出门?我知道薛明扬私下可能也有些产业,但是想要和薛家对抗,还远远不够。” 容若想的周全,楚灵风连连点头。薛明扬就算是这些年韬光养晦,有一些自己的势力,但想和薛家百年基业抗衡,估计还差些火候,要不然,也不会一直委曲求全的和他们虚与委蛇。 可如果自己告诉他这事情,为了夏美雪,一怒之下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就很难说,说不定,会直接毁了他这些年苦心经营的局面。 既然不能让薛明扬出面,楚灵风眼睛一转道:“这好办,这事情,就交给我吧。” “我也是这个意思。”容若道:“这事情,暗地做比明地做好,我们做,比薛明扬做好。夏美雪那里若是出了问题,薛家会找她的麻烦,所以我们可以把目标放在养百彩尸虫的庄子上。我知道那虫子不难养,但是从卵到成虫需要两个月时间,只要我们做些手脚,将现有的成虫全部弄死,夏美雪的熏香就必须停下,这段时间,就是我们为薛明扬争取来的。” 两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足够薛明扬做很多事情了。 弄死一批虫子,即使是在看管最严密的地方,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凶残的师兄妹两人商议了一番,刚定下了计划,却听外面小厮将门拍的啪啪直响,似乎是出了什么大事一般。L ☆、第一百零八章 替天行道的混混 容若皱了下眉,他家虽然没有薛家那么风光,但只是低调而已,家中的规矩排场比起单纯的商家薛家,那是要正规的多的。下人也都管教的好,即使是小厮,也不会大喊大叫的这么失礼。 “什么事大呼小叫的?成什么规矩?”容若冷着脸打开门,然后看到小厮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 门一打开,小厮还没说话,便能听见外面传来啪啪啪的敲门声,还有杂乱的声音喊着开门。 楚灵风也跟了出来,有些担心:“这是怎么回事?” 小厮苦着脸低声道:“薛夫人进来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人看见了,突然就来了一帮薛府的人,说……说少爷和他们大少奶奶私会,要进来抓人。” 一句话两人都有点呆了,楚灵风愣了愣:“我进巷子的时候,是特意躲着人的,还戴了面纱,按理不会被看见才是。不过巷子口进不了马车,我当时着急也没再去找轿子,可这未免也太巧了。” 她进来的时候,天刚蒙蒙亮,那时候街上几乎是没有什么人的。早点摊子虽然都开了,但却还是在准备,几乎没有客人。这地方离薛家又不是门挨着门,这得倒霉成什么样子,才会被人撞见。 楚灵风还在疑惑,容若却冷笑了一声:“不关你的事,没有那么巧。正多坊在临川开业,抢了薛家的生意事小,让薛家没面子事大。更何况,薛家的药铺医馆都是薛明盛负责的,这人心理比他老子阴暗多了,我猜他是安排了人十二个时辰轮班在我门口盯着,想找我点麻烦,却没想到,误打误撞的看到了你。” 虽然楚灵风是蒙着脸的,但那也只能对陌生人隐藏身份罢了,何况她身后还有小甜,若是认识的人。细心观察下,认出来并不难。 “难怪来的这么快。”楚灵风道:“而且,我估计这是薛明盛自己的决定,要是薛老爷或者老太太知道这事情。一定不会这么大张旗鼓。家丑不可外扬,我和男人私会的事情被捅出去,对薛家也不是什么有面子的事情。” 先是小姐私会外男,再是少爷在调戏良家女子,又接着来个媳妇人**。薛家这百十年的脸就都要丢尽了,会成为全临川的笑柄。连后面的小姐少爷,婚事也都难谈了。 这事情,只有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的薛明盛才会做的出来。 “少爷,现在怎么办?”小厮着急的看了看被敲得咚咚响的门,幸亏他们家的门结实,要不然的话,只怕要被破门而入了。 容若道:“来的人应该不会很多,既然是薛明盛私下的行为,那这事情现在应该还没传来。我猜薛明盛也未必敢真的把这事情宣扬出去,要是宣扬出去了,薛家老爷老太太不会放过我们,也不会放过他,所以,他一定是想以这个为把柄,要挟我们。” “是不太多,不过都是凶神恶煞的拿着家伙,看样子是外面的小混混。”小厮道:“刚才我偷偷的看了下,也就是七八个人吧。并没有看到薛明盛。” “七八个小混混。也想来找我麻烦,真是……啧啧,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容若摇了摇头,露出个遗憾的笑容:“灵风。你赶了一夜的路,应该也累了。去休息一会儿。这件事我会处理的。” “好。”楚灵风应一声:“那辛苦师兄了。” 她觉得薛明盛现在纯粹是在玩火找死,难道容若是好欺负的人吗,七八个小混混就想来找他不痛快,简直是异想天开。 容若见小厮领着容若进了客房,便叫人开门。然后七八个拿着棍子的男人,便一下子都冲了进来,为首的一个是个高头大马的男人,一脸的横肉痞气,口中叫嚣着,要找什么奸夫淫妇。 待众人都进了门,容若给小厮使了个脸色,小厮立刻明白,赶忙关上了门,还上了栓。 冲进来的人一眼便看见了站在院子中的容若,都冲着他去了,所以一时间倒是没留意院门被关上了。 面对一帮气势汹汹的大汉,容若一点惧色也无,带着毫不掩饰的不屑和轻视看了他们眼:“你们是什么人,有什么事?” 最前面的大汉将棍子在手里拍了拍,道:“看起来倒是一副斯文正经的样子,要不是被我亲眼看见,还真难以相信,这么正经的一个公子哥,竟然会干跟有妇之夫私会的事情。” 这话说的难听,而且他身后的人还纷纷附和,更有人骂骂咧咧。 容若身后的小厮听的都觉得火气直冒,容家在阳州是最受人尊重的家族,而自家少爷无论在家中还是在外面,也都是被人欣赏尊重的,哪里听过这样的话。 不过容若倒是并没有生气,而是道:“怎么称呼?” “叫我黄哥就好。”黄哥扯了扯嘴角:“我说容公子,你说这事情怎么办?” “这事情怎么办?”容若往前走了两步,有些好笑道:“你是我家的人?你是薛家的人?还是容家的人?莫说我没做什么勾搭薛夫人这样的事情,就是有,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来人似乎没料到容若一个斯文公子哥被撞破奸情竟然一点儿也不慌张,反而有些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爽快,一时间有些发愣,随即才记得自己的目的,狠道:“容公子,话可不能这么说。虽然我不是薛家的人,但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人人得而诛之,被我看见了,我自然就要管一管。薛夫人呢……怎么躲起来了,有胆子做,可别没胆子认啊。” 一群小混混,摆出一副正义的替天行道的样子来,只叫楚灵风都忍不住想笑。她住的客房正对着院子,此时从窗子缝中往外看着热闹,她一点都不担心,但是还从没见过师兄出手,很是好奇。 容若也可以算是林悠座下最得意的弟子之一了,绝不是任人宰割不能反抗的公子哥,相反的,行事起来,只怕是比楚灵风有过之而无不及。L ☆、第一百零九章 师兄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容若用一副悲悯的眼神缓缓的在一众人身上扫了一遍,然后短促的笑了一声:“按理说,我应该问你们想要什么,或者想做什么,才能保守这个秘密,但事实上,无论你们想要什么,我都不会答应你们。用这事情来要挟我 ,简直是,愚蠢的令人发指。” 最后一句话被他放缓速度加重了语气,再加上他看黄哥的眼神,那种与生俱来的高高在上,就像是在看一群傻子,叫黄哥火气直往上冲。 他万万料不到,容若竟然胆子这么大,腰杆这么硬,一点儿也不在乎他们知道的这件不得了的事情。 容若摸了摸下巴,像是看死人一样的看着黄哥:“老实说,我不在乎你们,一群过街老鼠,对我不会有任何影响。但你们若是把这件事情说出去,对薛夫人不太好,而且,那也太便宜薛明盛了,我没说错吧,你们是薛明盛派来的,最终目的,是想让我离开临川,而且,最好是在我离开临川的同时, 还能叫薛明扬夫妻身败名裂。” 黄哥没想到容若看的这么清楚,而且一点儿都不犹豫的便猜到了指使他们的人,一时间有些没转过来,不过随即便梗了梗脖子道:“不错,我们是帮薛薛少爷做事的。二少爷说了,要是你知情识趣,就赶紧关了正多坊走人,他就当什么事都没有过。不然的话,闹出来,怕是最后连容家也保不住。” “一个姨太太生的小子,口气倒是挺大。”容若话中对薛明盛的轻视毫不掩饰:“不过我劝他一句,也劝你们一句。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不然,除了丢人现眼外,得不到其他任何的好处。” 容若完全不吃威胁这一套,跟薛明盛和他说的情况完全不同。叫黄哥一时间有些不知道怎么接下话去,半响觉得这已经不是为薛明盛做事了,而是自己的脸面和威严受到了极大的挑战。要是今天被这个文弱书生给压住了,以后自己还怎么在临川混? 念及此,黄哥脸色一沉,手山的棍子重重往地上一顿。沉声道:“这么说,你是吃硬不吃软了。我们好好说不行,非要给你点颜色看看,才知道黄哥我在临川的威名。” 说着,黄哥眼神一恨。对身边的人道:“兄弟们,给我砸,那女人一定藏在院子里,给我揪出来,我倒要看看,人赃俱获,这小子还能不能嘴硬。” 小甜也窝在楚灵风身后偷偷的看,这会儿被吓了一跳,压着嗓子道:“小姐,这可怎么办啊?” “有什么怎么办的?”楚灵风半点都不担心。头也不回的安慰小甜:“别怕别怕,几个小混混,怎么可能是师兄的对手。师父教出来的徒弟,都是不但会看病,还会要人命,没一个好欺负的。” 说话间,黄哥便先动了,拎起棍子砸向身边的几盆盆景,只是他的手刚举起来,只见容若手指动了动。一道银光射了过去,然后,黄哥只觉得胳膊一麻,棍子咚的一声落在了地上。他的胳膊,却是再也动不了了。 不但动不了,而且放不下来,就这么直直的举着,比棍子还要像是棍子。 黄哥涨得脸色通红,他身边的小弟们也都吓了一跳。纷纷停下了即将出手的动作围了过去:“大哥,大哥你怎么了。” 黄哥虽然胳膊动不了,但身上的气势还在,怒瞪着容若:“一定是这小子动的手脚,给我上。” 这会儿,他的打算不是砸场子了,而是大人了。 这黄哥在临川混了几十年,不是什么大人物,但却也颇有些人人手,算是个小混混头头,一般人都不愿意得罪。 身边小弟一听大哥发了话,纷纷嗷嗷叫着往容若身边扑去,跟出来做事要是不卖力,回去后,是要被老大教训的。 容若只是冷笑了一声,抬手便抓住最前面一个人的胳膊往身后一拉,然后一声惨叫。小甜在屋里看的眼花缭乱,张大嘴道:“没想到容公子这么厉害,平时看不出来啊。” 甚至容若身边的小厮都没一个动的,好像都明白自家少爷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不用帮忙。 不过楚灵风倒是注意到了另一个细节,容若和小混混擦肩而过,然后那小混混便倒在地上,但是症状各不相同,有喊不出声音的有腿直抽的有似乎看不见两手瞎摸的,还有个捂下身,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 不过是短短的一瞬,地上便倒了一地的人,有个机灵的见着形势不对,转身便想往外跑去拉救兵,到了门口一拉大门才发现被锁住了,一回头,两个小厮已经拿着棍子站在了身边,嘿嘿一笑,一棒子便敲了下来。 黄哥还站在原地举着两只动不了的胳膊,其实他的腿是动的了的,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心中一阵一阵的泛起寒意,他看的明白,倒在地上的小弟们,都是被容若刺了一根金针,有的扎在腿上有的扎在腰上,那个捂着下身的,是扎在了小腹处。 可能是那人的表情特别的痛苦,加上伤的地方太过特别,所以叫人看了遍觉得心里有点发麻。 容若在一地的人中走了两步,接过小厮递过的帕子擦了擦手,站在黄哥面前道:“听好了,从现在开始,将你知道的事情,薛明盛的打算,明明白白的说出来,错一句,就废你一个地方。” 容若的手一个个点过地上抱着腿捂着脑袋的小混混,在那个捂着下身的人身上停了下,笑道:“你知道么,我们容家曾经几代御医,最擅长的,就是房中之术。大家都是男人,也没什么要避讳的,这滋味,可真不好受啊。啧啧,看你年纪也不大,若是伤了根本,可就遗憾了。对了,有孩子了么,若是有孩子了倒是影响也不大,反正这事儿不死人。” 虽然不死人,但是却比死人还严重啊,容若带着笑说话,却听的黄哥冷汗直流。觉得那话半点也不是玩笑,而是说不出的认真。L ☆、第一百一十章 男人最痛 其实像是黄哥这种混混中的老大,是很难对付的。他们不比养尊处优的少爷,一点儿苦吃不得。这样的人,往往是义字当先,带着匪气的狠角色,有点儿滚刀肉的感觉,时不时的给人放点血,自然的常在河边走,也被人放过血,断胳膊少腿什么的,都未必能叫他服软。 但容若却明白,男人最痛,不是断胳膊少腿,而是……呵呵,他笑眯眯的看着黄哥,眼神由上而下,黄哥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是个黄花大闺女,正在被他的眼神一件一件的剥掉衣服。 一滴冷汗从黄哥额上滑落,他有些不知道容若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但是躺了一地的小弟却又惨叫的那么真实,让这事情不像是虚构出来的。 容若眯着眼睛看了看天,道:“离吃饭还有一会儿,我再给你一会儿时间。来人,点香。” 小厮熟门熟路的跑进屋子里去,拿出个小香炉,上面插着三根香。 容若点了点头,小厮麻利的拿着火折子点上一根,扇灭了火,香烟袅袅的便燃了起来。 这香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淡淡的,然后在香味中,在一伙人的目瞪口呆中,容若拿出本书来摊开在桌上,好似闲暇的对黄哥道:“医者父母心,我这人,心最善了,最不愿意看人为难。所以我给你时间想想,千万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吃饭前差不多还有能燃三炷香,每一炷香燃完,我会给你一些助力,让你花脑子更清楚的去做选择。若是你熬到了三炷香结束……” 容若笑了笑,后面竟然什么都不说了,只是笑了笑。 黄哥这个时候,已经有些后悔收薛明盛的钱了,他在临川摸爬滚打这么些年,看人不说一看一个准,大概的谱还是有的。这种看似温文尔雅的人,一旦心狠手辣起来,那可比一脸横肉的要来的彻底。 比如切你的命根子,那可比要命还要要命啊。这种阴损招式用这种笑吟吟的表情说出来。叫人从心里便有些发寒。 “第一炷香。”容若轻轻凑过去嗅了嗅,然后摊开不知道何时打开在桌上的一卷针囊,伸手拂过,指尖便闪了点银光,然后向着黄哥一挥手。 金针刺穴是林悠的拿手绝活。这一招楚灵风也学的炉火纯青,但因为她不会武功,所以无论速度和力道,比林悠还是要差上一些。细细的一根针在林悠手中是完全可以当做武器来用的,指哪儿打哪儿,不可小觑。 黄哥的手不能动,但腿是自由的,可他一直没有往后退,就是因为碍着面子。别说院子门已经锁上了,就算是没锁上。这刚打了个照面就跑,算是怎么回事,传了出去,他还要不要在临川混了。 但是这会儿,他心底却涌上了逃跑的念头,不过这念头只是一瞬间而已,然后膝上一痛,便跪了下来。 金针就明晃晃的刺在膝上三寸,但因为手不能动,所以便是轻轻就能拔出来的这个动作也做不出。黄哥就这么跪在地上,两手向上举起,看着对面坐着的容若已经让小厮上了盘水果和点心,还嘱咐:“让厨房做两个酸甜口味的菜。灵风喜欢水晶古老肉和糖醋鱼。” 小厮应了声去了,容若看了眼咬着牙忍痛的黄哥。 黄哥心里此时那个呕的啊,但更多的,是有些担心。容若刚才还是不承认的,这会儿竟然大大咧咧的承认了,还喊灵风喊得那么亲切。连她喜欢吃什么也知道,这要说没奸情,是人也不相信啊。 而容若为什么敢将这事情说出来,就是说,已经不将他当回事了。要么,收为已用,要么,就有把握让他永远的闭嘴。 黄哥咬着牙忍住即将溢出的痛呼,额上的汗却一直没停。 临川是个和平的地方,虽然也有上不得台面的事情,但基本上算是安居乐业,顶多有些抢劫诈骗的案子,杀人放火什么,是多少年都没有一起的。就算是黄哥这种混混,也只是放点高利贷之类的,杀人的事情,是不敢做的。 但容若不是临川人,以前也没有接触过,他此时不仅有些摸不准,这个人到底心有多狠?敢一步杀进临川和薛家硬拼,是不是可以说明这人也是相当有后台的。 杀人这样的事情虽然法理不容,但他比安分守己的老百姓要更明白,不常有不是绝不会有,只要背景够硬,让他这样一个混混消失,是不会有人为他出头伸冤的。 黄哥虽然不怕死,但是也不想死,此时心中天人挣扎着。容若的表情越淡定,他就越慌。而那个被扎中了腹部最倒霉的一个小弟,已经连滚带爬的到了容若脚边,哭嚎着求饶了。 楚灵风已经闭着眼睛休息了,小甜却饶有兴致的趴在窗边看,不时的转过头感概一下:“小姐小姐,容少爷真厉害啊,平时看不出来那么温和……小姐小姐……” 楚灵风心里有数,听着外面哭爹喊娘的声音只觉得好笑。 师父调教出来并且十分满意,还可以托付自己的师兄,能是个真温柔尔雅的人吗,就算表面是温文尔雅的,内心也一定比旁人要黑许多,调教一个小混混,绰绰有余。 十分担心自己以后会不会变成太监的小混混已经哭喊着开始说自己九代单传,千千万万不能出事,哭着求着的让容若高抬贵手,今天他瞎了聋了什么都没看见没听见,出了这个门,以后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绝对不再好逸恶劳,做小混混。 小甜听着直捂嘴,刚才还担心楚灵风和容若私会被撞破了怎么办呢,这会儿已经一点都不担心了,笑嘻嘻的看戏。 而在另一侧的客房里,杨关两人正一人一张床躺着,他们不能动,但是却听的清楚,虽然看不见,也大概能猜出发生了什么事情。 本来,被楚灵风放倒,他们是一肚子的火气的。但现在,竟然有些庆幸,要不是因为他们是楚灵风的人,落在了容若手上,那才叫一个惨,只是听着那些惨叫,便觉得腿间一阵抽痛。L ☆、第一百一十一章 窝里反 111 容若往边上让了点,让开扑过来打算抱他大腿的小混混。他虽然是个男人,但却一直是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给人看病时再有血污肮脏都不会说半句话,但是平日里却是讲究的很。 容若用书将小混混抵远一些,生怕他碰着自己,低了头看他一眼,道:“那我问你大哥的事情,你知道吗?” 小混混眨了眨眼,这才明白过来容若问的是什么,顿时苦了脸道:“公子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我只是个小弟, 老大叫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其他的我都不知道啊。” “哦,是吗?”容若用书拍了拍他的小腹:“那你一进院子大喊大叫的,说的是什么?奸夫淫妇快点滚出来,什么把薛夫人教出来,我是不是记错了?” 小混混愣了愣,随即一个激灵,把这辈子的聪明才智都给激发了出来,脑袋摇的像是拨浪鼓一般的连声:“不不不,不不不,公子一定是记错了,我说的是,今天,今天天气不错。 小甜还在津津有味的看戏,听着这话,差点没笑出声来。看来小混混做的好也是门学问,不但要心黑手狠,还要识时务,脑子转的快。 容若一副恍然的样子:“哦,原来是我听错了。” “是呀是呀。”小混混连忙道:“容公子日理万机,肯定是太辛苦太累了,所以才会听错。是,是不是……” 小混混灵光一闪,扯了扯身边一个同伴的胳膊:“是不是,是不是?” 此时,院子里的一众人早就已经吓傻了,他们跟着黄哥在临川耀武扬威,趾高气昂,还从来没有一出场就被直接撂倒的经验。而且他们最仰仗的老大不但半招都没抗住,而且现在还跪在地上冷汗直流。 识时务者为俊杰,众人都疯狂的点头。连连应和,好像他们刚才进院子的时候,真的没有说半句不敬的话,而是一个个赞叹鸟语花香一般。 “孺子可教。”容若满意的点了点头。对着小混混勾了勾手指。 小混混赶忙凑了过去,脸色扭曲的捂着小腹,一脸的祈求。 “懂事的人,总是能活得更久,活得更滋润。”容若示意小混混把手拿开。然后伸手拂过,只看见光点一闪,小混混啊了一声,突然有种被禁锢后释放的感觉,不由的大喜。 “谢谢容公子,谢谢容公子。”小混混又喜又怕,连连往后退了几步,不由自主的想要离容若远一点。然后第一方反应便是想走,不过看了看跪在中间的老大黄哥,又有点怯意。 “还不走?”容若将金针插进针囊:“再不走。一会儿可未必走的了了。” 小混混一惊,只觉得腿间一阵抽痛,梗着脖子哭丧着脸道:“老,老大,那我先走了。我, 我……” “滚。”黄哥从齿缝中逼出一句:“都给我滚,今天的事情,谁也不准往外说一个字。” 容若不愿意这事情被人知道,他也不愿意。但凡是有一句半句的被人知道了,他在临川这几十年的威风也就到头了。再没有人会将他当回事。 小混混好似得了大赦,赶忙往外跑,其他本来还犹豫的人,这会儿也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纷纷哀求不断。 容若本也不打算跟几个小混混计较,当下便放了几句狠话,给他们一一拔了金针,让开门放他们走。 门重新关了起来,院子里顿时安静下来,容若缓缓的往回走。走到黄哥背后的时候,抬手在他背上一击。 两根金针从黄哥体内冲出,射在对面的树干上,细弱牛毛的金针却入木三分,在阳光下闪着光芒。 黄哥一头一脸的冷汗,痛苦瞬间消失,叫他一时间有些发蒙。 容若一笑,抬手将一叠纸拍在他面前,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叠银票,估算一下,有几千两之多。 这是怎么回事,饶是黄哥自觉得见多识广,这会儿也有些发蒙。封口费,可容若这么强势,怎么可能给封口费,要是愿意接受威胁,刚才又何必把他们都压死。 容若知道他现在的想法,从托盘里再翻出个茶杯,倒了杯茶,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黄哥一头雾水,但是这会儿不痛了,又没旁人在,多少又找回些老大的气势,拍了拍身上的灰,大咧咧的在椅子上坐下,一口喝了茶,咂咂嘴:“容若,你这是什么意思?这是封口费?你还是怕了?” “我不是怕了,这也不是封口费。”容若摇了摇头:“我从来不相信封口费这个东西,如果想保住一个秘密,第一个方法是,让知道真相的人消失。第二个方法是,将他拉上自己这条船。这个钱,是给兄弟们的辛苦钱,黄兄,与其给薛明扬做事,不如给我做事。” 小甜觉得今日犹如看了一场大戏,一波三折,此时不由的道:“小姐小姐,容公子是不是气昏头了,怎么会找这个混混做事。别的不说,看起来也不是很厉害啊,值那么多钱么?” “他不是不厉害,是碰着的人太厉害。”果然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徒弟,楚灵风半点也不觉得意外:“而且,他可能不值那么多钱,但是他和薛明扬有联系,这一点就值钱了。薛明扬肯将这样的事情交给他做,可见关系匪浅,窝里反狗咬狗被自己最信任的人背叛什么的,这世上没有比这更凄惨的事情了。” 如果说开始的时候,容若还只是打算伸出援手帮薛明扬一把,但是现在,却觉得他已经招惹到了自己头上。 薛明扬的最终目的是薛家的家业,所以暂时不会单独将薛明扬拎出来如何。但容若不同,他是个外人,对薛家不用讲什么情面,完全可以下狠手而不被指责。 当然,他下狠手的目标,只有薛明扬一个人。该是时候让他知道,自己不是好欺负的,当然,自己的师妹,也不是好欺负的。选错了目标,就要付出代价。L ☆、第一百一十二章 跟对人 黄哥看着桌上的银票,再想想刚才抽筋似的胳膊和腿,脑中天人交战起来。 这会儿明摆着是打也打不过人,骂也骂不过人,面前还有这么多的钱,不答应,不是脑子进水么。但是答应,却又有诸多顾忌。 容若是阳州人,这一笔做完,可以拍拍屁股走人,薛家也未必能奈何他。但是他不同,他是土生土长的临川人,一辈子也没打算离开,得罪薛家,那以后在临川的日子可就没法过了,哪怕有这几千两也是没用的。 薛家富贵滔天,真想弄死一个混混,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黄哥虽然混,但是不傻,这个道理还是明白的。沉默半响,伸手在银票上一拍,但是没有拿,沉声道:“不可否认,容公子的提议确实很令人心动,银票也很让人心动,但临川薛家的天下,我不想有命赚没命花。” 黄哥说的明白,容若笑道:“这话说的爽快,我就喜欢和爽快人合作,你的顾虑我明白,但你说错了一点。临川是薛家的天下,但临川,不是薛明盛的天下。薛家家大业大,并不是只有一个薛明盛,更何况,我听说薛明盛只是个庶子而已,难成大器,要说他能继承薛家的家业,我不信。薛家又不是没有嫡子,薛大少,现在不是已经开始接触家里的生意了吗。” 容若语气中对薛明盛的轻视显而易见,黄哥一时有些恍惚的觉得,这事情不仅仅是勾引有夫之妇那么简单。 跟别人的妻子私会,这无论如何都是件理亏的事情,可被容若做出来说出来,不但没有一点猥琐的感觉,反倒是坦然的很。 而且,他这话中针对的并不是薛家,而只是薛明盛,提到薛明扬的时候。甚至还有点欣赏的口味,完全没将对方当做情敌。就算他和薛夫人是逢场作戏没有感情吧,也不至于有这种由衷的欣赏吧。 见黄哥沉思,容若心知肚明。将银票推过去一些:“黄兄是见过世面的人,自然有自己的判断。你觉得我从阳州来到临川,就是开家医馆这么简单。不是猛龙不过江,这句话,你应该听过。而且,什么奸夫淫妇,呵呵,薛明盛这人思想阴暗,便将人想的都如此不堪。我和灵风其实是结拜兄妹,她如我亲妹妹一般,什么奸情私会,简直可笑。” 黄浩这会儿方才恍然,原来是这么个关系,难怪容若提起薛明扬的时候。是那么个语气,感情不是情敌是妹夫。 而那个薛明盛,连这关系也没弄清,就咋咋呼呼来捉奸。 黄浩心里骂了句脏话,挺直了背:“阳州容家,我也略有耳闻。冒昧的问一句,不知道容公子为什么会到临川来。恕我直言,容公子是随时可以离开的,但我却是要在这里待一辈子,不得不慎重些。” “自然。”容若很是理解的点头:“这个你尽管放心。我既然来了临川,这事情不解决,就没打算轻易离开。而我可以向你保证,等我离开的时候。薛家,绝不会是薛明盛做主,那时候,对付薛明盛的人不但不会被报复,帮着他的人,反倒是可能倒霉。 容若说的笃定。黄浩心中便七上八下的。站错阵营,确实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他了解薛明盛,是个瑕疵必报的人。但是薛明扬呢,他也见过一面,那时候只觉得是个身体不好的软糯性子,可如果这只是一种表象,那么能隐忍十几年的男人,心思有多深沉可想而知,等他一旦上位,必然会斩草除根,异己一个不留,绝不让对手有翻身的可能。 黄浩觉得自己自从进了这院子,冷汗就一身一身的没有干过。本来没有觉得事情有多复杂的,被容若提点了几句之后,才发现不知不觉中,临川的局势已经在暗地里一触即发了。 容若道:“一山不能容二虎,薛家兄弟不是一条心,这一战是迟早的事情,而黄兄你,如果不想趟这浑水就该远远地避开。既然已经一脚踩了进来,现在只能咬着牙选一个了,下半辈子是荣华富贵还是根本没下半辈子,就在此了。” 没下半辈子,小甜听的一边摇头一边觉得容公子太狠,这是赤裸裸明晃晃的威胁啊。 兹事重大,容若也不想逼黄浩马上做出决定,当下起身道:“好了,我就不留黄兄吃中饭了,这事情事关重大,我想你也需要时间考虑,也需要再去了解一下薛明盛。然后,一定会做出一个明智的选择的。” 黄浩心中此时乱成一团,起了身:“容公子,那我先告辞了。今日的事情,得罪了。” “今日的事情,我自然会记在薛明盛身上,与黄兄无关。”容若淡淡道:“但若日后再有这样的情况,我就不会这么好说话了。当然,我相信黄兄是个明白人,希望过不了多久,能看见朋友上门,酒菜和银票,都为你留着。” 容若这事情做的是典型的两手准备,威胁与利诱同在,无耻的坦荡明白。黄浩脸色扭曲了一下,拱了拱手告辞,转身离开。 小甜还有些担心的道:“小姐,容公子就这么把人放走了,也不怕他去和薛明盛告密吗?” “既然敢放人,自然不怕。”楚灵风并不担心:“师父一直教我们,知已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我想师兄在临川这些日子,一定已经把薛明盛身边的势力摸了个清楚,他之所以向黄浩提出这个要求,无非是这人即可以拉拢,也值得拉拢,要不然,你以为他有那么多时间闲扯吗?” 容家因为曾在朝中为官,算是京中的高门大户,所以颇有些贵族之风。容若比起完全是做生意的薛家,骨子里便带着种傲气,并不是那么平易近人,对什么人都会侃侃而谈的。若是真看不上眼的,直接打一顿扔出去,连句话都未必会对他说。更别提给钱想要收为己用了。L ☆、第一百一十三章 配对药 小甜听的半懂不懂,但是本着对楚灵风的信任,还是放心的点了点头,赞扬道:“恩,我也觉得容公子是个有本事的。要不然,老爷子也不会让他照顾小姐。” 小甜口中的老爷子,就是楚灵风的师父林悠,她因为常跟着楚灵风寸步不离,所以是楚府中唯一一个知道林悠存在的人。 楚灵风看着小甜那样子,不由的打趣道:“师兄是个不错的男人,长的英俊又有本事,家里条件也好,据说还没成亲也没有姨太太之类,看样子也不是个花心的。怎么样,喜欢么,要不要……” 小甜的脸刷的一下子就红了,也不顾什么上下有别尊卑有别了,抄起床边的小靠枕砸了楚灵风一下:“小姐你乱说什么呢。” “这怎么是乱说。”楚灵风接了枕头正色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再正常不过了。你知道的,我从没把你当丫头,从来是当姐妹。你要是遇到了如意郎君,一定要告诉我,我替你去说。” 小甜的年纪不大,虽然富贵人家的小姐这个年纪是一定订了婚的。但是放在普通人家里,没嫁也算正常。不过却也要抓紧了。 可能是觉得初灵的语气太过正经,小甜虽然脸红害臊,却也还是道:“我知道了,我有什么事情也不会瞒着小姐的。” 只是容若虽然完美,却绝不是她可以高攀的上的。就算是有楚灵风做依靠,就算是容若会喜欢她,那也不行。小甜虽然平日里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但心里却是明白的,对等是多么的重要,可以不门当户对,却一定要两人相得益彰。 比如楚灵风嫁给了薛明扬,如果楚灵风只是个娇滴滴的小姐,无论身家背景如何,也不可能和薛明扬交心身谈。顶多是当做花瓶一般的养在屋里罢了。谈什么琴瑟和谐。 见楚灵风认真的看着她,小甜也认真的道:“小姐,我只想找个和我差不多的,或者做小生意也可以。寻常农户也可以,但是不要门第太高,只要心地善良,对我好就行了。如果有一天,真的遇上了。小姐你就是拦着我,我也要嫁的。” 小甜还从来没有在楚灵风面前说过自己这小小心思,今日说出来,虽然确实是不好意思,但是又有些轻松。她知道楚灵风一直很关心自己,一直将这事情放在心上,只是因为自己羞涩而不愿意提起。如今说开了,想来会松了口气吧。 闲聊了一会儿,容若来喊吃中饭,果然摆了一桌子楚灵风喜欢的菜。让小甜也不用站着伺候。反正这院子里也没别的人,一起吃几口就罢了。 吃了饭,小憩了一阵子,容若和楚灵风一起去了库房。 容若这院子,后门对着僻静的巷子,前门便是正多坊的后门,因此也建了个库房,许多量少而精贵不常用的药材,便放在小库房里。 两个小厮跟在容若身后,一人手拿着个框子。两人不时的翻检着货架上的药材,然后丢在框子里。 不一会儿功夫,便端了两筐各色药材出去,两人卷起袖子。磨米分熬汁,默契的很,像是配合过无数遍一样,话也不用说,一个眼神,便知道对方要什么。自己该做什么。 小甜是习惯了给楚灵风打下手的,这时候却有点帮不上忙的感觉,扎煞着双手站在一旁,看着两人时不时的低声商量一句,只觉得这才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当然薛明扬也不错,不过要看见了今日的情形,只怕是心里多少要有点危急感的。 这方子极其复杂,两人一直折腾到天黑,方才做出一小包药米分。 容若颠了颠药米分,道:“足够了。我派去山庄里调查的人已经回来了,他们每日都是从庄子里的一口井中打水喂虫,只要今夜将药米分放进去,明天一早,庄子里的虫子就得死光。这百彩尸虫本是产自南屿,这一批死了之后,再想有成虫,就得派人去找,再快马加鞭,也不是一两日得功夫。” “恩,足够了,我想明天薛明扬就得从阳州赶来,出了这么大得事情,他坐不住。”楚灵风拍了拍手上的灰:“今晚的事情,就辛苦师兄了。待名扬回来,我定让他好好地敬师兄两杯。” “这不算什么辛苦,敬我几杯就不必了。”容若叹了口气:“倒是妹夫来了,你好好安抚安抚他。无论如何,自己母亲落得如此地步,不论是什么原因,做儿子的都是要难过的。何况做这事情的,还是亲爹亲爷爷……我看薛明扬不是个冲动的人,但你还是要多劝几句,叫他不可莽撞行事。” 夏美雪一个人搬到薛家偏僻的院子已经十几年,薛明扬一直以为她只是和父亲感情不和想要清静,眼不见心不烦罢了。虽然那也为自己母亲不值,但毕竟那是感情问题,而父辈间的感情问题,不是一个做儿子的好肆意评论的。 再不好那是父亲,他总不能劝自己的母亲改嫁吧。何况现在也没有这个能力,等有能力的时候,自然会将母亲接出来,过扬眉吐气的日子。 可现在不同,现在薛明扬才知道,夏美雪过去的十几年,无时无刻不是生活在伤害之中,而这伤害,可能是薛家给他的。她甘之如饴的原因,是为了保护自己。 楚灵风也跟着轻轻的叹了口气,道:“我明白。我会劝他的,名扬是个知道轻重缓急的人,不会莽撞的。” 只是这一关,一定会很难过,也许他不会表现出来,会硬撑着,但是心里的痛,可想而知。 容若除了金针用的不错,轻功也不错,这一趟不放心别人,自己亲自跑了一趟,半夜才回来。 第二天,薛家便闹了起来,一把年纪的薛老爷子在听庄子上的人说虫子全死了,至少要两个月才能再长成的时候,当下便昏了过去。而薛朗,也在摔了一个茶杯之后,将庄子上的人狠狠的责罚了一顿。然后命人快马加鞭的去了南屿。L ☆、第一百一十四章 好梦 夏美雪这日起来,还是照例的给香炉换了药,然后又给自己配了药,她这些年都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其实身体早已经很差了。不过因为自己医术高明,懂得抓药配药,所以不太看得出来。但是毒入骨髓,却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因为熏香用的药材很多,又不是每种都可以长期存放的,所以都是每月开出单子,这一日,应该又是送药材来的日子,但是夏美雪一直等到中午,也没见人上门,这才叫丫头去问问。 丫头去了没多久,便匆匆的回来了,有些慌的道:“夫人,出事了。” 夏美雪一口一口喝着苦药,淡淡道:“什么事,慢慢说,不要急。” 这些年一个人在院子里,她别的没有学会,心境却原来越淡薄,或者说是凉薄。除了薛明扬的消息,什么都入不了她的心,而即使是薛明扬的消息,她也能做到表面波澜不惊。 这在大户人家不是什么稀奇事儿,说的好听些,叫宠辱不惊,端庄大气。但她自己心里,明白,其实这样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开始的时候,无奈应下了这个条件,还有怨念时时想着如何改变,黑夜中一个人的时候,哭过恨过甚至将整个房间砸的一地狼藉。 但是随着时间的过去,夏美雪觉得她的心越来越沉寂了,可以三五天不说一句话,也可以一动不动的坐着发呆一下午。若非还有一份歉疚和一份牵挂,真的不知道活着是为了什么。 小丫头缓了口气,道:“听说是每月给夫人送东西的庄子出了事,这两个月的东西送不来了。所以药材也就停两个月。老爷说,让夫人好好休息休息。” 小丫头虽然贴身伺候着夏美雪,但是不能知道的,却还是不知道。比如她只知道每月定时有庄子里送东西来给夏美雪,但从来只见到一个小小木盒,至于木盒里是什么,吃的喝的死的活的。却是一概不知。 可夏美雪听了这话,虽然面上依旧没有一点表情,心中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因为薛家对百彩尸虫的重视,对庄子管理的很严。而且一直保密没有任何人知道。所以这十来年都没有出过差错。而近日不能送来,还要等两个月之久,也就是说,多半是那些养殖的虫子都出了问题,这问题。十有八九是死了。 但百彩尸虫不是那么轻易就会死的,它们在临川没有天敌,何况是人工喂养精心照顾的,那庄子夏美雪知道,可不仅是几个庄稼汉那么简单,还有薛家花了大代价从南屿请来的人,保命的东西,绝不可能会出现这种疏漏。 那唯一可能的,就是人为。 “夫人,夫人……”小丫头见夏美雪怔住。忙唤了两声,还安慰道:“夫人不必着急,这事情是庄子的责任,老爷一定不会责怪夫人的。” “自然不会责怪我。”夏美雪摇晃了一下,似乎有些头晕,扶住额头道:“我去休息一下,你把屋子收一收。既然要两个月时间,这些香炉就先收起来。” 这世上能认识百彩尸虫的人本就不多,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弄死的人就更不多。夏美雪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楚灵风,但却忍不住的想。自从这媳妇进了门之后,确实有些事情和以往不一样了,或许,她真的他们母子命中的贵人。 香炉撤掉后。窗子门被彻底打开透了半天气,院子里充满了久违的自然而清新的空气。 夏美雪让丫头换了被褥枕头,渡过了十八年来第一个没有噩梦的夜晚,一夜,睡的深沉。 而容若的小院子里,却是另一番情形。 容若派出的人快马加鞭到了阳州。本以为再快再快,薛明扬也要隔日才能赶到,却没料到,第二日中午,小厮打开远门,便看见了一脸倦容,风尘仆仆的薛大少。 容若身边的小厮自然是认识薛明扬的,而且也知道自家少爷正在等他,吓了一跳之后,忙将人请了进来。 薛明扬看来也不愿意叫人看见,因此用布巾蒙着脸。虽然一个大男人蒙着脸是挺奇怪的,但是也有脸上受伤不想见人的,因此倒也没什么,未必会引人注意。 不过进了院子薛明扬便一把扯下了蒙面的布,然后道:“容公子在么,薛夫人呢?” “都在都在,薛少爷里面请,少爷一直在等您呢。”小厮忙带着薛明扬往里走,自己快走两步,先通传一声。 这是容若暂住的地方,因此没有书房什么的,此时他正和楚灵风在小厅里商量这什么,桌子上摆着笔墨纸砚,纸上似乎是写着药方,然后有涂抹的痕迹,有些举棋不定。 听见大踏步的声音,楚灵风一抬头,然后有些意外道::“相公,你来了。” 他们都知道薛明扬会来,但是没想到会那么快。这个速度,差不多是送信的人到了阳州,薛明扬就马上出发,而且快马加鞭,一路无休。 薛明扬向容若打了个招呼便先过来牵着楚灵风看了看,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啊。”楚灵风有些疑惑:“我能有什么事。” 楚灵风看起来,确实是没有异样,无论是外表还是精神都是如常,薛明扬这才松了口气:“没事就好,我没想到杨关他们会……算了,这事情我会让他们给你一个交代的,先不说这个,灵风,容公子,你们说发现我娘在炼药什么的,具体是怎么回事?” 楚灵风叹了口气,将这两日她和容若的猜测,推断,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虽然她愿意替薛明扬分忧,但那是他的亲生母亲,他是必须知道,而且有权利决定怎么做的人。 当然这绝不是一件叫人愉快的消息,容若悄悄的退了出去,关上了门,叫人准备饭菜热水,然后在院子里坐下。 他相信薛明扬是个关键时刻可以冷静下来的人,可万一一时暴怒没冷静下来,他也可以打醒他。Lxh123 ☆、第115章 抢人 楚灵风尽量平和的向薛明扬将事情的经过描述了一遍,然后,看向从头到尾都没有出声的薛明扬,有些担心道:“名扬……” 薛明扬的脸色,已经不止是阴沉了,楚灵风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腰间,想着万一薛明扬下一秒暴怒跳起来去薛府找亲爹拼命,她该用什么药把他放倒。 “你别这样,这只是我们的猜想。”楚灵风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和蔼的说过话:“未必是事实。而且,现在百彩尸虫已经死光了,至少在两个月内,薛夫人是无事的。我知道这件事对你来说一定很不好受,但再不好受,也要冷静,从长计议。” 容若在院子里坐了半天,虽然没听着屋子里传来什么砸桌子砸板凳的声音,但也一直不敢放松警惕,等了小半个时辰,这才看见门开了,薛明扬和楚灵风一前一后的走了出来。 好在两人的脸色虽然都不太好看,但也还在正常范围。听到了这样一个消息,为人子的,脸色要是好看,那才叫诡异呢。 薛明扬出了门,走到容若面前,深深地鞠了个躬,道:“这次家母的事情,劳烦容兄费心费力了。” 容若愣了下,这才明白他指的是潜入农庄下药这事情,当下扶着薛明扬的肩膀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不必放在心上。” 说起来,薛明扬虽然从小不受宠,可好歹也是豪门的富贵公子,也是个心气高傲的人,容若还从不曾见他有过如此举动,不由得有些意外。却也有些感慨。 “对容兄是举手之劳,但是对我,却是恩重如山。”薛明扬正色道:“虽然我知道你是因为灵风才会相助,但无论如何,这份恩情我记得了,若是日后有什么需要,容兄尽管开口。能力所及。决不推辞。” 楚灵风和他说的清楚,潜入农庄下药,这次容若还真是功不可没。杨关两人不听楚灵风的命令。楚灵风又不会武功,这事情就算是出钱也找不到可以信任的人。 当然可以等薛明扬来,但毒之一事,早停一日。便少一分。片刻都不应该耽误。 “那是自然。”容若哈哈一笑,拍了拍薛明扬的肩膀:“我若是有什么事情。自然也不会跟师妹和妹夫客气。” 薛明扬这样的人,这样的性格,他最喜欢。恩怨分明,心思缜密。能忍也能狠。 薛明扬也不是个婆婆妈妈的人,心中再是感慨,也不会将一件事情翻来覆去的说。有恩也罢。有仇也罢,记在心里就行了。来日方长。自有报答的时候,也有报复的机会。 当下,三人围着桌子坐定,薛明扬最关心的,还是长年累月的待在那熏香的屋子中,夏美雪现在的身体到底如何。因为每次见都与常无异,所以他根本没发现母亲身体出了什么状况,只是觉得她心情不好罢了。 见薛明扬很是内疚,楚灵风安慰道:“这事情怪不得你,我也见过婆婆两次,但是却也没有看出她身体有任何不妥,想来,婆婆自己也是学医的,肯定会开药调理,中毒什么的,只是我们猜测,未必就真如此。” 薛明扬点了点头,也不在意容若在场,执了楚灵风的手道:“我明白,但是我以前只以为娘在薛家只是不得夫君宠爱而已,父母婚姻,儿女做不得主,所以我只想着有朝一日掌握了家业,让娘扬眉吐气的度日。但如今明显不是这么回事,虽然我不知道娘有什么苦衷,但这么看一定是被胁迫的,这事情,我绝不能放任不管。” 这绝不是一时冲动,而是薛明扬自从知道这事情之后便一直在想该怎么办,也许有很多不是一时之间能解决的,但是有一点他却是一天也不想拖。 他不想将夏美雪再留在那样的地方,即楚灵风说这两个月内薛家都找不到百彩尸虫熏不了药,但这样的人家,谁又能保证不会有别的动作? 薛明扬这样的决定,楚灵风虽然不太赞同,却也是意料之中。薛明扬自小只有母亲相依为命,自然是能看着她受苦的。若是还可以冷静的等待,那不是冷静,而是冷血。 一个对亲人都可以冷血的人,岂是可以托付的良人,你能指望他对谁情深意重。 “我想妹夫不是个莽撞之人,如此说,一定已经有万全的计划。”容若吩咐小厮送上饭菜,示意薛明扬边吃边说:“不如说来听听,看看我有什么能帮上忙。” 薛明扬点了点头:“不敢说万全,计划是有一个,简单粗暴的,但是,却是我目前能想到最好的办法。我打算,找个由头将娘骗出府,然后在路上把她强行带走。” 强行带走这词用的太文雅,楚灵风抽了抽嘴角:“你打算绑架婆婆?” 这一路都在想,就想到了这么个法子?别的不说,夏美雪被绑架了之后,可能一辈子都不能再回薛家了。女子名节何其重要,被绑架后,自然是落在绑匪手中,就好说不好听了。 “是下下策,但却是最快的方法。”薛明扬自己似乎也有些觉得不妥,但还是道:“按你们的说法,娘的存在对薛家的意义非同小可,所以无论如何,他们是不会放人的。何况我也没有将娘接出来的理由。即便是日后可以,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甚至是两个月的时间,也未必够。” 薛家百年基业,薛朗和薛乾坤都还健在,薛明扬想斗倒父亲和祖父名正言顺的掌管家业,不是那么容易的。更何况还有个薛明盛在,那也不是省油的灯。 最快但最不好的方法,只听的楚灵风和容若都沉默了一阵子。半响,容若点了点头:“若是你不在意薛夫人的名誉,可行。” “名誉?”薛明扬冷笑一声:“名誉再重,也不会有命重。何况薛家,如今我做不了主,娘再有地位过得也是苦日子。等日后,若是我当家作主,那些有的没的,谁又敢多说一句。”L ☆、第116章 物尽其用 116 绑架,虽然谁都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但一时之间,却谁也想不到更好的法子。 夏美雪是薛明扬的母亲,这件事情,他自然有权利决定该怎么做。楚灵风和容若也只能给一个建议,不能说什么。 于是这法子就算是全员通过,楚灵风想了想,道:“绑架倒是无妨,但是这事情也不太好做。名扬,你有什么办法?” 薛府虽然是做生意的,但生意做的大不差钱,府里自然家丁保镖都不会少,想从里面掳走一个人,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如果需要,这件事情我倒是可以帮上忙。”容若道:“薛府虽然守卫森严,毕竟是寻常人家,据师妹说,薛夫人住的地方又偏僻,下手应该不会很困难。” “多谢容兄。”薛明扬道:“不过这件事情我自有打算。我手下也有些人,从薛府带出一个人,应该不是问题。” 楚灵风心里有数,比如杨关他们,虽然栽在她手里,但是身手应该都不差。只是倒霉而已,毕竟,谁能想到要自己保护的娇滴滴的少奶奶,是个说下手就下手半点不留情面的人呢。 容若知道薛明扬不是个打肿脸充胖子的人,听他说有办法,也就不多说。这事情薛明扬对母亲心中一定是有愧疚的,若是能不假手于人的事情,自然要亲力亲为的。 当下,薛明扬便找楚灵风要了解药,进了房间教育两个手下,容若被手下喊到前面去处理事情。 过了有一刻钟的时间,薛明扬才领着两人从屋里出来,昨天在楚灵风面前趾高气昂的两人,似乎是被薛明扬狠狠教训了一顿,一点儿没昨天那嚣张的气焰了。当然他们在薛明扬面前一贯是服从的,对楚灵风的坚持,也不过是因要维护薛明扬罢了。 也不知道薛明扬说了。两人出来之后,看见坐在院子中的楚灵风,便道:“夫人,昨天的事情。是我们无礼了,请您原谅。” 楚灵风却有些神情呆滞,不知道在想什么。等人走到了面前才回过神来,随意摆了摆手道:“无妨,你们忠于相公。这也不错。” “忠于我,自然也忠于你。”薛明扬道:“我已经跟他们说了,日后你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不得违背。” 昨日的事情,薛明扬听说后,确实是生气的,生气完了之后,还觉得很危险。幸亏楚灵风制住了两人,若不然,真被他们拿捏住了。往阳州一送。以楚灵风的性格,就算是相信这事情并非他的命令,以后也怕是难和他交心了。 不过此时,楚灵风明显心思不在这上面,对杨关两人也没有过于关注,而是缓缓道:“相公,你刚才说想要把薛夫人带出府的事情,我有个想法。我觉得,仅仅是带走婆婆,这太浪费了。我们应该物尽其用。顺便坑薛明盛一把。” 自从楚灵风明确的把薛明盛一家子当做自己的对手之外,只要是扯上薛家的事情,就想着要坑他们一把。总觉得有坑而不坑,简直是暴殄天物。天理不容。 杨关和林志杰已经退了一步站在薛明扬身后,听着楚灵风这话不由的都低下了头。 一个新媳妇,在自己相公面前,说到要害人的时候,不但不遮遮掩掩反而神采飞扬,也难怪对他们下手的时候毫无压力毫不犹豫。 现在想来。幸亏是得逞了,若是没得逞,那得记恨到什么程度,以后他们的日子,那才是真不好过。 薛明扬倒是一直都知道自己媳妇不是个与敌为善的角色,而且想馊主意的时候往往叫人赞叹不已,听她这么说,当下便在桌边坐下道:“你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 楚灵风道:“虽然薛府的守卫你不放在眼里,但毕竟是大本营,总是严苛一些。我想,想个法子让婆婆离开薛府,最好是去一些比较偏僻的地方,这样动手才方便。而且绑架之说毕竟不好。最好是可以将婆婆引到山边一类的地方,然后你将人带走,在现场做出婆婆失足落涯的样子来,这样,日后也好说话。” 虽然一样是失踪,但是天灾比起人祸,总是叫人更同情一些。更何况夏美雪失踪,薛家一定会派出大量的人手寻找。这其中的区别在于,若是被绑架,肯定会联系官府全城搜索。而若是失足,则会重点搜寻有可能掉落的那一片,对于他们将夏美雪悄悄带走的计划,更加的有利。 薛明扬细细一想,只觉得确实有理:“但是如何让娘从薛府出来,这却很不容易。而且是跑到人少的山崖边,这就更难。如果娘在薛家的存在是个救命的用途,那薛家一定看管的严实,轻易不会让她出门。” 如果说以前薛明扬对家里的怨恨主要是针对于珊娜之流,对薛朗还带着儿子对父亲的无奈的话,自从知道了夏美雪的痛苦之后,那剩下父慈子孝,让他刮目相看的期待,就已经全部都变了。 他可以原谅父亲不爱母亲,但不能原谅刻意的伤害。而且是半辈子的伤害,没一点感情。因此,将夏美雪带走,让他离开薛家的念头迸发出来,没有人可以改变。 “所以我们要想个好理由,一定要让婆婆出门,而最好,是在薛老爷不知道的情况下,由于珊娜和薛明盛来推波助澜。”楚灵风道:“好在薛家让婆婆做的这事情不是光明正大的,我猜在整个薛府都是个秘密,每一代只有薛家的家主知道,哪怕是薛老夫人,都不知道此事。所以只要暂时将薛老太爷和薛老爷骗开,我们就有机会。” 说话间,容若正从外面进来,听了几句,笑道:“你们若想叫薛明盛做傻事,我倒是有个非常好的人选推荐。刚才,黄浩来找我了,他想明白了,打算跟我合作。而且,这小子也机灵的很,并没有跟薛明盛翻脸,而是找了个借口糊弄了过去,依旧得了他得信任。”Lxh211 ☆、第117章 山上有狼 容若和薛明扬手下虽然都有能人,但却没有一个人能在薛明盛面前说上话,能得他信任的。薛明盛是个多疑的人,信任一个人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即便是现在开始布局放人,也不可能那么快奏效。而偏偏他们最没有的,就是时间。 这些年,薛明扬倒是在薛明盛的店铺里安放了些人手,但为了保险不被发现,都离薛明盛远远的不曾接近,现在想想,倒是有些失策了。 因此黄浩的出现就格外的恰到好处,好像是老天爷特意送来帮忙的一般。 待容若将来龙去脉向薛明阳解释了一遍之后,薛明扬也是喜上心来,当下冷笑一声道:“真没想到,最麻烦的事情,竟然是薛明盛帮我们解决了。以前于珊娜说她儿子与人为善我还不信,现在,总算是相信了。只可惜,他们与人为善,我却要以怨报德了。” 这就是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偏闯进来。人找死,怨不得别人啊。 最大的问题解决了,当下几人便商量了一下细节。薛明扬还不出面,依旧让容若出去和黄浩细细的说了一番,让他依计行事。 黄浩坐在正多坊待客的雅间里,喝了一杯茶,便看见容若一脸笑容的从外面进来,心情似乎很好。 “容公子。”黄浩忙站起了身,心情有些忐忑。 其实从那日离开正多坊后,他就一直在忐忑。 开始的时候,是在容若和薛明盛两人之间犹豫不绝,后来,在对容家做了一系列的调查,决定靠上这艘大船之后,又有些担心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会不会让容若心有芥蒂,虽然现在不说,但是未必将来不会翻后账。 待进了正多坊见了容若后,又开始不安。容若自然不会白给钱。不是封口费,那就一定是有事情让他做了,这事情不用说是针对薛明盛的,到底是什么事。也叫他心里没底。 待看见容若出来,笑吟吟的表情后,黄浩擦了擦额上没有的汗水,觉得好像看到了一只狐狸。 “让黄兄久等了。”容若在黄浩对面坐下,道:“黄兄能来找我。我很高兴,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如今,正是有一事情需要黄兄帮忙。” “容公子请说。”黄浩正色道:“力所能及,决不推辞。” 既然已经做了决定,那也没什么好想的了。黄浩好歹是个江湖上混了半辈子的人,关键时刻还是狠得下心的,决定了,也不再婆婆妈妈,犹豫不定。 容若笑了笑。道:“黄兄一定知道,薛家有位大夫人,就是薛朗的正室夫人,薛家大少的生母。这位薛夫人深居简出,这些年都没出过门,也不受薛朗的宠爱。” 黄浩是薛明盛身边的人,自然是知道夏美雪的,而且还经常听薛明盛抱怨,都不是什么好话,大抵是空占着位置之类的。害的他母亲只能做个侧室,连带着他,也被薛明扬压着一头,虽然能力半点不差。却一辈子也不能名正言顺,被人说闲话。 但是容若是薛明扬这边的人,黄浩自然不会傻到在他面前重复薛明盛说得那些不敬之言,真是含糊点了点头:“知道一二。” “嗯,我们的目标就是这位薛夫人。”容若道:“薛老爷子最近身体不适,不问外事。我会想办法让薛朗离家。然后你要做的,就是说服薛明盛,让他将薛夫人送到景山去。” “送到景山去?”黄浩有些不太明白:“为什么?” 景山是临川城郊的一座高山,楚凌风的师父林悠就隐居在其中。楚凌风和容若商议后将夏美雪失踪的地方选在景山,一来是因为景山山势险峻,山脉绵延,在那里丢一个人易如反掌,但是找一个人,却难如登天。再有个,就是他们谁也没有把握夏美雪的身体到底如何,怕万一有什么闪失,可以就近求救。 还有个更深层的原因,景山最近风景好,花开遍野,所以很多人会去看花赏景。若以这个理由让夏美雪外出散心,说的过去。 容若道:“如果薛朗和薛乾坤都不在的话,那么薛府里能当家做主的,就是薛老太太,老太太对薛夫人不甚在意,只要能说服薛明盛和他娘于珊娜,凭这两人舌灿莲花,就有可能把薛夫人送去景山,踏青也好散心也好,怎么说都行。而说服薛明盛,我给你一个最好的理由,最近景山闹野兽,据说,有狼出没,已经失踪了好几个人了,但因为怕引起恐慌,所以这事情被严令封锁,没有对外宣传。” 于珊娜对夏美雪,不止是恨之入骨,而且恨了十几年的入骨,恨了两代人,如果能够有人献上一个叫夏美雪人间蒸发的办法,她一定十分乐意从中推波助澜。即便知道可能会惹火薛朗也在所不惜。 当然,这是因为薛家对夏美雪的存在讳莫如深,没有人真正知道她到底有多重要。这是幸,也是不幸。 黄浩虽然觉得他们要将夏美雪带出来的想法非常疯狂,但是细想想,竟然非常完美无懈可击。 黄浩只是个拿钱做事的,自然没有资格过问太多,也非常有自知之明,细细想了想后,道:“这事我能办,薛明盛对我十分信任,我若是献上这个计策,他十有八九会听。而他们母子对薛夫人的憎恶,这都不用我煽风点火。但我只能劝说薛明盛,至于他和二夫人能不能说动薛老太太,这我就不敢保证了。” “这个自然不用你保证,只要你能煽动薛明盛,就是大功一件。”容若一笑:“然后最好能够向薛明盛把除掉薛夫人这事情揽下来,再详细的告诉我。你知道的,薛夫人是薛大少的生母,对他非同小可。” “这是薛大少给你的,若是成功将薛夫带出薛府,还有重酬。”容若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笑道:“薛大少是个慷慨的人,跟着薛大少做事,亏待不了你。”Lxh211 ☆、第118章 阖府出行 黄浩跟着薛明盛这几年,确实也捞了不少钱。薛明盛是个从小不缺钱的二世祖,自然出手是阔绰大方的,但是大方,却也没大方到薛明扬这个地步。何况他有一点,不见兔子不撒鹰,说他谨慎也好,不相信人也好,事情办好了,酬劳不会少,但是没做事先拿钱,却没有这个道理。 因此两者一对比,谁出手更大方,也就不言而喻。 黄浩今天既然找来,也就已经决定了站在哪一边,当下也不推辞,将钱收了,明白既然还是容若出来说话,那么薛明扬要么不在,要么不方便见,当下也不啰嗦,起身抱拳道:“那就多谢了,这事情我一定办妥,请容公子和薛大少等我的消息就好。” 容若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也跟着起身送黄浩出去。不过为了怕叫薛明盛的人看见了,走的是小门。这正多坊当时建的时候便想的周到,除了敞亮的大门,还有几个不为人知的小门,十分的隐蔽。 送走黄浩,容若回了自己的院子,跟薛明扬两人又详细的商量了一下,万事俱备,便打算动手。 第二日的时候,薛家的生意便出了点问题,薛朗接到消息后,十万火急的便离了府,去了临县处理,因为薛明盛近日身体不太好精神也不太好,总是一副蔫蔫的样子,因此也没让他一起,反倒是嘱咐管好临川的店和府里。 在薛朗心中,薛明盛是继承家业的不二人选,这些年教给他做的事情也都尚可,虽然没有什么太出色的,但却也挑不出毛病。何况家中还有老太太主持,因此并不觉得担心。 不过这次却不一样,薛朗刚走了没多久,黄浩便一脸喜色的找到了薛明盛。 因为上一个任务不但没有完成,而且还指责盯梢的认错人害自己差点露陷。薛明盛今日有些不待见黄浩,也没给什么好脸。看着他神色之间的喜色,皱了皱眉道:“有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薛少爷。”黄浩四下一看,见没有外人,这才道:“我刚才知道一个消息。镜山最近闹狼,据说,已经死了几个人了,都是在山顶风景最好的地方被拖走的。因为怕引起恐慌,所以这事情一直压着。没敢对外宣扬。” 薛明盛听黄浩说完,只觉得莫名其妙,看了眼他:“镜山闹狼,跟我有什么关系。镜山又没有我们的生意。” 黄浩拍了下腿,道:“少爷这是大事明白,小事糊涂。薛老爷不在府,镜山闹狼,夏美雪又反常,这加在一起,岂不是天赐良机?” 夏美雪熏香制药的事情。只有薛乾坤和薛朗两人知道,旁人都以为她只是性子怪异。 院子里浓的要命的熏香自然是件不正常的事情,但是十几年如一日,所有人也就都习惯了,觉得那是正常的。而这几日突然不熏了,这才不正常,说不定是出了什么发恼的事情。 薛明盛恍惚间有些明白,有些不确定的道:“你的意思是……把夏美雪骗去镜山?” “对啊。”黄浩演起戏来十足:“我知道薛少看夏美雪不顺眼很多年了,要不是这个女人,二夫人怎么会是二夫人。您又怎么会是二少爷。” 要说旁的都是假的,薛明盛也不是傻的,但是他对夏美雪和薛明扬的恨意实在是太深,所以凡是跟他们扯上关系的。不能说失去理智,但都有些激动。 因此他一听黄浩这么说,心思便活跃开了:“你是说,把夏美雪骗到镜山去,然后找人……” 黄浩装模作样咳嗽一声:“二少慎言,不是人。是狼。” “对,是狼。”薛明盛眯起了眼睛:“镜山我去过,那地方山势陡峭,树林茂密,别管是人是狼,丢了就找不到。” “可不是。”黄浩道:“我有几个朋友是在镜山做猎户的,对那地方非常熟悉,闭着眼睛也能找到上山的路。只要到时候咱们找个理由把夏美雪骗出去,造成狼来了的假象,就是天王老子也查不出来。” 黄浩说的笃定,薛明盛的心里也便开始活跃的起来,这似乎真是一个除去夏美雪的好办法。 不过薛明盛也不是那么莽撞的人,想了想道:“兹事重大,这事情我要想想,回去跟娘商量一下,我会通知你。” 黄浩点了点头:“自然应该和夫人商量一下,内宅的事情,还是要夫人出力的。但是一定要快,趁薛老爷不在府里方好,若是薛老爷回来了……我觉得薛老爷对夏美雪全无情谊,根本见也不想见她,说不定会一句否了。” 薛明盛点了点头:“爹确实是对夏美雪全无感情,这些年都没去过她的院子。之所以一直不休妻,估计是因为早些年有过什么事情,讲究个糟糠之妻不下堂。” “什么糟糠之妻不下堂,那是薛老爷面子抹不开,良心过不去,怕人说闲话。”黄浩嘿嘿一笑:“但家里有那么个人阴沉沉的待着,我估计哪个男人都不乐意。要是夏美雪出了意外,那可怨不得薛老爷,面上可能会表现的伤心,指不定心里多开心呢。” 黄浩是听薛明盛抱怨惯的,因此两人说话也不藏着掖着,毒辣的话说的明白,听的薛明盛连连点头,觉得很有道理。 这日薛明盛回了府之后,连自己的院子也没进,便先去找了于珊娜,两人嘀嘀咕咕的商量了半个晚上。第二日,于珊娜便找了薛老太太,说近日府里接二连三的出了些事情,众人都是压抑的很,听闻镜山今日风景优美,想要阖家出游一番。 薛家这样的人家不缺钱,府里的太太小姐又终日无所事事,因此集体出门游玩是很正常的事情。薛老太太也是终日无事,也想出去走走,想了想便应了。 既然阖府的女眷出游,夏美雪自然也在其中,因为薛乾坤在闭门修养,薛朗在外,所以根本没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妥。薛老太太倒是想了下,但随即觉得自己既然已经打定主意要偏袒薛明扬,那对他娘自然也要好一些,没有全算上不算她的道理。Lxh211 ☆、第119章 绑架 既然这事情是黄浩提起的,黄浩又自告奋勇,因此薛明盛自然的就教给了他。在确定了薛家的行程之后,便去见了黄浩,跟他妥善商议了一番。 而在薛明盛离开之后,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两人商谈的详细计划,便送到了容若手上。 容若大略看了看,转手便给了薛明扬,薛明扬一边看一边冷笑,看完往桌子上一拍:“很好,黄浩这人做事情果然利落,事成之后,我定不会亏待他。” “你已经没亏待他了。”容若从桌上拿个点心吃着:“不过这人我也觉得不错,有这样一个人在薛明盛身边,对我们很有利。这次的事情,务必要做的天衣无缝才好,不能让他露了马脚,失去薛明盛的信任。” “放心吧。”薛明扬道:“这事情本就不用黄浩暴露。我让他们按计划将娘带去山顶,然后让我的人带走。只要现场做下痕迹来,就让黄浩告诉薛明盛,说娘被推下山了,死无对证,我想薛明盛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我身上。” 三人商议一通,觉得万无一失,当下薛明扬便叫杨关和林志杰去做事,楚灵风没特意去听,但是隐约的听见几句,真的薛明扬身边,确实是不止这两人可用。 容若会武功,听力自然比楚灵风要好很多,因为薛明扬没有刻意避着,因此他也听见几句,听的比楚灵风还要详细一些。听完后,一脸揶揄的向楚灵风挑了挑眉。 为了赶在薛朗之前回来,因此在于珊娜的推波助澜下,薛家阖府收拾了一下,定在第二日便出发。上午去,上山赏景,然后住上一夜,第二日回来。 薛家宅子遍临川,镜山也是有的,平日里没人也没打算。现在女眷们要去赏景,便拍了小厮先去打扫,然后将宅子周边都清理了一遍,以保证安全。 夏美雪在接到要随众出游的通知时。开始很是诧异,然后第一反应就是不去。特别是当得知这是于珊娜一手促成的时候,就更加的不想去了。 虽然这些年她和于珊娜并没有什么交锋,但直觉告诉她,跟这个女人有关的必然都不会是好事。 可当得知去的地点是镜山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却又答应了。那表情很是叫人奇怪,只是她已经习惯了面无表情,所以这奇怪连一直跟着伺候她的丫头都没有发现,旁人就更别提了。 薛家有钱,万事自然都不愁,主子只要下个命令,一切都有下人办妥。于是第二日中午,府里女眷带着各自的丫头小厮,便浩浩荡荡的出门了。薛明扬派出去的人,也早已经到了镜山和黄浩接上了头,为了保险起见,薛明扬只让他们和黄浩联系,黄浩手下的一般人,也都一起瞒着了。 为了不被薛朗从中破坏,薛明盛和薛明扬兄弟俩难得的十分齐心,都想速战速决,免得夜长梦多。 薛明盛动手的日子,便定在当日的傍晚。薛明扬也一切安排妥当,备了辆马车在镜山上下,只打算人一带来立刻就走。 临川毕竟是薛家的地盘,小心驶得万年船。若是叫薛朗知道自己把娘带走了,那就是彻底翻脸,一点回头的机会都没有了。而且薛朗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现在的薛明扬,还没有能力和薛家放手一战。 万籁俱静,夜风萧瑟。镜山通往阳州的小路上,停着辆马车,马车的车门车窗都关着,不过倒是挺大,坐上三五个人不是问题。 薛明扬难以掩饰的有些紧张,虽然没说什么,但是一直正襟危坐,面色沉重,手一直握着放在身侧,神情严肃。 楚灵风也在一旁坐着,她看了薛明扬半响,伸手握了握他冰凉的手道:“别担心。” 薛明扬闭了闭眼,轻轻吐出口气:“我没担心。杨关他们做事一向妥当,这也是为什么即使性子傲了些,我也依旧信任他们的原因。” “那不就行了,笑一下,很快就能看见薛夫人了,而且可以带着她离开薛府,再也不用看谁的脸色。”楚灵风笑了下,又道:“有我和师兄在,一定可以将薛夫人的身体调养好了,这你也不用担心。大不了,我去求求师父,师父最喜欢我,我一哭二闹三上吊,他就什么都同意啦。” 薛明扬细想了想楚灵风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样子,竟然不由的笑了出来。他一贯觉得自己娘子是特别坚强而且有主意的,不可能做出那种哭闹耍无赖的举动来,但若是真对着疼爱自己的长辈,那也确实不好说。 再如何坚强,楚灵风也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女孩子,不去依靠是因为没有依靠。想来在她心里,也一定是希望有人疼爱的。 薛明扬心里想着便有些酸涩,反手握住楚灵风的手,道:“灵风。” “恩?”楚灵风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外面有一点动静,有些心不在焉的应着,然后侧了头凝神的听。 “我娘是个很和善的人,以后一定会待你好的。我也会,待你好一辈子。”薛明扬莫名其妙的说了这么一句后,抬手打开车门,跳下了车。 楚灵风没下车,但是他从打开的车门看见了山上似乎人影一动,明白应该是夏美雪来了。 果然,一阵脚步后,便听见杨关的声音压着嗓子道:“少爷,我们把老夫人接出来了,山崖上也布置好了,不过据说薛老爷已经回临川了,我们要快走。” 薛明扬应了声,随即车门又打开,楚灵风忙搭了把手,接过一个用麻袋装着的人,如何连忙将麻袋去掉。 里面昏迷过去的,正是夏美雪。这自然是经过薛明扬许可的,夏美雪不认识杨关等人,又常年待在薛府,这事情他们没有和她通过气,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为了顺利将人带走,避免节外生枝,即使薛明扬有些不舍得,但也必须承认这是最好的办法。 不过自己人,自然不会给夏美雪带来伤害,楚灵风给了杨关一块帕子,上面药物温和,只要轻轻一蒙,就能毫无知觉。Lxh211 ☆、第120章 就是仗着我你疼我 夏美雪进来后,薛明扬也很快钻了进来,随即对外面低低说了一声,马车便动了起来。 未免夜长梦多,越早离开越好。以夏美雪对薛家的重要性,一旦知道她失踪,只怕是无论付出多大代价,也要将镜山底朝天的翻上一遍。 楚灵风将夏美雪扶着在车厢里躺好,脑袋下塞进个枕头,摆出个舒服的姿势后,道:“要不要把婆婆叫醒?” “这药,对身体可有什么影响?”薛明扬摸了摸母亲的手,倒是并没有什么不适,只像是睡着了一般。 “没害的你放心。”楚灵风道:“就像是睡了一觉一样,而且睡醒还很舒服。我上次看婆婆的脸色不太好,估计晚上也睡不好。我这安神香可是独家秘制的,以后不用那么大伎俩的话,是可以常年使用的。” 薛明扬点了点头,叹口气道:“既然如此,就让娘再多睡阵子吧。这会儿还在临川,还不稳妥,还是别节外生枝了。” 薛明扬的决定,楚灵风自然没有异议,只是实在他觉得有些紧张了。而且,这紧张也是白紧张。 夏美雪若是一直因为什么原因不得不留在薛府,如今没有那么顾虑愿意跟他们走,那不用多说,看见薛明扬的脸,也就愿意了。、 她若是不愿意,即便是能够悄悄将人带到阳州,那又怎么样呢?那是亲娘不是囚犯,总不能一直关着捆着吧。夏美雪怎么看怎么是个倔强的性子,真要是犯起狠来,薛明扬只怕也没有办法。 似乎薛明扬也想到了这个,一时间,也沉默下来,沉默半天,叹了口气。 楚灵风也跟着心情有些沉重,半响才安慰道:“相公也别太担心了,我想现在对婆婆来说。这世上最重要的非你莫属。别人的话都能不听,你的话,却是一定会考虑的。而且,薛府那样的环境。不会有人喜欢,婆婆这些年一定也很压抑,不管是为了什么,只要你能舍得下面子, 我想她都会答应的。大不了以死相逼。肯定没跑。“ 薛明扬以为楚灵风顶多能说出让他哭嚎上一场这样的话来,没想到这么没底线,竟然要以死相逼。不过事实也确实如此,母子两人,彼此就是对方最大的软肋,说白了,就是仗着你疼我。 两人在马车里小声说话,车轮一路碾压着碎石,往阳州方向驶去。 而在薛家,这时候已经闹开了锅。 薛朗对薛明盛。可算是一直都很好的,毕竟薛明扬不受待见,他就是长子,不出意外以后是要继承家业的。而且这些年跟着他做事也算是还不错,再锻炼锻炼,假以时日,应该可以撑得起家业。 因为看重薛明盛,所以薛朗对于珊娜自然也就不错,托夏美雪的福,薛府这一辈没有当家主母。虽然有老太太管事,但老太太上了年纪,不可能管的太琐碎,特别是薛朗房里的一些事情。更是不好插手,因此便都交给了于珊娜。 薛府最近接二连三的发生了不少事情,但都是雷声大雨点小,除了薛明珠被老太太坚持送出了府去修身养性,薛明盛和于珊娜只是受到了些责备,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处罚。 而这而一次却是完全不同了。 由于薛老爷子在静养。下人被命令有天大的事情也不得去烦老爷子。所以一直到薛朗处理了事情从外地回来,发现府里的女眷一个都不在,这才疑惑的问了一声。 下人自然回报,说是老太太带着太太小姐们都去镜山游玩了。 这本来也没什么,薛府女眷阖家出游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府里家丁都是分工明确,知道怎么做的。 薛朗本来只是哦了一声,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但是哦完了之后,一下子站了起来,道:“府里的太太都去了?“ 小厮只觉得莫名其妙,回了句都去了。 薛朗这时候脸色一沉,道:“大夫人也去了么?谁让她去的?” 小厮虽然只是个小厮,但能在薛朗面前说上话,在府里还是管点事的,发生了什么,就更是明白,件薛朗的脸色语气都不佳,连忙道:“是二太太。” “二太太,这又关二太太什么事?”薛朗也不知道何时起,提起这个人就觉得不痛快。 “回少爷,是这样的。”小厮半点也不敢隐瞒:“据说是二夫人听说最近镜山风景很是不错,府里又连着出事,大家心情都很不好,所以向老太太提议,一起去游山散心。既然阖府都去,自然也不能把大夫人拉下,因此,就一起去了。” 听起来,其实谁也挑不出毛病来,小厮也不明白为什么薛朗的心情会那么不好。但事实就是,当听说夏美雪在于珊娜的建议并坚持下也跟着一起去了镜山的时候,薛朗阴沉着脸道:“马上派人去把大夫人接回来。” 薛府女眷出游,自然时间也不会很长,本来打算就是住一夜就回的,这会儿已经是半夜了,也就是说,明天天亮最迟下午她们也就回来了,有必要现在去接吗?现在就算是派人去了镜山,估计也要天亮了。 不过见薛朗心情如此不好,小厮自然不敢质疑,心里嘀咕着,口中却一叠声的应着,小跑着出去通传。 薛朗这才重新坐下,半响,手掌在桌上重重的一拍,用袖子将桌上的茶杯茶壶都挥到了地上,骂道:“该死。” 薛朗虽然没参与过宅斗,但商场上勾心斗角的事情更多,他可不会天真的觉得于珊娜会出于善心而提议让夏美雪出去散心,而九成九是这女人没安什么好心,想趁着他不在的时候,挤掉正房才好上位。 顺便,还可以报仇雪恨。薛明珠的账,她可是全算在夏美雪身上的。 这么一想,薛朗就觉得心里更慌,忍不住又再骂了于珊娜两句后,霍然起身往外走去。 夏美雪不能出一点意外,绝不能,她不能叫于珊娜这个愚蠢自私的女人,毁了薛家。Lxh211 ☆、第121章 谁死她都不能死 薛朗越想越不踏实,越想越觉得心慌,甚至还有些怨念。就是因为这个秘密要被控制在最小范围内,所以薛家历来一脉单传,连薛老太太也不知情,要不然,也不会由着夏美雪出门而无人管。 去传信的小厮已经出了门,薛朗想想不妥,又带了一队人,浩浩荡荡的几十人,也快马出了门,只想着能够早一点看到夏美雪平安无事的站在面前才能安心。 但薛朗星夜赶到镜山的时候,夏美雪已经出事了,别院中乱成一团,据说,是夏美雪不知为何独自去了后山,然后便遇到了狼,家丁们在悬崖便发现了狼的毛,血迹,夏美雪掉落的金钗和一道挣扎的痕迹。 薛朗那一刻杀人的心都有了,但是却丝毫没有心情去发落于珊娜,而是立刻动用所有的力量布置人手,从夏美雪失踪的地方开始查,无论是山顶还是山下,一个都不能放弃。还特别强调,一定要将大夫人平安救回,若是有人救回夫人,赏银千两。 薛朗的这个决定,让一众下人都觉得挺奇怪的。坦白说,看平时府里的局势,谁也没想到他竟然会那么紧张夏美雪,为了她舍得下那么大的本钱。 当然薛府是不缺钱的,为了一个正室夫人,花几千几万两,这都不算什么,但薛朗这么紧张,就奇怪了。 不但是薛府的下人,薛老太太也觉得很奇怪,不过她倒是没说什么,而是跟着嘱咐一定要将夏美雪完好的救回来。薛明扬还在阳州呢,他在薛府什么牵挂也没有了,只剩下夏美雪,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他未必就觉得真是场意外,说不定,会记恨在心。 于珊娜自从听到了夏美雪疑似遇害的消息,心里就舒服的像是喝了一大杯蜜糖一般。感觉正室的名分已经唾手可得就在眼前了 但是她知道这事情其中利害,再是高兴也半点不敢表示出来,因此在没人处使劲儿的把眼睛揉了又揉,装作哭哭滴滴的样子。表示自己真是好心办坏事,若是知道会这样,说什么也不让大家来散心。 原以为听了这话,薛朗就是表面上也应该安慰她几句的,可没想到他只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冷冷的说了一句:“如果夏美雪没出事,那就罢了。若是出了什么事,叫我知道事有人刻意而为,无论是谁,我绝不会放过他。” 说完,薛朗沉着脸,头也不回的走了,丢下呆在原地的于珊娜。 那一眼,叫于珊娜从骨子里觉得寒冷,她从没见过薛朗这样的神情。好像是要将人吞吃入腹一样。她甚至有一瞬间的恍惚,觉得夏美雪真是薛朗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但是在恍惚之后,却又不由的冷笑了一声,这怎么可能,难道这些年她是瞎的,薛府的人都是瞎的吗,有哪一个男人,会对自己心爱的人像是薛朗对夏美雪那般。 因为薛明扬撤的快,在薛朗将镜山围住的时候。他已经一路快马加鞭到了阳州。山高皇帝远,一直紧绷着的神经也放松了一点,不再担心薛朗会那么快的找来。 而给他们打掩护最好的人选,就是于珊娜和薛明盛。他们两本就与这事情撇不开关系。因此一旦薛朗深入调查,必然会查到他们,根本不会想到其实是薛明扬一手策划的。 而黄浩,在夏美雪被救下后,他已经带着几个心腹,以避一阵子风头为由去了外地。短时间都不会回来。相信薛明盛只要不是想自己找死,也不会将他的消息泄露出去,毕竟黄浩不过是个混混,真正的幕后主使,罪大恶极,还是他自己。 夏美雪在车上睡的很安稳,马车进了阳州后,没有去景园,而是直盆容府后宅。 景园虽然人不多,也都是薛明扬筛选过一遍的,但毕竟时间还短,也不敢说打理的固若金汤,没有半点消息能传出来。何况还有个薛明盛送去的念瑶没有解决,更不叫人放心。 容府的后街,有几个僻静的小院子都是容家的产业,有些有人住,有些是空着的,楚灵风给容若送拜帖的当天,容若就送了一套给她。 要说见面礼送红包送首饰这都挺正常,但是送宅子,还是师兄妹的关系,容若这举动实在是有些奇怪,又不是嫁女儿给嫁妆,送宅子做什么,怎么不送铺子呢。 但是容若解释的坦然,虽然他们在阳州买了个景园,但那是薛家的。而这小宅子,是送给楚灵风的私产。是楚灵风自己的。有处自己的住所,总不是坏事,当然希望他们夫妻和睦,可万一有点什么争执,又觉得容家不自在,就可以在这里住几日散散心。 楚灵风那娘家,容若也是有所听闻的,完全不是可以给她撑腰避难的去处,不提也罢。 当然这话容若是偷偷对楚灵风说的,房契,也是偷偷给她的。他还没那么缺心眼,不至于在薛明扬面前说让楚灵风留点私房的话。 此时,这宅子便派上了用场,薛明扬让人将马车直接驶进了院子里,让小厮关上门,然后,将夏美雪从马车里抱了出来。 臂弯里的份量叫薛明扬眼睛有些发酸,他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机会抱夏美雪,却没想到,会那么的瘦,几乎没有什么份量。 “快进屋吧,房间已经收拾好了,我叫人准备些吃的。”楚灵风将薛明扬的神情看在眼中,心里感叹一声,有些心疼,却又有些羡慕。 不管以前受过什么,但至少以后,薛明扬母子还有大把的日子和希望。但是她,却只有记忆中那些温暖,别无其他。 薛明扬点了点头,将夏美雪抱进屋子,这一夜加上大半天时间,夏美雪睡的香甜,楚灵风已经提前给她服了药,说很快就会醒来,到时候吃点清淡的,这就是开始养身了。慢慢地,总能将身体养回来。 只是在夏美雪醒了后如果说,薛明扬也没有什么把握。Lxh211 ☆、第122章 婆媳之间 为了将空间留给母子二人单独好说话,楚灵风便亲自去厨房端饭,还刻意耽误了一会儿,估计着时间差不多了,这才慢吞吞的往回走。 小甜紧跟在她身后一步不拉,楚灵风有些奇怪的道:“怎么了?有什么事要跟我说么?” 小甜皱着眉头低声道:“小姐我有点怕,我总觉得,薛夫人肯定会难为你。” “为什么?”楚灵风好笑道:“你是指从薛府把她弄出来的事情吗,为什么要难为我,这是她儿子的意思,又不是我。” “但那是亲儿子啊。”小甜这会儿特别的懂人情世故,看的特别通透:“就算是知道姑爷是错的,做婆婆的,肯定还是会找各种理由把责任往媳妇身上推,给自己儿子找借口。你看以前在家里,不就是这样。” “你还没嫁人,婆媳关系倒是看的明白。”楚灵风伸手揉了她一下:“我也觉得薛夫人未必会善罢甘休,不过不碍事,你再睁开眼睛仔细看看,小姐是怎么对付她的。” 说话间,走到了房间门口,楚灵风伸手敲了敲,随即,便看见薛明扬打开了门。 薛明扬的神色还正常,但是眼睛微微的有些红,楚灵风递过托盘去,低声道:“没事吧?” 薛明扬摇了摇头,轻轻呼出口气,转头看了眼屋里:“娘失踪的消息已经传到阳州来了,我要马上回一趟临川。这段时间,娘就麻烦你照顾了。” 做戏做全套,如果薛明扬在知道夏美雪失踪的消失时都不吭一声,那谁都能看出来一定是有问题。薛朗是个多疑的人,虽然现在还完全想不到薛明扬,但是但凡是有人能给他一点提示,未必就不会对他起疑心。 楚灵风知道其中利害,道:“你快去吧,这里我会照顾好的。这里是容家的地方,不会有人想到我在这里。就是想到了,阳州不是临川,没人敢闯容家的地方。一切等你回来再说。” 楚灵风的承诺还是叫薛明扬安心的,点了点头。不过脸色还是有些沉重:“我把杨关两人留下保护,你有什么就尽管吩咐他们去做。唯一有点麻烦的,是我娘。” 薛明扬再是英雄豪情,到了娘亲面前,也难免无奈。打不得骂不得。虽然楚灵风给了他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绝招,但他好歹一个快二十的大男人了,不是十来岁娇滴滴的小姑娘,实在是做不出抱娘亲大腿哭鼻子的事情来,很是觉得尴尬。 “婆婆不高兴吗?”楚灵风心里是有准备的:“觉得你这事情做的不应该。” “恩。”薛明扬提起也有些头痛:“我不知道为什么娘这些年始终坚持要留在薛家,她也不肯说,反正现在还是很生气,说我擅作主张,莽撞行事什么的。好在倒也没坚持说要回去,我这急着要走。也只能先这样,等我回来再说。” 两人在门口说话的时间可能长了点,夏美雪在里面等的不耐烦,冷冷的说了句,名扬你不是要走,在门口啰嗦什么? 一听这充满火气的话,薛明扬叹了口气,应了声就走,道:“这几天,辛苦你了。” 楚灵风勾起唇角一笑:“不辛苦。你放心,我一定伺候好婆婆。好好替她调理身体,当然,也不让她欺负我。” 也不知道薛明扬这心里现在七上八下的。到底在担心什么。不好惹的娘亲和不好惹的媳妇,撞上一块儿自己又不在,会是个什么场面,总不会打起来吧。 薛明扬一时间只觉得脑中一片混乱,然后摇了摇头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摔出去,还是办正事要紧。自家后院这些。婆媳之间的矛盾,还是不参与了,让她们自己解决去吧。人人家都是这样过来的,应该没有什么特别。 薛明扬走后,楚灵风端了饭进了屋子,边见到夏美雪正躺在床上,瞪着她。 “婆婆。”楚灵风嫣然一笑:“你刚睡醒,身体还虚,我让厨房准备了些清淡的粥和小菜,先吃一点吧。” 夏美雪冷冷的看着楚灵风又是盛粥又是夹菜的忙活,直到都忙活完了,这才道:“把我从薛府绑出来这事情,是你给名扬出的主意?” 果然是天下父母心,儿子出了问题,婆婆找的都是媳妇。楚灵风不答反问,道:“婆婆觉得,这事做的事妥,还是不妥?” “当然不妥。”夏美雪沉声道:“我留在薛府这些年,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做。你们这一弄,几乎是让我前功尽弃,这些年的努力都白费了。而且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叫薛朗察觉了,又该如何,名扬这些现在还远不能和薛家抗衡,你他这些年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看来对于薛明扬暗中做的这些事情,夏美雪虽然不闻不问,倒是也并非一点不知情。反倒是不但知道,而且默许的。 楚灵风点了点头:“我也赞同婆婆的话,相公这事情做的,实在是太冲动了。不过若说是我的主意,婆婆只要细细一想,就应该相信,这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夏美雪皱了皱 眉。 “说起来不太好听,但是很实在又很简单的一个原因。”楚灵风坦然:“ 您说的这些顾虑,我们都想到了,也都权衡了利弊,若是让我说,应该从长计议,另想办法,不该这么冲动。因为您只是我婆婆,我对您只有道义上的关心而已,肯定是大局为重。但相公不一样,他第一个考虑到您的身体,除此再没有其他,所以,他坚持要用最快的方法,不计代价。” 夏美雪再是想不到楚灵风说话竟然这么直接,但是这直接的话,却又叫她无法反驳。没有哪个媳妇会对婆婆说,我关心你只不过是因为礼貌上需要关心你,但事实却就是如此,即便是楚灵风说自己对她掏心掏肺,她也是不会相信的。就像是在她心中,最重要的始终是薛明扬,而绝不会是楚灵风 一样。Lxh211 ☆、第123章 相公和儿子 夏美雪闭了闭眼睛,有种完全不占上风的感觉,但是心里又实在是憋不下这口气。当然这口气大部分是冲着薛明扬去的,但是看着儿子握着自己手红了眼圈的样子,却又不忍心说太多。 于是,只能转到楚灵风身上。倒也未必有多少恶意,只是遗憾的是,楚灵风从小到大这一辈子,都不是由着人出气的性子。 见夏美雪一副不痛快的样子,楚灵风干脆拖了个凳子坐在床边,道:“婆婆,其实您应该感谢我。” 不但不觉得自己有错,反倒是来邀功,夏美雪这一口气憋着道:“哦,我要感谢你什么?感谢你嫁给我儿子吗?灵风,难道你不觉得,能有名扬这样的夫婿,也是你的福气吗?” 楚灵风笑了下:“自然是我的福气,但难道不是相公的福气,难道不是婆婆的福气。虽然天下之大,但是要找一个能解相公身上毒的人,却也不易。若是没有猜错,这也是当年婆婆力排众议,让我进门的原因吧。只是那时候婆婆是两手准备,而如今,我却变成了唯一的希望。” 夏美雪的脸色猛地一变,两眼死死的钉住楚灵风:“你知道什么?” “知道你在薛家这些年,表面上是为了替薛家制药,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楚灵风坦然道:“其实我一直很奇怪,有什么原因可以让一个女人甘心做这么大的牺牲,想来想去,这个原因只有一个,就是自己的孩子。您留在薛家,不可能是为了一个完全没有情分的夫君,只能是为了孩子,要么,薛家握着你的把柄或者相公的把柄,要么,你做的事情。本身就是为了相公。” 因为对夏美雪的好奇,也想要为薛明扬解困,楚灵风对这事情是下了大工夫研究的, 在将那药方翻来覆去的跟容若讨论了许久之后。得出一个叫人意外的结论。 百香尸虫也罢,熏香也罢,都是幌子,夏美雪仗着无人认识,所以明着为薛家制药。暗地里,却一直在养另一种可以解开薛明扬体内之毒的药。但是被这么一搅合,现在前功尽弃了。 夏美雪知道楚灵风有些本事,要不然,也不会让她做自己的儿媳妇。但是也没想到竟然会在这么短的时间看出自己炼药的秘密,不由的一下子紧张起来,从床上坐直了身子。 楚灵风了然道:“您放心,这事情目前只有你知我知,还有容若知道,就是阳州容家的大少爷。那是我师兄,是自己人。我并不打算告诉相公,他若是知道了,不但半点帮助都没有,反而会一辈子内疚。那一定不是婆婆希望看见的。” 做娘的,可以为了孩子付出很多,但是却不愿意这成为他们的心里的负担。薛明扬因为她在薛府这些年伤了身子而自己没有发现,已经很自责了,若是再知道这是为了自己,还指不定要多难过。楚灵风没有告诉薛明扬。这一点,夏美雪很是感激。 “还有。”楚灵风在夏美雪的感激还没有说出来的时候,又补了一句:“现在婆婆您的努力已经前功尽弃,相公唯一的希望就变成了我。所以……婆婆一定要对我温柔一点,好一点,不然我脾气也不太好,万一一个心情不好回娘家住上十天半个月的,你说相公怎么办,是吧?” 夏美雪这下是真被楚灵风气的一口气咽不下吐不出了。自己本想在儿媳妇面前摆一摆婆婆的威严的,没想到反倒是被她给威胁了起来。当下板着脸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威胁我吗?名扬若是有什么不妥,难道你就好受了?一个女人没了相公……” “婆婆可千万别这么说。”楚灵风摆了摆手截住夏美雪的话:“我是个实在人,说话也直接,对我好的人,我就对他好,就这么简单。要说相公重要还是儿子重要,这没有什么可比性。没了相公我还能再找一个,没了儿子,婆婆您还能再变出一个吗?” 小甜在一旁听着两人说话,忍不住的有点发抖。自家小姐也真是,这也太狠了,这种话都说的出口,也不怕把夏美雪刺激的昏过去,或者跳起来掐她。 虽然说是不吃亏的性子,但她总以为于情于理,楚灵风这时候都会让夏美雪几分,不会针锋相对的。 不过夏美雪虽然生气,但是对这个相公重要还是儿子重要的话,还真是无法反驳。楚灵风的话虽然不中听,但还真是无可辩驳。 楚灵风医术超群,二八年华,长的又俊俏,更别提薛明扬那身体夏美雪明白,她八成还是个黄花闺女,想再嫁人是真的不难。但是自己若是没了儿子,去哪里再找一个。 世上的事往往就是这样,在乎你就输了,夏美雪一时间发现自己狠不过楚灵风,无言以对。 好在楚灵风并没有跟夏美雪较真的打算,见她沉默,也就自然的将粥碗递了过去道:“婆婆,您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吃好喝好睡好,把身体养好。其他的,有名扬有我,名扬不是个无用任人碾压的,我也不是软弱好欺负的,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无论有什么事情,我们都会处理好的。” 可能是楚灵风这话的温柔和刚才的强硬截然不同,夏美雪有些愕然的抬脸看了她半响,终于长叹一声,接过碗来:“罢了,我既然挑中了你,就得相信自己是没错的。” 何况,夏美雪也看的出来,她是真心对薛明扬好的。 有本事不软弱,进退得宜,对薛明扬也好,这样的儿媳妇,不正是她梦寐以求的。而强硬的人总有强硬的风格,她是应该庆幸的,若这人站在薛家那一边,才真是要了人命。 容家的小宅子里,婆媳二人经过一段短暂的交锋终于迎来了关系的缓和,而快马加鞭赶到临川的薛明扬,却打定主意要借这事情将于珊娜一支拉下马来。Lxh211 ☆、第124章 没命要什么脸 薛朗不在薛家,自从夏美雪出了事后,他就一直在镜山的别院里坐镇。停下了手上所有的生意和事务,将能调派的人手都派了出去,不计代价的寻找夏美雪,而且不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是一定要见人,一定要平安。 薛朗这举动,实在是叫薛家上下都很是意外。开始还觉得薛朗只是做做样子给别人看,让人觉得他是个痴心念旧的人。倒是到了后来,却都开始恍惚觉得他好像是来真的。 那些担心,愤怒,彻夜不眠,就算是最好的戏子也装不了那么像,更何况,夏美雪并没有娘家可以为她出头,薛朗并没有任何装的必要。 因此薛朗的行为态度,薛府里的下人和姨太太们自然有些微词,开始的两天,薛老太太因为薛明扬的缘故,还是站在薛朗这边的,将府里的抗议都压了下去。 但是两天一过,薛老太太觉得薛朗寻人的举动有些走火入魔,实在没忍住的说了两句,可一向对老太太孝顺的薛朗却第一次顶了嘴,说无论付出多大代价,无论找多久,也一定要将夏美雪找出来。 薛老太太气的不行,但是对于薛朗的坚持,却又没有办法,想来想去跟薛老爷子一说,没想到薛老爷子不但没反对,支持的更坚定,说薛家自来重情重义,若是个妾也就罢了,夏美雪是名门正娶的大太太,若是不闻不问,岂不是叫人觉得薛家无情。 薛朗和薛乾坤的话无论从哪里都挑不出理来,但对他们了解至深的薛老太太,却总觉得有些古怪。 薛明扬带着几个手下,到了之后,也不回自己的院子,而直奔薛明盛的住处,得知薛明盛在二夫人房里后,冷笑一声,转身便走。 虽然男女有别。但于珊娜和薛明扬不是一辈,平日里规矩也没那么多,在内宅里也是常见面的,不用隔着道帘子说话。 薛明扬这次就是来找于珊娜母子不自在的。自然不会客气,到了院子门口,也不敲门,直接一脚将门踹开。 院子里,几个小丫头正一边做针线一边说话。没提防的被吓了一跳,手上的针戳了手,呀了一声站起来,然后愕然抬头看着冲进来的大少爷和身后跟着五六个小厮。 “大少爷。”为首的一个丫头是于珊娜身边的大丫头红菱,平时很是得宠爱,在府里对人说话都是趾高气昂得。对薛明扬一房,自然不用说,跟于珊娜同样是恨之入骨的,绑架夏美雪的事情,于珊娜也和她商量了。得到了她的双手赞同。 本来红菱就不将薛明扬放在眼中,此时夏美雪失踪,薛明扬身后半点援助都无,自然就更不将他放在眼里。见他竟然带着人冲了进来,赶紧拦在了前面,有些不悦的道:“大少爷这是做什么,带着人也不敲门也不通传,就这么进来了,万一惊着二夫人……” 薛明扬冷笑了一声,也不待红菱说完。抬腿便将她踹倒在地。 红菱虽然不是什么小姐,但却也是个丫鬟中的上等人,平日里其他小厮见了她都客客气气的,何曾被人这么对待过。一声惨叫往后摔了出去,然后捂着差点摔断的腰,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爬起来,捂着腰往里跑,喊着道:“二夫人。不得了了,大少爷疯了。” 她还真敢喊,薛明扬冷笑了一声,给身边的小厮使了个脸色,那人立马几大步上前,一把揪住了还没来得及的红菱的胳膊往后一拽。两个耳光抽过去,一把推到在地上。 “你在喊什么?”薛明扬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少爷给你点教训,就是疯了?这就是二夫人管教出来的丫头,一点规矩没有,不知道谁是主子,谁是奴才?” 薛明扬以前在薛府里,可以说是最和气的人,对待下人也很客气,从不会颐指气使,更别说动辄打骂。但是眼下,却知道有些人就是这么个习惯,你对她和气,她就不将你放在眼里,你一凶,她反而立刻就软了。 更何况这红菱看起来娇俏的很,其实可不是个神油的灯,仗着于珊娜作威作福,对其他的小丫头小厮也是动不动就上手,有时候比正头主子下手还要狠些。 院子里闹成这样动静不小,有眼色的下人连忙偷偷去给薛老太太报信。薛朗不在府里,唯一能管事管住薛明扬的,也只有薛老太太一个了。 正在红菱被这一下吓蒙了的时候,半掩着的房间门一开,于珊娜和薛明盛从里面走了出来,一见薛明扬,两人也没有好脸色。 红菱见了于珊娜,就像是见到了救星一般,连滚带爬的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于珊娜的腿,哭道:“夫人您要给我做主啊。” 于珊娜也吓了一跳,看着红菱的脸完全肿了起来,那明晃晃的五个手指印,不由的眉心直跳,忍了半响才忍住怒火,深吸了一口气,挤出个勉强之极的笑脸来,道:“大少爷这是怎么回事,发这么大的火,闯进我的院子里打我的丫头。还知道什么事尊敬长辈,恪守礼仪吗?” 薛明扬冷笑了一声,用一种不屑一顾的眼神看着于珊娜:“一个丫头,敢对主子不敬,别说打了,就是打死了,又能如何?还有二夫人,一个姨太太,说的再好听也是个妾,在我面前说什么尊敬长辈的笑话,莫不是真将自己当成正头主子了不成?或者,以为将我母亲害死了,就能上位,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薛明扬虽然不爱说话,但是绝不是个善茬,在某一点上和楚灵风非常有共同语言,就是在对你好的时候,那是掏心掏肺的对你好。在看不不顺眼的时候,说出的话绝对能戳到你心里最软最痛的地方。 一戳一个血窟窿,透着风凉飕飕的吹,那血是止都止不住。 而要说于珊娜在薛府养尊处优十几年,最心里抹不直放不下想不到的,只有这个正室的名分。当然,于珊娜是侧室并不是妾,但在大部分的人心里,侧室比妾。也不过是略好了一点,或者是地位高点的妾,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是被那些真正的贵族太太小姐所不屑来往的。 于珊娜在那一瞬间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怒火。妆容精致的脸扭曲出一个难看的表情,甚至想冲上去两步撕烂薛明扬的嘴。 好在薛明盛还在她身边,他跟着薛朗走南闯北经商见世面,也算是有些履历见闻,比于珊娜要沉着许多。见薛明扬今日一来就出口伤人,明显是来找事的,多了个心眼,伸手拦在了于珊娜面前。 “明盛,你干什么?”于珊娜被儿子拦住,还有些不满:“娘今天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目无长辈的东西,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嫡子,不知天高地厚……” “娘。”薛明盛略加重了语气,垂下眼眸微微摇了摇头,道:“大娘失踪。生死未卜,大哥自然心里焦急,有所出言不逊也是情理之中,您别生气。至于丫头,我觉得您远离的丫头也该好好管教管教了,在主子面前不知进退,死不足惜。” 薛明盛对夏美雪,是要叫一声大娘的。若非因为薛家并非官宦,夏美雪又不受宠,薛明盛薛明珠这些儿女。都是应该养在夏美雪膝下的。规矩大的府上,妾生的儿女连一声娘也不能叫,对自己的孩子,也要称呼少爷小姐的。 不过薛明盛如此沉得住气。倒是让薛明扬有些意外,当下也不废话,直接的道:“薛明盛,你别装模作样,你以为我不知道,我娘失踪。就是你动的手脚。” “大哥,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薛明盛沉声道:“大娘失踪,我们也很着急,娘更是担心的夜不能寐。怎么会是我们动的手脚?” 薛明盛虽然有些意外薛明扬会这么快找上他们,但这没证没据的,是绝不可能承认的。谋杀,这可是大事情,不是内宅的小打小闹,若是真的被人知道了,是要偿命的。 “我是不是乱说,你心里自然有数。没有把握,我也不会信口开河。”薛明扬冷冷的道:“我已经报了官,你们就等着去牢里做一辈子吧。” 如果说一切都在薛明盛的意料之中,那么薛明扬报官,是件实在意料之外的事情。俗话说的好,家丑不可外扬,薛家又是临川的名家,家事再大,自然也应该自己解决,报官,岂不是给人提供笑料,叫人笑话。 何况于珊娜的娘家在临川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若是真闹开了,被大家知道了,这是薛家大房二房之间的官司,就顺带着连着于家的脸也一起丢尽了。 薛明盛这些年在薛家得到重视,自然的,也得到外祖家诸多扶持,于家上下都指望薛明盛有朝一日继承了家业后,可以给家族带来便利和利益,这要是一闹,还说不定会如何。 这下子连薛明盛也有些安奈不住,压抑着道:“大哥你这是想做什么,就不怕丢了薛家的脸,爹回来饶不了你。” 薛明扬一甩袖子,哼笑声:“命都没有了,还要脸做什么,留着进棺材吗?一个侧室一个庶子,为了上位就敢对正室太太下毒手,简直是叫人毛骨悚然。今天你们敢做这事情,以后呢。” 薛明扬接到了手下的暗示,一句一句清楚的朗声道:“以后谁知道你们会不会做出更恶毒的事情来,若是我这个大哥挡了你的路,若老太太一直掌着内宅不放权,若爹的什么计划和你意见不合,谁知道你们会不会狠下毒手。有你们这样的人待在府里,简直是想想便叫人觉得毛骨悚然。” 薛老太太已经得知了这事情,正赶来看看是什么情况,刚走到了门口正要进院子,却听见薛明扬说出了这么 一段话,当即便将迈出的一条腿又收了回去。 “老太太。”春儿见状不由的道:“咱们不进去吗?” 薛老太太缓缓的摇了摇头,沉默片刻,道:“回去,让人在这儿看着,等大少爷出来后,让他去找我。” 薛老太太吩咐完,转身便往回走。春儿虽然有些奇怪,但也没说什么,赶紧跟上。刚才大少爷说的话太吓人了,不过也不好说是真的假的,毕竟大夫人出了意外,最大的受益人就是于珊娜和薛明盛。 薛明盛没注意到薛老太太来了又走,但他也不太能接受薛明扬刚才那一番话,见对方说完便要走,当下往前走了几步,想要将他拉住。 但薛明盛刚一伸手,薛明扬身边的小厮便往前一步挡住了他的去路。 薛明扬此时跟着的小厮,明面上的身份都是在阳州招来的伙计,但事实上,虽然穿着一身小厮的衣服,却都是杨关之类,个个身手了得,看似无意的往薛明盛身前一挡,那气势便有些吓人,叫薛明盛一时间停下了步子。 他心里,多少有些心虚。虽然这计划看似天衣无缝,虽然黄浩已经去了外地暂避应该不会有人能找到,但这毕竟是他第一次害了人命,面对薛明扬的问责,总有些不安的感觉。所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做了亏心事的人,便总有些疑心生暗鬼。 在于珊娜院子里耍了一通威风之后,薛明扬便接到了老太太的传,当下将眼睛揉了又揉,然后匆匆前往。 对什么人使什么招,他对于珊娜母子可以耍狠,但是对自己的祖母,却只能装可怜。 薛老太太心情沉重的回到了院子里,正在沉思,便听人传大少爷来了,然后,便看见了薛明扬一双通红的眼睛,刚才的凌厉气势半点不见,怎么看怎么是躲起来哭过了的样子。 可怜孙子已经是这么大一个男人了,站起来比自己高上一个头不止,但在想起母亲的时候,还是红了眼睛,却又要在人前死死撑着,不敢露出半分。Lxh211 ☆、第125章 舍得一身剐将你拉下马 人心就是这样,老人尤其如此,当觉得一个人不好的时候,便事事都觉得不好,割你一块肉也觉得活该。但是当觉得你好的时候,便怎么看怎么心疼,打一个喷嚏也要心肝宝贝的嘘寒问暖半天。 自从薛老太太打心底觉得楚灵风这丫头不错之后,顺带着,便开始欣赏起薛明扬来。 怎么也是自己亲孙子,虽然身体不好,但身体不好也不是他的错啊。从小也乖不惹事,如今看起来,恍惚间也是个大小伙子了,站在自己面前,怎么看怎么高大英俊玉树临风。 虽然说薛老太太有些看不上薛明扬有个没身份的娘,但是现在看起来,薛明扬并没有因此染上小家小户的模样,既不小气也不市侩,比起那些号称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培养出来的儿子,也不差些。 而且这段时间,府里又接二连三的闹出这么多事情,薛老太太想想都觉得于珊娜这母子俩不是省油的灯,虽然她也不喜欢夏美雪,但是要这么一对比的话,至少她不惹事啊,在府里二十年安静的像是不存在一般,虽然没贡献,但是省心,也算是个极大的优点了。 薛老太太越想越是觉得薛明扬不容易,看着他红着眼睛,自己也不由的唏嘘不已,将他叫过来坐在自己身边,道:“怎么了这是,刚去于氏那儿了?” 薛明扬略低了头,声音有些低:“恩。刚才我有点冲动了……” 一个做晚辈的,跑到父亲的姨太太院子里打打闹闹,这确实是不对,若是正常情况下,无论什么原因。也都是要被责怪的。但是这一次,薛老太太却并没有半点责怪她的意思。 当然,作为长辈,还是象征性的说了一句:“你往父亲姨太太的院子里跑,这自然是不对的,不过这次的事情,却是情有可原。我都听说的。哎。你也别太担心,镜山那地方常年游客不断,哪儿那么容易会有野兽?我猜。你娘是一时看景或者想心事走忘了方向迷了路,这会儿应该被农家救下,不几日就能回来。” 薛老太太虽然不心疼夏美雪,但她猜测的却是十分中肯的。也并不是信口开河的瞎安慰一通。 镜山虽然大。但又不是荒山野岭,有人的地方。一般是没有什么野兽的。何况薛家出游,就更不可能往无人烟的荒山里钻,夏美雪一个妇道人家,就算是失了方向的走。又能走多久,能走多远? 但薛明扬听到薛老太太的安慰后,脸色却并没有好一些。反倒是有些为难的样子,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很是纠结。 薛老太太一般年纪,眼睛毒辣着,一眼看出薛明扬欲言又止的样子,道:“你有什么事情尽管对我说,虽然你爹娘都不在家,但是老太太还在,有什么事情,老太太还是能给你做主的。” 薛明扬苦笑了下,道:“老太太,这话我现在也只能说给您听,无论您信不信,我娘失踪这件事情,跟薛明盛脱不了关系。” 薛老太太的脸色一下子严肃了起来:“名扬,你说这话,有什么证据吗?我知道你担心你娘,也跟于氏不合,但……这是谋杀,若是查实,是要掉脑袋的,可不能乱说。” “老太太,这事我会乱说吗,我敢乱说吗?”薛明扬正色道:“我还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是就我所知,第一,于珊娜一直觉得我母亲挡了她的路,让她们母子这么多年名不正言不顺。第二,这次出游,是于珊娜提议的,并且特别强调大家都去,一个不能拉下。第三,镜山这几日闹狼,这老太太不知道吧,我也是让人去山里查探的时候,无意得到的消息,而且因为怕引起恐慌,这消息并没有外传,知道的人并不多。” “闹狼?”薛老太太这是真吃了一惊:“真的闹狼?” 薛明扬点了点头:“第四,薛明盛身边常年有个帮他做事的,是临川的混混头子,叫黄浩,这人在镜山有个朋友是猎户,闹狼的消息,就算是瞒着谁,定也瞒不了他们。而就是那么巧,在我娘失踪的那个晚上,黄浩和那个猎户,还有几个亲信手下,一起消失了。“ 一点是猜测,两点是巧合,但是三点四点放在了一起,却叫人想不相信也不信。 薛老太太陷入了深深的沉默。她相信在这件事情上,薛明扬是不敢信口开河,胡编乱造的,也就是说,她也相信了这件事情和于珊娜母子脱不了关系。 半响无语,老太太缓缓的道:“名扬。” “老太太。”薛明扬忙应着。 薛老太太正色道:“名扬,你可愿意相信老太太一回。” “老太太您这是什么话?”薛明扬忙道:“我如何会不相信老太太?” 薛老太太缓缓点了点头:“刚才你去找于氏的时候,有下人怕出事来告诉了我,我也过去了一趟,没有进去,在外面隐约听你说起什么,已经报官的事情。” “是。”薛明扬道:“我是已经报了官,老太太见谅,我知道家丑不可外扬,但为人子的,我也实在没法容忍母亲被人陷害不明不白,而凶手却可以逍遥法外,嚣张得意。若是这事情不让官府介入,仅凭我自己的力量,怕是很难,父亲的态度……呵呵,我不想多说,但是老太太也该是知道的。” 想起薛朗,薛老太太长长叹了口气,也算是能够薛明扬的做法了。 无论在谁的心里,薛朗就算是现在找的再认真,又怎么可能因为夏美雪而对于珊娜和薛明盛从严惩罚呢?何况薛明扬还没有十足的证据。那就更别提了。 薛老太太看着眼前一脸苦涩的孙子,心里更是酸涩难忍,抬手轻轻在薛明扬头上揉了揉,道:“名扬,你听老太太的话,去官府里这案子撤了,扯上官府,无论对薛家还是对你,都不好。先别说官府能不能插手的了薛家的事情,就算是插手了,解决了,你这一辈子也要被耽误了,不值啊。”L ☆、第126章 给你个交代 薛明扬这一闹,可就是与薛家为敌了。薛朗是一定要维护薛家的利益的,本来对手是薛明盛和于珊娜的,这一下子,直接变成了薛朗。 “老太太说的,我全明白,若是还有第二条路走,我又何尝愿意如此。”薛明扬垂了眼眸:“不过若我母亲真有什么意外,此仇不共戴天,别说搭上自己的前程,就是搭上这条命,又有何妨。” 薛老太太吓了一跳,连忙在薛明扬手上打了一下:“别瞎说,你已经是成了家的人了,除了娘还有媳妇,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难道让灵风年纪轻轻的守寡吗?” 薛明扬淡淡苦笑一下,演技十分到位。此时,他已经将自己悲愤的心情,明知不可为而不得不为的决心表现的十分坚定,就看老太太怎么选择的。 不出意外的,薛老太太沉思了一会儿,柔声道:“名扬,你若是还愿意叫我一声老太太,就相信我,将这事情交给我。无论你母亲那边如何,我向你保证,一定让于氏和薛明盛给你一个交代,也一定让你父亲给你一个交代。做人有时候也要懂得变通,孩子,等你再长大一点,再看的多一点,就明白了。” 薛明扬沉默无语了半响,点了点头:“我相信老太太……呼,也相信父亲。” 这交代,肯定不可能是杀人偿命了,但是必然也不会叫薛明盛母子好过。而对他,薛朗的交代除了钱和生意,不做他想。 如果夏美雪真的被于珊娜害死,那么这点钱是绝对不能让薛明扬释怀的。但现在他知道母亲正平安无事的待在阳州,那么薛老太太的这个许诺。便足够了。 薛朗不是从不将他放在眼里么,不是一贯对于珊娜和薛明盛疼爱无边吗,他就是要逼他给一个交代,逼他对于珊娜母子动手。这感觉,说不定比自己亲自动手要更爽快呢。 薛明扬心中痛快,当然面上是一点也不能表现出来的,垂首坐了一会儿。道:“老太太。既然如此,我就先回阳州了。我知道父亲在镜山派了很多人手,是真的尽了心力的。我若是去了,也做不了更多。阳州那边……也还有许多事情,我一时心急没有交代就赶了回来,若是被父亲知道了。怕是又要责怪。” “知道母亲出事,哪儿还有心交代什么。这个你放心,我去和他说,他不敢怪你。”薛老太太一力承担下来:“不过你父亲确实是尽心尽力,几乎让人将镜山整个为了起来。男人要以事业为重。你放心回阳州吧,这边有什么进展,我立刻派人通知你。你放心。你娘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薛明扬得了薛老太太的保证。稍微安心了一点,但还是心事重重的,也没多坐,不多时便离了府,先去官府里销了案,然后带着人回了阳州。 这一趟他来,使的算是苦肉计,显然十分到位,至少,已经让府里最有说话权的人替他拿起了刀,接下来,他只要等着就好。 薛明扬一走,薛老太太便叫人将薛朗喊了回来,然后叫到房中,也不知道说什么,细细的说了一个下午,期间丫头在外面听见里面传来几声杯子落地的声音。 当然这一切都暂时和薛明扬没有关系,薛明扬回到阳州后,也没回景园,先别去了容家的小宅子。 谢天谢地,宅子里听起来很安静,院子也打扫的干净,房子也没有门窗被毁,看起来不像是经过一场战争,自己那个脾气不好的娘和脾气不好的媳妇,应该没打起来。 薛明扬带着奇怪的担心往里没走多远,便看见个小丫头迎面过来,见了他意外了下:“薛少爷,您回来了?” 这宅子里的下人没有几个,都是容若给配好的,虽然薛明扬不太了解,但是容若拍着胸脯打的包票,绝对可以放心,让往东不敢往西,让撵狗不敢抓鸡,尽管使唤绝无问题。 薛明扬点了点头,道:“太太和老夫人在哪里?” “太太和老夫人逛街去了。”小丫头笑眯眯的回道:“因为老夫人来的匆忙,所以没带什么衣服,本来想让裁缝上门来量尺寸的,太太说老夫人要多出去散散心,于是硬拉着出了门去成衣铺子,说是在外面吃了中饭,再去逛了首饰店喝了下午茶再回来。估计……估计要到晚饭时间才能回来了。” 那还是因为楚灵风今日走的时候特意吩咐了几样菜,要不然的话,估计晚上都未必会回来吃。 阳州这个地方,要说安全还真是安全,除了一个私自不能出门的念瑶外,就没有薛家的人。加上夏美雪在薛家十几年几乎没出过院子,别说外面的人,就算是薛府的人,见过她的也不多,说要被人认出来,这几乎不可能。 但是在薛明扬的印象中,根深蒂固的,夏美雪是个固执苛责不苟言笑的母亲,那种逛街买衣服买首饰的情形完全无法想象。 薛明扬有些意外之后,又有些心酸。作为薛家完全不缺钱的夫人,没事儿就逛街买衣服买首饰,这才是正常的生活,而不是暗无天日,数十年如一日的被关在小小的院子里。 此时,薛明扬不由的有些庆幸,虽然楚灵风看似大咧咧,但她若真的关心你,那心却是很细很细的,衣食住行,都能为你想到。不仅仅是身体的调养,还有心里的调养。 薛明扬这几天连续赶路的疲惫,薛府中带来的烦躁,对夏美雪和自己身体的担心,种种纠结在一起,突然一阵倦意涌上,跟小丫头说了一声,便进了屋里,不多时,便沉沉的睡了过去,直到不知什么时辰被一阵笑声吵醒。 正对着床的窗户没关,薛明扬恍惚中睁开眼睛,还没看见是,便听见小丫头的笑声说,老太太您穿这个真好看,比前几天来时,年轻了二十岁呢。 “就你嘴甜,尽瞎说。”夏美雪的声音虽然依旧是淡淡的,但却掩饰不住从中透出的喜悦。L ☆、第127章 逛街减压 “就是,你讨好老太太没问题,但也别太夸张了。”楚灵风的笑道:“老太太也不过三十多,再年轻二十岁,岂不是比我还小?” 在薛府里,楚灵风虽然也占着个正室夫人的头衔,但却可以说没有一点地位。即便是生了儿子,也没有一点地位,没人将她放在眼里。 可在这里,虽然只有几个人,可楚灵风是太太,她自然就成了老太太,底下人见了,都尊敬客气,尽管真要出了什么事情,她未必能够当家作主,可至少这份敬重不是假的。 这是容若送给楚灵风的宅子和下人,那自然,至少在这个院子里,是楚灵风说的算的。 容若给下人们都交代过,楚灵风是主子,薛明扬也是主子,当两人意见相同时,听谁的都行。但当两人命令相反时,就要听楚灵风的了,并且,眼睛都放亮点,万一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不是夫妻闹别扭,而是薛明扬真的要对楚灵风不利时,赶紧回老宅搬救兵。 薛明扬有时候不由的想,容若一定是个特别感恩的人,他肯定是将林悠这个师父当成亲爹一样来尊敬的,要不然,也不会因为林悠一句话,就对楚灵风这么好。 送钱送首饰送房子下人,而且言语中,若是薛家对她有什么不好,无论楚家态度如何,他是可以代表容家站出来,和薛家抗衡的,就是亲兄长,也未必能做到这一步。 因为院子里的下人统共也没几个,又都是年纪不大的姑娘小子,楚灵风对他们自然也不会严格,平日里都是说说笑笑的。和夏美雪出去逛街,也都给买了礼物,正闹哄哄在院子里说呢,一抬头,却看见卧房的门开了,薛明扬站在门口,笑着看着他们。 正是夕阳西下。薛明扬身上洒了一身霞光。夏美雪看看自己不知不觉中高大英俊的儿子,又看了看身边的楚灵风,恍惚间有种儿子真的成家了的感觉。虽然他一直都知道这个事实。但是却从不曾感觉的这么真实。 “娘,灵风,你们回来了。”薛明扬笑着走了过去,看了眼放得满当当的桌子:“买了那么多东西。有没有我的?” 楚灵风和夏美雪互相看了看,因为根本没想到薛明扬今天会回来。两人还真没给他买东西。 一瞬间的沉默后,楚灵风一拍手,从一堆东西里翻出个盒子,亲切的塞进薛明扬手里:“相公。这是专门为你买的,东街那家点心铺最新出炉的蝴蝶酥,你最喜欢的口味。我知道你中午肯定没好好吃饭。晚饭还有一会儿,先吃点点心垫垫。” 盒子上的字薛明扬看的清楚。分明就是楚灵风自己爱吃的,这敷衍的也太过明显,他却还是忍不住跟着笑了:“多谢娘子惦记。” 楚灵风不是那么细心的人,可能不会一日三餐,添衣加袜的跟着你后面念叨,但是她若真心,对你的好却也是显而易见的。薛明扬不是无情之人,自然一一记在心里,不敢相忘。 夏美雪在薛明扬面前一贯是冷清的样子,但今日确实是逛的很开心。她人生的第一个十八年是在学医中度过的,人生的第二个十八年在薛家小小的院子,记忆中,竟然还从来不曾如此过。 带着几个丫头小厮,一家店一家店的逛过去,有什么好吃的好看的好玩的,就付钱买下,有些有用,有些可能没用,但不可否认的,从街头走到街尾,听着几个丫头们叽叽喳喳的说话,她一直沉重的心情竟然慢慢地缓和下来。 楚灵风的话并不多,即不刻意迎合也不故意冷淡,就是那么自然,要说两人的相处是晚辈和长辈,倒不如说,更像是朋友。平淡而让人安心。 薛明扬看到夏美雪眼中有些窘意,展颜一笑,端详了下桌上打开的一个盒子里放着的一套祖母绿的簪子,拿起来道:“这个好看,正配娘身上的衣服,娘,我帮你带上。” 说着,便抬了手,往夏美雪的发髻上插簪子。 夏美雪躲了下,却被楚灵风拉住了,还笑道:“这是我挑了送给婆婆的,本来就好看。不过被你这么一插,就格外好看了。” 夏美雪今年不到四十,本身便五官端正秀丽,这些年都待在房中不见太阳,虽然有些病态但是皮肤白皙,如今换了一身适当的衣服,再配上些精致首饰,俨然一副雍容贵妇的样子,自然是好看的。 儿子媳妇合起来打趣了夏美雪几句,只叫夏美雪面上有些抹不下来,故作恼怒的甩手进了房间说要休息。但关上门后,摸了摸发髻上的簪子,却又忍不住泛起淡淡笑意。 二十多年的心静如水,似乎这几日才重新活了过来。打打闹闹,说说笑笑,这才是一家人啊。虽然小门小院,没有仆从成群,没有规行矩步,但却有家的气氛。 薛明扬两人也知道见好就收,见夏美雪有点不好意思了,便笑笑不再说,叫下人们将桌上的东西都收拾收拾,该送去厨房的送去厨房,该收起来的收起来。 东西自有下人收拾,薛明扬和楚灵风一起进了房间。自从将夏美雪接来之后,陆续发生了不少事情,而每一件都很匆忙,两人到现在甚至连好好说几句话的时间都没有。 在桌边坐下,薛明扬随即起身给楚灵风倒了杯茶,很认真的道:“走了一天,累狠了吧。” 虽然薛明扬是个男人,也没逛过一整天的街,但常识还是有的。知道楚灵风并不是个喜欢逛街买东西的人,这一趟,纯粹是舍命陪君子,哄自己娘亲开心啊。 楚灵风抿了抿唇笑了下,端起茶杯狠狠地喝了一口,呼出口气,两手锤了锤自己的腿:“算你有良心,知道我今天是真累。幸好也还有效果,你看你娘,是不是精神开朗了许多?” “何止是开朗了许多。”薛明扬在楚灵风身边坐下,感慨道:“自我有记忆起,都不曾见她笑过。”L ☆、第128章 金屋藏娇 128 “婆婆确实是太压抑了。”楚灵风道:“不过坦白说,在我见过的人中,她已经是非常心志坚定的了。在那样的环境中待了那么久,若是一般人,怕早就承受不了而崩溃了。” 而夏美雪只是性格有些孤僻而已,而且出来了几天时间就已经缓和了许多,这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薛明扬也很感慨,随即又道:“那娘的身体……究竟有没有什么关系,我知道她怕我担心,是不会跟我说实话的。” 楚灵风心道我未必会对你说实话,口中却道:“多亏了婆婆自己医术很好,这些年一直有吃调理的药,影响虽然有,却不算太大,只要以后心情开朗,自然就能养过来。” 薛明扬对楚灵风是一万个信任的,也不知道她和夏美雪之间已经有了秘密,听她这么说,便放了心,笑道:“那就好。灵风,这次实在是多亏了你,若非是你,娘还不知道要在那个不见天日的地方待多久。” 薛明扬是一定会把母亲从薛家接出来的,但这需要时间,不是这一时半刻的事情。他一直以为夏美雪在薛家生活虽然不快,但是安全,若非是知道了这事情,怎么也要等自己羽翼丰满,万事俱备,这才打算风风光光的将夏美雪带走,而不是这么不顾一切,片刻都不能等。 “这有什么。”楚灵风道:“夫妻间,自然是互相扶持,互相帮助的,不必说谢。” 而且,一个谢字。也根本无法表示出薛明扬心中感觉的万分之一。 都说小别胜新婚,更何况本就是新婚,几日未见得小夫妻二人虽然不似寻常夫妻那般亲昵,却也关上房门温温存存的说了半日话,薛明扬将这趟去临川的事情向楚灵风说了一遍,又将自己的打算说了一遍。 光从老太太下手,还是不够的。害人这事情。必须要里应外合,内外皆修。老太太只是个推动的外力,她可以逼薛朗。但想要让他下定决心舍弃薛明盛,却需要薛明盛自己也做些什么。 两人一直在房里聊到下人来喊晚饭,以前楚灵风两人都是在房里对坐着,边说也就边吃了。但现在有夏美雪在。自然不能这样,便叫摆在了小饭厅里。早上楚灵风让准备的菜,白天逛街没忍住买的小菜和卤味,满满当当的放了一桌子,很是丰盛。 东西实在是有些多。三个人就是每人再敞开也吃不下,薛明扬所幸让分出一部分来放在外面的小桌子上,叫小甜他们也不必在桌边伺候。也去吃饭。 容若给的这几个下人都很懂规矩,而且机灵。薛明扬十分满意,有心想要让他们最好能一直跟着楚灵风,所以言语行事间,待她们也都十分大方客气。 一顿饭吃的十分尽兴,甚至在楚灵风的建议下,大家还喝了点酒。 不过吃完饭后,夏美雪先回了房间休息,薛明扬也不能留下,要回景园去。 若是以前,那自然是不会有人管薛明扬在哪里过夜的,可现在景园还有一个时刻盯着他的念瑶,做戏做全套,即使他十分不愿意离开楚灵风去见一个一身心机的女人,可却也不得不大局为重,一步三回头的出了院子。 楚灵风送了薛明扬到门口,这才转身回房,小甜紧跟在她身后,嘟了嘟嘴,念叨着:“小姐,只听过家里正房好妒忌,男人在外面金屋藏娇藏小妾的。咱们家里倒是新鲜,宅子里一个没名没分的,倒是正头夫人被藏着,不能见人。” 楚灵风噗的一声笑出来,点了点小甜:“你晚上也应该多喝几杯,这样好睡觉,不会胡思乱想。还金屋藏娇,没见过藏正室夫人的,那你见过藏婆婆的吗?” 被楚灵风打趣,小甜不服气道:“难道我说错了吗?小姐,姑爷虽然正派,但也是个男人,念瑶又是从小教出来专门勾引男人的。你让姑爷去逢场作戏,就不怕真被占了便宜。” “你就洗洗睡吧,别操这个心了。”楚灵风推着爱管闲事的小丫头出门去休息:“你以为你姑爷是个会逢场作戏的人,我跟你打赌,他每次见念瑶,估计恨不得不自己包起来,手都不露出来点儿才好。” 不能说薛明扬不喜欢女人,爱美是人的天性,爱美女自然是男人的天性,薛明扬见着美女,估计也会多看两眼。但是在危机四伏的环境中长大,这人从小就谨慎,不能让他掏心掏肺的人,除了保持距离,不会做其他任何事情。 此时不得不说,知薛明扬者,还是楚灵风莫属,想着回去又要面对念瑶那假的不能再假的笑,薛明扬心情就十分的糟糕,而这糟糕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觉得憋得十分难受。 景园离容家的小宅子并不远,但因为这顿饭吃的时间有点长,所以薛明扬到家的时候,时间也已经挺晚了,府里该休息的也休息了,该值夜的在值夜,一切仅仅有条,安安静静。 薛明扬并没有刻意太低调的进府,因此当他在屋里坐定没有一会儿工夫,这几日一直望穿秋水盼她回府的念瑶,便端着一碗解酒汤来了。 薛明扬有时候觉得念瑶也怪不容易的,在人前要时刻保持着这份精致妆容和羞涩笑意。不像是楚灵风,两人私下相处的时间长了,也不太避忌了,便总看见她不修边幅的样子,不能说太美,但是很真实。 “少爷。”念瑶低低的唤了一声,她发现自从自己出现,薛明扬就一直盯着她在走神,好像在想什么心事。 薛明扬被这一声唤了回来,哦了一声,道:“这么晚还让你送解酒汤,辛苦了。” “一点都不辛苦。”念瑶摇了摇头,笑的恰到好处:“只是平日里也不怎么见少爷喝酒的,今日这是有什么烦心是吗?不知道念瑶有没有什么可以为少爷分忧的。” 薛明扬叹了口气,将解酒汤一饮而尽,然后什么也没说。L ☆、第129章 谁是猎手 看着薛明扬英俊的眉眼中竟是萎靡之色,念瑶在觉得有些心疼的同时,也不由的觉得一阵心怀荡漾。 夏美雪失踪这事情,再是怎么封锁也不可能不让人知道。跟薛家有关的人,就更不会不知道,因此薛明扬为何如此颓废痛苦,念瑶心里是有数的。 而且她心里还很是窃喜,这事情是不是和薛明盛有关,她无从猜测,但无论是否有关,对她都不是件坏事。 反正夏美雪又不会喜欢她,那么不在了,对她来说就是少了个阻力而已。而且,万一……她也偷偷的想过,说不定她真的能趁楚灵风不在府中这段时间搭上薛明扬,然后…… 虽然念瑶知道自己的身份低微,但谁都想要更多。薛明扬从阳州被赶到阳州,就让她觉得他也不过如此,并不受薛家重视。那日晚上有得了他得暗许,再觉得自己在他心中一定有了些位置,叫他动了心思。 既是如此,正室夫人不可能,但若能顺利拿下薛明扬,做个姨太太还是可以的。若是能抢在楚灵风前面生下个儿子,这地位就稳固了,一个侧室的位置也不是不可能。 而若是真的嫁给了薛明扬,一个不太可能喜欢她的婆婆,那自然有不如没有。毕竟和楚灵风还可以争一争当家作主的权利,跟婆婆,却是完全没有可行性了。 不过是短短的一瞬间,念瑶心中涌上诸多想法,但是在下一刻,却都烟消云散。 她不着痕迹的往前靠了靠,然后,闻到了薛明扬身上有种淡淡的香味。而且,似乎还不是一种。 念瑶这种从小便被教导穿衣打扮作为人生第一大事的女人,旁的再是不懂,对于胭脂水米分还是懂的。 她闻到了薛明扬身上有女人的脂米分香味,还不止一种。也就是说,在薛明扬回来之前,曾经和不止一个女人有过近距离的接触,她知道薛明扬心晴不好。在回府之前,应该是去了什么地方喝酒,但是没想到,一贯表现的对女色并无兴趣的薛明扬,竟然是去喝花酒了。 念瑶心中冷笑一声。原以为这薛明扬是个多正派的男人,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母亲失踪至今下落不明,他却还有心情跑去找姑娘,倒未必说做了什么,但却也有些叫人不齿。 当然这想法念瑶是半点也不会表露出来的,她眉头微皱,轻声道:“少爷若是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也可以和我说说,念瑶什么都不懂。但若是可能,也想为少爷分忧。” 对于念瑶的示好,薛明扬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沉默了一阵子,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去休息吧。” 姑娘对追求者,要欲拒还迎才能显得矜持。男人也是一样,含蓄点才不轻浮。何况念瑶还是心怀他念的,要是一开口就应了。说不定反而让她心生怀疑。 念瑶自然有些失望,但是也不敢多说,应了声是,顿了顿。又加了句:“那,明日我还给公子做点心吃,行吗?” 恕我按,念瑶低了头,有些迟疑的道:“这也是我唯一能为少爷做的了,希望少爷不要嫌弃。” 这小女儿家羞涩忐忑的态度。还真是容易叫人心生怜惜,薛明扬没再多说,淡淡点了点头,然后便看着念瑶心满意足的走了。 大家都觉得自己是猎人,觉得对方是猎物,最终会落入自己的掌心。于是彼此心满意足,却不知道到底谁死谁手。 第二日下午,薛明扬虽然心情很糟糕,但还是兢兢业业的在书房里看账,到了时辰,念瑶果然也一如前几日一般,带了自制的小点心和茶来红袖添香。 不过薛明扬还是淡淡的,虽然默许她的示好,但却没有给予任何的回应,这让念瑶在产生了希望的同时,也不免的有些嘀咕。虽然知道这薛大少会装,可这也太会装了吧,而且,楚灵风又不在府里,装给谁看呀。 虽然念瑶心里有些着急,但书房显然不是她可以长留的地方,因此看薛明扬吃了块点心后,她便先告退了,出门时正巧遇见有人进来,两下见面,念瑶低了头福了下,便出去关上了门。 进来的人算是薛明扬的亲信,是个叫做陈留的年轻男子,以前在薛府的时候并不怎么见,但是到了阳州后,却常来常往起来,对外只说是在阳州招的管事,念瑶除了知道薛明扬颇信任他,就不知道其他了。 显然陈留不太看的上念瑶这样的女子,都没待门完全关上,便道:“大少,这女人还是送走吧,不可留。” 念瑶这时已经关上了门,但听到了这句话,脚步顿了顿,却没抬起来,反而蹲下了身体,似乎裙角乱了,要整理一下。 因为景园的下人少,薛明扬又没有事事叫人伺候的习惯,因此这时候书房附近并没有什么人,也没人注意到念瑶。 隔着一扇门,念瑶清楚的听见里面说话的声音,薛明扬并没有回答,可陈留又跟了一句,还是语气不太好的加了一句:“薛大少,您不是真看上念瑶了吧,这样的女人……恕我直言,即便夫人任性了些,却也比这女人好上不知道多少辈,说是买来的良家女,但和娼妓有什么区别?少爷若是苦闷,还不如去春香楼逛逛。” 这年代,男人上青楼是件很寻常的事情,当然洁身自好不去的也不是没有,但是去喝个酒听个曲儿,也绝不会有人说什么。 但是念瑶在门口,却是脸色铁青的咬碎了牙。她虽然确实是从小被卖,但却一直接受的是大家小姐的教导,心气高傲,还从来没听人这么形容过。 接着,却又听薛明扬哼笑了一声,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轻视和不屑,不用看见,也能想出他现在是什么表情。 “我怎么会看上她。”薛明扬道:“别的不说,单她是薛明盛送来的这一点就够叫人倒胃口了,别说也就是一般,就是天仙一样,我也没兴趣。”Lxh211 ☆、第130章 热闹 “那我就放心了。”陈留松了口气,随即疑惑道:“那少爷怎么对她那么好?难不成是看她可怜……” “看她可怜?”薛明扬声线略有些上挑:“她有什么可怜的,拿着薛明盛的钱,还想从我这里捞好处,这样的女人有什么可怜惜的。跟灵风,我不想把她们放在一起,那是对灵风的侮辱。” 楚灵风也不是什么高门府邸的大小姐,但是在薛明扬心里显然地位很重,念瑶捏着手心的帕子,想着那个闹脾气就会离家出走,总是面带微笑但是做出来的事情却无情冷酷的女人,心中的恨意几乎有些压抑不住。 陈留眼前一亮:“那么说,少爷是有什么计划。” 薛明扬的语气极为轻松,喝了口水:“你看出什么了?” “我什么也没看出,但是我知道少爷是个从不白费力的人。”陈留笑道:“总不会无缘无故的对她好。毕竟这女人是薛明盛送来的,就这么收下,还善待她,似乎不太像是少爷的为人处世。” 薛明扬笑道:“所以说我为什么会看重你,还是你看的明白。我和薛明盛走到这一步,免不了一场恶战,不是他死就我亡,绝不可能共存。” 薛明扬的声音沉下来:“本来,我没打算这么早出手,但这次的事情……无论薛明盛承认不承认,我也认定了他。” “他的嫌疑确实是最大。”陈留道:“何况我们和他的对决只是时间问题,提前也不碍事。不过一直都没有很好地计策罢了,我看少爷胸有成竹,相比已经有了计划。” 薛明扬笑了笑,压低了声音,在陈留耳边说了一气。 只是他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这木门并不隔音,念瑶又是竖着耳朵在听的,因此还是听了个清楚。一张俏脸煞白,嘴唇微微的有些哆嗦。 她没想到。自己接近薛明扬自然是有目的的,但薛明扬默认她的接近,竟然也是有目的的。而且,并不仅仅是想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而是要彻底的利用她一回,若是成了,薛明盛这一跤摔的可就重了,不仅会将这些年辛苦经营的和善堂全部赔上,而且很可能要将自己也赔上。 而她。不用想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薛明扬如此瞧不起她,又知道她是薛明盛的人,怎么可能让她有一个舒服的结果。 房里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念瑶按住砰砰直跳的心,小心的提起裙摆,轻手轻脚的出了院子。 原先对薛明扬的那一点念想早已经烟消云散,从心里泛出阵阵寒意,没想到这个看似温文尔雅的男人,竟然心肠如此歹毒。竟然如此冷血。 念瑶出了院子后,屋子侧面闪出来一个人,在门上轻轻地敲了敲。 陈留和薛明扬对视了一眼,薛明扬嗤笑了一声:“还妄想趁灵风不在的时候献殷勤,真是……除了脸还能看,完全不知所谓。” “我也觉得她跟夫人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陈留真心诚意道:“若是夫人想对她下手,一百个念瑶也已经尸骨无存了。夫人真性情,少爷日后,咳咳,还是多注意些好。” 关于主子夫妻间的事情。做属下的自然不能多说。但是和楚灵风相处过几日的陈留,此时不由十分诚恳的提醒了薛明扬一下,逢场作戏什么的,最重要的是分寸。退一步平安无事,近一点,血流成河啊。 薛明扬摸了摸鼻子:“你哪里想来这些乱七八糟的?” “我什么也没想,就是随便说说,毕竟夫人不在身边,做手下的。有义务多提点两句。”陈留也跟着摸了摸鼻子,嘿嘿一笑:“请少爷见谅,要不然的话,万一出了是你差错,夫人回来说不定会迁怒我们。” 想想楚灵风的祖传绝活,虽然陈留没有见过,但还是觉得一阵心里发寒,腰酸腿软。 要知道杨关林志杰两人可一直是薛明扬身边的得力战将,一招被楚灵风放倒,实在是叫人不得不生出几分敬畏之心。 薛明扬和陈留相识数年,非常熟悉,这是为了做戏给念瑶看,平日里相处并没有这么拘谨,因此他也完全不会计较陈留开这样的玩笑,顺手从盘子里捡了块点心砸过去,笑骂:“没事儿就快滚,别在我这儿消磨时间。” 用笑话主子来消磨时间,还想不想拿工钱了。 不管念瑶这人怎么样,她做的点心还是不错的,陈留伸手便接住了,塞在嘴里嚼了嚼,恩了一声比划了个不错的手势,转身出了门。 比起景园的过勾心斗角,薛府里众人的日子显然也不好过,夏美雪在镜山失踪已经超过了三天,这三天,薛朗将所有能派出的人手都派了过去,却依然毫无所获。他还出高价请了住在镜山中的猎户一起看了现场,帮忙寻找蛛丝马迹,他们对山中的地形一定是最熟悉的,只希望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可结果却依然是毫无所获,叫薛朗几乎要发疯。 就在这时,薛老太太派了心腹,命令他必须回家一趟,这一趟,薛朗被薛老太太叫到房中,细细的说了半响。 出来后的薛朗脸色黑的像是锅底灰一般,直奔于珊娜的院子而去,先将丫头婆子都轰了出去,然后让人把薛明盛也叫了来,逼问母子两个,到底把夏美雪藏到哪里去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薛明盛和于珊娜自然是绝不承认的,但是这一次,薛朗却动了真火,当下让家丁将薛明盛绑了起来,请了家法,棍棒齐下,一定要他将这事情说清楚。 如果说薛明珠只是于珊娜的手心手背,那薛明盛就是她的心肝是她的命,如珠如宝的养到这么大,没人动过一个手指头,此时见薛朗动了真格的要打儿子,顿时疯了,冲过去护在了薛明盛面前,叫嚣着想她也不活了,要打薛明盛就先将她打死。 “真的那么热闹。”薛明扬听着小厮传话,面带笑意道:“那后来呢,老爷是两个都打,还是自己被气昏了?”Lxh211 ☆、第131章 有心眼的自己人 小厮嘿嘿笑道:“老爷这次看来是气疯了的,本只是打二少爷,见二夫人冲过来护,便指着她骂,说慈母败儿什么的,叫她让开,见她不让,真的抄起棍子来也要打她,那二少爷自然也不乐意了,又被绑着,然后估计急了,说了不少昏话。” 薛明扬如今身边的人不多,但都是用惯了跟的时间长的,因此对于薛府两位少爷之间的那点关系都清楚的很,要不然,说着薛明盛的笑话,小厮也不会说的那么开心。 小厮又道:“后来估计老爷觉得丢脸,将下人都赶了出去,然后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就没人看见了。不过老爷走后便宣布,二夫人以后再不是二夫人了,要是不想在薛家待,就让娘家派人来接,要是想待着,就搬到姨太太的院子里去。” “搬到姨太太的院子里去?”薛明扬这下有些意外了:“这她也愿意?没一哭二闹三上吊?” 于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家族,但生意做的也还不错,于珊娜是家中的嫡二小姐,虽然不多精贵,但却从小也是养尊处优,心气高傲。若非因为暗中打听出薛家的正室夏美雪一点儿不得宠不做主,她也不会愿意嫁进薛家做小。 只以为凭自己的手段,这正室的位置是指日可待,待生下了一儿一女后,就更加稳定了。 可是却怎么也想不到,近二十年的时间过去了,病怏怏的大少爷依旧是大少爷,不受宠的大夫人依旧是大夫人,她虽然离正室只有一步之遥,这一步,却用了半辈子的时间也没有跨过去。然后心急之下终于下了狠手,这一下,确实是让夏美雪从薛府永远消失了,但是自己却也没有因此得到好处,反而一下子摔进了深渊。 薛府很大。后宅自然也不小。而人多的地方,必然要有一定的规矩,什么等级住什么地方,虽然没有像是皇宫中规定的那么明确。却也是有一定分配的。 比如夏美雪,就应该住在除了老太太老爷子之外,位置最好,风景最好,面积最大的地方。然后依次往下,几个侧室,也是各有各独立的院子。但后面的姨太太妾侍之流,却都是两三个人住一个院子里,伺候的下人也要少上许多。 其实薛府里就算是最没有地位的姨太太,那住的吃的用的,也是寻常人家远不可比的奢侈,但由奢入俭难,现在让于珊娜去过那样的日子,那简直像是一场灾难。 而且最重要的。不是物质上的区别,于珊娜这些年攒的私房钱都够她吃香喝辣一辈子了,而是地位上,她在薛家趾高气昂这么多年,简直是不能想象,如果从侧室成为了妾,那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薛明扬一个人在景园寂寞孤单的睡了一夜,第二日一早便又出了门,虽然知道这里不太可能有薛家的人,却还是谨慎在转了一大圈。这才进了容府的巷子。 小院子里,就像是个世外桃源一般,完全不受外界的影响,气氛温馨平和的很。 因为薛明扬睡不着起的太早。所以在阳州晃了一圈才到了小院子里的时候,便见到自己母亲和媳妇刚洗漱完正在吃早饭,满满的一桌子。 八色荤素小菜,一笼正冒着热气的蒸饺和一笼水晶包,还有香味四溢的海鲜粥和皮蛋瘦肉粥,叫人看着便食指大动。 “咦。相公你怎么来那么早?”楚灵风 一抬头便看见自家相公从外面眼冒绿光的走进来:“怎么景园没做早饭吗?” 本来宅子里没有外人,小甜也跟着一起坐在了桌边,一看见薛明扬来了,连忙站起身退到了一旁。 薛明扬从来没把自己当做是多身份高贵的人,也从不会看不起下人,他知道小甜从小就跟在楚灵风身边,在楚家两人便是相依为命,对楚灵风来说,她从不是丫鬟而是妹妹的存在,所以在他心里,也一直没把小甜当做下人。 不过当着夏美雪的面,楚灵风还是自觉的,当下对小甜道:“叫人加一副碗筷来,厨房里还有给姑爷留的点心,也一起端来。“ 小甜应一声,小跑着去了,不一会儿端了一个托盘过来,里面有两样薛明扬喜欢的点心,看来是特意留给他的。那点心做起来复杂,外面很难买到,看样子,是容家一早送过来的。 这人比人,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呀,薛明扬叹口气,反正只有母亲和娘子在,也不顾什么仪态不仪态了,在小甜筷子还没摆好的时候就拿着楚灵风的筷子先夹了个包子进口,嚼了嚼很是满意的叹口气。 “怎么了这是,就算是早上没吃,昨晚上不是吃的挺多么?“楚灵风倒也不太在意,反倒是亲自起身给他盛了碗粥,然后揶揄了一句:“哎,我听说念瑶的点心做的很好,厨艺也是一流,她没给你做吃的吗?” 听到念瑶,薛明扬的脸色更苦,呼噜噜的喝了半碗入口即化的海鲜粥,这才道:“她倒是挺体贴,但是我实在是消受不起,算了,还是让薛明盛自己享这个福吧。” 当下,薛明扬将昨晚上的事情说了一遍。 利用念瑶这计划还是当时楚灵风提出来要物尽其用的,因此不知道的人只有夏美雪,当夏美雪听完后,还没来得及发表看法,便听薛明扬又接了一句:“这法子在这时候用的极好,正能给薛明盛当头一棒,叫他的处境雪上加霜。娘,幸亏您眼光好,看中了灵风做儿媳妇,当时我还不明白,这会儿总算是知道了,心眼多的人,一定要是自己人,不然可就惨了。” 要是于珊娜有楚灵风这心思手段,怕是薛府里根本容不下自己母子俩这二十年。 薛明扬一句话,叫夏美雪知道了一切是楚灵风的主意,本来要说的话都堵在了嗓子里,张了张嘴半响,才叹了句:“是啊。名扬,灵风是个好姑娘,你一定要好好待她,不然的话,娘饶不了你。“Lxh211 ☆、第132章 往事 夏美雪在薛府中这么多年,虽然现在看起来并无大碍,但是精神身体都受到了极大的损害,因此吃完饭又再说了会儿话,便又进屋休息去了。 昨天逛了一天的街,虽然心情很好,但是身体确实是疲累的很,睡了一晚上都没缓过来。而且孩子们的事情,她也不太想搀和了,一个两个虽然笑语盈盈,但却都是有主意的,和自己比起来,真的强很多。 这几天和楚灵风待在一处,虽然楚灵风的话不多,但是劝她的每一句都很实在。 送夏美雪回去休息后,看着薛明扬眼中的担心,楚灵风低声道:“你放心吧,婆婆已经想通了,我跟她说了,后面什么也不用烦,相信儿子就是,后半辈子,一定可以让她继续吃香的喝辣的,并且舒舒服服,甚至于若是能遇到个合适的人,风光大嫁也不是问题。” “噗……”薛明扬实在是没想过一个做媳妇的,能和自家婆婆说这个,而且公公尚且还在。但是他想板着脸,却还是憋不住的想笑:“你也真是什么都敢说,这也是能胡说的吗?” “我可没有胡说。”楚灵风正色道:“虽然婆婆不太愿意提以前的事情,但是我旁敲侧击了几番,大致的知道了一些以前的事情。” 薛明扬眼睛 一亮,觉得楚灵风不是一般的有本事,自己近二十年也不知道的陈年往事,竟然能被她几日便打听出来。 楚灵风拽着薛明扬回了房,一边絮絮的给她说夏美雪和薛朗当年的事情,她问出一部分,打听了一部分,自己猜测了一部分,拼拼凑凑,觉得基本上大差不差。 “婆婆不是出身名门,只是一户游方郎中的女儿,虽然没什么钱没什么名气。但有一身医术。”楚灵风道:“而薛家那时候已经相当有钱了,公公是长房嫡子,和你不同,他在薛家是板上钉钉的继承人。很有权利。然后就是戏文里才子佳人的段子,英俊的富家公子在山中遇险,被俏丽的农家女相救,两人一见钟情,许了终身。” 恩情两个字自古相连。在薛朗最绝望以为必死无疑的时候,遇见了上山采药的夏美雪,二八年华的少女,清灵动人,美艳不可方物,对绝望中的薛朗来说,简直像是女神一般的出现了,想不动心也难。 对于夏美雪来说自然也是一样,薛朗那是正是最年轻英俊的时候,举止谈吐间。风度翩翩,极有教养,是夏美雪以前遇到的那些村民莽夫完全不可比的。 于是养伤的时间变成了最甜蜜的时间,少男少女,一个有情一个有意,两情相悦变成了理所应当的事情。 应当承认,从某个方面来说,薛朗还不是很糟糕的一个男人。虽然他知道家中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接受夏美雪这样一个没有身家背景的女孩当薛家的女主的,但也并没有始乱终弃的想法,而是用她对自己有救命之恩为由。想说服父母,也就是现在的薛老爷子和薛老太太,正室不太可能,侧室。总是可以的。只要待她好,他便觉得也就仁至义尽,算是情深意重了。 可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事实却远不如人意。 先是夏美雪父亲坚决不许,长辈看事情总是比较周到,做父亲的。知道什么样的人家才能给自己女儿幸福,知道女儿身无长物,进入薛家那样的大家族,等一时的恩爱过去后,下半辈子无依无靠,是不会有幸福的。 可是恋爱中的女人却是盲目而执着,在面对父亲的 ,她选择了相信薛朗的誓言,相信他说一生一世只喜欢她一个人的情话,和父亲决裂,毅然离开了生活了十几年的小山村,跟着薛朗走出大山,进了薛府。 后来的事情就比较简单了,夏美雪虽然处世不深,但是自有一番高傲和坚持。在得知自己深信的情郎不可能只有她一个之后,一番痛斥便要离开。 但在这同时发生了两件事情,夏美雪发现自己怀孕了,而薛老爷子突然发病,被她救了回来。 “大抵事情就是这样,八九不离十吧。”楚灵风道:“夏美雪虽然坚定,但是一个女人有了孩子,她又能如何。加上薛家发现了她的医术,肯定会许下各种诺言,又当即让她进门做了大少奶奶,不叫她有退缩之心。” 薛明扬想想,叹了口气:“如此倒是说的过去,只是这世间男子多是薄幸,富贵人家,更是哪里去找痴心一片。就算爹一开始对娘如何情深,那么闹了一场之后,想来心也就渐渐冷了。” 何况夏美雪怀了身孕之后,更不可能和薛朗有亲密举动,他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又一帮酒肉朋友,常在风月之地,无数温香软玉投怀送抱,自然不用多长时间,便将这因恩情而生的爱情抛之脑后。 “其实我不是说笑的。”楚灵风正色道:“若是以后有合适的机会,为你娘做两件事吧,找到她父亲,让她们父女和好,这世上,再没有比亲情更深厚的感情。然后让她和薛老爷和离也好,被休了也好,无论能不能找到新的归宿,我想,那也能打开她心中的一个死结。” 女人这一辈子最大的遗憾,莫过于爱错一个人。无论夏美雪还能不能找到另一个真心疼她的男人,至少该先摆脱这一段伤心往事。 薛明扬只听的唏嘘不已,连连点头,好在他也不是很拘于礼法的人,对楚灵风这惊世骇俗的念头并不觉得如何,甚至想想更是觉得有理。 虽然小宅子里什么都没有,但薛明扬还是在其中消磨了一天时间,而景园里,念瑶依旧将下午茶送去了书房,好像不知道薛明扬不在家一般,然后,在无人的书房里,偷偷摸摸的翻起了桌上的文件。 她坚信薛明扬若是想做什么,总会有蛛丝马迹留下。而她必须赶在这之前,在他动手前,先动手。Lxh211 ☆、第133章 引君入瓮 薛明扬的书房很少人进,也没有个书童什么的,因此桌子上有些乱,念瑶怕翻动了什么叫他看出动过的痕迹,因此小心翼翼的,从什么地方拿起,在什么地方放下,大多的东西,都是掀起一个角扫上几眼。 大多数都是些没用的东西,和善堂的进货清单,销售明细,还有店铺之类的消息,但有一封信,却被夹在书本之中,念瑶小心翼翼的将它抽了出来,一眼看去,只觉得心中砰砰直跳。 这是不知道谁写给薛明扬的信,短短的几句话,却简单扼要阐明了一个信息。 “人已疏通,按计划在药材中下毒,只等收购。” 这信也没有落款也没有收件人,但念瑶将那信纸放在眼前细看了看,又再凑上去闻了闻,却是明白了。 念瑶的手有些颤抖,强做镇定的将东西放回去,又把书塞回一堆文件的最底下,恢复成原先的样子,然后走到门口,小心翼翼的往外看了看,确定了无人之后,这才快步走了出去。 好在景园的下人实在是少,不像是在薛府里,别说老爷少爷的书房是重地寻常人是无论如何进不去的,就算是给你进,你也找不到无人的时候,除非像是夏美雪住的那样偏僻的角落,不然的话,总是人来人往。 为了能及时给念瑶传信,也得到她的消息,薛明盛自然是派了人在阳州的,因为怕被薛明扬发现,不过这人深居简出,只有念瑶有联系方法,说了不到关键时刻,不要联络。 念瑶心里七上八下的出了院子之后,几乎是小跑着回到了自己的屋里,关紧了门,坐在床边捂着胸口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她知道薛明扬是绝不会放过薛明盛的,但是没想到。竟然会那么毒。那信纸上淡淡的墨香,是西边最喜欢用的松墨,纸张也是那边盛产的明宣。虽然没写明地址,念瑶也能大致猜到这信的来处。 和善堂每年要消耗大量的药材。自然也要收回大量的药材,他有几个专门供货的长期供货商,而其中三分之二,都来自西边的一个叫做西宁的城市。 而薛明扬,竟然会买通其中的供货商。在要卖给和善堂的药材中下毒? 一家药铺的药被下毒,这事情可大可小,万一闹出人命,又不止闹出一条人命,和善堂这些年的名誉就能毁了。更何况现在临川还有个正多坊虎视眈眈,随时准备乘虚而入。 念瑶稳了稳心神,将门锁好,然后拿出笔墨纸砚,用还有些微抖的手在纸上迅速的写下一行字,然后将纸折成小小的一块。塞进一个小锦囊,放进怀里。 怕被人发现,也怕夜长梦多,念瑶将东西收拾好便出了门。她虽然一次都没去过,但是薛明盛当时告诉了她一个地址和联络人的暗语,告诉她若是有什么急事,可以去找。 到了门口的时候,念瑶还遇到了府里的小丫头,随意的问了一句去哪儿。 其实景园里对下人的管理是很松的,若是主子没有吩咐的时候。自己有事出个门什么的,只要时间不是很长,都不会有人管。更何况是念瑶,她还不是府里的丫头。出门买个胭脂点心什么的,就更没人管了。 不过念瑶毕竟心中有事心虚,一被问就吓了一跳,勉强镇定的笑道:“我的胭脂用完了,去买一点。你有什么要带的东西吗?” 小丫头本身就是随口一问,也没在意念瑶回答的是什么。哦了声点了点头就进去了。 因为念瑶这个尴尬的身份,所以府里的丫头们几乎都看不起她。那也是自然的,楚灵风虽然对大家来说也是新主子,但是名正言顺,而且对下人客气而大方,又有本事连少爷也管的服服帖帖,那自然没有丫头不服气的。 可念瑶呢,对头送来的狐狸精,来趁着少奶奶不在勾引少爷的,这能叫人喜欢吗?所以虽然在楚灵风的教导下大家也没刻意针对她做什么,但是亲近友好之类的,也做不到,只是当她不存在吧。 念瑶生怕下一刻就被人喊住,胆战心惊的出了门后,这才加快了脚步,往外走去。 街上有一家胭脂铺子,看上去和旁的胭脂铺子没有什么不同,念瑶进去后,小伙计便迎了上来,客气的道:“姑娘要点什么,咱们店里品种丰富花色齐全,这几种是新进的货,香味儿正颜色好,您试试?” 念瑶心不在焉的应了声,四下看了看,低声道:“我想问下,你们的老板,是不是姓夏?” “是,我们老板是姓夏。”小伙计道:“不过我们老板不出来招呼是生意的,您找他,请问您贵姓,我好通传一下。” “ 我是他老乡。”念瑶按捺着心里的不安道:“我姓盛,你告诉你们老板一声,他就明白了” 看来小伙计是被他们叮嘱过得,当下应了声便小跑去了后堂,不一会儿就带了个慈眉善目的中年人来。 “啊呀,这不是小瑶吗,前几日我还收到了家里的信,你娘还问我你好不好呢。”夏老板一来便开口对了句暗语,叫念瑶放了心是自己人。 念瑶勉强一笑,福了福:“夏老板。” 小伙计一见两人是旧相识,便退到了一旁,估摸着,这姑娘是要让老板便宜点之类的,也是人之常情。 夏老板眼神余光看着小伙计退到了一边,一边说着闲话一边将她引到了柜台前,似乎是在介绍胭脂,其实低声的道:“出了什么事情?“ 念瑶也将声音压得极低:“大少要对付二少爷,我写下来了,你赶紧拿给二少爷。“ 说着,从怀里将锦囊拿出来,从手心递了过去。 虽然这里没有薛明扬的人,但阳州不是自己的地方,谁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变故,因此两人并不敢多说,夏老板接了精囊后便塞进自己袖子,又装作没事一般,说是照顾老乡送了她几盒胭脂,就将人送走。Lxh211 ☆、第134章 快走快走 念瑶拿着胭脂回到景园的时候,薛明扬也正回来,两人几乎是一同到了大门口,对视一眼,念瑶慌乱的停下脚步,垂首让在一边。 她作则心虚,觉得薛明扬看她那眼光就好像是知道了什么一样。根本不敢直视他的目光。 好在这也是基本的礼数,一个丫头,见了主子自然要退避一点,不可能跟他并肩往前走。 薛明扬并没有在意,看了下她手里提的东西,点了点头,便径自进了府。 念瑶按着自己砰砰直跳的心脏,也跟在后面进了府,她觉得该要考虑一下自己的退路了。自己是薛明盛送来的,一旦这消息传过去薛明盛做出什么应对措施,那就算是什么证据也没有,薛明扬也会知道跟她脱不了关系,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念瑶信念一动,快走几步跟了上去,低声道:“大少爷。“ “恩?“薛明扬正想什么事情呢,被念瑶喊了一声,脚步顿了顿,回头道:”有什么事情吗?“ “能不能耽误您一会儿,我有事情,想,想求大少爷。”念瑶不知道薛明扬会不会放过她,但是好歹要试试。而且薛明扬以前就说过,若是她想离开,是随时会放行的,这会儿要是反口,岂不是叫人起疑。 薛明扬一贯对念瑶很是宽容,听她说有事,也没什么不耐烦的,而是不在意道:“有什么事就说。” “我,我想回老家。”念瑶怯怯道,然后小心翼翼的看了薛明扬一眼。 “回老家?临川?”薛明扬果然有些意外,皱眉看了她一眼:“为什么?” “不,不是临川。”念瑶道:“是一个叫武城的地方。临川附近的一个小城,不知道大少爷有没有听过。” 一听念瑶不是回临川,薛明扬的心情似乎好一点了,一边往院子里走,一边道:“那地方我知道,你老家在武城,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我也是刚知道的。”念瑶说出了想了很久的台词:“我从小被卖到人伢子手里。连爹娘长什么样子都没见过。更不知道自己老家在哪里。但是刚才我去买胭脂的时候,那个掌柜无意见着了我腰上挂着的荷包,就说我是他老乡。他说那种荷包的样式是武城姑娘家特有的,我一定是武城人。那荷包,是我父母留下唯一的东西,我一直随身带着。” “就因为这个?”薛明扬有些好笑:“你也太好骗了。老板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匡你的,说不定。是想把你骗走卖掉。” “……”念瑶沉默了下,道:“我也想过,但是我还是想去看看,我没打算去找胭脂店老板。我想自己去一趟武城。也许能找到我父母,也许他们当年把我卖了,也是逼不得已……” 说起来这心酸的事情。念瑶的眼眶一红,她确实曾经想过这些。但是那些微的想早就已经被怨恨代替,如果这个时候,她父母站在面前,念瑶觉得自己一定会扑上去狠狠地给他们两个耳光。 看念瑶的样子可怜,薛明扬沉吟了一下,道:“姑娘家一个人出门总是不安全,你又不常在外面跑,这样吧,我派个小厮跟着你……” “不,不用了。”念瑶忙不迭的拒绝,然后膝盖一软跪了下来,带着点哭腔的道:“我已经麻烦大少爷太多,也给大少爷带来了太多麻烦,不想再要大少爷为我费心了。” 薛明扬终究是个心软的,看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在自己面前哭的哗啦啦,最终还是答应了她的要求,不过多给了她点钱,又吩咐下人去给她找了马车,看她在自己面前深深福了福然后一步三回头消失在门口的身影,这才转身回房。 “念瑶这是走了?”跟薛明扬太熟悉的小厮跟着薛明扬身后:“少爷,就这么让她走?” “怎么,你还有事?”薛明扬这会儿半点刚才对着念瑶时的温情都没了,闻言看了小厮一眼:“她再不走我也要想办法赶她走了,她不走夫人就回不来,夫人回不来,你家少爷的日子要怎么过?” 还从没听自家少爷大白天说过情话,小厮嘿嘿笑了两声立刻跟着拍马屁道:“少爷说的是,少爷说的有理,不单是少爷,府里的下人都念着夫人呢,都想夫人回来。说夫人不回来,都没人给赏钱,没人买好吃的了。” 想着楚灵风在景园里没事儿就带大家聚个餐什么的,薛明扬不由的嘴角又扯出点笑意,小家小户的,虽然不成体统没有规矩什么的,但却要比薛家那样的宅子,要温馨的太多。 薛明扬打发走了念瑶,便自己叫人将院子里又收拾了一下,将念瑶住过的房间都打扫出来,然后备车打算去接楚灵风。 可惜楚灵风可以名正言顺的跟他回来,夏美雪可不行,即使景园都是心腹,但毕竟不是固若金汤,谁也不能保证会不会有薛明盛的耳目,所以现在最安全的地方还是容家的宅子,薛明扬虽然不舍,也只得让母亲在那里再住一阵子。 但是这次去接人,薛明扬却还肩负着一项重要任务。 夫妻两背着夏美雪商量了下,觉得再给她找个归宿这事情可遇不可求,也急不得,应该先放在一边。但是找到薛明扬外祖父这事情,却是刻不容缓。一来这是夏美雪的一块心病,老人家也不知现在多大年纪,说不得早一日有迟一日无。再者夏美雪一身医术,她父亲定也是个中翘楚,若是能见到,说不定可以想到更好的法子替薛明扬解毒。 只是没奈何,夏美雪的嘴十分的严,怎么也问不出半点蛛丝马迹。大安国如此之大,毫无线索的找一个人,这简直是大海捞针绝无可能。 所以,坑惯了对手的楚灵风再次灵光一现,想出个从夏美雪身上找到线索的好法子。 她让薛明扬装昏,或者装病,甚至直接装死,都可以。L ☆、第135章 兵不厌诈 薛明扬从小身体不好,不但身体不好还要装作更不好,以便让对自己虎视眈眈的人能够安心,因此旁的技能不行,装死装病算是有多年经验的,就算是在自己母亲面前,也没有任何压力,但唯一不解的就是为什么。 “我装病你就能问出我娘的家世?”薛明扬不解的道:“你该不是叫我装可怜去问,或者装死还剩一口气,比娘开口吧。我估计作用不大。因为我试过……” 说起来薛明扬也是心酸,太小不懂事时也就罢了,长大后,心疼母亲一人孤苦连娘家都没有,也曾经旁敲侧击的问过劝过,他是真的害怕自己若是有一天熬不住,剩下母亲一个人无依无靠,若是能找到外祖父,总会有人真的关心母亲。 但却什么都没问出来。每次都被夏美雪冷冷的回绝了。有一次薛明扬是真的气了,正发病的时候,却说什么也不让夏美雪医治,但就这以死相逼,却也没问出半个字来。 看着薛明扬脸上的苦涩,楚灵风安慰的拍拍他的手:“别担心,我不问,我说了我有办法,要你以死相逼,那还是我想的办法吗?” 薛明扬虽然实在不知道自己苦恼了十几年的事情楚灵风一时间会有什么办法,但是见她说的笃定,便也就信了。 自家娘子出人意料也不是一件两件的事情了,连薛老太太和于珊娜都轻易搞定了,自己母亲估计也不是对手。 在确定念瑶走后,薛明扬便叫人将府里又收拾了一下,备车去接楚灵风。 容家的小宅子里依旧气氛和谐,此时天气正好,众人围坐在小院子的说话做事,说是做事,也没什么正经事情,小丫头们在挑拣一框花瓣,楚灵风在看一本趣味游记。夏美雪坐着躺椅,眯着眼睛养神。 薛明扬进来后,小丫头们便都回避了,楚灵风也从书里抬起头:“念瑶打发走了?” “是啊。”薛明扬先给夏美雪打了个招呼。然后坐在楚灵风身边:“看什么呢?” “随便看看。”楚灵风嫣然一笑:“吃了中饭吗?” 薛明扬自然道:“吃了,不过没太饱,有给我留的东西吗?” “有,我亲手做的哦。”楚灵风起身道:“等着我去给你端。” 小丫头们都躲开了,当然一嗓子能喊来。但是楚灵风偶尔也是要显示一下自己的贤惠的。夏美雪闭着眼睛假寐,看着儿子媳妇恩爱,心里感概又放下,很是放松。 薛明扬应了好,楚灵风便起身起了厨房,临走时还道:“婆婆,我给您把要也端来吧,差不多可以喝了。” 夏美雪点了点头,这几日她改了以前的药方,不过日日还是在喝药调理。只是楚灵风说现在换了环境,虽然还是要用药调理,但是可以温和些,因此便给改了方子。奇怪的是,夏美雪倒是也信她,开什么,就喝什么。 楚灵风起身去拿药后,薛明扬搬着凳子凑到夏美雪面前,关切道:“娘,你在这里住了几日。可还习惯?” “有什么习惯不习惯的。”夏美雪闭着眼睛道:“还不是一样的过日子,不过我以前终日不见外人,原以为会不习惯,不过没想到这院子里的几个丫头都挺懂事。又机灵又不会叫人觉得聒噪。” 薛明扬嘿嘿一笑,移到夏美雪身后去给她捏肩膀,一边道:“准备了伺候娘的丫头,自然是懂事又机灵,不然早打发出去了……” 薛明扬的话戈然而止,好像是被人突然掐住了喉咙一般。然后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便连人带椅子一起倒在了地上。 夏美雪正心情十分好的听着,吓了一大跳忙睁开眼睛,一见薛明扬倒在地上,换忙的去扶,唤道:“名扬,你怎么了……” 而薛明扬已经失去了知觉,两眼紧闭,任由夏美雪喊也一动不动。 小丫头从转角处送茶过来,一见着场面吓的茶壶都跌了,慌忙的跑过来,顿了顿有往外跑,一边跑一边道:“我去找大夫。” 这宅子虽然不大,但因为怕厨房不干净有油烟什么的,建在后门的一角,离前院还真有些远,喊一嗓子也听不见。 就在小丫头要往外跑的时候,夏美雪却镇定下来,喊了句等下,然后道:“帮我去夫人房间,把针囊拿来。” 厨房离的远,但是房间离的很近,就是几步路。而小丫头们都知道楚灵风会医术,房间里有个医药箱,常用的针囊药品什么的,都放在里面。 虽然擅自进夫人的房间实在是不应该,但这救命的当口上,见薛明扬已经昏迷了,小丫头也顾不了什么了,提着裙子三两步就跑了进去,随即抱了个箱子出来。 夏美雪动作非常熟练,一手将薛明扬平放下来,一手已经打开了箱子。 而此时,夏美雪以为正在厨房的楚灵风,其实正躲在转角处,眼睛一眨也不眨的望着他们。薛明扬倒得位置是精心计算过得,确保无论如何夏美雪不会挡住楚灵风的视线。 夏美雪将箱子打开,针囊拿出来,虽然不是自己的东西,但是似乎用的极为熟悉,得心应手,行云流水一般的没有任何停顿,甚至于只在一开始向针囊里看了一眼确定,随即便直接伸手,连视线的余光都不曾偏移。 好在薛明扬的身体状况一直比较诡异,所以夏美雪虽然觉得和以前不大一样,却也没想太多,只想着赶紧将儿子救行。 楚灵风站在转角处,看着夏美雪打开针囊,拿针下针,面无表情,若有所思。 这就是她的办法,显而易见,已经达到了预期的效果。夏美雪可以什么都不说,但是不能什么都不做,而只要做了,这么多年的习惯,是无论如何也改不掉的。 心里有了数,楚灵风往回走了几步,然后将脚步放重,装作是匆忙的跑了出来。 “这是怎么了?”楚灵风人未到声音便到了,而夏美雪在听到她声音的一瞬间便收了手,似乎也是有些顾忌。Lxh211 ☆、第136章 真相 “你正好来了,快来看看。”夏美雪淡定的让出位置来,再是自然不过的让楚灵风接手。 楚灵风也半句话没有,蹲下探了探薛明扬的脉搏,然后几针下去,便将他悠悠救醒。 因为这段时间薛明扬一直是楚灵风在照料,所以夏美雪也没觉得有什么,只是看着楚灵风手法熟练,很是有些欣慰道:“能有你照料,真是名扬的福气。” 楚灵风笑了笑,特别温顺的道“能遇到相公,也是我的福气。” 薛明扬被扶起来坐在椅子上,喝了两口水,这才缓了过来,扶着脑门道:“我刚才怎么了?” “没事儿,可能是这些日子去了几趟临川,人有些辛苦。”楚灵风道:“婆婆放心,我会一直跟在相公身边的,他的身体没有什么大碍。毒,我也一定可以清除。” 不是为了救你儿子,也是为了救我相公。在这一点上,她们还是很有共同点的。 夏美雪点了点头,她对楚灵风一百个放心,但是对薛明扬动辄昏迷的身体却很是担心,也不再有什么心情,有些疲惫的样子。 楚灵风对薛明扬使了个眼色,薛明扬心里明白,起身劝夏美雪回去休息,又再保证自己一定会好好配合楚灵风驱毒,好言好语的说了一堆,这才转身出来。 吩咐了院子里的丫头好生照料夏美雪,薛明扬便和楚灵风一起出门上了车回景园。 马车里挺宽敞,一关上门,薛明扬便有些迫不及待的道:“怎么样,灵风,刚才看出什么了吗?” 楚灵风的办法很简单,让薛明扬装病,引夏美雪出手,她听薛明扬说以前夏美雪就常替他针灸,知道她金针上的造诣很深,手法也极为熟练。一定是名家之后。 就像是书法画风天下有名的都各有传承各有特色一样,医术也是一样。每家有每家的特色,问诊把脉开药针灸各不相同,外人看上去可能没什么。但是内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其中区别,更能从其中分出是哪一家的传承。 当然这是在有名的情况下,如果只是山村里一个游方大夫,自学了点皮毛。那自然不在其中。 薛明扬虽然不懂医,但是也能形容出来夏美雪每次施针时大概的过程,楚灵风越听越觉得她是个中高手,相信只要自己能亲眼看上一遍,就能以此为根据,找到夏美雪师从何派。 夏美雪是家学的医术,师父就是父亲,虽然说是居住深山,但是没有一个真正有本事的人会名不见经传,区别只是知道的人多和人少罢了。楚灵风相信即使她不知道,也一定能打听的出来。毕竟大安就这么大,大夫成千上万,但是名医屈指可数。 不过此时,楚灵风脸上的表情却有些奇怪,明显是看出了什么,但却又有些犹豫。 薛明扬敏锐的察觉出楚灵风的异样,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语气也跟着凝重起来,低声道:“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恩。”楚灵风有些迟疑的道:“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你娘施针的手法,其实和我是一样的。不能说完全一样吧,但是很像,有些细小的习惯。也很像。” 楚灵风的话将薛明扬吓了一跳,随即细细一想,皱着眉道:“我以前只觉得除了某些有特别怪癖的大夫外,其他的大夫都差不多。不过被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娘的动作和你的动作很像,不过你更快一些。而且有种更敢下手的感觉。” “这应该是性格的原因吧,也可能和年龄有关,而且婆婆在薛家十几年只在你身上下过几针,如今自然要生疏许多。”楚灵风想了想:“但习惯这东西一旦养成,是很难改变的。即便是二十年不拿针,再拿起来,和二十年前也不会有什么区别。” 薛明扬赞同的点了点头,然后看着楚灵风不说话。 夏美雪和楚灵风一样的习惯,这说明他们是一个人教出来的。楚灵风的师父林悠,很有可能就是夏美雪的父亲。 “这怎么可能。”薛明扬被自己的想法给惊了一下,喃喃道:“我外祖父是林悠,是你师父,怎么这么巧?” “这可不是巧。”楚灵风眯了下眼:“现在想来,你娘一定什么都知道。虽然我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我的师承,但她之所以力排众议让你娶我,一定是因为她知道,这世上若是有人比她更有希望救你,一定是我,或者是她父亲。她不愿意求师父,但是她知道我可以。” “也只能这么解释了。”薛明扬苦笑一下:“我真是么想到,没想到……” “我也没想到,但是我如今总算是知道师父当年遭遇的变故是什么,因为女儿的离开,所以性情大变。”楚灵风道:“不过如果这是真的,名扬,我了解师父,他也是和你娘一样的性子,两个人都是不会轻易低头的,只怕是他到现在也未必肯原谅你娘,即使是见到了,也未必能和解。” 车厢里一时间气氛很是低沉,虽然困扰了薛明扬近二十年的谜团终于揭开,但谜团背后,却是如此令人吃惊的真相,叫他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接受。 可能是看见薛明扬的脸色凝重的很,楚灵风半响笑了笑,拍了拍他道:“别板着脸,难道你不觉得这是件好事吗?至于怎么哄我师父开心,其实这很容易的,难不倒你。” 薛明扬转头看一眼楚灵风,点了点头:“我知道你的意思。” 林悠的年纪如今也不算小了,中年失去了女儿,一个人过了二十年孤单日子,如今突然有个高大英俊的外孙找上门,就算是面子上一时抹不开,但心里能不高兴吗?只要薛明扬能拉下面子哄一哄,再加上他最喜欢的徒弟楚灵风,没有什么哄不回来的。 而薛明扬也不是那么死板的人,哄自己的外祖父,自然是放得下身段,说的出甜言蜜语,完全没有压力。Lxh211 ☆、第137章 一落千丈 互相说了两句鼓励和玩笑的话,气氛也不再那么尴尬之后,两人也都恢复正常了。 其实事情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能让一对相依为命的父女二十年不联系,未必只是夏美雪为情翻脸,也未必是几句话就能够挽回。 而且,虽然两人推断的很有道理,但却并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这可不是小事,如果有一点差错,那就不但不是件好事,反而是揭开旧伤疤,露出血淋淋的伤口,变成坏事了。 马车摇摇晃晃的,一个颠簸,楚灵风没有坐稳,往前一跄,正好跌进了薛明扬的怀里,正要坐直身子,却不料薛明扬两手收拢,将她抱住,然后将她的脑袋往自己肩膀上按了按。 楚灵风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即便放轻松了下来,由着他的力度靠了过去。 “感觉还不错,是吧。”薛明扬笑着伸手顺了顺她的发丝:“虽然有时会出点问题,大部分时间还是可以依靠的。” 能在这样的身体状态下,将身材练的这么好,楚灵风也不得不同意薛明扬的说法,甚至于觉得还可以夸他一句身残志坚。但是想想,却又有些心酸。 将自己调整成一个舒服的姿势,拍了拍薛明扬肌肉结实的胳膊,楚灵风微微眯起眼:“很不错。而且有我在,一定会让那短暂的问题也变成没有问题。” 本来楚灵风对自己劝动师父便觉得很有把握,如今又知道了薛明扬很可能是林悠的孙子,那更是没有问题了。林悠虽然有时有些倔,但并不是个硬心肠的人,相反的其实心肠很软,看到病患,只要能够帮助,即使是没钱收,也是不会携手旁观的。 “我当然相信你。”薛明扬挑起唇角,往后靠了靠。抱着楚灵风也闭上了眼睛:“我原以为这辈子唯一能信任的人就是娘,没想到老天对我这么好,又让我遇见了你。” 一个在娘胎中便被下了剧毒,至今还不知道能活多久。这样的命运若是放在别人身上。只怕是难免的自怨自艾,抱怨上天不公,但是薛明扬却觉得老天待他已经够好。 楚灵风微微一笑,应了声:“当然,能遇上我。是你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即使老天给了薛明扬再多的不幸和不公,她也会替他把不幸都变成幸,把失去的都讨回来。 马车晃晃悠悠走在阳州的青石地板上,车里的气氛温馨而轻松,一直到在景园门口停下,两人整了整衣服,这才下了车。 没有念瑶在的景园,不单单是楚灵风,连小甜都觉得舒服了许多,跟其他丫头们叽叽喳喳的说话。好像是回到了自己家一样。虽然说她曾经在楚府住了十几年,又以为下半辈子会留在薛府,但在那两个地方的生活却都是小心翼翼,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像是景园,让她有种自由自在的感觉。 虽然景园大部分的人都以为楚灵风当时真的是和薛明扬发生了争执才生气离府,但显然这不在她们的关心之内,如今薛明扬已经把念瑶送走,也把楚灵风接回来了,小两口看着也亲亲热热的,这就行了。主子恩爱。下人的日子也好过啊。 虽然还有诸多问题横在面前,但显然这不会给整浓情蜜意的两人带来太多困扰。办法要想,日子也要过,而且难过的时候想想正在薛府的薛明盛和于珊娜。就会立刻觉得日子不会太难过了。 薛府中,于珊娜正在搬家,她自然是不愿意离开自己住了十几年的院子的,但薛朗已经下了最后通牒,给了她三个选择。 要么离开薛府,给她一直休书。要么搬去姨太太住的小院子。要么。薛朗压低了声音道:“别以为真的没人知道你们做了什么,这事情想要查其实一点都不困难,你们以为薛明扬为了家里的名声不敢去报官?我告诉你们,这事情若不是老太太压了下来,这会儿你们都在牢里待着,我们薛家的脸,也早就已经丢光了。” 所谓做贼心虚,于珊娜他们真没以为薛明扬会去报官,但若是真去了,还真是有点怕。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可黄浩还没死,万一真要有人铁了心的往下查,后果真的难以预料。 薛朗给的钱两条路,都已经算是有情有义了,第三条,那就是在于珊娜坚决不配合,叫他不能给薛明扬任何一点交代的情况下,真正的到了衙门里,他也只有秉公做事,有什么说什么了。 薛家之所以在临川不能一手遮天,就因为临川的父母官是个清官,很是公正廉洁,死人这事情若是有人报官,绝不是塞点银子可以搞定的。 当然,这也和临川富裕有关,所以朝廷在这方面便格外的仔细,为的就是怕官商勾结,闹的其他人生意做不成生意,日子过不成日子。 薛朗说完这些,便径自转身走了,虽然这个时候大家心里都已经觉得希望不大,但是他却一点没有放弃的打算。依旧带着人住在镜山,有种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否则决不罢休的劲头,生意上的事情,不急的都先延后,很急别人又不能做主的,便送去镜山办公。 于珊娜在院子里咬牙切齿了半天,将花园里的坛坛罐罐砸了一地,最终小厮里上来个胆大的,怯怯的问她:“二夫人,那……搬吗?” “搬。”于珊娜差点揪烂了手上的帕子:“搬,都给我仔细点,要是把什么东西弄坏了,卖了你们也赔不起。” 于珊娜这二十来年可攒下不少好东西,小库房里满满当当的,这要是从大院子搬去了小院子,能不能放下还真是个问题。 好在虽然于珊娜不再是二夫人,薛明盛却还是二少爷,薛朗再是生气,也不能对自己儿子做什么,因此一切不变,于珊娜想了想,便叫人将一部分先金银细软先搬去了薛明盛的院子,不过自然是一箱子一箱子封号的,小厮们抬着死沉死沉。却没人知道是什么。 于珊娜对钱财一向看重的很,一边看着小厮抬,一边在旁边不停的指手画脚,生怕他们弄坏了什么东西。有个小厮听着觉得聒噪的很,不由的撇了撇嘴,往外走的时候低声的跟伙伴道,没见过太太往姨娘院里搬东西还搬的这么嚣张的,知道的知道二夫人这是被贬了做姨太太。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得了老爷的赏呢。 其实这小厮说话的声音非常的小,于珊娜正忙着指手画脚的使唤人,根本就没听见他说的是什么,但是她也有些疑心生暗鬼,自觉自己糟了这难,肯定一个府里的人都在看她的笑话,因此见着有小厮窃窃私语便一阵恼火,两步冲过去将人一推:“你说什么呢,不好好干活。小心我撕了你的嘴。” 小厮也是个倔脾气,以为自己说的话便听见了,反正已经得罪了于珊娜,也不怕撕破脸,抬了抬脖子道:“我又没说错,八姨太,您做惯了夫人,没在小院子里住过。可能也不太知道,院子里的姨太太对咱们可客气。您要还是这样的脾气,那可不行。” 薛朗已经有七个姨太太了。于珊娜没有从中间插一腿的说法,只能按顺序往后排,因此小厮这一声八姨太叫的还真不错。 但于珊娜哪里能忍受这个,就算小厮是实话实说。在她看看来,也是一场天大的侮辱,当下便抓了个什么东西在手,要将这小厮打死。 于珊娜一时气头上也没想太多,当然她也未必真的能将人打死,但是做夫人时高高在上。是众人捧的,如今一落千丈,不说众人踩,那也自然会有人落井下石。自然的,不但被人拉开了,而且这事情迅速传遍了薛家。将她的恶名又提升了一个档次。 薛明盛今日接了急报去了和善堂,回来的时候便听说了母亲大闹一场的事情,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脸色黑的都已经赶得上锅底了。 听完小厮的转述,薛明盛烦躁的在屋里转了一圈,其实不想理这事情,但是想想自己母亲那是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的人,还是忍着气出了院子。 如今薛府里唯一可以劝母亲的人,也只有自己了,也只有自己说话于珊娜相信他是为了他们的利益考虑,旁人无论说什么,都会被认为是幸灾乐祸,唯恐天下不乱。 姨太太的住所和太太果然完全不能比,薛明盛按着小厮的指引到了于珊娜搬去的场所时,自己都忍不住的皱了皱眉头。 其实薛朗已经很够意思了,因为知道于珊娜平日在府里傲慢惯了,看起来挺受人尊敬,但是不可能和哪个姨太太有真正的交情,因此并没有让她和谁合住,而是单独住了一个小院子。当然,薛朗还有个想法,他知道于珊娜若是和别的姨太太合住,那不用三天一定能打起来,他实在是不想再为这个烦心。 虽然是独门独院,和于珊娜住惯了的院子却是完全不同的,整体面积只有原先的四分之一大,院子不敞亮就别提了,屋子也少,屋子里的摆设一应,都要降下不少档次。 从二夫人成为八姨太,一应的待遇都有减少,从每日的饭菜到每月的银子,到丫鬟小厮的人数,看着冷冷清清的小院子,薛明盛有种很心酸的感觉,随即,涌上对薛明扬的恨。 他一辈子被薛朗责骂的次数都没有这几日加起来多,若不是薛明扬,他永远是薛朗心中最好的儿子。若不是薛明扬,养尊处优这么多年的母亲,又怎么会人到中年,要受这份罪和屈辱。 薛明盛在门口站了站,大步的走进去,连在院子里碰到丫头向他行礼也当做没看见一般。 于珊娜已经闹了一场,这会儿正在房间里生气。说起来可悲,以前她心里不痛快,可以找薛朗埋怨撒娇,可以将姨太太们喊来敲打敲打立立规矩,可如今,除了一个人生气,再也没有其他的可以做了。人走茶凉,大宅门里就是这么现实,管你以后还有没有可能再上位,现在下来就是下来,可没人会去念什么旧情。 薛明盛刚一堆房门,就看见迎面砸来一个茶壶,还有于珊娜的一句滚出去。 薛明盛忙一偏脑袋,茶壶砸在地上,咕噜咕噜的滚了几圈,他咳了下:“娘,是我。” 看见是自己的儿子,于珊娜的心情才总算是好一点。不过立刻心中委屈就涌了上来,上前拉住薛明盛道:“明盛,你这大半天去哪里了?你看见没有,你爹为了夏美雪那个死人,把娘赶到了这破院子里,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薛明盛拉着于珊娜在椅子上坐下,安慰道:“娘,您别担心,这里住不了多长时间,我一定会让你再搬回去的。您先消消气,别和下人一般见识。” “不消气又如何。”于珊娜抱怨道:“原以为夏美雪死了,老爷就能更看重咱们母子了,这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谁知道活着的时候不上心,如今人没了又摆个痴情的架势,也不知道摆给谁看,随便找找不就行了,还认真起来了。明盛,那人做事可稳妥,可不会真的被找到吧。” 要是夏美雪找不了,他们这几天的折腾可算是还值得。要是闹了一场,从二夫人变成八姨太,夏美雪又被找了回来,而且经过这一场生离死别后,薛朗和她又重新情深意重起来,那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放心吧,黄浩做事很稳妥。”薛明盛并不太担心这个,因此好好的安慰了于珊娜一番,但是却显然有些心不在焉,似乎还在想别的事情,叫于珊娜在自己伤心完了之后,不由的问起他来。 现在自己不得势,薛明盛的作用就格外的重,若是再出了什么事情,他们母子就真的无出头之日了。 要知道,薛朗不止一个老婆,也不止一个儿子。虽然如今只有这个儿子最得用,但是别的也未必培养不出来。Lxh211 ☆、第138章 山路相逢 想想觉得未来的日子越加的叫人担忧,于珊娜握了儿子的手,语重心长的道:“明盛,我真没想到你爹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如今看,娘全部的希望,也只有你了。你一定要好好干事,叫你爹对你更加倚重。要不然,别看薛家家大业大,以后未必能有咱们娘俩的容身之地。” 于珊娜看的还是很实在的,当然她指的容身之地,并不是日子过不下去。就算薛朗真的休了她,在金钱上也不会吝啬,但没有进只有出,优渥的生活又能过多久,于珊娜可没法子忍受小户人家的拘束和拥挤。 以往薛明盛听于珊娜说话,都是凡事有娘,如今是第一次被委以重任,顿时心里有种沉甸甸的感觉。而更加叫他觉得沉甸甸的喘不过气来。 于珊娜刚才只顾着自己生气了,这会儿说了些话,渐渐平静下来,看着薛明盛的脸色有些不对劲,不由的担心道:“怎么了,是铺子里出什么事了吗,明盛,你怎么这副表情?“ 薛明盛有些头痛的揉了揉脑门道:“恩,是出了点事,娘你知道我前阵子送了个丫头给薛明扬吗?“ “念瑶?“于珊娜皱了皱眉:”我知道她,怎么了,一看就是个狐媚子。可惜薛明扬是个中看不中用的,你给他送女人跟送个摆设也没什么区别。“ “我当时也是生气,只是想给他添点堵罢了。“薛明盛道:”只是没想到这念瑶不愧是人伢子那最贵的丫头,确实是有几分本事,竟然在薛明扬身边站住了脚。前几日趁着薛明扬和楚灵风闹矛盾,更是瞅着机会的去讨好,虽然没真发生点什么。但是据说日日送点心送汤水,薛明扬并不反对。“ “那又怎么样?“于珊娜不太在意:”别说还没发生点什么,就算是真能发生点什么,能把楚灵风寄走,也未必有作用,你可别小瞧薛明扬的脾气,不是媳妇能指使的动的。“ 于珊娜说着。不屑的撇了撇嘴。意有所指。 薛明盛也是成了家的,不但有正房,还有几个小妾。小妾倒是没有太会挑事的,但那正房很有心眼,跟于珊娜有些不对付,又特别护着自己娘家。每每总在薛明盛枕边说些什么,今天给自己娘家安排个人。明天安排个好差事,后天送份礼,虽然说也未必是多少钱的事情,但是于珊娜总觉得自己儿子受人摆布。心里不太痛快。 薛明盛无心在这个时候根于珊娜谈自己的事,当做没听见一般的道:“指使是指使不动的,何况薛明扬知道念瑶是我送的。就算是真动心也不会接纳她。但是念瑶在他身边待了阵子,得了个空进了他的书房。找到一封信,说薛明扬使了个毒计,他知道和善堂每月要从西宁收购大量药材,于是买通了人,要在药材里下毒。” “下毒?”于珊娜惊了下:“这还得了,还不赶紧告诉老爷。” “告诉爹又能有什么用。”薛明盛也是想着就烦躁的很:“只是念瑶的一面之词,我们一点证据都没有,怎么叫爹相信,又是在这当口上,娘也见了,爹一门心思都在找夏美雪,这会儿什么生意也顾不上,我若是用这事情去找他,只怕他觉得我一点突发事情也处理不好。反而弄巧成拙。” 说起来薛明盛也已经跟着薛朗后面历练了几年了,也见过不少突发情况,在有点蛛丝马迹就立刻去向薛朗报信,和将事情完美解决,拿着确凿证据再去向薛朗汇报,显而易见的,后者更可以让薛朗看见他的能力,在这种风雨飘摇的时候,更能显得自己的本事。 但这事情非同小可,若是没处理好,真的闹出了人命,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一个和善堂薛明盛并不放在眼里,但这会直接影响他在薛朗心中的地位。 听薛明盛分析了其中的厉害关系,于珊娜也急的很,在房间里转了两圈,母子俩也没想出一个万全之策。 “我也算看着薛明扬长大的,竟然没看出他是这么个狠毒的东西。”于珊娜狠狠的道:“我还是心软,以为他们母子无依无靠又不得你父亲宠爱,就算是留在府里也兴不起风浪,却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有一天阴沟里翻船。” 好在此时离收购的时间还有七八天,薛明盛也还有几日考虑应对之策,母子两人商议了又商议,也没商议出结果,只得先放下。 而薛朗在将于珊娜处置了一顿之后,便又回到了镜山,可这一次,却遇到了一个没有想到的人。 说是狭路相逢也不为过,薛朗带着几个小厮往山里去,正遇上个老人慢悠悠的往外走,山路并不宽敞,只能容一人一马通过,两人相遇,就必有一个需要先侧到一旁。 薛朗是生意人,一辈子讲究的是以和为贵,和气生财,虽然高傲了点,但并不是个跋扈的人,特别是在外面很讲究形象,助老扶幼这种事情做的是再习惯不过了,因此遇到这种情况,基本都会避再一旁让行人先过的。 但今天是例外,今天薛朗的心情实在不好,而且还敢时间,因此便没有打算让路,而是远远地便一鞭子抽在马背上。 跟着薛朗的小厮都是七窍玲珑的,见此情形便大声喊了两句:“让开让开,前面的人让一让……” 还有不近的距离,那人只要侧面退一步就行,就算是老人走的不快,也很容易退开,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但意外就是,那老人在听见有人喊的时候,抬起头看了一眼,然后好像没听见要他让开的话一般,依旧在路中间走着,不紧不慢,完全不担心自己被撞。 薛朗又往前冲了几步,发现对方完全没有避让的打算,这才忙着急刹。虽然心里烦躁又着急。但他也不至于会故意撞人,临川的法治说不上森严,但草菅人命的事情却是极少发生。 山路有些打滑,马匹险险的距离老人两步路的地方停下,薛朗差点被摔下马来,本来就烦,这会儿抹了抹额上的汗。火气蹭的一下子就上来了。 他身后的小厮就更别提了。都说狗仗人势,通常情况下,手下都比主子要凶狠积极。要不然不能让主子看出自己的忠心,那可是件容易丢饭碗的事情。 薛朗停了马,他身后的几个小厮也都纷纷停了下来,二话不说的下了马冲过去。 打人是不至于的。小厮们打算做的,只是将对方给骂上一顿。然后让他向自家主子道个歉让开路,也就罢了。 可是没想到的是,最快的一个小厮冲到了老人面前,刚一张嘴:“喂。你这个老头怎么回事,耳朵聋了是不是……” 声音戛然而止,那小厮像是突然哑了一般。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来,一脸的惶恐。摸了摸自己的喉咙,那上面赫然插了一根明晃晃的金针。 “我还没聋,但是你好像要先哑了。”老者开了口,听声音倒是并不年老,只是因为带了顶帽子,又须发全白,所以看上去年纪大了些。 小厮摸到了自己喉咙上有什么东西,但是轻轻一碰却痛出了一声冷汗,当下也不敢拔,又说不出话,这可慌了,两步跑到薛朗面前,手忙脚乱的比划着。 这几个小厮都是跟着薛朗走南闯北的,自然见过不少场面,也见过不少厉害的人,因此还算是有见识,这乍一碰见,就知道这老者不是个善茬,当下将人团团围住,不放走,但是也不敢多说什么。 薛朗也知道自己遇见了高人,像是这样的高山大川中,总是难免有些你想不到的厉害角色,他们厌倦了尔虞我诈的闹市,带着自己难以言说的过往,隐居在人迹罕至的地方。 薛朗虽然高傲但是心里明亮着,他知道自己是莽撞了,这样的高人是一个也不能得罪的,当下便整了整衣服,想着去跟人道个歉,在这样的山路上让个老人家让路,接着小厮又出言不逊,说起来也确实是他们不对在先,怪不得人生气。 只是薛朗往前走了几步走到老者面前,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却在老者抬起头的一瞬间,整个人都愣住了。 虽然二十年未见,但他却永远都不可能忘记林悠。 他这一辈子遇见过最有本事的大夫,或许也是性子最倔强的大夫。遇见的时候,他才四十不到,虽然不再年轻,但却沉淀着年轻人难有的气质和风度。虽然不是什么达官豪门,却自有种万事自在的笃定。 短短一个月的相处,薛朗带走了林悠唯一的女儿林美雪,而且父女反目,林美雪和林悠断绝了父子关系,在母亲的坟前,当着林悠的面,将自己的名字改成了夏美雪,从了母姓。 薛朗知道这事情对一个跟女儿相依为命数十载的父亲来说代表着什么,也知道自己让夏美雪做的事情确实有违林家组训,但是为了自己和薛家一脉,他虽然口中说的大度,却明里暗里的怂恿年轻单纯不谐世事的女孩子,直到最后跟着自己离开父亲。 但这不是爱情,他甚至没有在林悠面前保证过自己会过夏美雪好一辈子。最初一定是有爱情的,可薛朗知道这爱不可能一生一世,爱过后,也有愧疚的时候,只是这愧疚,也早就随着时间湮灭,直到如今又遇到了林悠,那些被埋藏了许久的往事,才又重上心头。 “林伯父……”薛朗半响喃喃的道:“怎么是您啊。” 也许是因为歉疚,也许是这个男人当年给他的印象实在是太过强硬,所以薛朗面对林悠的时候,竟然心中无端的生起些怯意来。 林悠并没有跟薛朗好好聊聊的兴趣和打算,而是皱了皱眉头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小厮们年纪都还不大,自然不会知道这一段历史,也没人认识林悠。一听自家主子这么低声下气的说话而对方又爱理不理,当即知道事情不妙,不但是相识,而且,薛朗对他还颇为估计,当下便都恭恭敬敬的闪在了一旁。 “美雪失踪了。“薛朗脑中一转,半点也不隐瞒的道:”就在这一带,我带人已经在这里找了好几日了,不知道您住在哪里,所以也没给您通知。“ “失踪了?“林悠淡淡的重复了一下,听不出来语气有什么不一样,然后又哦了一声,便打算错身而过,好像薛朗说出来的这个人名字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一样。 “伯父。“薛朗跟上一步:”美雪是在山中游玩的时候失踪的,在现场遇到了狼的踪迹,您在这里生活多年,想必熟悉……“ 不单单是对地形的熟悉,而且据说林悠除了医术,占卜算卦也也有一手,就算是再恨自己,自己的女儿出事了,总要担心的吧,总会出些力的吧。 “熟悉不熟悉,跟我有什么关系?“林悠侧过脸看了他一眼,那张脸虽然经过了二十年而增添了许多风霜,但那双眼睛却依旧明亮而犀利:”我若要找她,这二十年随时可以。既然二十年前没有,现在也不会。倒是你,让我算算,二十年……呵呵,药尚未制成,你慢慢找吧,就算是耗尽家财把镜山翻个底朝天,可也不能放弃。要知道,找一个比我女儿有本事又比她傻的人,可没那么容易。“ 不得不说,楚灵风和容若的行事风度有很大一部分来自林悠的耳濡目染,这是个就算是自己心里痛的要死,也要死撑着先把你气死的性格,即使吃亏,也绝不能只有自己吃亏。虽然有时候也叫做死要面子活受罪,但大部分时候,受罪的都是对方。 薛朗被林悠一席话气的要死,他真的想不出为什么林悠能在听到女儿出事后这么淡定,可事实就是,谁不在乎谁就赢了。林悠无所谓,薛朗还真就一点办法也没有。 林悠正迈腿要走,远处山路上传来一阵马车车轮滚动的声音,又有人上山来了。L ☆、第139章 关心则痛 139 镜山这个季节虽然是观光游览的旺季,但是游玩的人并不会走这条山路,所以并不怎么会有人出现,一时间,几人都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一辆马车出现在视线里,看见这边有人边慢下了速度,然后缓缓的停了下来。 薛朗的几匹马都在路中间,加上五六个人,除非都让到一边去,否则马车是怎么也不可能通过的。 薛朗以为人家是等着让路,他也不想和林悠之间的纠葛被人看见,于是便让小厮将马匹牵开,谁想到牵开后,那马车不但没有穿过去,反而无比艰难的掉了个头,看样子,是不打算往里走了。 掉完头后,马车车门开了从里面跳下个一脸笑容的年轻男子来。 薛朗还没来得及觉得奇怪,只见那白衣公子几步走到林悠面前,道:“师父,您怎么不等我就先走了。“ 师父?“薛朗有些茫然,他知道林家的医术向来是不外传的,怎么会有人喊他师父? 林悠却是点了点头,看见年轻男子的时候,面上的神色缓和了许多,道:“我又不是走不动,走两步有什么关系。” 年轻男子嘿嘿一笑,一脸的讨好去扶他:“我这不是担心怕您累着么,来,快上来,给您茶叶都沏好了,配了您最喜欢的点心。” 林悠恩了一声,显然是比较享受徒弟的孝顺的,抬腿便往马车走,根本理也不想理薛朗。虽然刚才薛朗说的话在他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但是无论有多少担心多少辛酸,他都不会在他面前表示出一分。 薛朗愣了愣后。往前追了一步道:“林伯父……” 夏美雪只是个心思单纯的小姑娘,便是当年的薛朗,也可以轻易玩弄于股掌之上。但林悠却深不可测,直到现在,他也看不透这个男人。不知道他想什么,也不知道如何才能为自己所用。 只是不待薛朗再说什么,年轻人已经伸手拦在了他身前。 “薛老爷。”容若淡淡的道:“家师既然不想和你说话。你就请回吧。” 一声薛老爷让薛朗一愣。这年轻人他不认识,但是人家认识他,但是明显。绝不可能是林悠说的。林悠这个人,只怕是这些年连他的名字都不愿意去想,更别说跟自己的徒弟说了。 “你认识我?”薛朗对林悠不敢放肆,但是对别人的脾气可就没那么好了:“你既然认识我。就该知道我的身份,我有事情要对林老爷子说。你快让开。” 容若轻声一笑:“每年哭着求着带着金山银山来找我师父想要求他指点上一句半句的人多的从山脚排到山顶,他老人家若是个个都搭理,岂不是忙的饭都没时间吃。” 林悠养出来的女儿虽然柔柔弱弱,但是教出来的徒弟却个个锋利的很。人前人后是不吃一点亏的,薛朗被容若一句话堵的想要吐血,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容若并不知道那一段前程往事。但是却知道林悠非常讨厌眼前这个薛朗,因着楚灵风的缘故。他本身对薛家也没有什么好感,因此更是半点也不客气。明明可以不用说的,却非要说出来给他添一添堵。 容若抱了抱拳:“不打扰薛老爷赶路,容某告辞。“ “容某?“薛朗心里一跳:”你是什么人?“ 看容若这气势,看马车的样子,可不是一般的人家。而薛朗生在临川长在临川,只要是这里稍微有头有脸的人他是都认识的,自然知道并没有姓容的人家,而且,容若的口音也并不是临川的口音。 而薛朗唯一知道姓容的人家,就是阳州的容家了,本来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可自从薛明扬被自己指使去开了和善堂后,容家似乎是被激怒了一般,手脚麻利的进了临川,还一副不赚钱只抢生意的态度。 看薛朗的眼神,容若一笑:“在下就是正多坊的掌柜,前阵子正多坊开业,薛老爷派了二少爷前来贺喜,奈何我最近事务缠身,实在是抽不出时间来,若不然,也应该上府道谢才对。” 那次,是薛明盛出的面,因此薛朗虽然知道容若这个人,但却一次也没见过。虽然心里十分讨厌他这种不屑一顾的态度,但却也不得不承认,不愧是翩翩佳公子,比起有些虚浮的薛明盛,要胜上一筹。 薛朗知道容家家室了得,但是却怎么也没想到,容家的少爷竟然会拜林悠为师,饶是他脑子好使,也猜不出其中有什么原因。而一个恍惚间,容若已经拱了拱手上了马车,吩咐车夫走了。 马车上,原本还是一脸淡然的林悠此时却一脸阴沉,面前确实摆着他最合口的点心和茶,还有两盘新鲜的果子,但是却一口都没动。 他当年和女儿断绝关系也罢,二十年未联系也罢,在薛朗的面前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也罢,都不能掩饰女儿就是女儿这个事实,说的再是狠,想起来的时候,心都是软的,是痛的。 容若看着师父这样的表情,有些担心道:“师父,发生什么事了?刚才薛朗他……” 林悠摇了摇头,道:“送我回去。” “回去?”容若一愣:“回山上吗?” 林悠点了点头:“出了点事,我现在不能跟你走。你去跟灵风说,等事情解决了,我去阳州找她。” 容若正好要回阳州,楚灵风便让人捎了信,让他最好能请林悠一起走一趟。有十万火急的事情,一定要请师父帮忙。 容若只以为是薛明扬的病越加的严重,到了不想办法不行的地步了,因此二话不说便答应了。林悠虽然不乐意出门,但是救自己的女婿,这自然义不容辞,因此便说好了时间来接,只是没想到,在半路遇上了薛朗。 “因为薛朗?”容若心中一动:“师父,刚才薛朗要跟您说什么?灵风那边怕是确实不能拖了,这边您要是有什么事情不妨告诉我,我来做,师父,您还不相信我吗?”L ☆、第140章 没流外人田 如果让林悠自己来说,这辈子最失败的,是有一个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女儿。而最成功的,就是收了容若和楚灵风两个徒弟。 因此林悠对容若,那是一百个放心和相信的,之所以秘密一直是秘密无人知道,是因为他自己对这段往事非常回避,根本不想提起。而且他也不是到处跟人诉苦的性子,跟两个徒弟说自己女儿,有什么可说的。 但是现在有了事情,他自然也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当下道:“你知道薛朗这几日在山上找人?” “我知道。”容若点点头:“找他夫人,据说是跟薛家女眷一起来游山的时候遇到了狼,现在还生死未卜。” 林悠的脸色更难看了:“他这夫人,是不是叫夏美雪?” “……”容若沉默了下:“师父你怎么会以为我知道薛府的夫人叫什么名字?” 容若有些淡淡的郁闷,他一个大男人,就算是有机会跟薛府的女眷接触,也就是薛夫人薛小姐之类的称呼,又不是要提亲,怎么可能打听女眷的名字呢。 林悠看了他一眼:“你就说是不是吧。” “是。”容若无奈道:“但我知道这个是有原因的,不是闲来无事随意打听的,就算是打听,我也打听他家小姐的名字,打听夫人的做什么。” 林悠哼了一声:“是吗,那你倒是说说,打听这个做什么?” 容若嘿嘿笑道:“师父你有所不知,师妹的如意郎君,就是这位薛家正室夫人,夏美雪的亲生儿子薛明扬。” 林悠这下是真的整个人都呆住了,他曾经给楚灵风算过一卦,算出自己的小徒弟这次婚姻会遇到自己的如意郎君,是段琴瑟和谐的好姻缘,所以十分满意放心的让她去嫁了。但是他却真的没有关注过,到底嫁的是什么人家。 而楚灵风嫁进薛家后,陆陆续续出了那么多事情。他们也一直没有时间联系,更没有机会向他介绍薛明扬其人。 “师父……”容若觉得林悠的表情有些奇怪,但还是解释道:“师父您放心,薛明扬虽然是薛朗的儿子。但是我和他有过接触,是个不错的人,对师妹也是很敬重又有情谊。唯一就是身体有些差,据说是在娘胎中被下了毒,因此师妹才急着找您。” 容若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林悠更是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是万万也没有料到,楚灵风的好姻缘,竟然是自己的外孙。而自己的外孙现在性命堪忧,正等着他去救。 对于楚灵风和容若这两个嫡传嫡子,林悠是没有一点保留的,虽然因为年纪的原因经验和老大夫不能相比,但是他心里有数,即使是在大安全国。也是数的上名号的,可连他们俩都束手无策,可见这毒有多厉害。 但是夏美雪又怎么办,一边是失踪的女儿,一边是毒发的外孙,林悠头一回觉得分身乏术。 “师父。”容若看着林悠为难,猜道:“师父,您刚才遇见薛朗后说要回去,该不是……要帮他找人吧?您要帮他找薛夫人?为什么?” 这个时候了,林悠也不想瞒着容若。长长的叹了口气:“我并不是找薛夫人,我是找我女儿……夏美雪,二十年前,她姓林。” 这次轮到容若呆住了。他知道林悠有过一段埋藏着故事的往事,但是却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会是夏美雪的父亲。 看着容若难以掩饰目瞪口呆的样子,林悠又再叹了口气;“虽然这个女儿是不孝顺,但如今出了事,我也不能不管。要不然,怎么对得起她死去的娘亲。” 一下子信息量太大,容若半响才将这些消息都给消化了,然后这才道:“师父,要是真的这样,那您就更要跟我走了。” 林悠听出容若话中有意,皱眉道:“这话怎么说?” 容若神秘的笑了下:“师父您外孙是个什么人您没接触过,您那宝贝徒弟是个什么人,难道还能不知道吗?要是薛夫人真是在山上糟了难,他们夫妻俩能安安稳稳的在阳州待着?” 容若这话说的实在是太到位,林悠一听:“你的意思是,美雪没有失踪?” “何止是没有失踪。”容若对林悠从来是没有半点隐瞒的,何况他还是夏美雪的父亲,就更不需要隐瞒了,当下将他知道的事情 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并且再三强调了现在她非常安全,和楚灵风相处和谐,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只有薛朗一个人被蒙在鼓里,傻兮兮的在镜山找人。 林悠听容若说完,长长地吁了口气,虽然脸色随即又恢复了一脸冷漠,但是显然的,心情已经放松下来了。 林悠舒服的往后靠了靠,刚伸出手,容若就将茶杯放在了他手上,他满意的抿了一口,又捻了块点心在口中,道:“前阵子我还在想,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能配上我那古灵精怪的乖徒儿,原来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不错,不错。” 虽然夏美雪这个女儿实在是叫他心烦,但是听容若的语气,对薛明扬的评价不错。最喜欢的女徒弟嫁给了自己的外孙子,最得意的徒弟又这么孝顺,也算多少弥补了他心中长久的遗憾。虽然容若说薛明扬从娘胎中带了剧毒,但女儿始终没有来找他,可见这毒虽然难,却并非真正的束手无策。 林悠想想还在山中苦苦寻找的薛朗,再想想楚灵风出这点子时的一脸坏笑,顿时觉得刚才还非常糟糕的心情好了不止一点。 薛朗当年一心一意要娶自己女儿的原因,他虽然不敢肯定,却也猜到一二,可如今二十年努力,竹篮打水一场空,叫他如何不幸灾乐祸。 车轮滚滚的直奔阳州而去,容若见师父心情好了,便跟他细细的说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只是可怜还在阳州的楚灵风和薛明扬还不知道他们最担心的问题已经轻轻松松被容若解决,还在焦头烂额的想着怎么让爷孙相认,母女相认。L ☆、第141章 相认 林悠到阳州的时候,薛明盛也正打算偷偷溜出薛府,去一趟西宁。和善堂十几家店,每个月销售的药材量是相当大的,有些可以存放的品种还可以屯上一些,但是有些药材却要求越新鲜越好,所以都是每个月每个月的收购。 而眼下马上就到了收购药材的时候,若是这次不收购,那有一些店再过半个月必然要面临断货的困境。可如果收购,想在短短的几天内查出到底谁被薛明扬收买了,也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薛明盛在屋子里一筹莫展,手下也在一旁着急的很,见他沉默,道:“二少,您得赶紧做决定了,西宁那边估计已经要开始收购了,若是真被混了毒在里面,那么多数量也没法一一检查。而这当口上,咱们可出不起事啊。” “我当然知道出不起事,可谁想到薛明扬竟然会用这么歹毒的法子。”薛明盛也是烦的不行:“我就算是现在去西宁也不是一日两日能到的,何况到了除了停止收购也没有别的办法。而停止收购的话,不用半个月和善堂一定会药材紧缺。” “紧缺也比出事好。”手下想了想:“二少,这事情来的太急,依我看,如今也只能如此。这个月先暂缓收购,您这就亲自去一趟,也别说是怀疑有人下毒,只找个什么其他的借口,将这事情往后拖上十天半个月,仔细查查到底是谁被收买了。咱们有十几个长供的药材商,千万不能处理不当,要不然的话,寒了他们的心。” 薛明盛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点点头:“我明白,如今也只能这样了,说起来爹现在一心一意都扑在镜山找人,正是我表现的时候。如果我能妥善将这次事件处理了,又能找出薛明扬买通药材商下毒的证据,那一定可以叫爹另眼相看。” 虽然薛明盛有时候纨绔了些。但是却也明白,困难就是机遇,处理的好,就是自己露脸的好机会。只是现在实在不是离开的耗时间。府里如今这么乱,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他娘显然是指望不上了,要是自己远在西宁,还真是叫人不放心。 想想这一切事情都是因为薛明扬。薛明盛不由的咬了咬牙:“以前看着薛明扬温温吞吞的,风一吹都要倒,倒是想不到,竟然在扮猪吃老虎,娶了媳妇儿眨眼就变的不一样了,亲娘失踪了不急着找,反而来找我的不自在。” 手下知道薛明盛这是心里不痛快,半句也不敢说,这事情虽然没凭没据的,但是稍微有点脑子的都会觉得跟薛明盛脱不了干系 。薛明扬找他不痛快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事不宜迟,薛明盛大略的收拾了下后,便准备出行,西宁离临川还有些远,薛明盛骑马带上几个手下,最快要要三日方能到,这时间离收购开始的时间就已经很近了,因此半点也不能耽搁。 而此时,林悠已经和容若到了阳州,却先不去找薛明扬楚灵风。而是住到了容府。 容府和薛家那可不一样,听容若介绍说是自己的师父来了,阖府那叫一个恭敬,简直是把他当老太爷一样的供着。容若的父亲是当年送他去学医时见过一回的,这次见了,更是激动的不行。 容若当年体弱,自家就是名医不说,更是看了多少名医,吃了多少好药。结果十一二岁只剩下半条命,活过今天活不过明天,而且性格极为恶劣,仗着自己家里有钱有势,说句为非作歹也不为过,叫容家夫妻夜夜在房里对望着叹气。 这孩子要是救不回来了,容家到他们手里就怕是要绝了后,日后九泉之下,有什么脸面去见列祖列宗。可若是救回来,按着这个性格发展下去,只怕迟早不但要把自己配上,连一家子都要赔上。 后来机缘巧合,有人介绍了林悠,容若费了极大的劲儿才将他送了过去,并且留了下来,学医五年,短短的六年,十八岁的容若长成了个玉树临风的青年,不但身体强健而且品性端正,虽然经常还是一脸坏笑,但行事与从前却是判若两人,只叫容老爷子每每告慰先人,都不忘感谢林悠的功劳,简直是脱胎换骨,救了容家一家。 林悠十分受用的在容家休息了一天,第二日一早,这才叫容若去找楚灵风过来,老爷子觉得自己在薛明扬面前还是可以摆一摆长辈威风的。 楚灵风这两日正和薛明扬商议着怎么才能让林悠心情愉快的接纳这个从天而降的外孙,不料容若突然上了门,说师父来了。 林悠已经很多年没有离开镜山了,因此听到了这个消息,只叫楚灵风张口结舌的傻了一会儿,然后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容若一番:“师兄,你说真的,师父那么轻易就来了?” 容若奇道:“不是你叫我将师父接来的吗?” “是我让你将师父接来不错,但我没想到你真的能接来啊。”楚灵风老实道:“我以为师父肯定没那么容易请得动,一定是要我们亲自跑一趟的。我连行李都准备好了……” 容若在她头上敲了一下,转身往外走:“下次记得了,凡事要相信师兄,你做不到的事情师兄就做不到了吗,哼,本来有个秘密想告诉你的,算了,你自己去受惊吓吧。” 楚灵风嘿嘿笑两声然后赶紧跟上,秘密什么的,实在是太叫人好奇了。 奈何容若这次口风十分的紧,任由楚灵风威逼利诱也没吐出半个字,薛明扬看着他们师兄妹斗嘴,心里有种说不清的感觉。他有十个手指才能数清的兄弟姐妹,可是却从来没有和谁这么放肆的开过玩笑说过话,真是想想都觉得心酸。 不多时便到了容府,楚灵风跟着容若欢欢喜喜的往屋子里走,她从小母亲早亡,父亲虽然没有刻意的为难过她,但是视她比空气也好不到哪里去,真正来自长辈的温暖,只剩下这意外相识的师父。 远远看着林悠的身影,楚灵风边扑了过去:“师父。” 林悠正逗着挂在房梁上的小鸟,听着脚步声抬起头。便看见一个身影扑了过来,笑呵呵一看:“怎么成了亲还是这么冒冒失失的,一点儿端庄的样子也没有。” 然后楚灵风瞬间就端庄了,飞快的坐在了一边。腰杆笔直,两手放在膝上,微微一副笑容:“好久不见,师父您老人家可还安好。” “噗……”林悠忍不住就破了功,这徒弟虽然总被人说多么多么的有本事性子冷。但其实那都是对外,对自己人的时候,根本没一点样子。 薛明扬和容若跟在后面一步,薛明扬一进来就看见楚灵风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只觉得新婚之夜自家娘子也没这么坐姿端正,不由有些紧张的低声道:“师父是不是很严肃的一个人,灵风怎么在他面前这么拘束?” 容若嘴角抽了抽,更低的吐出两个字:“装的。” 说话间,林悠已经大步向薛明扬走了过来,虽然是近六十的年纪。胡子头发也都染了白霜,但若是除去这些,当真是没用半点老态,走路步伐轻盈两袖生风,只看身影说是三十也未尝不可。 薛明扬觉得自己有点紧张,虽然他以为林悠什么都不知道,可他却是什么都知道了,第一次见自己的外祖父,实在是有些心跳加速,虽然明知道不可能。却还是生怕他看出些什么,但却又恍惚间希望他能看出些什么。 两种矛盾的心里让薛明扬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除了僵硬的站着任由林悠打量之外,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跟着楚灵风喊师父吗,那以后知道真相的时候,林悠会不会生气。但是一上来就喊外祖父,这也太叫人惊悚了。 楚灵风一见冷场,连忙站起身过去,拖着薛明扬道:“师父。您看这小伙子精神吧,这就是你女婿啦,叫薛明扬,是薛家的大少爷,不过没什么大少爷脾气,您怎么揉捏他都行,那叫一个听话,叫往东不往西,叫抓狗不撵鸡……” 原先还有点僵硬的气氛叫楚灵风这一胡搅蛮缠消失殆尽,林悠本来是绷着脸的,听着也忍不住的笑了,想说楚灵风点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半响摇了摇头无奈道:“你啊……” 林悠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转身一步步的走回去在椅子上坐下,朝薛明扬招了招手:“你过来。你们……” 林悠点了点楚灵风和容若:“你们俩先出去,我有话要跟他说。” 楚灵风不太明白,眨了眨眼睛刚想说什么,便被容若一把拽住了胳膊拉了出去:“走走,师妹我有事情要跟你说,别怕师父不会把你相公吃了的,别担心……” 然后容若还关上了门,完全不给楚灵风一点往回扑的机会。 楚灵风直觉容若有什么事情瞒着她,扑门无望后,便转过身目光炯炯的望着他,容若咳嗽一声,道:“这是个比较复杂的故事,我也可以说给你听。” 一刻钟后,楚灵风目瞪口呆的喝光了面前的水,然后一脸匪夷所思的样子叹道:“竟然是这样……” “真的是这样。”容若也叹道:“我当时听了,也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好像这天下之大其实就这几个人,转来转去就到了一起。好像没有缘分,但却就是那么巧。” “一点儿也不巧。”楚灵风一锤子敲开桌上的一颗核桃,阴测测的道:“你以为薛夫人是随便找了个人给自己做儿媳妇吗,我虽然不知道内情,但这一定是她计划好的。师父那样的人,你想想咱们,再想想他的女儿可能是个没有心思的人吗,就算是一时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还能昏二十年不成?别看她足不出户,该出手的时候半点也不犹豫,分明是为薛明扬,却哄着薛家父子对她言听计从。” 容若和楚灵风在小院子里窃窃私语良久,薛明扬这才和林悠从屋子里出来,林悠的神色很宽慰,但薛明扬的眼睛却有些红,想来这爷孙来都很是感慨。 不过话说开了,都是一家人,自然是欢喜大于惊异的,楚灵风是真心希望林悠也能喜欢薛明扬,如今虽然多了一层关系,但是只会更亲近,自然没有什么不乐意的。 四人正围在桌边说话,有景园的小厮来找,容府的下人便将人带了进来。 薛明扬一见来人是陈留,不由的有些奇怪:“你怎么找到这个地方来了?” 陈留是个很懂规矩的人,虽然和薛明扬两人独处的时候很是随便,但是在外人面前却是该如何就如何,他先是给薛明扬行了个礼,然后道:“少爷,少夫人。容公子……” 陈留看向林悠的时候,有些发愣,以前楚灵风没有多想也就没有注意,但是此时当他和薛明扬站在一起的时候,这才发现两人长的还真有那么五分想象。 看着陈留的迟疑,薛明扬一点儿也不隐瞒的道:“这是我外祖父。” 陈留跟薛明扬相识的日子不算短,但是从来没有听说他还有个外祖父。因此不由的有些惊诧了,听薛明扬介绍完了后,有些失态的道:“薛老爷子,不是……夏爷子……” “我外祖父姓林。”薛明扬有些好笑的道:“他就是灵风的师父,也是容公子的师父,日后对外祖父,一定要恭敬有礼。” “林老前辈。”陈留连忙的应了声,乖乖,这位老先生虽然很奇怪的不跟薛明扬的母亲一个姓,但是身份很可怕啊,不但是薛明扬的外祖父还是楚灵风和容若的师父,千万得罪不起,而且虽然不知道其中有什么缘故,但是外祖父又不是能随便认得,也不可能是假的啊。 陈留心里感慨了一下,这才道:“薛少,我们的人从临川带来消息,说薛明盛已经启程去了西宁,咱们要不要动手?”L ☆、第142章 别动手,要替天行道 动手?这个词可能是杀伤力太强,楚灵风几人一下子都盯着薛明扬。 大家都知道这同父异母的兄弟俩不对付,基本是你恨不得我死我恨不得你死的局面,但是薛明扬一直给人的印象都挺温和,因此当陈留说出动手两个字时,总觉得有点违和的感觉。 薛明扬一时没有答话,楚灵风斟酌了一下,含蓄的道:“虽然我也觉得薛明盛这人活着挺碍事的,不过自己出手总是不太好吧。” 虽然大户人家为了争家产,兄弟相残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但是薛明扬毕竟只是个生意人,又不是江洋大盗,不到万不得已,自然不应该沾上人命。这不在于对方的命到底值不值钱,而是自己一生的阴影,若是被人知道了,还会变成无法摆脱的把柄。 薛明扬似笑非笑:“你们想多了,我并不是想要他的命……当然我想要,但我怎么也不至于做出杀人的事情来。我只是在给他点教训罢了。” 陈留为了迎合薛明扬,连忙的跟着点头,一脸淳朴的笑容,以示他真的没做过杀人放火之类的事情,只是想跟薛明盛开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罢了。 林悠顺了顺胡子,正色道:“林家世代行医,悬壶济世,一直以来都是是救人助人为祖训。” 薛明扬只以为老人家都是比较啰嗦,一个医学世家的老人家,就更是正义而啰嗦的,于是给陈留使了个眼色,两人打算洗耳恭听,好好地接受一番教育。 不过林悠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喜欢说话,只是简单地说了几句之后,便总结道:“杀人我是绝对不同意的,即使要杀,也不能经自己的手。有句古话说的好,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有些事情。你就算做的再隐蔽,终究也会被人知道。” 见薛明扬一副受教的认真样子,林悠又笑了笑:“当然,如果一个人坏事真的做了太多。就算是没人收拾他,老天也会收拾他。当然如果老天偶尔忙不过来,我们帮一点忙也无伤大雅。” 说完,林悠转身进屋去了,留下薛明扬和陈留面面相觑。 刚才这话怎么越听越觉得不是滋味呢。这是让做还是不让做,陈留眨眨眼看向薛明扬:“少爷,老爷子这是什么意思?” 楚灵风笑眯眯:“师父的 意思是,杀人不可以,但是替天行道可以。自己杀人不可以,但是借刀杀人可以。总而言之,这不是什么好事,如果非要做不可的时候,就一定要找到万全的,可以公布于众。让大家都站在你这边的理由。” 这解释叫薛明扬和陈留都有些无言以对,楚灵风拍了拍相公的肩膀,笑道:“师父这辈子救的人加起来可以绕镜山好几圈,所以,有什么想做的就尽管去做吧,功过相抵,你下辈子一定还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的。” 一句话说的众人都笑了,薛明扬道:“本来我也没有想做什么,但是现在有了外祖父在,我突然想玩点大的。” “怎么个大的?”容若饶有兴致的道:“说来听听。看看我能做点什么。” 本来容若对薛家的讨厌,完全是因为楚灵风。但现在不同了,还有林悠。 林悠对容若说是再造之恩也不为过,所以他是绝对看不得林悠被人欺负的。林悠的女儿也不行。二十年前也不行,想着林悠对他们的掏心掏肺,唯一的女儿却被薛朗被薛家害成那样,他便觉得一阵火气往上直涌,虽然什么也没表现什么也没说,但心里早已经想了无数无伤大雅的办法。 “还是和以前一样。给我容家的名号。”薛明扬道:“本来我自己一个人,势单力薄,所以我没想过这么快和薛家正面抗争。但是现在有外祖父,一切都不一样了。旁的行业不说,只说在医药界的名声,即使是整个大安,又有谁不知道外祖父的大名。” 这话绝对不是自吹自擂,见过林悠的人可能不多,但是没听过这个名头人可不多,特别在某个特别领域,林悠绝对是可以一锤定音,一言九鼎的权威人士。 众人回到了屋里,容若叫丫头上了茶水点心,关上门好说话。 薛明扬道:“薛明盛这个时候去西宁,不用说是念瑶往回传了消息,说我买通了某个供货商,在他们收购的药材中下了毒。这事情很麻烦,他就算是不信也不敢当做玩笑,所以一定会先将收购日期延期,然后再想办法找出被我收买的人。” “其实是他杞人忧天了,在药材里下毒,这是要人命的事情,我们怎么可能做的出来。”陈留努力要在老爷子面前表示自己是个好人:“其实我们只是派出个几个人,在前段时间分别请那几个供货商人吃了几顿饭而已,是薛明盛做多了亏心事,所以被念瑶一说,也就信了。” “他不是信,只是不敢冒这个险。”薛明扬笑道:“我知道薛家和那些供货商是有长期协议的,因为在西宁收购的那些药材都需要新鲜,是不能存放的,所以协议中有一条说的明白,薛家必须在每月十日道十二日之间收购,钱货两讫,只要过了这个时间,购货商就可以将药材卖给别人,还可以向薛家索取一定的赔偿。” “那你想做什么?”楚灵风有些不明白:“把这些药材都买下来?虽然有协议,但你也说了那些购货商都是和薛家常年合作的,只因为这一次的意外,他们就会愿意卖给你?难道不怕得罪了薛家,失了长期的生意?” “怎么会失了长期的生意呢?”容若一笑:“没有薛家,还有容家,虽然正多坊现在只在阳州,但如果有师父的支持,开遍大江南北又有何难。” 容家不缺钱,林悠不缺名声,薛明扬对开医馆药铺没有兴趣,但是薛家别的生意,他是打定主意一个都不会少的。强强联合,正是痛打落水狗的好时候。L ☆、第143章 抢 144 薛明盛到西宁已经是两天后的事情了,薛家在西宁常年收购药材,自然是有宅子的,因为薛家的药铺医馆这几年都是薛明盛在管,所以西宁的宅子也是他一年来几回,基本上认定了他是主子。 宅子里的管家叫何顺,是个地地道道的西宁人,也做习惯了收药的事情,往常的这个时间是他每个月最忙的时间,但现在却一下子闲了起来,接到薛明盛暂缓收药的通知,然后通知了出去之后,便无所事事的在宅子里待着。 何顺也不太敢出门,因为西宁的供货商多,大家这些年都是靠薛家吃饭的,从来没有出过意外,很是平静而满足。而这突然不收了,只要拖上十天半个月的,万一气温突然升高或者下雨闷热,新鲜的药材就有变坏的可能,那这一季的收入和辛苦可就都泡汤了。 而偏偏这个季节的药材是最好最多的,也是大部分人家一年主要收入来源,所以这个险大家都冒不得,短短几日,宅子的门槛都快要被前来问消息的人踏破了何顺躲着还好,要是上街,不出一百步就能被拦下来。 见着风尘仆仆赶来的薛明盛,何顺总算是松了口气,连忙将人迎了进来,一边领着往里走,一边道:“二少爷您可算是来了在,这是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不让收药?” 被下毒这种事情,薛明盛自然不可能到处宣传,除了他的几个心腹手下,连何顺也是不能说的,因此只是含糊道:“是出了一些事情,你过来,我有些事情问你。” 何顺一头雾水的跟薛明盛进了书房:“二少爷有什么事?” “这几日情况如何?”薛明盛这两日赶路也是赶的辛苦,一口将杯中的冷茶喝的干净:“我的意思是,那些供货商的情况如何?” “大家都很着急啊。”何顺道:“今年的天气好,所以收成也好,大家手里的药材都不少。一听说薛家暂停收购。都急坏了,生怕天气热了,会坏在手里。” 西宁的气温比临川要高上很多,若是药材能及时运去临川。那存放就不是大问题,可路途遥远,薛家有车队,习惯了来来往往的运送。要让西宁的供货商零散着自己运过去,成本就高了。何况运过去人生地不熟,能存放卖不掉还是无用,还白搭上了一趟路费。 供货商着急,薛明盛是明白的,其实他也着急,不过苦于又无法向何顺说明白,只得道:“他们着急我明白,我的意思是,这些人你都认识了几十年都应该是很熟悉的,有没有觉得他们有什么异样?” “异样?”这下何顺更不明白了:“什么样的异样?” “就是……”薛明盛皱了皱眉头:“比如最近和什么外地的陌生人有来往。谁卖药材卖的太积极,又或者突然多了一大笔钱之类的。” 薛明盛无法将他被威胁的事情说出来,于是何顺便无论如何也不明白他的意思:“西宁这地方因为药材出的多,也并不是薛家一家收购,所以外地人很多,零散的商户啊或者游方郎中,还有那些家中有病人要寻些稀奇药材的,外地人很多,这二少爷应该是知道的,所以日日都有外地人。那些药材商,也不可能不见外人的。要说最急着卖货的,自然是货越多的越着急……有没有钱,倒是没听说谁有大笔外财。可这话说回来,银子又不会叫,就是得了,放在家里,咱们也不知道啊。” 何顺的分析很有道理,但是半点无用。薛明盛烦躁的捏了捏眉头,道:“我赶了两天的路,有些累了,先休息一下。你替我约一下这些供货商,不要一起,分开约,先从你觉得跟薛家关系最好,最可靠最老实的开始。” 何顺老老实实的应了声,虽然不明白原因,但却明白这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既然薛明盛不说,可见是自己不能知道。给人做事就得招子放亮,主子不说的,别问。 薛家稳定的供货商有十三户,薛明盛都是年年打交道比较熟悉的,于是花了两天的时间,早中晚三顿的将这些人都见了一遍,却没有任何线索。只觉得他们一个比一个着急,却一个比一个老实,没半点破绽,实在是无法分辨。 就在薛明盛焦头烂额的时候,一个消息在西宁渐渐传开,说和善堂因为惹了阳州的正多坊,所以生意一落千丈。而薛家家中又出了事故,所以想要收缩和善堂的生意,这次的药材收购说是暂缓,但到底要不要还不好说呢。 这一下,众人可就慌了,不要你早说不要啊,大家还能另想法子,这一直模拟两可的拖着,等到了临界的时候再说不要,这可害死人了啊。 两辆马车在清晨悄无声息的驶进西宁,找了家客栈投宿。 过了一会儿,从院子里走出个年轻的公子,将一锭银子交给客栈的掌柜,道:“老板,我们是阳州来采购药材的,不过人生地不熟,能不能麻烦你给我引荐引荐,这西宁,有那些人家是卖药材的?” 掌柜的似乎是常做这事情,笑呵呵的收了银子:“公子您可是找对地方了,咱们西宁什么都不多,就是药材多。您具体想要点什么,要多少量,我负责都能给您找来。” 容若当下便说了几个品种,说了个数量,那品种不用说,正是西宁主产的几种药材,也就是薛家常年收购的几种。那数量,却是将掌柜的吓了一跳,除了薛家,再没有谁能说出这么大的量来。 见掌柜一脸的惊愕,容若一笑:“若是药材好,再多些也无妨,有多少我要多少,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让大家只管放心。” 容家曾经是御医,是京中名门,容若比起薛明扬来,更是一身贵公子的气派,说起我不缺钱这话,不但没有暴发户的气势,反而叫人看着便觉得家世非凡。L ☆、第144章 你不要我要 就算掌柜的,这种大客户也是不多见的,愣了愣后,当下便道:“容公子,并非我不相信您的实力,但恕我直言,西宁每年的药材产量是很大的,您大约想要多少,能有个数吗?” 西宁的天略有些热了,容若摇一摇手中的折扇:“只要药材好,几百上千进不是问题。” 薛家每次收购的数量,大约就是在一千斤上下,容若报的这个数字,差不多就是临川的极限。也正是那十几家供货商手中存货的总和。 这药材可不是大米绿豆,有些便宜有些可是很贵的,即使是批发价很不便宜,射上千斤,就是一笔不小的款子,因此任是薛明盛也不敢说我先买来放着,然后再慢慢地查。 诚然这笔钱对薛家来说不算是什么,但薛家毕竟不是薛明盛当家作主,从和善堂走一笔货款薛朗不会管,但必然会知道,这一知道,就必然会追根究底的询问,事情就藏不住了。 如果薛明盛妥善的处理了,他自然不怕薛朗知道。可若是没处理好呢,便实在不想叫人笑话。 掌柜的不可控制的咽下口水,更加小心翼翼的道:“我能问一声,容公子要这些药材,是做什么的吗?” “药材自然是给人治病用的。”容若有些好笑道:“难道是买回家做菜吗?” 掌柜的尴尬一笑:“我不是这个意思,因为这个量实在是大,而且也是咱们西宁人吃饭的活计,所以就忍不住多问一声。免得大家空欢喜一场。公子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不知道生活不易,虽然西宁看似药材遍地,但那些稀有的珍贵的都在深山老林里,大家也是拿命换来的,所以这事情,由不得我们不谨慎啊。” 容若点点头。道:“不过我听说西宁的药材,大部分都是有人订的,还担心这一趟会空手而归。怎么这个时候,还有人没出货?” 说起这个事情。掌柜的也是一脸苦相,想说什么,但是犹豫了半响,最终还是只叹了口气:“这事情说来话长,我还是先去替公子张罗张罗药材的事情。若是公子好奇,亲自向药材商打听无妨,我却不太好多这个话的。” 看掌柜的一脸难色,容若也没说什么,只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多问,为了让大家安心,其实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不知道掌柜可听过阳州正多坊。” 正多坊虽然不像和善堂那样开遍大江南北,但却是个老字号的医馆,只要是和医药打交道的人。就没有不知道正多坊,没有不知道阳州容家的。 因此掌柜的一听正多坊,便肃然起敬:“没想到公子竟然是阳州容家的少爷,真是失敬失敬。” 容若抬抬手回了个礼:“客气了。” 掌柜的随即有些疑惑:“只是容公子,正多坊要这么多药材做什么?阳州就那么大,需要那么大的量吗?” 正多坊再有名,也就是一个店,这卖药又不是卖菜,就算是全阳州的人加上周边的县城都去正多坊,也卖不了这么大的量啊。 容若轻飘飘的道:“阳州确实不大。但谁说正多坊一定只能在阳州呢?如今我们已经在临川开了店,后面陆陆续续,大约会再开二十多家。” 正好是和善堂差不多的数量,因此这药材的数量。也就刚刚好。 掌柜的哦了一声,恍然大悟,然后摩拳擦掌道:“容公子您等着,我这就去联系。” “有劳。”容若微微颔首:“中午我在对面长春楼摆了酒席,恭候大家。” 长春楼是西宁最好的饭店,容若点了一桌鱼翅席。其实他真不是那么奢华的人,但是这时候却要怎么显摆怎么来,要不显得自己有钱有笃定的话,怎么能叫那些摇摆的供货商安心呢。 容若和掌柜的商量妥当之后,便回了后院,为了方便,他们包了个小院子,说话做事也方便。 林悠今天换了一身衣服,不再是以前那么随意的,而是一身特别低调的华服,一眼看上去什么也不觉得,但是细细的看,便发现那一身简单的衣服名贵的很,加上他白色胡须飘飘,举手投足间,整个给人一种仙风道骨的感觉,很有大家风范。 西宁的药材大户一共有十三个,都是为薛家供货的,其中有五个的供货量特别的大,他们也就成了最担心的人,一旦薛家真的不收了,药材都坏在了自己手上,那可就亏的大了,因此现在他们甚至已经在讨论能不能大家凑钱将药材运到临川去,甚至可以一路走一路卖,今年亏是亏定了,只求不要亏的太多就好。 因此听到了吴掌柜的消息,说来了新的买家,虽然都有些将信将疑,却还是都来了。 将药材卖给别人,薛家也许会生气,但是一来这是薛家先违背合约在前,二来,供求本就是相互的,他们卖不掉麻烦,薛家买不到也麻烦,因此众人忐忑归忐忑,心思却还是有些动了的。 中午的时候,容若早早的就等在了长春楼,身边还坐着悠然喝茶一副高人姿态的林悠。 不多时,吴掌柜便带了人来,陆陆续续的有七八个,那五个最大的供货商来了三个,其他的手上的货也都不少,一个个介绍过去,落了座,然后便面面相觑,有些冷场。 容若环视一周,然后道:“相信吴掌柜也和大家大致的说了,在下容若,是阳州正多坊的掌柜。正多坊以前一直居于阳州,不过到了我手上,我希望可以将他发扬光大,所以想要采购一批药材。久闻西宁大名,因此慕名前来,还望诸位,不要叫我失望。” 既然来了这里,自然已经在吴掌柜哪儿将大致的情况都打听了,众人也都是又想卖又担心,十分的纠结。 一阵沉默后,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站出来道:“容公子,我姓陈,大家都喊我陈二,我家今年大约有三百多斤上好的药材,价格合适也很想出手,但是我想问容公子一个问题。”L ☆、第145章 截胡 “请说。”容若做了个请的手势,十分优雅。叫在坐的一行人都忍不住将他和以前见过的薛明盛比了一下。然后得出了个结论,听说容家曾经是京城权贵,果然是贵族气息十足,容若一举手一投足,都比薛明盛看起来要优雅的多。 陈二道:“容公子也知道,我们西宁这么多年,都是将药材卖给薛家的,但这次却不知道为什么,薛家突然说暂缓收购,也没说缓到什么时候,也没说保证还要,所以大家心里没底,担心这药材要是都坏在自己手上。那今年家里的日子就过不下去了。” “所以你们担心我收了这一季就走,后面不收了。”容若心知肚明:“这一季的困解了,却得罪了薛家,断了自己的长期生计。” 这是特别容易理解的问题,容若也非常明白,看着众人一脸期待的样子望着他,他不由的一笑:“有一点大家可以放心,正多坊既然要开遍大江南北,那么药材自然也不是要一次就算的。当然空口无凭,我给大家两个信心的保证。” 有保证什么都好说,对药材商来说,卖给薛家也好卖给容家也好,并没有什么区别。 吴掌柜作为中介人,也特别希望能促成这笔买卖,当下特别积极的道:“容公子不妨明说,别叫咱们着急,这货在手里啊,大家好几个晚上都没睡踏实了。” “好。”容若也不卖关子,直接从旁边拿起一份写着字的契约来交给吴掌柜。 吴掌柜接过来一看,有些吃惊,又传给了其他的人。 “这是一份合约,上面写的很清楚。”容若道:“我跟大家先签订五年的协议,五年内,每年按照正常价格收购大家的药材,若是哪年不收购而导致大家的损失,药材可以不要,损失十倍赔偿。一旦违约。诸位可以拿着合约到阳州去找容家拿钱。容我托大的说一句,这钱对诸位来说,是一家老小的生活,但是对容家来说。不过是一件衣服一顿饭,实在不值什么。” 容家虽然不是富商,但确实是有钱,这一点大家都不怀疑,可有人却道:“薛家也有钱。可是……” 说到薛家,容若有些不屑的冷笑了一声:“这位说的很对,薛家是有钱,而且,薛家应该比容家还有钱。但薛家的钱是薛朗的,薛明盛做不了主,他不过是薛家的一个嫡子二少爷,能动用多少家产?可容家,却是我说了算的。” 容若这话中对薛明盛是一种完全看不起的态度,这也难怪。虽然做生意的人有钱,但是在社会上地位始终不会太高,容家那样的家室,看不起他们也是很正常的。 这是大事,众人也不敢怠慢,又商量了下,陈二道:“赔偿什么的,其实我们也不想,虽然一次钱拿到手确实不少,但做生意的。谁不想顺风顺水的合作下去,谁想要赔偿的钱呢。容公子,我知道正多坊很有名,但想要开遍大江南北。和和善堂抗争,您有什么把握吗?” “当然有。”容若自信的道:“容家有钱,有医术,还有名医坐镇,但凭这几点,和善堂就完全无法和我们相比。我这次购买药材。也是怕自己走眼,因此找了位前辈掌眼,这位前辈大家一定都听过,金枪圣手,林悠林老爷子。” 林悠气势很强,虽然一直坐着没说话,但大家都注意到了。只是心里虽然各有猜测,但是谁都没敢问,直到容若这一说,众人才惊的全部看了过去。 其中一个有些上了年纪的更是一下子站了起来,仔仔细细地打量了林悠一番,然后非常激动的冲了过去,特别激动的道:“林老爷子,您还记得我吗?” 林悠上下打量了他一下,道:“你姓洪是不是,八年前,去镜山找过我。,现在怎么样了?” “是是是,就是我。”洪晃连声道:“老爷子好记性,就是我。我儿子成亲二十年,连着娶了几个姨太太都没有动静,急的一家人只以为要断了香火。后来听人说了老爷子的大名,便带了他一起去,这会儿,孙子都好几个啦。” 洪晃说起来,感激之情溢于言表。他只有一个独子,成亲几年媳妇的肚子却始终没有动静,当然那时没人会觉得这是男人的问题,于是纷纷指责媳妇。偏偏媳妇也是个要强的,闹了一场后合离收场改了嫁。 结果洪晃儿子再去,又是两年,新媳妇吃了多少药,却依旧没有动静,接连着娶进了几个姨太太,也依旧没有动静。偏偏这时候又传来了消息,改嫁的前儿媳在新夫家没多久便有了身孕,继而生了个大胖小子。 虽然不想承认自己儿子有问题,但到了这时候,再把责任推给儿媳妇显然是自欺欺人,于是洪晃打听了又打听,得知了林悠的发明,带着儿子千里迢迢去求医。 不管林悠的态度怎么样,但医术是没话说的,这 一点,洪晃比谁都心服口服。也能够确定这个人没错。 因为洪晃儿子求医这事情,西宁有不少人都知道,因此林悠的身份就可以确定,大家看容若的眼神,也都多了些信任。 能够让林悠这样神医老前辈来掌眼,容家这是有多大的面子啊。 而就在此时,林悠却是微微一笑:“容若是我的嫡传弟子,年轻人很是机灵好学,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难得有事求我这个师父,哪里能不给这个面子。” 本来大家还只是以为容家是花了大价钱请的林悠,此时听说竟然是师徒关系,更是惊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最后一点的疑虑也随着烟消云散。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容若更是当场就拿出了足够的银票,约定吃完饭后去看货,然后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赶紧利落一点也不拖泥带水,甚至连马车都已经雇好,马上就可以装车运走。 而这消息,自然在第一时间传到了薛明盛的耳中,叫他白了脸。L ☆、第146章 各有主意 薛家在西宁收了十几年的药材,人脉自然还是有一些的,因此容若饭刚请吃完,他就得了消息。 刚开始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老何你说什么,陈二他们的药材卖出去了,怎么快?怎么可能,除了我们,哪里还有人能吃下那么大的量?” “是阳州容家。”何顺道:“据说,是容家的公子容若,带着他师父,放话要将正多坊开遍大江南北。” 本来薛明盛的打算是冷他们几天, 想着大家着急了,那个被薛明扬收买了的人自然会露出马脚,就算是他沉得住气,供货商们之间互相都是熟悉的,重压之下自然会超常发挥,说不定也会有人主动出来提供什么线索。 但无论有什么计划,这计划中都不包括彻底放弃西宁的药材收购,拱手让给他人。 薛家之所以千里迢迢从临川跑来西宁,那自然是经过深思熟虑,诸多比较的,西宁因为得天独厚的气候和地形,有几种常用药材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都非其他地方可以比较,这么多年来收购也很愉快,这突然的要换地方,即使有钱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薛明盛第一个念头就是,这消息要是让薛朗知道那可就坏事了,训斥一顿是轻的,怕是真的要让自己交出和善堂的管理权了。而一旦货源出现了问题,又同时出现了正多坊竞争,和善堂多年的经营说不定真的会出现问题。 光有病人上门没有用,你没有药啊。而这卖药和卖别的还不同,卖吃的芝麻馅儿没有了你还能宣传豆沙馅儿的,鸡翅没了你还能卖鸭腿,可药是一味药对一种病的,半点也不能混淆,还不能叫人等。 薛明盛在屋子里转了两圈,道:“不行,陈二他们和薛家合作了这么多年。不过这一次拖了几天,就将药卖给别人,这也太不像话了。他们是不是都忘了,要不是薛家。这些年他们能赚那么多钱,也不怕容家收了一两次就歇了手,又得罪了容家,日后两边讨不了好?” 何顺也是着急的很,他在西宁这些年。为薛家打理收购生意,除了隔两个月忙上那么几天,其余时间是很清闲的,但待遇却很好看在这宅子里,说是管家,但和主子也没什么分别。开始的时候,薛朗和薛明盛还跑过几趟,后来对他完全放了心,更是几乎不来,将这里全权交给他做主。 可如今的情形看。薛家不收药材了,意味着他也就没事做了,没事做就没钱赚,那以后的日子就没法那么舒坦了。而且他的儿子媳妇一家人都是做这个事情的,这影响之大,说是灭顶之灾也不为过。 “要不咱们去找一下陈二。”何顺道:“容若和他们刚刚接洽,就是动作再快,现在应该也只是口头谈了下,只要还没交钱拿货,我们和他们有长期合作的优势。只要我们愿意要他们的货,一定没有问题。” “但他们那批货……”薛明盛又开始郁闷,还不能说。 何顺急着不行:“二少,您能不能告诉我。这次的货到底有什么问题?” 都是十几年合作的,从来没有出过问题,何顺对陈二他们还是相当放心的。而这次偏偏薛明盛一口咬定有问题,又死活不说问题在哪里,若非因为对方是金主,他简直想把薛明盛拎起来好好地晃一晃。 但是这个理由。薛明盛是坚决不会说的,他在屋子里走了几步后,道:“走,我们去见一见陈二,我倒是不信,他们真的赶放弃和薛家十几年的合作,将东西卖给一个陌生人。阳州容家,听起名气倒是大,但能比薛家有钱吗,谁知道能蹦跶几天。” 说着,薛明盛抬腿就走,何顺叹了口气,连忙跟在后面。他有时候也觉得这薛二少做事有些欠思考,而且私下时说话太不注意,怎么说呢,在人前还好,人少的时候,脱口而出的一些话,怎么听怎么没有贵公子的模样,倒有几分市井混混的嚣张。 薛明盛到的时候,酒店里已经人去楼空,何顺是本地人,和长春堂老板也熟,连忙问了一声,得知饭局已经散了有半个时辰了,虽然不知道具体谈的什么,但是吃饭的人却就是那几个,和薛明盛打听的消息大差不差。 薛明盛在听说饭局已经散了的消息后,在原地站了下,道:“去陈二家里,我就不信还堵不住他。” 何顺为堵这个词皱了倬眉,不过也没说什么,只道:“我知道陈二住在哪里,少爷请跟我来。” 作为常年住在西宁的本地人,对西宁城里这些大大小小的供货商的家庭住址,那自然是门清,何顺带着薛明盛和他几个手下,曲曲折折的转了几个弯,在一个大院子前停下。 只见院子大门开着,外面停了两辆马车,有工人正从里面往外运东西往马车上装。 薛明盛面色一变,大步走了过去,刚到院子门口,便看见容若和陈二正并肩从屋子里面出来,两人脸上都是笑容满面,正在说着什么。 薛明盛砰的一声推开另一半的院子门,那声音吓了里面的人一跳,两人一起看过来,陈二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尴尬。 “薛二少,您怎么来了。”陈二带着笑道。他虽然知道这次之后,不可避免的会得罪薛明盛,但事实上他自然是不想得罪他的。做生意的人,和气生财,谁都不得罪才是最好,何况还是财大气粗的薛家。 容若也看到了薛明盛,第一眼的时候有些意外,不过随即便挑眉笑了:“薛二少,好久不见。” “容公子真是贵人多忘事,我们前几日不是才在临川见过吗,怎么是好久不见呢?”薛明盛的语气中带着点嘲讽:“不过我真没想到容公子跟的这么紧,在哪儿都能遇见你。” 陈二知道这两人肯定是不对付的,但是没想到他们见过,而且一见面就杀气冲冲的,当下也不知道自己该说话不该说话。 毕竟薛明盛和容若是一个等级的,他们有资本互相攻击,而自己只是个山上采药的小商人,一个也得罪不起。 说话间。门外的伙计已经将药材装好车了,小跑着进来请示:“少爷,已经装好车了,数量没有问题。” 容若满意点了点头:“运回去。” 伙计刚应了一声。薛明盛便断然道:“等一下。” 这一声惊的陈二一抖,不过容若却是带着些不乐意道:“薛二少有什么事情?” “我想问问容公子,你明知道西宁几十年都是薛家在这里收购药材,这突然插上一脚,算是怎么回事。”薛明盛一脸的不满半点也不遮掩:“容家这是要和薛家过不去吗?还有陈二。我不过是晚两天收购,你们就将东西卖给别人,不怕就此得罪了薛家,以后这生意再没法做了吗?” 陈二不敢和薛明盛正面冲突,虽然心里也很不满意,但还是陪着一脸笑意道:“薛二少,我们也是为难啊……” 容若却是半点也不客气,点了点薛明盛:“薛二少,你这话说的可就错了。是和善堂先开进阳州,而不是正多坊先开进临川。所以要说过不去,也是薛家和容家过不去,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最多算是报复,不能算是挑衅。再者,这次的药材是薛家过期不要的,并不是我强抢衡夺,你不要,又不让老板卖,还不让别人买。怎么薛家真的有这么财大气粗,可以一手遮天,说什么是什么吗?” 容若加重了二这个字:“薛二少,大安法治森严。可不是谁家有钱就能无法无天的。买卖讲究的是自愿公平,陈老板给的不是假货我给的也不是价钱,我想无论是谁也不该有什么异议。” 容若句句在理,噎的薛明盛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买卖确实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情,薛明盛充其量能够责怪陈二不念这么多年的情分,其他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容若说完。转身道:“陈老板,药材我很满意,稍后我会在西宁设下收购点,让专人和你联系。其他的,你大可不必担心,容家可不像是薛家那么复杂,容家的事情,我说了就算,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要说薛明盛从见到容若到现在,最最恨的牙痒痒的,就是这一句话。 薛家比容家有钱,但是薛明盛和容若却是天差地别,容若敢掷地有声的说出我说了算的话,但是薛明盛不敢。 容若和陈二告辞之后,趾高气昂的离开,留下面色阴沉站在原地的薛明盛。 “薛二少。”何顺还从来没有见过薛明盛这么阴沉的脸色,心里有些忐忑的道:“如今看来容若已经和这几家都谈妥,钱货两讫了我怕是在插不进去了。不如赶紧回去告诉薛老爷,看看该如何补救吧。” 薛明盛没有答话,半响一甩手走了。 “二少。”跟在薛明盛身旁的心腹快步跟上:“二少,如果我们就这么回去禀告老爷,老爷一定会觉得您办事不利的。” “我知道。”薛明盛目色沉沉的道:“这个关键时刻,自然不能出这样的差错。” “那少爷打算怎么办。”亲信道:“这容若怕是和以前的人不同,既不缺钱,势力也不小,只怕不是那么好对付。” “我也知道。”薛明盛道:“若是那么轻易就能对付,我早在临川就下手了。” 一个正多坊开在临川,活生生抢走了和善堂大半的生意,当然这钱薛明盛不放在眼里,但这脸他却丢不起,而且,是在薛朗面前丢脸,那更直接影响以后在薛家的地位,更是弯起不能接受。 薛明盛走了几步,停下来:“容若现在卯足了劲儿的对付容家,不过气的是和善堂进了阳州,抢了容家的面子。但阳州的和善堂是薛明扬在管理,和我有什么关系?容若要对付,也应该对付薛明扬才是。” 亲信眼前一亮:“少爷的意思是……” 薛明盛加快了脚步:“走,回临川。” 不知道内情的薛明盛天真的以为,薛明扬和容若,这两个他看不顺眼的人,如果有他在中间挑拨一下,或许可以来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的斗。何况,薛明扬不是在这批药材里疑似动了手脚吗,既然如今货不在自己手上,而在容若手上,那么这没问题也可以变成有问题,然后再将这问题,理所当然的推到薛明扬身上。 而此时,容若已经心情很好的回了院子,让手下快马加鞭回去报信,一切顺利,进行第二步计划。 因为不想让薛明盛知道两人的关系,因此薛明扬和楚灵风这一趟并没有跟来,而是安安稳稳的待在阳州,一副万事于我无关的样子。 但在薛明扬接到容若来信之后没有过多久,便派了几个手下到了临川,将一则流言悄悄的传开了。 三四月份,正是临川气温最好的时候,但却不知道突然哪里来了一个消息,说今年雨多,人多容易染上风寒,一旦邪风入侵,便容易发生瘟疫。 瘟疫无论在哪里都是件可怕的事情,而风寒这种病,如果有了预兆,却是可以预防的。而预防最好的办法,就是家里熬一副清心散,每人喝上一碗,出出汗,通常也就无事了。 清心散是医馆里很常用的药,用七八种药材配出来,价格也并不贵,但其中有两味药材,最大的产地,却正是西宁。 景园里,陈留正向主子和主子夫人回报:“现在临川百姓中都流传来了,说今年可能会爆发大规模的瘟疫,要特别防范风寒。据正多坊这两日的统计,买清心散的客人翻了五倍不止,估计着和善堂应该也差不多,若是后继药材不能补上,顶多还能撑十日八日。” “很好,可以将消息再扩散的广一些,临川周边都可以派人去传一传,再将我们的清心散里加一些滋补药材,坑薛明盛不要紧,不能坑老百姓,他们花了钱,就要叫这钱花的值得。”薛明扬拿起粽子糖丢了块在嘴里,自从外祖父给改了改药方后,药就越来越苦了,苦了还不敢说,只能默默的多吃几块糖。L ☆、第147章 富贵险中求 147 临川城里,薛朗还在镜山,他已经完全没有前些日子稳重儒雅的样子,而是有些不修边幅,因为休息不好,眼底下有浓浓的黑色,疲惫而暴躁。 开始的时候,对于薛朗寻找夏美雪的举动,大家都觉得他只是做做样子罢了。后来因为找的太认真,所以虽然觉得难以置信,但众人还是不得不相信薛朗是真心的重视夏美雪,要不然的话,他不会放下家中所有的事情和生意,住在镜山,花费了无数的人力物力,日以继夜的去寻找。 但是薛朗却真的这么做了,在无数人的质疑和反对声中,坚持的这么做了下去。 薛朗这一晚又只睡了两个时辰,早上起来的时候,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苍白的脸和带着血丝的眼睛,一把将桌上的东西都扫在了地上。 门外小丫头正推门送热水进来,被吓了一大跳:“老爷……” 薛朗两手撑在桌子上,喘息真冷静了一下,放缓声音道:“没事,进来吧。” 小丫头是伺候了薛朗几年的,在她的印象中,薛朗一直是个挺温和的主子,虽然有钱,但很沉稳,对下人也算大度,还从来没有这么失态过。可这真是因为夫人的失踪了,无论薛朗的表现怎么着急执着,依旧让人觉得很奇怪。 小丫头将水放在桌上,薛朗自己拿过毛巾抹了一把,便丢下出了门。 他的心情很差,不仅仅是因为镜子中自己的样子,而是因为他在自己的脖子侧面上看到一块淡淡的黑色印记。 那是尸毒即将发作的征兆。 薛家虽然现在是正经生意人家,家财万贯,生意遍布大江南北,但却鲜为人知的,薛家发家的第一桶金,来的不是那么光彩。 那是两百年前的薛家不知道几代祖辈了,只是个无所事事的混混,不想种田辛苦。一直想做点小生意,却苦于没有本钱,于是天天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饱一顿饿一顿。 那样的人胆子都是很大的。薛家先祖也是如此,有一日和人打赌比胆量,为了一百个铜板,要去乱葬岗过一夜。 这并没有什么,乱葬岗虽然埋的都是死人。也挺吓人,但并没有什么危险。薛家先祖在胆战心惊的过了半个晚上后,后面就不害怕了,睡也是睡不着的,于是开始动歪脑筋,想找找看坟地里的死人身上能不能找到什么值钱的东西,换上两顿酒也是好的。 这一找,就找出了滔天富贵,也找出了灭顶之灾。 薛家先祖也不知道是倒霉还是走运,在乱葬岗里真的找到了一大笔财富。从一具没有头的尸体上,找到了一袋子黄金,那一刻简直是欣喜若狂,当下再不管什么打赌不打赌,连夜离开了了几代人生活的小山村,辗转来到了临川,开始做小生意。 也许是薛家从现在那时候开始转运,薛家先祖用那一袋黄金作为本钱,先是尝试着做小生意,然后便无往不利。渐渐地生意做大,钱也越滚越多,很快置办了大宅子,买了佣人。娶了媳妇,和过去的混混告别,俨然一幅成功商人的样子。 但几年之后,薛家先祖发现自己身上出现了一块淡淡黑斑,开始是一块,颜色也很淡。并没有被放在心上。可是很快的,这黑斑颜色越来越重,数量也越来越多,因为有钱,请了无数名医吃了无数好药,可都没有效果,直到有次遇到一个游方郎中,一言道破,他这是中了尸毒。 尸毒可解,但却无人会解,而且还有很大概率会遗传。被尸毒感染的人,中年之后,便会逐渐开始毒发,从发现第一块黑斑到毒发身亡,最快的半年,最慢的,也只能撑过一年的时间。 那游方大夫虽然对尸毒了解一二,但遗憾的是并不会解,只是说了一些自己知道的大概情况便悄然离去。 薛家先祖那时候已经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心灰意冷之下,又庆幸自己已经有了儿子,薛家总算是没有在自己手里断子绝孙。 当下,薛家先祖将这事情原原本本的写了下来,并且嘱咐每一代只有继承家业的男丁才能看,而薛家只要有一个人在,就要不计余力的去找治疗尸毒的方法。 因此薛朗在发现夏美雪父女俩医术高超的时候,便有意无意的试探了一下,然后惊喜的发现,林家当真有治疗尸毒的办法。只是因为这制药的方法过于极端,因此被家规不允。 薛朗虽然不是什么大奸大恶的人,但却也不是什么善人,他不会去害人,当时当自己需要活命的时候,就顾不了别人的生死了。 于是薛朗很不厚道的施展浑身解数让夏美雪死心塌地的爱上了她,让她和父亲决裂,带回了家。 薛老爷子有幸没有遗传上尸毒,但是薛朗三十五岁之后,却在身上发现了一块黑斑,但因为服用夏美雪的药,那黑斑又渐渐的淡去了,这叫他欣喜若狂,因为先祖的遗言中曾写过,尸毒是可以治愈的,而只要有一人治愈,毒性自然便消了,薛家后代,再不会被尸毒困扰。 而因为断药的缘故,薛朗的身上开始出现了第一块黑斑,如果找不到夏美雪,如果夏美雪真的已经遇害了,那么不用一年半载,自己也就要去陪他了。 而且尸毒发作而死,想也知道绝不会是什么舒服的死法,薛朗想想便觉得可怖之极。 正在薛朗心烦意乱的时候,手下从临川城急匆匆的赶来,禀告给他一个消息。 “什么?”薛朗皱紧眉头:“说临川最近要有大规模的瘟疫?那还不告诉西宁这次多进些药材,这不是二少爷负责的事情吗,来告诉我干什么?” 手下一脸的苦相:“老爷,是和善堂的掌柜来找我的,他说往常这个时候,西宁收的药应该已经到了,但这次到现在还没一点消息。这几天和善堂有几味药已经断货了,客人意见都很大。而据二少爷传回来的消息说,今年西宁的药材出了状况,所以……” 薛朗一听就火了:“西宁的药材我们收了那么多年了。能出什么问题?” “小的也不知道。”手下无奈道:“和善堂一向是二少爷管的,旁人也不敢插手。这次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因为和善堂缺药的缘故,很多原本的客人只得去了正多坊……正多坊又和许多小商铺有互相优惠的协议,现在那些小商铺都已经在扩大店面了。陆陆续续的,分走了薛家不少的生意。” 只一个和善堂,薛家是不放在眼里的,哪怕就是和善堂全部都关门,也只是九牛一毛。但现在却是直接影响了薛家在每一个领域的生意。薛朗就不能不放在眼里了,哪怕现在还是很轻微的影响,若是按着这个趋势下去,最终有一天会发展成无可挽回的局面。 “老爷,我看您还是要将二少喊来,好好的问一问才好。”手下又道:“现在还仅仅是临川有这种情况,但一般来说,瘟疫一旦发作不可能是一个地区的事情。若是周边县城都开始有了这个传言,我们的情况就很麻烦了,若一直没有药材补充。和善堂的名声会受到很大影响。” 手下说的,薛朗又怎么会不知道,他阴沉着脸道:“二少爷现在在什么地方?” “好像不在临川。”手下道:“店里的人说好几日没见到了,据说,可能是去了西宁。不能确定。” 薛朗深深的呼出口气:“让人去找,找到了,让他马上来见我。不知所谓的东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以前,薛朗觉得于珊娜还不错。虽然喜欢争风吃醋,但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只要识大体,以后就能管理后宅。觉得薛明盛也还不错。虽然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还年轻,将和善堂管的还不错,自己多教一教,假以时日,是可以担负起薛家家业的。 但是经过这段时间接二连三的事情后。以前的那些好印象已经消失殆尽,特别是一想到自己布置好完美的一切都是在薛明盛和于珊娜的一己私利中毁了,更是怒上心头。 薛朗从小便过这锦衣玉食的日子,现在更是要什么有什么,这样的人就更加的惜命怕死,他不心疼将家业交给儿子,但是他不想死。所以此时,他已经认定是薛明盛间接的害死了自己,自然不会对他有什么好感。 本来薛朗就在犹豫了,若是再闹起来,他一定是不愿意让薛明盛继承家业了,但是除了薛明盛呢,下面不是没有男孩子,可一来年纪还小,而来从来没有接触过家里的生意,如果再给薛朗几年时间,也许还可以慢慢地带,但现实就是那么残忍,找不到夏美雪,他最多还有一年的时间,而且后面的半年,可能已经是病痛缠身,不能处理任何问题。 薛朗长长的呼出一口气,道:“你去安排一下,我今天回临川。” 一听这话,手下倒是大喜了一下,连忙应着。虽然这年头有些不可思议,但他这几日都有些担心,如果找不到夏美雪,薛朗会不会一直在镜山待着,甚至还有人想,如果一直找不到,薛朗会不会殉情之类的。 而如今看来,因为薛明盛的不靠谱,薛朗终于要回去管一管事情了。这真是可喜可贺。 手下去安排回城事宜,薛朗也安排了一下留在镜山的人继续寻找不可怠慢,其实他心中已经有些绝望了,有些大势已去的颓然。 此时,薛明盛还不知道薛朗已经有了换人的念头,正在从西宁回临川的路上,而且,他不仅仅是回来那么简单,他还打算在路上做些什么。 从西宁回临川,路上要路过最大的城市是柳州,一般来说,车队是必然会在这里休息半天的,人和马都需要补充能量。而这个地方,就是最好的动手的地方。 薛明盛打算让人在容若的药材中混进一些毒草,然后将这个消息告诉容若,无论他信还是不信,都可以将他拉到自己阵营里。信的话,自己可以做好人,喊上容若一起对付薛明扬,不信的话,那等到正多坊出了事情的时候,容若依旧会恨上薛明扬。 薛明盛此时很是得意,有种不管怎么算,结果薛明扬都一定会倒霉的感觉。 不出薛明盛所料的,马车按着预定时间进了柳州,住进了最大的客栈,因为人多还有货,要了两个大院子,和往常和善堂运药材的路线和行程完全一样。 另一间客栈里,薛明盛花大代价请了个几个道上的人,轻功都很不错,给了他们一小包药米分,没有别的要求,只要晚上溜进院子,打开马车上的箱子,随便往哪个药材上倒进去就行。 药材都是一箱子一箱子装着的,等到了临川之后,会先合在一起,然后进行分拣,只要有一箱子出了问题,到时候就根本挑也挑不出来,要么全部销毁,要么,就等着闹出人命吧。 薛明盛嘴角露出一抹狞笑,只要能让薛明扬倒霉,死几个人,他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客栈里,容若和林悠吃了饭便正常休息,完全没有觉得有什么异样。但是第二日一早容若起了身后,陈留便进了屋子,低声道:“少爷,和我们预计的一样,昨晚有人进来了。。” “有人进来动了手脚?”容若抬眼道:“是我们做了记号的那一箱吗?” “就是那一箱。”陈留道:“昨晚上我特意嘱咐其他兄弟都警觉些,只有那一箱看守的伙计半途被声音吸引故意走开了两步,回来便发现箱子被开过。” 那记号特别的细微,容若让人在箱子锁扣上系了根头发丝,只要箱子被打开过,头发丝就一定会断,而且会让人毫无察觉。 “很好。”容若满意一笑:“记住这一箱,不要对任何人声张,车队正常行驶,加快速度回临川。”L ☆、第148章 对质 陈留应了,出去例行公事的检查一遍,命令车队出发,中间不再停车,直接开往阳州。 薛明盛得到得手的消息之后,也带着手下快马加鞭的回了临川,只是他有些搞错了,他习惯了薛家的大本营在临川,以为容若也会回到临川,没想到容若直接回了阳州,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薛明盛到了临川后,还没等来容若的消息,便得知薛朗找他,并且找的很急,让他立刻马上回家找他。 给容若下毒成功的成就感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薛明盛知道这一趟被薛朗教训是跑不了的,但是事到临头,却还是有些紧张。 “二少爷。”管家面无表情的道:“老爷吩咐了,您一回来就马上回去见他。和善堂最近缺货的厉害,已经被闹了两回了,老爷想问问这是怎么回事。” 薛明盛点了点头,咬了咬牙,心道大不了就实话实说的告诉薛朗,说起来这事情错又不在他,为什么要他去负责任。 只是薛明盛没有想到,在他往薛府去的时候,薛明扬也正在来临川的路上,在他那里,有另一个说法。 薛明盛到家后,便得知薛朗在书房,他仔细想了想自己的说辞,快步走了过去。 他觉得一直以来,薛朗对他还是比较信任的,至少和薛明扬比较起来,薛朗应该是比较看重他的。自己的解释,薛朗应该可以相信。 书房的门掩着,薛明盛敲了敲,听到里面应了一声,这才推门进去,然后便吃了一惊。 他上一次见到薛朗是什么时候,是他去西宁之前,离现在不过是短短的几天时间,可薛朗却像是老了十岁。不仅仅是老,还憔悴而疲惫。也不知道是书房里的光线有些暗还是什么,第一眼的时候,他甚至有些恍惚的错觉,觉得薛朗身上罩着层淡淡的死气。 薛明盛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脱口而出:“爹……您,您怎么了,是不是病了?” 难道是这几日在镜山找人找的太辛苦,所以一下子累成了这样?可薛明盛却也不能相信薛朗对夏美雪真的有那么重视,这怎么可能。难道自己将近二十年在府里看到的都是假的吗。难道真的喜欢一个人,可以将她冷落在偏院里二十年不闻不问,然后侧室姨太太娶一堆? 薛朗的阴沉面色却将薛明盛下面的问候都吓的咽了回去,他半点也没有和他和颜悦色说话的想法,而是当下便沉声道:“西宁的药材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解释。” 薛朗其实是很想揪着薛明盛的衣服问他为什么要害死夏美雪的,他知不知道害死夏美雪也等于害死了他爹,而且,还不知道等于害死了薛家多少子孙。本来到这一代就能结束的悲剧,现在还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 虽然林悠还在,林悠也一定能解尸毒。但是他知道林悠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做的,将她唯一的女儿带走,只怕林悠是恨不得将自己大卸八块的,别说救自己,别落井下石就已经很不错了。 而林悠还有个徒弟容若,那也别提,容若可不是好骗的女孩子,容家家境优渥,他本人也不好接近,看起来就比自己这个儿子要精明而清高。更何况夏美雪当年也说过。这种制药方法是林家的不传禁术,她也是偷偷学来的,那再经过那样的事情之后,林悠一定会更加的慎重。想也不会将这方法教给容若。 薛朗问了,薛明盛也知道这次是一定逃不过的,一定要给他一个能叫他信服的理由才行,当下犹豫了一下,便将这事情说了。 当然薛明盛说的全是对自己有利的内容,他完全站在薛家的立场上。很是担忧的道:“爹,您最近要专心找大娘,这事情我本来是想自己解决,不想让您烦心的,但是您既然问了,我也只能说了。” 薛朗沉默着听薛明盛解释,他自从看见自己脖子上的黑斑之后,就有些万念俱灰的感觉,而这个让他万念俱灰的罪魁祸首,就是薛明盛,因此现在无论薛明盛再做什么,他都不可能再对这个儿子产生好感,也不可能将薛家的家业留给他。 而之所以不在这件事情上再多纠缠,是因为他没有证据,虽然所有人都觉得这事情跟薛明盛或者于珊娜脱不了关系,但谁都没有证据。而他总不至于大张旗鼓的去查自己的儿子是不是做了买凶杀人的事情,子不教父之过,那最后丢的还是薛家的人,还是自己的人。 薛明盛道:“父亲可能不知道,大哥去阳州之前,怕嫂子一个人照顾不过来,我送了个很好的丫头给她。前几日,那丫头偷偷从阳州跑了回来,跟我说大哥大哥买通了西宁的药材商,在我们这次要收购的药材中下了毒。” “什么?”薛朗被惊了一下:“你说薛明扬在和善堂的药材中下毒?” “是。”薛明盛严肃的不能再严肃的道:“是念瑶亲口跟我说的,因此我马上去了西宁,确实发现这段时间,有几个可疑的陌生人和我们的供货商有接触,为了避免和善堂的名声受损,因此我延迟了收购,想要将这件事情查清楚,只是没想到容若跟的那么快,就在这个时候,从我们的供货商手里将药材都买了下来。” 薛朗虽然想了好些可能,却也没有想到个中会有如此内情,不过他倒并没有一下子便完全相信薛明盛的话,毕竟这兄弟两自小就不对付,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互相之间的斗也是正常。薛明盛说薛明扬的坏话,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也正因为此,薛明扬给薛明盛下绊子,也不是没有可能。 正在薛朗的沉默中,薛明盛正打算继续添油加醋,却不料外面门又被敲响了。 薛朗随口应了一声进来,门被从外面推开,只是谁也没想到,进来的人,竟然是薛明扬。L ☆、第149章 证据 薛明扬似乎也被一开门便看见薛明盛吓了一跳,抬眼看过来,两相对视,兄弟两年纪相仿身高也相仿,但却半点没有兄弟间该有的情谊,在看清楚对方后,两人都有些杀气腾腾的,颇有种狭路相逢的感觉。 薛朗在看见薛明盛后,心情更糟糕,脸色更难看了。 如果说他现在最想看见的人是夏美雪,那么最不想看见的人就是薛明扬了。因为内疚。 也许是人之将死,其心也善,现在想来,他虽然从小给了薛明扬锦衣玉食,在物质上并没有亏待过他,但是在精神上,给予他的关爱却没有薛明盛的百分之一,或者说,他从来就没有将这个儿子放在心上。 因为在知道夏美雪怀了身孕的时候,两人就已经算是闹翻了,薛朗那时候对夏美雪全无好感,对她腹中的孩子,自然也没有什么感情和期待。 孩子生出来后,又从胎中带着毒,被大夫断言活不过三十,而且体弱多病,这样的一个男孩子,即使是嫡子长子又怎么样,薛朗对他从未有任何期待,也就不曾放进一点感情。 而此时,看着也长的高大的薛明扬,薛朗突然有种愧疚的感觉,觉得对这个孩子亏欠良多。他虽然逼着自己要给一个交代,但细想想,这个要求并不过分。 这么多年在薛府,薛明扬唯一可以依靠的,让他有亲人感觉的,或许就是夏美雪了。如今可能被同父异母的兄弟害了,难道不应该给自己母亲找一个公道么,若是那么冷血冷漠,反倒是叫人觉得担忧了。 不知不觉的,薛朗在面对薛明扬的时候,脸色便和缓了几分。 “你不是在阳州吗,怎么回来了?”薛朗很快就回过神来,换上一副稍微平缓些的表情。即使心中生起了一些内疚,他也是不愿意表现出来的。掌管薛家几十年。他已经习惯了用命令的口吻,高高在上的和家人说话,因此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向儿子露出内疚的表示来。 “我是有事情回来向父亲禀告的。”薛明扬看见薛明盛。半点也没有做坏事被抓到的惊慌,反而十分的坦然。 “你有什么事?”薛朗看了一眼薛明盛突然升起个奇怪的念头。 “是这样的。”薛明扬丝毫也没有在意薛明盛的在场,坦然道:“这几日我在阳州,听说临川今日会有瘟疫,老百姓都争着买清心散。但是因为药材的缺乏,所以和善堂已经断货了。阳州的和善堂也已经没有货了,我前日就让人回来,但派来的人说,临川的药材比阳州还要紧张。” 薛明盛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时候薛明扬还敢把这事情说出来,当下道:“大哥,这药材为什么紧缺的原因,想来你比谁都清楚吧。” 薛明扬淡淡看了他一眼:“我听说,是因为这次西宁的药材没有准时送来,因为不知道什么原因。二少不愿意收货,然后被正多坊的容少从中截胡。” “不知道什么原因?”薛明盛冷笑一声:“若非因为大哥从中做了手脚,我为什么会不敢收这次西宁的货?难道我不想和善堂的生意好吗?” “我从中做了手脚?”薛明扬看着薛明盛的表情完全的无辜:“二弟,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我确实对你有诸多不满,但还不至于做出这样狠毒的事情来。我就算是要对你做什么,也绝不会牵连家里的生意,更不会牵连无辜的老百姓。” 薛明扬一番话说的义正言辞,半点也不心虚。但薛明盛却是完全不信的。正要再说话,却被薛朗打断:“明盛,你口口声声的说大哥在药材里下了手脚,可有什么证据?” 证据是一切的关键。空口说白话,那是没有用的。 “是念瑶亲口告诉我的,她说她从大哥的书房里找到一封信,写的清清楚楚,说让人在西宁的药材中下了毒。”薛明盛其实心里也没有多少把握,也并不是百分百的确定这事情。但是到了这个时候,那无论如何要一口咬定了,反正现在药材在容若手上,而且是真的有毒,至于是谁干的,这事情薛明扬也说不清楚。 “一个丫头的话,也可以成为证据?”薛明扬有些觉得好笑:“说起来,我真的要感谢二弟,我刚新婚你就送来个丫头,也不知道是什么居心。我将她留在临川,你还特地的送去阳州,那丫头在府里百般折腾,被灵风罚了几次,可能是觉得留下无望,所以才告诉我要回老家,我还特地给了些银子,却没想到,她竟然还怀恨在心,编出这种故事来。当然,一个丫头也未必能编出这样的故事。” 言下之意,这故事未必是念瑶编出来的,那是谁呢,除了薛明盛再没有第二人选。 看着兄弟俩在自己面前争锋相对,恨不得你死我活,薛朗只觉得一阵的烦躁,当即拍了下桌子:“好了,你们都给我闭嘴。” 两人一下子都不再说话,一起看着薛朗。 薛朗喘了口气,道:“明盛,除了那丫头的话,你还有其他的证据吗?因为一个丫头的话,你怎么让我相信你?” 薛明盛张了张嘴,他还真没有。 见薛明盛无话可说,薛朗看向薛明扬:“那你呢,你从扬州回来,不仅仅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吧。” 薛朗人在临川,自然会知道的比薛明扬更早,不至于叫他亲自跑一趟。 薛明扬正色道:“自然不是。而是我知道正多坊从西宁采购了一大批药材,里面有很多是我们需要的。我也知道在这个时候药材缺少会给我们的生意带来很大影响,所以和正多坊商量,让他们转让一部分药材给我们,他们也答应了,因此我才急着送药材回来,顺便将这事情和父亲说一下。” 薛明扬突然放低了声音,情绪有些低落:“我知道父亲一直在镜山寻找母亲,我还想问问,有没有什么进展。”L ☆、第150章 迟了十年 这么多年来,这或许是这对父子唯一一次有共同的愿望,就是找到夏美雪,虽然一个是装的一个是真的,但总算在明面上达成了共识。 只是当薛明扬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薛朗还是忍不住的叹了口气,情绪更低落了:“还没有,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放弃的,就算是将镜山的每一棵树都翻一遍,我也一定要把你娘找回来。” 可能是因为薛朗的气色实在是太难看了,所以虽然薛明扬心急如焚,也对这个父亲一贯疏远,但还是安慰了一句:“父亲也不太辛苦,我看您的脸色很差,还是身体要紧。母亲……她知道您这样,无论在什么地方,也一定会很欣慰的。” 面对罪魁祸首的二儿子,和与自己有共同愿望的大儿子,薛朗心中的天平瞬间就倾斜了。 薛朗又安慰了薛明扬几句,薛明盛实在是忍不住这种自己被排挤在外的感觉,插话道:“大哥,正多坊是我们的竞争对手,他的货你也敢要?你就不怕他在其中动什么手脚?” 说着,薛明盛冷笑一声:“是了,说不定大哥根本就知道那批药材有问题,也未可知。” 薛明扬看了薛明盛一眼,道:“二弟,你一直在临川,想来对阳州容家没有什么了解。” 薛明盛对容家还真没有太多了解,被说的顿了顿。倒是薛朗转脸看了薛明扬:“听你这么说,你对容家了解过吗?” “是。”薛明扬道:“从知道自己要去阳州开始,我就不断的在打听容家的消息。虽然是我们的竞争对手,但是坦白说,我觉得容若是个值得结交的朋友。” 要说薛明盛在这世界上最恨的人是薛明扬。那么第二恨的,就一定是容若了。所以当他听到薛明扬竟然说容若是个值得结交的朋友的时候,简直想把桌上的那杯茶泼到他脸上去。 他见过容若两次,容若的态度一次比一次嚣张,第一次还在表面上保持着谦虚有礼,在西宁那次,就几乎已经撕破了脸。将自己的不屑表现的袒露无疑。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结交。就算是薛明盛心里也有拉拢他一起对付薛明扬的打算,那也只是一种利用。绝不是结交。 “我也见过容若两面,不过我并不认同大哥的看法。”薛明盛毫不客气的道:“容若那人,仗着家里有些家底,嚣张傲慢。无礼之极。” 嚣张傲慢什么的,其实薛朗也是赞同的。他前几日在镜山遇到了容若去接林悠,容若的态度何止是嚣张,简直是敌意。 但薛朗不是薛明盛那个年纪,他想事情想的更长远。也更能克制自己。抬手示意薛明盛住嘴,薛明扬接着说。 薛明扬又道:“容若是容家掌门人,家世好。从小说一不二,有大少爷脾气这没什么奇怪的。但容家时代学医。家教森严,在当地名声很好,旁的事情他能赌气,但绝不会做害人的事情。他若是不愿意就会一口回绝1完全不需要给我面子,你若说他在药品中下毒,这绝不可能。” “大哥,你听你这么口气,我怎么觉得你收了容家多少好处似得。”薛明盛有些瞧不起薛明扬,总觉得容若连他都看不上,也不可能给薛明扬好脸色,还不知道薛明扬是怎么上赶着拍人马屁呢。 “我倒是觉得,二弟什么都好,只是这心胸应该再开阔些,多些大家风范。”薛明扬毫不客气的针锋相对:“这世上做生意的人多了,钱谁也赚不完,同行也未必一定要做冤家。与其和那些趋炎附势的人结交,倒不如认识认识像是容若这样的世家公子,对你的将来,才会有帮助。” 薛明扬此时说话的内容,俨然是兄长教育弟弟怎么为人处世,但说话的语气,却带着些嘲讽。他们兄弟俩经过这一次之后,已经算是完全撕破脸了,谁也别在谁面前装和蔼装友好,也不用再掩饰什么。 不过这一次,薛朗却难得的站在了薛明扬这边,赞许道:“我也同意名扬的观点,容若这个人我不了解,但是容家我知道一二,旁的事情他们也许会做,但是在药材中下毒,这确实不可能。” 薛朗不知道容若是何许人也,但他知道林悠,林悠脾气或许不太好,但为人其实非常正直,他看中的徒弟,不管脾气怎么样,也一定有医者之心,绝对不会做出作奸犯科的事情。 见薛朗同意了自己的看法,薛明扬根本就不想再理会薛明盛,只看着父亲道:“虽然容家匀给我们的这几箱药材不足以完全解决问题,但还是可以解燃眉之急的。我们也可以趁这段时间赶紧寻找新的货源。” 薛家虽然不止和善堂一处生意,但和善堂却是经营了几代人,也是主要的生意之一,薛朗说什么也不能让他败在自己手上。而且眼见着,还会影响到其他各行业的生意。 薛朗自然是这么想的,而且,他想的更多。如今夏美雪生死未卜,他的尸毒已经发作,怕是熬不了多久了。但是薛家却不能就此绝望。 如果薛明扬能和容若处好关系,又被林悠发现是他的外孙子,说不定有朝一日薛明扬尸毒发作的时候,林悠会愿意救他。 人总是年纪越大越心软,别人都是外人,但女儿没了,外孙就是林悠唯一的亲人,难道会见死不救。 当时薛明扬生下来的时候就生中剧毒,无数大夫断言他活不了多久,可事实上,他也活到了现在,而且虽然体弱多病,却也不是常年在病榻上下不了床的那种,乍一看也看不出什么问题,特别是成亲之后,有种精神更好了的感觉。 “名扬说的很有道理。”薛朗当下便道:“容家我虽然没有来往,但却也有耳闻,容若是名医之徒。他的医术和人品,我都信任。名扬,你可以和他多多往来,这次的药材,可以收下,但一定要好好谢谢人家。人家雪中送炭,我们要懂得感恩。” 薛明扬挑了唇角笑了笑:“我会的。父亲。” 薛朗一锤定音。薛朗是却是吓了一跳,脱口而出道:“不行。” 他不能确定薛明扬到底有没有在药材中动手脚,但是那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现在那批药材一定是有问题的,虽然未必那么倒霉一定会正好选中,可那也很不好说。 薛明盛给容若的药草下毒。可不是为了从和善堂把它们卖出去的。和善堂是他一直管着的,若是出了这种问题。那他的责任首当其冲。 就算是查出有毒的药草来自正多坊,那正多坊又是从何而来,容家可不是普通人家,据说黑白两道都有所涉及。他身不正便有些心虚,只怕被人寻根究底的一番探查,最终查到了自己身上。 薛明盛突然冒出的一声吓了薛朗一跳。他还是第一次被儿子顶撞,不由得皱眉道:“我说了。容家可以来往,容若可以结交,难道你质疑父亲的眼光?” 薛明盛张了张嘴,他不敢质疑薛朗的眼光,但他又无法说出为什么不行。支吾了半天,只叫薛朗更加的生气。 薛朗长长吐出口气来,做出一个决定:“明盛,我看你最近心情也不好,和善堂的事情,就暂时交给你大哥吧。你没事少出门,在家多陪陪你母亲。” 一年,或者半年,薛朗可能只剩下这么长的时间,要在这个时间里将薛家的一切稳妥的交出去,他现在已经不能再犹豫了,必须马上下决定,立刻就着手进行。 而在他前二十年看好的薛明盛,现在看来,并不是个合适的人选。过于心高气傲,做事不够大气,小打小闹还行,却远没有薛家一家之主的气魄,说起来,像他那个眼光短浅的娘,遇事便乱,不知所谓。 而薛明扬,除了身体不大好之外,如今细看,倒是沉着冷静,更眼光长远,只要通过容若和林悠相认,身体上的调理应该也没有问题。 薛朗一句话,叫薛明盛彻底的傻了眼,愣了愣才道:“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让你把和善堂的管理交给你大哥,难道我说的还不明白吗。”薛朗一向是个做事干脆的人,现在时间剩的不多了,就更干脆了:“你回去整理一下,先把临川的和善堂交出去。名扬,你最近先不要回阳州,你也长大了,家里的生意,该是渐渐交给你的时候了。” 一句话,不仅仅是和善堂,薛朗的意思,竟是将家里的生意都要交给薛明扬。 薛明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时间有些控制不住,大吼了一声:“爹。” 薛朗板起了脸:“好了,我决意已定。如果没有别的事情,你们先出去吧。名扬才回来,先休息休息,明天上午跟我出去。” 临川是薛家的大本营,临川城里,薛家的生意诸多,薛朗如今打算培养薛明扬继承家业,自然要开始带他见人见生意,而这在以前,是想也不能想的事情。 看着薛朗的脸色,薛明盛知道他爹不是开玩笑,而是前所未有的认真,虽然一万个不愿意,但终究不敢违背,咬牙应了一声,转身出了门。 薛明扬得到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却也并有太过喜形于色,依旧有些淡淡的,说了句父亲也多休息,便转身出去。 走到了院子门口的时候,却见薛明盛还没走,正站在那里恶狠狠的看着他,好像要把他一口吃了一样。 薛明扬两兄弟以前不常见面,但每次见面的时候,都是一副我懒得瞧你你懒得瞧我的样子,如此杀气腾腾还是第一回。当然,是单方面的杀气,薛明扬依旧是一副我不太想理你的样子。 薛明盛忍了半天才将想要一拳打过去的冲动忍下去,冷笑了一声道:“恭喜你啊,大哥,真是没想到,我努力了这么多年,你轻轻松松就可以接过去,不过怎么连笑脸都没有一个呢,难道你不高兴,一个娘换了一次在爹面前露脸的机会,不亏啊。” 薛明扬冷冷的看着薛明盛,半响才道:“我是薛家嫡长子,继承家业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么?迟到了十年,有什么可以高兴的。说起我娘,薛明盛,你心知肚明。不过我娘好歹能换一个露脸的机会,你娘呢,呵呵,我若是你,就多去陪陪二夫人,合计一下日后怎么安度晚年。” 若是薛明扬当了家,不用说,他绝不会苛待薛朗留下来的侧室姨太太,虽然不会把他们当做长辈那么孝敬,但起码的尊重是有的,物质上也一定不会克扣。 可对薛明盛和于珊娜,那就不一样了,他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的。 薛明扬说完后,再不理会薛明盛,转身便回了小山居。他从心里觉得薛明盛有些可怜,这事情其实与他真没什么关系,但偏偏所有人都以为是他做的,更搞笑的是,连他自己,也以为是自己做的。 楚灵风是同薛明扬一起回来的,她自然不用去见薛朗,回小山居略休息了一下,便带着从阳州带来的一些特产礼品之类的,去给薛老太太请安。 这些天薛家出了太多事情,一贯养尊处优的老太太也有些受到了波及,心情不好直接造成了饮食睡眠一系列的下降,让她即使特意摸了些脂米分,也还是难掩疲态。 楚灵风跟着春儿见了薛老太太后,第一句话便是:“老太太,您憔悴了。” 薛老太太看看和走时并没有什么区别的楚灵风,长叹了口气:“家里的事情你想必也知道了,我这几日吃不好也睡不好,怎么能不憔悴。名扬他,他还好吧。” 楚灵风应了声一切都好,然后起身坐到老太太身边,柔声道:“老太太,虽然家里发生了许多事情,但无论如何也不该影响到您的心境。因为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您依旧是最被尊敬的老太太,不是吗?”L ☆、第151章 放宽心 薛老太太不由的细细的看了看楚灵风,心里涌上些疑惑。 楚灵风劝她的话,是再公式化不过的,但也不知道为什么,总叫她觉得话里有话。 略沉默了下,薛老太太缓缓的道:“名扬,他还好吗?这些日子你们在阳州,可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听说,名扬这次回来,和名声闹得很不愉快。” “老太太。“楚灵风叹了口气:“虽然这话不该我一个做晚辈的说,但今日没有外人在,我也一直将老太太当做薛府里最值得亲近的长辈,因此想放肆的向老太太说几句心里话。” “你说吧。”薛老太太一贯没将楚灵风放进没心眼的那一类,而且越相处,越觉得她是一身的心眼。也不知道夏美雪一直默默无闻的待在薛家,是怎么给自己儿子找了这么个厉害的媳妇。 都说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往往会有一个厉害的女人。要是楚灵风当时嫁给的是薛明盛,现在还说不定是什么样的局面。 “我听说公公这些日子的心情非常差,连带着,身体也不好了。”楚灵风道:“虽然我不知道公公对婆婆到底有多痴情,但眼下看来,因为各方面的原因,显然,薛明盛不再是继承家业最好的人选。” 楚灵风还不知道今日薛朗做出的决定,但是她和薛明扬深入的谈过,觉得按着现在的局势推断,薛朗放弃薛明盛,转而选择薛明扬,是可能性很大的。 楚灵风缓缓的道:“我知道老太太是个心善的人,对自己的孙辈,更是心善。我也明白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有些事情却就是如此,种下什么种子就注定要结什么果,从来没有人教相公和兄弟和睦相处,兄友弟恭。他二十年没有试过兄弟友爱,没有得过该有的尊敬。那现在,叫他如何做出爱护弟弟的举动。说的更直白些,薛明盛又是不是个值得当做兄弟的弟弟,若是遇到了困难。他会伸出援手还是落井下石?老太太,您明白我的意思吗?” 薛家需要一个有说话权的人坐镇,薛老太太对她也一直算和善,对薛老太太,她是真的希望即使日后薛明扬做了家主。也能依旧像是现在这样。 但薛明扬一定不会放过薛明盛母子,说不定,对薛朗也会有一些不太孝顺的举动。所以她今天想跟薛老太太暗示一下,儿孙自有儿孙福,管不了的就别管,非要管的话,也只是和自己过不去罢了。那又何必,一把年纪了,看开些,享点清福不是挺好。 薛老太太是有见识有阅历的人。初灵说的虽然含蓄,但她自然能听懂。可这话听懂了,却是听的不那么顺耳。当即便毫不客气的道:“灵风,你这话,是在威胁我?” “我怎么会威胁老太太。”楚灵风无奈道:“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有些事情老太太阻止不了也改变不了,确切的说,谁也改变不了。而且,我可以保证,薛明扬或许不是个好儿子也不是个好哥哥,但他是个好孙子。也是个好家主。” 自从给钱开始,薛老太太其实已经往薛明扬这边偏移了,只是那时并未想的那么明白罢了,如今楚灵风却是一下子将所有遮掩都撕开。赤裸裸的将这一层厉害关系说了出来,让薛老太太不要在逃避。 随着薛明扬的回归,兄弟俩的结局也越来越近,再逃避也逃避不了多久,面对是早晚的事情。 薛老太太的怒火过去之后,便沉默下来。沉默半响,却道:“名扬的身体,现在如何?” “老太太放心。”楚灵风笑道:“虽然旧疾不可能一下痊愈,但有我在,一定会替相公调理好身体的。” 要是连自己相公的身体都治不好,怎么去做临川最好的大夫? “那孩子从小身体不好,能找到你这样的妻子,是他的福气,我也就放心了。”薛老太太有些疲倦的闭了闭眼:“从阳州一路赶回来,想来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这话,竟是送客的意思,薛老太太明显的不想再跟楚灵风说下去了。 但是话说到这份上,也已经足够了。能想通过的,自然能想通。想不通的,再说也无用。楚灵风是真心不希望有一日要和薛老太太为敌。 或许为敌两个字有些严重,但事实就是如此,自古以来,宅斗商斗,虽然没有刀光剑影,但却丝毫也不比战场上的斗争温和。特别是薛老太太这样的长辈,一旦动手,绝对是狠的,杀人不见血。 楚灵风是个知情识趣的,点到为止,薛老太太一下逐客令,她便也就起身告辞了。春儿送了她出去,在门口的时候,轻轻叹了口气。 楚灵风对这姑娘的印象不错,当下便道:“春儿姑娘为什么叹气?” 春儿面上微微的有些拘束,似乎也是有些犹豫。毕竟她的主子是薛老太太而不是楚灵风,但却也不知道为什么,面对楚灵风,她有种信任的感觉,总觉得这人不会害自己,至少不会特意害自己,当然,千万不要对着干。 只是千言万语,春儿一时也不太能说的清楚,只是摇了摇头:“老太太这些日子精神确实不太好,吃的比前阵少了,睡的也不实,我真有些担心。大少奶奶,府里……不会出事吧。” 担心薛老太太,也就是担心自己。老太太好了,春儿自然也好。 “没事的,你放心。”楚灵风笑了笑道:“老太太是明白人,又是老祖宗,谁管事,还不都得是一样的孝敬。春儿姑娘无事时也多劝劝,叫老太太放宽心些。” 春儿点了点头:“我会的,大少奶奶请放心。” 所以说,跟明白人说话真是轻松,楚灵风心情不错,向春儿告辞后,便带着小甜离开。 楚灵风刚走没多远,薛朗命令薛明盛将手里的生意交出来,并且打算让薛明扬全面接手家族生意的事情便传开了。薛老太太听说后,沉默了很久,终于什么都没说,只是长长叹了口气。L ☆、第152章 小心狗急跳墙 如果说让薛明盛交出和善堂的生意,是为了给薛明扬一个交代,是不得已而为之的话。那让他接手家里的生意,这就无疑是他做出的选择了。薛朗今天已经明确的向所有人宣布,薛明扬是薛家这一代的家主,现在开始正式学着管理家中的生意。 虽然说薛明扬是薛家的嫡长子,继承家业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但这十几年来,他是个几乎透明的嫡长子,甚至于,阳州从来没有人看见他跟在薛朗后面出现在什么公共场合,家里的店就更别提了,绝大多数人只知道薛家有这么个大少爷,但完全没见过人。 因此薛朗这个决定一传来,叫所有人都傻了眼,开始回想自己这些年有没有什么得罪过薛明扬的地方。有没有什么可以和他套近乎的办法,以后薛明扬做了家主,对自己的生活会不会带来什么影响。 而因为这个,大家也开始相信,薛朗对夏美雪果然是真爱。虽然不知道以前是为了什么,可夏美雪失踪后,不但不眠不休的去找,而且还对她留下的孩子另眼相看,要说演戏,他演给谁看,又何至于演到如此地步。 楚灵风给薛老太太请了安后,便一路往回走,不过还没走到小山居,便看见薛明盛怒气冲冲的走来,她这时候还没听说薛朗的命令,只是隐约的估计他在薛明扬那里吃了什么亏,因此心情不大好。 薛明盛心情不好,楚灵风心情自然就好了,对这个男人,她可没什么好印象。虽然接触不过,但是新婚就给薛明扬送丫头,这绝对不是什么友善的表现,而所有想要已经曾经给自己添堵的人,楚灵风都有礼尚往来的好习惯。 楚灵风本来心情就不错,待看清楚薛明盛的一脸的怒火后,心情就更不错了。 不过男女有别。虽然薛府觉得规矩没有那么森严,光天化日又有丫头小厮跟着,楚灵风不必刻意避开薛明盛,但也不好说什么。于是略点了点头,便打算走过去。 但显然薛明盛不这么想,他今天在薛明扬哪那里吃了大亏,这会儿正满腔怒火不知道怎么办呢,看见了楚灵风。当即就冷笑了一声:“这不是大少奶奶吗,怎么见着我就走,做了什么亏心事吗?” 楚灵风一听,呦,我不惹你,你还来惹我。 当下,楚灵风就站住了,微微一笑:“二少说话怎么这么大的火气,怎么,谁给你气受了不成?” “大少奶奶何必明知故问。”薛明盛有些口不择言的道:“薛家除了大哥。还有谁能给我气受。这下你们得意了,爹让我交出和善堂,还让大哥跟着他学着管理家里的生意,可真是一朝翻身了。” “是吗?”楚灵风有些意外,又觉得意料之中,在薛明盛狠狠地眼神中笑道:“我还不知道这事情,多谢二少告知。要是这么说,还真是件好事,确实可喜可贺。” “是可喜可贺。”薛明盛阴阴的道:“只是大哥这些年体弱多病,从不过问家里的生意。突然要接手这么一大摊子,也不怕身体受不了?” 楚灵风四下看了看,见没什么人,压低了声音道:“名扬身体好不好。是不是问过家里的生意,这不需要向二少爷交代吧。就像是二少爷做什么,也不用告诉我们一样。只是有句老话说的好,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人在做天在看。虽然明知道你听不进去,我也还是想劝一句。” 说完,楚灵风不再跟薛明盛胡扯,领着丫头便侧身过去,薛明盛被这话唬了一下,可能是楚灵风的表情太过严肃,叫他心里一个咯噔。毕竟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他是真的做过,而且到底有没有人知道,心里还真没底。 一个恍惚间,楚灵风已经走远了,薛明盛神色阴沉的看着他的背影,半响道:“也许一直以来,我都忽视了这个女人。” “是。”薛明盛身边的亲信道:“仔细想想,大少爷确实是在成亲之后开始一切都不同的。而更是在大少奶奶进府后,二小姐和二夫人都……” 想着自己妹妹现在还山里受苦,想着自己娘亲从大院子搬到了偏僻的小院子,薛明盛恨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当下便后悔起来。 当时自己的娘亲和妹妹一心想除掉楚灵风,这想法真是再正确不过了。但是他觉得不过是内宅争斗,因此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如今看来,果然是个心头之患。 薛明盛想着心事,也不回自己的住处,转头去了于珊娜的院子。 而楚灵风回到小山居后,一边跟薛明扬说话,一边将从阳州带来的土特产之类分了分,给各个院子送去。 “怎么,被薛明盛盯上了?”薛明扬让关了房门,给楚灵风倒了杯茶:“薛明盛可不是个善茬,为了自己的目的,杀人放火什么事都干的出来。以前他就能对我下杀手,现在被逼到了绝路,狗急跳墙,我估计更是什么事都能做出来的。” “我相信他什么事都能做出来。”楚灵风喝了口水:“不过说被盯上有些夸张吧,我不过是堵了他两句而已,要说恨,他怎么都应该更恨你,抢生意抢爹,再是兄弟这会儿也要你死我活了。” 薛明扬哼笑了一声:“那爹和那生意,谁想要谁拿去好了,我从来就没有在意过,今天你是没见到,父亲一下子像是老了十岁,难怪这么拼了命的要找我娘,感情这二十年我娘在府里,是给他续命用的。这会儿娘失踪了,他也活不久了,也良心发现了,所以决定把家里的生意都交给我。” 薛明扬这猜测可算是八九不离十,他和薛朗本就没有什么感情,这会儿知道了他对夏美雪的种种,自然更不会有感情,即使薛朗表明了站在他这一边,也改变不了什么。 就像是他对薛明盛说的,薛家的家业,本来就是他的,迟了十年,没有什么可激动。父爱和支持,本来也是应该的,迟了二十年,再充满期待的感情也早已经变成了失望和冷漠。L ☆、第153章 会不会殉情 薛明盛看着楚灵风离开之后,转头便去了于珊娜的小院子,那院子的朝向不太好,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太阳了,大半个都笼罩在阴暗之中。 因为平日里无人,所以这院子是临时仓促整理出来的,而于珊娜的东西实在太多,所以清理了几天还没有完全整理好,将就着也能看,但要是带着比较的心理,就会觉得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叫人完全无法忍受。 于珊娜这几日的心情自然很糟糕这不用说,不过最开始最糟糕的状态已经过去了,这会儿也算是已经冷静了下来。她明白一味的闹是没有意义的,她没有什么可以胁迫薛朗的地方,唯一的指望就是这二十来年的情分。 是的,她对薛朗,只能动之以情,再没有其他办法。虽然她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薛朗真的会对她那么绝情,也没想过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但现实就是这么残酷,一个拥有太多的人注定不会珍惜,一个妻妾成群的男人,又怎么会对谁痴心一片。 如今唯一的想法,就是只能服软,想着等几日,等薛朗的火气消下去之后,说些好话。于珊娜自认为自己对薛朗还是比较了解的,并不是那么心狠的人,只要有薛明盛在,自己在薛家即使只是个姨太太,地位也可以得到保障。何况她坚信姨太太什么的不过是薛朗气头上的举动,自己下半辈子不可能都窝在这个小小的院子里。 可薛明盛带来的这个消息,却像是晴天霹雳一样,瞬间就将于珊娜给劈傻了。 “交出和善堂的生意?”于珊娜即使是努力克制,仍然控制不住声音有些颤抖:“还说让薛明扬接手?” “是。”薛明盛沉着脸道:“爹是这么说的,明明白白,现在这消息怕是已经人尽皆知了。而且爹好像很急的样子,让我这几日就将和善堂的所有账目整理清楚,交给大哥。” “怎么会这样,他怎么能这样。”于珊娜猛地站起身:“他不能这么对你,你是他儿子啊。把生意都交给薛明扬,这是什么意思,让他继承家业吗,他做了家主之后。还能有我们娘两的容身之地吗,我们还有活路吗,难道这么多年的情分,咱们娘俩在他心里一点份量都没有吗?” 于珊娜知道自己唯一的也是最有力的指望就是儿子,薛明盛屹立不倒。她无论搬到多小的院子,也都只是暂时的,总有一天能扬眉吐气的重新站起来。但薛明盛被薛朗放弃了,那她还有什么指望,徐娘半老,拿什么去重新俘获薛朗的心? 于珊娜似乎想要去找薛朗为儿子争取一下,但是站起来,却又颓然的坐下,眼泪再也止不住的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哀莫大于心死。这一次,于珊娜是真的心灰意冷了。虽然她不知道为了什么,但是却知道,薛朗是真的放弃他们了。 虽然说薛明扬是嫡长子,继承家业是件理所应当的事情,可这些年于珊娜和薛明盛都不是这么想的,他们都觉得夏美雪只是个意外,自己才是正宗,所以今天薛朗宣布交由薛明扬管理生意,就好像是从他们手里抢走一样。 只是他们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些年他们对薛明扬的不客气,对夏美雪的轻视,对薛老太太的不尊重,他们拥有的。本就是从别人那里抢来的。如今只是还了回去而已。 房间的门被关上,最亲信的丫头也被赶了出来,于珊娜一反前几天的激动,整个人像是变了一样,无比的冷静了起来。 “娘。”薛明盛明显年轻,怒气消散之后。涌上些担心,有些不知所措:“咱们以后可怎么办,千万说什么也不能叫薛明扬做家主啊,要不然,他一定不会放过我们的。虽然没有证据与,但我觉得,他一定知道夏美雪的事情是我们做的。” “是我们做的怎么样,不是我们做的又怎么样?”于珊娜冷冷道:“其实仔细想想,虽然这事情确实是我们做的,但即使不是,即使夏美雪真的只是遭遇到了意外,你觉得薛明扬会相信吗?你爹会相信吗?” 薛明盛不由得沉默了,觉得他娘说的确实是有道理的。他们两房的积怨之深不是一朝一夕,属于彼此眼中绝对的恶人,只要是自己遇到了倒霉的事情,第一想到的绝对是对方,除非对方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不是自己做的,而不是说自己要有确凿的证据,才会确定是对方做的。 薛明盛沉吟了一下,颓然道:“娘你说的对,只是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爹竟然真的那么重视夏美雪,重视到她死了竟然会为了补偿,而将整个薛家拱手相让的地步。接下来呢,他总不至于建个衣冠冢,或者干脆出家去陪着夏美雪吧?” 薛朗虽然已经不年轻,但也还没有那么老,即使这几日因为辛苦烦心而憔悴了,那也休息休息就能缓过来,在薛明盛看来,完全不需要这么急着让薛明扬接手生意,这不像是要教儿子,反倒是像交代后事了。 薛明盛说这话,自然只是气话而已,不是当真的。但于珊娜听了后,却淡淡的道:“既然薛朗能为夏美雪不惜放弃你,把家业交给从来正眼都不看的大儿子,痴心至此,别说是在山里修一个衣冠冢,就算是为她殉情……我也不会觉得奇怪。” “这怎么可能,我只是说说而已……”薛明盛嘟囔了一句,随即一个激灵:“娘,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于珊娜说这话的语气实在是叫人听着不像是玩笑,而是有一种,薛朗真的会给夏美雪殉情的感觉。但这怎么可能,殉情是什么,就是陪着夏美雪去死,是自杀啊。 “就是我话中的意思。”于珊娜拿起茶壶给儿子倒了杯水:“这二十年,你爹对我们母子是不错,但现在他已经变了,不再是过去那个疼你爱你的爹了,他将家业交给薛明扬,这和逼我们死有什么区别。” “可爹已经做了决定。我们又有什么办法。”薛明盛叹了口气:“娘,你说大哥的身体一向都不好,咱们能不能想个什么办法,让他没办法管理生意。既然我们能让夏美雪失踪。多加一个薛明扬,似乎也没有什么。” 所谓一不做二不休,薛明盛第一次做这事情的时候,可能还犹豫不安,还做了很长时间的心理建设。但是一而再再而三。就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一条人命是人命,两条人命也不过是人命而已。 “我们当然可以让薛明扬也失踪。”于珊娜完全赞成儿子的话,而且道:“不但是薛明扬,拦着你的人,全部都应该消失。薛家只需要一个发号施令的人,这个人,必须是你。只有是你,我们娘俩才能活下来。” 薛朗的翻脸无情让于珊娜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明白,这个世上,除了薛明盛。再没有一个人可靠。即使薛明盛现在还不够强大,还需要历练,但也没有历练的时间了,所以她要不择手段的,帮助儿子成为那个发号施令,当家作主的人。 以前,薛朗是薛明盛的靠山,是托着他往上爬的人。而如今,却变成了拦路石。虽然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但薛朗无情在前。于珊娜看着窗外小小的院子,心里那点柔情和期盼,一瞬间散的无影无踪。 小山居里,薛明扬和楚灵风虽然也觉得薛明盛不会善罢甘休。但却怎么也没想到,他们竟然连薛朗也打算下手。 薛明扬自己会些武功,觉得还行,但是对楚灵风,是十分不放心的。想想还是将杨关两人招来保护,只是临川不像是阳州。可以无所顾忌,因此让他们换上了薛府家丁的衣服,对外说是在阳州找的随从,让他们跟在楚灵风身后,旁的什么也不用管,只要保证她的安全就好。 薛朗果然是言出必行,也是着急的不行,当天下午就让管家去催了薛明盛几回,第二天一早,便带着薛明扬出了门。 薛家仅在临川就有十几家门店,外面就不用说了,这生意交接可不是件简单的事情。而且在薛朗的印象中,薛明扬唯一接触过的就是这段时间在阳州的和善堂,其他的几乎是一无所知的,简直像是一张白纸,因此想要在一年半载内上手,是非常困难的。 不过薛朗不知道的是,他根本没有一年半载的时间,薛明盛等不起,薛明扬也等不起。 薛朗自从决定将家里的生意都交给薛明扬后,便有意无意的开始忽略薛明盛了,倒也不是说忽略,只是他的身体一日比一日差,精力有限,如今每日想的最多的是怎么尽快将自己知道的都教给薛明扬,而其他的,根本无暇分心。 一旦薛明盛不再是他选定的继承人,那么和其他的孩子便没有什么区别,吃喝不会亏待,日日嘘寒问暖,却没有那么细心体贴。 至于薛明盛和薛明扬之间的矛盾,他就管不了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这时候他自身难保,倒是不像薛老太太那么烦恼。 楚灵风自从回到了小山居,也就清闲下来,每日早上和薛明扬一起用了早餐,送他出门,晚上的时候,准备好他的药膳和针灸泡澡的药材等他回来。俨然一副贤妻良母的样子。 薛府内宅的风向此时已经完全变了,但凡是脑子不傻的,都已经知道了日后要靠着谁,于是除了于珊娜外,薛朗其他的姨太太们纷纷带着儿女上门示好,不管是真是假的,说了一堆奉承的话。 其实这一切都在楚灵风的意料之中,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心思去抢当家作主的位置的,大部分的人还是安于现状,或者说,他们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不是不想,而是知道自己没有这个能力,怕想拿的不但没拿到手,反而将可以有的也丢了。 不过唯一让她意料之外的,是自己的娘家。 楚灵风的娘家,在临川经营医馆,当然和薛家的生意是不能比的,但是因为世代从医,因此也有些名气,颇为殷实。 只不过楚灵风比薛明扬还要生来命苦,生母早逝,在家中又是不知道第几的小姐,完全不受父亲的重视。嫁进薛家这么长时间,除了三日回门外,几乎和家里没有任何联系,就像是被遗忘了一般。 当然,这很大的一个原因,是因为楚家知道楚灵风嫁的这个相公,无名无实,即便是顶着薛家大少的这个称号,也不可能给他们带来任何帮助,因此他们不但是不将楚灵风放在眼里,顺带着,也从来没将薛明扬放在眼里。 可这几日却不一样了,薛朗带着薛明扬巡视产业,并且给各店掌柜介绍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临川,再以临川为中心,四散传了出去。 众人虽然觉得很是诧异,但事实摆在眼前,却不得不相信。然后再仔细一想,又觉得自己有些大惊小怪,薛明扬是薛家嫡长子,这好像又是件天经地义的事情,没有任何不正常的地方。 也就在薛明扬地位渐渐明朗的时候,楚灵风接到了娘家派人传来的一个消息。 楚灵风拿着帖子,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大哥生辰,想让我回去一起吃顿团圆饭?” “是的,这是老爷的意思,也是夫人的意思。”送信来的下人道:“夫人说,三小姐自从出嫁后就没怎么回家,府里众人都怪惦记小姐的。正好这月二十号是大少爷的二十五岁生辰,全家人聚在一起热闹热闹,所以想问问三小姐有没有时间,和三姑爷一起回去吃顿饭。夫人说,只是一顿家常饭,没有外人在,不必拘谨。” 楚灵风将那帖子来回的看了一遍,半响,这才道:“我记得爹的生辰和大哥离的很近,也就是半月之前吧,爹生辰的时候都没想着给我送个信,我送了贺礼过去,连点儿回音都没有?”L ☆、第154章 旧恨难消 “是。”楚府的手下嘴角抽了抽,然后诚恳的道:“前些日子老爷过寿,自然是想请三小姐回去的。可人出来了却听说您去了阳州。夫人知道这是关键时刻,姑爷和小姐去阳州是做正事的,因此不敢打扰,想着来日方长。” “哦,原来是这样。”楚灵风想了想,将帖子往桌上一丢:“也说的过去,行,你回去告诉爹和夫人,我一定和姑爷准时到。” 虽然楚灵风丢帖子这行为实在是有些不屑,但她答应了去就行,楚府的下人完成任务,半点也不纠结,行了个礼就退了出去。 小甜在人走了之后,这才撇了撇嘴:“小姐,老爷和夫人可真是……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自从咱们到薛府来后,根本连想都没想过,这下子知道姑爷要继承家业了,忙不迭的就来请了,生怕是占不到便宜一样。” 楚灵风笑笑:“可不就是怕占不到便宜。开始的时候,是怕我们占他们的便宜。知道名扬在府里没地位,生怕我出了门还不安生,带着相公回去找他们。” “那小姐您还去?”小甜道:“还要带着姑爷去,姑爷最近忙的都快不着家了,不会有时间去吧。” “为什么不去?”楚灵风起身走到梳妆台面前,打开几个首饰盒挑挑拣拣:“快过来。” 小甜不解,跟着走了过去:“小姐你干什么?” “给你挑点首饰。”楚灵风拿起个翠色像是要滴下来的簪子在小甜发髻上比划了一下:“这个配你的肤色好看,显得你更白更水灵了。” 小甜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楚灵风在做什么,挠了挠头发,有些发蒙:“是挺好看的,可是为什么要给我挑首饰?我平时又用不上,而且这么贵重。” 虽然小甜是个丫头,但她还真不缺钱。因为楚灵风从来没将她当做丫头,即使每个月还是按着正常给她月钱,但如果她有什么需要用钱的地方。也绝对不会拘着她。 而事实上小甜还真没什么需要用钱的地方,吃的喝的,她都是和楚灵风一起,薛明扬不在的时候。主仆俩关上门一桌吃饭。薛明扬在的时候,小甜自然要守规矩,但即使和丫头一起吃,也不会多差。 至于衣服胭脂什么的,楚灵风都是自己添置的时候顺便给她也添置一份。半点不用她操心。 只是什么主子跟什么丫头,小甜也不是个喜欢打扮的姑娘,虽然花样年华长的也水灵,可正常只是梳个简单的发髻,随意插一根簪子就完事,连胭脂水米分也不常抹。 楚灵风给小甜挑了个发簪后,又挑了对耳环,虽然是很低调的一对珠子,但仔细看,却是一对极好的东珠。和头上的簪子遥相呼应,很是搭配。 楚灵风上下看了看,又拿了只玉镯给她套在手上,拍了拍手满意道:“好了,这下美了。上次给你买了件淡翠色的裙子也没见你穿过,记得拿出来,等我们回楚府的时候,就穿那一件。” 像是薛府这样的门第,丫头和小厮的衣服都是统一的,一眼就能看出来。只有小甜这样正头主子身边最得宠的。可以不用穿丫头的衣服,自己喜欢什么穿什么,不要太过张扬就行。 不过小甜一贯穿的也简单,楚灵风给她买过几身好衣服。却从没见她穿过。 这时候,被送了一身的首饰,还被指定穿套新衣服,小甜有种恍惚的错觉,其实这趟不是回去参加大少爷的生辰,是回去给我相亲吧。不然的话。为什么她要特意打扮。 面对小甜的疑问,楚灵风笑的志得意满:“当然不止你打扮,我也要好好打扮打扮。还要跟姑爷好好说说,一定要配合到位。” 要说楚灵风和薛明扬,真的是天生一对,都是家中被排挤的对象。薛明扬还有个名头,楚灵风更惨,一个母亲早逝的庶女,半点靠山也无,在府里的日子自然不会好过。小甜是她的丫头,自然的,也免不了被人欺负。而且作为一个丫头,被欺负的更多,不像是楚灵风好歹也是三小姐,多少让人有些顾忌。 “小姐,你是要回去报仇雪恨吗?”小甜心里多少有些明白了:“我猜这次请你和姑爷回去,说不定是有什么事情相求,到时候只要不答应就好了。” “何止是不答应。”楚灵风哼笑声:“你别担心,我自有主意。你只要穿的漂漂亮亮的跟着我就行。” 小甜可能一时没想起,但是楚灵风却怎么都忘不了。 两年前的一个冬天,薛府有个小厮看上了小甜,那是个不错的小伙子,对着楚灵风半吐半露的说了心意,楚灵风也挺满意。正打算旁敲侧击的问问小甜的意思,谁知道便出了事。 那天晚上,小甜被厨房的几个粗做婆子污蔑说偷了东西,然后堵在厨房的一个偏院里,被扯去了棉衣,关了大半夜。 下着大雪的天气,气温虽然不说滴水成冰,但夜里却也是非常寒冷的。楚灵风那日在院子里左等右等,到了寻常熄灯的时间还没等来小甜,便怕她出了事情,便想让府里的人帮着找一找。 但一个小丫头,又是一个不受重视的小姐身边的小丫头,根本不会有人关心,任由楚灵风怎么说,旁人都不为所动,只说没准是小丫头玩心重,出府去玩了,明天一早就能回来,叫楚灵风不必担心。 楚灵风自然是不信一贯听话的小甜会一声招呼都不打的就跑出去彻夜不归,更何况小甜在外面也没有什么亲人,又没有什么朋友,根本没有地方去。 楚灵风命令不了下人,也知道找不到谁帮忙,为一个小丫头那么晚去打扰父亲,不用说是一顿斥责,根本不会被重视。 当下,在房中又等了半个时辰后,楚灵风再坐不住了,起身找人。 楚府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楚灵风永远都记得自己拎着灯笼。在寒冷的雪夜一个人走遍楚府的情形。好在楚府里规矩不大,没有一道门两道门三道门,到了点还落锁什么的。因此半夜时分,她终于在厨房的一个偏僻院子里。找到了已经冻的不行的小甜。 幸亏小甜从小是丫头,身体还是极好的,穿的少便在院子里又跑又跳的取暖,在楚灵风找到她的时候,虽然脸色发青嘴唇发白。但总算是还有意识。 楚灵风 一句话都没说,将人带回了房,灌了一瓶药后,捂着被子上床休息。 小甜本来是委屈的很的,但可能但是楚灵风的脸色实在是太阴沉,导致与她半句话都没敢说,乖乖的喝了药后便睡了。再也没有提过这件事情。 小甜自始至终都不知道自己那日为什么会有此一劫,但楚灵风心里明白,虽然她再没有在小甜面前提起过,但却悄悄的将整件事情打听了清楚。 原来李淑华的大丫头星儿也看上了那小厮。在知道他喜欢小甜的时候,便妒忌顿起,她仗着自己有李淑华撑腰,于是找了个无人的机会,狠狠地教训了她一下。又求李淑华出面,找了小厮同在府里的爹娘,定了婚事。 小厮自然是不喜欢星儿的,但他也不是自由人,说话不由己,没奈何也只好娶了星儿。 楚府就这么大。人就这么多,没有谁能一件事情瞒住所有人。所以楚灵风确信李淑华是知道这事情的,而且是默许的,她当然不会刻意跟一个丫头过不去。自然是杀鸡儆猴,做给她看。 那时候楚灵风唯一庆幸的是小甜由始自终也不知道这事情的内幕,不知道曾经有人喜欢却又不得不放弃,所以没有伤心。但她不会忘记无意中听小厮的娘口沫横飞的对别人说起,小甜有多配不上她儿子,有多卑微多低下。 有恩必报。有仇也必报。楚灵风无意让小甜知道太多,但却也不愿意让她就这么委屈了。 薛明扬又是很晚才到家,一副筋疲力尽的样子,好像不是跟着薛朗学做生意,而是去扛了一天麻袋一般。 “怎么这么累?”楚灵风心中有些隐约的不舍和担心,叫下人准备热水给他沐浴,自己去端了准备好的汤药。 薛明扬最近已经喝的非常习惯了,捏着鼻子将一碗药一饮而尽,然后皱着眉头塞了块点心。 小厮将沐浴的热水都准备好,退了下去后,薛明扬才一边脱衣服往屏风后走,一边道:“估计爹的身体真的是很差了,这几日简直是想把他这几十年知道的都塞进我脑子里一样。按这个速度,若是我们都撑得住,最多半个月,我差不多就能把薛家的生意大部分接管过来了。” 楚灵风拿了针囊过去,看着泡在一堆草药中的薛明扬,毫不客气的一针拍在背上,然后才道:“你放心去折腾吧,有我在,肯定不是你先倒下。” 言语中,听不出来什么心疼,倒是有些幸灾乐祸。薛明扬忍不住笑了下,一边嘶了声忍着背后的刺痛,一边叹气道:“这几日我细细看了,爹虽然穿着严实,但脖子后面有淡淡的黑斑,可能就是你们说的尸毒。人也憔悴了,说话一大声就咳嗽,哎,我每次看了,都有种很奇怪的感觉。说不上是什么。” 那种不是难过,不是心疼,但却又有些难过的感觉,叫薛明扬心中五味陈杂,不知道该如何表述。 薛朗对薛明扬,说是陌生人又熟悉几分,说是父子却半点感情也无,甚至于,因为夏美雪的关系,薛明扬心中对薛朗还有几分恨意。可如今,薛朗却是全心全意的为他付出,可这付出又是逼不得已的,种种掺杂在一起,真的是叫人不知爱恨。 “说不上就不要说了。”楚灵风心里明白,爽快的转了话题:“后天中午,你能不能抽出一点时间来,我有点事情。” “有什么事?”薛明扬闭着眼睛道:“娘子有需要,时间一定有。爹什么的,就让他等着好了,也不在意这一时。” “是我娘家的事情。”楚灵风将今天楚府来人的事情说了一遍,道:“不用太长时间,就吃个晚饭,你早点回来就行。” “你大哥生辰?”薛明扬也有些奇怪,转头看着楚灵风:“没听说你和你大哥关系好啊,他们怎么会想请我们吃饭?” 年轻人的生辰,又不是什么六十大寿,家里人聚一聚吃顿饭就罢了。又不是亲兄妹,还专程派人来请楚灵风,叫人怎么都觉得怪怪的。 楚灵风嗤笑一声:“大哥是我爹的嫡长子,如今在府里说一不二,他娘他娘李淑华是爹的原配,在府里恨不得横着走,你觉得跟我关系好不好。本来出了门,我也不想再回去做什么,但既然如今他们自己找不自在,我也不好拒绝。” 楚灵风想了一下午,觉得如今有资金雄厚的薛家站在自己身后,若是再不做些什么,岂不是对不起处心积虑的楚家人。 薛明扬听了楚灵风的打算后,沉吟了一下,道:“这是你娘家,我不好说什么,你决定就好。若是决定了,我自然是绝对支持的。” “我已经决定了。”楚灵风拔出金针:“我不会逼他们上绝路,但也是时候让他们知道,不要逼我太甚。你不知道李淑华母子俩,他们是得寸进尺,贪得无厌的人,只要给一点希望,就会不知餍足。楚家也算是养我十几年,我不想看着他们因为做蠢事而害了一家。” 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温暖舒适的房间里,薛明扬正细细听着楚灵风凶残的说怎么对付自己娘家的计划。而在另一个地方,薛明盛正打算做最后一击。 二十年养尊处优,高高在上,他不能接受一朝落地,无论用什么方法,也要将薛家的障碍全部铲除,重新回到发号施令的位置。 只是这害人的人,最终,怕是也只能害了自己。L ☆、第155章 都假 薛明扬是真的很忙,但是再忙,就像他说的,吃个饭的时间,还是能腾出来的。何况是给楚灵风撑腰长脸,那是必须一定要腾出里的,爹什么的,就让他等着吧,在他人生最黑暗需要帮助的时候,给他出谋划策,和他并肩而行的人,可不是爹。 薛明扬这日早早的就结束了外面的事情,跟薛朗一起回了府,送他回去休息后,便回小山居去接楚灵风。 进了院子,便看见桌上放着几个盒子,看样子是要带去楚府的贺礼。不过薛明扬路过的时候随意看了一眼,当下就有些发呆。 小甜咚咚咚的从房里跑出来,看见薛明扬的时候一个急刹,喘了口气道:“姑爷,您回来啦。” “恩。”薛明扬随口应了一声,然后道:“这几盒糕点,是灵风要带会家的?” “是呀。”小甜道:“特意起苏醒在买的,上好的点心,每天只卖二十盒,要不是一早就去了,根本买不到呢。” “那除了这个,还准备了什么其他的?”薛明扬四下看了看:“再检查一下,不要漏了东西。” 这可是楚灵风回去耀武扬威的时候,自然不能寒酸了,薛明扬要是没这个资本,那也就罢了,不说什么。可是现在在薛家已经能说的上话了,自然不愿意让楚灵风在娘家的时候,还叫人笑话。 不过小甜却马上摇了头:“没有了,只有这几盒点心。” 说着,小甜利落的拆起了包装,将中间一盒打开来,从里面拿了两块点心出来。薛明扬这才发现小甜拿着个盘子在手上。她将盒子里拿出的点心放在盘子里,又把盒子盖好,还小心的扎好缎带,像是完全没有拆开过一样。 薛明扬觉得自己的脑子不是很好使了,不由的道:“你这是干什么?你们小姐就准备了这几盒点子做贺礼?这会不会太少了?” 送礼是有送礼的规矩的,小户人家还好,串门走亲戚。拎几盒点心没什么问题。像是薛家这样的人家。那可讲究,即便是楚家说的是吃个便饭聚一聚,这也有些拿不出来手了。更别说小甜竟然还拆开来拿走了两块。这肯定不是她自己会干的事情,一准是楚灵风的授权。 小甜还没回答,楚灵风在屋子里听到薛明扬说话,也走了出来。笑道:“相公回来了?那我们早点去吧,早去早回。” 薛明扬只觉得眼前一亮。然后一时也忘了点心的事,迎上去围着楚灵风转了一圈,笑道:“今天怎么打扮的这么美,恩。这个耳环很别致,还从没见你戴过。” 楚灵风拨了拨耳朵上的耳环,道:“这个耳环最大的特点不是别致你知道吗。是贵。” 真是特别直接,薛明扬忍不住笑道:“我想起来了。这是老太太送你的是不是,是老太太嫁妆里的首饰,确实是贵,价值连城。不过回门那日也没见你这么打扮,这是怎么了,还有这点心,只送几盒点心也就罢了,还让小甜拿两块出来,” “回门的时候,你还没当家,我就算是穿的再好,他们也会觉得我是打肿脸充胖子。”楚灵风道:“但现在不同,现在你扬眉吐气了,我自然也就昂首挺胸了。你没看小甜么,小甜今天也打扮的不一样了,是吧?” 薛明扬平日还真不怎么看丫头,被楚灵风一说才去看小甜,果然见平日里朴素的小丫头今天也换了新裙子新发髻,也戴了几样首饰,虽然不多的,但都是好东西,价值不菲,绝不是一个丫头能戴的起的,就是寻常人家的小姐,也未必会有。 薛明扬知道楚灵风一贯是将小甜当妹妹的,因此也没将她当丫鬟,见小甜穿戴一新,也毫不吝啬的夸奖了一番,直夸的小甜脸都红了。 楚灵风看着小甜脸红,笑道:“好了,不说了,小姑娘长大了会害羞了。不过相公,说正经的,小甜年纪也不小了,若是你有遇到合适的人选,也帮着留意留意。” 关于小甜,楚灵风还有其他的想法,她想给小甜找个如意郎君,让她风风光光的楚家,不是以一个丫头的身份。但现在时机还未到,薛明扬还没有在薛家真正的站稳脚,还要再等一等。所幸小甜的年纪也还不大,两三年还是可以等的。 小甜经不起楚灵风调侃,脸红红的转身进了屋,楚灵风抿唇一笑,吩咐下人将点心送到马车上去,上前道:“相公也去换件衣服吧,给你准备好了。” 薛明扬还是很能带的出去的,说是英俊潇洒,玉树临风丝毫也不为过。虽然这几日忙的很,但日日有楚灵风开的药膳滋补着,再换一身衣服,倒是一点儿也不显得憔悴,精神的很。 薛明扬大概明白楚灵风的意思,顺着她的意思换了衣服,一边系腰带一边道:“你这特意打扮的一身,是让你家里看看,咱们现在有钱了?” “对呀。”楚灵风特别坦然:“不是有钱了,是特别有钱了,就算是小甜一个丫头,也穿戴的比家里的主子还好,你是男人,可能没什么感觉,但你知道这对大娘来说是什么么,啪啪啪打脸,打的还特别响。想想我就觉得下饭。” “我明白。”薛明扬握了握楚灵风的手,特别温柔:“我都明白。” 在开始的敌视过去后,薛明扬越来越觉得自己母亲替他选中的这个媳妇,这除了给予他生命外,这辈子第二件天大的恩情。 说的惨一点,同是天涯沦落人,同命相连。说的美一点,他们有着相似的经历,能够最大程度的了解彼此,心疼彼此,为彼此着想。而且,不仅仅是着想,还会动手。 薛明扬此时简直不能想像。如果现在站在自己身边的人不是楚灵风,而是其他府里任何一个,他是不是还能走到今天,可以将母亲救出苦海。 楚灵风给笑着给薛明扬整了整衣领,然后道:“走吧,想着楚夫人的脸色,我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薛府离楚府并不太远。两人还是坐了马车。不紧不慢的往楚府去。只是薛明扬一上马车,就有些忍不住想笑。 薛府有钱,自然什么都是最好的。虽然只是马车,但里面也布置的极为舒适,除了宽敞柔软的座位,还照例准备了点心茶水和新鲜的水果。 薛明扬看着盘子中赫然放着刚才小甜从给薛家的贺礼中拿出来的点心。有些无语:“灵风,你要送两盒点心也就算了。还拿两块出来……不过我觉得他们也不至于当场拆开,就算是后来发现了少,估计也只以为是点心店的人少放了。” “他们根本不会发现,要不是嫌麻烦。我打算直接弄几个空盒子的。”楚灵风哼笑了声:“我太了解李淑华了,她看到我只送几盒点心,当面不会说什么。我们一走,她马上就能把东西扔了。扔出去的小丫头估计会拆开。但是多了少了,她们是不敢吱声的……来,这是点心铺里口味最好的两种,不零卖的,吃一点垫垫,免得一会儿吃不下东西。” 还真是一点儿亏也不吃,虽然这行为落在外人眼里实在上不了台面,但这会儿薛明扬爱屋及乌,只觉得楚灵风做什么都是好的,咬了口点心,也觉得十分美味,中午正好没吃多少,可以垫垫肚子。 不出一会儿,马车便到了楚府,比起薛家的宅子那自然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不过为了表示对薛明扬的重视,楚家早早的便派人在门口张望,见着薛府的马车到了,便先迎了出来。 站在最前面的,是楚家的家主楚宏亮,身边站着风韵犹存的中年女子,是楚家的正室夫人李淑华。 楚宏亮身后,还站着个年轻男子,正是楚灵风的大哥楚翰。 楚家的几个主要人物,薛明扬都是认识的,下了马车后,一一的打了招呼,客客气气的,皆大欢喜,被迎进了大门。 因着薛明扬的身份,所以楚家虽然开始的时候不太看得起他,却也不会表现出来,在回门那日,对他也是客客气气。但是和今日相比,却又不算什么了。 回门那日,楚家虽然也客气,但楚宏亮却一直端着长辈的身份,跟薛明扬说话的时候,偶尔还带着那么几分教育的语气。今日却是不同,重新摆了下自己的位置,又再客气了几分。 只是今日的主角是楚灵风,薛明扬不欲抢了自家娘子的风头,因此并不多话,面对楚宏亮的客气热情,也只是淡淡的应付。 按楚宏亮的说法,都是自家人,不用太避忌,因此并没有分的太开,一张大圆桌,楚宏亮,楚翰,李淑华,楚翰的夫人林氏,还有楚府另外两个少爷,两个小姐,并着薛明扬小夫妻俩,坐了一桌。 众人坐定,楚宏亮先关心道:“听说这几日薛府很忙,名扬你也是忙的日日都不沾家,本来怕耽误了你的时间。但是想着翰儿生辰,以前在府里的时候,他就和灵风兄妹俩感情极好,因此才派人去问了声。没想到,你也能抽出时间一起来。” “就是再忙,大舅兄的生辰,也是一定要来的。”薛明扬笑的自己都觉得假,温柔看了眼楚灵风:“何况灵风也常和我说,以前在娘家的时候,常得大哥和大夫人的照顾,没有不来的道理。” 兄妹俩感情极好,这样的话楚宏亮也说的出口,薛明扬看了眼楚灵风,眉眼中都是笑意。当然在旁人眼中,觉得这是小夫妻俩的情趣。但是楚灵风却知道他的意思,这才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爹比你还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兄妹俩感情一直都好,这话他也说的出口。 楚灵风微微一笑,接了话道:“可不是,我也跟名扬说了,今日大哥生辰,不管有天大的事情,也得空出时间来。何况我也早想回来看看爹和大娘,还有哥哥嫂嫂,一家人总不走动,知道的体谅名扬刚接手薛家的生意忙的分不开身,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嫁了好人家就开始嫌弃娘家呢。” 这话说的楚宏亮还太大感觉,但是坐着的其他几个小姐却是心里都又酸又涩。 当时薛家提亲的时候,一说是大少爷,谁都不愿意嫁,生怕嫁了过去后,权没权钱没钱,男人还是虚有其表,要守一辈子活寡。因此当楚灵风披上嫁衣的时候,整个楚府都在幸灾乐祸,等着看她的笑话。 谁知道笑话没看成,如今薛大少正的成了薛大少,楚灵风虽然现在还没当家,但是如今看两人感情稳固,做薛家的主母不过是时间问题。 本来最不被看好的一个庶女,如今反倒是成了楚家嫁的最好的一个女儿。当然楚家并不知道夏美雪坚持楚灵风的原因,而是都在后悔当时自己没能慧眼识英雄,一点儿也没坚持,不然的话,今天坐在薛明扬身边的人,说不定就是自己。 楚灵风略转了头:“我还记得大哥的口味,给大哥买了几盒点心。我知道大哥也不缺什么,权当礼物,祝大哥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小甜。” 小甜站在楚灵风身后,此时上前几步,拎了手中的点心盒子上来,楚翰身后的丫头连忙接了过去。 薛家那么大的家业,最不缺的就是钱,而楚灵风回娘家,带的礼物竟然是几盒点心。当即一桌子的人脸色就不太好,当然楚翰李淑华是气的,其他的几个侧室和少爷小姐,则是有点幸灾乐祸。 幸亏大家不知道这点心里最好吃的两块已经在楚灵风肚子里了,要不然,怕是有人当场忍不住就要掀桌子。 小甜将点心盒子递过去的时候,手臂微微抬起,露出袖子下的一小截手腕,手腕上,一抹翠绿的颜色。 李淑华的脸色,当即控制不住便有些阴沉。 她是个对穿衣打扮特别在意的女人,自以为也收了不少好东西,因此一眼便看见了小甜手腕上的镯子,一个丫头,戴的首饰竟然比她还好,这是特意来打她的脸吗?L ☆、第156章 娶对人 气氛在一瞬间的僵窒过后,又再度缓和起来。毕竟这只是小事,楚宏亮请薛明扬来的目的是为了跟这个财大气粗的女婿搞好关系,以便给自己儿子的将来铺一条更宽的路,也给楚家带来更多财运,而绝不是和他们怄气斗狠。 他其实心里也明白,楚灵风在家的那些年,并没有人好好待她,什么跟楚翰兄妹关系一向都好,纯粹是场面话而已,鬼都不会信,所以现在见女儿得势了,这才想起来要亲近要拉拢关系,怕是难免要有些挫折。 楚灵风又一直不是那唯唯诺诺的女孩子,不是家里说什么她就做什么的,当年无权无势都不听话,何况现在站在强势的那一方。 不过楚宏亮毕竟也是当家作主几十年,因此难免有些自以为是,他觉得,即使他这些年对楚灵风没有太多关爱,但是吃的喝的穿的用的从来也不少她,对一个女孩子来说,这也就行了。 如果楚灵风有怨恨,这怨恨大抵是来自李淑华,后宅的事情他关心的不多,但大体还是知道的。李淑华并不是个心胸宽广的女人,虽然说不至于苛待其他侧室的孩子,但善待也做不到,因此没有亲生母亲护着的楚灵风,就首当其冲。 只是李淑华一直也没有做什么太过分的事情,一般也就是冷嘲热讽之类的,因此他根本就没有当一回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女儿嘛,终究是要家嫁到别人家成为别人的人的。 当然,那时候,打死楚宏亮也想不到,楚灵风会成为临川首富人家的准当家主母。 所以现在楚宏亮还抱着美好的幻想。他觉得楚灵风的怨念大部分是因为李淑华,这次只要李淑华能服个软示个好,自己再替她说两句话,一切问题自然就迎刃而解了。 薛明扬似乎没有外祖家,在薛家又没有助力,左想右想,感觉好像唯一亲近些的。竟然是楚家了。 楚宏亮暗暗地瞪了一眼李淑华。让她收起一副晚娘脸来,也不想想今天到底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她儿子楚翰。 楚翰也在桌子下面掐了他娘一下。李淑华不得不换上一副笑脸来,虽然咬牙切齿,但好歹保持着笑容。 一时间,桌上的气氛好像又和谐起来。楚翰举杯敬了薛明扬一杯酒,然后说了些客气话。也不说什么正经事情,只谈谈风景说说趣闻,好像真的是亲亲热热的一家人似得。 等到饭吃的差不多了,楚宏亮叫人撤了桌子。上了茶,道:“今日也晚了,名扬又喝了几杯酒。倒不如就在家里歇一夜如何?还是住灵风原来的宅子,我已经叫人都打扫干净。换了新的被褥。正好,你们也该去拜祭拜祭灵风的母亲。名扬这刚接手薛家的生意,想来日后会更忙,下一次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薛明扬这个时候对自己这老丈人觉得十分的佩服,明明有事情,但死活能忍着不说。就好像真的只是把他们请来吃个饭,话话家常一般。 薛明扬看了楚灵风一眼,见她点了点他,便道:“好,那就打扰了。” 今日正巧不用泡药草,回去也是睡觉而已,薛明扬还没忙到不可一日不归的份上。何况一个人若是对另一个人上了心,便会对她的一切产生兴趣,所以楚宏亮提议去楚灵风的院子住一晚,薛明扬竟然觉得十分向往。 而且还有一件事确实更重要,他也确实想去楚家的祠堂里,给楚灵风的母亲上一炷香。 三日回门的时候,其实他们是去拜祭过楚灵风的生母的,但是那是两人才是初识,并没有什么感情,两人还在互相试探的地步,回门什么的,也只是走个过场而已,即便是按着规矩拜祭,也并没有用心。 而这次却不一样了,薛明扬想在自己真正的岳母面前,认认真真的磕一个头,认认真真的承诺,自己一定会好好地待她女儿,让她在天之灵可以安息。 虽然楚灵风的院子很小很偏僻,但为了让薛明扬住的舒服,因此静心收拾过,,里面的家具摆设之类也都几乎焕然一新,叫住了十几年的楚灵风走进去都差点没认出来。 因为薛明扬回的早,所以这顿饭吃的也早,吃完饭喝完茶,让两人休息的时候,天也还亮着。 薛明扬饶有兴致的往里走,一边四下看,乘着无人注意捏了捏楚灵风的手:“这就是你长大的地方?” “算是吧。”楚灵风跟着也好奇的四下看:“不过除了院子还是这院子,屋子还是这屋子,就没有什么不一样了。” 别说其他,就连床都已经换了,原先的小床换成了一个双人大床,虽然不至于多豪华,但是一眼看去也挺高档。 小甜也跟着里里外外的看了一遍,感叹了一遍,正说着呢,外面来了个嬷嬷,立在门口和薛明扬带来的小厮说话。 不时,那嬷嬷就进来了,四十多岁,看穿着便有些体面,应该是在楚府有年纪的管事一类。 薛明扬自然是不认识的,不过楚灵风却是笑了下,走上前去:“这不是钟嬷嬷么,有什么事吗?” 钟嬷嬷欠了欠身,给薛明扬请了安后,道:“夫人派我来看看,三小姐和姑爷还有什么需要,也不知道姑爷是什么喜欢,怕布置的不合心意。” 钟嬷嬷,就是当年喜欢小甜那个小厮的娘亲,也就是她,为了讨李淑华的好,将儿子打了一顿,逼着他娶了星儿。 可若只是这样,楚灵风不会记恨上她,想儿子找一个能够借力的媳妇,更得主子的赏识,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哪个做爹娘的都是如此,没有任何应该被指责的地方。 但她不该在娶了星儿做儿媳妇之后。在府中大肆说小甜的坏话,什么自不量力,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只有瞎了眼的才会娶她。 看着笑的一脸谦卑的钟嬷嬷,楚灵风道:“还行,不过住一个晚上,姑爷也不是挑剔的人。哦。对了。小甜……你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 小甜这时候正在里屋收拾呢,听到楚灵风喊她,应了一嗓子。茫然的跑出来:“小姐你说什么?” “钟嬷嬷来问有什么不适应,你刚才不是说屋子里有味道,然后被褥有些粗吗?”楚灵风问了一声,然后不等小甜回应。径自转身对钟嬷嬷道:“麻烦嬷嬷给小甜的房间点个熏香,换一套被褥。对了。旁的香她用不惯,萍儿,你去马车上拿点我们常用的三秋味。” 临川最贵的一家卖香料的店,店里最有特色。限量供应的,就是四个季节以四种花为主的熏香,三秋味是桂花香。清新淡雅,磬人心脾。是楚灵风最常用的。马车上也会备上一点。 这香料因为少,所以很贵,小小的一块就要十两银子,按丫头的工钱,一年也买不起一块。 钟嬷嬷的心里有些扭曲,楚灵风也就罢了,以前是主子现在也是主子,和她本就不同。可小甜只是个丫头,一个丫头,现在竟然过的比楚府里的小姐更精细。这叫她心里如何能够舒服,而且为了迎合薛明扬,这屋子里的摆设全部换了,连着小甜房里,也都跟着换了一批。被褥枕头什么的,虽然不可能按小姐的标准,却比以前小甜用的要好上许多,甚至于比钟嬷嬷自己用的都要好。 可就这样的,小甜还不习惯,觉得粗糙了。 钟嬷嬷心里一旦起了心,自然就难免多打量小甜几眼,这一打量就打量出了问题,小甜头上的簪子,耳朵上的耳环,都不是凡品,都是府里小姐太太都未必能穿戴起的。 钟嬷嬷看着小甜的发髻,神情一时间有些恍惚,楚灵风吩咐了之后,抬眼看见她那样子,心里冷笑了一声,面上却有些疑惑的道:“钟嬷嬷怎么这么看着小甜,有什么问题?” 小甜也一脸茫然,抬手挽了下头发:“我头发乱了吗?” “没有,挺好的。”楚灵风替她将她头上的簪子正了正:“不过你这簪子跟你今天的衣服不太搭配,应该戴上次那套蓝宝石的首饰。” 小甜还真有一套蓝宝石的首饰,听着楚灵风的话,便乖乖应了声。 薛明扬一直在旁边听着几人说话,此时打趣道:“小甜已经很美了,你不能再给她打扮了。还记得上次去和府赴宴吗,回来有几家公子都拐弯抹角的问了我。” “你没答应什么什么吧?”楚灵风暮的睁大了眼睛看着薛明扬。 “没,我怎么敢。”薛明扬笑道:“我跟他们说了,小甜是我夫人妹妹一般,她的婚事我做不得主,你满意才可以。” “这还差不多。”楚灵风松了口气,看着被这个话题羞得已经转身进了屋的小甜,正色对薛明扬道:“小甜的亲事我一定要亲自挑的,一定要挑个家世人品都好的公子,你可别在外面乱承诺什么。” “我知道我知道。”薛明扬宠溺的笑道:“你把小甜当妹妹,我也把她当妹妹,嫁妆我都准备好了。不过你也别太挑剔,再舍不得,姑娘到了年纪,也是要嫁人的。大不了嫁个近的,看在眼皮子低下,有我们在,她还能吃了谁的亏不成。” 薛明扬和楚灵风说着话,就像是寻常的夫妻话家常一般。却叫站在一边的钟嬷嬷悔的恨不得肠子都轻了。 若自家小子当时娶的不是李淑华的丫头,而是小甜,那现在会是什么情况。应该一大家子都不用在楚府里做丫头了吧,薛家是什么家底,被薛明扬当做妹妹,随便手指缝里漏一点,也够一大家子吃香的喝辣的了。何况有这么财大气粗的靠山,跟着随便做点什么小生意也一定是稳赚不赔的。 钟嬷嬷的表情楚灵风看在眼中,笑在心里,又再说了几句,便让她回去了。她知道星儿可不是个省油的灯,今晚上,怕是家里有热闹了。 钟嬷嬷走后,楚灵风关了房门,便见薛明扬笑吟吟的看着自己。当下正色道:“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我说的也是真的。”薛明扬欣然道:“我知道你和小甜感情好,我是真的愿意将她当做妹妹。当然嫁妆还没准备好,不过需要的话,随时都有。” 小甜被楚灵风和薛明扬的打趣了一番,小姑娘脸皮薄,气呼呼的回了房间休息,而钟嬷嬷,也气呼呼的回去复命。 星儿是李淑华的贴身丫头,虽然嫁了人,也还是跟在李淑华身边服侍,此时正在给她慢慢地捶着背,说着晚饭的事情。 一顿晚饭,虽然看似和气融融,但李淑华却气的不轻。因为楚宏亮的死命令,虽然她不敢做什么挑衅找麻烦的事情,但是跟着亲信丫头发发牢骚什么的,还是可以的。 正说着话,看见钟嬷嬷回来了,李淑华撩了撩眼皮,有些爱理不理的道:“怎么样,三小姐那边怎么说?” 星儿就站在李淑华身边,看见自己婆婆来了也没什么表示,连个招呼都懒得打。 星儿是李淑华最亲信的丫头,在楚府虽然不是小姐,但自然也是个昂首挺胸的丫头。如今一家子,相公和公公婆婆,又都是靠着她在李淑华面前的面子,才能一个个都得了好差事,那自然的,她在家中肯定是要硬气几分。即使是对着婆婆也是如此。 这一点,钟嬷嬷心里也明白,因此一向让着星儿,不让也不行,她是可以以长辈的身份教训星儿,教训完了呢,难道还能接着教训李淑华吗?只要星儿在李淑华面前哭诉几句,那一家子的日子都不好过了。 而此时,在看到了小甜如此得楚灵风的宠之后,她就看这个原本就不顺眼的儿媳妇更不顺眼了。 本事不大,脾气却不小,成亲快两年了孩子没生一个,却快骑在自己母子头上去了,简直是无法无天,不成体统。L ☆、第157章 媳妇是别人的好 钟嬷嬷心里不痛快,但是也不敢在李淑华面前表现什么,只是道:“回夫人的话,三小姐和姑爷没有说什么,只说一切都习惯。” 李淑华点了点头:“算他们还安稳,罢了,今日大家都忙了,早些休息吧。星儿,你也回去休息吧。” 自从星儿成亲之后,虽然没有搬出楚府,还是一样在李淑华身边伺候,但晚上就不必住在她的院子里了。楚府里也有一家子老小都在府中做事的,都给安排了住处。 钟嬷嬷的儿子叫钟严,本来是在府里做小厮的,成亲后,因为李淑华的缘故,被安排在店里做学徒,所谓学徒,便是一边做杂事一边学医,从最简单的抓药开始,一点一点学,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但只要人够聪明,又有恒心,用上几年的时间,差不多就可以成为个大夫了。 从一个小厮成为一个大夫,这可是不得了的事情。而且星儿也已经求过了李淑华,李淑华也同意了,看他的表现,若是表现的好,便把卖身契还给他,给他自由身。自此,钟家就可以真的自由了。 也正是因为此,星儿就更觉得自己是有功之臣,在相公和婆婆面前,更加的嚣张,基本上家里的事情,都是她做主。 伺候李淑华歇息后,星儿也就和钟嬷嬷一起回了自己的院子休息,这是楚府边上一个很小的院子,里面只有三间屋子,但这对下人来说,有个独门独院,已经是很好的条件了。 钟严还没回来,钟父下半夜要守夜。已经早早的睡了,一般情况下,星儿婆媳回了院子,也就各自回房休息了,她们俩也没什么知心话可聊的,说多了彼此都不痛快。 不过今晚上,钟嬷嬷已经不痛快了。于是看平日里本就不太顺眼的儿媳妇。怎么看怎么觉得更不顺眼。 偏偏星儿今日来了月事,身体也有些不舒服,便不想碰凉水。临进房的时候来了一句:“娘,钟严的衣服在盆里,您明早给洗一下吧。我不太舒服,不能碰冷水。” 他们住在楚府里。平时饭是不用做的,但是衣服还是要自己洗。一般来说。这自然是做儿媳妇的事情,不过星儿因为大部分时间都要跟在李婉华身边,也就乐得偷懒,只洗洗自己的衣服和钟严的衣服。公公婆婆的,就当做没看见。 但是今天她不太舒服,有些懒懒的。又觉得来月事时不能碰冷水,因此连严宸的衣服也不想洗了。干脆的让钟嬷嬷去做。 替儿子媳妇洗衣服,这若是个和睦的人家,不算是什么事情。伺候婆婆是应该的,儿媳妇不舒服,照顾儿媳妇,自然也是应该的。可偏偏钟家,却不是什么和睦的人家,钟嬷嬷和星儿,虽然没有爆发过什么大的矛盾,但彼此都看不上眼。 这要是平时,钟嬷嬷说不定就忍了,但今天实在是不一样,今天她在楚灵风那里被刺激了,现在看看自己家里这个泼辣跋扈,什么都不愿意做,却又不能给自己带来更多好处的儿媳妇。再想想一身和过去完全不同的小甜,瞬间就按捺不住了。 “有什么不舒服的,连衣服都不能洗?”钟嬷嬷看着星儿要关门,当下就不乐意了:“我明早要早起,没空给你洗衣服。” 星儿本来都要进屋了,这会儿听着钟嬷嬷语气不对,半个身子又探了出来,皱着眉头看着她婆婆,很是有些不耐烦的道:“我不是说了我不舒服吗……” “能有什么不舒服?”钟嬷嬷不待星儿说完,便道:“你天天跟着夫人后面也不做什么活儿,吃的好穿的好的,怎么一天到晚不舒服。再说不舒服就不用伺候相公伺候公婆吗,星儿,我知道你是夫人身边的红人,但既然成了亲,就得有个媳妇的样子。” 这一夜,楚灵风的院子里很温馨,虽然换了床换了被子换了桌椅,但毕竟是自己从小生活的地方,还是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感。 晚饭过后,沐浴更衣,薛明扬随着楚灵风一起去祠堂里败了自己心里唯一的岳母大人,真心实意的磕了头,然后便回了房间,熄灯休息。 月色明亮,从半开着的窗子照进来,不知道是因为换了地方,还是因为这气氛太好,谁也不舍得睡觉,并肩躺在床上,并没有太亲昵的动作,只是握着彼此的手。 楚灵风的声音从没有像今夜这么温柔,就像是月光似水流淌,缓缓地说起小时候的故事,有些可笑有些伤心,但时隔多日,只剩下平静。薛明扬静静的听着,只觉得这世上再没有什么比手中握着的手更加真实的温度。 也不知道说了多久听了多久,两人只觉得刚睡着不久,外面就闹了起来,乱哄哄的很是嘈杂。 毕竟是住在新的地方,所以薛明扬睡的不熟,外面的动静刚起来没多久,他就醒了,朦胧中睁开眼,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 薛明扬一动,楚灵风也就醒了,眯了眯眼打了个哈欠:“怎么了?” “不知道。”薛明扬道:“外面很吵,好像出什么事了。” 楚府虽然不像薛府那般的管理森严,但夜里也有值夜的人,府中也有家丁护院,小偷小摸什么的事情几乎是没有的,更不会有谁大吵大闹。 楚灵风侧耳听了听:“好像挺吵得,要不要去看看?” 她可不关心到底楚府出了什么事,但看热闹一定可以有。她这次来本就是打算给楚家填点堵的,因为晚上楚宏亮憋着话没说,因此她也就先憋着没说,打算等到明日一早再放大招。 可晚上若是有什么突发惊喜,那也无妨。 不过不是在自己家里,薛明扬多少不太放心,起身披了衣服道:“你别起来,我让人去看看。” “恩,快去。”楚灵风也伸个懒腰坐了起来:“不过你别出面,不管有什么事,你出面都不太好,先回来告诉我。” 女儿是一家的,姑爷是别家的。楚府的事情,楚灵风插手天经地义,薛明扬就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了。L ☆、第158章 误杀 薛明扬应了声,披了衣服出去,喊了小厮去问问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其实他对楚家发生了什么事情并不太感兴趣,但他知道楚灵风这会儿一定抓心挠腮的想去凑热闹。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也多少对自家娘子了解了一些。 外冷内热,对待自己人春天一般的温暖,对待她认定的对头,却是能怎么坑就怎么坑,能怎么害就这么害,什么幸灾乐祸,落井下石,陷害污蔑,什么都干的出来,毫无压力并且十分开心。 这会儿,薛明扬知道楚灵风肯定是睡不着了,十有八九正睁着大眼睛等着看热闹,并且摩拳擦掌的看看自己有没有什么能做的,让这个热闹更加的热闹。 虽然相识的时间并不很长,但不得不说薛明扬对楚灵风还是挺了解的,虽然晚上并没睡多长时间,但这会儿楚灵风却毫无睡意,现在床上坐了一会儿,随即也按捺不住的穿了衣服起来,出了门。 小甜也被惊醒了,几乎在楚灵风推开门的一瞬间也跟了出来。 “小姐,你也被吵醒了啊。”小甜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往外探探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们去看看。”楚灵风又喊了个丫头,让她举着灯笼在前面,开了院子门,不过还没往外走出十米,便看见薛明扬带着小厮回来了。 薛明扬脸色不太好,一见着她,便快走几步过来,伸手揽住楚灵风的肩,道:“怎么出来了,不是让你在屋里等我吗?” “这怎么等得住啊……”楚灵风话没说完,便被薛明扬搂着转了个圈往回走:“到底出什么事了?” “死人了。”薛明扬低声在楚灵风耳边说了句:“我看见了,在一个小院子里,就是晚上来问咱们习惯不习惯的那个钟嬷嬷。” “钟嬷嬷?”楚灵风也吓了一跳:“怎么回事,怎么死的?” “好像是被她儿媳妇打死的。”薛明扬道:“我让小厮去暗地里打听了。一会儿问来了告诉你。” 楚灵风知道薛明扬身边小厮有个很机灵的,打探消息那叫一个快,大本事没有,但是在大宅门里。就没有问不到的事情,以前薛府里很多小道消息,都是他打听来的。 楚灵风虽然一心一意的想看热闹,但并不至于狠毒,她虽然讨厌钟嬷嬷。却也没恨她到想她死的地步。因此乍一听说这消息,心里多少还有些不是滋味。 但这不是滋味只是很快的时间就消下去了,她毕竟是个大夫,救回的人多,看着死在眼前的人有,而看的多了,自然也就比别人更能坦然面对生死,更加冷静。 看着楚灵风有些沉默,薛明扬有些担心,进了屋子也没放开自己的手。凑过去些看楚灵风的表情:“没事吧。” “没事儿,我能有什么事。”楚灵风姚摇摇头:“只是有些意外,刚才还见钟嬷嬷中气十足呢,这会儿就死了。还是被她儿媳妇打死的,她儿媳妇我知道,是李淑华身边的大丫头星儿,虽然有点儿傲慢,但也没那么凶悍啊。” “谁知道呢。”薛明扬耸耸肩:“牵扯到人命我们就别多事了。你关上门来幸灾乐祸就好。” 小小心思被薛明扬一句点破,楚灵风倒是也没什么不好意思,只是转头看了看小甜不在旁边。低声道:“你知道么,当年她儿子喜欢小甜,我也都同意了,要不是她想攀高枝要死要活的逼着儿子娶星儿。也不会落得这个下场。现在想想幸亏当年她不同意,不然的话,现在她就是小甜的婆婆,有这么个婆婆,小甜的日子估计也不好过,而且无论出什么事。我还不能不管。” 虽然钟嬷嬷的儿子不错,但新媳妇入门,估计和婆婆相处的时间比相公还多,星儿是蛮横的性子,能跟婆婆顶嘴对着干。但是小甜性子可没那么强,若是找个不省心的婆婆,那还不得被欺负死? “确实是好事。”薛明扬知道楚灵风对小甜感情很深,顺着道:“有这个个婆家,到时候你不帮是小甜受苦,你要是帮了,有一次就有两次,最后还未必能捞到好。” 楚灵风不怕捞不到好,但却不希望小甜这样一个单纯的姑娘碰到一个那么势利而厉害的婆婆,虽然说人大了总有自己的日子要过,而不管是谁都要长大,但楚灵风想着能为小甜多做一点,自然就好一点。 两人随意说了几句话,打听消息的小厮就回来了,小厮叫小梁,平日里无事也笑嘻嘻的,看着便好相处。 “少爷,少夫人,打听清楚了。”小梁喘了下气道:“我听府里的丫头说,这婆媳俩平时关系就不好。因为媳妇是楚府夫人身边的亲信丫头,这钟嬷嬷一家人,都是靠着她才能做轻松又赚钱的活计,所以星儿就比较强势,觉得自己了不起。往常也不是没吵过,但都是钟嬷嬷让着她,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又是吵了起来,还动了手,住在旁边的丫头听着不对劲进去想劝架的时候,正看见星儿推了她婆婆一把,可能是没站稳,摔了一跤,正好撞在井沿上,估计位置不好,脑浆都撞了出来。” 小梁说着撇了撇嘴:“我没看着现场,不过听看着的丫头说,那场面挺惨的。星儿自己也吓傻了。” 脑浆都流出来了,可不是得吓傻,星儿虽然脾气坏,但最多也就是打打骂骂小丫头什么的,杀人这样的事情,估计想都没想过。这下当然也不可能是故意的。 但杀人就是杀人,不管是有意还是失手,都是要负责的。何况大安的法律森严,虽然说不上王子犯法和庶民同罪,但楚家这种小户人家,是肯定要遵守法律的。何况还是个丫头,谁能付出大代价的护着你。 不过小梁顿了顿,道:“因为出了人命,楚府的人就说要报官,但星儿死活都拦着不让,然后求楚夫人替她说话。少爷,后面那会儿我在旁边看,但我总觉得怪怪的,因为这事情楚夫人应该也做不了什么才是,可星儿那样子,有种逼着她必须救的感觉。”L ☆、第159章 巧合还是阴谋 星儿求李淑华救命,这是天经地义的,但逼她救命,就是两回事了。 “你为什么会觉得星儿在逼她?”楚灵风皱了皱眉:“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因为少爷吩咐,所以我一直站在边上留神看。”小梁道:“事情闹出来后,楚老爷和楚夫人就都赶来了,楚老爷自然是说要报官的,星儿求了几句没用,就改求楚夫人。其实大家都知道,这事情楚夫人也没办法,她肯定想护着自己的丫头,但是出了命案,想护也护不住啊,因为也很为难。” 这都还挺正常,楚灵风点了点头,听小梁继续说:“楚夫人自然也就拒绝了她,然后那丫头的神情就有些不正常了,状似的疯狂死死抓住她,乱七八糟的说了一堆。开始还是求的,后来就有点神情狰狞了,说什么要是她有事,大家一个都活不了之类的。” “她这么说?”楚灵风挑了挑眉:“这是吓傻了胡言乱语吧,那李淑华说什么?” “大家也都觉得她是吓傻了胡言乱语,但我觉得不是。”小梁道:“当时情况很乱,但我看的很仔细,我看见星儿在说完这话之后,楚夫人的脸色微微的变了,然后虽然没有说的很明白,但确实是安抚了星儿几句。至于是不是敷衍,这就不好说,毕竟那时候那么多眼睛看着,就算是楚夫人想说什么,肯定也要藏着掖着。” 这话说的在理,楚灵风插话道:“现在星儿在哪里,你听见他们说要怎么处置了吗?” “关在杂物房里。”小梁飞快的回答:“说这么晚了,少爷和少夫人又在,不好折腾。星儿就先关在了杂物房里,有人看守,明日再送官。他那院子里,她婆婆的尸体也先放在房里,她男人和儿子都回来了,这会儿哭着呢。特别是她男人,喊着要他儿子去杀了星儿,不过我看只是虚张声势想让楚府多赔点钱罢了,这会儿应该已经被劝下来了。” 说杂物房楚灵风是知道的。楚府就那么个关人的地方,若是有下人犯了事什么的,都是关在那里。她想了想看着薛明扬道:“你手下的人,我看杨关跟咱们一起来了,他伸手怎么样?” “你想让他去偷听?”薛明扬福至心灵。不用点也瞬间明白。 “恩,说不定能听到些什么热闹的消息。”楚灵风饶有兴趣道:“我们家虽然没薛家那么大,但宅子里也有不少人,有人的地方,就一定有故事。以前我自顾不暇,也没心思去注意,现在可不一样,我觉得家里喊我们回来吃饭,说不定有什么后招在等着,能多掌握一些他们的秘密。我们也多一分主动权在手。” 薛明扬对楚灵风的想法颇以为然,出门招手叫来了杨关,对他低声说了几句,杨关点了点头,回房换了一身黑色衣服,一个闪身就消失在夜幕中。 杨关的轻功不错,楚府里又不是那么戒备森严,薛明扬对他很有信心。 天本来就晚了,这么一折腾已经是半夜,想想明天还有一天的事情要忙。楚灵风拖了薛明扬赶紧回去休息,楚家的事情,再如何也只是个插曲,现在最重要的。是平稳迅速的将薛家的生意接过来。 只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两人睡下没有多久,就被敲门声给吵醒,听起来急匆匆的,绝对不可能是杨关,杨关是出去偷听的。即便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也一定是悄悄的回来。而且越是不得了的消息,越是会低调,不会敲门敲的恨不得一个院子都能听见。 楚灵风听到声音后,第一个反应是推了推薛明扬,然后用被子捂住了头,一次被吵醒可以接受,再被吵醒,就实在是烦躁了 ,其实她还是有点起床气的。 薛明扬不用她推自己也醒了,看着楚灵风埋在被子里的举动笑了笑,替她将床幔放下来,这才披了衣服出去。 薛明扬将门打开,看见是个今晚应该留在薛府的小厮,正一脸焦急的站在门口。 心里咯噔了一下,薛明扬道:“府里出什么事了?” 今晚这是怎么了,薛府里又出了什么事,若非是什么大事,也不至于半夜找到这里来。 小厮急忙凑了过来,在薛明扬身边低声说了几句。 薛明扬的眉头也紧皱了起来,想了想,道:“我知道了,你准备一下,一刻钟后出发。” 小厮应了声,转身走了,薛明扬回了房间,这下是真睡不着了。 楚灵风虽然不愿意醒,但还是被吵醒了,听见薛明扬进来便问了一声怎么了。 “我爹去连夜去镜山了。”薛明扬一句话,叫楚灵风一下从被子里钻了出来。 “去镜山?”楚灵风有些发蒙:“现在?” “恩,我这些日子也在他身边安排了人,让老爷一有什么异动就马上通知我。”薛明扬一边穿衣服一边道:“幸亏这人机灵,知道这是大事,从薛家找到了这里来。” 能让薛朗这么急着去镜山,除了得到夏美雪的消息之外。不再做第二个想法,可他们却是知道的,夏美雪现在根本不在镜山,就算是薛康找的人本领通天,也不可能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那这消息是哪里来的?难道是这么巧的发现了什么其他失踪的人的尸体,或者是…… 薛明扬和楚灵风都是从小在阴谋重重中长大的,虽然所幸人并没有多阴暗,但是无论想什么人想什么事,却总是先想坏的一面。特别是当对方不是自己人的时候,更是先从坏处着心,等到有证据证明没那么糟时,再往好处想。 因此薛明扬一说,楚灵风马上就跟他想到了一块儿去。 镜山既然不可能有夏美雪的消息,那会不会是有人故意设局引薛朗去,会是谁,为了什么,这都叫人不得不心生警惕。 薛明扬虽然平心而论不太关心薛朗的安危,但是现在他在薛家还未站稳,还需要时间。现在薛朗千万不能出事。L ☆、第160章 楚灵风一下子坐了起来:“那你赶紧去,多带点人。万一……” 她看了看窗外,将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虽然是在薛家,但是隔墙有耳,这个非常时期,还是要谨慎些的好。何况楚家虽然是楚灵风的娘家,但她从里没觉得这一家子是什么善茬,之所以一直还算本分老实,估计是因为没遇着什么事情,或者有,只是她不知道。 而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只要给他们机会,这家人为了自己的利益,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做出出卖自己的事情,绝对不会有良心不安的举动。所以这样的人家,不得不防。 如果薛朗去镜山是有人刻意而为,那自然是不怀好意,所以楚灵风对紧跟着去的薛明扬的安危,有些担心。同样的,薛明扬对留在楚府的楚灵风也不放心。 按理说薛明扬的不放心是没有道理的,楚灵风是在自己的娘家,生她养她的地方,又不是土匪窝,能有什么危险。但是今晚上的事情却总让他觉得心里沉沉的,叫他不想让楚灵风离开自己的视线。 但终究是薛朗的事情现在更重要些,这会儿是容不得半点有失的时候,若是薛朗这个时候出了事,薛家的场面就会变得非常复杂。会打薛朗主意的人,想从薛明扬手里夺权的人,除了薛明盛不做第二人想。 而薛明盛既然可以对夏美雪下杀手,如今被逼急了,谁知道他会不会对薛朗下杀手呢。别说亲爹不亲爹,薛朗如今已经放弃了薛明盛,又对于珊娜如此冷落,这母子俩一定已经预见了自己悲惨的未来,狗急跳墙,他们还能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 见薛明扬犹豫,楚灵风道:“快去吧,别犹豫了。多带点人。说不定还能追上,你手下不是有些武功好的吗,都喊上。” “行,那我还是把杨关和尚志杰留下来。他们跟了我最久,有他们在,我也比较放心。”薛明扬当时让这两人保护楚灵风,就是因为对他们放心,虽然没想到会那么闹了一场。但如今看也未必就不是好事。 虽然这两人他是绝对相信对自己忠心的,但楚灵风明显不是一个会接受被人安排的人,若是跟着的人不能服从她的安排,根本都不会要。而这么闹了一场之后,也让他们知道这女主子的手腕和能力,让他们从心里去了轻视之心。 楚灵风一点儿意见也无,她知道薛明扬这事情十万紧急,利落的起了身道:“我送你出去,免得府里的人看见了说闲话。” 既然做了决定,也没什么好犹豫的。何况薛明扬这个时候跟去镜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反而他不去才不正常。 要说对夏美雪失踪的焦急,除了薛朗就是他了,急匆匆的赶去,大家都能理解,都觉得理所应当。若是不去,反倒是会有多心的要猜疑了。 楚灵风很快的穿戴起来,送了薛明扬出去,楚家的人对姑爷睡到半夜急着要走也挺奇怪的。但是听说家里出了急事,自然也不好留。赶紧开了门送他出去,这时候薛明扬的手下都已经准备妥当,也不回府再浪费时间。直接就翻身上马赶去镜山。 楚宏亮今天晚上也被折腾的够呛,虽然不至于一把年纪,但毕竟年纪大了,晚上又喝了点酒,起床有些困难。等他得了消息出来的时候,薛明扬早已经快马加鞭的消失了。楚灵风正往回走,考虑着是起床吧,还是再回去补一觉。 “灵风。”楚宏亮裹着袍子从院里匆匆赶来:“名扬这么这个时候回去了,是薛府出了什么事吗?” “哦,没事。”楚灵风应了声,眼睛一转道:“是好事,前阵子薛夫人在镜山游玩的时候失踪,这些日子薛老爷和相公一直在找,却全无消息。刚才府里传来消息说,好像是有线索了,薛老爷已经去了,相公自然也要赶去的。” “哦,找到就好,找到就好。”楚宏亮松了口气。 果然是好事,虽然以前没人觉得薛朗夫妻恩爱,但经过这一次之后,大家都觉得夏美雪在薛朗心中的地位无人可比,无比重要。而她只有薛明扬一个孩子,若是回来了,那自然是他的助力,对他只会更好,不会有任何坏处。 不过这事情也帮不上什么忙,楚宏亮此时难得的扮演一个慈父:“既然是好事,那就别担心了,还早呢,回去再睡一会儿吧,昨晚上府里吵,估计你也没睡安稳。” 楚宏亮知道昨晚上闹起来的时候,薛明扬是出来看了下的,不过什么也没说,在知道是楚府内部的事情后,转头就走了。但是出了人命,估计难免要聊一会儿,影响了休息,这是跑不了的。 说起来楚宏亮也挺郁闷的,楚家一贯的风平浪静,这么多年都没出过事,偏偏今晚上薛明扬在,出了人命,虽然说只是误伤跟他也没有什么关系,但总是给人的印象不太好,而现在薛明扬继承薛家家业指日可待,他还指望着背靠大树好乘凉,自然希望能给他留下一个好印象。 楚灵风跟楚宏亮,十几年说过的话加起来一共也不知道有没有半个时辰,就算是这个时候再装的父慈子孝,两人实在也没有什么好说的,说多了都觉得假。 楚灵风只是略点了头,说了句客气话,便也就回去休息了。她还惦记着杨关不知道能偷听点什么,而且,她对薛明扬去了镜山一事,心里多少有些忐忑,也无心和楚宏亮应酬。 回了房间,又点了盏灯,明晃晃的,楚灵风也睡不着了,靠在床头发呆,直到天色蒙蒙亮的时候,外面有人敲了门,杨关的声音低声道:“夫人,我回来了。” 楚灵风一下子坐了起来,快步走出内室,道:“进来说话。” 楚宏亮算是体贴,这小院子里没给安排楚家的人,因此全是薛明扬从薛家带来的,都知道杨关是薛明扬特别吩咐贴身保护楚灵风的,因此见他进房,也没有觉得如何不妥。L ☆、第161章 你来我往 杨关还不知道薛明扬已经去了镜山的消息,进来后没看见他还有些意外。不由的道:“少夫人,少爷呢?” “去镜山了。”楚灵风简单的说了句,先道:“这个时候回来,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消息?” “是。”杨关虽然好奇为什么这个时候薛明扬会去镜山,但此时显然也已经将楚灵风当做了正儿八经的主子,不问自己的疑惑,先道:“是,我在杂物房的屋顶上等了半夜,果然见有李淑华来了。她带了些点心之类,和看守说是主仆一场,心软来给她送点吃的,说几句告别的话,问问星儿还有什么心愿没有完成,然后就让看守站去了院子外面,自己进了房间。” “这话是骗鬼呢。”楚灵风毫不犹豫的道:“这人我太了解了,是个最明哲保身的人。要说对自己有利用价值,那说不定还会费点心。像星儿这种几乎已经救不会来的,她一准是马上撇清关系,恨不得有多远躲多远的。还带着点心亲自去看,这绝不可能。” 退一步说,就算是她真的是心疼星儿,两人感情有那么好,也最多是派个丫头来送点吃的,就算是仁至义尽的。大半夜的亲自来,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杨关道:“夫人猜的不错,我在屋子上听着,果然,李淑华一进去,将门关上,就听到星儿说,你一定要救我,要是我活不了,我就将以前的事情都抖出去。让大家都活不了。而李淑华的态度却是软的不得了,好好地劝了星儿一阵子,说让她一万个放心,绝对不会丢下她不管,一定会救她之类的……” “那她们有没有说,是什么事情。”楚灵风有些迫不及待:“星儿那丫头嘴快,没有将用什么事情威胁李淑华说出来吗?” 杨关脸上露出点遗憾的神色:“我从头听到尾,但她们并没有提及是什么事情。只是李淑华保证,一定会救出星儿。让她安心的等着。哦,还说了,在府里她不好动手,让星儿如果明日要去衙门也别着急。到了衙门,她一定会找人疏通的。” 楚灵风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李淑华这人谨慎的很,想从她那里打探消息并不容易。不过知道她和星儿间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这就是很好的事情。” 楚灵风踱了几步走到窗口。摸了摸下巴道:“我最喜欢不可告人四个字,她不可告人,我才好乘虚而入啊。” 也许是楚灵风的眼神太过热烈,只看得杨关的心里直发毛,抹了下额上的冷汗,心道好险。 幸亏他们毕竟是薛明扬的人,是自己人,所以楚灵风对他们还算手下留情,只是小惩大诫,要真下了杀手。这会儿指不定他们躺在那个山沟沟里喂野兽呢。 “行了,这事情再看看再说,离天亮还有一会儿,你回去休息吧。”楚灵风点了点头,又道:“刚才从薛府传来的消息,说镜山发现了薛夫人的消息,老爷已经赶去了,名扬得到了消息,也赶了过去。” 他知道杨关对薛明扬是忠心的,这去盯了星儿半夜回来发现薛明扬不见了。肯定心里着急,因此也就详细的跟他说了下,说完看着他一脸的惊愕,又道:“你放心吧。我们都知道这事情别有内情,名扬也是有备而去。无论谁谁在那里设了什么局,他都不会吃亏的。” 说起这一点,楚灵风觉得颇为欣赏,吃亏什么的,都是能力不足的人才说的话。否则的话。即使一时示弱,也总要找回来才是。 听楚灵风这么一说,杨关也放心了些,点了点头:“那我先出去了,夫人有事情只管吩咐。虽然不知道李淑华和星儿之间有什么交易,但神神秘秘定然不是什么好事,夫人还要注意安全才好,若有什么事情,一定要以安全为主。” 既然接了命令是保护楚灵风,那就一定要把楚灵风的安全放在第一位。杨关深深觉得楚家虽然不似薛家那般水深,却也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藏着不为人知的危险。 这会儿离天亮已经没多久了,楚灵风让杨关回去后也不想再睡,合衣靠了一会儿,天边已经亮了。 小甜敲门进来,像是寻常一样的伺候着她洗漱,然后道:“小姐,老爷请你去吃早餐呢,在花厅里。说你难得回来一趟,知道薛府有事,也不多留你,但一定要吃了早饭才走。还说早上没别人,就他和夫人,还有大少爷,一家人吃顿饭,不拘束。” 楚灵风勾起唇角笑了笑:“我知道他们是一家人,不过什么是把我当做一家人了,倒真是叫人挺意外的。” 和薛府不同,楚家的风气还挺正,楚宏亮虽然也有姨太太,但是正妻始终是正妻,而大儿子楚翰,也是理所当然的继承家业,一副长子当家作主的样子,不像是薛家,侧室上位,嫡子反倒是不被重视。 不过重视不重视,跟楚灵风都没有什么关系,她以前在府里,更是除了逢年过节,都没有什么机会见到楚宏亮的面。跟他们一家三口同桌吃早饭,更是不可能的事情,简直是异想天开,还没睡醒。 “是挺意外的。”小甜跟在楚灵风身边这些年,也颇感同身受:“那小姐你要去吗,要不要让丫头去说下,就说昨晚没睡好,吃不下就好了。” 楚灵风噗嗤一笑:“为什么不去,难道怕他们在饭菜里下毒吗?我猜他们是有话要对我说,这会儿姑爷不在,对着我更好说话。正巧,我也有话要对他们说,这会儿姑爷不在,我也更好开口。” 薛明扬毕竟是女婿,不好做恶人,不太拉的下脸。楚灵风可不一样,她这些年在楚府里就没有过贤良淑德的名声,也不在乎再被说一次不孝不顺心狠心毒。 穿戴梳洗妥当后,楚灵风带着小甜和杨关两人到了花厅,她长在楚家,特别明白楚家人吃那一套。很简单,权利,力量。只要你比他们强,他们再有怨言也只能吞进肚里,敢怒不敢言。 花厅里,已经摆好了一桌饭菜。楚家的早饭一向吃的简单,今日因为有楚灵风在,因此算是挺丰盛了,热气腾腾的摆了一桌子。 李淑华昨晚上明显没睡好,眼睛下一片青色。虽然抹了不少分遮掩,但却还是挺明显。不过星儿是她的贴身丫头,出了这样的事情,她睡不安稳倒是也正常,并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妥。 除了李淑华,真的只有楚宏亮和楚翰在,两人随意的坐在桌子边,见着楚灵风来了,楚宏亮笑道:“灵风来了,快坐下吃饭。正好都热乎着。淑华,给灵风盛碗鸡丝粥。” 李淑华虽然没什么精神,却还是强做笑颜的站了起来,一脸和蔼的给楚灵风盛粥:“来,快来吃饭。昨晚上灵风没睡好把?” “还好。”楚灵风笑笑:“谢谢夫人关心。” 虽然大家各怀心意,但餐桌上的气氛却是很和谐,你一句客气话,我一句客气话,你关心我,我关心你。很快的便吃完了早饭。 早饭撤后,按着临川的习惯,夏天上了茶,楚翰喝了口茶。用一副大哥的口气道:“灵风,这些日子你在薛家,住的还习惯吧。姑爷对你如何?” “相公对我很好。”楚灵风抿唇一笑:“薛夫人和薛老太太都很好,其他的夫人小姐虽然不太友好,不过所幸她们现在都说不上话,平日里大家各自在院子里。也没有什么交集。” 薛明扬,薛老太太和薛夫人,这是薛府里现在能说的上话,当家作主的几处势力,他们都对楚灵风好,这就足够足够了。至于薛朗其他的夫人,其他的儿女,都是将要仰人鼻息的,根本不用放在心上。 听楚灵风这么说,楚宏亮一家子的表情更加的满意。 楚灵风在薛家好,就代表说话有份量。那只要能够说服楚灵风,也就是很大程度上说服了薛明扬。等于成功了一大半,等于那些白花花的银子,都到了口袋里。 看着李淑华和楚翰的笑意,楚灵风明知故问道:“爹,家里的生意最近如何?我前几日路过医馆,看着里面客人不少。大哥又那么能干,想来应该还不错吧。” 楚灵风说着,看向楚翰,不出意外地,看见楚翰一脸的难色。 她其实知道楚家医馆最近的生意不好。 怎么可能好呢,最近为了打压薛明盛管着的和善堂,正多坊的药几乎是半卖半送了,而且不仅送药,还附带着加上一系列日用品的优惠,所以抢了临川许多医馆药铺的生意,自然的,楚家医馆也是其中的一间。 而且楚家医馆还是受灾比较严重的一家,因为楚家医馆的规模虽然不大,但档次却挺高,并不靠数量取胜,而是为临川一些有钱的人家服务,活儿不多,收费不低,很是滋润。 可正多坊入驻临川后,一方面对普通百姓赠医施药,半卖半送。一方面,却大肆宣扬自己是御医世家,御医传人。 御医,不管在哪个年代,都是叫人听起来就特别了不得的存在,那没有真材实料,没有本事,能成为御医么,能进皇宫为皇帝皇后看病吗? 因此这名号一下子将临川本地的土财主都给镇住了。他们不缺钱,平时问诊看病什么的,自然都希望能找到最好的大夫,而一个临川本地的楚家,虽然百年老店世代传承听起来也挺底蕴深厚,可是和御医两个字相比,就又差了许多了。 楚家一下子便失了许多生意,虽然不至于捉襟见肘,但是如果这样一直下去,那就真的是糟糕了。 这次借着楚翰生辰为借口将楚灵风夫妻俩召回来,楚宏亮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据说薛明扬如今已经从弟弟手里接了和善堂的生意,但他肯定非常不喜欢这生意,抢过来是一定要的,但彼此不顺眼了二十年,如今哪能看着对方好。既然薛明扬不喜欢,又不可能丢了,倒不如肥水不流外人田,给楚家继续经营好了。 只要有了和善堂,楚宏亮觉得和正多坊正面斗一斗也不是不可能。 至于为什么薛家要把这么大的生意给他们,难道薛明扬娶了自己的女儿,送丈人家这么一份礼也不应该吗?临川首富,大安首富,和善堂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生意,应该不会放在心上。 楚家父子俩想的美好的很,两人对视一眼,楚宏亮咳了声道:“灵风,本来这话我也不好开口,但你既然问了,我就实话说了吧,这些日子,自从正多坊在临川开了店后,家里的生意一日千丈,再有个一年半载若是不好转,怕是很难维持下去了。” “怎么会这样?”楚灵风一脸的震惊:“爹,你开玩笑的吧?” “这种事情,爹怎么会开玩笑。”楚宏亮一脸的苦相:“本来今日喊你和名扬回来,就是这件事情,想和你们商量。这会儿名扬不在,正好,我们是一家人,跟你说更方便。” 楚灵风接了话道:“原来是这样,正好,爹,我也有事情要跟你说,是名扬的主意,本来我觉得家里生意好,你们是不会愿意的。这么看来,倒是可以考虑。” 难道薛明扬这么自觉,已经打算讨好岳父家了。楚宏亮心里一喜,满怀期待得道:“名扬有什么主意,你说来听听。” 楚灵风微微一笑:“薛家的和善堂,以前一直是薛明盛打理,如今一下子交到相公手上,一时有些不适应。整顿了一番之后,坐诊的大夫走了不少,这些日子缺人缺的厉害,名扬说父亲和大哥二哥都是医术精湛的大夫,问你们愿不愿意把楚家医馆关了,去和善堂坐诊,又不费心费力,钱也不会比开医馆少。有我的面子,自然谁也不会亏待你们。” “坐诊?”楚宏亮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坐诊?”L ☆、第162章 决裂 “对,是坐诊。”楚灵风点了点头,确认了一下,还加了一句:“爹和大哥的医术都极好,这是临川城里公认的。 我也跟相公说了,不仅医术好,而且有医德,若是能有你们在和善堂里坐诊,一定会有很多病人愿意上门。” 楚灵风的话刚说完,李淑华就忍不住的将手中的茶杯往桌子上一贯,茶水溅了出来,正落在楚宏亮的手背上,烫的他一哆嗦。 楚宏亮瞪了一眼李淑华,然后沉下脸来,道:“灵风,你说,让我关了家里的医馆,和你大哥一起,去给薛家做事。” “对。”楚灵风假装没看到李淑华和楚翰刀子一样的眼神:“爹不是说家里的生意不好吗,赚钱少又操心,那又是何必呢。和善堂虽然因为正多坊的缘故,最近的生意比以前要差些,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况名扬已经和正多坊的容公子谈妥了,日后共同发展。临川那么大,两家医馆完全可以共存,无需斗个你死我活。” 两家医馆共存,自然一家是正多坊,一家是和善堂。至于楚家医馆这种小家庭作坊,根本就不在他们的靠了范围内。 李淑华被楚宏亮瞪了一眼之后,总算是勉强压抑着怒火冷静下来一些,她看着楚灵风,言语尖锐的道:“让父亲和兄长在夫家的医馆里坐诊,灵风,这事情难道你不觉得不妥吗?若是被医馆的伙计知道了,被临川的百姓知道了,我们楚家没面子不说,难道你就有面子?” “为什么会没面子?”楚灵风坦荡荡道:“付出劳动,取得报仇,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何况我又没有包庇胡言,父亲和大哥的医术,确实是好的。” 楚灵风面上一本正经,心里却已经笑的不行。 她知道李淑华这会儿已经快要气炸了,她根本看不起坐诊的大夫。觉得那是些没本事的底下人才做的事情。她那意思,若是楚宏亮和楚翰去做了这事情,丢的人是楚灵风的人,人家会说楚灵风在薛家没地位。或者说她没良心,自己成了少奶奶吃香的喝辣的高高在上,却让自己的父兄这么辛苦的维持家用,不顾这些年的养育之恩,简直是白眼狼。 可楚灵风却偏偏装作她不是这个意思。看着李淑华要冒火的眼神,觉得十分下饭。 楚灵风生母早逝,那是她还十分的小,但是小,却也有了些记忆。脑海中残缺不全的片段里,有不少是李淑华对自己母亲冷嘲热讽,颐指气使的。 如果说夏美雪在薛家这十几年过得是暗无天日的生活,至少没人敢对她指手画脚。但楚母却除了新进门受宠爱的那短短几个月,剩下的日子都在忍气吞声中度过。 如今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楚灵风已经不再是那个仰人鼻息。靠着楚家施舍才有一口饭吃一身衣穿的女子,那又为什么要低头示弱。 被楚灵风插科打诨一番,李淑华就快要急红了眼。楚宏亮和楚翰虽然没说话,但心里的愤怒也是可想而知。 楚宏亮在桌下安抚的拍了拍自家夫人,咳了声,道:“灵风,既然你这么说,那爹就不妨将话说的明白些。” 楚灵风一笑:“爹有话直说,大家都是自己人,当然不该遮来掩去。” “好。”楚宏亮正色道:“我知道。楚家这些年并没有待你多好,但无论如何,我是你爹,楚家是你长大的地方。生你养你,这就是天大的恩德。你要是没有能力,那也就罢了,我们也不强求。可如今机缘巧合,你是楚家几个女儿中嫁的最好的,那如今家里有了困难。于情于理,你都应该要伸出援手,报答家里。” “那是自然。”楚灵风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是再正经不过:“我若是能力所在,自然应该报答爹的养育之恩。虽然说我吃的穿的用的比府里其他的兄弟姐妹差些,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没冻着没饿着的安然活到如今,还嫁了这么个如意郎君,爹自然功不可没。” 楚灵风一番话,说的楚宏亮的脸色白一阵红一阵,气的喘了几喘,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楚灵风。”楚翰怒道:“你怎么能这么和爹说话,还有没有一点起码的教养。” 楚灵风看楚翰比看楚宏亮更不顺眼,这十几年除了找她不自在没做过别的,这会儿倒端起大哥的架势来教训她了。 楚灵风凉凉的看了楚翰一眼:“子不教,父之过,我就算是没教养,归根到底也是爹的责任。何况大哥,我说句实在话,若我有个嘘寒问暖,如此看重的爹,我一定比你孝顺。可你若是有个我这样近二十年没问过一句,只想着从自己身上捞好处的爹,你的态度,估计还不如我恭敬。至少,若是你们安稳守己。我还能维持表面上的平和。” 这是楚灵风最初的想法,维持表面的平和,亲近她是做不到的,但是报复什么的,却也可以放下。只要楚家能安稳过日子,她就不会说一句话,做一件事。但若是楚家真的遇到了免顶之灾,她也是会伸出援手的。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她自愿,她可以自己提出给,但绝不可能在楚家的逼迫下给。而且楚家越逼迫,只会越激起她心里伸出的反感,让他们一点好处都不能从自己身上拿走。 楚翰知道自己这妹妹自从十来岁后便不再是软弱任人宰割的性格了,可却也没料到,竟然强势至此。对自己出言不逊也就罢了,在楚宏亮面前竟然也能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 一时间,原本一团和气的饭桌气氛被破坏殆尽,楚宏亮气的直抖,李淑华和楚翰则两双眼睛冒火的盯着她,恨不得能在她身上烧出个洞来。 楚宏亮深深的吸了口气,道:“灵风,既然你这么误会爹,那爹也不想多说。明着告诉你吧,楚家生意最近不行,我看薛明扬对和善堂并不放在眼里,你去告诉他。让他把和善堂送给楚家。当时你出嫁,聘礼虽然不少,但也不多,至少配不上你楚家大少奶奶的身份。如今我们要求的也不多,不过是多要几家医馆而已,并不过分。” “不错。”楚翰接了话道:“薛家是临川首富,几家医馆对他来说不过九牛一毛。而你又得薛明扬的宠,只要你开口。他应该不会拒绝。” “只要我开口,薛明扬确实不会拒绝,不但不会拒绝,还会问我几家医馆够不够,要不要再加几家。”楚灵风冷冷一笑:“但我为什么要开这个口。出嫁了,我就是薛家的人,自然要为薛家着想,何况薛家带我极好,我为什么要做这种吃里扒外的事情。再说句难听但是实在的话,就算是我把薛家的金山银山都搬给你们。那又如何,你们会说我一句好?会真心把我当成女儿,当成妹妹?你们只会觉得我傻,好欺负,只会继续利用我赚钱敛财,直到有一天发现从我身上得不到任何好处,再翻脸不认人。” 楚家的这里里外外,楚灵风用十几年的时间看的再透彻不过,只是她觉得有些话大家应该都明白,应该不用说出来。说出来难听。而且伤感情,虽然她和楚家也没有什么感情,但好歹能维持表面的和睦。 而如今,那一层薄薄的面纱撕开。和平的表象下一切肮脏和贪婪,黑暗和寒冷都表露无疑。亲戚不成反成仇,她和楚家,就真的要恩断义绝,再无一段转圜的余地了。 如今唯一可以庆幸的,就是在这一场决裂中。她是强势的那一方,可以昂首挺胸的离开。 楚宏亮知道自己和这个女儿不亲,也从未在她身上花过心思花过钱,但一贯想的是,再不亲也是父女,再没关心过也有养育之恩,因此乍一听楚灵风将话说的这么坦白,不由得有些不能接受。 不过不能接受的感觉过去后,几十年当家作主的强势便显露了出来。 他是绝对不可能向自己的女儿低头的,何况还是在自己的妻子和大儿子面前,若是对楚灵风露出一点半点的怯意,那这脸面还要不要了。以后在家里还这么发号施令,还这么叫人信服。 楚宏亮的思想十分的神奇,他觉得无论如何不能向楚灵风示弱,那样会有损他一家之主的威严。却完全没有想过,自己逼着女儿送上夫家的家产,这种赤裸裸明晃晃要钱的行为,难道不会损伤威严吗? 当下楚宏亮便铁青着脸道:“灵风,不管是嫁给了谁,你也终究是我楚宏亮的女儿,本来,我想跟你好好地说,不想让大家的脸面都难看。可你既然说的那么绝情,就别怪我也不讲情面。” 楚灵风其实现在十分的好奇,她倒是想看看,楚宏亮能这么不讲情面,他要逼自己从薛家给他捞钱,但是能用什么逼?她还有什么把柄是握在他手中的。 心里记挂着薛明扬,楚灵风也不想和在这里耽搁太久,和楚宏亮说些没有意义的话题。便直接的道:“爹不如说来听听,若是真的能威胁的了我,那我就认了。不然的话,我还有事,要先回薛府了。” 跟这样的一家人说话,简直是给自己找不自在。楚灵风这会儿有些后悔了,毕竟楚家是自己的娘家,无论做什么说什么多少还要有些顾忌,不像是对着于珊娜她们,可以更加放肆一点,百无禁忌。 见自己这女儿是真的软硬不吃了,楚宏亮冷冷的道:“你忘记了你娘的牌位,还在楚家吗?” 这一刻,楚灵风真的想把桌上的茶碗都摔到楚宏亮的脸上去。他竟然拿这个来威胁她,难道那是她娘,不是他妻子么,不是曾经有过海誓山盟恩爱甜蜜的人么,一日夫妻百日恩,她从来没想到,楚宏亮为了钱,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楚灵风周身的气息都一下子变得冷了下来,若说以前也和娘家不亲,但是若楚家出事,她还是会施以援手。但现在,随着楚宏亮的这话,被十几年岁月快要消磨殆尽,仅剩下的那一点点微薄的感情,也飘散在了凤里。 楚灵风动也不动的看着楚宏亮,看他还能说出什么话来。要是自己不答应,她就把自己母亲的牌位扔出楚家的祠堂吗,那感情好,若是他真这么做了,她就宁可把这些医铺都卖了折成银子,也要把衙门的关卡打通,申明和楚家恩断义绝,将自己的母亲的牌位请出来。迎进薛府。 她活着不能享丈夫的福,如今死了,却一定可以享女儿的福,享女婿的福。薛明扬是个明理而重感情的人,楚灵风相信他一定会非常支持的。 可谁知道,楚宏亮却道:“或许你还不知道,你娘是个被通缉的犯人。从外地犯了事杀了人逃到薛家,我看她一个女人可怜,因此收留了她,她才得以在临川落脚,成了楚家的姨太太。如果我现在将这事情说出去,当年的案子就会被翻出来,到时候,人人都知道你有个做犯人的娘,而她的牌位,也将会被从楚家除名。” 大安律法,有命案在身的人,是不得进祠堂享受香火的。即使如今过了快二十年,可命案依旧是命案,是可以查出来的。而楚宏亮作为唯一活着的当事人,凭他一张嘴,完全可以将自己说成被蒙蔽的好心人,并不知情。 看着楚灵风毫无表情的脸,楚宏亮道:“怎么样,灵风,若是你答应劝薛明扬将和善堂交给楚家,我就当这事情没有过,你母亲的灵位依旧在薛家享受万世香火。若是不然,可就别怪我翻脸无情。” 站在楚灵风身后的,除了小甜还有杨关两人,此时两人都忍不住的在心里抹了把汗,心想在这样的家庭长大,楚灵风能有如今这样的性子,真的已经是秉性纯良,天资清丽了,若是换了个脾气暴躁的人,怕是杀人的心都要有了。L ☆、第163章 你不仁我不义 楚灵风面无表情的沉默了半响,就在大家心惊胆战的等着她是不是要掀桌子的时候,她淡淡的道:“好,我答应你。” “你答应了?”其实楚宏亮心里并没有什么底。他虽然觉得和善堂对楚家来说不算是什么,而楚灵风也不会放弃自己的母亲,但这提议说出来后,却自己也有些心虚。 “爹连这样的要求都能提出来,我难道有不答应的办法吗?”楚灵风面上看不出有什么表情,冷冷淡淡的:“不过这事情没有那么快,我需要时间,虽然名扬听我的话,但毕竟是件大事,而且他现在也还不能完全在薛家做主。” 楚宏亮虽然觉得女儿现在在薛家挺受欢迎,但也知道她只是个媳妇,而且薛明扬也是刚刚接手家里的生意,还没有完全上位。因此也没觉得楚灵风伸手一挥就能把和善堂给分出去。 不过楚宏亮还没说话,李淑华就有些迫不及待的道:“你需要多久? 楚灵风考虑了一下:“十天吧。坦白说,和善堂以前一直是薛明盛在管,名扬也是刚刚接手,大部分事情都还没理顺呢。想要再转给你们,也需要时间。他最近比较忙,每日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外面,我也需要时间说服他。” 十天不算太长,虽然李淑华还是有些心急,但却也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当下便没有再说什么。 楚宏亮提出了要求,楚灵风也答应了,似乎所有要说的话在这时候都已经说完了。父女兄妹,坐在一张桌子上,却再也无话可说。 楚灵风垂了下头。笑了笑,端起面前的杯子,起身道:“爹,这一杯以茶代酒,我敬你一杯。我们父女,这可能是最后一次同桌吃饭了。无论如何,十八年养育之恩。我也该再叫你一声爹。” 只是这一声过后。虽然谁也不会说恩断义绝的话,但这份亲情却再也留不下一丝一缕了。楚灵风以前以为虽然她不受重视,但还是有爹的。还是有娘家的,今日这一趟之后,却知道,从此后只有薛明扬了。 或许是楚灵风的语气和态度有些伤感。楚宏亮没说话,但李淑华却有些不自在的笑道:“瞧这孩子这是说的什么话。灵风,我知道刚才你爹说的那些叫你不舒服,但你想想,我们想要和善堂是为什么。还不是为了整个楚家。楚家是你娘家,娘家好了,难道不是你好。你大哥日后发达了。难道不是你的坚强靠山。若是薛家欺负你,爹娘也能为你大声说句话不是。” 不得不说李淑华是非常会说话的人。她这话一说,楚宏亮顿时觉得心里那么点的不舒服也烟消云散了。夫人说的没错啊,虽然他逼楚灵风拿出和善堂是有些不厚道,也有些绝情,可等到楚家真的好了,毕竟是自己女儿,难道还能亏待了她不成。 楚翰也道:“灵风,娘说的对,你放心,等大哥将和善堂经营好后,一定算上你一份,我亏待谁,也不会亏待自家人啊。” 话说的都好听,硬的来过之后,楚家母子纷纷开始说好话。奈何楚灵风从来都不是一个耳根子软的人,无论什么事,她都有自己的计较。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不是你几句空口白话可以扭转的。 心里冷笑一声,楚灵风起身道:“那我先多谢了,薛府还忙,我就不多留,先走了。和善堂的事情,我会尽快去办得。不过,爹,我也有一个要求。” 楚宏亮心里顿时警觉起来,皱眉道:“什么?” “娘不过是楚府一个侧室,在楚家可有可无,我如今嫁入薛家,无亲无故的,有时候也挺想念。我想把娘的灵位接走。”楚灵风道:“过几日等我和名扬商量妥,找了保人官府一起过来,我把和善堂的契约交给你们,但是,你要把娘的灵位让我带走。” 虽然楚灵风不太相信人死后还有意识,但她也不愿意自己娘亲的牌位在楚府这个黑暗阴森的地方不见天日。把母亲的牌位接去夫家,这自然不和规矩,但这世上不合规矩的事情太多了,不在乎多这一间两件。 若是薛明扬也觉得不妥,她大可在临川城里再置个宅子,请几个佣人,专门安放母亲的牌位。 甚至于,她可以给寺庙捐一大笔钱,将母亲的牌位安置在庙里,接受不断的香火。但无论如何,都不能留在楚府,想想楚宏亮和李淑华母子的嘴脸,她便觉得恶心。 “你这算是什么意思?”楚宏亮有些不高兴,但指责的话刚出口,便被李淑华打断了。 李淑华虽然也是责怪,但是语气和蔼的多:“灵风你这是说什么话呢,你娘的灵位在楚家的祠堂里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吗?带去薛家算是什么,你愿意,薛少爷能愿意吗?再者,你若是这么做了,叫别人知道,该怎么说咱们,这么说你爹?” “就是。”楚宏亮道:“简直是一派胡言,我不准。” “你若不准,一切作罢。”楚灵风此时半点也不退让:“这是我唯一的条件,如果爹不能答应,那和善堂你们也不要想一星半点。” 楚宏亮一听楚灵风这么说,瞬间就怒了,阴沉着脸道:“你就不怕我……” “别把我逼急了,否则我什么都不怕。”楚灵风两手撑在桌上,言语中多了丝狠厉:“林秋是我娘,也是楚夫人。而我,现在是薛家的少奶奶,是楚家随夫的人。不管我娘出了什么事,除了被人说上两句闲话不痛不痒,谁也别想牵连到我。而且她都已经死了,也受不了什么罪,有什么可怕的。” 所谓狠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楚灵风有顾忌,是因为不愿意娘亲死后还要被污蔑不得安稳,但若是较真的讲。无论林秋被翻出生前有多少罪责,也都牵扯不到楚家的女儿。 无论哪一个朝代,对于出嫁的女儿总是格外的宽容。女人嫁人后就是夫家的人随了夫姓,夫家要是犯事了,会跟着倒霉,可若娘家出了什么事,十有八九不会被牵连上。 楚灵风可以退让一步。但是不能每天退让一步。如果母亲的灵位一直在楚家。那就等于被拿捏着七寸,没事有事儿楚宏亮都可以拿出来威胁她一番,而且在发现了好用之后。说不定会更加的变本加厉。 楚灵风从不是一个服软的人,一时权宜之计可以,但绝不能允许自己一直受制于人。 如果这一点谈不拢,那么楚灵风不介意来一个鱼死网破。 局面一时间有些僵窒。两下对视,视线中好像要撞出火花。楚灵风的表情是绝不妥协。一时间,看的李淑华母子俩有些担心。 毕竟楚灵风的后台是薛家,薛家的势力,是楚家完全不可比的。若是她真的铁了心要和家里过不去。那可不好办。 不过是一个妾的牌位,这值什么,李淑华权衡一下。笑着和事道:“哎呀呀,都是一家人这么剑拔弩张的做什么。老爷。既然灵风这么有孝心,答应她也无妨。她说的也对,一个人在薛家,想起故去的娘亲,也确实是可怜。就算是旁人知道了,也只是觉得我们家三小姐孝顺,不会再有什么别的。” 现在反倒是李淑华和楚翰担心这两人会相持不下,谈不成这桩交易,因此好好的劝了楚宏亮几句,这才让他的面色缓和了点。 什么名声啊面子啊,一个妾的牌位而已,这是大安的律例不严,若是放在前朝,根本就没有资格进家中的祠堂。 楚宏亮被妻儿劝了几句,面子上多少好看了一些,这才缓了口气道:“罢了,既然你孝顺,我就答应你。等你把和善堂的事情处理好了,就让你把你娘的灵位接走。” 楚宏亮松了口,楚灵风也就不再纠缠,直起身子道:“那好,一言为定,我会尽快联系你们。” 这语气和开始的时候截然不同,没有带一点感情。就好像坐在面前的,不是自己的父亲和哥哥,而只是几个陌生人。 甚至于,楚灵风心里有些悲哀的清楚,再过些日子,他们之间,或许会变成仇人,连陌生人都不如。楚宏亮和李淑华母子或许会恨她入骨,恨不得将她掐死才能瞑目。 但这一切,都是她们的选择,而她,到了如今,已经别无选择。 楚灵风说完后,点了点头,转身便走,小甜和杨关几人赶紧跟上。 这一趟来什么也没带,走也不用带什么,楚灵风院子也没回,便直接出了府,来往的下人都能看出来三小姐来的是心情尚可,走的时候却是怒气冲天,一身寒气几乎要溢出来。 楚府的马车早已经停在了门口,楚灵风上了车坐下,一句话也没有。 马车晃晃悠悠的动了起来,小甜犹豫了再犹豫,半响才小心翼翼的道:“小姐,你没事吧?” “没事。”楚灵风的声音冷的掉渣子:“我没事。” 小甜几乎要哭了,这是没事吗,这是出大事了吗。她跟着楚灵风这么久,也没见过她这个样子。可偏偏薛明扬又出了门,连个能劝的人都没有。 杨关和林志杰坐在马车的车辕上,可能他们也觉得今天的事情楚府太过分,楚灵风的情况可能很糟糕,想着薛明扬未必什么时候能回来,杨关敲了敲马车的车壁。 楚灵风打开车窗,半探了头出去:“什么事?” 杨关觉得自己被楚灵风身上的冷气给刺了一下,随即硬着头皮道:“夫人,有没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 虽然是楚灵风的父亲和娘家,但如今这样看起来,这父女之间似乎也没什么亲切的关系,而已楚灵风的性格,不应该会忍气吞声才对。 薛明扬走的时候吩咐了,第一是要保护楚灵风的安全,第二是如果楚灵风有什么事情,他们一定要尽力完成。 显然现在就是楚灵风有事情要做的时候,杨关的脑子还是比较活的,他觉得与其等楚灵风怒火冲冲的来吩咐他们,倒不如先问一声献个殷勤,如今他们已经能看出大少奶奶不是善类,在她面前刷一点好感值,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不过叫他意外的是,楚灵风毫不犹豫的拒绝了:“现在还不用,放心,我已经想好办法了。” 这话说的虽然没有杀气十足,但却也叫杨关感觉一阵寒意。这话他觉得似曾相识,好像以前听楚灵风说过。而伴随着这话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楚灵风缩回身子,又关上了窗子,看着小甜担心的样子,道:“别担心了,我会把娘的灵位从楚府请回来的。至于和善堂,我不食言,我可以给他们,但只怕他们未必有那么好的胃口,能吃的下去。” 小甜知道自家小姐说话从无虚假,也不猖狂,她说已经想好了办法,就一定想好了办法。而且往往都是一个法子坑几个人,半点也不浪费的。 小甜用一种混着敬畏和好奇的眼神望着楚灵风:“小姐,你打算怎么办?” “借刀杀人。”楚灵风淡淡的道:“你还记得么,和善堂里有一批药材,是师兄给我们的。那批药材,是从西宁收购来的,薛明盛曾经在里面做过手脚,有一箱药材是有毒的。” 小甜激灵了一下:“小姐,你不会是要……” “借刀杀人,要的是自己不沾血也不动手。”楚灵风眯了眯眼:“我要用薛明盛的毒,让楚家身败名裂。然后在楚家无可依仗的时候出面,将这事情一查到底,让薛明盛也无路可走。” 马车不大,车壁也不隔音,虽然楚灵风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是杨关两人都是练武之人听力极好,因此还是将这话听的清楚,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由得心生庆幸。幸亏这会儿他们已经对这少夫人服服帖帖,没再打算挑衅什么了,要不然的话,说不定会死的多惨。 以前觉得女人没武功没有杀伤力,这会儿总算是知道,人不可貌相啊。L ☆、第164章 金山银山自家山 回到了薛府,薛府一切如常,和他们离开时一样。 虽然时间还早,但是大家已经各司其职的忙了起来,薛府里安安静静的,一如每一个清晨。 楚灵风回了小山居,在屋里坐了一会儿,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在楚家惹了一肚子气,但好在是吃了早饭后生的,肚子也不饿,丫头来问要不要送点什么吃的,她也没有胃口。 楚灵风在屋子里转了几圈,看的小甜都有些晕了,然后突然站住了脚步。 “怎么了小姐?”小甜一直觉得楚灵风的状态有些不对劲,在楚府那是被气着了,但是那个状态她很快就调整了过来,基本上出了楚府就恢复了正常。那么现在这种焦虑,应该不是为了楚家吧。 “我总觉得镜山发现婆婆的消息,这事情有些蹊跷。”楚灵风在桌边坐下,喝了口茶:“你让人去看看,薛明盛在不在府里,马上来告诉我。” “哦,我马上去。”小甜见楚灵风一脸的凝重,也不敢问为什么,拎着裙子匆匆忙忙就跑了。 楚灵风也静不下来,一口将茶喝干了之后,起身道:“来几个人,跟我去库房。” 薛府有钱,除了在外的产业之外,府里自然也有不少的现银和各种珍宝。 本来这库房的钥匙是在薛朗手中的,自从薛朗心灰意冷之后,为了拉拢大儿子的心,也为了表现自己的真心,便将这库房的钥匙交给了薛明扬。 薛明扬自然不会带着这么重要的钥匙待在身上到处走,因此是放在房中的,让楚灵风收着在。 此时。楚灵风拿了库房的钥匙,带上两个薛明扬的心腹小厮和杨关林志杰两人一起,去了库房。 小甜匆匆赶回来的时候,正遇上楚灵风出门,看着阵仗吓了一大跳:“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薛明盛在府里吗?”楚灵风不答反问。 “不在。”小甜忙道:“我问了,说出去好几天了,据说一直没有回府。不过二少爷常出门。到没有人觉得奇怪。奇怪的是,二夫人这几日特别的安分守己,待在自己的小院子里一步都不出来。吃喝都是下人拿进去。” 楚灵风的脚步顿了顿:“你再去下厨房,不要找别人,单找云林福,问一下二夫人的早饭送去了么。若是送去了,就让送点甜点也好。果子也好,什么都好。若是还没送去拿最好,让她把这个用水稀释,然后往早饭上洒点。” 说着。楚灵风从怀里拿出个小纸包来,递给小甜。 小甜吓了一跳:“小姐,你要给二夫人下毒?” 身边的几人也吓了一跳。虽然她们都是薛明扬的心腹,也都非常讨厌于珊娜薛明盛。但是下毒弄出人命这样的事情,都觉得不太好,即使势在必行,也应该跟薛明扬商量一下,不好自己动手的。 不过楚灵风随即便道:“什么下毒,别乱说。我只是想让她安稳睡上一天别给我们捣乱,去吧,一定要亲自交给云林福,她知道该怎么做小心点别让别人看见,还有,你把这个锦囊交给她,让她现在别看,这几天薛家可能要出大事,若等到犹豫不决的一天,就打开锦囊。” 杨关敬畏的看着楚灵风,他虽然不知道这一会儿的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者楚灵风想到了什么,但无论如何,看她下决定是果断利落,反应极快,都丝毫不在薛明扬之下。若说在这样四面楚歌的时候,也只有这样可以杀伐决断的女子,才最可能成为薛明扬坚实的后盾和支撑的力量。 小甜对楚灵风一向是言听计从的,虽然觉得这事情实在叫人胆战心惊,但楚灵风这么严肃的说了去做,她二话不说的,小跑着便走了。 这么些年,楚灵风做了很多事,有很多在开始的时候,都是叫她匪夷所思觉得实在不妥的,但事实上,到了最后,没有一件给她们带来糟糕的结果。 楚灵风看着小甜去了厨房,转身便去了库房。 薛家的库房并没有看守,虽然里面钱很多,但毕竟是在自家,又是大门紧锁,从来没有出过问题。 楚灵风拿钥匙打开了门锁,重新将门掩上,然后领着几人进去,拿起桌上放着的账本,哗啦啦的翻了一遍,转头对两个小厮道:“看见墙边上那个放着摆件的箱子没有,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箱子清空。” 薛府的库房有极大的三间,分门别类的放着玉石珠宝,保本压仓的银票黄金,古董字画,等等,都是一等一值钱的东西。 楚灵风拿起账本翻开,让杨关捧着砚台跟在后面,顺着货架一直往前走,到了某一处时,指了指:“打开这个箱子,里面有一百万银票,全部拿出来,垫到我们的空箱子底去。” 都是大额的银票,别看一百万两,还真占不了多少地方。 林志杰抽了抽嘴角:“夫人,咱们这是要干什么?” “把能拿的钱全部拿走。”楚灵风言简意赅:“但不能太张扬,只装这一个箱子,装满为算。” 说着,楚灵风将账本上十万两银票这一行划掉,用墨水涂的干干净净,半点儿也看不出来曾经写的是什么。 虽然几人都十分不解楚灵风这是要做什么,但都是长跟着薛明扬的人,知道做一个好下属,一定要迈开腿,管住嘴,不该问的时候不问,该听话的时候听话。 当下,楚灵风要将库房里所有最值钱的都装上,几人便纷纷卷着袖子开始装箱。 楚灵风给定下了调调,值钱不占地方,按这个顺序来。 先是银票,然后是小的玉石珠宝,能塞进箱子的名人字画。眉放进去一样,账本上便划掉一样,找了半天的时间,一个不算小的箱子才装的满满当当。 顺着墙角的箱子,除了第一个里面有银票外,其他便是金子。盛世的时候,银票自然是钱。但万一乱了。就只有黄金才是钱,奈何黄金实在是太重又占地方,楚灵风只看了一眼便放弃了。 箱子很快便装好。叫众人看的直摆头,虽然库房依然是满满当当,看似一点儿也没少,但事实上。如果这个库房之一千万,现在已经有五百万在这个小小的箱子里了。剩下的除了黄金是实打实的存在。全是些笨重大件,却相对来说不太值钱的东西。 楚灵风直起身子呼了口气,让几人将箱子锁上封好的时间里,她已经写了张礼单出来。杨关凑上去一看,什么玉石雕像一尊,千年人参一株。虫草一盒,全是些稀松平常。看起来再像礼品不过的礼品。 楚灵风吹了吹礼单上的墨迹,往杨关手上一拍:“和箱子放在一起,跟我走。” 杨关觉得拿着那张不及箱子里金额万分之一的礼单,心情有些复杂,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的道:“夫人,您这是打算把这些钱送去哪儿?” “当然是送去一个安全的地方。”楚灵风将账本一一再放回去,好像从来没有人动过一样:“名扬还不是薛家的家主,薛老爷还在,薛明盛也还在,而钱,只有在自己手上,才是最安全的。” 楚灵风做事,会想一个最好的结果,想一个最坏的过程,而在这一场权利争夺中,最坏的过程就是薛明盛把薛明扬挤走,成为薛家家主。到了那个时候,薛明扬最需要的,最实在的,就是银子,越多越好的银子。 而且,她多拿走一分,薛明盛就少一分。这种同时壮大自己和削弱对方的事情,楚灵风觉得自己若是不过,实在是天理不容。 薛明扬去了镜山,如今也不知道情况如何,她也帮不上忙。唯一能帮忙的,就是稳定后宅,积累资金。 对于楚灵风关于钱要在自己手上才安全的理论,杨关也没什么不妥,而且他知道楚灵风无论做什么,一定都是为了薛明扬好。但是,这钱能送去哪里? 杨关不由得加了一句:“夫人在临川还有其他的宅子吗?要是没地方放,少爷……” “我知道薛明扬在临川有个小宅子。”楚灵风道:“不过那算什么?你把薛家的钱拿走,放在自己的屋子里,这叫偷窃你知道吗?” 杨关被楚灵风噎的说不出话来,难道楚灵风这不是偷吗?也不知道她这么理直气壮的教训自己的立场是什么? 不过因为楚灵风威严在前,所以跟在身边这一干手下现在也基本上是服服帖帖,林志杰道:“夫人,那这箱东西我们要送去哪里?” 即使对薛家,这也是一笔巨款,一定要送去一个非常安全又可靠的人手里,要不然的话,谁知道对方看见会不会起了贪心。 “当然是礼尚往来。”楚灵风一笑:“前几天正多坊不是送了几箱药材给我们,让我们暂时度过难关吗?做人不能忘恩,我们给容公子送一点礼,到哪里都是天经地义。” 放眼临川,楚灵风一个女子,确实是再找不到一个比容若更可以放心的人了。而送礼给正多坊,也确实是名正言顺,是可以放在台面上跟任何人说的。哪怕是薛朗回来了问起来,她也能说出个理由来。 众人都没有异议,当下,楚灵风便又将库房锁了起来,让薛府备了车马,给正多坊去送礼。 而此时的小院子里,于珊娜却在吃了早饭之后,感觉一阵困意涌上,好像是晚上没睡好一样。 打了个哈欠,于珊娜起身往房里走,一边吩咐丫头:“我再去睡会儿,锁好院子门,没事儿不要出去。最近府里的事情,一件也不许搀和,都给我老实点。” 丫头们都应了,关门各自回了房,绣花打叶子牌打发时间。 于珊娜这一觉一直睡到了天黑,完全不知道在这段时间里,薛府的库房被楚灵风搬空了一般,也错过了阻拦闹事的最好时机。 容若是跟着西宁的药材一起到的临川,楚灵风到的时候,他刚吃了中饭,听下人来报,说是薛府的大少奶奶来送礼,当下便一愣。 “你说薛府的大少奶奶?”容若觉得自己听错了:“来送礼?送什么?” “这是礼单。”下人递上礼品清单,道:“据薛夫人说,是上次少爷帮了薛家,这次,是特意来感谢的。” 容若从心里觉得这是件不可能的事情,而且看礼品清单上写的都是些什么呀,都是些上不上下不下,一看就是随意敷衍凑到一起的东西,绝对不是薛家送礼的规格,何况再是送礼,薛朗来薛明扬来薛明盛来,也不可能是楚灵风来呀。 有谁家送礼是少奶奶出面的,他又不是女眷,跟楚灵风是闺中密友。 容若百思不得其解,想来想去估计是楚灵风有了什么困难,不过既然她是光明长大来的,自然也得光明正大的接待,便起身整了整衣服,道:“请薛夫人在小厅稍后,我马上就来。” 下人应了一声,连忙去了。容若也装模作样的整了衣衫,跟了过去。 容若到的时候,楚灵风正在喝茶,身后一边站着两个小厮,一边站着杨关林志杰,颇是有些大家夫人的风范。 容若的表情僵了僵,随即快步上前,拱手道:“让薛夫人久等了,在下容若。” 楚灵风起身,福了福身子:“容公子好。” 这一声,只听得她背后的杨关两人牙酸,要不是早就知道他们俩是师兄妹关系匪浅,还真以为是第一次见面呢,这里又没有外人,至于装的这么像吗? 接过就是还真至于,楚灵风和容若真像是没见过的一样,客套几句,寒暄几句,然后楚灵风便说了正事,指了放在客厅中间的箱子道:“我相公这些日子忙于接手家里的生意,分身无术,因此我先从府中拿了些礼品,聊表心意,请容公子笑纳,不要嫌弃。” 楚灵风的东西,容若自然一万个不嫌弃,客客气气的推辞了几句后,便收了下来。L ☆、第165章 人总有一死 送走楚灵风,容若回到厅里,将礼单又看了看,然后绕着箱子转了圈。 “少爷。”小厮道:“这箱子要送到库房去吗?” 小厮有点不确定,因为他们少爷看着这箱东西的感觉,不像是看着一箱礼品,而像是看着一箱炸弹,好像随时会爆炸一般。 又转了一圈,容若道:“先送到我房间去。” 打死他也不相信楚灵风吃饱了撑的会给他送这一箱子乱七八糟的东西来,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蹊跷。 当下,容若让人将箱子抬去了卧室,然后把小厮赶了出去,关上门,这才打开箱子。 那一瞬间几乎闪瞎了容若的眼,他揉了揉眼睛,有点不相信自己看到的。 这哪里是个箱子,简直是个百宝箱啊。 又去确认了一遍门是不是锁上了,然后容若拖了个小板凳来坐下,开始清点箱子里的东西,然后越看,越是觉得不安。 这一箱子也太值钱了,金银这样的粗重物品一概没有,都是极精细的宝石翡翠,古董字画,件件价值千金。 容若也算是个富贵人家长大的公子哥,自小也是见过无数好东西的,因此一眼便能看出这些的价值。 一层层的看下去,当看着箱子最底下垫着厚厚的一层纸的时候,容若真的觉得有点难以接受了,伸手哗啦啦的一番,都是大面额的,竟然估计不出数量。 容若当下做了件这辈子做过最没有风度,最不像翩翩公子,最市侩俗气的事情,坐在小板凳上。数银票。 一五一十,十五二十,容若差点数花了眼,一叠一叠的熟完后一加总数,吓了一跳。 一百万两,楚灵风这是把薛家的库房都搬了过来么,为什么。这是出了什么事了? 容若虽然家里从来不缺钱。但是他这辈子还真没见过这么多银票,也从来没想过,楚灵风会给自己送这么多钱。 这自然不可能是送来的谢礼。容若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反常必为妖,楚灵风这是要做什么。或者说,薛家出了什么事。叫她要这么做。 容若脑子转的也很快,虽然楚灵风没有跟他说什么。但显然,她要将这笔钱交给自己,那就是说薛府已经不安全了,而薛府为什么不安全。唯一的可能是薛明扬失去了当家的权利。 容若静坐了会儿,起身将东西全部塞进箱子,把箱子搬到了角落。他的屋子里有个暗室,很隐蔽无人知晓。若是有很贵重的东西,都是藏在暗室里。 将东西收好,容若喊来两个小腹小厮,命令他们在院子里守着,谁也不许进他的院子,随后便匆匆的离开了正多坊。 楚灵风送了礼后,便回到了薛府,不出意外的,薛明扬还没回来。镜山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他们是半夜走的,即便是到了那里就回头,也要几乎要天黑才能回到临川。 把薛府的钱都拿走后,楚灵风稍微安心点,这下子哪怕自己和薛明扬被扫地出门,也有足够的资本卷土重来,和薛家再决胜负了。 楚灵风没有想到,自己一言成谶。 忐忑不安的睡了一夜之后,第二日中午,楚灵风终于等到了镜山回来的人,但不是一个人,也不是两个人。 楚灵风刚吃了中饭,无论如何也睡不着,正在屋子里坐着发呆,想着自己还能做什么的时候,只听到外面一串的脚步,一个小厮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冲了进来,都没有顾得上敲门,一下子便将们扑开了。 楚灵风和小甜都吓了一跳,小甜连忙挡在前面,斥道:“你这是干什么,还有没有点规矩,进大少奶奶的房间,都不通报一声。” 小厮已经完全的慌了,根本顾不上这个,而是进了房门就啪的一声跪下来,带着哭腔惊慌的道:“老爷没拉。” 楚灵风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老爷没了。”小厮哭着道:“大少爷和二少爷送了老爷的尸体回来,已经到门口了。” 楚灵风啪的一声又坐了下来,她想到了这一趟镜山之行定有蹊跷,也想到了薛明盛或许会对薛朗不利,但是事实到了面前,还是有一瞬间的恍惚。 不过楚灵风和薛朗不过是认识了没多久,连话都没说过几句的所谓公公和儿媳妇而已,是绝对没有什么亲人的感情的,因此楚灵风在一瞬间的惊讶过后,马上就冷静了下来,吩咐小甜去拿白色的衣服来给自己换。至于伤心什么的,只怕府里唯一会伤心的人,只剩下薛老太太了。 楚灵风换着衣服,不由的叹了口气。 薛朗虽然说家大业大,有数不完的钱,生前也算是在临川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一辈子没吃什么苦,妻妾成群,儿女绕膝。可到了死,却除了自己的母亲,再没有一个人会真心的为他难过。 也许二姨太三姨太她们会哭的肝肠寸断,但那却未必是因为感情,只是因为失去了依靠。从此后,无论谁当家作主,那也是改朝换代了,对父亲留下的姨娘,开始的时候可能碍于面子还会顾忌着点,但是后来呢,不可能再让她们像是现在一般的肆意了。 楚灵风匆匆换了一身素白的衣服,将头上的簪子首饰都下了,然后便出门去迎。 作为大夫,她见过死人,但是却还从没有在这样的大宅门里经历过丧尸,也不知道要有些什么过程。 可见楚灵风得到消息不算快的,她走到大厅里的时候,远远地便已经听到了哭声一片。 小甜有些害怕,紧紧的挨着楚灵风,楚灵风突然叹了口气,转身摸了摸她的脑袋,低声道:“没事,死人罢了,一会儿你过去之后,看看老太太在不在,要是老太太在的话,去她身边待着,好好安慰她几句。那种场合,我不好多说,你一个丫头,不会叫人注意。” 小甜懵懵懂懂的,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但楚灵风吩咐了,她也就点了头,应声说好。L ☆、第166章 分家 厅里果然已经哭成了一片,薛朗年纪不大,这事情来的实在是太突然,因此自然是什么也没有准备的,如今实体便在厅中,上面盖了一块白布,下人已经开始忙忙碌碌的布置灵台,忙成一团。 除了卧床不起得到消息直接昏过去了的薛老爷子,几乎所有薛家的人都来了,薛老太太不用说,虽然不是哭的最伤心的一个,但一定是最伤心的一个,小甜进去之后,便跑到了她身边,跟春儿一起低声的劝着。 薛老太太看到小甜,有些意外,随即抬头看了看楚灵风,好像明白了点什么,但是这会儿却实在是没有任何心思想其他,想一想,又儿啊心啊的哭了起来。 要说死了家主,一家人哭作一团,这是正常的。但唯一不正常的,是薛明扬薛明盛两兄弟站在厅中,眼睛虽然也有点红,但主要的心思却并不在伤心上。 两兄弟差不多的身高,眼神相遇简直恨不得将对方吃掉,杀气满的几乎要溢出来。 楚灵风快步走了过去,站在薛明扬身边,低声道:“名扬……” 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薛朗为什么会死,要说只是意外,打死她也是不信的。 但是显然,这一局是薛明盛占了上风,要不然,现在绝不会用略带点得意而凶悍的眼神看着薛明扬。 薛明盛看见楚灵风,那眼神中的得意已经无法掩饰了,要不是因为薛朗的尸体还停在屋里,估计要哈哈哈的笑出来。 “大嫂想来还不知道吧。”薛明盛道:“父亲在镜山不幸遇难,临终之际,留下遗言。将薛府的家产尽数传给我。至于大哥,父亲说大哥已然成婚,若是愿意,可以留在府里待着,我养他一辈子也无妨。若是不愿意,可以带走五千两银子,分出去单过。” 五千两银子?这若是寻常人家。几辈子吃香的喝辣的也够了。但是在薛家。那真是少的不能再少。 楚灵风在心里冷笑了一声,看来薛明盛还不是太傻,好歹还给薛明扬留了点。倒不是他愿意给薛明扬银子。但他怕是也想到了,手心手背都是肉,不能继承家业的儿子也是儿子,若薛朗临终前让薛明扬净身出户。这就太假了点。 薛明扬的脸色很平静,转头看了眼楚灵风。道:“我赶到的时候,父亲已经去世了。不过他去世的时候,正巧县令洪大人也在场,还有衙门的几位大人。他们都是见证。” 若这临终遗言是薛明盛说出来的,空口白话,做不得准。可有人作证。还是那么说话有分量的人作证,就再没有转圜的余地了。无论是真的假的。都只得认了。 薛明扬说这个,只是为了解释给楚灵风听一下他为什么妥协,他知道自己大意了,这是着了薛明盛的道了,但谁又能想到,薛朗疼爱了薛明盛近二十年,不过是一朝失意,他便能痛下杀手。 薛明扬的怒火已经在回来的这一路上冷却下来了,心知无论后面再用什么法子对付薛明盛,这一局输赢已定。 当下,薛明扬便道:“二少刚接管薛府,想来事务繁杂,我就不留下来自讨没趣了。我在临川也有宅子,今天就走。等父亲丧礼,再回来张罗。” 薛明扬和薛明盛相看两厌,彼此心里都明白,要是在同一个屋子里待的时间太长,说不定真会打起来。 虽然父亲刚去世就搬出家,半点不管后事,这要是被外人说起来,对薛明扬的名声肯定不好。但是也会有人说,父亲一死,得势的就将不得势的赶出门去,将责任全部怪在薛明盛身上。 对于这件对两人都没有半点好处的事情,兄弟俩却难得的意见统一。 薛明盛一拍手:“好,大哥爽快,既然如此,那我就不留你了。这就给你收拾。” 他是打定了主意不饶过薛明扬的,但是这会儿薛府有太多事情需要重新接管,所以并不想薛明扬留下来给自己捣乱。就算是要找他的麻烦,等到自己这一摊子清理明白再找不迟。 两个当事人意见一致,后面的事情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倒是楚灵风提出了一个条件。 “你要和善堂?”薛明盛有些觉得奇怪:“大嫂,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就是你听到的。”楚灵风定定的道:“我要求把和善堂的所有权,交给大少爷。薛明扬再如何也是薛家的少爷,如今只带了五千两银子,这和尽身出户有什么区别?银子是会花完的,日后我们要如何维持,所以我要一个和善堂,这样,以后我们也有个经营。” 薛明盛沉默下来,和善堂在薛家的生意中,不算是多赚钱的,也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位置,给薛明扬倒也无妨。而且,和善堂现在就像是一枚定时炸弹,不知道在哪一箱药材里,就有自己或者是薛明扬下的毒。真要是给了薛明扬,将这棘手的事情丢给他,说不定能早点害死他。 薛明盛这么一想,顿时觉得楚灵风要和善堂的举动是找死,爽快一笑:“行,都是亲兄弟,这有什么的。我这就叫账房来,再去衙门请李主簿来做证人,把和善堂的地契账本,一律交给大哥。正巧,这阵子和善堂本来就是大哥在管理,也不用担心我动手脚什么的,倒是清楚。”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薛明扬和楚灵风还没来得及通气,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楚灵风一定要留下和善堂,但是老婆说话一向都是有道理的,因此楚灵风开了口,他也就毫不犹豫的表示支持。 事情办得很快,这边薛明扬和薛明盛在外面交接和善堂的生意,那边,楚灵风让丫头小厮们收拾小山居的家当,其实也就是些金银细软之类,再愿意跟着他们走的带上自己的包裹,收拾了之后,发现也没有多少东西。 等里面收拾妥当,外面交接清楚,还剩下那五千两银子,楚灵风不去找薛明盛,反倒是将库房的钥匙先一步给了薛老太太,让薛老太太领着大家一起去点数取钱。 她不要银票,直说了只要银子,花起来方便。五千两也不多,几箱子用马车搬走就是。L ☆、第167章 出府 即使薛明盛继承了家业,是指定的接班人,对薛老太太,也只能更尊敬,不能有丝毫怠慢。 而薛老爷子,在得知夏美雪失踪的时候,一向不太硬朗的身子就轰然倒下,本来就还卧床不起。如今又知道了薛朗遇难的消息,直接便昏了过去,大夫来看过后,又摇头又叹气,直言怕是凶多吉少。 虽然薛家有的是好药材,但如今薛老爷子也已经是到了油尽灯枯,用千年人参吊着命,吊一天是一天的时候。 反而薛老太太,在为薛朗哭过一场后,反倒是冷静下来,没有如楚灵风想的那般崩溃。 楚灵风去交库房钥匙的时候,薛老太太正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整个人像是被噩耗打倒了一般,半天的时间,却像是老了十岁。一贯整齐的鬓发都有些凌乱,头上的珠钗也都下了,只用根木簪子随意的挽了头发。 去了一身华服,精致的装扮,薛老太太也就去了那一股雍容华贵之气,和寻常人家的老太太没什么不同。 看着薛老太太,楚灵风也不禁叹了口气。 人生最悲哀的事情,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了。晚年丧子,这痛虽然楚灵风没有经历过,但可以想象。 在门口沉默的站了一会儿,楚灵风轻轻地叹了口气走过去,先是将手中的钥匙放在了桌上,道:“老太太,这是库房的钥匙,我们今天就搬走了,这钥匙,我交还给您。” 薛老太太睁开眼,显然是经过紧急处理的,但是眼眶还是有些红肿。她看了看桌子上的钥匙,并没有去拿,反倒是伸手搭在楚灵风的脑袋上,轻轻的揉了揉,然后有些伤感的道:“你们要搬出去。是明盛让你们搬出去的吗?哎,连你们,都不要我这个老太婆了?一个一个的,都要走了。” “我们怎么会不要老太太呢?”楚灵风将薛老太太的手握在手里:“但是将家业交给二少爷继承。这是公公的决定,名扬也没有办法。名扬和二少爷的关系,老太太也是清楚的,留下来不过是自取其辱,走了反而能自在些。” “是啊。走了也好。”薛老太太虽然十分不明白薛朗的这个决定,但是站在薛明扬的立场,却是了解的。现在不自己走,难道等着被薛明盛赶走么,没必要丢这个脸受这个气,还是自觉点的好。 楚灵风笑了笑:“老太太,还记得我上次跟您说的话吗?” 薛老太太这几日经历太多,脑子一时有些转不过来,有些懵了一下:“你上次说了什么?” “我让您一定放宽心。”楚灵风道:“薛府里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无论谁在谁不在。您都是老祖宗。老爷不在了,还有少爷,大少爷离开了,还有二少爷。” “二少爷。?”薛老太太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摇了摇头:“指望她?” 薛老太太心里敞亮着呢,虽然她是老祖宗,身份尊贵,在薛家里,按理来说,谁在她面前都要低头。但形势比人强。她知道自己这些年从未对于珊娜母子好过,这会儿他们母子当了家,想要对她好,那真是嘴上说说的话。是不可能的。 大宅门里的水多深,可能再没有人比薛老太太更清楚了。当家掌权的人想为难一个人,方法实在是太多,即使面上客客气气的,今天给你使个绊子,明天使个绊子。就足够你操心的了。 而且薛朗死了,突然死了,死于意外。而在这之前,薛朗已经开始着手将家里的生意交给薛明扬了,现在却又突然变了卦。 薛老太太不愿意将自己的孙子想的那么复杂,但事情却偏偏那么巧合,叫她不多想都不行。 看着薛老太太一脸的苦相,楚灵风微微一笑道:“我知道老太太想什么,老太太,您放心,薛明盛的事我不敢说,但是薛明扬的主,我是可以做的。薛明盛是您孙子,薛明扬也是,若是有一天,老太太跟薛明盛过得不顺心了,自然也可以跟着我们过。外面的宅子,现在虽然没有薛府敞亮,但我相信名扬,即使另起炉灶,从头开始,也终有一日可以重振薛家的繁盛。归根到底,薛明扬才是正室嫡子,才是薛家正统,不是吗?” 楚灵风可不是个由着人欺负的好性子,这一局,他们算是失算一步,栽在了薛明盛手里。但她从来没有打落牙齿和血吞的习惯,而是从哪里跌倒,就要在哪里爬起来。谁让她跌倒,她就要把谁埋了。 只是楚灵风的一番话,却叫薛老太太像是吃了定心丸一般,她拢了拢耳边有些乱的头发,道:“灵风,你说的可是真的。你们出了薛府,可是天高皇帝远。你可就是福利的女主人,你还愿意我这个老婆子去添乱?” 分了家,薛明扬自立门户,那府里除了薛明扬,当家作主的就是楚灵风。但是薛老太太一去,可就立刻压了她一头。虽然说薛老太太如今自然是事事向着楚灵风的,但毕竟多了个长辈,总做事不能那么随心所愿。 “我当然欢迎老太太。”楚灵风诚心道:“我和名扬两人,自小都没有享受过什么长辈关爱。府中只有两人也是空空荡荡。若是老太太愿意来疼我们,当然求之不得。” 何况薛老太太就算再高的身份再大的权利,经过了这一番之后,又怎么会去做什么发号施令的事情呢。楚灵风这一点看的还是明白的,薛老太太是个明白人,并不难相处。何况府里还有个夏美雪,怎么也轮不到他们小两口过二人日子。 非常时期,也没有太多时间,楚灵风并不能将话说的太明白,但是薛老太太却在她劝解了一番之后,却是好了许多,而且,也有了自己的打算。 丢人现眼算什么,大不了等到薛明扬安顿下来后,找个合适的机会,带着丫头上门去呗。老太太嫁到薛家这么多年,自己的嫁妆不提。私房也很不少,这个钱她是不怎么能花到的,但想想要是留在薛家便宜了薛明盛和于珊娜,却怎么也不痛快。 至于老太太被赶出府什么的。她是丢人,但再丢人,还能有薛明盛丢人。旁人知道了这事情,断不会说她老婆子如何如何,一准是说薛明盛不孝。容不下老人,名声有损,那也是他的事情。 又略说了几句,薛明扬和薛明盛也都来了,其他事情都处理好了,如今,只要点清楚这五千两,薛明扬就能走人了。 好在他在临川也早已经置了宅子,要不然的话,这么一堆人被赶出家门去住客栈。那可就丢人了。 两兄弟这会儿也算是完全撕破脸了,都不愿意一起进门,薛明扬说要来和老太太告别,便一个人进了屋,薛明盛在门口等着,一脸的不痛快。 其实这时候,薛明盛的心情是有些没道理的。这一招虽然是险棋,但显然他胜了,一切按照他的预想发展了下去,也终于实现了这么多年的愿望。继承家业,将薛明扬扫地出门了。 但他还是不痛快,因为预想中的薛明扬不应该这么平静,当然开始能看出他非常气愤。不甘,但那股情绪很快就被压下去了。随后的一路,一直到说出要离开薛府,都平静的像是完全不当做一回事。 薛明盛想了十几年的胜利,就这么来了,可没有对手的悲惨来衬托。叫他觉得这胜利都有些不知如何去嚣张喜悦,还有薛明扬和楚灵风太过镇定的反应,叫他心中隐约的有些不安,慢慢地滋生开来。 不过当众人到了库房门口的时候,于珊娜也赶来了,这个如今已经是姨太太的女人,现在可完全不是前几日深居简出,低调朴素的样子。 因为薛朗刚去世,所以于珊娜不能穿金戴银,也不能打扮的太过艳丽,可她脸上的表情,却哪里有一点点刚失去丈夫的悲痛。 若是说以前,那一定是会悲痛的。她和薛朗二十年夫妻,还是有挺深的感情的。但那些感情已经在这短短的一段时间里消失殆尽,儿子继承权被剥夺和她失去了二夫人的位置,这两件事,让这份感情最后的一点希望也消散风中,彻底无隐无踪。 如今,薛明盛成了家主握了大权,于珊娜已经俨然以女主自居,虽然为了保持风度并没有将这嘴脸表露的太明显,只说是相处了这么多年,也算是看着薛明扬长大的,如今他们要搬走了,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因此来送他们一程。 于珊娜说着客气的话,但是神态中那倨傲已经压抑不住。 好在楚灵风和薛明扬谁也不是沉不住气的人,一脸的平和,跟着薛老太太就进了库房。 薛老太太对库房自然是了解的,她进去之后,便拿起了账本翻开,大约也不太知道现在薛家还有多少银子。 因为是薛明扬拿钱,而又是薛老太太给钱,所以薛明盛就算是盯着也只是站在门口,并没有靠的太近,所以并不看的太真切。 可薛明扬看的却是真真切切,薛老太太打开账本后,眼皮子抖了下,手也抖了下,好像是有点不对劲的样子。 这时候,楚灵风往前走近点,道:“老太太,银子在哪里,您点给我们吧。我们还赶着出门,新宅子里什么都没布置,还有不少功夫要费。” 说着,楚灵风对着薛老太太眨了眨眼睛。因为是背对着大门的,这点小动作完全落在了薛明扬眼中,却半点也没教屋子外的人察觉。 薛老太太觉得这一刻她的心情实在是太复杂了,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但是顿了顿,便道:“左边靠墙那一排,一箱子是三千两,两箱六千两,抬出来给大少爷,大少奶奶带走。五千两算库房的,另外一千两,是我给的,稍后从我的私房里拿来补上。” 孙子要离开另立门户,做老太太的,给一千两银子一点儿不多。即使于珊娜心中有些不痛快,但也没有立场说什么。而且她也想早点把这两人赶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薛明扬夫妇谢了老太太,挥手叫小厮来搬,沉甸甸的两个箱子,合着薛明扬其他的东西,总共也就二十几箱,浩浩荡荡的出了府。 这些东西,虽然薛明盛没说什么,但却是派了小厮看着打包的,除了薛明扬自己的东西,一样也没多带。 其实薛明盛自小富贵,一点儿也不缺钱,眼皮并没有这么浅,小钱并不放在眼里。但对方是薛明扬,他便不想他能占一点便宜,恨不得他能真的尽身出户才好。 跟着薛明扬走的,一共有二十来人,都是小山居里丫头小厮,跟了薛明扬有些年头的。二十来个人,三两马车装了二十几个箱子,一辆马车坐着楚灵风和薛明扬两人,便在落日的余晖下,离开了薛府。 薛明扬站在已经挂起了白布的薛府门口,毫无留恋的看了一眼,转身离去。 虽然在这宅子里生活了近二十年,但这二十年,宅子却始终是冰冷的宅子,没有人给过他温暖,从不曾给他家的感觉。 如今虽然不得不离开,但亲人却都已经接到了身边,那是在什么样的宅子里,又有什么区别。 马车里,摇摇晃晃的,楚灵风虽然看着薛明扬的还算平静,但料想他这会儿也不会好受,伸手握了他有些凉的手,道:“你没事吧。” “没事儿。”薛明扬笑了笑,伸手回握住她:“其实,虽然很不应该,但我竟然觉得挺轻松的。” 确实是很不应该,父亲过世,自己被弟弟几乎是一无所有的赶出家门,而他,不是难过不是痛苦不是愤怒,竟然是挺轻松。 看出薛明扬没有说谎,也不是强颜欢笑,于是楚灵风也展颜一笑;“轻松就好,一会儿还有更轻松的,保证你看了后,心情会更好。” 说着,楚灵风将窗子打开一道缝,吩咐外面:“去正多坊告诉容公子一身,薛家大少爷重新立府了,让他送礼来。”L ☆、第168章 一场空 薛明扬有些发蒙:“让容兄送礼,为什么?” “难道你立新府,他不应该送礼吗?”楚灵风更奇怪:“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吗?我当然也不会直接跟他说你要送礼了,那多没礼貌,不过是叫人通知他一声,他肯定明白的。” 薛明扬听了楚灵风的话,更是哭笑不得:“我不是这个意思,是应该送礼的,容兄自然也不会这么小气。只是这都天黑了,也没必要这么心急吧。” “我不是心急,是让你安心。”楚灵风一笑:“好了,昨晚上没睡好,今天又累了一天,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一会儿你就知道了,保证精神一震,比喝了碗糖水心里还甜。” 看着楚灵风有点狡黠的笑意,薛明扬虽然好奇的紧,但心里还真的就放松下来。他已经习惯了自家娘子时不时会给他一点惊喜,有时候,还不止是一点惊喜,完全可以期待。 新府离学薛府不算远,也在临川城中心,只是小了许多,只有三进的院子。好在院子虽小,但布置的不错,东西也齐全。原本因为没人住,日常的用品是没有的,不过中午的时候薛明扬已经派了人先过来,因此这会儿,已经都收拾好了,什么也不缺。 容若的动作很快,当薛明扬和楚灵风进了新府,沐浴更衣吃了东西,又休息了一会儿后,便听下人来报。 正多坊老板容若公子送来贺礼,说今日已晚,明日再亲来祝贺。 本来这么晚了,贺礼送上单子,东西直接送去库房里锁上就可以了。但是看着楚灵风面上的表情。薛明扬还是道:“叫人抬进来。” 小厮应着是,先将礼单都递了过来,然后出去吩咐人送箱子进来。 薛明扬接了礼单先看,面上表情有些僵硬,礼单上写着什么青瓷花瓶一个,龙凤如意一对,都是些看上去很正常。恭贺人乔迁之喜的东西。并没有什么异样,也不太值钱。 “容兄送这些东西来做什么?”薛明扬一脸的疑惑,念了大半停了下来。看见对面楚灵风两手托着下巴,笑眯眯的一副蔫坏的样子,顿时有种她必定备着自己做了什么,这礼单一定不是如此简单的感觉。 箱子很快便抬了进来。跟着箱子一起的,是容若身边的亲信。薛明扬有些意外。因为他知道这人是容若的贴身亲随,很有些本事,若非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是不会叫他来做的。 而这样的一份礼单。显然不足以让他跑一趟,还跟着进来,显见。是容若吩咐一定要将箱子亲自送到他手上的。当然,送到楚灵风手上也可以。 薛明扬虽然一头雾水。但还是照例说了几句客气话,让他向容若带了谢,让人送出去。 小厮前脚走,楚灵风就紧跟着关上了门,又关上了窗,然后一脸容光焕发的道:“快来看看容若送的礼。” 钱财天生便带着种振奋人心的力量,对于不同人的不同效果,区别只是需要数量的多少而已。 薛明扬虽然从小不受重视,但生在大富之家,因此一点小钱自然是看不上眼的,十万八万的,也不放在心上,因此他看着楚灵风如此表情,还有些好奇到底这箱子里是什么,总不能是一箱子黄金吧,那也不可能那么轻啊。何况容若再是有钱,也不可能送一箱子黄金来给自己,那算是怎么回事。 在百般疑惑中,薛明扬打开了箱子,然后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箱子开始的时候,是楚灵风和杨关几人在库房里收拾的,那时候有条有理,下面铺着银票,上面一层一层摆的整齐。 但被容若打开过一次,看过一次之后,他再往回收拾,可没那么有耐心了,先是大的哗啦啦放了进去,然后小的塞在了大的缝隙里,再然后将一堆银票见缝插针的塞了进去。有一叠一叠的,有卷成团的,有折成条的,完全是当成了填充物,惨不忍睹。 而且一箱子拿出来,显然一箱子再塞不下,于是塞得很勉强,当箱子打开的时候,里面被压抑着的银票像是被释放出来一般,哗哗的落了一地。 楚灵风抽了抽嘴角,道:“师兄真的该成亲了,得找个嫂子好好地调教调教他,看着塞得……真难看,也不怕挤坏东西。” 薛明扬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先是抓了几张银票在手里看,然后又从里面随意拿出了几件,他此时能够确定这不可能是容若送来的贺礼了,容若就是再有钱,再心疼楚灵风这个师妹,也不至于倾家荡产的来送礼,何况,他都有点怀疑,容若就算是倾家荡产的来送礼,也未必能送的了这么多。 楚灵风端了个小马扎坐在箱子边上,正将银票一张张的捡起来,摊平,码放整齐,一边抱怨容若也太不讲究了,没事儿给他们找点事儿。 当薛明扬从箱子里拿出一卷古代名人字画的时候,终于忍不住道:“这些东西是从我家拿来的?” 虽然银票上没有名字,大部分东西他也没见过,但那副字画他知道,是薛乾坤年轻的时候高价买的,当时也算是一桩美谈,很多人都知道,做不得假。 “猜对了,来,奖励你的。”楚灵风往薛明扬手里塞了张银票,得意笑道:“怎么样,没想到吧,别看这小小的箱子,你家库房里最值钱的东西差不多都在这里了。还有银票,一百万两银子,一分不少。我今天忙了一上午呢,若不是那些银子太重太打眼,我也不会留给薛明盛。” 其实那些银子真没有多少,看着明晃晃的惹眼,其实加在一起也不过是几万两,临走的时候,薛明扬还拿了五千两,给薛明盛剩下的。是真的不多。 一切都可能是假的,但眼前满天满地的银票不会是假的,薛明扬此时想起今天薛老太太在库房里看见账本时那抖了的手和微妙的表情,顿时有些明白,然后半响没说出话来。 楚灵风一个人没告诉,偷偷摸摸的把薛家库房搬空了,然后学老太太发现了账本上的问题。却什么都没说。默许了这种行为。 见薛明扬沉默,楚灵风道:“放心吧,这些银子。只要老太太不说,就没人知道。而老太太现在已经默许了,她是不会改口的,免得两边得罪。就算是改口,也已经迟了。只要我们死不承认,她也没有证据。至于薛明盛那边,他以前没接触过账本,根本不知道那上面有什么。即使知道不对劲,也不知道哪里不对劲,账本我画的很干净。但凡是拿走的东西都用墨水涂了,就剩下黑漆漆一团。任他天王老子也查不出来。” 黑漆漆一团,黑漆漆一团,薛明扬回想了一下,还真是,当时他就站在薛老太太身边,虽然没好仔细的去看,但也瞄了两眼,账本上确实有不少地方是黑色的墨块,当时也没多想,只觉得父亲做账有些不讲究,如今听楚灵风说,竟然是她涂黑的,而涂黑了的那些东西,现在都在自己面前摆着。 薛明扬今天一天的心情是十分复杂的,自从在楚家知道了薛朗赶往镜山的消息,他就觉得其中必有蹊跷,心急火燎的就跟着去了。 可结果还是迟了一步,等到了的时候,得到的是父亲的死讯,已经临死前,将家中一切事务交给薛明盛的决定。 薛明扬没见到薛朗最后一面,但他知道薛朗是不可能做出这个决定的,这一切,必然是薛明盛在其中捣鬼。当然他不太可能收买了衙门的一干官员,只能说,是想了什么法子,将大家一起骗了过去。 但无论是什么法子,如今人证俱全,他一时也扭转不过来了,所以也就不做无谓的挣扎,好像自己舍不得那点家业一般。 走,也要走的潇潇洒洒,无论心里都有不甘愿,无论看着薛明盛那得意的笑脸有多么的憎恨。 而且薛朗毕竟是他的父亲,不亲密,没有那么心痛,可却也还是有感觉的。 此时,忙碌了一天半夜,身心疲惫的薛明扬,在这满满一箱子的金银珠宝面前,突然觉得身心都放松了下来。 当看到库房里空空荡荡,除了些笨重家伙,连一张银票都找不出来的时候,崩溃的跳脚的人,应该是薛明盛吧。 薛明扬闭了闭眼,突然伸出双臂抱住了楚灵风:“灵风,谢谢你。” 楚灵风笑眯眯顺了顺薛明扬的头发:“谢我什么,我们是夫妻,是一体的,我当然为你着想。薛家的钱虽然多,也是几代攒下的辛苦钱,难道留着给薛明盛糟蹋吗?倒是那些外地的店,店里我估计不会有太多现钱,但加起来也很可观,我觉得咱们要尽快把那些钱都弄回来才好。薛明盛不是处心积虑的要继承家业吗,给他一个空荡荡的薛家好了,看他能支撑到是时候。” 薛家是有钱,薛家是赚得多,但这么大的一个宅子,这么多的人,开销也是惊人的,没有流水一般的银子往里填补,那些如花似玉的太太小姐们不能维持奢侈舒适的生活,很快就要闹翻了天。 而如今库房的保底钱已经被楚灵风拿了个七七八八,若是外面的生意再出现困难运转不灵,薛家陷入困境也就是眼下的事情。 薛明盛觉得继承了家业就是得到了金山银山,等到整个薛府都等着他吃饭发工钱,人人都跟着屁股后面找他要钱的时候,他就知道了,没有金刚钻,就不该揽瓷器活儿。 夜色低垂,本来被父亲过世的当天被赶出家门,应该垂头丧气的薛氏夫妇,却在收拾了一地的银票后,心情平和的上床休息。 就算被赶出来,薛明扬也还是薛家的嫡子,名正言顺,这府邸虽小,但是挂上薛府的门牌,却是谁都不能说一个不字。 一夜好眠,第二日,薛明扬便开始张罗起了自己的生意,名正言顺的,半点也不掩饰的,张罗起了他在临川的十几家小店。 十几家小店面,行业包罗万象,品种花色齐全,卖点心的卖米粮的,卖布匹的卖水分的,卖针线的卖鞋袜的…… 这些店无论是卖什么的,都有个共同的特色,在一个醒目的地方大大的标出来,但但凡是在本店消费,去正多坊卖药问诊一律半价。若是拿着正多坊的抓药房子来买东西,也都优惠礼品。 而在全城商家都知道薛明扬正是这些店的幕后老板的时候,薛明盛也知道了这个叫他怒火万丈的消息,在下人的通知下,怒火匆匆的跑到了正多坊门口,堵住了刚出门的薛明扬。 薛明扬今日看着薛明盛的表情,和以往有些不同,那些轻视和不屑一点都不再掩饰,赤裸裸的表现了出来。 以前还要装作兄友弟恭,而如今,随着他离开薛府,这最后一点关系,也完全断了。 “薛二少找我有什么事?”薛明扬摇了摇手中的扇子,自从楚灵风日日为他调理后,虽然病根未除,但他身体却是好了许多,何况也不用再顾忌谁装作柔弱了,俨然一副翩翩公子哥。 薛明盛咬着牙道:“我刚才在府里,听到一个关于大哥的消息,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一定是人在污蔑大哥,所以赶来看看。” 薛明盛如今得了势,虽然在府里不可一世,但在外面还是多少有些顾忌。名声不好也不好啊,什么死了爹就赶兄弟出门,这话多难听。 “你是指那十几家店铺的事情?”薛明扬眯了眯眼睛,半点也不含糊的道:“这可不是谣言,没错,这十几家店铺都是我的,不过他们本来属于容兄,我刚从容兄手里买下。以后和正多坊和平相处,有钱一起赚,有生意一起做。” 说着,容若从门里出来,对薛明扬道:“幸亏你还没走,我忘了这个。这是顶好的雪山新茶,市面上根本没得卖,都是御用的贡品,是家父一番特意叮嘱的,一定要你带回去尝尝。” 薛明扬欠了欠身,笑道:“那就多谢容伯父了,等我有时间,一定去向伯父当面道谢。” 这才是真正兄友弟恭,薛明盛看着正眼都不屑看自己一眼的容若和薛明扬如此亲密的交谈,只恨不得用眼神刺死他才痛快。L ☆、第169章 言而有信 容若将手里的东西交给薛明扬后,只淡淡的看了薛明盛一眼,连头都懒得点一个,但同时还不忘让薛明扬没事儿带夫人一起来吃饭,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开头等等,这才转身回去。 像容若这种世家贵公子,有种很讨厌的特质,他若是觉得看你对眼,那自然兄弟情深什么都能帮忙不用多说。但他若是看你不顺眼,打从心里瞧不起你,那不用装,就能摆出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来,好像你只是他脚下的一只蚂蚁,连踩死你都浪费他的时间。 薛明盛心里火气蹭蹭的冒,看着容若的背影心里羡慕妒忌恨,一张嘴便忍不住的嘲讽道:“我以前倒是真的小看了大哥,一出薛家的门便靠上了容家这棵大树。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叫容若这么高看你。” 要是薛明扬对容若点头哈腰,那薛明盛是真的瞧不起的。可偏偏容若对薛明扬客客气气,完全是当兄弟相处的,叫薛明盛一肚子算话都不太说的出口。 此时,听着薛明盛的嘲讽,薛明扬心情十分好的笑了笑:“容兄家世渊源,为人温和有礼,和这样的人结交,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朋友之间,以心换心,以诚相待,根本不需要使什么手段。这话我也曾经和二弟说过,只是你不屑一顾罢了。” 薛明盛有苦说不出,他哪里是对容若不屑一顾,他是赶上去示好,可人家不买他的账,没办法,只好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薛明扬一番话,叫薛明盛憋了口气却不知道说什么。顿了顿,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大哥结识什么样的朋友,我没兴趣关心。但无论如何,你也不该和家里作对。大哥。即便父亲没有将家业传给你,那也是你父亲,薛家也是你的家,你帮着外人对付家里。难道良心能安吗?你不怕父亲的在天之灵不能瞑目,去找你算账吗?” “你都不怕,我怕什么?”薛明扬压低了声音道:“有些事情我不知道,但我能猜到。我没有证据,你有证据。但我一样不会相信你。” 这几句话声音很轻,除了薛明盛再没有人听见,只是他一听见这话,便一下子变了脸色:“大哥你这话什么意思,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我没什么意思,随便说说而已。”薛明扬耸了耸肩:“不过关于和正多坊合作的事情,我就无能为力了,你继承了家业,而我也得吃饭。不自己做些小生意赚点钱,这么过日子?你也知道,大家都是过惯了富贵日子的,我只带了五千两银子出来,够做什么。” 平心而论,薛明扬手上的那些小作坊,薛明盛开始是根本不放在眼里的,但蚊子多了也烦人,何况有了正多坊,又有了和善堂。也就是说,临川城两家最大的药房都在薛明扬的掌握之中,而但凡是人,就没有不生病的。因此这年代的药房医馆在百姓生活中的地位十分的重要,如果他能善加利用,也未必不能做大。 薛明盛心里开始还有些不安的,但是突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冷冷一笑:“既然大哥执意如此,那我也就不劝你了。我拭目以待。看看大哥能做出一番什么事业来。不过若是有日子过不下去的那天,薛府的大门还是向你敞开的,你随时可以带着嫂子回来,一口饭,薛家还是管的起的。” 薛明盛恨不得薛明扬去死,但这会儿却又觉得,就这么死了,实在是难消他心头之恨。一定要看着他狼狈,看着他在自己面前求饶认输,那才痛快。 面对薛明盛的自信,薛明扬只是笑了笑:“这就不劳二弟操心了,你还是先顾着自己吧。薛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以后就要靠着二弟过日子了,那开销才是大,一家之主,不容易啊。” 那开销何止是大,薛家这样的人家,几层主子就有好几十,正常每个月的花销都要好几千,更别提那些生意上的往来,这个大人纳妾那个夫人生辰,每天一睁眼银子便流水一般的出去,很快薛明盛就会知道肩上的胆子有多重。 薛明扬说完,转身便走了,转过身去之后,扬起的嘴角还没落下。 想想昨晚上那一箱子银票珠宝,他实在是忍不住心情极好,甚至有些想让薛明盛知道的冲动,虽然不会真的这么做,但还是在心里忍不住畅想了一下,薛明盛要是知道楚灵风从薛家挖了那么大一笔钱走,怕是当场能吐出血来。 就像是刚到阳州一样,一个新的宅子,即使有无数的下人,即使看起来已经万事俱备,其实也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归置,而每一件事情,下人都要来请示楚灵风,因此让她忙的一上午都没能歇下来喝口茶,直到中午吃饭的时间,才得以喘了口气。 “小姐快坐下歇歇。”小甜终于捞到了机会,连忙给楚灵风按按肩膀揉揉胳膊,然后送上杯茶:“来,先喝口茶,歇一口气再吃饭。” “真体贴。”楚灵风笑了笑,接了茶来喝。 虽然上午有点忙,有点累,但说起来心情还是很不错的。薛家虽然大,但终究自己只是其中渺小不足道的一个,有种人人都可以命令自己的感觉,不自在。而阳州能当家作主,却毕竟人在他乡,有种漂泊的感觉。 只有这里,这个小小的宅子里,是她说了算的,说什么,就是什么。 可惜这世上有一种人的存在,专门是为了叫人不痛快的。 楚灵风刚喝了茶打算吃饭,外面就有小厮来报,说是夫人的娘家来人,楚夫人带着楚少爷,来给薛府送礼呢。 “他们来的还真快。”楚灵风还没说话,小甜先冷笑了一声:“一定是听到了消息,知道小姐和姑爷被赶出来了,生怕咱们以后没钱了,他们捞不到好处了,所以才急急忙忙的。这刚出来,总还有点积蓄,再不下手可就迟了。” 楚灵风看着小甜愤愤的样子,本来还挺不痛快。现在也觉得没那么烦躁了。 这是必然要面对的事情,虽然她本想拖上几天,不想在这最忙的时候还要抽出精力来和楚家的人周旋。但是显然,楚家的人生怕到了嘴的钱跑了。不打算给她喘一口气,要赶紧把钱抓在自己手里才安心。 “小姐,让他们进来吗?”小厮也知道楚灵风和娘家不和,又不是个脾气温和的女主子,昨天死了公公。被赶出薛家,这一上午忙的水都没空喝,这才坐下来,怕是心情不会太好。 而这个找上门来的楚夫人,又不是楚灵风真正的娘亲,也没有什么感情,楚灵风要是心情不好,说不定真能干出往人家脸上泼水的事情。 好在楚灵风已经冷静下来了,冷冷的一笑,道:“怎么能不让进来呢。那可是我娘家的人。去,请他们去厅里坐着,我马上就去。” 看着小厮出去了,楚灵风又道:“小甜,去把姑爷找回来,你亲自去,悄悄跟姑爷说,我要把和善堂送给娘家。” 小甜目瞪口呆:“小姐,这么大的事情,你让我去说?你。你还没跟姑爷说啊?” 我要把和善堂送给娘家,这话说的也太坦然了,好像她要送的不是几家生意经营了几十年的老字号店铺,而是一块手帕一盒糕点一样。 “还没找到机会呢。你也知道昨天发生了那么多事情。”楚灵风揉了揉眉心:“没事儿,你去吧,今天中午姑爷说要在清风楼和人吃饭,你去一下,就跟他说这句话就行,他明白的。” 楚灵风相信薛明扬是明白的。她自认看人一向的准,而她和薛明扬,虽然成婚相识的时间并不算长,但也一起经历过许多,如今更是相依为命,薛明扬应该会相信,无论她做什么,即使是一时想不明白,也必然是为了两人好。 而即使是被逼着,她也不可能屈服于谁。她被逼着送出的每一分钱,势必都要有更大的回报。 小甜见楚灵风说的笃定,半信半疑的去了,楚灵风起了身,整了整衣服,去见李淑华。 不知道是不是楚宏亮出门去了,所以这次来的,只有李淑华和她儿子楚翰,两人从进了门便开始打量这个宅子,一边看,一边对了个眼神,坚定了这一趟的目的。 目的很简单,就是让楚灵风赶紧把和善堂给他们。当然,他们也知道楚灵风和薛明扬被赶出门了,现在未必有这个权利了,所以也做了最坏的打算,要不到和善堂,也得要有相当的补偿才行,看着小宅子里的摆设,虽然地方不大,但布置的也相当奢华,处处都显得名贵,可见,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薛明扬就算是被赶出了薛家,也一定带出了不少钱。 一定要在这些钱花完之前,多挖点儿走才行。 楚灵风看着母子两人有些露骨而又克制的眼神,索性也懒得再装样子了,径自往堂上一坐:“你们的消息,倒是灵通,我这府里还没收拾完,你们就来了。” 楚灵风虽然说以前也并不把这母子放在眼里,但这么不客气还是第一次,连个称呼都没有,言语中的不屑呼之欲出。 楚翰皱了皱眉,有些不悦楚灵风对自己母亲如此无礼,但李淑华却并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坦然道:“今日老爷不在,出门去了,那我们就别拐弯抹角了,大家装的都累。楚灵风,你看不上我们,我们也并不想来打扰,只是知道了薛家的事情,有些不放心,所以来问问。当然,也是看看你,好歹你是楚家的女儿,若是在外面过不下去,楚家也不会不管。” “不老楚夫人费心了。”楚灵风淡淡道:“我过得很好,这里虽然没有薛家老宅大,但是该有的一样不缺,而且比起在老宅,我更喜欢能当家作主的感觉。” 楚灵风就是要让李淑华看着碍眼,刚才那一会儿功夫,她还特意去换了件衣服,配了几样首饰。 别以为他们被赶出了薛家,就是虎落平阳了,即使另立门户,她也一样可以过富贵满足的日子,而且,比以前在老宅里,过得更加逍遥。依旧是李淑华遥远不可企盼的。 李淑华看着楚灵风半点没有憔悴的样子,而且府里下人一个个恭敬顺从,俨然是一副当家作主女主人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快,但却压了下去:“那就好,你过得好,我们就放心了,那我们就说正事,听说薛老爷过世,是指定了薛家二少继承家业,那姑爷出门,得了些什么?我们的和善堂,怎么说,三小姐该没有忘吧。” 我们的和善堂,楚灵风对李淑华的脸皮厚度真是叹为观止,竟然能够这么自然的霸占旁人家的产业,当做是自己的私房。 “你尽管放心,我答应的事情,就一定做到。”楚灵风抿了口茶:“只是这两天有些忙,还没来得及罢了。” 见李淑华又要说话,楚灵风摆了摆手:“既然你们来了,择日不如撞日,我已经让人去找名扬回来了,你们稍等一会儿。今天就把这事情办了,也免得夜长梦多,你不安心,我也不安心。不过,我的条件你们还记得吗,如今爹不在家,我能接我娘的牌位回来?” 楚灵风的要求,就是一手换一手,可没有只出不进的道理。 见楚灵风说今天要把事情办了,就把和善堂过户给他们,李淑华母子大喜,李淑华当场就拍了胸口保证:“你放心,只要你将和善堂交给我们,你娘的牌位,我说了算。今天就让你接走。你娘在楚家是个妾,是没有进族谱的,她的灵位可有可无,无需你爹在场。” 好一个可有可无,好一个不过是个妾,楚灵风咬着后槽牙微微笑了下,让你们再得意一阵子吧,从云端落下,那才摔的很摔的痛,才能叫人快活。L ☆、第170章 一手换一手 楚灵风心里恶毒着,面上却笑道:“如此甚好,其实你怕夜长梦多,我也怕夜长梦多。迟给早给都是给,早些清了这事情,我也安心。” 楚灵风说完,转头对小厮道:“去找下少爷,跟少爷说,让他直接去楚府。” 如今既然已经撕破了脸,那也没什么好再掩饰了。一手换一手,楚灵风想着今天就能将母亲的牌位带离那个毫无人情味的地方,心里便觉得轻松。 当下,饭也不吃了,楚灵风交代了府里准备车马,便随着李淑华母子俩一起去楚府。 好在李淑华母子也是吃了中饭才出门的,因此小甜找到薛明扬的时候,薛明扬已经吃完了饭,也谈完了事情,正喝着茶说着闲话,即刻便准备散了。 当他看到咚咚咚跑上来的小甜的时候,心里一紧。 这肯定是楚灵风有什么大事,要不然的话,怎么传话也轮不到小甜,小甜是楚灵风的贴身丫头,一天十二个时辰,恨不得有十个时辰都是在她身边的。 小甜急匆匆的跑来,看见薛明扬正陪着人说话,脸上有些焦急的神色,但却又不敢过来打扰。 不过薛明扬明白,他看了眼小甜,便说了几句客套话,将饭局散了,起身过来招呼小甜。 “府里出了什么事?”薛明扬道:“是灵风让你来找我的?” “是。”小甜犹豫了下,原原本本将楚灵风的话说了一遍:“小姐说,她要把和善堂送给楚家,这会儿楚家的大夫人和大少爷堵在家里等着要呢,小姐请您赶紧回去。” “把和善堂送给楚家?”薛明扬也意外了一下:“为什么?” “这个,其实是楚夫人逼得,上次回楚家,少爷走了后,他们就找小姐要和善堂,说如果不给的话。就污蔑先夫人是犯人,要让先夫人死后也不得安身。”小甜苦着脸道:“姑爷,小姐也不愿意的,但是没办法。” 小甜其实挺怕薛明扬生气的。她觉得这事情楚灵风是逼不得已,并没有错,哪个做儿女的也不能看着自己母亲死后还不得安稳。 但这事情她应该第一时间告诉薛明扬,没抓紧告诉他,就是楚灵风的不是了。 不过薛明扬的反应比小甜想的好多了。他只是愣了愣, 便随即点头道:“好,那我们这回去,店铺转让也不是两个人在就行的,先去趟衙门,请林主簿来做个凭证。” 这样的大生意,总是要有个有身份地位的中间人的,要不然的话,要是钱货交完了,有人不认账怎么办。 小甜应一声。跟着薛明扬又下了楼,想想不放心的道:“少爷,其实小姐答应将和善堂送给娘家,是有原因的。” 薛明扬摆了摆手:“我知道。楚家对你们小姐一贯不好,灵风是不可能干出这么大手笔补贴娘家的事情来的。而让她不情不愿的往外掏钱,那钱里,说不定藏着什么毒药呢。” 楚家那一家子,薛明扬也算是见过两回,除了贪财势力,好像没什么其他的。而他打死也不相信。贪财能贪到自家娘子身上来。 估计是自己的外祖父在教出了娘这么个温顺性子的女儿,又眼看着女儿吃了大亏后,便完全的转了心性,所以紧跟着教出了楚灵风和容若这俩绝不吃亏的徒弟。 倒是难怪昨日离府的时候楚灵风一口咬死了一定要把正多坊摇下来。原来是这个原因。只是后来一直都在忙忙碌碌,也忘了问一声,想来楚灵风也是因为忙忘了,才没来得及说。 小甜见薛明扬这么相信楚灵风,总算是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不再担心。 于是楚灵风在去了楚府,喝了两杯茶后,终于等到了薛明扬上门。 这夫妻两在外人面前那叫一个默契,薛明扬半点先前不知道这事情的样子也没有表现出来,好像这事情他们已经慎重商量过,而且已经商量妥了一样。 李淑华母子虽然对楚灵风不屑一顾,但对薛明扬多少还是有些顾忌的,即便他如今已经几乎是被赶出了薛府,身上却依旧有那种贵族世家高高在上的气势。而且他们这事情做的毕竟不厚道,薛家最终做主的又毕竟是薛明扬而不是楚灵风,万一他真被惹怒了,咬死了就是不给,还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楚灵风的母亲又不是他的母亲,拿仅有的一点生意来换,这事情估计搁在谁身上谁都不愿意,就是被人知道了,也没人能指责他不近人情。 薛明扬显然对这事情是不太高兴的,他进来后只是对李淑华母子点了下头,连个招呼都没打。进来后便直接走到楚灵风身边,道:“灵风,我把林主簿请来了,做个中间人,也把和善堂的地契拿来了,只要写个凭证,就可以了。” 楚灵风笑了笑,应了声好,和林主簿见了个礼。 此时,虽然对自己的娘家完全失望而绝望,但楚灵风心里是舒服而妥帖的。薛明扬能如此信任她理解她,无条件的支持她,让她有种暖暖的感觉,有种真正家人的感觉,这感觉,不用猜忌不用怀疑也不用解释,是她十几年在楚府都没有感觉到的。 正了正颜色,楚灵风道:“楚夫人,现在和善堂已经摆在面前了,我要先将我娘的灵位接出来。万一签字画押完了,你反悔了,那怎么办?” 楚灵风倒是也不觉得李淑华会反悔,但还是谨慎些好,万一因为楚宏亮不在家,和善堂到手后,她觉得自己这么做等楚宏亮回来会不好交差,又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往后拖延呢?楚灵风总不能冲进楚家祠堂去抢不是。 “灵风你放心,我娘说话,一向一言九鼎。”楚翰忍不住道:“答应你的事情,又怎么会反悔。何况,还有李主簿在,难道有李主簿做见证,你还不放心吗?” 临川不是京城,没有什么大官,除了县令就是主簿了,因此算是大家都非常信任的人。 “我并非不相信李主簿。只是不相信你们。”楚灵风坦言:“说好了一手换一手,和善堂我不放在心上,给你们就给你们了。但是我娘的牌位,我一定要接走。不能让她留在楚家日夜不宁。一个会逼着出嫁的女儿从夫家往娘家送东西,不送就用已过世之人的安宁来威胁的人家,要说诚信二字,简直可笑。” 一番话说得李淑华母子面上都有些挂不住,要现在只有他们和薛明扬夫妻在。那也就罢了,反正撕破脸,以后也没再打算往来。而且薛明扬被赶出了薛家,以后从他那里估计也捞不到什么好处,不来往就不来往把。 可是林主簿还站在这里,这就有点难看了。 但再难看,李淑华母子却又不敢发作,和善堂还没到手,他们不想冒险。忍一时之气,也不能让到了嘴边的鸭子飞了。 楚灵风也正是摸准了两人的心里。故意将话说的难听,她正要借林主簿之名,将楚家做的事情好好的宣传宣传。 要说做旁的生意要的是诚信,是和气生财,那开医馆药铺的就更别说了,更是人品至上。这真是救命的事情,老百姓一听这一家人是为了钱可以连亲生女儿都要逼上绝路的,那这种人能有颗济世为怀的心吗,为了多赚点钱,还不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他们家的药。那还敢买敢吃吗? 此时李主簿也听的觉得有些不能忍,但这毕竟是别人的家务事,他只是被请来做个见证,并不好发表意见。因此忍了又忍,道:“既然你们请我来做见证,那就是相信我,不如听我说一句。” 一时,众人都不说话,看着李主簿。 李主簿道:“我们可以先把文书写好。两人签名画押。然后和薛夫人一同去祠堂接先母灵位,等接了灵位出了祠堂,我再签名。我说话,楚夫人总该是信的过的,而我若是不签名的话,这过户文书也是无效,如此,两边都有保障。” “如此甚好,我相信李主簿。”薛明扬点了点头,看向楚翰:“如何?” 以前上门,薛明扬还唤楚翰一声舅兄,现在却连名字都懒得喊了。 要说他那一家子都不是东西的话,楚灵风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这娘家,有还不如没有。除了天天算计从她身上捞些好处,怕是再也没有旁的事情可以联系了。 薛明扬这么说了,李淑华母子也就都没有什么意义。 李淑华不太清楚,但楚翰还是和李主簿来往过两回的,知道这人是有原则,他说的话,才是真的言出必行。 当下,楚翰便让人端来笔墨纸砚,由李主簿执笔,写下一式三份转让文书,写明将薛明扬名下,临川城和周边十个城镇一共十二家和善堂,连同房屋下人,和善堂中一切物资,悉数赠与楚翰。 挑着个楚宏亮不在家的时候来要东西,也是李淑华使了个心眼。 对楚灵风来说,给楚翰是给,给楚宏亮也是给,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对李淑华可不一样,虽然楚翰是楚家长子,如今也管着大半个家业,但毕竟楚宏亮不止这一个儿子,谁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点事情。 前阵子薛家的事情,她也听说了,薛朗还不是一直带着薛明盛在身边,一直叫人觉得他是薛家板上钉钉的继承人。可后来呢,突然又转了薛明扬,又再变回薛明盛。 这男人心也是海底针,叫人捉摸不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了。所以为了他们母子的安全起见,还是趁楚宏亮不在家,将这产业放在自己亲儿子的名下为好。 楚宏亮回来就算是生气,那木已成舟,他们也不会再吐出来,也就无可奈何了。 当下,一式三份写好,薛明扬和楚翰分别签了名字盖了印,便由李主簿拿了文书,由李淑华领着,一同去楚家的祠堂。 楚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祠堂也不大,在府中一个偏僻的院子里,平日也无人看守,只是丫头定时来扫一扫抹一抹,免得落太多灰。 到了祠堂门口,李淑华停住了脚,道:“灵风,想来你也有话想单独对你母亲说,我们就不进去了,你和姑爷进去吧。” 从头到尾,楚灵风觉得李淑华就这句话说的她觉得挺顺耳,转头看了一眼薛明扬,薛明扬微微一笑,牵了她的手:“我们一起去接母亲回家吧。” 这偌大的一个楚府,没有父亲,没有兄长,更没有后母,只有在祠堂中的这个牌位,是楚灵风难以割舍的一段亲情。 楚灵风和薛明扬进了祠堂,而这一幕让一直冷眼看着的李主簿感慨不已,只觉得人与人的差别为什么这么大,有人是如此重情重义,为了母女亲情和夫妻之情,再多的钱也可以割舍。而有的人,却眼里只有钱,为了钱,什么丢人现眼,冷血无情的事情也做的出来。 以前还不觉得,如今看来,薛大少竟然是一个如此重情义的人,难怪父亲刚刚过世便被迫离开了家,真是人善被人欺啊,想来那薛家二少爷,也不会是什么良善的角色。 楚灵风和薛明扬进去没多久便出来了,显然他们也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待,楚灵风手中,托着个木盘,盘子上,盖着块绸布,底下的,显然就是她生母林秋的牌位了。 出来后,薛明扬便对林主簿点了点头:“可以了,林主簿,麻烦你在文书上落款把。以后,和善堂就是楚家的了,我不会再过问一句。但有一点,和善堂中的伙计,如果是卖身在店里的,也一并移交。但有些是花钱请的,这些人身份自由,若是他们不愿意接受新的东家,楚家不能找任何理由反对。” 小伙计也就罢了,和善堂的掌柜有些都是在薛家做了半辈子的,就算是薛明扬以后不打算开药铺,也是打定主意要把他们留下给容若帮忙的。不能便宜了楚家,而且,也不能伤了半辈子老人的心。L ☆、第171章 人在做,天在看 林主簿点了点头,看向楚翰:“这一点,你们没有异议吧?” 楚翰和李淑华当然没有异议,虽然重新请人是件挺麻烦的事情,但他们怎么也不可能用从前的那一批人,那都是薛明扬的心腹,就算是求着他们留下,也是不叫人放心的。 如此两方就算是达成了共识,林主簿心里感叹了一回,便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落了印章,算是事成。 字据一式三份,薛明扬,楚翰,和林主簿各拿一份,楚翰拿到自己的那份时,虽然已经看过一遍,但还是忍不住又看了一遍,即使是压抑了又压抑,眼中那份热烈的喜悦还是掩饰不住。 楚灵风冷笑了一声,道:“既然事情已经办妥,那我们就先走了。想来,楚家日后也不会欢迎我。” 想拿的已经拿到,薛明扬也被赶出了薛家,在李淑华她们看来,应该是没有一点利用价值了。而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再上门就是求助,求助就是找麻烦,自然是不被欢迎的。 要说刚才一切未定的时候,李淑华母子还有些顾虑,这会儿白纸黑字的字据在手,好像已经将和善堂紧紧的握在了受伤,他们再没有一点伪装的必要了。即使是当着林主簿的面,反正今天他们在林主簿心里是留不下什么好印象了,也不想太刻意的去遮掩,钱才是最实在是的,钱到手,身份面子,日后自然能慢慢的赚回来。 当下,李淑华毫无掩饰的道:“三小姐这是什么话,楚家怎么会不欢迎你们呢。不过姑爷刚从薛家出来,新府定是事务繁多。想来一时半会儿的,也抽不出空来才是。” 李淑华对这个小妾生下的女儿,自然是一百个不顺眼的。况且以前楚灵风未嫁的时候,在府里就不是个省油的灯,给她找过多少不痛快,如今,好处捞够了。自然再不想看她一眼。有多远走多远是最好的。 “确实是抽不出空来。”楚灵风淡淡的说了句,随即,看着李淑华得意的表情突然有些不痛快。高深莫测的笑了下,往前走了一步,低声道:“以后见面机会不多,有一句话。我想留给楚夫人。” 李淑华皱了皱眉头:“什么。” “人在做,天在看。”楚灵风似乎意有所指。又似乎只是很普通的一句叮嘱:“不是所有你以为没人知道的事情,就真的没人知道。纸是包不住火的,只是时间问题。” 楚灵风这话说的太认真,好像真的知道点什么。而李淑华又有些做贼心虚。只觉得听的心中一跳,脸色不由自主的便变了些。 楚翰站在李淑华身边,看着母亲好像是被难为了。当下便道:“灵风,虽然我知道娘不是你亲生母亲。但好歹也养你教导你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算你如今攀上了高枝,看不上我们,不想和家里来往。对娘,是不是也应该有些最基本的尊重。” 这还真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楚灵风有些好笑的抬眼看了楚翰一眼。 说起来她也算是和这个男人一个院子里长大,也认识了他十几年,却从没发现他这么会说话。简简单单的几句话,便将楚家说的宽容大度,重情重义,将她说的心胸狭窄,恩将仇报。将李淑华说成了慈母,虽然不是亲生却待她如亲生,教导这些年,而她却又偏偏忘恩负义,嫁了个有钱人,就忘了本忘了娘家。 不过这个时候,逞口舌之利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和善堂已经给了,后面自然有楚家好受的,楚灵风半点也没有和楚翰在这里吵上一架的打算。面对他的冷嘲热讽,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深深的看了李淑华一眼,轻飘飘的道:“前天晚上,我在楚家住了一个晚上,那个晚上,可热闹。” 李淑华脸色一白,道:“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好了,天也不早了,名扬,我们走吧。”楚灵风潇洒转了个身。让李淑华猜去吧,让她晚上睡不着觉去吧。 这人不能做亏心事,别看好像只是句口号,其实真的是有道理的,做了亏心事,又怕被人知道的人,最容易杯弓蛇影。但凡是别人说话做事沾上一点边,她就会不由自主的开始想,越想越觉得是再说她,越想,越是觉得害怕。 楚灵风在李淑华的心里砸下了颗小石头,心满意足的跟薛明扬离开。不过是个和善堂么,有什么大不了,等到真拿到了手,他们就会知道,这是个烫手的山芋,而且,想扔的时候,已经扔不掉了。 倒是林主簿对这大方且感情深厚的夫妻俩印象很好,和他们一同走了出去,说了不少话,让他们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他。 虽然林主簿没钱,在资金上是肯定帮不上什么忙的,但他可算是临安的二把手,有他支持和提点,自然也会是大有好处的。 而且临走的时候,林主簿特地的说了一句,带着感叹的道:“虽然我不明白为什么令尊这么看重薛明盛,但是在我看来,薛大少更有大家风范,心胸宽广,眼界也宽广,若是薛家在你手上,相信更能发扬光大。” 面对林主簿的可惜,薛明扬只是笑了笑:“父亲这么做,相信有他的道理。至于是发扬光大,还是做不下去,时日久了,自然就知道了。不过,我虽然已经搬了出来,但由始至终还是薛家的人,若是薛家出了什么事情,我还是会义不容辞的。” 林主簿赞许的拍了拍薛明扬的肩膀:“不错,做人就该如此。小伙子,不错。” 收了一连串的表扬,送了大半家业给人的夫妻两人手牵着手,心情十分好的回了家。 路过清风楼的时候,一阵香味从里面传来,楚灵风不自觉的吸了吸鼻子,薛明扬笑道:“是不是没吃中饭?我听到有人肚子咕噜噜叫了。” 楚灵风下意识的按了按肚子,随即道:“真的饿了,你中午陪人喝酒,吃饭了吗?”L ☆、第172章 1小时候重新传,来不及了,见谅 林主簿点了点头,看向楚翰:“这一点,你们没有异议吧?” 楚翰和李淑华当然没有异议,虽然重新请人是件挺麻烦的事情,但他们怎么也不可能用从前的那一批人,那都是薛明扬的心腹,就算是求着他们留下,也是不叫人放心的。 如此两方就算是达成了共识,林主簿心里感叹了一回,便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落了印章,算是事成。 字据一式三份,薛明扬,楚翰,和林主簿各拿一份,楚翰拿到自己的那份时,虽然已经看过一遍,但还是忍不住又看了一遍,即使是压抑了又压抑,眼中那份热烈的喜悦还是掩饰不住。 楚灵风冷笑了一声,道:“既然事情已经办妥,那我们就先走了。想来,楚家日后也不会欢迎我。” 想拿的已经拿到,薛明扬也被赶出了薛家,在李淑华她们看来,应该是没有一点利用价值了。而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再上门就是求助,求助就是找麻烦,自然是不被欢迎的。 要说刚才一切未定的时候,李淑华母子还有些顾虑,这会儿白纸黑字的字据在手,好像已经将和善堂紧紧的握在了受伤,他们再没有一点伪装的必要了。即使是当着林主簿的面,反正今天他们在林主簿心里是留不下什么好印象了,也不想太刻意的去遮掩,钱才是最实在是的,钱到手,身份面子,日后自然能慢慢的赚回来。 当下。李淑华毫无掩饰的道:“三小姐这是什么话,楚家怎么会不欢迎你们呢。不过姑爷刚从薛家出来,新府定是事务繁多,想来一时半会儿的,也抽不出空来才是。” 李淑华对这个小妾生下的女儿,自然是一百个不顺眼的。况且以前楚灵风未嫁的时候,在府里就不是个省油的灯。给她找过多少不痛快。如今,好处捞够了,自然再不想看她一眼。有多远走多远是最好的。 “确实是抽不出空来。”楚灵风淡淡的说了句,随即,看着李淑华得意的表情突然有些不痛快,高深莫测的笑了下。往前走了一步,低声道:“以后见面机会不多。有一句话,我想留给楚夫人。” 李淑华皱了皱眉头:“什么。” “人在做,天在看。”楚灵风似乎意有所指,又似乎只是很普通的一句叮嘱:“不是所有你以为没人知道的事情。就真的没人知道。纸是包不住火的,只是时间问题。” 楚灵风这话说的太认真,好像真的知道点什么。而李淑华又有些做贼心虚。只觉得听的心中一跳,脸色不由自主的便变了些。 楚翰站在李淑华身边。看着母亲好像是被难为了,当下便道:“灵风,虽然我知道娘不是你亲生母亲,但好歹也养你教导你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算你如今攀上了高枝,看不上我们,不想和家里来往。对娘,是不是也应该有些最基本的尊重。” 这还真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楚灵风有些好笑的抬眼看了楚翰一眼。 说起来她也算是和这个男人一个院子里长大,也认识了他十几年,却从没发现他这么会说话。简简单单的几句话,便将楚家说的宽容大度,重情重义,将她说的心胸狭窄,恩将仇报。将李淑华说成了慈母,虽然不是亲生却待她如亲生,教导这些年,而她却又偏偏忘恩负义,嫁了个有钱人,就忘了本忘了娘家。 不过这个时候,逞口舌之利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和善堂已经给了,后面自然有楚家好受的,楚灵风半点也没有和楚翰在这里吵上一架的打算。面对他的冷嘲热讽,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深深的看了李淑华一眼,轻飘飘的道:“前天晚上,我在楚家住了一个晚上,那个晚上,可热闹。” 李淑华脸色一白,道:“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好了,天也不早了,名扬,我们走吧。”楚灵风潇洒转了个身。让李淑华猜去吧,让她晚上睡不着觉去吧。 这人不能做亏心事,别看好像只是句口号,其实真的是有道理的,做了亏心事,又怕被人知道的人,最容易杯弓蛇影。但凡是别人说话做事沾上一点边,她就会不由自主的开始想,越想越觉得是再说她,越想,越是觉得害怕。 楚灵风在李淑华的心里砸下了颗小石头,心满意足的跟薛明扬离开。不过是个和善堂么,有什么大不了,等到真拿到了手,他们就会知道,这是个烫手的山芋,而且,想扔的时候,已经扔不掉了。 倒是林主簿对这大方且感情深厚的夫妻俩印象很好,和他们一同走了出去,说了不少话,让他们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他。 虽然林主簿没钱,在资金上是肯定帮不上什么忙的,但他可算是临安的二把手,有他支持和提点,自然也会是大有好处的。 而且临走的时候,林主簿特地的说了一句,带着感叹的道:“虽然我不明白为什么令尊这么看重薛明盛,但是在我看来,薛大少更有大家风范,心胸宽广,眼界也宽广,若是薛家在你手上,相信更能发扬光大。” 面对林主簿的可惜,薛明扬只是笑了笑:“父亲这么做,相信有他的道理。至于是发扬光大,还是做不下去,时日久了,自然就知道了。不过,我虽然已经搬了出来,但由始至终还是薛家的人,若是薛家出了什么事情,我还是会义不容辞的。” 林主簿赞许的拍了拍薛明扬的肩膀:“不错,做人就该如此。小伙子,不错。” 收了一连串的表扬,送了大半家业给人的夫妻两人手牵着手,心情十分好的回了家。 路过清风楼的时候,一阵香味从里面传来,楚灵风不自觉的吸了吸鼻子,薛明扬笑道:“是不是没吃中饭?我听到有人肚子咕噜噜叫了。” 楚灵风下意识L ☆、第173章 怎么会没钱 薛明盛烦的很,这若是以前,他一定是甩袖子一走了之,找个地方喝喝花酒,听听小曲,等气消了,没那么烦躁了再说。 可现在不行,现在他虽然很想发火,想离开,但却再不是以前那个可以那么任性的二少爷了。扛着薛家家主的名头,几百人的生活,再苦再难,也不能退了,退一步,就是千夫所指。 薛明盛不怕千夫所指,他觉得有钱有权了,自然就是要享受。要那些啰嗦的人闭嘴,自己想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 但强势不是现在,现在他还没有那么稳当。薛朗的丧礼,是他的第一个任务,也是第一个表现的机会,那么多眼睛虎视眈眈的盯着,他只能办好,不能办糟。 按捺下心里的烦躁,薛明盛道:“李管家,你稍等一下,我这就去拿钱。来人,给李管家倒杯茶。” 小厮应着,连忙送茶上来,李管家抹了抹脸上的汗水,坐了下,看着薛明盛往内室走的背影,叹了口气。 自他有记忆起,薛家就没缺过钱,薛朗又不是败家的花花公子,是把家底花完了才死的,为什么现在薛明盛会连给父亲办丧事的钱都拿的那么勉强呢。 老管家在外面直摇头,薛明盛匆匆进了内院,实在是没办法,去找于珊娜。 他知道自己的娘亲在薛家这些年,攒了不少私房银子。虽然说他也不想拿娘的私房体己,但现如今想来想去,还真没有别的办法。总不能拿库房里的东西去变卖吧。 而且奇怪的是,库房里虽然东西看起来不少,但要真有很值钱的。还真没见着。他心里也有些奇怪,只是这个时候没有功夫去多计较。 匆匆的到了于珊娜的院子,于珊娜正在休息,她此时已经从姨娘住的小院子搬回了自己住惯的大院子,还加了不少伺候的丫鬟小厮。 虽然死了相公,但儿子成了一家之主,于珊娜除了开始的时候悲伤了那么一天之外。心情很快便平复了下来。而且,她虽然在人前还是一副伤心的样子,可在私下里。却已经拿捏起了老太太的款,俨然以当家主母自居。 于珊娜正靠在榻上假寐,让丫头给捶着腿,看见薛明盛一头汗的快步进来。睁开了眼睛,有些责怪的道:“怎么走的那么急。还当自己是冒冒失失的毛头小子吗?现在你可是薛家的一家之主,一举一动那么多眼睛看着,矜持点。” 薛明盛心里有事,哪儿有心思听于珊娜说教。摆了摆手让小丫头都出去关上门,然后一屁股坐在李淑华身边:“娘,你有钱么?” 于珊娜奇道:“你要钱干什么?” “给爹办丧事啊。”薛明盛道:“真没想到办丧事尽然要这么多钱。李管家说。怕是要三四十万银子。” 于珊娜比薛明盛见的世面多,自然不觉得有什么。拍了拍薛明盛的手道:“咱们家是临川首富,这又是你当家作主的第一件大事,一定要给你爹办得风风光光,热热闹闹,三四十万算什么。如今整个薛家都是你的,三四千万也有啊。” “话是这么多,可一时拿不出来啊。”薛明盛苦着脸道:“如今我身上就没钱了,李管家还在外面等着,娘,你一定有私房银子,先拿来给我救救急。” 李淑华是有银子的,三四十万一下子拿不出来,但十几万不是问题。可那时她压箱的体己,虽然不会舍不得给薛明盛,但却也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拿出来的。 而且李淑华很是奇怪:“三四十万两并不多,你怎么会拿不出来,库房里没钱吗?我那日大概的看了眼光是银子就有好几箱。” 薛家拿不出来三十万两银子,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别说说出去别人不信,就连于珊娜都不信。 “是真的没有,难道我还能骗娘不成?”薛明盛道:“库房里只有七八万银子,早就已经花完了,我自己那点积蓄也都拿了出来,但还差的远呢。” 于珊娜的注意力不薛明盛的抱怨中,而在他那句,库房中的积蓄,只有七八万两。 “怎么可能只有七八万两。”于珊娜一脸的不可置信:“我听你父亲说过,库房里的现银确实不多,只是用来应急的储备。但就是不多,百八十万也是少不了的,七八万两,那能顶个什么事,能应什么急。” 于珊娜没有进过库房,但有时也有意无意的和薛朗说起过,大致的了解还是有的。百八十万,她这估计没有错,银票加现银,薛家的库房里,一百多万应急的银子是有的。 只是于珊娜万万没有想到,在一切都悬而未定的时候,楚灵风敢谁的招呼都不大,带着人直接把薛家的库房洗劫一空。 于珊娜也爱钱,薛明盛也爱钱,但要说楚灵风做的这事情,他们还真未必有这个胆子,也就根本想不到。 虽然于珊娜一直想进库房里去看看,但因为薛朗刚刚过世,薛明盛还没能建立起自己的威信,所以她也还没机会进去。虽然她心里是很急的,但这急切不能表现出来,免得叫人看见了,背后指指点点。 可这会儿听薛明盛说库房里没钱,于珊娜却是坐不住了。她倒不是眼界浅,觉得薛朗一点钱都没留下这日子没法过了。而是她觉得库房里是不可能没钱的,这一定出了什么问题。 这钱,会不会藏在了什么地方,或者,被什么人弄走了? 心里有了个人选,于珊娜一下子站了起来:“走,带我去库房看看。” “现在?”薛明盛赶忙道:“娘您先拿点钱给我,李管家还在外面等着呢。” 于珊娜心里有事,也不啰嗦,取了钥匙打开柜子,拿了一万两银子给薛明盛,等他送出去后,便一起去了库房。 库房里依然是静悄悄的,薛明盛打开后,还是以前的样子,没有什么变化。只是顺着墙角的一排放银子的箱子已经空了,再找不出一两银子来。L ☆、第174章 背黑锅的老太太 “娘,你看,库房里只有这么多东西。”薛明盛道:“除了这边有几万两白银我拿走用了,其他的一点也没动过。不过我都看了,也没有什么太值钱的东西,而且还都挺大的。想不被人发现的变现都不行。” 于珊娜没来过库房,对这里有什么并没有什么概念,但无疑,没钱这个真相和她想象的完全不同。 在库房里转了一圈,真的没发现有钱,甚至也没发现什么太值钱的东西,于珊娜有点觉得不对劲儿了,回到门口,拿起桌子上的账本翻开。 “账本我看了。”薛明盛道:“我没时间一一核对,但是挑了几样,应该是可以对上的。账本上有的,库房里都有。只是有点奇怪,这账本,也太不整洁了。” 薛明盛跟着薛朗也算是学了几年做生意,自然是常见账本的,但还从未见到这么脏的,上面斑斑点点的,全是黑墨,似乎是被涂掉了不少东西,只能猜测是以某一时候家里生意不景气,所以卖掉了一些古董玩意儿,既然卖掉了,自然是要划掉的。 薛明盛想的简单,但于珊娜却不一样,她翻了翻账本后,将那一块块墨迹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又用手指沾了沾,然后沉声道:“你这个傻孩子,咱们被骗了。” “被骗了?”薛明盛吓了一跳,赶忙凑过去:“娘,怎么了被骗了?” “你没发现这是今年的新墨吗?”于珊娜道:“这是才被人涂掉的。” 哗啦啦的翻了一下,发现被涂掉的地方很多,于珊娜咬了咬牙:“你看看这上面有多少被涂抹掉的,这肯定就是被拿走的。还有这里,最上面的一行。下面是白银的金额,上面我猜就是银票。你也不想想,你爹那么谨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不在家里放点钱应急呢,咱们家又不缺钱,没有一百万,也该有八十万才对。还有这库房。薛家的库房。竟然一件值钱的宝贝都没有,这说的过去吗?就我记得的,你太爷爷曾经买过一副天价的名家字画。就放在库房里,你爹还拿去裱过一次,这上面就没有。” 薛明盛一听,也觉得于珊娜说的很有道理。又拿起本账册,发现上面也同样被涂抹了许多。想想那么多的钱和好东西都被弄走了,不由气的将账本往桌子上一摔,恨声道:“这一定是薛明扬干的好事,难怪啊。把薛家的库房都搬空了,所以只带了五千两银子走,也一点儿怨言都没有。还眨眼就和容家少爷打的火热。看来可没少花钱。” “不,我觉得这事不是薛明扬做的。”于珊娜沉吟了下。道:“开咱们这事情进行的隐秘,直到事发都没人知道。薛明扬为什么要冒这么大风险拿库房里的东西?开始的时候,你爹已经说了这全是他的,他没有必要。后来,他回了薛家待了大半天走了,那半天他不可能有这个机会。” “娘说的也有道理。”薛明盛想想:“可不是他,还有谁?这库房的要是,开始是在爹身上,随即便给了他,然后交给了老太太。再没有别人了呀……” 薛家一贯的安全,有人来偷窃这是不可能的。再说了,偷东西的人还能有这么镇定周全?偷走了,还将账本一页页的画花? 于珊娜的脸沉了下来:“若我猜的不错,这事情,应该是老太太做的。” 可怜薛老太太这几日努力按着楚灵风的宽慰,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不去想这些叫人烦恼的事情。可什么都没做还是背了黑锅,即将要迎来一场狂风骤雨。 而楚灵风,因为于珊娜母子实在是没想到她有这么大的胆子,这么快的东西,反而是一个人一个人的想了过去,也没有想到她的头上。 “老太太?”薛明盛有些犹豫:“不能吧,老太太从库房里偷偷把钱拿走,有什么意思?她还能拿去补贴娘家不成?家里的钱,难道她要用的时候,还能少了她的?” “你这个傻孩子啊。”于珊娜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声:“老太太拿钱不是去补贴娘家的,是去补贴薛明扬的啊。” 于珊娜自知这些年自己没能讨薛老太太的好,对薛明盛,虽然是亲孙子,但也不过尔尔。特别是在楚灵风进门后,薛老太太对薛明扬似乎一下子好了起来,对自己和薛明盛,就更差了。 长辈一旦偏心起来,那是相当可怕的,于珊娜按自己的经验判断,薛老太太虽然反对薛朗的决定,让薛明盛交出家中的生意给薛明扬。但从库房里把钱拿去补贴大孙子这事情,是一定做的出来的。 而且库房钥匙从昨天到今天上午,一直都是薛老太太保管的,她要做点什么不容易,无论谁看见了,还敢拦着她说一声不吗? 当下于珊娜顿时有种气血涌上的感觉,将桌子一拍:“那老太太,一把年纪了还不明事理,都到这个时候了,不知道来讨好我们,还吃里扒外的去补贴薛明扬。今天我一定要让她知道知道,这薛家,现在当家作主的人到底是谁?她想继续过老祖宗的舒坦日子,吃好喝好有人伺候,到底要帮谁。” 薛明盛听于珊娜一副要去找薛老太太算账的样子,开始吓了一跳,后来想想,也觉得老太太这事情做得太过了。犹豫了下,道:“娘,老太太毕竟是老太太,我又刚才当家,你说话注意着点,免得叫人拿了把柄,背后说闲话就不好了。” “我知道,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你安上个不孝的名声的。”于珊娜深深吸了口气,将账本放下,整了整衣服,道:“外面还有许多事情,你出去忙,老太太那里,就交给我了。” 于珊娜以前仗着薛朗的宠爱,仗着自己儿子以后必然是一家之主,便没怎么将老太太放在眼里。如今,薛明盛掌了家业,她就更嚣张,更不将谁放在眼里了,即使想着温和一些,却也从骨子里投出种气焰来。L ☆、第175章 示威 当下,觉得自己吃了大亏的母子俩商量定了,这会一定要给薛老太太点颜色瞧瞧,顺便也可以杀鸡儆猴,叫府里的下人和薛朗留下的那些姨太太都睁大眼睛瞧瞧。 薛府里变天了,再也不是薛朗当家作主的那个薛府了。虽然直到薛朗过世她也只是个姨太太,但她这个姨太太的儿子,却是薛府权利最大的人,若是谁想过好日子,那就机灵着点,知道要讨好谁,要听谁的话。 虽然对薛老太太也是一百个不满意,但内宅的事情,薛明盛是不好插手的,而且毕竟他是孙子,是晚辈里的晚辈,名声重要,要是他对老祖母有一点不敬,只要传了出去,那可就难听了。 但于珊娜却不同,婆媳间有矛盾是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事情,内宅夫人间就算是有点恶语相向,通常也不会被人太重视当一回事。何况就算是于珊娜的名声不好,被人说不是婆母,那又怎么样呢。 母亲不行儿子行,旁人说起来,只会觉得薛明盛更加不容易。 为了儿子好,于珊娜是一点儿也不介意做个坏人的,名声又不能当饭吃,钱才是最实在的东西。 于珊娜到的时候,薛老太太刚才歇了晌起来,正倚在榻上和春儿说话,不知道春儿嘴甜说了什么,逗得她呵呵的笑。 自从楚灵风薛明扬走后,薛老太太颇有种修身养性的感觉,也不用媳妇孙子来请安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带在自己院子里,只说是悲伤过度,不想见人。想清静清静。 所以当薛老太太接到下人通传,说二夫人来了的时候,不由的皱了皱眉头,道:“就说我还没起,让她回去吧。” 薛老太太本来就看于珊娜不顺眼,但以前能压制的住她,不痛快还能斥责几句。所以见也就见吧。可如今。于珊娜显然来者不善,不会是来听教训的,说不定。是来教训人的,薛老太太可不想给自己找不痛快。 丫头听了老太太吩咐,应一声就下去了。倒是春儿有些担心的道:“老太太,您这样在院子里待着。谁也不见,也不是个事儿啊。” “怎么?”薛老太太抬头看她一眼:“你还怕她闯进来不成?这几日朗儿在办丧事。我不想和她闹,但是也不是我怕她,要是她真敢闹起来,难道我还真怕她?” “我不是说老太太怕她。”春儿忙道:“就是觉得。就是觉得……老太太这几日过得也太闷了。哎,以前大家都在宅子里的时候,也不觉得。但是这几日,我倒是真的怪想大少奶奶的。而且大少爷也好。这没比较不觉得,一比较就明显了,大少爷和我们下人说话,都是和和气气的,但二少爷呢……” 春儿摇了摇头,诋毁主子的话,她是不说的,但是话中的意思却很明显。 薛明盛太嚣张,仿佛脸上就贴了主子两个字。虽然说他真的是主子,但颐指气使的对人,总是叫人不舒服。何况薛家自古以来家风温和,无论是薛老爷子还是薛朗,除非你犯错,不然都是和和气气的,做生意的人家么,家训一直是和气生财,天天板着个脸,下人就算做事心里也不痛快,不痛快,又怎么可能死心塌地的替你做事。 薛老太太被春儿这么一说,也觉得挺有道理,而且不过短短两日未见,真的还挺想楚灵风和薛明扬的。以前也不觉得这大孙子有什么好,但这一有了比较,薛明扬的优点就有些装不下了。 主仆两人正说着闲话,外面一阵乱,只听丫头焦急的说着,二夫人您不能进去,然后便是啪的一声脆响。 薛老太太和春儿的脸都有些变了,春儿低声道:“估计小丫头拦不住二夫人,老太太,我出去看看。” “不用。”薛老太太冷笑了一声:“让她进来。本来我还想等一等,如今看来,是不能再等了。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他们一天到晚的打主意。” 薛老太太在内宅待了一辈子,勾心斗角算计什么的,可比于珊娜要精明多了,不过是因为上了年纪了,心也软了脾气也好了,不再那么棱角锋利。但更重要的原因是,从媳妇熬成了婆,一直以来也没有什么人跟他呛声,当着面顶撞,所以自然的,她也就没有什么发作的理由。 但现在呢,薛老太太眯了眯眼,想起楚灵风临走时的那些话来,她觉得自己这一辈子的眼光都不错,不会看错人,这个年纪了,最后再赌一把,又有何妨。 当下,薛老太太把让春儿附耳过来,低声说了几句话。 春儿睁大了眼睛:“老太太。” “去吧。”薛老太太直起身子:“动作快点,以后再和你解释。” 春儿虽然一头雾水,但老太太吩咐,她还是应了声出去,出了门便看见于珊娜正大步往里走,一旁站着个哭兮兮的丫头,想要拦又不敢拦,看来是刚才被于珊娜教训过了,抹着眼泪,看见春儿出来,张了张嘴,眼泪掉的更凶了。 老太太院子里的丫头,即使是丫头也是有身份的丫头,哪里被人这么欺负过,小丫头看了春儿,只觉得这日子没法过了。 春儿摇了摇头,笑着迎上去道:“二夫人来了?” 于珊娜以前看春儿就觉得不顺眼,这会儿,自然就更不顺眼了,当下冷笑了一声:“原来是春儿姑娘,我有事情找老太太,不知道老太太起来没有。” 春儿客气笑道:“老太太已经起来了,知道二夫人来了,正等着您,您请进。还不给二夫人倒茶。” 小丫头赶忙应了声,于珊娜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冷哼了一声,进了屋子。 于珊娜心里有点遗憾,也有点满意。可惜春儿那么乖觉,要不然然的话,自己也就可以找个理由好好地教训教训她,让她知道在薛府里,不仅仅是只有老太太,还有她,老太太还能活多久,五年十年,十五年二十年,可不能罩着她一辈子。L ☆、第176章 就是要你闹 不过春儿在恭恭敬敬的送了于珊娜回屋后,自己并没有跟进去,而是吩咐了两个小丫头进去伺候,自己急匆匆的往外走了。 她觉得老太太的吩咐有些不可思议,但既然老太太已经命令了,她就万万没有违背的道理。何况她跟了老太太这些年,知道老太太并不是个糊涂的人,做每一件事情自然都是有道理的,绝不会害了自己。 于珊娜进了屋子,便看见薛老太太歪在榻上,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有些爱理不理的感觉。 于珊娜当时便觉得一阵火气直往上涌,这分明就是薛老太太看不起她的样子。 其实薛老太太见自家的人,一贯是这个样子,这没什么奇怪的,她是老祖宗,又有了些年纪,难免有些慵懒,难道见个晚辈还要沐浴更衣,还要正襟危坐吗?于珊娜以前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不过是如今心境变了,将自己放在了高高在上,甚至于凌驾于薛老太太之上的位置,所以才会心生不满。 薛老太太撩了撩眼皮看了下于珊娜,淡淡道:“听说你要见我,有什么事情?我说了,这些日子府里忙,我也没有心情,就不必来请安了。” 薛老太太其实知道于珊娜不会是来请安的,但她这么一说,便立刻将两人间的地位差距给拉开了。叫本来就心里不痛快的于珊娜,顿时心里就更不痛快了。 在她的想像中,这会儿薛老太太要是懂事,就应该客客气气说几句好话才对,而不是依旧摆着老祖宗的谱,不当家不掌权的。摆的哪门子谱,也不怕到老了反而闹的没脸。 “我知道老太太这几日没有心思,所以本也没打算来打扰老太太。”于珊娜毫不客气的道:“不过有件事情实在是不明白,所以非得来问一问不可。” “说吧。”薛老太太正眼也没看她,拿起一旁的参茶抿了一口。 老太太心里大概也有了数,于珊娜这人她多少还是了解一点的,这个时候。她也是知道要忍一忍的。唯一让她不能忍的,就是钱。想来是家里的这场白事要花不少银子,而薛明盛又囊中羞涩。 薛老太太想起库房里那本被划掉了一堆东西的账本。心中实在是复杂的很。 当时薛老太太一进库房,打开账本,只觉得一阵头晕几乎要倒下,钱呢。那么多的宝贝呢,都没了。都去哪儿了? 薛老太太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进贼了,赶紧报官,随即,便看见楚灵风朝她眨了眨眼。 顿时。薛老太太就惊悚了,她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也见过各种各样的人。自以为可以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处变不惊了。可却也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有一个这么大胆的孙媳妇。竟然敢在谁也不知会的情况下。偷偷的进了库房,拿了库房里几乎所有最值钱的东西。 而且那一瞬间,薛老太太看到了站在门外,一脸得意之色的薛明盛,顿时有种难以形容的心情涌了上来,她突然觉得,与其这钱留在薛家库房里给薛明盛,倒还真不如给薛明扬带走。 薛老太太此时也觉得有些悲哀,自己孙子不少,但却似乎没有一个跟自己很亲,薛明盛不亲,薛明扬也不亲,如今也只是矮子里面挑将军罢了,好歹前阵子自己已经对薛明扬和楚灵风表达心意的很清楚,这两人也算是领了情,而且,楚灵风也是个聪明会做人的姑娘,他当家作主后,对自己一定是会尊重如昔的。 于是这会儿,薛老太太也下了决定该怎么做,便淡淡的看着于珊娜,越加的冷淡。 “老太太,您是老祖宗,是咱们家里难得的明白人,我就不拐弯抹角了。”于珊娜道:“老爷过世了,府里这几日用钱和流水一般,但是库房里,却一点银子都没有。” “怎么没有银子。”薛老太太懒洋洋的道:“顺着墙边那一溜排的,不都是银子吗?你应该进去看过了吧。” 按理,于珊娜是没有资格进库房的,但是薛老太太很明白,以前是没有机会,现在有了,她怎么可能不去呢? “那才多少。”于珊娜见着薛老太太一副敷衍的样子,心里着急,说话也少了点分寸:“不过才几万两,够干什么?李管家说了,老爷的白事少说也得四十万,老太太,你让明盛去哪里弄这个钱,就算是我得私房加上也不够。可也没有这个道理啊,老爷又不是咱们娘俩的,只让咱们倾家荡产的去办。” 如今知道当家作主的艰难了吧,薛老太太心里好笑,面上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你也说了如今薛家是明盛当家作主,既然是他当家作主,那自然有了什么难题,也是他出面解决,一来可以考验考验他的本事,二来,也半点事情叫人心服口服。倒是没见过,家主没钱,娘跑来找老祖宗要钱的。怎么,你的私房不舍得出,想拿我的私房吗?” 薛老太太现在也是打定了主意的,什么都好说,从她这里拿钱走,想都不要想。 于珊娜一听老太太这么说,顿时便火了,语气一下子就硬了起来,就差没有拍桌。 “老太太,您这样说就不对了。”于珊娜道:“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曾经听老爷说过,库房里是有银子的,我虽然不知道多少,但以薛家的家业,少说也得有百八十两吧,还有其他的珠宝古玩那不必说,也不会少。可现在呢,我刚才去了库房,老太太你看看,还剩下些什么,你心疼大孙子,多给点我不会说什么,但这几乎把薛家都给他带走,这也太过分了吧。” 于珊娜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本账册,啪的一声甩在了薛老太太身旁的桌子上。 可面对如此气势汹汹的于珊娜,薛老太太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于氏,我倒是不知道薛家的规矩什么时候这么松散了,一个妾侍,不但能进库房,还能查账,甚至于,还能当面责问老祖宗是不是拿了钱,薛明盛这家长当的好啊,我倒是要问问,这样的以下犯上,他这个一家之主,是不是要管管。” 薛老太太十分明白自己今天要做什么才能达到目的,就是惹于珊娜生气,越生气,越好。L ☆、第177章 我要走 果然,薛老太太这一句妾侍,彻底惹毛了于珊娜。 虽然于珊娜现在的身份确实是个妾侍,而且是排到了十几的姨太太,但她儿子可是一家之主,就算她是妾侍,可她从不信现在还有哪个不长眼睛的人敢说出来。 但薛老太太说出来了,还是用一种指责的不屑的语气说出来,这叫于珊娜听了,如何能够压下心里的火气。 于珊娜当即就站了起来:“老太太,您说话前,是不是应该多想想。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怎么,这薛府里,有什么是我不能说的?”薛老太太冷笑一声:“难道我在你一个姨太太面前,还要像是其他丫头一般的,遮着挡着不成?莫说是你,就是你家老爷在的时候,在我面前,也都得服服帖帖的。” 提起薛朗,就让于珊娜想到了她为什么会变成姨太太,想到了最后几日他的无情她的绝望,心中那股火气就更加的旺盛。 于珊娜冷笑了一声:“老爷在的时候,我们自然是要服服帖帖的。可是老太太,您似乎已经忘了薛府已经变天了,老爷已经不在了,现在当家作主的,是我儿子,不是你儿子。” 终于来了,薛老太太心里冷笑一声,当即哗啦一下子就将桌子上的茶壶茶杯都扫到了地上。 “于氏,你好大的胆子,敢这么跟我说话。”薛老太太冷道:“来人,去给我找薛明盛来,我倒要看看,你的儿子,是不是只顾着你说话,也不管忠孝礼仪,也不管尊卑有序。” 小丫头都站在外面,一听老太太喊,拎着裙子就去了。自从于珊娜进去,她们就提心吊胆的。总觉得要出点什么事情。今天明显于珊娜是来找麻烦的,而薛老太太在薛府一辈子都做主,又怎么可能会向她低头呢,那岂不是成了笑话。 不多时。薛明盛便来了,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不过心里想来也知道,大概是为了什么事情。 如何小丫头们就看着薛明盛也进了房间,没有多时。又传来了一声东西落地的声音,想来三人谈的也不慎和睦。 本来,薛明盛于珊娜如今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对谁都有点那么高高在上的气势。对薛老太太,自然也想着三分恩情三分颜色,恩威并重,让她看明白如今薛家是谁的天下,老老实实的,自然还是一样的孝顺待她。 可偏偏薛老太太有心要激怒两人,于是这番谈话又怎么会顺利进行呢。不过是三五句透着轻视的话,便叫这母子两人都失去了从容淡定。 小丫头们听到屋子里传来的声音时,吓了一跳,当场便开门冲了进去,生怕老太太在这母子两面前吃了亏。 薛朗死的突然,也死的蹊跷,虽然没有人明着说什么,但私底下议论的不少。 为什么薛朗会大半夜跑去镜山,为什么临遇难时会遇到薛明盛,为什么本来薛明扬打理的好好的家业。会在遇到薛明盛后,就突然交给了他。这事情太突然太诡异,自然的,大家会猜测一下突然得到好处太多的薛明盛。 小丫头一进去。看到薛老太太好好的坐在那儿,松了口气,又见大家都抬头来看她,连忙道:“老太太,二夫人,二少爷。我听见屋子里有声音。进来看看有什么要吩咐的地方。这……这打碎了什么东西,奴婢这就收拾一下。” 薛老太太还没说话,薛明盛便先冷道:“没你的事,你出去。“ 小丫头不敢不听薛明盛的话,又实在不放心,正要说什么,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像是来了不少人。 这个时候,会有什么人来薛老太太的院子里呢,看望的人昨日也已经都看望过了,没来的,也不会现在了。 正奇怪呢,只听春儿的声音道:“老太太,洪夫人和林老太太来看您了。” 洪夫人,正是县令洪大人的妻子。而林老太太,却是更有身份。 临川大多是商家,没有比县令更大的官员。可却有一个因伤解甲归田的将军林将军,林将军年轻时征战沙场,战功累累,是朝中一品大员,年岁大了后,因为旧伤,因此回归故里,也就是家乡临川。 杨将军的晚辈后人都还在京中为官,只有他们老夫妻两人住在临川。可虽然只是老夫妻两,官位也已经交还,但身上的名头可不小,卫国公和诰命夫人,那都是在京中也人人要敬仰三分的,更别说小小一个临川,便是县令大人见了,也要客客气气恭恭敬敬的,称呼一声老前辈。 而林老夫人和薛老太太,两人年轻时便相识,说是闺蜜也不为过。后来一个嫁了大官,一个嫁了巨富,年轻的时候虽然走动的少了,上了年纪,又住在了一个地方,反倒是又再热络了起来。 薛明盛和于珊娜再是这会儿心高气傲,不可一世,也明白林老夫人不是自己能够得罪的起的,当听见到林老夫人和县令夫人一块儿来访的时候,便急忙的起了身,想着无论有什么事情也都放一放,等外人走了,再解决家里的事情。 奈何薛老太太可不是这么想的,她今天也是豁出去管不了什么家丑不可外扬了,拼着丢人现眼,也要把这事情给办了。 所以薛明盛和于珊娜万万也没有想到,他们两刚起身,刚打算和两位夫人客套客套,刚才还挺平和的老太太把桌上最后一点东西往地上一砸,放声骂了起来。 薛老太太出生名门,实实在在的大家闺秀,因此就算是骂人也不是泼妇骂街的那种,就算是骂人,也不会说什么脏话粗话,但饶是这样,也将大家惊的厉害。 薛老太太今天有意是要演戏的,因此开了口,便也不收着敛着了,想起自己刚刚去世的儿子,半点也不勉强的抹了把眼泪,哭道:“我真是苦命啊,儿子去的早。可怜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却又没给我留下个好孙子。好孙子被赶出了门,留下的偏偏是个小妾生的不成器东西,对老人家一点不尊敬罢了。还仗着如今当了家,撺掇着姨太太给找我要钱,不给钱就喊打喊杀……” 薛明盛和于珊娜是彻底傻了眼,只恨不得现在就扑上去堵住薛老太太的嘴,但站在门口打算进屋的林老夫人和洪夫人。脸色却变得非常难看。 是春儿将她们喊来的,小丫头跑到将军府的时候,一身的汗,一边哭一边说,求着林老夫人救救老太太。说于珊娜因为惦记着老太太的私房钱,又觉得老太太过去对她们母子不好,所以如今得了势当了家,就对老太太不但没有半点孝敬,而且动辄放眼要给老太太点颜色看看,刚才她见于珊娜气势汹汹的进了屋。怕是老太太要受委屈。 开始的时候,林老夫人自然是不信的,觉得这怎么可能,春儿也未免夸大其词。她知道薛老太太在家中一向是高高在上的老祖宗,谁见了都客客气气恭恭敬敬的,不管是谁当了家,还不是她孙子,还不得敬着重着。 但春儿说着说着,便哭的收不住,跪在地上拉也拉不起来。她是个会说话的。又一直跟在老太太身边,林老夫人也知道她和老太太最亲,最了解情况。于是也就担心起来,想着来看看也好。没事儿就来和老姐妹聊聊天宽宽她的心,要是真有事,那还得了,说什么也得来给薛老太太撑腰。 谁知道一进门,果然见到一地的狼狈,见到薛明盛和于珊娜两人面色不善。见到薛老太太那么强势的一个人,这会儿却是边哭边骂。 林老夫人和县令夫人当即就火了,这还了得。 不敬老不尊老,这无论在什么朝代都是大忌,特别是高门府邸,越是讲究。而且林老夫人这样的老夫人,就更加的重视,不为其他,在是为了自己,也要遏制住这股歪风邪气。 当下,林老夫人便脸色一沉,道:“这是怎么回事,明盛,你怎么把老太太气成这个 样子?” 林老夫人和薛老太太常来往,对于各自家中的小辈,自然都是认识的。只是以前并没有太多注意过薛明盛罢了。 薛明盛可不敢顶撞林老太太,刚想解释,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薛老太太道:“谁叫他现在当家作主了呢,我真是万万没想到,在薛家这些年都顺风顺水,人人尊重。到了老,反而要受孙子的气,受孙子的气也就罢了,连一个姨太太,一个小妾,也妄想要骑在我头上。果然是母凭子贵啊,儿子当了家,做妾的娘就可以嚣张到在老祖宗面前耀武扬威,喊打喊杀了?” 于珊娜即使不是妾的时候,也只是个侧室,更是个薛老太太不喜欢的侧室,所以从没有在林老夫人面前说上过话,被这么一说,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忙不迭的辩解道:“我没有。” “你没有?”薛老太太冷笑一声:“那好,趁现在人多,你敢再说一遍,你来找我是为什么?是不是要钱?是不是逼我老太太拿钱出来,要是不拿,就让我没有安稳日子过?” 于珊娜张了张嘴,有些卡住。这些话她还真说了,老太太不算冤枉。但她并不觉得这话她说的过分,只是此时,万万不能说出来。 不过分的话未必就是有道理,而有道理的话,有一顶尊卑的大帽子压着,有时候也就成了没道理。 一见这事情是真的,林老夫人和上县令夫人都是大怒,这还得了,特别是林老夫人,仗着自己有身份有年纪,也管不了这不是自己家的孩子,当即就对着薛明盛一番指责,语气严厉,用词严厉,说的薛明盛只能点头,半句都不敢反驳。 林老将军府中虽然也有姬妾,但当家作主的自然是正室,也就是林老夫人。因此对林老夫人这种正室来说,对凡事妾和侧室是一概都看不上眼的,她虽然没见过夏美雪,但对于珊娜一个不知进退的妾首先就厌恶了几分,当下一点面子也不给,好好地嘲讽了一顿。 于珊娜站在院子里,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心里自然是愤愤不平的,但却又不敢说,只是心里对薛老太太的恨,恨不得将这老不死的一起送去见她儿子。 待到林老夫人教训的告了一个段落,薛老太太有些疲惫的摆摆手,道:“罢了罢了,一朝天子一朝臣。于氏说得对,以前是我儿子当家,我自然是人人敬仰的老太太。可如今,是她儿子当家了,那这薛府再大,还能有我的容身之处?” “颂恩,你千万别这么说。”林老夫人喊着薛老太太的闺名:“你是府里的老太太,谁当家都得听你的孝敬你。” “不一样了。”薛老太太有些颓然一笑:“也许有的孙子是会孝敬我的,但不是薛明盛啊。你还记得名扬吗?” “自然。”林老夫人道:“那孩子客气的很,见我几次,都远远地就打招呼行礼,只是身体不好,可惜了。” 只可惜薛朗也不知道哪里想不清楚,竟然将家业传给了薛明盛。不过死者为大,责怪薛朗的话,即便是林老夫人,也是不会说出口的。 “名扬现在身体好了,他找了个医术极高的娘子,调理了这些日子,已经好了许多。”提到薛明扬,薛老太太脸上露出些笑意:“那孩子越大越不错,娶的媳妇也好,能干又懂事,不知道多孝顺。昨日要走的时候,你孩子在我这儿哭的什么似得,只说他们没办法留在这里,不能再孝敬我了。若是我以后在府里过得不好,不嫌弃他们宅子小,就常去看看他们。” 薛老太太仰天叹了口气“如今你也在,洪夫人也在,我就将话说开了,我要搬去跟名扬夫妻俩过,搬出老宅。说起来,名扬才是我长子嫡孙,我跟着他,也算是理所当然。” 一句话出口,众人都傻了。L ☆、第178章 留不住 半响,还是林老夫人最先反应过来,打了个哈哈道:“颂恩,你说什么呢,你是不是气糊涂了?” “我没气糊涂,我清醒的很,这么多年,从没有这么清醒过。”薛老太太断然道:“春儿,去找老太爷。” 春儿听了薛老太太让她请林老夫人和县令夫人一起来的命令时,就知道今天要出大事儿了,一直提心吊胆的等着。但再怎么想,她也只以为老太太是想好好的教训薛明盛母子两一下,让他们以后老老实实的如常般孝敬。却怎么也没想到,薛老太太要直接搬走。 薛明扬搬走,这也就罢了,儿子多了,分家也是件很正常的事情,虽然没有那么着急,父亲当天死,儿子当天就分家的,但有钱人家兄弟间对家产总是诸多矛盾,别说当天就闹翻,就是吵架打架买凶杀人的也是有的,所以大家也没觉得有什么。 但薛老太太要从老宅搬走,这可就是两回事了,她要是跟薛老爷子闹了口角要回娘家,那也就罢了,可如今竟然是和刚当了家主的孙子闹别扭,要搬去旁的孙子府上。 这要是被外面知道了,薛家几代人的连便算是丢光了,薛明盛日后不管再做什么补救,不管多成功,这不孝的大帽子都摘不下来了。 而这个年代,孝可是写进律法里的大事,不孝是有罪的,是可以判死刑的。即便这是薛老太太自己要走,薛明盛不至于有罪,可那也足够让所有人唾弃了。 薛老太太都这把年纪了,又老年丧子,还有什么想法,不过是子孙绕膝,安度晚年罢了。而老人家向来都是念旧的,不愿意走动的,若不是万不得已,又怎么会愿意搬出老宅呢。 以前也没听说薛老太太和大孙子薛明扬有多亲密。可见并不是舍不得大孙子,而实在是不愿意在老宅子里受气啊。薛明扬虽然也不亲,但他至少孝顺尊敬,不会叫老太太心里不痛快。 见春儿发呆也不敢应。薛老太太又补充了一句:“你告诉老太爷,我要去跟名扬过,问问他怎么说。他要是觉得府里不错,就留在这里,我自己去就成。奶奶跟着孙子。这也没什么不妥,何况说起来名扬才是我真正的嫡孙,姨太太生的,叫什么孙子,这在过去,连族谱都未必给上。” 大安律法不严,所以薛明盛也能叫于珊娜一声娘。在有些律法严谨,对嫡庶特别在意的国家里,只有正室嫡子才能进入祠堂,成为法定的继承人。而妾侍生的庶子。对嫡子是要行少爷礼的。甚至于家产官位也非常明确地规定了,没有嫡子就是无后,家主死后,除了给其他房留下生活所需外,其他一律充公。 这事情太大了,春儿还是站着不敢动,直到老太太喝了一声:“还不快去,怎么现在一个两个都想气死我才罢休吗,我说话你也不听了是吗?” 春儿吓的一个激灵,拎着裙摆就跑了。她大概也是明白过来了。老太太可不是个雷声大雨点小的人,她可不是故作姿态吓唬薛明盛的,她这次,怕是下了决定要走了。 春儿走后。院子陷入了一瞬间的沉默,然后,于珊娜突然一下子扑在了老太太面前,放声大哭起来。 “老太太,您这是要逼我和明盛去死啊。”于珊娜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扯着薛明盛也跪在了薛老太太身边。还装模作样的拍打了他几下:“还不快给薛老太太认错,都是你不好,当了几天家主就忘了自己的身份,也不知道早晚来给老太太请安,也不知道……” 薛老太太只听的一阵一阵的头痛,听着于珊娜数落完薛明盛的一堆不是,又再接着说自己不好,说她出生卑微,不知道大户人家的规矩,这些年也没有能讨到老太太的欢心,如今老太太一定要给她个机会好好孝敬。 于珊娜其实是很牙尖嘴利的一个人,但是她这几日实在是有些得意的找不着北了,这个时候,她知道薛老太太若是真搬走了对她对薛明盛的影响都极大,但是却依旧不甘心真的低下头来,还想着这么多人在,难道老太太就真的不要脸呢,她将自己的姿态放低,却说一些好像责怪自己,其实责怪老太太的话,想让她自己知道她们如今已经不是逆来顺受好欺负的了,想让她自己低头。 可薛老太太今天是故意闹出来的,又怎么会低头呢,反倒是于珊娜说了一通之后,本来劝老太太要冷静的林老夫人也不劝了,她也开始觉得,有这么个厉害的媳妇在,薛老太太要是想多活几年,还是搬走的好。 虽然只是个妾,奈何人家现在有个当家做主的儿子,即使是在承认错误的时候,也依旧透着股子傲慢劲儿。让这样一个妾爬到了自己头上,薛老太太要是能咽下这口气,那就不是她认识的薛老太太了。 不多时,春儿便回来了,薛老爷子如今已经卧床,并没有跟来,但是却让春儿传了句话。 春儿低声道:“老太爷说,他哪里也不去。还让我告诉老太太,若是老太太要走,大可一个人走,但是走了,就别再想回薛家来。” 估计着,老爷子这是气狠了,要不然也不会对薛老太太说这样的狠话。 只是薛老太太和薛老爷子之间,这么多年的夫妻,感情是一定有的,但却并没有太深厚的夫妻情谊。薛老爷子年轻的时候,也有不少姬妾,老太太自然不乐意,但却也无能为力,多少年下来,渐渐的,也就淡了这份感情。 所以自从薛老太太决定搬走的时候,便知道薛老爷子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也早已经接受了这份决定。老夫老妻又怎么样,还不是他诸多女人中的一个,丈夫是公用的,儿子是自己的,如今儿子不在了,还不如指望个靠谱的孙子。 当下,薛老太太一拍桌子:“好,既然如此,那我就走的没有什么牵挂了。来人。去大少爷的新府上,告诉他我要过去,问问他,欢迎不欢迎我这老婆子。” 薛老太太如此坚决。薛明盛和于珊娜都是一个头两个大,但这会儿却一点办法也没有。他们只能求,可看老太太这气的,绝不是他们一句两句能求回来的,强行留下?如果现在只有薛老太太一个人在。这事情薛明盛绝对做的出来,老太太说的再狠,不过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只要把院子门一关,派人在外面看守着,庭院深深,她也没有其他办法。 但今天却还有林老夫人和县令夫人在,两个人四在眼睛看着,叫他不但不敢有一点造次,连一点想法都不敢露出来。软禁自己的祖母。这要是叫人知道了,那可真是要吃牢饭的。 薛老太太的小丫头跑的飞快,一声招呼便出了门,随后薛老太太便招呼人收拾东西。 在薛府住了大半辈子,薛老太太的东西可不少,笨重的一概不要,只挑了些随身用惯的,还有金银细软,更重要的,还有她的嫁妆。 薛老太太的嫁妆在自己的小库房里。那也是一屋子的金银珠宝,古董珍品,虽然比不上薛家的库房,但也看的于珊娜花了眼。钱,都是钱啊。本来,若是薛老太太在府里一直住着,过世之后,这钱可就名正言顺是归薛明盛所有了。 于珊娜只看的眼睛发红,脑子一热。一下子冲到了房间门口,拿了花架子上的花剪抵着自己的脖子。 大家都吓了一跳,有脑子快的丫头当时就冲了过来想要把剪子夺下来,但看着于珊娜那凶悍的样子,又站住了脚。 薛明盛也惊了下,冲过去在两步远的地方站住:“娘,娘你做什么,快把剪刀放下,这太危险了。” 于珊娜却并松手,剪刀的刀尖对着自己的脖子:“老太太,你要是搬出去,我就死给你看。你要是搬出去了,你知道别人要怎么看明盛吗?薛明扬是你孙子,难道明盛就不是,他有什么好,值得搬走了还让你跟着走,不带把府里库房搬空了给他,还要把自己的嫁妆也给他送去,手心手背都是肉,老太太你这样对明盛,难道不觉得亏心吗?” 薛老太太冷笑了一声:“我没听错吧,于氏,你问我亏心不亏心。我是亏心,但不是对薛明盛,而是对名扬,长子嫡孙,我这些年也没多疼他,可他却还是待我一样的孝顺。而你们母子呢,这些年老爷是怎么待你们的,你们又是如何回报薛家的,呵呵……” 薛老太太什么都不知道,但却隐约的觉得这事情太巧了,因此也不多说,只是点上一句,让那些心里有鬼的人,自己去想。 于珊娜正要再说什么,突然背后一只手伸过来,死死的抓住了她拿着剪刀的胳膊,然后手上一痛,不由自主的便放了手。 一个人影晃过去,是林老夫人身边跟着的丫头,那丫头夺了剪刀后,便又站在了一边,道:“得罪了。” 林老夫人是将门世家,家风彪悍,她身边常跟着的小丫头也有些功夫底子,多能打不至于,但对付于珊娜这种娇滴滴的夫人,还是手到擒来的。 剪刀被夺下,众人都松了口气,不过话说回来,薛老太太本来也没当做回事,她根本不相信于珊娜这样的人会自杀,开什么玩笑,她舍得薛家的钱吗,舍得薛明盛吗,舍得刚刚到手的权利吗,不过是吓唬吓唬人罢了。 林老夫人从门外走了进来,沉着脸道:“颂恩,本来我还想劝你几句,现在看来也没什么好劝的了,府里有这么一个能闹的,还是早点搬走的好。” 能闹不可怕,以前薛朗的姨太太们也不是没有闹的,但是她没权,闹不出什么事情。如今于珊娜却是有个强硬的靠山,再折腾起来,薛老太太这把老骨头还真怕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在薛老太太收拾的过程中,得到了消息的薛明扬和楚灵风两人,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薛老太太本来是做戏,但是看到楚灵风的一瞬间,不由得有些百感交集,握着她的手,真的红了眼眶。 “老太太这是怎么了。”楚灵风安慰道:“这里住在不舒服,就搬去和我们住,只是我们宅子小,又还乱着,要不然的话,早就来请老太太去小住了。” “老太太怎么了,我还想问问你们怎么了,给老太太灌了什么迷魂汤呢。”于珊娜对老太太说话不敢太放肆,对楚灵风可一点儿不客气:“什么好处都想着你们,恨不得把薛家搬空了给你们带走,只给明盛留一栋空宅子才好。” 楚灵风微微一笑,一贯的大气,就当做听不见于珊娜的话,而是对薛老太太继续温柔道:“我走的时候就和老太太说了,不管旁人说什么,做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千万别生气,千万要保重身体,身体好了,才万事都好。一个孙儿不孝顺,自然还有另一个孙儿,相公,你说是吗?” 薛明扬跟薛明盛如今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自从进了院子便沉着脸和薛明盛对视,直到楚灵风问,才点头道:“那是自然,而且我是长子,论理也该是我孝顺老太太,天经地义的事情。所以一接到消息,我和灵风就马上过来了,马车已经备好,请老太太和我们一同回去。我已经吩咐下人收拾了个最好的院子出来,虽然没有这里大,但也精致,老太太一定会住的舒心的。” “看着你们两贴心的孩子,我就舒心。”薛老太太拍了拍楚灵风的手,真心实意的叹道。 她知道楚灵风开始讨好她,只是为了在薛家有一席之地,但那又如何呢,至少现在他们在同一条船上。而楚灵风也确实是个心善的孩子,你只要对她好,她也会真心对你好,而不像是于珊娜,能做出那些恶毒的事情。L ☆、第179章 关门大吉 虽然薛明盛一直用一种几乎可以杀人的眼光看着薛明扬,但现在薛明扬已经没有任何地方受他挟制了,或者说,自从将夏美雪接出薛家后,他就再也没有任何顾虑了。 薛老太太将一切收拾妥当后,便上了薛明扬的马车,薛明扬临走的是,决定给于珊娜母子添点堵,嘴角一挑,道:“说起来,还有件喜事,这几日太匆忙,也忘了告诉二弟。” 薛明盛 一听耳朵就竖了起来,心里涌上一种不祥的预感。对薛明扬是好事的事,对他来说,八成不是好事。 薛明扬轻飘飘的道:“我娘亲找到了。” 晴天一声霹雳,薛明盛几乎要傻了,张了张嘴,半响才找回声音:“你说什么?” “我说,我找到娘了。”薛明扬道:“完好无损,毫发无伤,现在住在我朋友家,正调理身体呢。二弟若是有担心,就不用担心了。若是开心,现在也别开心了,有些事情,你看见的未必是真实发生的,二弟明白我的意思吗?” 薛明盛一直以为夏美雪是死在自己手上的,这会儿听说她毫发无伤,而且已经被薛明扬找到了,这一惊吓非同小可。完全不知道如何反应。而且听薛明扬的意思,还不是这一两天找到的,而是早已经找到,早已经安顿好了。 想想也是啊,从薛朗过世到现在不过两天的时间,而昨天他还在容府门口看见了薛明扬,镜山又不是抬腿就能到的地方,他就算是要去,也不是眨眼就能来回的,根本抽不出这个时间。 而且,毫发无损,这又怎么可能,即使黄浩没有杀了夏美雪,即使她想办法逃掉了。也不可能完好无损。多少得受点伤吧。 于珊娜站在一边,也被这个消息也惊住了,半响突然想起一点,有些颤抖道:“你找到了夏美雪。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有阵子了吧。“薛明扬的心情越发的好:”只是娘在薛家这些年过得并不舒心,既然离开了,也不想再回来。我这个做儿子的,自然不能让她为难,所以并没有将这个消息告诉别人。“ 于珊娜一点儿也不意外夏美雪不想回薛家。那样一个人活在偏僻的小宅子里,是个人都不会觉得是个愉快的生活。她在意的是另一点,有些急不可待的道:“有一阵子,是什么时候?” 于珊娜在薛家后宅生活了这么多年,平日里无事,唯一费脑筋的就是这么算计人,怎么不被人算计,因此特别的多心多疑,薛明扬这么一说,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还是二娘脑子好使啊。”薛明扬道:“如今爹已经过世。这里又没有外人,我就不妨明说吧,其实我娘在薛家一直住的不舒服,她觉得二娘和爹才是天生一对,她虽然是正室,却远没有你们恩爱。所以想来想去,想成人之美,让爹有个机会扶二娘正位,于是,我就计划了这么一起绑架失踪案件。你手下那个黄浩。我也认识,关系不错,那日你们到了镜山之后,黄兄便连夜将我娘送去了阳州。当然,我也没亏待他,除了二弟你给的银子,我也给了黄兄一笔银子,现在天大地大,不知道他正在哪里逍遥自在。” 薛明扬说的云淡风轻。薛明盛却几乎要咬碎牙。 当初弄死夏美雪,他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冒了很大风险的。就和薛明扬说的一样,原以为夏美雪不在了,父亲就会名正言顺的更看重自己的母亲,却没想到,恰恰相反,因为夏美雪的失踪,本来得宠的自己和母亲一夜之间被薛朗放弃了,所有的恩情尽失,宁可将家业留给从来不在意的薛明扬,也不再看自己一眼。 本来这就已经够让他后悔闹心的了,现在偏偏薛明扬还告诉他,这一切,都是个局。自己傻兮兮的被人牵着脖子走了那么远,自己挖了坑,把自己埋了。 薛明扬看着两人的表情,只觉得通体舒畅,拱了拱手:“府里事情还多,先告辞了。老太太我会好好照顾,二弟就不必担心了。至于父亲的丧事,要二弟多费心了,等父亲七日出殡之时,我会准时回来。” 一个做长子的,完全不参与父亲的丧事,这无论到哪里都是说不过去的。但薛明扬却说得云淡风轻,好像这根本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一样。而偏偏这事情若是落在别人眼里,一定不会觉得是薛明扬冷血无情,反而会觉得他为难。 还有人比他更苦么,父亲过世第一天便被弟弟赶出了家门,不让参加父亲的丧事,第二天,又把老祖宗接了出去,依旧不让参加父亲的丧事。只能在出殡的时候回来哭一场,真是叫人听了便唏嘘不已,闻着便要流泪。 薛明扬坐上马车,和楚灵风,薛老太太一起回了新宅子,留下薛明盛和于珊娜两人气的直跳脚还不能跟任何人说。 更要命的是,库房空了,薛老太太带着嫁妆走了,而要用钱的地方却 一个又一个,除了于珊娜的私房,号称首富的薛家,竟然拿不出来其他的钱来。 薛明盛想了想,道:“不行,咱们不能这么下去,娘,你先拿些钱出来应应急,我这就让人从店铺里往回拿钱,旁的店银子不多,钱庄难道银子还不多吗,虽然我也觉得不太好,但非常时刻也顾不了这么多,总不能真把爹这丧事办得寒酸了,叫人笑话。” 现在,大家笑话薛家,可不是笑话薛明扬,而是笑话薛明盛。而且一旦笑话起来,必会将两人拿来做个对比,这是薛明盛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看到的场景。 不说于珊娜母子这辈子从来大手大脚,却在得了那么一大堆家业后开始缺钱。薛老太太跟着薛明扬出了老宅,看着慢慢变小消失的房子,长长的叹了口气。 薛明扬对这宅子毫无感情,离开只有种松了口气的轻松,但薛老太太是不同的,她十五岁嫁到薛家,在这里可算是待了一辈子,感情自然深厚。 本以为薛家自然是她的归宿,却没想到临到了老。反而要离开。虽然有孙子孙媳妇来接,并不算是孤身一人,但终归是感慨的很。 薛明扬看出老太太的难过,道:“老太太。可是舍不得老宅子?” 薛老太太叹了口气:“是有些舍不得,但是再舍不得,我也知道那地方留不得了。” 现在还是自己昂首挺胸的走,虽然离开,好歹颜面还在。如果再住上阵子。等到薛明盛真正将薛家接手管理起来,再说走,怕真是过不下去,被人灰溜溜的赶走了。 薛老太太想的也明白,与其被赶走,不如自己走,好歹还能留下尊严和面子。是薛明盛求着她,而不是她求人。 “老太太不必那么伤感。”楚灵风接了话道:“我们那宅子小,不过是暂时阵子,用不了多久。我们还是要搬回薛家祖宅去的。老太太在福庆居住了一辈子,难道到了这时候,还要换地方不成?” 人都是念旧的,老人家就更是,让薛老太太从住了大半辈子的地方搬走,这其实是很残忍的一件事情。睡惯了的床坐惯了的椅子,看惯了的山水院子,一样都不想改变。 楚灵风这话让薛老太太眼前一亮:“名扬,你有什么打算?“ “当然是回去。“薛明扬道:“纵然爹将薛家交给薛明盛,那也要他撑得起来才行。要不然,我这个做大哥的,难道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将家业败完?何况,还有些别的事情。老太太不知道,我也不想说出来让老太太心烦,总之,您可以放心,快则半月,慢则一月。我们就可以搬回去了。这一趟,老太太就当是散散心吧。” 薛明扬说的认真,没有一点玩笑的意味,老太太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回这个她忽视了十几年的大孙子,终于放下一颗心来。 她觉得自己以前也有些瞎了眼,如今怎么看,怎么比较薛明扬也比薛明盛要强上许多。他说出的话,让人听了便觉得安心,觉得 一定可以做到。 薛老太太的内宅生活依旧云淡风轻的过着,并没有因为换了个地方受到什么影响,而薛明扬却是一刻也没有闲着,送老太太回了宅子后,便又风风火火的走了。 他知道薛明盛此时最缺的是什么,所以,他要让他更缺。 托薛朗的福,薛明盛也算是打理过几天家里的生意,多少了解一些,因此早就留了一手,在知道楚灵风将薛家库房搬空后,便做出个这样一个决定。 此时薛明盛安抚了于珊娜,正带着管家亲自前往万金钱庄,打算让掌柜的提前拿出一部分收益来,先给自己应应急再说。 薛家下面所有的店,每个月都是要将收入交上来的,只留一部分应急,因此都不会有太多现银。而只有钱庄,钱庄每日都有大量的钱进进出出,而通常情况,进的比出的多,存的比取的多。但话是这么说,但为了防止有人呢临时取钱应急,钱庄里都会有一笔不小的钱始终不动。 现在薛明盛打的,就是这笔钱的主意,只要能拿来用个半个月,旁处的利润自然就能补上。而且那笔银子正常情况下都是动用不上的,他相信自己没有那么倒霉。 可事实上,薛明盛就是那么倒霉,他带着管家到了钱庄门口的时候,只见钱庄里挤满了人,吵吵嚷嚷的闹成了一团。还有人不断的在往里面挤,手里头都拿着票据,似乎是来取钱的。 薛明盛当下就皱起了眉头,手下拨开了人群,护着他奋力挤了进去,没看到掌柜,随手抓过一个伙计喝道:“这是怎么回事?“ 小伙计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一见是薛明盛,赶忙抹了抹头上的汗,道:“二少爷。“ “这些人都是来取钱的?“薛明盛顾不得别的,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了,你们掌柜的呢?“ 薛明盛在钱庄里进进出出多少回了,还从没见过这么多人挤破门要取钱的情形,想想不由冒了一身的冷汗。这还得了,钱庄钱再多,也经不起这么取啊,还不得一下子取空了。 “掌柜的去后面拿钱了,账上的钱都空了。“小伙计苦着脸:”二少爷,什么事情也没发生啊,他们就是要取钱,咱们也不能不给。“ 人如潮涌,突然有人发现了薛明盛,当下便喊了起来:“薛家当家在这儿,薛老板,我要取钱,你们钱庄是不是没钱了?” 薛明盛还从未和顾客这么接近过,当即一愣,还没愣完呢,那人又大声道:“薛家真的没钱了,大家快去要钱啊,不能让我们的血汗钱就这么没了。” 谣言真是件很可怕的事情,可能开始取钱的人只有十几个几十个,但在看到钱庄门口挤满了人,而又不断传来可能取不到钱的消息时,旁的人也纷纷慌了,跑着回家取来存票,加入了取钱的队伍。 墙倒众人推,即便是掌柜的拿来了压箱的银子,即便是薛明盛一遍遍的保证薛家绝对有钱,不会少任何人的一文银子,但取钱的人还是越来越多。 谁赚钱都不容易,虽然薛家一直挺有钱,但最近确实事情挺多,万一真拿不到呢,还不是先拿回来放在身上安心。打不了过阵子,再存回去好了。 钱庄对面的酒楼二楼,薛明扬和容若碰了下杯。 “薛兄这一招高明啊。”容若喝了口酒,看着对街乱成一团的钱庄,用赞许的口气道:“让你手下几十家店的人都去万金钱庄存钱,再一起来取。闹得大家跟风取钱,让万金钱庄想不关门都难。” “要不是灵风将薛府的库房搬空了,我也想不到这一招。”薛明扬笑道:“当时我就想,这下薛明盛必然缺钱,他缺钱,我当然要断他退路,痛打落水狗,让他一点儿也捞不回去。”L ☆、第180章 一片黑 说到楚灵风,容若不由得也跟着唏嘘了一下,然后又忍不住的抱怨道:“名扬,这回不是我这个做师兄的不护着师妹说话,灵风有时候胆子也太大了些,你得回去好好说说她。“ 薛明扬好笑,容若对楚灵风的维护,那是比一般兄长维护亲妹妹要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能让他说出这话,可见楚灵风是真的需要好好说说了。 容若喝了口酒,继续道:“不声不响的一个人把薛家的库房搬空了,还一句招呼不打就送到了我这里,你知道我当时打开箱子看着一堆银票是什么感觉吗?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幸亏多了个心眼,把箱子抬进了房间,没放在外面就拆开。要不然的话,我怕小厮当成能抢一把跑了。” ?薛明扬笑了笑:“何止是你吓一跳,我当时听说这事情的时候,也吓的不行,真的,你说她一个姑娘家,怎么敢做出这种事情来。到现在薛明盛还以为是老太太把库房里的钱都拿给我了,所以去找老太太的麻烦。要说是灵风做的,怕是借他们个胆子,他们也不敢相信。” “就这样的母子俩,就这胆子,你真不必放在眼里。”容若轻蔑的扯了扯嘴角:“这是如今搬了出来,若是不搬,都不用别人,灵风一个人就能把这一家子收拾的妥妥帖帖的。” 虽然这话明着是抱怨,但其实容若言语中却控制不住的透露着点得意。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觉得自己有这么个厉害的师妹,实在是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什么薛明盛于珊娜的,以前之所以在薛家那么嚣张,是因为没碰着对的人。现在看看,就算是在薛家当家做主了,也笑不出来。 薛明扬赞许点头,确实确实。能够有这么一个夫人,真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当然,灵风有你这样一个师兄。也是几辈子的福分。 两人心情大好。一边看着对街的钱庄闹得天翻地覆,一边推杯换盏,互相吹捧。还不忘让大厨做了几个拿手好菜打包带走,回去让薛明扬讨好媳妇和老太太。 相对于薛明扬和容若的惬意,薛明盛那真是杀人的心都有了。面对乱哄哄争着取钱的人群,几乎喊哑了嗓子。 但在薛府一言九鼎的薛明盛。在这里却没有任何人买他的账。根本没有人相信他的话,说的多了。反倒是有人质问,薛家该不会真的没钱给吧。 薛明盛自然只能拍着胸脯说有,怎么可能没有。 既然有,那就给啊。顾客一句话便封住了薛明盛的嘴。他倒是不想给。但没有任何理由,而且看现在这状况,人人都是情绪激动。若是他敢这会儿说不给,只怕是连整个店都能给搬走。 薛明盛有苦说不出。只得眼睁睁的看着取钱的人排起了长队,然后钱庄的钱越来越少,越来越少。 这是个恶性循环,当万金钱庄挤满了取钱的人的消息传出去后,引来的是更多取钱的人,很快在掌柜的满头大汗中,应急的银子也用的差不多了。 “二少。”掌柜实在是没办法,跑到了薛明盛面前:“二少,钱庄里没有钱了,这取钱的人还有这么多……“ 薛明盛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他来钱庄是为了取钱的,可没想到,取钱的话还没说出口,反倒是来了一堆要钱的人。 这哪里是要钱,简直是要命啊。 薛明盛忍了又忍,才没把一个个都找我要钱,我去找谁要钱这样的话说出口,而是深深吸了口气,道:“钱府里自然是有的,但这也不是个办法,难道就任由他们这样?我们一定要给么?“ 掌柜的也是一脸的苦相:“二少,我也不想给,这明显是有人做了什么手脚才会这样,但如今这种情形,不给不行啊。这么多人你也看到了,要是我们说不给,他们一准能砸了钱庄,砸完钱庄还不算完,只要有人提一句,连薛府他们都能砸了。“ “那还不成暴徒了。“薛明盛大怒:”那我们就报官。“ 掌柜急得要命:“二少爷啊,他们砸了薛府,我们是可以报官。但报完官后,还是一样要给钱啊。他们拿着收据来取钱是天经地义的,要是我们不给,他们也是可以报官的。再说,这事情要是传出去了,说咱们薛家开钱庄,因为不给人取钱而报了官,您说说看,以后还有人敢和咱们做生意吗?“ 薛明盛也明白掌柜说的在理,奈何手上实在是没钱,转了一圈道:“苏掌柜,您是经营钱庄的老前辈了,难道就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这一时间,实在是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苏掌柜摇摇头:“不过这事情要是处理的好,对我们也是有利的。今日这么多人取钱,薛家都能从容面对,旁人说起来,只会觉得薛家家底丰厚,日后更加值得信任。二少……” 薛明盛叹了口气,咬了咬牙,道:“我明白。我这就回去拿钱。再让城里其他店铺,马上将铺子里的现银送来。” 今日他才从于珊娜那里拿了五万两银子,拿走了于珊娜几乎一半的积蓄,这要是再拿,就算于珊娜必然会给,只怕是心情也一定会非常糟糕。 说起来,简直是可笑,以前从来没有缺过钱,却偏偏在继承了家业,拥有了无数财产之后,开始缺钱。甚至想着,要不要从府里弄些不打眼,但是值钱的摆设去当铺卖,筹点现银,只是这事情万一被人知道了,薛家几辈子的脸也就都丢尽了。 而且,掌柜的说这事情是有人从中捣鬼,不用说,薛明盛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薛明扬,而偏偏又不能去找他算账。就算是能去找他,也不是现在,现在最重要的,是闯过眼下这一关。 在薛明盛焦头烂额的筹钱的时候。楚灵风正在跟薛明扬的一个手下仔仔细细的交代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杨关还是守在楚灵风身边保护她的安全的,薛明盛一日不除,薛明扬一日便不放心,因此即使是在宅子里,他也要求楚灵风身边至少要带一个人,这个人不能是宅子里的小厮丫头这一类,必须是有一定武功的可以保护她的人。 此时。杨关便听着楚灵风交代道:“你明天去一趟和善堂。说自己得了风寒,然后抓药,给钱让店里的人替你熬好。在店里喝下去……” 楚灵风的计划简单粗暴,找个信得过的,家在本地的小厮去和善堂抓副药,然后喝了回家。装作中毒,吐血也好。口吐白沫也好,找上一大家子兄弟叔伯的,去和善堂狠狠地闹上一场。 然后找上官府,去和善堂好好搜查一番。搜出晚上让杨关偷偷放进和善堂药房的有毒草药,就万事大吉。 这样既不会伤着无辜的人,又可以将和善堂推入万劫不复。 药铺里的药有毒。这可是天大的事情,官府自然会一查到底。到时候,从楚家查到薛明盛,一根绳子拴上一串,热闹的很。 楚灵风安排妥当,小厮领命去了,没一会儿,薛明扬便带着好消息回来,说起万金钱庄的事情,幸灾乐祸不说,几乎有些眉飞色舞。 楚灵风抿唇一笑,叫人给老爷沏茶。 在薛府老宅,薛明扬是少爷。但出了薛府,另立了新宅子,他可就是老爷了,再没人能压在他身上。 薛明扬自知自己能有这一天,楚灵风出力颇多,接了茶来喝了一口,说起白日和容若说的闲话,道:“改日我一定要好好地谢谢外祖父,若不是他教出这样一个好徒弟,哪里能便宜我找了位这么好的夫人。” “你喝的是茶还是糖水,这嘴怎么这么甜?”楚灵风忍不住一笑,刚要再说什么,却见薛明扬突然表情一下子空洞起来。 一瞬间,薛明扬的表情有些茫然,楚灵风一下子站了起来,急忙走过去:“怎么了。” 薛明扬保持着拿着茶杯的姿势一动不动:“突然看不见了,没事,我休息一下就好。” 薛明扬体内的毒,经过了这么多年的积累,已经渗进了五脏肺腑,夏美雪一直在努力,但一直没有研制出解药。后来遇见了楚灵风后,虽然经过她每日的调理和驱毒,已经好了一些,但终究是不能彻底根治,时不时的,还是会发作。 胳膊和腿突然失去知觉,或者,短时间的听不见看不见,说不出话。 这些日子薛明扬的毒发作的很少,他都有些忘了自己还有这毛病了,刚才喝了口水,突然眼前一黑,这才惊觉竟然是又毒发了。 听薛明扬说自己看不见了,楚灵风虽然担心,但也松了口气,知道这是来的快去的快的,只道:“可能是这几日太累了,来,我扶你上床休息。” 薛明扬应了,伸手给楚灵风,慢慢地走到了床边躺下。 说起来,他这几日确实是挺累。 新宅子要打理,薛明盛那边要随时注意动态,自己的几十家店铺,薛家的店铺,一样都不能放松。这是最后的关键时刻了,他不能允许因为一点任何的疏忽而功亏一篑。 “好了,放轻松,闭上眼休息一会儿。”楚灵风坐在床边,两指在薛明扬太阳穴上轻柔的按摩:“天色还早,睡一会儿,我喊你起来吃晚饭。吃晚饭再泡个澡,你体内的毒已经清的差不多了,很快就能痊愈了。” 薛明扬心里甜丝丝的,听话的闭着雅静,嘴角翘起的应了声好,伸手触了触楚灵风的手背,道:“灵风,能娶到你做我的夫人,我上辈子一定是个好人,做了无数的好事。这辈子,才会那么幸运。” “可不是。”楚灵风也带点笑意:“我也觉得。” 虽然这两人成亲月余也不能像寻常夫妻那样花好月圆,但这段时间经历了太多事情,彼此的信任和支持,却让原本陌生的两人间默契而温暖,仿佛真的是患难与共的深情眷侣。 薛明扬是真的累了,闭上眼睛没多久便沉沉睡去。楚灵风替他揉了会儿眼睛,也觉得有些困,靠在旁边没一会儿也睡了过去。 小甜拿着果盘进来的时候,只见小姐和姑爷相互依偎着睡的正熟,笑着吐了吐舌头,便轻手轻脚的出去了。到了新宅子,她这几日心情都比过去好了许多,看着楚灵风夫妻恩爱和睦,就更是不错。 一觉睡了一个多时辰,快到晚饭的时候,楚灵风揉着自己被压得发麻的胳膊,缓缓地醒了过来,刚揉着眼睛,薛明扬也醒了。 但是薛明扬睁开眼睛,却说了一句叫她呆住了的话。 薛明扬道:“怎么天黑了么,我们一觉睡了那么长时间?” 楚灵风一下子愣住了,转头看着薛明扬,只见他眼睛完全睁开了,但是一片空洞茫然,显然的,什么也没看见。 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薛明扬没有任何反应,楚灵风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薛明扬看不见,在休息了一个多市场之后,薛明扬还是看不见。而正常情况下,这种症状都是短短的片刻就能恢复。 能感觉到楚灵风就在身边,但看不见她也没听见她说话,薛明扬有些迟疑的往边上摸了下:“灵风,你在么……” 说着,薛明扬自己也开始觉得不妥了。 就算是一觉睡到了晚上,窗子外面也会透光进来,无论如何不可能黑的什么也看不见。就算是平时半夜起来,没有点灯,一个大概的轮廓还是能看见的。 薛明扬也是心中一沉,随即道:“灵风,你……我是不是看不见了。” “恩。”楚灵风低低的应了一声:“现在天还亮着,不是夜里。你的眼睛,是不是还像睡下前一样?以前有过这么长时间的失明吗?” “还是那么黑。”薛明扬道:“以前都几乎是一瞬间就能恢复,还从来没有……这有多长时间了,一个时辰?两个时辰?我的毒更严重了吗?”L ☆、第181章着道 “大概一个多时辰吧。”楚灵风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你先躺着,闭上眼睛,我替你检查一下。” 自从成亲后,薛明扬的身体便一直是楚灵风在调养,因此对他的身体状况了解的很清楚,甚至于比他本人还要清楚,因此根本就没想到,竟然会依稀子严重起来。 薛明扬的毒开始是很严重的,但是经过夏美雪十几年的治疗,其实已经轻了许多,只有一些余毒还在体内,虽然日积月累还是会造成性命之忧,但相对于出生时候的状况,已经好了许多。 成婚后,楚灵风接了手,她虽然没有夏美雪年纪大,但却天资聪慧,同样是师从林悠,医术却比夏美雪要精湛许多,很多夏美雪当年没有学到的东西,她都了熟与心。何况当年夏美雪其实跟着林悠学医的时间并不比楚灵风要长多少,要真论起来,她远不如楚灵风。 这也是夏美雪一眼看中楚灵风,一定要她做自己儿媳妇的原因。她曾经机缘巧合的见过楚灵风替人把脉,当时便吃了一惊,那手法习惯,竟然和自己的父亲如出一辙。 夏美雪在惊异之下,悄悄的多方打探,又让人假装患病去试探楚灵风,几经试探之下,终于确定她也是父亲的徒弟,当下,便做了这个决定。 对于自己父亲的医术,夏美雪是绝对信任的,但她当年因为薛朗的缘故和林悠恩断义绝,十几年都没脸联系,现在更加无法冒然前去。不能去找林悠,却希望林悠能替自己的儿子看病,夏美雪便将主意打到了楚灵风身上,顶住了外界一切压力,用若是不同意,便不再替薛家制药为条件,逼得薛朗和薛乾坤不得不点头,风风光光的将楚灵风娶进了府。 虽然夏美雪这十几年已经习惯了用冷漠对待一切。楚灵风进了府她也亲热不起来,但事实上,在楚灵风进府的那一刻,她已经将自己的儿子托付了出去。 楚家三小姐在楚府的那些事儿。夏美雪可是打探的清楚,那不是个好相处的角色,也不是个好脾气的小姐,她觉得甚至满意,正好。不但可以随时替薛明扬看病,还可以好好治治薛府里那些太太小姐的病,至此,夏美雪觉得自己的人生便了无遗憾了。 当然,她也没想到楚灵风进入薛府,带来的改变不仅与此,不过这是后话了。 如果说这世上谁的身体应该最好的话,那就是薛明扬无意了,祖父医术高明,母亲医术高明。娘子医术高明,娘子还有个师兄也医术高明,这四个人聚在一起,应该是没有什么疑难杂症不能解决了。 而前些日子在阳州的时候,几人都替薛明扬做过仔细的检查,一致的觉得他身体已无大碍,只要定时吃药,泡药草将体内最后一点余毒清楚,不用三五个月就能完全康复。 可现在呢,楚灵风发现他们四人的诊断全部出现了失误。事实摆在面前,薛明扬的身体不但没有完全康复,而且发生了更加严重的情况。 薛明扬心中也是冰冷一片,不过他发现楚灵风半响都没有说话的时候。还是摸索着握着她的手安慰道:“别担心,可能只是这两天太累了,你知道,虽然这几天一切很顺利,但关键时候我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楚灵风恩了一声,一边轻柔的替薛明扬检查。一边道:“有这可能,我以前就说过,身体这状态对病情影响极大,就好比说,人睡不好吃不好心情不好的时候,都格外容易伤风感冒。你虽然最近一直调理的仔细,可身体底子终究不好,是真的不能这么操心。” 两人彼此宽慰着对方的心,说了一番鼓励的话,草草的吃了晚饭,楚灵风替薛明扬熬了一碗有些安眠作用的汤药,看他喝了,看他睡了,然后匆匆的出了门。 此时天色已经全都黑了,小甜听见楚灵风要出门,吓了一跳,又听见她要去正多坊,再吓了一跳:“小姐,这么晚去找容公子吗?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虽然小甜知道楚灵风和容若是非常亲近的师兄妹关系,但毕竟这么晚了多少也要讲点男女收受不清吧。何况薛明扬明显是喝了药后睡着的,趁着相公睡着了,半夜去找另一个男人,这要是被人看见了,难免要说闲话。 但显然楚灵风本来便不是害怕闲话的性格,此时更是管不了了,本想带着小甜一起,想想还是将她留下。 犹豫了下,楚灵风道:“姑爷的毒可能有些反复,他下午突然看不见了,我要去找师兄商议商议,你留下来,就在房外坐着,要是姑爷找我,你就告诉他一声。让他别着急。” 小甜一听薛明扬看不见了,吓了一大跳,脸色都吓白了:“看不见了,姑爷这是怎么了?不会以后都看不见吧。” 大家都知道薛明扬的身体不好,但事实上到底哪里不好,都是传言和猜测,薛明扬从来没有承认过,也没有否认过。所以小甜也不知道他会偶尔失明,偶尔失聪,只以为这是突发急病。 “行了别问这么说了,按我说的办吧。”楚灵风没空解释,匆匆交代了几句,便出了门。好在这宅子里的人都知道,虽然楚灵风是夫人,但夫人的权利可一点都不比少爷小,因此她说去哪儿就去哪儿,谁也不敢提出一点疑问来。 楚灵风风风火火的到了正多坊,还是从后巷进了院子。 容若已经休息了,披着袍子揉着眼睛迷迷糊糊的出来,看见楚灵风的时候吓了一跳,睡意一下子都吓醒了。 楚灵风这个时候来找自己,这得是什么事情啊,要么薛明扬出了大事,要么,小夫妻两吵架了要离家出走。 “怎么了这是。”容若看了看楚灵风身后并没有薛明扬的身影,越发觉得自己的判断是对的:“这么晚,怎么一个人来了。” “名扬出事了。”当下,楚灵风半点也不掩饰,将今天下午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道:“这是为什么。我今天下午替他检查,毒不但没有清除,反而更重了,而且都集中在眼部。所以让他失明,什么也看不见。” 一番话,让容若也沉默了下来,跟着一起皱了半天眉头,道:“你觉得。会不会跟薛家的尸毒有关?” 薛明扬睡到半夜醒来,一睁眼,只看见屋子内一切昏暗模糊,只有轮廓。而透过屏风,能看见屋外有烛影摇曳,是桌上点着的蜡烛。 能看见了,薛明扬心里大喜,往旁边一看却没看见楚灵风,不由的道:“灵风。” 小甜正坐在门外的走廊上打盹,突然听见里面一声喊。一个激灵醒了过来,连忙推开门进去,试探的道:“姑爷。” “小甜?”薛明扬疑惑了下,起身批了外衣转出去:“灵风呢?” 薛明扬起身出来的动作很利落,并不像是眼睛看不见的样子,小甜迟疑着打量了他一下,这才回报道:“小姐去找容公子了,说少爷若是醒了,就告诉少爷一声。少爷,您……没事了吧?” 薛明扬摇了摇头:“我没事 。灵风什么时候去的,怎么这么晚还没回来。” 不用问薛明扬也不知道楚灵风去做什么,夏美雪在阳州,林悠也在阳州。如今临川唯一能和楚灵风商量的人,就是容若。自己刚才突然失明,虽然她刚才说的云淡风轻,但肯定担心坏了,因此自己一睡下,就出了门。而且一去半夜都没有回来。 薛明扬不由的想起刚成亲那会儿,楚灵风也是为了她的病情,经常在书房里查资料,改方子,一进去就是一天,废寝忘食。 心里有些暖,也有些酸,还有些不舍,薛明扬深深吸了口气,道:“让人备车,去容府。” “现在去容府?”小甜吓了一跳:“姑爷,小姐临去的时候,嘱咐您好好休息,您还是再去睡吧。小姐在容府您还不放心吗,她和容公子亲兄妹一般的……” 容若敲了一下想象力过于丰富的小丫头:“瞎想怎么呢,我去接你们小姐。再怎么重要的事情也不能不休息啊,我若是不去,这师兄妹两人肯定又是通宵达旦。说起来,你们小姐平日说人的时候条条理理,滔滔不绝,到了自己这里,却全不顾忌。” 小甜呵呵一笑,欢快应了声,是,我这就去让人备马。 薛明扬和楚灵风恩爱和睦,是他最愿意看到的,薛明扬这么晚了还紧张兮兮的去接楚灵风,不是因为怀疑,而是担心她熬夜不睡觉伤了身体,她都帮着甜蜜。 马车很快备好,薛明扬上了车,蒙着自己的一只眼睛,在月色中看望远处。一会儿,又蒙上另一只眼睛,视力如常,叫他稍微放心了一些。 月色明亮,但黑暗的街道却总给人一种不安的感觉,虽然身边跟着几个随从,却依旧觉得有些不安,似乎是要发生什么事情。 好在一路平安,薛明扬到了容府的时候,楚灵风和容若的商谈也正告了一个段落,两人看来都有些困了,一人捧着杯浓茶喝,然后楚灵风打了个哈欠,像是传染一般,容若也跟着打了个哈欠。 看着睡眼朦胧的两人,薛明扬心里难掩的歉意,不过这歉意只是一闪而过,随即便换了个笑脸,大步的走了进去。 “名扬。”楚灵风意外了下,随即站了起来:“你怎么来了,你……能看见了。” “一觉睡醒就好了。”薛明扬道:“我就说是累的吧,偏你那么紧张,这么晚了,还来打扰师兄。“ “没事儿没事儿,什么时候来我都欢迎。”容若站起来伸展了一下腰身:“不过今天确实是晚了,名扬既然来了,索性在我这里休息,不要再回去了。” 虽然容府和薛府离的并不太远,但马车也不可能跑的太快,一趟总得费些功夫,等薛明扬楚灵风再回去,怕是天都要亮了。 当下,三人默契的谁也不多说什么,容若吩咐小厮领着两人去了客房休息。 第二日一早,容若还有事,早早的便起了出门。薛明扬两人却是将容府当做自己家一样,睡了个懒觉。 楚灵风大半夜没睡,自然是困的。薛明扬却被认为要多休息,因此谁也没有喊他们的打算,睡到自然醒。 等两人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小厮等了他们许久,连忙迎了上来,说容若有事出去了,他们可以自便,然后送上一餐丰富的早中饭。 楚灵风在容府里,真的是自在的很,毫不客气的吃完饭,这才坐上马车,和薛明扬一起回去。 不过马车刚驶出去没多久,便听到后面有人喊着等一等。 薛明扬掀开窗帘往后看,见穿着是个容府的小厮,便让停在了路边等一下。 那人跑的气喘吁吁,一边喊道:“薛少爷,薛少爷。” 马车缓缓停下,薛明扬探头出去:“怎么了,有什么事情?” “这是我们容少让交给你薛少的。”小厮递上来一张纸条:“我刚才去了前面店,不知道薛少和夫人走了,差点没赶上。容少爷说,两位走的时候,将这个给您,您就明白了。” 薛明扬不疑有他,点了点头,那小厮行了个礼,便转身往回走。 纸条打开,是一个地址,后面写着,我先去,你们醒了就过来。是容若的字迹,看来,是留给他们的。 薛明扬将字条给楚灵风看了看,点了点头,吩咐车夫转道。这地址是城郊的一个庄子,虽然不知道容若为什么让他们去,但总不会是去散心的,一定有什么原因。 马车转了方向,往城郊的农庄驶去。而坐在马车里的薛明扬和楚灵风没有看到,送完信的小厮往回走去,却并没有走进容府,而是走进了最近的一处巷子,在里面脱下了小厮的衣服,露出里面的一身黑衣,极快的消失在了巷子尽头。L ☆、第182章 翻船 马车在路上颠簸,楚灵风和薛明扬吃饱喝足睡的好,心情都不错,一人一边靠在车厢里说着闲话。 “不知道师兄发现了什么。”楚灵风看着马车一点点离开热闹的市区,越走越偏僻。 “你师兄的事情,你都猜不出,我又怎么会知道。”薛明扬笑了笑:“不过容兄是个有趣的人,说不定有什么惊喜等着我们。” “恩。”楚灵风十分赞许的应了声,又道:“不过不管师兄有什么惊喜,我知道我们回到临川城以后,会有什么惊喜。” 楚灵风的惊喜,就是楚家的噩梦。 楚家一直是个小医馆,突然间拥有了十多家医馆,楚家上下这几日都高兴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了,虽然开始的时候,楚宏亮十分不满意这医馆是在自己儿子手中,但是木已成舟,何况家里的医馆这些年他也已经逐渐的交给了大儿子打理,如今也只是早交一天和晚交一天的区别罢了。 楚家和薛家不同,楚宏亮一向器重自己的大儿子,他虽然也有妾侍,也有庶子,但是嫡庶分明,因此他和正室和长子之间的关系一向和睦,心里稍微别扭了一阵子,也就没有什么了。 于是一家子欢欢喜喜的接收了和善堂,换了一批自己的心腹,做上了数钱数到手抽筋的美梦。 但这美梦实在是太短暂了,不过是接管了和善堂的第三天,楚宏亮正在书房里算着一年能赚多少银子呢,便有下人慌慌张张的来报。 “急什么急什么。”楚宏亮一贯以儒雅示人,最看不惯那些惊慌失措,不够镇定的表现,皱着眉道:“我说了多少次了,在府里不要慌慌张张的,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都要镇定。着急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小厮擦了把汗,道:“老爷不好了。老爷不好了,有人吃了和善堂的药,中了毒,快要死了。这会儿。家里人正在门口闹着呢,要咱们赔钱偿命。” 啪的一声,楚宏亮手里的笔落在了铺开的纸上,染了一大块墨迹。 “你说什么?”楚宏亮一下子站了起来,也顾不得刚才自己说的那些镇定啊风度啊什么的。急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小厮这会儿算是镇定下来一些了,道:“是城郊冯村的一个小伙子,得了风寒,昨天在和善堂抓了两服药,当时就喝了,本来回去发发汗,睡一觉就应该好了。但谁知道半夜突然吐起血来,他家里慌了,赶紧又请了正多坊的大夫。一看说是中了毒。可说小伙子因为生病没胃口,那半天什么都没吃,除了喝了和善堂煎的药,于是大夫又查了他抓回去还没来得及吃的药,一查,发现里面混了有毒的药草。” “这怎么可能。”楚宏亮整个人都呆了,随即道:“我们楚家在临川几代为医,从来就没有药草里混入毒草的事情。何况他是在和善堂抓的药,对,他是在和善堂抓的药。那不应该找我们,应该去找薛家啊。要赔钱要偿命,都应该去找薛家,我们不过接手两三天。和善堂的草药都是在薛家手里收购的,跟我们有什么干系?” “可现在和善堂是老爷做主啊。”小厮提醒道:“老爷,就算是找薛家,可能也要您出面比较好。老百姓哪里知道那么多,都是谁做掌柜的找谁罢了。” 也是楚宏亮为了显摆,在薛明扬将和善堂过户给他后。大肆的宣传了一番,生怕这事情别人不知道一样,因此现在临川城里但凡是有耳朵的人,都知道和善堂的新当家人是楚宏亮,那出了事情,不找楚宏亮找谁? 楚宏亮在原地转了两圈,道:“你说的对,应该是我去找薛家,我这就去,先把病人安抚下来,然后我去找薛家,去找薛明扬。和善堂的草药毒死了人,那这剩下的草药还有谁敢用,这不是害我吗?” 说话间,李淑华正走了过来,见楚宏亮这样子就知道出了事,一问,愣了一下,然后一拍桌子:“老爷,这一定是楚灵风干的好事。” “怎么?”楚宏亮道:“这事情跟灵风有什么关系。她虽然是薛家的媳妇,但和善堂又不是她管的。” “和善堂虽然不是她管的,但是薛明扬听她的话啊。”李淑华白了楚宏亮一眼:“老爷你想想,这事情还能就这么巧?和善堂在临川一百年没出过事,一到了咱们手上,不出三天就有毒草药死了人。而且凭良心说,楚灵风是那么好的性子,咱们一说,她就愿意把和善堂交出来,她那丫头心狠手辣,心里肯定不痛快,给我们使个绊子,临走的时候在药草里下点毒,这事情难道会做不出来。” 楚宏亮耳朵根软,而且他也知道要求出楚灵风将和善堂给他们,还用她母亲的灵位来威胁,这实在是有些过分,叫楚灵风非常的不痛快。因此一想,觉得李淑华说的话很有道理。 楚灵风那丫头从小就不孝顺,和他不亲,做事也有些狠。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确实是她的风格。 当下,楚宏亮便怒道:“我怎么会有这么心狠手辣的女儿,就因为和父亲不和,竟然在药中下毒,不惜害了他人性命,这实在是太过分了。” “就是。”李淑华在一旁煽风点火:“灵风才这样年纪,就有如此狠心,以后可怎么了得。老爷,这事情你可要慎重对待,要是由着她这么下去,我怕终有一天,她不但会害死自己,还会害死我们大家。” 楚宏亮想想自己这女儿,也觉得十分可怕,沉吟片刻,道:“毕竟是我女儿,我先去找她,看看她有什么表示。如果她愿意认错,拿钱出来安抚伤患,但愿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若是她死不承认,那为今之计,也只有将这事情闹大,让官府处理了。无论如何,这药材跟我们都没有关系,我们不能背着黑锅。” 楚宏亮一家子打定了主意。让楚翰去前面先应付着,自己便让准备了马车,匆匆忙忙的赶去薛府。快到的时候才发现不对劲,现在薛府是薛明盛当家作主。自己女儿女婿一家早已经搬了出来。 而和善堂是从薛明扬手上接过来的,对自己心有怨恨的人,也只会是楚灵风,于是又让调转马头,去了薛明扬的新宅子。 楚灵风知道今天楚家一定很热闹。却没想到,因为一个小小的疏忽,自己也要遭遇一场热闹。 马车行了小半个时辰,这才到了一处小小的庄子门口。 车夫将车停下,薛明扬便扶着楚灵风下了马车。 因为楚灵风昨晚上出来的太晚,因此并没有惊动任何人,薛明扬去找的时候,也只是带了几个随行的小厮,再就是杨关和林志杰两人。不过这两人的伸手很好,仅仅是他们两人。寻常的人一群也奈何不得。 这会儿,看着前面小小的院子,薛明扬眯了眯眼:“这是什么地方,衡阳庄,没听过,是你师兄买来的庄园吗?” 容家的本家在阳州,大部分的产业也都阳州,后来因为要到临川来和正多坊抢生意,所以也在临川城内买了宅子和铺子,不过这城郊的庄园。就没有听说。 但是容若一向是个有钱而任性的人,要不然的话,在阳州的时候也不会送宅子给楚灵风做见面礼了。因此这会儿见了这宅子,两人心里就不由的犯了低估。容若这是又想送礼,还是,在这宅子里准备了什么新鲜玩意儿? 庄子门口站着两个下人,看到薛明扬的马车后,便带着笑迎了上来。 “薛少爷,夫人。你们来了。”下人客客气气,恭恭敬敬:“容少交代过了,两位里面请。” 觉得容若有些故作玄虚,不过薛明扬两人也没多想,跟着便进了院子,再进了屋。 进屋子的时候,杨关和林志杰习惯性的跟在后面,却被拦了下来。 “薛少爷,夫人,容少说,让你们两人进去。”下人笑的客客气气。 薛明扬犹豫了下,点了点头,让两人等在外面。这庄子看上去便不大,屋子也不大,只是隔着一扇门,不至于出什么意外。而且容若也不可能做什么对他们不利的事情,有什么需要不过说一声喊,杨关两人一瞬间就能进去。 杨关点了点头,和林志杰两人停住了脚步。 屋子就是一间普通的屋子,里面一张桌子,几把椅子,里面还有隔间,中间垂着门帘,透过门帘,能隐约看见那边有个人影在平方背后,似乎在忙什么。 下人请两人坐下,给他们倒了茶,弯了弯腰道:“薛少爷,夫人,请喝茶。稍等片刻。” 有些好奇容若到底在做什么,两人心不在焉的应了,端起杯子喝了两口,便眼睛不住的盯着往房间里看。 不过一口茶下肚,楚灵风的神色就有些不对,她突然伸手摸了下薛明扬的手:“你的手怎么这么脏,是不是在哪儿蹭到了。” 薛明扬有些莫名其妙,看了看自己的手:“没有啊。” “还没有,你看着灰扑扑的。”楚灵风将将薛明扬的手拿过来,蹭了蹭,道:“你看看,怎么回事,出去洗一下。我看院子里有个井。对了……” 楚灵风一笑,靠近薛明扬耳朵道:“马车座位上有个红色的小盒子,你替我拿来,我要送给师兄。他故作玄虚,我也吓唬他一下。” “你又准备了什么东西?”薛明扬对这不按常理出牌的师兄妹两人十分无奈。 “你去拿就是了。”楚灵风推了推他:“你亲自去,别让杨关他们看见。” 薛明扬对楚灵风也没有什么办法,惟命是从,既然听她这么说了,便起身去拿。 下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退下了,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和隔间里的容若,因此薛明扬开门出去的时候,也没人说什么。等到他推门发出声音的时候,里面的人才惊觉不对,猛然回头。 可惜此时薛明扬已经出去了,而楚灵风起身往里走去,道:“师兄……” 说话间,楚灵风的身体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而在门外,薛明扬不疑有他,走回马车上给楚灵风拿东西,但进去之后,便听到咚的一声响,便倒了下来。 杨关跟在他身后,正站在马车外面,听到一声响后,道:“少爷,你没事吧。” 杨关还以为薛明扬不小心绊着什么摔了一跤呢,没想到一声喊过之后,里面一点回应都没有,当下打开门,却看见薛明扬已经倒在了里面。 “少爷。”杨关立刻跳上了车:“少爷你怎么了?” 林志杰和几个下人听到杨关的声音,立刻都围了上来,林志杰给略一查看,道:“糟了,少爷着了人的道,中了迷药。” 都是江湖中人,简单的药物还是懂一些的。虽然不知道如何能解,但看还是看的出来。 一见薛明扬中了迷药,杨关当即从车上跳了下来,说一声糟了,夫人还在里面,身影一闪,便进了院子,直冲进房间去了。 庄子里的下人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个无影无踪,屋子里也是空荡荡的,并不见楚灵风的身影。 杨关喊了两声,在院子里找了一圈,面对进来帮忙的林志杰道:“糟了,夫人失踪了。” “可我们一直守在屋子外面,这庄子附近也没有什么建筑,他们是怎么带夫人离开的。”林志杰在屋子了转了一圈,也没有找到任何可以出入的暗道,当下道:“我留在这里,继续找暗道,这屋里一定有什么机关,要不然的话,他们不可能在眼皮底下带走夫人。你赶紧带少爷回去找容少,不知道少爷中了什么迷药,要紧不要紧。” 杨关想想如今也只能如此如此了,当下便快步出了门,也不要车夫,自己上了马车,快速往回赶。这一趟出门真是大意了,想着容若是自己人,所以没有一点防备之心,如今一个昏迷,一个失踪,可如何是好。L ☆、第183章 发现 杨关心急火燎的往回赶,路过自家宅子门口的时候连停都没停一下就直接过去了。 现在宅子里连个人影也没有,去也无用,薛家也不用找,楚家也不用找,薛明盛巴不得这个大哥早死早好,楚家虽然一家大夫,医术可能是有的,但却绝没有一颗医者的心,这会儿和善堂已经出了事,他们说不定怎么恨上薛明扬呢,用心救治是绝对不可能的。就算救了,也不知道会提出什么交换条件。 马车直朝正多坊驶去,到了院子门口,车子停下,杨关跳下马车,将门敲的咚咚直响。 小厮很快出来开了门,一见杨关便意外了一下,道:“杨公子,怎么薛少爷和夫人又回来了,有事情找我们少爷吗?” 这些日子常来常往,杨关和容府的下人也熟悉了,不过此时无心客套,而是直接道:“你们少爷在府里吗?” “在呀。”小厮一边开门,一边道:“少爷中午就回来了,请薛少爷和夫人进来吧。” 杨关应了声,打开车门,钻了进去,可出来的却不是薛明扬和楚灵风,却是被杨关抱着的薛明扬。 小厮吓了一跳:“薛公子这是怎么了?” “被人下了毒,要请容公子给看看,还有夫人,夫人也出了事。”杨关满头大汗的,抱着薛明扬急匆匆的进了院子。小厮一路跑着去找容若。他知道楚灵风是薛明扬的师妹,还是关系极好的那种师妹,要是出了事,那可是不得了的事情。 容若正在书房,听到小厮大呼小叫的便推门出来,然后看见杨关正抱着薛明扬一路小跑进厅里,连忙跟上。 “名扬怎么了?”容若小跑着进去,不待杨关将他放下,便执起了他的手:“怎么会中了迷魂香……” 容若随即一顿,抬头看向杨关:“灵风呢。灵风是不是也出事了?“ 薛明扬中的迷魂香虽然发作很快,但是解起来并不是什么难事,要是楚灵风在,根本就不会中那么低端的迷药不说。就算是薛明扬不小心中了,她也可以马上替他解毒。退一步说,薛明扬出了事,杨关第一个想到求助的人应该是楚灵风才对,怎么可能过不回家反而来他这里。 杨关对容若。自然是半点也不隐瞒的,当下将今日的事情完完整整的说了一遍。不过他不知道薛明扬两人进入房间后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两人一起进了屋子,然后薛明扬一个人出来,昏倒在了马车里,而他们紧跟着进去之后,屋子里却空无一人,没有楚灵风的半点身影。 容若听的皱紧了眉头,一言不发却动作极快的替薛明扬驱毒。现在的情况很明白,有人冒充了自己。将两人骗去了农庄,然后用迷药将他们迷晕。 但叫她奇怪的是,这样的迷药怎么可能迷倒楚灵风。这种下三滥的手法,论理只要看一眼她就应该能分辨出来,根本不可能中招。 正想着,薛明扬缓缓醒来,两眼有些无神的转了转,随即看清楚面前的容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快去救灵风。”薛明扬道:“灵风被人抓走了,她是故意被抓走的。” “果然是故意的。我就说,这样低级的迷药怎么可能骗的过他。”容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杨公子说你们是得了我的消息才去城郊的庄子的,但我并没有给你们留下什么消息。你这是招惹上什么仇家了?”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猜测,多半和薛明盛有关,如今最恨我的人,也只有他了。“薛明扬头痛的揉了揉脑袋:”我和灵风进入屋子后,里面没有人,不过隔着一道门帘的内室里。有个和你身形相似的男人,当时我们也没有多想,以为就是你,所以就一边喝茶一边等。我不知道灵风是什么时候发现异样的,但现在想来,显然她是发现了什么,所以突然让我出去马车里拿东西。” “我们事后搜过那个房间,但是什么都没有。“杨关插话道:”在这期间,我们一直守在屋子外面,他们不可能从门出来将夫人带走。而那房间的的窗子是对着院子的,也不可能出来我们看不见。因此我们猜测房子里有机关暗道,但是时间太紧,还没有查到。” “灵风到底发现了什么?”薛明扬紧皱着眉头道:“当时杨关和林志杰就守在屋子外面,一门之隔,她若是发现异样的时候发出警告,我们绝对可以全身而退。但她却把我骗了出来,很明显,她一定发现了什么,所以打定了主意要跟那些人走……” 薛明扬越想越觉得后悔不已,他知道楚灵风一向是个很有主意的姑娘,而且艺高人胆大,常常做些叫人意想不到的事情。但是这一次,她却实在是太莽撞了,无论那些人是薛明盛的人也罢,不是薛明盛的人也罢,能够冒充容府的小厮将他们骗去庄子,如此处心积虑,可见心思缜密,而且一定不怀好意。 再怎么聪慧,楚灵风也只是个年轻女子,落在了如此凶恶人的手中,万一…… 薛明扬有些不敢想下去,猛地起了身,有些没站稳的晃了下,杨关急忙扶住他。 薛明扬却一把推开杨关:“去,把我的人都找来,让他们去找夫人。挖地三尺,也一定要把夫人找回来。只要找到了人,告诉他们,对方给了多少钱,我付双倍,只要夫人无事,什么都可以商量。” 薛明扬伪装了十几年,习惯了隐忍,也习惯了冷静,杨关还从未见他如此失态,当即应了一声,就跑了出去。 薛明扬自小和母亲不亲,父亲就更别说 从来都没有在他们,面前提起过,说是陌生人也不为过。那些兄弟姐妹,简直就是上辈子的仇人一直仇到了这辈子,都是恨不得你死我活的,半点感情也无。 只有楚灵风,这个虽然是父母之命的娘子,却在成亲后和他相依相守,无论是为他看病驱毒。还是调理身体,都是尽心尽力。无论是替他对付薛家还是抢夺家产,或者千里迢迢跟着去了阳州也毫无怨言。 薛明扬有时候想,这世上除了母亲。若是再有一个人对她好,应该就只有楚灵风了。而夏美雪总是会先一步离他而去,最后剩下的,和他相守一生的,也只有楚灵风。 见薛明扬有些乱了分寸。容若虽然自己也急,却还是不得不安慰道:“名扬你也别太担心,灵风虽然有时候胡闹,但关键时刻还是分的清轻重的,她一定是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要不然也不会以身犯险。而且对方并不是想要你们的命,要不然的话何必用什么迷药,直接用毒药就行了。” “不错,你说的对,他们并不想要我们的性命。而是要活捉。”薛明扬在屋子里转了两圈,总算是略平静下来一点:“只要他们有要求,灵风现在就应该还是安全的。” “没错。”容若道:“你应该对灵风有信心,她虽然不会武功,但跟柔弱女子也搭不上边。只要给她一个说话的机会,能忽悠过她的人不多,我感觉多半过不了一天半的,说不定她能把凶手策反回来。” 纵然薛明扬现在心情极差,却还是忍不住笑了一声,想起过去楚灵风做的种种。他突然觉得容若这话并不仅仅是为了宽他的心,而很有可能是真的能实现的。 虽然说会忽悠这话不像是夸人的,但楚灵风这本事还真是当仁不让。看着不顺眼的人的时候,一个点子接一个点子。没有一样的不说,还总喜欢一件事坑几个人,半点力气都不浪费。 以前的楚家,以前的薛家,哪一个不是陷阱重重,但楚灵风笑着进去。笑着出来,而等她出来的时候,其他人再也笑不出来,那些浸淫了数十年宅斗的夫人太太小姐,在楚灵风手里走不到一个来回。 两人互相安慰了一通后,略安心了一些,容若也有些不那么光明正大的朋友,平时都不联系的,如今关键时刻,让人去传了信息,很快的,便纷纷回了一定帮忙的消息。 楚灵风被掳走的屋子很快被翻了个底朝天,从床底下找到了一跳地道,那地道一直延伸出去很远,出口的一片密林,想来人就是从这里被带走的。 楚灵风此时,已经悠悠转醒,她确实是有意被抓走的,在发现茶水中有毒的时候,她第一个念头是喊人示警,但是随即一个小小的发现,让她改变了主意。 茶水有异,这是她闻一下就发现了的,第一便是觉得他们被骗了,屋子里的人不是容若,然后她便抬头看了一眼。 虽然隔着门帘,隔着屏风,但还隐约能看见那人腰上挂着个坠子,虽然看不清坠子上面是什么图案,但却能看见在阳光的照射下,有五彩光芒。 楚灵风当即就把要喊出口的话给咽了下去。 当初知道薛明扬在胎中便被人下毒后,她查了无数的古籍,还和容若林悠仔细的讨论过,据林悠说,这可不是件简单的事情,并不是人人都可以做到的。而当今世上,论下毒之术最高明的,南北两边各有一个家族。 南方的慕容家和北方的狼堡,都是以毒为王,但慕容家世袭名门,为人低调,虽然善于下毒,但更多的是用毒救人,不会做向孕妇下毒这样恶毒的事情。 但是狼堡不同,地处苍凉,物资贫乏,几乎是什么来钱干什么。林悠曾经和他们接触过一阵子,觉得夏美雪中毒的这种手段,倒是和他们的某些做事方法很像。 为了自己孙子的命,林悠是打算亲自跑一趟狼堡的,但是原来路途遥远,二来狼堡的人非常排外,而林悠如今一时也分不开身,因此耽误了下来,打算等到薛明扬彻底的把薛明盛收拾了之后,再动身不迟。反正薛明扬的毒在体内这么多年了,也不急在一两个月。 正因为此,楚灵风知道狼堡的人身上都会带着一块五彩晶石,那是狼堡附近一处晶矿所出,当地人觉得有庇佑祝福的用处,所以每当孩子成年之后,父母便回去找一块打磨成坠子,女子挂在颈上当做项链,男子做成配饰挂在腰间,出门在外时,也是个念想。 当年夏美雪中的毒,如今薛明扬中的毒,都有可能是狼堡的人所为,如今碰上了个活的,楚灵风怎能不抓住。外面只有杨关和林志杰两人,而狼堡的人都善于用毒,自己没有十足把握,若是贸然动手,无论是被他跑了,还是胜了,那都不是好事,倒不如,让薛明扬逃脱,自己跟着他们走,见机行事。 楚灵风这一点想的倒是和容若一样,既然下的是迷药不是毒药,就是说对方并不打算,至少不急着要他们的命,那一切都有周旋的余地。 其实若是这是发生在昨天之前,楚灵风也不会让自己冒这个危险。可是昨天薛明扬突然失明,毒素以他们想象不到的速度蔓延开来,楚灵风不敢有一点侥幸心理,她是个大夫,救过很多人,也看过很多人在自己面前死去而无能为力。她宁可自己冒险,也不愿意这样的事情在自己面前发生。 在经历了这么多后,薛明扬已经不仅仅是顶着一个相公头衔的陌生人,而是真正可以生死与共,可以托付终生的人,她为之冒险付出,无怨无悔。 楚灵风醒来的时候,第一感觉到了车子的摇摇晃晃,入眼的,是马车的车顶,她没有被绑着,只是因为迷药药效未退而有些发软。 撑起身子,张了张嘴,却是咳嗽了两声:“喂……” 突然门帘被掀起,一张毫无表情的脸出现在外面,面孔是楚灵风从未见过的陌生,但是看衣服,却正是在房间里冒充容若的那人。 那人年纪并不大,楚灵风觉得也就是二十五六把,五官也还端正俊朗,只是脸上冰冷冷的好像戴着个面具。一块五色石,用绳子拴着,挂在他的腰间。L ☆、第184章 娘子走,我也走 两厢对视,开始的时候那人脸上的表情还稍微有点紧张,估计是生怕楚灵风大喊大叫什么的,随时做了准备,要么一棍子敲晕,要么再下一次迷药,免得增添事端。 虽然他们没有走大路,如今是在荒山小道上,但谁也不好说会不会遇到什么人,楚灵风要是喊起救命来,惊动了旁人,那也挺麻烦的。 但楚灵风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他,男人甚至被楚灵风看的有些别扭了,似乎是并不常和人打交道的样子,皱了皱眉,恶狠狠的丢下一句,老实呆着,别想跑,便又放下门帘,缩回了脑袋。 楚灵风眨了眨眼,活动了下手腕,摸了摸腰间的袋子,怀里的东西都还在,心情十分轻松的掀了门帘打开门去,。 只是她还没看清外面是山是水,便见一抹刀光闪过,一把弯刀架在了脖子上。 男人的刀本来是挂在腰上的,在听到车帘响的那一瞬间,便抬手抽刀,锋利的刀锋闪着寒光,架在了楚灵风的脖子上,几根发丝被风吹动,划过刀锋,被划断,随风散落。 “别激动。”楚灵风赶忙安抚了一下男人:“别激动,我又不会武功,马车跑的那么快,因为不敢跳下去,我只是想和你说几句话而已,你不至于这么害怕吧。” 激将法虽然是个老办法,但大部分时间都挺管用,男人在听了楚灵风的话后,面色果然和缓了一些。 楚灵风说的实在,就算是她胆子大点吧,也是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他拿着刀,又是个男人,要是还小心翼翼的防备着,那是真有些丢人了。 虽然薛明盛跟他千叮万嘱过,特意说了这楚灵风虽然看起来是个弱女子,但绝对不是个好惹的角色。让他一定要提起十万分的精神,警惕这个女人。 但话说的再厉害,楚灵风依旧是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年轻女子,看起来一点杀伤力都没有。男人看看自己肌肉纠结的胳膊。对比着楚灵风的纤纤弱质,只觉得薛明盛的话可能有些夸大其实了。一个女孩子,再厉害,能有多厉害。 一声轻响,男人收起了刀。冷声道:“你要说什么?” 声音有点别扭,似乎是不常说话,或者不常说汉话。 “大哥贵姓?”楚灵风自来熟,也不管那人脸色和冰块一样,自说自话:“我叫楚灵风,你怎么称呼?” 男人似乎有些不太明白楚灵风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还有心情跟他套近乎,但既然对方问了,也就道:“长风。” “长风?”楚灵风念了遍:“姓常名风吗,好像更像个名字,对了狼堡多姓万里。万里长风,很不错的名字。” 万里长风瞳孔一缩,暮然回头:“你怎么知道我是狼堡的人?” 楚灵风笑了笑,视线示意了一下万里长风的腰间:“因为你腰上这块五色石,我知道在腰上挂一块五色石,是狼堡人的风俗。” “你知道的还挺多。”万里长风有些意外:“我还以为,像你这样的贵妇人,什么都不知道才对。” “像我这样的贵妇人?”楚灵风斜了眼:“这是薛明盛告诉你的?他还告诉你什么?” 也不知道是狼堡的人天性纯良不太有心眼,还是万里长风真的不太将楚灵风放在眼里,竟然毫不掩饰的道;“心狠手辣。阴险狡诈,翻脸无情……之类的,你们汉人的词语太多,我不太记得。” 楚灵风一笑:“难为他了。把我形容的那么到位。” 薛明盛那嘴脸,楚灵风闭着眼睛都能想出来,嗤笑了一声:“他说的那些词,用在自己身上其实再合适不过了。我不过是个医馆的小女儿,从小瞒着家里学医,戴着面纱出来替村民看病。什么富贵人家的少奶奶,不过是嫁到楚家以后才有的身份。不过那也不是什么舒服日子,我夫君是薛家长子,但因为母婆婆不受喜爱,因此从来不受待见。要不然的话,一个家族嫡长子,会在父亲过世的当天被赶出家门,连父亲的丧事都不能参与吗?” 楚灵风说起血泪史,一桩又一桩,虽然没有声泪俱下,但也叫人觉得可信度很高,听的本来对豪门八卦完全无感的万里长风也跟着皱起了眉头。 半响,等楚灵风说完,万里长风才道:“你跟我说这个,有什么用。我既然和薛明盛有约,就不会放你回去。” “我既然来了,就没打算回去。”楚灵风道:“只是想告诉万里公子,薛明盛这人不是良辈,最好不要为伍。如果公子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就不该做这助纣为虐之事。” “你看我像个好人?”万里长风一鞭子抽在马背上,马车一个颠簸,让楚灵风一把抓住车门才没掉下去。 “不是好人就更好办了。”楚灵风从善如流:“不是为情谊公理,那就是为财。薛明盛可能有钱,但我除了娘家穷点,但我相公师兄师父,个个都有钱,你随便开口,他们什么要求都能答应你。” 万里长风似乎不常干绑架这事情,也就从来没有遇到楚灵风这种类型的人质,被她这么爽快的堵了一句,半响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觉得你不是个坏人。”楚灵风又再仔细打量了万里长风一番,下定论:“虽然我不能明确说出坏人长什么样,但基本上不长你这样。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帮薛明盛,但你回狼堡,正好,我也要去狼堡,长路漫漫,我们可以慢慢解除这个误会。” “你去狼堡做什么?”万里长风竟然被楚灵风绕的完全忘了他们是绑匪和肉票的关系,而抓住了这个不知道算不算重点的问题。 “找人,找药。”楚灵风言简意赅:“我知道狼堡善于用毒解毒,而我有个朋友身中剧毒,所以想去寻一寻高人。” “狼堡不是外人想进就可以进的。”万里长风道:“而且,我们是可以下毒解毒,却不会轻易出手。” “我不是外人,是被你挟持的,难道你打算半路放了我?薛明盛太贪心,他是恨不得我们死的。但是我猜,他又想留着我们以利用威胁,所以才让你将我们带走,不过出了意外。只带走了我一个,其实更好,带走一个剩下一个,才能更好的替他做事。”楚灵风想了想:“至于下毒解毒,世上没有白叫人帮忙的。我可以付钱,多少都行。我听说狼堡地处偏远贫瘠,而薛家商铺遍布大江南北,我可以答应你,每隔一段时间定期向狼堡运送衣服粮食各种物资,薛家一日在,承诺便一日在。” 楚灵风这承诺就重了,给钱给东西,都是一次性的,无论多少钱。都有花完的时候。但每隔一段时间就送一次物资,薛家在,东西在,这可就像是无底洞一般了。 “你能做这个主?”万里长风有些怀疑:“就算薛明盛不在,薛家也是你相公当家吧?” 万里长风虽然对中原的规矩知道的不太多,但却也知道当家作主的是男人。就算楚灵风再得相公的宠,充其量也不过是愿意多花些钱来赎她,这种把薛家千世万世都算进去的承诺,她也敢给。 “我既然说了,自然能做主。”楚灵风眯了下眼睛:“如果狼堡的事情万里公子也能做主。那就更好了。我知道狼堡一直缺钱,所以难免有些不择手段。但是有句话说的好,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受人施舍始终是受制于人。不是长远之计,若是能够找到一条合理合法的生财之路,那才是狼堡之幸。” 这句话似乎触动了万里长风心里的一点,他眼中的光芒暗淡了下,沉默半响才缓缓道:“狼堡地处偏僻,一片沙漠荒芜。什么也没有,想找生财之道,谈何容易。” “我就不信一个地方什么也没有。”楚灵风道:“世上万物皆能买卖。以前就算有,你们也不知道如何才能换成钱,但如果有了薛家的相助,就不一样了,不说别的,就单单是狼堡制毒的本事,若是善加利用,就是一笔取之不尽的财富。万里公子,这不是一件小事,不不妨好好考虑考虑。” 说完,楚灵风又缩回了马车里。她知道自己今天说的这些对万里长风来说可能太震撼了,需要一段时间消化思考,不能操之过急。 楚灵风在缩回马车的时候,将袖子中的一粒小小药丸丢在了草丛中。 薛明扬和容若一定能推断出她是有所目的才跟着走的,但是他们依旧不会放心,所以必须留下记号,让人可以找到。 此时,薛明扬的人又将楚灵风失踪的那间屋子彻底的搜查了一遍,在屋子的一个墙壁上,发现了刻着的两个淡淡的字,狼堡。 “狼堡。”薛明扬紧皱着眉头的念了一遍:“这是什么地方,杨关,你知道吗?” 薛明扬是做生意的,而且一辈子也没出过几次临川,虽然读书破万卷,却实在没有行万里路,对一个跟外界来往不多,跟生意半点关系也没有的地方,完全没有机会了解。 杨关还没开口,倒是在一旁的容若道:“狼堡,你说狼堡。” “是。”去搜查的人道:“那两个字是新刻上去的痕迹,而且很淡,若是不错,应该是用指甲刻上去的。” 薛明扬急不可耐的道:“师兄,你知道狼堡在哪里吗?” 听起来就不像是什么好地方,薛明扬更着急了,狼堡,这不是土匪寨子才会用的名字吗,正常人家的府宅,怎么会叫这个名字。 “我听说过,很远,是靠近大漠的一个地方了,师父前阵子便打算去一趟,但一直有事耽误了,还没来得及。”容若摸了摸下巴:“我明白了,灵风这是要去为你找药。” “为我找药?”容若明白了,薛明扬更不明白了:“找什么药?” 当下,容若便将狼堡和薛明扬身上的毒可能有关的事情说了一遍,说完叹道:“师妹这次实在是太莽撞了,再是紧急,一个女子也不该孤身上路,她无论如何也应该和我们商量一下。” 薛明扬更是听的脸都白了,心中虽然难言的感动,但更多的是担心,在屋子里转了两圈后,道:“杨关,备马,即刻启程,去狼堡。他们带着灵风,又不能见人,多半是用马车,我们现在就走,应该能追上。” 容若吓了一跳:“你要去狼堡?” “难道我不该去吗?”薛明扬道:“灵风为了我不惜涉险,难道我一个男人,心安理得的坐在家里等她不成?” “我不是这个意思。”容若是明白薛明扬的着急的,其实他也急的很:“但是薛家现在到了关键时刻,你若是走了,岂不正合了薛明盛的心意。而且,你的身体随时会出状况,也不适合长途跋涉。我去,我拜师第一天,师父便要我一定要照顾好师妹,如今灵风有了危险,我不可能袖手旁观。而且,狼堡之人善于用毒,我去了,比你更方便行事。” “去的薛家,去他的薛明盛。”薛明扬在容若面前,第一次有些失态了,咬了牙道:“让薛明盛想做什么做什么去吧,我一定要去找灵风。她可以为了我冒风险去找解药,难道我就不能为她涉险吗?师兄,如果是你,你能让心爱的人为自己奔波在外,而自己什么也不做吗?留在临川,我会一日都不能安眠,若是灵风出了什么意外,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安心。” 薛明扬知道楚灵风是真心的对他好,但却从来没有深想,没想到她会为了自己不惜冒如此风险。得妻如此,夫复何求,这一刻,只要楚灵风的平安无事,他甚至宁愿放弃薛家和手中的一切。 虽然容若从理智上知道薛明扬此时留下才是最好的选择,但却也明白他的心情,不再多说,让人准备马匹,带上几个好手和钱,前往狼堡。L ☆、第185章 代价 夜色渐深,万里长风随意找了处避风的山石停了下来,然后从车厢里翻出两块饼来,自己拿了一块,递了一块给楚灵风。 坦白说,楚灵风真不是从小享福惯的,虽然楚家算是小富之家,但楚灵风从小也没多好的待遇,在衣食上并不在意,也不挑剔。 可看着手上这个干巴巴的面饼,楚灵风还是忍住的皱了皱眉头:“你平常就吃这个?” 万里长风咬了口面饼,满不在乎道:“嫌弃可以不吃,你是有钱人家的,估计还没吃过这么粗糙的干粮吧。” 楚灵风扯了扯唇角,要了一小口:“确实是,还真没有吃过这么粗糙的。不过我们现在荒郊野外,林子里多的是野鸡野兔,好歹你也打两只来,吃一半带一半,也改善两天的伙食。” 万里长风丝毫不为所动,依旧一口一口啃自己的饼,好像吃东西对他来说只是一件维持体能的事情,至于吃到嘴里的东西是什么味道,完全不需要在意。 楚灵风掰了一小块面饼,一点一点的揪着放在嘴里,越吃越觉得难吃,当然也可能是这些日子在薛府好东西吃的太多了,口味都变刁了。 味同嚼蜡的吃了半块,楚灵风喝了两口水勉强的咽了下去,这才叹了口气道:“狼堡真的该想点法子赚钱了,穷成这样真的有点……” 楚灵风摇了摇头:“虽然说钱并不是万能的,但没钱却是万万不能的,如果这只是你一个人的生活,我不做评论,如果你的族人过得都是这样的生活。那真的是太惨了。” 楚灵风的话中并没有什么嘲笑的语气,只是单纯的就事论事,万里长风咽下最后一口饼,看了她一眼,道:“休息吧,我就在外面,别想跑。” 这人。虽然像是来自莽荒之地。但却还挺守规矩。楚灵风看着万里长风放下门帘,从布帘的缝隙里,能看见他在马车旁边随意找了个地方便两手枕脑后。闭上了眼睛。 半响,楚灵风的声音从车厢里传出来:“喂,万里公子,从这里去狼堡。按外面的速度,要多长时间?” 一阵沉默。就在楚灵风以为万里长风不会回答的时候,外面传来了声音:“大概要一个月吧。” “那么久?”楚灵风一下子掀开门帘探出头来:“万里公子,怎么会这么久?” 一个月的时间,在楚灵风的印象中。走出大安国也绰绰有余了。 “还不是因为你慢。”万里长风眼睛也没睁开,淡淡的道:“如果是我一个人骑马,不用十天就能到。” “那我们明天骑马吧。”楚灵风很快的道:“我不会骑马。不过你可以带我,速度也许比你一个人起码慢。但肯定比我们做马车要快。” 万里长风缓缓地睁开眼,转头看着楚灵风:“薛夫人是不是忘了,我是绑匪,你是人质?” 万里长风觉得一定是自己的错觉,为什么他每次听楚灵风说话,都没有半点人质肉票的担心惊恐,而是自然的好像跟他是认识了十年八年的朋友,现在也不是被绑去遥远的地方,而是去朋友家做客。 “我没忘,你看我不是一点反抗的举动都没有吗?”楚灵风十分坦然:“这对你来说难道不是好事,你想我天天给你找麻烦,天天逃跑,大家都焦头烂额?” 万里长风被堵了一句,一时竟然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楚灵风说的不可谓没有道理,如果她是个正常的人质,现在肯定不会这么消停,找人逃跑,一哭二闹三上吊,什么事情估计都做的出来。要是来个性子烈的,在这荒山野岭,说不定什么跳车跳崖割脉自杀,也都能做出来,那真是想想便叫人觉得头痛。 但现在呢,现在这情况可能不坏,但很奇怪,让万里长风不知道该说好还是不好。 进万里长风沉默,楚灵风索性将车帘拉开,靠在车门上,像是个老朋友聊天一般的道:“万里公子,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我会让你抓走,还心甘情愿的和你去狼堡。其实我知道自己这一趟很凶险,有命去未必有命回,但我还是必须去。” 楚灵风看人一贯的准,也想的很明白,如果万里长风是个只认钱的恶徒,那就更他谈利益,到底是给薛明盛做事能拿到的钱多,还是给薛明扬做事能拿到的钱多。 如果万里长焚并不是个恶徒,赚钱只是因为逼不得已的理由,或者是为了报恩之类其他的原因,那就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只要是个能听她说话,和她说话的人,楚灵风都详细自己可以将是非轻重跟他说个明白,让他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长夜漫漫,星光满天,在空寂阴森的荒山里,绑匪和人质间展开了一段诡异的对话。楚灵风缓缓的将自己的身世,薛明扬的身世,两人受的苦经的难,一一向万里长风说了个清楚。 楚灵风本来口才极好,说的又都是实话,想着薛明扬的身体不知道能熬到什么时候,本是想感动万里长风的,没想到先感动了自己,有些沉静的试了眼睛。 只是很意外的,万里长风一直只是默默的听着,在楚灵风的声音有些嘶哑的时候,却不知道何时起了身,递了一块帕子在她的面前。 楚灵风愣了下,接过来说了声谢谢。 “不用谢。”万里长风递完帕子,再躺了回去,沉默了半响,来了一句:“有一个如此为他着想的夫人,你相公很幸运。” 万里长风躺下来的时候,白越突然借着月色看见他因为衣服松散而露出一点的颈项,那上面似乎并不光滑,有一道旧年的伤疤,从领口一直延伸进衣服里,不知道有多长。 看那痕迹的样子。应该是很深很深的伤口,虽然看不清到底有多长,但仅凭着能看见的位置也知道凶险之极,一定是九死一生。 似乎是感受到了楚灵风探寻的目光,万里长风突然睁开眼,视线回了过去。 楚灵风惊了一下,转过头去。道:“我休息了。明日还要赶路。” 说着,她放下了门帘,隔开万里长风的视线。但是脑海中却始终抹不去他领口的那一道疤痕。 临川城中。薛明扬自从知道楚灵风是自愿跟着万里长风走了之后,便是一刻也坐不住,让人备了马便马上准备就走。 可人还没出薛府的门,楚宏亮便找了上来。气势汹汹的,说是和善堂出了问题。让他解决。 楚宏亮仗着自己是长辈,又觉得如今拿捏了薛明扬和楚灵风的把柄,再不像是过去那般的小心翼翼,连下人都没让通报。就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 小厮一路拦着,却也没拦住楚宏亮往里走,进来的时候。和薛明扬撞了个正着。 楚宏亮一看薛明扬和容若在一起,当下便冷笑道:“好你个薛明扬。我就说,你们怎么会那么爽快的把和善堂交给我,原来是早有预谋。你一面假装大方,把和善堂交给楚家,一方面在和善堂的药材里动手脚,让我们出事,让和善堂做不下去,好让正多坊做大,在容若面前捞个好。” 薛明扬此时正为了去找楚灵风的事情焦头烂额,哪里有平时那闲暇心思招待自己的老丈人,一听他这话,就知道肯定是楚灵风安排的事情成了,当下脚步不停,一边往外走,一边冷冷道:“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把,和善堂现在是姓楚不是姓薛的,开的下去就开,开不下去就关门,我管不着。” 以前虽然薛明扬对楚家人的态度也不好,但好歹面上还有些客气。这次,却是最后那一点客气也没有了,撕开了最后一点伪装,毫不掩饰那种我看你很不顺眼你赶紧给我滚的态度。 楚宏亮一看这架势,气的不轻,当下从怀里掏出张单子往桌子上一拍,道:“薛明扬,你别以为你是薛家的大少爷,我就真怕了你。你是我女婿,以前我敬着你三分,现在既然你目无尊长,我也就有话直说了,和善堂的药材中有毒,有人已经中毒了,我可以帮你摆平这件事情,但是损失你必须要付。这是我列出来的清单,钱拿来,我马上走。” “钱拿来?”薛明扬微微眯着眼睛冷笑了一声:“在你心里,楚灵风这女儿唯一的用处怕也只是换钱吧,父亲做成这样的,倒是也不多见。来人……” 小厮连忙应着,他知道自家少爷如今的心情可是不好,非常非常不好,这么多年,都没见不好成这个样子,生怕一不留神怒火就会烧到自己身上。 “把这个人给我赶出去。”薛明扬指了指楚宏亮,毫不客气的吩咐:“从今后起,夫人没有娘家,无论谁来找也不许放进来半步。不然的话,我打断他的腿。” 看薛明扬的脸色阴沉的厉害,小厮连忙应着,赶紧去请楚宏亮离开。 楚宏亮虽然说不是多有钱有地位的人家,但在临川一向是个身负盛名的大夫,都是被人尊敬的角色。何曾有被赶出去的经历,何况将他赶出去的那个人,还是自己的女婿。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就在楚宏亮狠狠的放着狠话,要让楚灵风和薛明扬知道后果的时候,又闯进个气势汹汹的人,而薛明扬一看到这人,身上的杀气都要变成凶器了,只恨不得马上就把他给一剑刺死。 薛明盛一改这几日的烦躁,嘴角的笑意明显的怎么也遮掩不住,甚至有些神采飞扬的道:“大哥,别来无恙。” 本来,薛明盛用了最后一个棋子,是打算直接把薛明扬和楚灵风都绑走的。楚灵风可以关着,让薛明扬替他做事,这会儿太敏感,要是他一继承家业对他威胁最大的嫡长子便消失不见,只怕是难免引起怀疑,对他不利。 但谁知万里长风的计划失败,让薛明扬侥幸跑了,只抓住了一个楚灵风。 薛明盛开始还气了半天,后来一想,一回事啊,如今楚灵风在自己手上,而以两人间的恩爱关系看,还愁薛明扬不给自己做事?不乖乖的听自己的使唤? 于是,在收到万里长风带着楚灵风出了临川的消息后,薛明盛便趾高气扬的,得意洋洋的来找薛明扬,这几天发生了不少事情,让他不凡烦躁而且憋屈,也要找个什么爽快的事情发泄发泄了。 容若及时的伸手搭住了薛明扬的肩膀,阻止他几乎克制不住的想要动手的动作,稍微使了点劲儿往下按住。 薛明扬深深吸了口气,这才按捺住自己动手的从动,沉着脸点了点头,恢复了一贯的冷淡:“二弟这个时候来找我,有事吗?” “大哥何必明知故问?”薛明盛非常得意的笑了一声:“看大哥这样子,是要出门,去哪里,找大嫂吗?” 薛明扬的目光有些阴冷:“我出门做什么,好像跟二弟无关吧。二弟,如今薛家那么一大摊子事情要管,你还是少操心些别人的事情吧。” “啧啧啧。”薛明盛摇了摇头:“我最不喜欢和大哥这样的人说话,不能有什么说什么,非得藏藏掖掖的。一句话也要绕半天,绕半天还说不上正题。” “那我们就说正题。”薛明扬如今没有半点心思跟薛明盛做口舌之争,简单的道:“我知道楚灵风在你手里,我也知道父亲的死跟你脱不了干系,薛明盛,我现在没时间和你罗素,但你要记着,人在做,天在看,总有一天,你要为自己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如果以前,薛明扬赢了之后,大抵会将薛明盛一只赶出府去,或者找个小院子不缺吃不缺穿的养着。毕竟是血脉的兄弟,不必赶尽杀绝,得饶人处且饶人。 但是现在不同了,现在如果有一个机会,薛明扬会毫不犹豫的对薛明盛下手,那种恨意已经有些抑制不住的要爆发出来。 “我是不是要付出代价,我不太清楚。”薛明盛得意的笑道:“但是现在,大哥最好乖乖的为我做事,要不然的话,付出代价的人,怕是大嫂。”L ☆、第186章 要死一起 薛明盛已经连掩饰也懒得掩饰,经过夏美雪的事件后,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跳梁小丑,以为自己做了件漂亮的事情,以为自己将对手逼上了绝路,就在他自以为是的欣赏着对手的痛苦绝望的时候,却没想到自己一步步的走进了陷阱。 自以为聪明的一切,狠毒的一切,得意的一切,其实都是被安排好的。都是愚蠢的不能再愚蠢。 而这次,薛明盛终于可以笃定的告诉薛明扬,你的人,在我手里。 看着气焰嚣张的薛明盛,薛明扬压住心里的火,道:“倒是不知道二弟想让我做什么还要把灵风找去,怎么,你就这么怕我?” “我怕你?”薛明盛冷哼了一声:“我会怕你,大哥,你别弄错了,这十几年在薛家,若不事我让着你,若不事娘睁一只眼闭,我怕你根本活不到今日。只是你有些不知好歹,不肯好好的做你的富贵少爷,非要跟我抢。” “你少废话。”薛明扬半点也不想和他做口舌之争;“你要我做什么,直说。我没时间跟你啰嗦。” “好,爽快,那我就直说了。”薛明盛一点也不介意薛明扬这态度,他看的出薛明扬现在已经心急如焚,而楚灵风在他心中的地位,果然如同他想象的那么重要。 薛明扬冷冷的看着薛明盛,如果不出意外,他也说不出什么新鲜的事情。不过是要钱罢了,还能要什么,总不能要他的命。 薛明盛在椅子上坐下,大腿翘着二腿,容若简直觉得有点看不下去。转过脸去看看屋里的花,这明明是一个父亲所养,是一个地方长大,怎么大少爷和二少爷间的差别这么大呢。一个就像是养尊处优,大气儒雅的真正大少爷。而另一个,看着如今嚣张的样子,怎么都像是个市井混混。上不得台面。 薛明盛见薛明扬示弱。大咧咧的道:“首先,我要钱,你从薛家带走的钱。老太太的嫁妆,薛家库房里的钱,这些全都应该是我的,怎么拿走的。你怎么给我还回来。” 薛明扬点了点头:“还有呢?” “还有你手上的生意。”薛明盛道:“和善堂就不说了,我知道你已经送给了楚家。几家药铺而已,我一向是个大方的人,送出去的东西是不会再要回来了。但是其他的,你手里的那些。都要给我。” “只是一些……小店铺,二弟也能看上眼?”薛明扬不由的笑了笑:“我记得二弟曾经对他们可是不屑一顾的。” 那些夫妻店,最多再雇了一个伙计的小店。对薛明盛这样的富家公子来说,跟路边摊没有什么区别。以前他一贯是嗤之以鼻的。而如今,竟然开口要。 “曾经是不屑一顾,但如今不一样了,我相信大哥的眼光,大哥手上的铺子,即便是小店铺,也是大有前景的。”薛明盛就是要让薛明扬一无所有,得意的斜眼看着他道:“如果?当然,我也不会让大哥饿肚子,等这些都交出来后,大哥可以在店里随便谋个差事,做个掌柜也行。听说大嫂医术精湛,也可以去和善堂坐诊呀,临川也不是没有女大夫,又是自己娘家的生意,总能多给的,补贴补贴家用。” 薛明盛越想越是得意,昔日得意张狂的薛明扬和楚灵风,也有落到如此地步的一天。 薛明盛说完,喝一口茶,咂了咂嘴,评价道:“还不错,果然是是好茶。” “确实是好茶。”一旁一直没说话的容若接了一句:“不过,薛二少没尝出味道有什么不对吗?” 薛明盛愣了下,低头看了看茶叶,然后心里一慌:“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坏人你会做,我也会做,坏事你会做,我也会做。”薛明扬伸手一把拿起茶杯砸在地上,一阵清脆的声音之后,茶水变成了暗红色。 小厮此时从外面跑进来,道:“少爷,容少,马都已经备好了,什么时候动身。” “马上。”薛明扬应了一句,便大步的往外走,留下薛明盛目瞪口呆的坐在椅子上,往外走了两步,薛明扬又回了头,几步走到薛明盛身边,点着他道:“薛明盛你听着,你刚才喝的茶里有毒,只有容若和灵风有解药,若是没有解药,你就安心等着三个月后去陪父亲,谁也救不了你。” “你……”薛明盛看到薛明扬脸上那狠厉的样子,一阵的心慌:“你敢对我下毒,你就不怕我让人杀了楚灵风?” “你都不怕,我怕什么?”薛明扬冷道“你以为就凭你找的狼堡的人能够绑走灵风,让你失望了,我告诉你,灵风是有事情自己跟着他走的,我这就去找她,要是三个月内能找回来,你就捡回一条命。要是三个月找不回来,你就等着薛府再办一场白事吧。” 说完,薛明扬抬腿便走,薛明盛的一个下人还想来拦,被他一掌推到了一旁。 薛明扬和容若的身影很快就消失了,薛明盛有些颓然的坐在了椅子上,下人小心翼翼的过来道:“二少,您被太担心,我觉得薛明扬就是虚张声势,怎么可能有这么厉害的毒药。他吓唬您呢。他要是真的有能威胁你的东西,为什么不直接威胁你让人将楚灵风送回来呢?还要自己去追这么多此一举,追的上追不上还是两说。” 薛明盛抚着跳的有些乱的胸口,喘着粗气道:“如果是薛明扬,我自然不相信,但是容若,你知道容家世代都是御医,医术极高,医术高明的人,对毒的研究也不会太差。不管他们,先去找大夫,找大夫……” 薛明盛享受惯了,比谁都怕死,一想着自己中了毒,自己就能把自己吓死,当下在屋子里难受的转了一圈。急匆匆的找大夫去了。 出了院子,薛明扬便忍不住道:“容兄,薛明扬那茶里,真的下了毒?” “没有。”容若回答的爽快:“哪儿有三个月后可以定时毒发的毒,即使是我师父也做不到真精密。不过我给人留了消息,每个上几日,便会偷偷的去薛明盛那儿做点手脚。让他觉得自己中了毒。三个月后。要是我们没回来,也不用客气了,直接把他做了。让他有再多的心眼。再多的计划,都去跟阎王爷回报吧。” 容若一番话,说的虽然依旧清淡,但是掩饰不住的杀气腾腾。好像他根本不是个救死扶伤的大夫。而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侩子手一样。 不过这一刻,薛明扬却和他心有灵犀。点了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 下毒这话,容若开始并没有和薛明扬通过气,但是在他说出来的一瞬间心里便明白了。便立刻接了话往下说了了,默契的不得了。 而薛明扬这话,也十分合他的心意。狼堡虽然远,但是三个月来回无论如何也就够了。若是三个月他们还没有回来,那只怕是遇到了什么不测。到了那时,鱼死网破,也绝不能便宜了薛明盛。 薛明扬和容若上了马,带着几个精干手下,按着楚灵风留下的线索,直奔狼堡而去。他们估摸着,狼堡的人带着楚灵风,又要避着人,是无论如何也走不快的,最大的可能是雇一辆马车,那他们只要一天就能追上。 但没想到,在楚灵风自己的要求下,万里长风第二日就弃了马车换了快马,两人的速度虽然比不上薛明扬,但胜在不用边找边走,竟然也没被追上。 万里长风开始的时候还觉得楚灵风说不定有什么诡计,但是走了几日之后却发现,她是真的想去狼堡,而且一副比他还要心急的样子,不由得有些纳闷,还有些郁闷。 虽然绑匪不是什么好名声的事情,但当人质的比他这个绑匪还要自在,也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 万里长风是吃惯了苦的,并不觉得日日啃面饼喝凉水也什么不妥,一来为了省钱,二来为了隐藏行踪,所以他们不走管道不进城镇,都挑偏僻的地方赶路,晚上也只是露宿荒野。 第一天晚上,楚灵风还有个马车可以睡,第二日自己要求骑马,也就弃了马车,到了晚上,只能和万里长风一样睡在地上,不过好在天气不冷不热,地上除了硬了点,倒也没有什么。 好在完颜长风是个极守礼之人,也知道楚灵风是有夫之妇,虽然白天同乘一匹马的时候难免要贴近一些,但是晚上,却是火堆旁一人一边,半点也不含糊。 白天赶路极为辛苦,这一夜,两人依旧是早早的吃了休息,辗转反侧中,突然听见身边的林子里传来一阵野兽的叫声。 楚灵风皱了皱眉,坐起了身,他们这几日一直是在山脚下过夜,不过这山因为并不算很偏僻,所以并没有什么大型野兽,第一夜还有些戒备,后面也就放松了。 但如今听这声音,却肯定不是什么小动物,而且,这声音似乎就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是豹子。”宿在野外,万里长风也时刻保持着警惕,在响声响起的第一刻就醒了,也坐了起来。 “恩,听声音离我们很近,但愿不会找来。”楚灵风心急赶路,可不想横生枝节:“你常在外,应该有驱兽的药米分吧,我们现在在上风,野兽在上风,撒一点,应该它就不会过来了。” 楚灵风自己其实是什么都有的,但是不到万不得已却不愿意拿出来。即使这个万里长焚这几日的表现看起来不是坏人,可毕竟不是熟人也不是朋友,所以保存实力,将自己装作无害的样子,这很重要,万一哪日他突然发难,也可以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有。”万里长风答应的爽快,却又加了一句:“不过来的正好,我正想找一只豹子。” “找豹子干什么?”楚灵风不由得皱着眉头道:“虽然你武功可能不错,但在树林中,又是夜里,豹子是很灵活的,别吃亏了。” “吃不了亏。”万里长风拿着腰刀站了起来,看那架势似乎就要进林子去找豹子,不过起了身才想起如今一起的不是往日同行的同伴,而是一个自己绑架了的人质,不由的有些犹豫,想着要不要把楚灵风绑起来,万一跑了怎么办?带着一起去,那是不行的,不但帮不上忙,还要分心照顾,只怕是反而给自己添乱。 看万里长风这架势似乎是常做的,楚灵风无奈挥了挥手:“那你快去,快去快回,别耽误太多时间,小心点。” 那嘱咐的自然,怎么看跟以往同行的伙伴又好像没有什么两样,让万里长风一路上都在别扭的那感觉又涌了上来。 “不是要去吗,怎么还站在这儿?”楚灵风倒是奇怪的看这万里长风:“要我帮忙吗,我可不会武功帮不上忙,只能帮你洒洒药米分。你担心我走,放心我不会走的,我要是想走,路上走的机会多了,这半夜三更深山老林里,我一个姑娘家的往哪儿去,没你的保护,我走了更危险。” 这话倒是实在,楚灵风能一个人在这儿待着,已经是胆大了。而看她这几日的样子,还是个不会骑马的,靠两条腿,这么黑,去哪里,只怕是没走出山,便被吓死了。 当下,万里长风点了点头,觉得自己要是再犹豫,那简直是比姑娘家还要婆婆妈妈了。不过还是冷冷的威胁了一句:“你最好老老实实的在这里等着,我很快回来,要是乱跑,从明天起,我就把你拴在马后面,让你跟着跑。” 这个威胁简直是叫楚灵风苦笑不得,应了声,很快,万里长风便消失在夜色中。 一个人的黑夜,悄无声息,楚灵风在火堆中洒了些驱赶野兽和蛇虫鼠蚁的药,也睡不着,便抱膝坐在火堆边等着。 这个时候,薛明扬在哪里呢,她知道自己这一次走的仓促了,可是狼堡想来不是个容易进入的地方,如今有了机会,怎么都要试一试。她一定不能让薛明扬出事。L ☆、第187章 救命 楚灵风虽然是个身体不错的姑娘,但毕竟平日里还是动脑为主,不怎么动手,体力活更是从小也没有什么机会去做,因此这一天的赶路对她来说实在还是辛苦的,只不过因为惦记着早一日拿到药早一日可以解开薛明扬体内的毒,所以才咬牙撑着,不说辛苦罢了。 这会儿一个人静悄悄的,在火堆边坐着坐着,想着心事,不知不觉的便打起了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楚灵风猛然惊醒郭磊,还是坐着的姿势,火堆也没有灭,可见时间过去的并不长,但她却听到一个粗重的喘息声,火堆拉长了声音,一个沉重的脚步声一步一步的,从她背后走来。 这不是万里长风走路的声音,虽然那是个人高马大的汉子,但脚步声却没有这么重。有种走一步拖一步的感觉。 这一瞬间,楚灵风感觉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是不信鬼神也不怕鬼神的,但这一刻,那些过去听过的可怖的故事却全部涌上心头,只觉得身后不知道来的是什么,是不是青面獠牙,眼睛鼻子都残缺不全,然后自己一回头,便会扑上来咬断自己的喉咙。 在一瞬间的惊恐后,楚灵风咽了下口水,猛地站起来转过了身。 也就在她转身的一刹那,那个人影轰然倒下,直朝她砸了过来,不是别人,正是万里长风。 楚灵风惊了一下,直觉的伸手想撑住他,可万里长风的体重又岂是她能够撑住的,于是往后跄了两步,轰然倒地。背后是粗燥的山地,虽然没有大石头什么的,却也够楚灵风受的了,那一刻,感觉自己的腰都要断了,几乎要吐出口血来。 但显然万里长风的情况更糟糕,一身都是血。胸口被撕裂了一道长长的口子。眼睛紧闭着,已经陷入了昏迷。这么重的伤,他能坚持着走到楚灵风这里已经是不易。 “喂。喂,万里长风……”楚灵风使劲儿将压在自己身上的人推开,然后摇了摇他:“你这是怎么回事?” 看胸口上的伤,应该是被大型野兽抓出来的。可万里长风身手应该不错,怎么可能被一只豹子伤成这样。而且他也说了自己是常做这事情的,应该熟门熟路才对。 万里长风被摇了摇,慢慢转醒,眼睛有些失了焦距。半天才看清楚灵风,艰难的张了张嘴,用极低的声音道:“你……走吧……骑马……走。” 说完。万里长风头一歪又昏了过去,怎么也摇不醒了。 林子里。并没有传来野兽的声音,想来是万里长风已经将它搞定了,而且如今借着火光楚灵风看了看,他这一身的血,大部分也应该是野兽身上的,要不然一个人流了这么多血,根本不可能还活着。 不过看万里长焚胸前这一道伤口也是致命的,想来他自己心里也明白,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所以让楚灵风走吧。人之将死,其心也善,他并没有临死前拖楚灵风一起下水的打算,而是要放了她。 但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楚灵风又怎么可能丢下他不管。 看着昏迷过去的万里长风,楚灵风有些无奈,但是手上的动作却一点不慢。只是医箱并不在身边,除了藏起来的一些急救药物外并无其他。 楚灵风定了定神,先塞了两粒药丸进万里长风口中,然后处理伤口,没有干净的白布,只得扯了一截子还算干净的衣服里衬,先将伤口固定住,只要不再继续出血便好。 楚灵风喂万里长风的那几粒并不是什么仙丹,却是人参灵芝提炼出的精华,就是短期内补充气血,续命用的,药效一过,一切照旧。 但万里长风身体底子本来就好,服了药,血止住之后,没一会儿便悠悠转醒。 “你醒了?”楚灵风正坐在一旁,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见他醒了喜道:“你总算是醒了。” 万里长风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来。 “别说话省点力气。”楚灵风道:“这伤口太大,这里什么都没有我也处理不了。我们要去最近的医馆找大夫,我可搬不动你,你要是没醒,就只能躺在这里自生自灭了。” 万里长风眼中的情绪很复杂,他知道自己的伤几乎是致命的了,除非能得到及时救治,否则必死无疑。他也知道自己和楚灵风非亲非故,连朋友都不是我,唯一的关系是绑匪和人质,楚灵风虽然说一路并没有逃跑的做法,但是任由谁被人挟持了之后,有了机会,也还是要走的。 何况这山里连个人影子也没有,楚灵风一个姑娘家,就算是想救他也救不了,别说弄出山去,就是弄上马怕是也做不到。 不去管万里长风在想什么,楚灵风已经将马牵了过来,然后道:“我扶你,但你自己也要使点劲儿,我们上马,去最近的镇子找医馆。” 只要万里长风不是完全昏迷了一动都不能动,楚灵风就还有希望能把他扶上马。 万里长风虽然不怕死,但却也不想死,他觉得楚灵风没有义务救他,也没有做过这样的奢想。但是此时见她真的要救,自己自然没有丧气的道理,当下咬了咬牙,忍着剧痛,伸手搭在楚灵风的胳膊上,站了起来。 楚灵风比万里长风挨了一个头,不比较还好,一比较更是娇小,当两人都上了马之后,不止是万里长风一身衣服被汗水浸了一遍,便是楚灵风也是一身的衣服都湿了。 上了马后,万里长风便有些力竭,趴在马背上粗重的喘息,好在楚灵风也算是在马背上待了几天,跟马儿也熟悉了,拍了拍它,喝了几句,马匹也乖乖的跑了起来。 虽然知道颠簸会让伤口更痛。更严重,但楚灵风这时候半点也不敢耽误时间,不去管万里长风咬紧牙关的忍痛,顺着下山的路便往大路走去。 好在他们虽然宿在山中,但离大路并不远,而且下了山,便能看见一片的灯火。有灯火。自然是有人,而且看样子,是个还挺热闹繁华的地方。 楚灵风心中一喜。道:“你忍一忍,我们去灯火最密集的地方,一定能找到医馆和大夫。” 万里长风回应她的,只是剪短的一声应。他从来没有这么觉得自己是个累赘。还偏偏在一个完全不应该示弱的人面前。 楚灵风无暇去管万里长风这纠结的心思,一边要稳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一方面还要策马,简直是让她心力憔悴。 好在灯光看起来远,但是跑起来并不远,在万里长风又陷入了昏迷的之后。终于到了一个小镇。 楚灵风无暇去找医馆,看着个亮着灯笼的客栈便冲了过去。 客栈的门半掩着,显然是留给赶夜路的客人的。因此听到马匹的声音,便有人出来看看。然后一见满身是血的两人,吓的小二一个哆嗦。 马儿懂事,见到了房间门口便停了下来,楚灵风抱住已经无法自己坐着的万里长风,高声道:“小哥,小哥,快来帮忙。” 人已经到了门口,自然也不能当做没看见,小二虽然心里有点怕,还是跑了过来,说话都有些哆嗦:“姑娘,你们这,这是遇到了歹人吗?” 血流成这个样子,可别是杀人放火了跑出来的。 “我们在山上遇到了豹子,我大哥跟豹子搏斗的时候受了伤。”楚灵风简单的说了一句,打消了伙计的疑虑,然后从身上掏出张银票来:“麻烦小哥赶紧去请大夫,再喊人出来帮忙。” 无论在什么地方,什么情况下,钱都是最好使的东西。店小二一看见楚灵风给的银票,眼睛一亮,顿时把刚才那些这人看起来要死了,不会死在咱们店里这种念头给压了下去,急忙应一声好,大声往店里喊了几声,自己往外跑去找大夫了。 店里很快出来了几个人,帮着将万里长风给抬进了房间,楚灵风擦了擦额头的汗,跟了上去。 万里长风的命,差不多算是保住了,虽然伤很厉害,但是完全的外伤,只要没伤及心脉,血就算是流的多了一点,也还是能救的回来的。 大夫都是习惯了各种临时情况的,估计小伙计将事情说的非常严重,因此不过是很短的时间,便请来了大夫,一路小跑着直喘。 进了房,看了万里长风后,大夫皱着眉头直道:“怎么伤成这个样子,真是太不小心了,这伤口再深一分可就直接要了命了。” “是啊,我们也没想到山里竟然会有豹子。”楚灵风也是无奈的很:“麻烦大夫救救他,我已经做了些处理,只是失血过多,应该问题不大。” 大夫点了点头查看伤口,一边处理伤势一边道:“这是姑娘包扎的吗,这手法不错啊,看样子,是个行家。” “略懂一二罢了。”楚灵风谦虚笑笑:“还是要大夫费心。” 伤口是撕裂的,长而且深,大夫上了药后,还是有些担心得道:“这伤口实在是太深啊,我怕只是上药也没太大作用,姑娘……我看这伤口,得缝合一下。” “是有点深,而且位置还凶险。”楚灵风也点了点头,道:“大夫,你有针和线么,我来替他缝。” 倒不是不信任其他的大夫,但是这样的小地方,小客栈能半夜请来的,正常情况下想来不会是什么名医,技术也不会太好,楚灵风觉得,还是自己更加的可靠。 大夫惊了下,有些意外,但是楚灵风提了,而且是镇定的看着血肉模糊的伤口提了,他也不好说什么。这缝合伤口确实是个比较难的活儿,他心里也不太有底。万一强出头再没缝好闹出了人命,这可不得了。 这时候万里长风虽然已经昏迷,但还是有痛感的,不时的哼上一声,怕他乱动会影响伤口,楚灵风从怀里拿了一小包药米分,在他鼻子边上轻轻抹了抹。 没有时间去煮麻沸散了,让人深度昏迷失去知觉的迷药效果也是一样,这药虽然持续的时间短,但是药效却非常强烈,吸入的人,虽说是昏过去,和死过去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大夫准备好针和线,楚灵风让人断了热水,洗了手,便挽了袖子开始,那熟练的手法和极快的动作,看的让人眼花缭乱,也叫大夫傻了眼。 这姑娘说她只是略懂一二,一定是很谦虚很谦虚的说法吧,看这熟练的手法,那不是略懂一二的人能做到的,简直像是个浸淫了几十年的行家老手。只是楚灵风的年纪怎么看也不过十七八九,真叫人又惊讶又疑惑。 房间里很静,甚至能听到针刺进皮肉的声音,楚灵风一旦替人看病的时候便是全身心投入,不会有任何分心,因此直到整个伤口缝合完,这才注意到旁边站着的几人惊异的目光。 拔出最后一针,剪断线打了个结,楚灵风抹了抹额上的汗水,呼出口气:“好了。” 死一般的沉默,半响,那大夫才感叹一声:“姑娘好手法,姑娘,你也是大夫?看起来,行医有年头了吧。” “算是吧,我家是开医馆的,不过我并不是大夫。”楚灵风随意遮掩了一句,道:“剩下的就麻烦大夫了。还有小二,我大哥这伤势一时半会儿也动不了,不能替我找个人照顾,再隔壁再开一间房给我。” 楚灵风要是以前,还真是不太在意,照顾病人吗,作为一个大夫天经地义的事情。但是现在不同,她总得记得自己已婚的身份,该避嫌的,还是要避嫌。 有钱什么都好办,小二收了银子,大夫能找到,下人自然也能找到,即使是半夜三更,也很快找了个客栈里做杂事的大婶,一看就是和气会照顾人的,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好好照顾病人。 等这一切忙完,天色也已经快亮了,楚灵风此时才觉得自己也有些撑不住了,去了隔壁房间,沐浴更衣洗了一身血腥,倒头便睡。L ☆、第188章 相逢 楚灵风一觉睡醒,只觉得窗外阳光灿烂,照的人睁不开眼睛。 将手遮在额上,半响才缓过来,起了身,呆坐了一会儿。 昨夜种种涌上脑海,她第一个想的是,万里长风死了还是没死。若是死了,那好办,她这就直接转到回临川去。若是没死呢? 若是万里长风没死,楚灵风总不能抛下一个重伤如此的人。就算是可以花钱请人照顾,一直照顾到他伤势痊愈,可自己若是现在离开,那出来这一趟的意义何在? 楚灵风纠结了半响,小二在外面轻轻敲了敲门:“姑娘,姑娘起了么?” 楚灵风恩了一声,起身开了门。 小二昨晚上收了楚灵风不少钱,这会儿客气的很:“打扰姑娘了,小的见已经是中午了,问一下姑娘要不要送午饭?” 跟着万里长风吃了几天面饼,这么一说楚灵风还真有点馋了,点了点头道:“送吧,送点特色的好吃的,荤素搭配。再熬点米粥给我大哥送去。” “公子那边已经送去了,林婶会伺候妥当的,不过早上我听大夫说,万里公子的伤势很重,虽然性命保住了,但是这几日怕是都不能动弹,也不怎么能进饮食。”小二尽职尽责的汇报着,随即疑惑了一下,好奇道:“公子是姑娘大哥,怎么公子姓万里,姑娘姓楚?” “表兄妹。”楚灵风眼睛也不眨一下:“让尽快送饭吧,我去看看表哥。” 一男一女上路,这关系总得有点说法。要么扮夫妻要么扮兄妹,要不然,难免惹人怀疑。 小二不疑有他,一叠声应着下去。 他们小客栈,生意虽然还不错,但是入住的有钱人并不多,像是楚灵风这样出手如此阔绰的更不多,自然要伺候好了。 楚灵风简单的洗漱了。挽了头发,饭菜便送了来,她略吃了些,便去看万里长风。 毕竟受了这么重的伤。她以为万里长风这个时候应该还在昏睡当中,却没想到进去一看,竟然是醒着的。 林婶是个热情而客气的大婶,被万里长风这伤吓的够呛,但听说是在山中被野兽偷袭。又庆幸不已,这要是一般人就直接被咬死了,能保住一条命已经是万幸。接着,又听大夫说,昨晚上伤口缝合是楚灵风做的,那技术好的连他们镇上最好的大夫也比不上,而伤口缝合的好坏,直接影响到伤口的愈合…… 所以万里长风醒来后,先是喝了几口米汤,然后就面无表情的听热情的林大婶一直夸楚灵风。夸他命大运气好,夸他身体底子好…… 万里长风虽然醒了过来,但是却被严令不能说话,因此只能用冷漠的眼神望着林婶,希望她能不要再说了。奈何林婶半点也没有感受他目光中的含义,一直到楚灵风,进来还在说个没完。 “楚姑娘。”楚灵风一进来,林婶就热情的迎了过去:“你来看大哥么,有我照顾你放心,大夫说了。万里公子身体底子很好,幸亏抢救的及时,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谢谢林婶照顾了。”楚灵风对付婆婆妈妈显然比万里长风要自在多了:“林婶这一夜一上午也辛苦了,回去休息吧。我陪大哥坐会儿。” “好好。”林婶看出来楚灵风这是有什么事情要和万里长风说,连声应着:“那我先回去,姑娘要是找我,叫伙计喊一声就行,我立刻就到。” 伺候万里长风这样的病人半点都不费事,他也不会随意使唤人。换药什么的,也是大夫动手。不过是喂喂饭喂喂水擦擦身,林婶觉得这钱赚的很轻松。 林婶出去后,楚灵风道:“我先给你检查一下伤口,然后,我有话对你说。” 万里长风眨了眨眼睛,嘴唇动了动,但是没有发出声音来。 他受伤的位置在胸前,十分的凶险,那是差分毫就要丢命的。如今虽然没有丢命,但也不能说话,一开口就会胸腔便会有震动,一定会让伤势加重。 昨天太晚,楚灵风也太累,因此只是替万里长风将重伤的地方处理了之后,其他的便都丢给了大夫。而今天休息好了,再检查的时候便仔细了许多。 其实楚灵风心里一直都有些奇怪,万里长风没有道理会被一头豹子伤成这样。要么,他遇到了比豹子更可怕的动物或者危险。要么,他自己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导致与给了豹子可乘之机。 前一点可能性不大,林子里可怕的东西其实并不多,人就不要提了,猛兽也是偶尔的偶尔才会碰到。更大的可能就是他的身体突然出了问题,比如突发急病之类,才会让猛兽抓了个措手不及。 胸前的伤口包扎的还算妥当,只要静养是会慢慢地恢复的,但若是有什么会突然发病的旧疾,就比较麻烦了。楚灵风医者父母心,面对病患的时候,从来都是细心而有耐心的,当下对万里风道:“我替你把脉,看看身体如何。” 说着,将万里长风的手腕平放在床边,搭了两指上去。 万里长风是个粗燥的男人,习惯了餐风露宿,习惯了在野外打猎过夜,因此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不少,大多是陈年旧伤痕,有些已经很淡很淡了,但是有些,却还能看见淡红色的印记。 他的手腕上,就有那么一道,暗红色的像是一个唇印,一半在手掌,一半在手腕。 万里长风的手上平日里都是戴着黑色护腕的,因此看不到手腕。昨晚上受伤那么重,又沾了一身的血,因此清理过后店小二给换了一身衣服,可自然不会给他换一副新的护腕,这么重的伤,少说要在床上躺上个一个月不能下地,要什么护腕。 说起来,一个红色的唇形的胎记在一个男人手腕上,实在是有点娘气不够男人,但楚灵风的视线,却落在这胎记上再也挪不开。 也许是楚灵风愣了太长时间,万里长风心里奇怪的很。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自己手腕上是有个胎记,虽然形状奇怪了点,但也不至于让她看呆成这个样子吧。 还是说……发现了自己有什么急症。可她手还没搭上呢,医术再高,也要诊一诊脉吧。 奈何万里长风不能说话,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楚灵风发呆,直到实在忍不住了。动了动手指提醒她。 万里长风一动,楚灵风便回过了神,但视线却从他的手腕上,移到了他的脸上,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看了起来,好像要在他脸上看出一个洞来。 万里长风给楚灵风看的一阵心里发寒,奈何又不能说话,实在是觉得难受的紧。眨了眨眼睛,欲哭无泪。 以前他也不爱说话。一个人在外赶路的时候更是经常几天都不同人说一句话,并没有觉得沉默是一件多叫人难受的事情。但是现在却十分迫切有说话的**,感觉再不说话都要憋死了。 但是楚灵风却完全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回过神之后便替他细细的把脉,然后一副大夫的口吻公事公办道:“果然是身有隐疾,不过不是什么大问题,手臂偶尔会痉挛僵硬是么,等你伤养好了,我替你针灸几日,再开些药吃上一阵子。慢慢地就能缓解。” 万里长风眨了眨眼,他如今只能用眨眼表达自己的一切意见。对楚灵风,也只有感激了,而且感激之外。还有些疑问。 楚灵风说自己跟着他是为了进去狼堡寻找替他相公解毒的药,可现如今自己不躺上一个月都走不了,她呢,难道在这里守自己一个月? 楚灵风自己似乎也颇为烦恼,而且在看到他手腕上的胎记后,就更烦恼了。丢下万里长风不管,在房间里面色低沉的转起了圈。 人有胎记,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很多人都会有,形状颜色各异,只要不是很大一块长在脸上的,对生活便完全不会有影响。 但唇印这样形状有特色的胎记,却很少会同时出现在两个完全没有关系的人身上。 但万里长风不知道,也没有人一个人知道,楚灵风的背上,也有这么一个样子的胎记。从懂事时便有,自己看不见,还是小甜伺候她沐浴的时候看见的,大惊小怪的说小姐就是好看,连胎记也长的美,然后拿着镜子给她照了半天。 那时候,楚灵风并未将这胎记放在心上,不过是一笑置之,但此时,看见万里长风手腕上的印记时,她却淡定不起来了。 楚灵风对自己的过去,从来没有太多执念。 她生在楚家,父亲不用说是楚家家长楚宏亮,母亲却只是楚家的一个小妾,并不受宠爱,而且在她不到十岁的时候便过世了,因此印象并不深刻。 按理说,十岁的孩子记事应该已经很清楚了,对自己相依为命的母亲,更应该很印象深刻才对,但事实上,无论楚灵风怎么想,却都只有些模糊的印象,甚至于一个完整的片段都想不起来。 楚灵风自己也知道这是不对的,一定有什么问题,可医者难自医,她完全检查不出自己有什么问题。就这个问题,也请教过林悠,林悠也替她仔细的检查过,也查不出有什么不妥。 但查不出不妥,不代表没有不妥,楚灵风不觉得自己脑子有什么问题,那么也就是说,自己记不清小时候的事情,是被人动了手脚。而在后来,这种外力的影响慢慢的消失了,她的记忆也开始恢复了正常。 开始的时候,楚灵风还有些执念,但时间久了,也就慢慢地淡忘了。慢慢地不再去想这个问题,直到这一刻,看见了万里长风手腕上的胎记。 她和万里长风?两个应该八竿子也打不着,一辈子也没有见过面的人,怎么可能有血缘关系。可若是没有这巧合也未免太巧了。 楚灵风感觉自己的脑袋都要裂开了,在屋子里转了半天后,霍然起身:“我去一趟医馆,你先休息,我一会儿就回来,回来再说。” 于是,在万里长风渴望的目光中,楚灵风只留下这一句话,便出门去了,不一会儿,林婶又回了房间。 楚灵风出了客栈,有些漫无目的的走着,她心里很乱。她知道自己的童年或许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但这秘密不是已经随着时间而成为过去了么,难道会因为万里长风的出现,而一点点的浮出水面。 楚灵风恍惚的走在街上,突然感觉前面拦住了一个人,还以为自己挡着了别人的道要往旁边闪一闪,却不料突然前面的人一伸手,将她抱入了怀里。 楚灵风一惊,这才回过神来,直觉的便要推开眼前的人,但是两手搭上了他的肩膀,这才发现竟然是薛明扬。 楚灵风的动作顿时便僵住了,愣了下才道:“名扬你怎么来了?你……这个时候你怎么不在临川。” “我当然是来找你的,我还要问你怎么来了才是。”薛明扬紧搂着面前似乎是失而复得的楚灵风,道:“你这次也太莽撞了,竟然不和我打一声招呼,就一个人走了……” 薛明扬搂着楚灵风的手臂略有些颤抖,他和容若出了临川后,便一路跟着楚灵风留下的记号追来,昨晚上到了山中,却发现记号全无,而地上,是一滩滩的鲜血。 薛明扬这一下子吓的不轻,幸亏容若还镇定,看了那血迹,说不全是人血,还有兽血,估摸着是有人受了伤。 既然受了伤,那自然是要找大夫,于是两人便连夜赶往了最近的一个城镇,打算去医馆问上一问昨夜有没有被野兽所伤的外乡人,谁知道刚进镇子还没找到医馆,便看到了路中间像是游魂一般的楚灵风。 第一眼看见楚灵风从头到脚都是完好的不像是受过任何伤的样子,薛明扬便放心了一些。可是随即,却又不得不担心了。 楚灵风的精神状态很差,一脸的茫然,不知道在想什么,连撞到了人也不察觉。让他不得不想,这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L ☆、第189章 自己去 可能是楚灵风的情绪实在是不对劲,薛明扬说了两句就没说了,扶着她的肩膀仔仔细细的看,心里着急还不敢表现出来。 “灵风你这是怎么了?到底是出什么事了?”薛明扬犹豫的道:“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狼堡的人呢?” 容若和带着的几个手下也都立在了面前,楚灵风恍惚间才有些真实感,抹了抹脸,吐出口气:“我没事,我们昨晚在山里被野兽袭击,万里长风受伤了,现在在客栈呢。我出来转转。” 虽然这话听起来和他们昨晚上的判断没什么出入,但还是叫人觉得挺奇怪的。 楚灵风不是被抓来的么,虽然说薛明扬和容若两人都坚信她一定能忽悠的对方云里雾里,一定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毕竟是凶恶的绑匪啊,而她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能够自保已经不易,已经是万幸中的事情了。 可如今看来,楚灵风不但没有受到伤害,而且和绑匪的关系不错,听她喊万里长风这名字十分熟悉,而且对方受伤了留在客栈养伤,她出来转转,一点儿也没有被监视被囚禁的感觉。 “万里长风就是那个狼堡的人?”容若皱着眉头道:“灵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灵风觉得自己一句两句是说不清楚了,干脆拉着薛明扬道:“你们跟我来吧,慢慢跟你们说。” 两人点了头,当下便跟着楚灵风往客栈走。那个狼堡的人,容若也想见见。 楚灵风和薛明扬走在前面,薛明扬握了握楚灵风的手,低声道:“真的没事吧。那个万里长风,他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万里长风不是坏人。”楚灵风道:“虽然他没有跟我提起薛明盛的事情,但是我猜他帮薛明盛对付我们大抵有两个原因,第一是曾经欠薛明盛的人情要还。第二,狼堡的生活非常艰苦,我猜薛明盛给了他不少钱。我这几日跟他说的不少。虽然没有表示。但他差不多已经相信了薛明盛是个坏人,而我说了我可以帮他,钱。薛明盛有,我也有,我能给他的钱,比薛明盛能给的更多。” “那就好。”薛明扬松了口气:“他若是只想要钱。那就好办了。” 钱能解决的问题,如今对薛明扬都不算是问题。 楚灵风点了点头:“前阵子师父就想去狼堡。但是因为远,而且听说狼堡一直是不许外人进入的,所以还没有想到稳妥的办法。我便想着万里长风是狼堡的人,他突然出现。要把我带去,这岂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好机会,是给你送解药来的。” 薛明扬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实在是笑不出来。他知道楚灵风这一趟是为了他,他是感激的。可楚灵风说的轻松,却也抹不去这一趟的凶险。毕竟当时谁也不知道万里长风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如今相处了知道是个不坏的人,可若是坏人呢? 薛明扬抬起胳膊揽住楚灵风的肩膀,低声道:“灵风,我知道你是为我才走的这一趟,你是为我冒的险。但千万不要有下次了,你知道么,你走了之后,薛明盛来找我,说你在他手上,我当时真是杀了他的心都有了。这种牵肠挂肚,提心吊胆的感觉,我真的再也不想有了。” 楚灵风也知道自己这次的行为有些冲动,乖乖点了点头,保证道:“不会有下次了,下次无论我要做什么都会先和你商量。你这两天赶路那么辛苦,身体怎么样,眼睛……还有再犯吗?” “没有,我好的很呢,是你太紧张了。”薛明扬想也不想的道。 楚灵风点了点头,也知道薛明扬是在安抚自己,怕是就算有事,也不会说出来。 客栈里,万里长风吃了药后正在熟睡,楚灵风带着两人去看了一回,虽然薛明扬很想把人拎起来问个清楚,但见他伤的那么重,也不好再做什么趁人之危的事情了。反正他现在连床也下不了,就更别提反抗逃跑之类的事情了,有什么等他醒来再说不迟。 客栈老板高兴的很,觉得最近生意真是不错,不但来了楚灵风这样一个有钱客人,楚灵风出去一趟之后,又带回一串人,而且看穿着举止,也都不俗,想来出手也都是大方的。 容若是贵公子做派,索性付钱让掌柜的挂上客满的牌子,关门只接待他们几个,清静安全。 容若大致看了看万里长风的伤势,摇了摇头,正要和薛明扬出去说话,却不料楚灵风轻轻唤了声,道:“你们看。” 她指的,是万里长风搭在床沿边的手腕。 薛明扬和容若都觉不明所以,顺着她指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了万里长风手腕上淡红色的印记,然后一头雾水的对视一眼,不明白什么意思,然后一起抬头看向楚灵风。 万里长风睡的正熟,楚灵风招了招手让两人跟她出来。她自从知道这事情之后就一直在想,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有发生,还是去寻根究底。 是谁都不告诉,自己默默一个人去寻找。还是告诉她觉得可以信赖的人,替她一起分担,出谋划策。 在街上游荡的那时候,她是茫然无措的,可却就那么幸运的,一头撞进了薛明扬的怀里,也在那一刻,她下了决定,要将这事情追查到底,也不必瞒着薛明扬。 关上门,去了楚灵风的房间,她这才道:“师兄,你觉得万里长风手上的那个胎记,形状特别吗?” “形状?”容若想了想:“你不说我没觉得,你这么一说,倒确实是挺别致的,像是个唇印。不过一个大男人手腕上有个唇印,好像有点不够威风。” 被不知道的人看见了,说不定还以为他是在哪个烟花之地留下的印子没抹干净呢。 “那你觉得,这世上会有两个人有一模一样的胎记吗?”楚灵风看着容若:“那么特别的胎记。” 这话一出。两人都觉得不对了,开始还没想到太多,薛明扬道:“灵风,你见过还有人有这样的胎记,是谁?” 然后,就见楚灵风指了指自己:“我。” “你?”两人都吓了一跳,薛明扬下意识便道:“灵风你开玩笑吧。这怎么可能。” 虽然两人成亲也有了些时候。但却因为薛明扬的身体问题,一直没有圆房。开始的陌生而提防,后来关系亲近了。也有些亲密的行为,却都是发乎情止乎礼,所以要说楚灵风身上哪里有个胎记什么的,他还真不知道。 楚灵风没说话。但是看她的表情,两人便知道她绝不是在开玩笑。楚灵风虽然有时候做事出人意料之外,但并不是不分场合胡闹的人,更不会开这种毫无意义的玩笑。 两个素不相识,相隔千里的人。有着同样的胎记,这说明什么,两人的面色都沉了下来。半响,容若道:“胎记是个毫无道理可循的东西。像是河里的石头,就算是有成千上万,也不可能有两块是完全相同的。但我确实曾经见过这种情况,我曾经见过两人有着一模一样的胎记,还长在同一个地方,那两人,是孪生兄弟,长的一模一样。” 现在的问题是,兄弟姐妹未必会有一样的胎记,但长着一模一样胎记的两个人,却十有八九有着关联。 “可你怎么可能和一个狼堡的人有关系呢?”薛明扬觉得自己也无法消化这太突兀的消息:“那万里长风看起来也不过是二十五六,如果跟你有关系,会是什么关系?同父异母?同母异父?” 如果硬是要说有血缘关系的话,同父异母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楚宏亮年轻时也常在外行医,一出门就是一个月两个月的,若说认识了一个狼堡女子,有了**缘,但是因为种种没有在一起。然后那女子回了狼堡,生下来万里长风,这也说的通。 薛明扬将自己的设想说了,楚灵风沉默半响,道:“也有可能,但我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这样的感觉。” 女人的直觉,有时候没有为什么,只是这么觉得。 没有原因,解释不出原因,最终,三人面面相觑,容若拍板道:“那没有什么好办法了,只能去一趟狼堡。万里长风和你有关系也罢,没关系也罢,去了狼堡,见了他娘,就都弄清楚了。何况名扬的毒这几日虽然没有发作,但一直在也确实危险,必须要想办法完全清楚,而狼堡,似乎是个很有希望的地方。” 狼堡这一趟,楚灵风知道自己是一定要去的,但是看着薛明扬又犯了愁:“那临川怎么办,薛家怎么办?名扬,要么你回临川,我和师兄去狼堡。” 这一去一回,就是再顺利,没有一两个月的时间也不够,两个月,楚灵风不能想象薛明盛已经将薛家弄成了什么样子。 “没事,我们急,薛明盛比我们更急呢。”薛明扬冷笑了一声将临走时发生的事情说了:“不过是和善堂的事情麻烦一些,却也无妨,反正现在医死人的和善堂属于楚家,给楚家前,却一直是薛明盛在打理,他们谁也跑不了关系。我已经和手下嘱咐过了,若是官府来查,照实说就是了。查来查去,怎么也查不到我们身上。” 那批有毒的药材虽然是正多坊给的和善堂,真正下毒之人却是薛明盛。归根结底,他种下的这个因,要自己吞下这苦果。 既然薛明扬不担心薛家被薛明盛吞掉,楚灵风也就不再劝,平心而论,她也是希望薛明扬能跟着一起去狼堡的,倒不是说不能单独和容若上路要避嫌,而是薛明扬才是中毒的那个人,万一狼堡真的有什么解毒的法子,病人不在总是麻烦。要是能外传还好,若是技术不能外传,那还是得让薛明扬亲自跑一趟。 而薛明扬的时间还有多少,谁也不知道。自然能快一点,是一点,时间,有时候是救命的。 楚灵风点了点头:“那好,那我们就一起去一趟狼堡,只是万里长风伤的很重,还不知道要休息多久才能上路。” “我刚才看了,至少半个月。”容若道:“而且若是要我说,最好一个月内都不要下床。虽然没伤着骨头,但那伤的非常不是地方,差一点心脏都被抓出来了,简直是在阎王殿里转了一圈。” 半个月,这时间若是在以前,不算是什么。但是现在,却谁都等不起。 “我去跟他说,让他告诉我们狼堡的位置,我们自己去。”楚灵风想了下道:“师父说进入狼堡,一定要有狼堡人带领,或者狼堡的信物,我们找他要一个就好了。我是他的救命恩人,又答应帮助狼堡的人摆脱贫穷,他没有拒绝我的道理。何况原本他就是要将我带去狼堡的,可见那也不是一个外人绝对不能进入的地方。” 原本是被挟持的人,现在绑匪受了伤,人质却自觉主动的要先前往绑匪的老巢。这事情听起来奇怪的很,但是楚灵风说出来,薛明扬两人都觉得似乎只能这样了,再没有更好的办法。 他们只要给万里长风留下足够的银子,请好照顾的人,等万里长风身体恢复之后,大可以自己上路,完全不妨碍。 当下,几人商议妥当后,楚灵风边去找了万里长风,说明了自己的请求,当然,也是要求。 万里长风精神还是虚弱的很,看着眼前不知道哪里突然冒出来的容若和薛明扬,有种打狼却被带进了狼窝的感觉。 “你本来不就是要将我们带去狼堡的吗?”楚灵风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只是你受了伤,我们先走一步罢了。而且,我是不会做什么伤害你的族人的事情的,我是去求助的。你挟持了我,但我救了你,以德报怨,现在我想请你的族人救救我相公,万里公子,这要求,应该不过分吧。”L ☆、第190章 扑朔迷离 可怜万里长风现在还不怎么能说话,但看着楚灵风的表情明显是不对的,一副很不乐意的样子。 楚灵风见万里长风不乐意,正了正脸色:“万里公子,我不知道狼堡是什么风俗,但是在中原,救命之恩,那是身家性命报答也不为过的。而且我看万里公子也是个挺仗义的人,应该不会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吧。” 薛明扬和容若不说话,静静的站在一边,这会儿他们都觉得楚灵风说自己这一路挺好的话,不是在安慰他们怕他们担心了。看看她这说话伶俐理直气壮的样子,再看看万里长风的一脸苦相,这一路谁占了上风真是一目了然。 “怎么样?”楚灵风坐在床边,态度特别坦然:“当然我也不能勉强万里公子,要实在不行,我们就先回临川了。不过你放心,我会将客栈和大夫的钱都付好,你什么时候养好了伤,自己离开就行。” 话讲到了这个份上,楚灵风真的是仁至义尽的,但凡是万里长风稍微要点脸,都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而万里长风何止是要点脸,他一直都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要不然的话,也不会帮着薛明盛做这事情。被楚灵风这一挤兑,要不是昨日失血过多,这会儿脸肯定要比胭脂还要红了。 楚灵风要是胡搅蛮缠,仗势欺人,他只会觉得气愤,会绝不心软。但是偏偏她说的句句在理,叫他反驳不了,也心生愧疚,觉得自己实在是理亏的很。 万里长风沉默了片刻,轻轻呼出口气,微微动了动嘴唇,用非常低的声音道:“我就算告诉你们地方,你们去了,也找不到。” 一听万里长风这有些松动的语气。楚灵风眼前一亮:“我们自己去找,自然找不到,但是有万里公子提点,我想就应该能找到了。?” 万里长风苦笑了一下。真是个每一句话都能堵死人的女子,难怪薛明盛当初跟他耳提面命,一定要提防提防再提防。可奈何啊,还是没提防住。 盯着楚灵风看了半响,万里长风道:“薛夫人。我可以告诉你们进入狼堡的办法,但是,你要答应我,不能泄露出去,而且,不能做任何对狼堡不利的事情。薛夫人虽然是个女子,但我相信你,一诺千金。” 楚灵风呵呵一笑:“那是自然,第一,我绝对一诺千金。一言九鼎。第二,我绝对不会做对狼堡不利的事情,我是去求医的,我希望狼堡能够有可以替我相公治病的法子,若是有,我用千金来换,若是没有,也是天意,我依旧会给狼堡一大笔钱,在他们赞同的情况下。替他们改善生活。” 楚灵风的话再有诚意不过,万里长风点了点头,再没有什么好推脱的,手指动了动。勾住了挂在腰上,始终不离身的五色玉石。 “你要我把这个拿着?”楚灵风探身看了下,见万里长风点头,薛明扬探身将那五色晶石解了下来。 那五彩晶石被打磨成一个圆形,不过掌心大小,拿在手中质感温润。叫人觉得十分舒服。 “你们一路往北走,离沙漠最近的,是一个叫石勒的小镇,镇上有一家客栈,你们去住店,然后把这个拿来付账,自然就会有狼堡的人来找。”万里长风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牵动了胸口的伤,不由的**了一声。 “好了,够了。”楚灵风忙道:“我知道了,你别说话了。” 伤口确实是痛的厉害,万里长风低低恩了一声,便没再开口。他心中,涌上种挺奇怪的感觉。 虽然明知道楚灵风跟他走是为了她的相公,不远千里去狼堡,也是为了她的相公。尽心尽力的救自己,看不得人死是一方面,更重要的原因,一定还是为了她的相公,可楚灵风说着关怀的话的时候,总叫他有种很舒服的感觉。 好像那关心是真的因为关心,并没有掺杂其他的原因。 万里长风这个年纪,虽然不太和人接近所以没有太多女孩子相处的经验。但要说从未接触过女子却也不至于,只是还从来没有一个,叫他自然而然的便没有抵触的情绪。 心里诧异的很,但这自然不能表现出来,何况还当人人家相公的面,万里长风在说完之后,便又板着一张脸,不再有表情了。 楚灵风不知道万里长风心中那些疑惑心思,只觉得他愿意配合,他们就能够进入狼堡,就有机会找到可以替薛明扬解毒的方法,因此十分的高兴,握了五色晶石在手,转头对薛明扬道:“我们准备一下,明天一早就出发吧。” 薛明扬的身体现在真是叫楚灵风一日都不能放心,早一天走就早一天到,早一天到,就有希望早一天替他解毒。 薛明扬点了点头:“好,那我这就去安排。” “别。”容若一按薛明扬的肩膀:“还是我去安排,你们两休息。小两口感情正好的时候,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可不做那没眼力劲儿的人,免得以后叫师父知道了还要责怪我。” 楚灵风心中宽慰一笑,说了声谢谢师兄,也不客气。 虽然没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那么夸张,但这几日她也确实辛苦,特别是在知道万里长风可能跟她有血缘关系之后,更是心境都乱了。 虽然按照正常情况推测,完颜长风最大的可能是楚宏亮年轻时在外和别的女人所生,和她是同父异母。但楚家她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不少,却没有人身上有这样的胎记。 可偏偏万里长风身上有。 当然,这可能只是一个纯粹的巧合。可如果不是呢,她有些不敢想,却又控制不住的去想,如果不是同父异母,而是同母异父,那这背后,将会藏着什么样的秘密。自己在府中一直不受父亲待见,是不是可以有合理的解释。 甚至于,自己幼年时那一段不能解释的。遗忘,是不是也可以找到答案。 因为全无线索,所以楚灵风很少去想自己幼年时的那些事情。可不想,不代表不知道不怀疑。如今,当一个谜团渐渐浮出水面的时候,其他的疑惑便接踵而来,将她的脑子塞的满满,想忽略也忽略不了。 万里长风安排起来其实很简单。一个字钱,就可以解决所有问题。为了万无一失,容若将客栈包了一个月,什么客人也不用接,只要好好照顾万里长风就行。又再给了大夫足够的钱,让他每日定时上门,诊断开药。 一切安排妥当,容若留了个手下在客栈里,第二日一早,便和薛明扬楚灵风继续赶路。 一路往北。越走越荒凉,越走,风景越宽广。 延绵的山渐渐被宽广的平原代替,葱郁的树变成了荒芜,当楚灵风一行站在那个名叫石勒的小镇面前,找到了小镇里唯一的一间客栈。 说是客栈,其实就是几间平房,门口虽然挂着牌子,写着住宿两个字,但是看样子。十天半个月也未必会有一个客人。 “这地方还真是荒凉啊。”楚灵风道:“看来是真穷,难怪万里长风也那么穷,在外面都啃面饼,看见头豹子就慌忙去抓。我估摸着,是想弄块皮子来卖。” 石勒是个不大的镇子,异域风味十足,小小的镇子估摸着也不到百户,再往里走,就是无穷无尽的沙漠。 沙漠里也是有人居住的。但都是一些零散的部族,因为种种原因不得不在沙漠中,虽然已经习惯了可以生存,但是生存的条件可想而知。 众人下了马,可能是因为这里人少,因此这动静便也不算小,惊动了客栈里的人,门帘一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从里面走了出来。 “几位,住店吗?”妇女是本地的打扮,不过说着一口挺标准的汉话,看样子,这地方也是常和外面有来往的。 薛明扬将马递给容若的手下:“恩,住店,还有,有吃的吗?” “有,有。”中年妇女一见薛明扬几人,便觉得这都是有钱人,虽然风尘仆仆有些倦意,但他们的马都是好马,带着手下,身上穿着的衣服看起来也价值不菲。 “有住的,也有吃的,又好又便宜,而且我这是镇子上唯一的客栈了。”中年妇女热情的将几人往里面迎:“几位客人先请坐,小梅子,来客人了,快点出来招呼。” 里面的屋子一声应,一个扎着两个麻花辫的十五六岁姑娘从里面跑了出来,笑嘻嘻的,先是请几人坐下,然后端茶倒水,十分的熟悉。一看便是果然做惯了客栈的。 楚灵风看了看中年妇女,道:“老板娘的怎么称呼?” “我姓利。”中年妇女道:“什么老板娘啊,小本生意,补贴点家用罢了,几位客人,你们要几间房,我让丫头先去打扫出来,看几位都是讲究的少爷夫人,咱们这偏僻地方,也不知道能不能住习惯。” “利大娘。”楚灵风笑道:“我看这儿挺好,有什么习惯不习惯的。给我们准备五间房,再来点吃的喝的,赶了大半天的路,真是饿了。” 利大娘一连声的应着,让小丫头去准备。 楚灵风打量了一下屋子,然后从怀里将那五色晶石拿了出来放在桌上:“利大娘,我有个朋友,说在您这里,这个可以抵饭钱,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利大娘看到五色晶石的时候明显的愣了下,随即有些紧张的道:“姑娘这朋友,他,他可是出什么事了……” 五色晶石是狼堡人随身携带的信物,也是吉祥物,从来是不离身的。因此她看到五色晶石的时候,第一个反应就是,万里长风是不是出事了。 “利大娘也认识万里公子吗?”楚灵风连忙道:“别担心,他没事。” “没事他怎么没跟你们一起?”利大娘还有些不信:“这孩子,带朋友回来,自己也该跟着才对。” 听这十分亲昵的口气,似乎是非常熟悉的关系,楚灵风不由的道:“大娘和万里公子很熟悉吗?” “怎么不熟悉,他是我儿子。”利大娘没好气的道:“天天日日的在外面跑,一年在家里也待不了十天。不过说起来,他还从没跟我提过在外面交了什么朋友,而且……就算是朋友,又怎么会把五色晶石给你们。” 听到利大娘说万里长风是她儿子的时候,楚灵风有些意外,毫不掩饰的目光仔仔细细的将她打量了一遍。 万里长风的娘还活着,不过是亲娘还是干娘呢,即使说自己是亲娘,又是不是真的是亲娘呢,楚灵风在楚家这些年,习惯了不轻易相信谁,无论遇到什么都多想几分,这时候,也不由的多了一分怀疑。 而利大娘怀疑楚灵风他们也是十分正常的,五色晶石是万里长风从不离身的东西,就算是交了朋友,也不可能将这个当做信物交给他们。 “是这样的,他出了一点事情。”楚灵风当下将事情说了一遍,当然没有说什么绑架之类的,而是道:“本来我们是一起来的,可万里公子路上受了伤,十天半个月都不适合走动。所以我们就先走一步,他怕我们找不到狼堡,就给了这么个晶石做信物。” “受了这么重的伤?”利大娘虽然听楚灵风保证说没有生命危险,但还是不放心,抱怨道:“这孩子就是这样,说了多少次都不听,出门在外的一点也不叫人放心。不过你说你们是来求医的,是这位公子中了毒?” “是,这是我相公。”楚灵风道;“正是他中了毒,不知道林大娘能否相助。” 利大娘打量了薛明扬一回,道:“既然你们是长风的朋友,又千里迢迢到了这里,这个忙我自然是要帮的。不过狼堡一向不容外人,我要先和人商量商量,你们先住下休息一日。” 既然是来求人的,自然不能逼人太甚。虽然楚灵风心急如焚,还是应下了。 利大娘笑了笑,又再仔细的看了看楚灵风:“夫人怎么称呼,看起来,有些面熟呢。”L ☆、第191章 忠奸难辨 未嫁前,楚灵风是楚姑娘是楚小姐,嫁了人,就成了薛夫人了。又有薛明扬在场,自然而然的,她便道:“我夫家姓薛。” “哦,薛夫人。”利大娘应了一句,但是看出来似乎还有什么想问的,却犹豫了一下,没有问出口。毕竟是第一次见面,问人家如何称呼是为了礼貌还说的过去,接着再问本姓闺名,这就难免要惹人怀疑了。 楚灵风不疑有他,见利大娘还挺好客和气,一点也没有想象中那样冷冰冰拒人千里之外,因此心里觉得还挺庆幸。果然,像万里长风那样正直的人,一定生长在一个正直的家庭,虽然可能因为狼堡本身的原因冷淡了一些,但是助人为乐之心还是有的。被他们当做朋友的人,还是很客气的。 楚灵风觉得利大娘挺客气,也就去了一些试探的心思,直接道:“利大娘,万里公子是狼堡的人,您也是吗?那你们怎么住在这个地方,我一直以为,狼堡是在沙漠中的一座城堡。” 利大娘笑了笑,道:“狼堡确实是沙漠中的一座城堡,我们都是住在里面的,这里不过是个中转站罢了,大家轮流在镇子上住,即是看门,也招呼客人。” 狼堡的毒天下闻名,每年为了这个找来的人也不少,来者都是客,却未必都是受欢迎的客,因此沙漠边缘的这个小镇就格外的重要,他可以将不受欢迎的客人都打发掉。 楚灵风了然一笑,半认真半开玩笑的道:“确实该如此。不过我们也是来求助的,希望利大娘不要拒人千里之外。当然,我们也不会白白接受狼堡的帮助,我和万里长风已经说了。我会给狼堡一大笔钱,而且,只要薛家在,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给狼堡提供一些屋子,米粮蔬菜肉类,衣服用具,什么都可以。缺什么。我们就给什么。” 一桌子坐着,薛明扬和容若两个大男人都不说话,倒是楚灵风一个女子侃侃而谈。而且还一副当家作主的样子,不由的叫利大娘有些奇怪,殊不知薛明扬和容若想的却十分简单,觉得利大娘是个女人。楚灵风也是女人,自然是比较好说话的。谈起来,也更投机吧。 楚灵风说完,带着笑意看利大娘:“不知道利大娘有没有听过临川薛家,薛家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而且,我还打算看看狼堡这附近有什么生意可做,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狼堡毕竟有那么多人,若是能有个稳定长久的收入渠道。那自然才是最好。” 从进了镇子的情况就能看出来,这个狼堡确实是不富裕。要不然,镇子也不会如此给人荒凉的感觉,楚灵风相信,自己这个非常实在的提议,是一定可以让每一个想让族人过上好日子的狼堡人动心。 果然,利大娘听了之后,面上的神情松动了一下,随即道:“既然是长风的朋友,若是有能帮助的地方,我们自然会帮忙的,酬谢什么,薛夫人言重了。” 先有了朋友这个身份,让利大娘心生好感。然后又抛出一大笔银子,于是一行人相谈甚欢,利大娘还特意亲自进厨房做了几个狼堡的特色菜来招待他们,也答应了这就去请示堡主。 狼堡坐落在沙漠深处,一眼望去,茫茫全是黄沙,连半个指示性的路标都没有,外人想要找到狼堡,简直是难如登天。而从小生活在狼堡的人,却是有自己独特的认路方式,是闭着眼睛也不会迷路的。 利大娘只是狼堡的守门人,自然是不能做主的,她说要去请示,楚灵风自然能够理解。 当天晚上,楚灵风一行便住在了这唯一的客栈里,原来这客栈里只有利大娘和小梅子两人,小梅子是她女儿,挺活泼的一个女孩子,估计是很少见到外人的缘故,又或者利大娘不太允许她和外界来的人接触过多,所以难得碰上一个自己的娘亲并不反感,而且还和自己哥哥是朋友的外面人,自然的,就更兴奋了几分。 小梅子十分热络的替楚灵风收拾房间,烧水沐浴,又给端了些当地的点心小吃,算是招待客人十分高档的规格了。 楚灵风虽然一直在外面,算是见多识广,但平心而论,年龄相仿的女孩子,除了小甜还真的没有接触过什么。无论是在楚家还是在薛家,无论面对谁,都要提起十二分精神,将先对方划入坏人这个阵营,都有铁证如山证明对方没有恶意的时候,再放下心来。 遗憾的是,无论在哪里,楚灵风都没有遇到过无害的人。 而小梅子,显然是无害的。她常年生活在狼堡,有种不然世俗的清纯,一双大眼睛眨着,听着楚灵风说外面的事情,新鲜而好奇,充满了向往。 薛明扬去容若房里说事情了,小梅子见只有楚灵风一个人在,便一时也舍不得走,两手撑在下巴上,黑眼珠滴溜溜的看着楚灵风,好奇的道:“薛夫人,外面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是不是很多房子,很多人,很热闹。” 楚灵风摸了摸小梅子的头,笑道:“是有很多人,很多房子,很热闹,还有很多店,有卖各种各样的衣服,各种各样的吃的,各种各样的玩的。可这说也说不清楚啊,你这么想看看外面的世界,怎么不让你哥哥带你去看看?” 虽然狼堡自然有狼堡的幽静,但三千世界却各有热闹,一个小姑娘,还是正青春的时候,要一辈子都呆在这样一个荒芜的地方,确实是有些残忍了。 “我也想啊,可是我娘不让。”小梅子撅着嘴唇道:“她说外面有很多坏人,不许我出去。其实哥哥出去她也不愿意的,但是她拿哥哥没办法,只知道管着我。” 小姑娘很是委屈,撅着嘴一副撒娇的样子。叫楚灵风看着好小。柔声道:“外面的世界,确实是又热闹又危险,你娘不让你出去,也是为你好,你还太小了。等你大一点,要是你娘愿意,让你哥哥陪着。一起来我家里做客。我派人来接你。等玩好了,再让人送你回来,好不好。” 小梅子眼睛一亮:“真的吗。薛夫人,我娘说,你有很多很多的钱,是不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楚灵风笑道:“我有很多很多的钱。可以带你去吃好吃的,玩好玩的。我是你哥哥的好朋友。招待你,当然是应该的呀。” 小梅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能说的上话的外面的人,心里高兴的不行,当下就到到处:“薛夫人。你姓什么呀,我能不能喊你的名字呀,薛夫人薛夫人的。感觉好生疏呀。” 没想到这姑娘还挺会拉拢关系,楚灵风一笑:“我姓楚。你喊我出姐姐好了。其实我也比你大不了几岁。” “好的,楚姐姐。”小梅子开心的道:“楚姐姐,恩,听起来亲热多了呢。” 小丫头虽然生长在狼堡,但是活泼的很,见楚灵风好说话,不知不觉的便放开了,缠着她问问外面的事情,又说了些狼堡的事情,一直说到薛明扬回来,这才吐了吐舌头告辞的。 看万里长风就知道,狼堡虽然地处偏远看似蛮荒,但狼堡的人其实还是挺懂礼守礼的,男女之间,也是恪守礼节的。只有楚灵风一个人在无妨,但是薛明扬回来,一个姑娘家晚上在有陌生男人的房间里,就不妥了。 送走了小梅子,楚灵风回了房间,给薛明扬倒了杯茶,道:“跟师兄说了什么,去了那么久?” 这两人本来是你看我不顺眼,我看你也不顺眼的,但现在关系却好的很,甚至于,有些事情还会非常默契的绕过她,瞒着她。不声不响的两人就达成了共识,给处理了。 听见楚灵风问,薛明扬在桌子便坐下,然后侧耳听了听屋子外面,道:“没什么,只是商量了一下能够怎么帮助狼堡致富而已。今天也累了一天,又跟这小丫头聊了这么晚,早点休息吧。” 话说的冠冕堂皇,但楚灵风看薛明扬这表情似乎是有什么话想说但不好说,便顺着道:“是有点累,那休息吧。说不定明日利大娘就和他们堡主谈妥,我们就要进沙漠了,少不得,里面比这里还要辛苦。” 不一样的地方,不一样的环境,虽然说谁也没嫌弃什么,但事实上,这个小镇和临川就已经完全不能相比。临川是个四季分明,温暖而舒适的城市,花木繁盛,空气不干不湿,有河穿过城市,带来点水乡的温婉,却又不会潮湿的淅淅沥沥。 可这里,却也已经能感觉到沙漠的气息,干燥,炎热,水更是很珍贵的。虽然因为他们是尊贵的客人,所以利大娘特意让打了水给他们沐浴,但从一些细节就能看出来,水还是很珍贵的,是紧缺的东西。 熄了灯火,薛明扬和楚灵风都上了床,放下帷幔,在透进来的一点昏暗的光中,大眼瞪小眼。 “到底是怎么了,这么神秘?”薛明扬压低了声音道:“是不是这里有什么问题?” “这里没有问题,但这个利大娘有问题。”薛明扬道:“刚才我们在吃饭的时候,薛明扬的手下去后院想找地方方便,看见了利大娘正和一个人说话,他们说的是当地的话,他手下听不懂,但是那说话的表情,却绝不和善。绝对不是来了客人的表情。” 楚灵风不由的皱起了眉头:“那是什么表情?” “是一种非常恶毒的表情。”薛明扬道:“容若的手下学不出来,但是他说,能露出这种表情的人,手上一定有人命,一定是杀人不眨眼的。” 容若的几个手下,楚灵风这一路也算是有些接触,知道一些。虽然不知道他们的来路,但是容若十分器重他们,而容若这个人,楚灵风又是相信的,知道他不会随便谁都留在身边,这一趟有多凶险有多少未知变故,谁心里都没数,因此留在身边的,一定是极有本事的亲信。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下来,半响,楚灵风才道:“狼堡在这种荒凉的地方,又是制毒的世家,要说其中的人都是野性子,倒是可以理解。但万里长风确实是十分正直的一个人,你也见了他,应该能感觉的出来。你说,会不会是因为我们拿着万里长风的五彩晶石,他母亲以为我们是害了他才拿到的这个晶石,所以把我们当成了害他儿子的仇人。” 薛明扬想了想,点头道:“这个可能不是没有,但若是这样,这利大娘也是个厉害角色。在可能杀害自己儿子的凶手面前,还能保持的那么镇定冷静,一点儿破绽都不露,甚至连一瞬间的分神都没有,这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还有那丫头小梅子,这么热热闹闹的和你说了一个晚上话,到底是真想和你亲近,还是装着和你亲近。要是她不知情,那利大娘怎么放心让自己的女儿跟一群杀人凶手待在一起?要是知情,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在知道自己哥哥被杀后,能将情绪保持的那么滴水不漏,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楚灵风想想,也激灵灵的打了个冷颤,但是再仔细回想回想,还是想不起小梅子有任何不妥当的地方。 薛明扬沉声道:“我仔细观察过,利大娘不会武功,不会是我们的对手。但如果她要带我们进沙漠去狼堡,在茫茫沙漠里,要是想对我们做什么手脚,那实在是太容易了。我们防不胜防。” 薛明扬的顾忌很有道理,楚灵风无法反驳,无论他们武功多好,有什么本事,跟一群在沙漠中长大的狼堡人斗,那就是自寻死路。可千里迢迢的到了这里,难道现在打退堂鼓,说不去了,这又怎么可能。 一时间,昏暗中一片沉默,楚灵风缓缓的道:“如果是这样,为了我们的安全,也只好出此下策了。虽然有些不应该,但我也不想冒险。”L ☆、第192章 绿洲 薛明扬摸了摸楚灵风的头发:“你跟容若真是师兄妹,想的办法也一样,说的话也一样。” “这其实不是个好办法,但是一时之间,我也想不出其他的办法。”楚灵风抬手握了薛明扬的手:“如果利大娘对我们不怀好意,那我们这么做也没有什么。可万一只是一场误会,那就实在是不应该了。而且万里长风这人不错,这么对他母亲,我实在是有些过意不去。” 但这事情却又是说也说不清楚的,如果利大娘认准了他们是坏人,那怎么解释都是黑的。只要万里长风一日不出现,利大娘就不可能相信他们的话,而万里长风的伤势那么严重,就算是他急着赶回来,也至少要修养十天半个月。 两人纠结了半天,薛明扬道:“还是先别想那么多了,明天见机行事吧。” “也只能如此了。”楚灵风重新躺了下来,调整了下姿势,舒服的枕着薛明扬的手臂:“睡吧,明天肯定没有懒觉睡。” 薛明扬低低的笑了一声,替楚灵风将被子整了下,闭上眼睛。 虽然是在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但熟悉的温度和气息却叫楚灵风觉得安心,一夜无梦。 第二日一早,小梅子便送了洗漱的水过来,在门口小心翼翼的敲了门。 楚灵风正好醒来,眯了眯眼适应了下有些强烈的光线,应了声进来。 “楚姐姐,没有吵醒你吧。”小梅子将水端进房间:“娘说,堡主同意了你们进狼堡,所以让我喊你们赶紧起来呢,早饭看来也要在路上吃了。要是太晚了。今天就去不了了。” “这么狼堡很远么,还是沙漠中不能过夜?”楚灵风有些奇怪的眯起眼睛看了看窗外,或者是现在其实已经很晚了。但是这里的阳光和临川不同,她不太能看的出来是什么时辰了。 “狼堡倒是不远,也不是不能在沙漠中过夜。”小梅子道:“只是去狼堡是需要特定时辰的,每日只有在那个时辰,才能找到去狼堡的路。去早了还可以等一等。但若是去迟了,今天就进不去了,要等到明天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楚灵风恍然:“可利大娘不是昨晚上才向狼堡堡主通的消息吗。她不是晚上找到的路吗?” “哦。”小梅子心直口快的道:“娘晚上也是进不去的,不过送信有信鼠么,它们什么时候都能找到路的,不用等到早上。” 楚灵风听过信差信鸽。还从来没有听过信鼠,不由的奇道:“信鼠是什么东西?” “就是送信的老鼠呀。”小妹笑眯眯道:“是沙漠里的一种动物。据说不是老鼠,但因为长得像,我们就喊它信鼠。都是养熟的,在它脖子上栓个小竹管。它就能把信送到狼堡去了。只可惜这种动物不走地上,是走低下的,放开就在沙子上打个洞往下钻着往前走。所以就算是它能认得路,我们也没法子跟上去。” 楚灵风哦了一声。表示明白了。 小梅子昨晚上跟楚灵风聊的非常开心,一个晚上都没怎么睡踏实,这会儿又有些想说话的劲头,但床上传来一声低低的咳嗽声,却让她一下子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声道:“啊呀,我都忘了薛公子还没起身,楚姐姐我先走了,你们也抓紧时间吧,娘说在大堂里等你们,一刻钟后出发。” 这屋子,可不是楚灵风一个人住的,床上可还有个男人呢。但是有个小姑娘在,薛明扬又不能起身,只好在床上瞪着眼睛干等着。 楚灵风应了好,等小梅子出去后,将门关上,薛明扬这才掀开床幔起身。 一刻钟的时间,那时间已经挺紧张的了,两人利落的穿衣洗漱,下了楼。 容若和其他人都到了,正在大堂里吃早餐,利大娘给烙的饼,闻起来还挺香。 薛明扬和楚灵风一下来,小梅子的眼睛便看到了,欢呼一声:“娘,娘,薛公子和夫人来了,咱们可以走了。” 看样子小梅子还是挺怕她娘的,当着她的面,连一声楚姐姐都不敢喊。 利大娘从后院走出来,手里拿着快用布包起来的饼,一边塞给楚灵风一边道:“薛公子你们可起来了,时间来不及了,我们这就上路吧。我昨晚上已经请示了堡主,堡主说,你们可以进去。” 上路这两个字,听起来可真不怎么吉利。不过楚灵风也没说什么,接了饼,客气的道:“谢谢大娘。” 人齐了,容若等也纷纷起了身,跟着利大娘往外走,只是没想到跟随他们一起进狼堡的,远不止利大娘一个。不但有小梅子,还有四五个人,看样子都是镇子上的,正好是顺路。 容若不动声色的给薛明扬递了个眼色。 本来,他们只以为是利大娘送他们进狼堡,那就好办,想要控制一个人是简单的。甚至于,以容若和楚灵风的本事,可以不知不觉的控制一个人,还能在他清醒后,忘记这件事情。 但现在这多人,这计划显然就行不通了。他们是去狼堡求医的,不是寻仇的,只能好言好语,若是在路上先对狼堡的人动了手,那就算是能平安到达,又有谁会愿意帮忙呢。 不过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他们也千里迢迢的到了这里,再是凶险,也万万没有打退堂鼓的道理,因此两人只是对了个眼神,便跟着出了门。 这一行人都会武功,而且武功都不差,只要注意保护好楚灵风就好。再一个,就是千万不能分开。因为小梅子说了,不需要在沙漠过夜,也就是说,狼堡其实离的并不远,一旦他们做了什么手脚,最坏的结果也无非是在沙漠中迷路。只要保持镇定,不要自乱阵脚,想办法辨认方向,想回到镇子也不是件很难的事情。 镇子入口处,已经有人准备好了骆驼,这是在沙漠中最好的交通工具,他们常来常往。自然是不可缺少的。 众人纷纷学着利大娘他们的样子将带上帽子。用面纱遮住口鼻,上了骆驼。 楚灵风虽然不会武功,但行动很是利落。第一次骑骆驼还有些好奇。 可能是狼堡从来没有一次来这么多客人,所以骆驼的数量也不够,楚灵风和小妹子共乘了一匹,看的出来小丫头挺开心的。虽然因为有利大娘在的缘故不敢表现的太明显,但脸上的表情却是能看出来。还偷偷的朝楚灵风吐了吐舌头,特别热情的介绍起骑骆驼的须知来。 虽然小镇是在沙漠的边缘,来到这里的时候,众人就已经能感觉到和旁处不同的气氛。但是真进了沙漠,却又是两回事了。 小镇的房子渐渐消失在身后,走不了多久。便再没有人迹,没有天和地。只有茫茫的黄沙,铺天盖地。 “沙漠真是壮观啊,我还是第一次来。”楚灵风有些感叹道:“小梅,你生长在这里,是不是在沙漠里闭着眼睛也能认得清方向?” 这姑娘很是单纯,楚灵风觉得,从利大娘那里问不出来的,从她这里,说不定无意就打听到了。何况狼堡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有个当地人对他们有好感,愿意站出来为他们说话,这宗不是件坏事情。 小梅挺愿意和楚灵风说话的,这一路沉默的坐在骆驼上都快憋死了,见楚灵风先开了口,不由的哎了一声:“差不多吧,闭着眼睛不行,但是睁着眼睛是一定行的。沙漠在你们眼里是一样的,但在我眼里可不一样,我只要随便一看,就知道东南西北啦,不可能迷路的。” 就像是在一片茂密的树林,对寻常人来说,整个树林都是一样的,到处是密密麻麻的树,一片绿色和一片绿色,完全没有分别。但是对经验丰富的人来说,每一棵树都是不同的,不同的阳光水流,会让树木呈现不同的茂密,不同的颜色,而每一处不同,都像是路标一样。 不过这需要的是经验,没有任何捷径可走的经验,就算是小梅子现在细细的跟楚灵风说上一遍,对她也不会有任何用处。 那么多人盯着,楚灵风也不敢问什么敏感的问题,当下只绕着沙漠这个对她来说新鲜的地方,问了些有趣的事情。 走了约莫了一个半时辰,骆驼慢慢地停了下来,利大娘望着前方的某一个地方,让大家停下来休息,喝水吃点东西。 别看是在骆驼上坐了一个半时辰,可楚灵风一点儿也不轻松。听到休息两个字,甚至有些松了口气的感觉。 骆驼头靠着头挨在了一起,楚灵风等人也在骆驼身体带来的一点点阴影下坐下,喝了两口水后,便一起看着利大娘视线所去的地方。 按着小梅子的说法,利大娘在等路,等着时辰到了之后,通往狼堡的路的出现。 这很诡异,在一片沙漠中,楚灵风不能想象一条路会怎么出现,但是又无法怀疑。 狼堡拥有叫人垂涎的制毒技术,但是武功并没有听说多厉害,似乎也没有什么势力,若不是一直将自己隐藏的很好,根本就不可能一直安安稳稳的屹立不倒。 但是问起小梅子,她也说不出到底路是怎么出现的,说来竟然狼堡中人也并不是个个都能顺利进出,只有少量的人可以,其中利大娘,就是其中一个。而每一代,这样的人都会出现,但数量都不会很多。 等了片刻,众人的眼睛都瞪的有些酸了,突然利大娘站了起来,望着前方的沙丘,似乎有沙丘发生了什么变化一般。 但只有风吹过,一层黄沙从沙丘上被吹下,落在了另一片沙丘上。 所以说沙漠看似静止不动,其实时时都在变化。只是每一粒沙在人看来都是一样的,所以无论有什么变化,也只是波澜起伏,再看不出其他。 但利大娘却道:“好了,走吧,路出现了。” 楚灵风等人一片茫然,但其他几人却是都高兴起来,纷纷起身上了骆驼,打算继续赶路。 小梅子也高兴的很,拉着楚灵风的手上了骆驼,兴高采烈的道:“楚姐姐,路开了,咱们快走吧。到了狼堡以后,我带你去找一块五彩晶石。那是狼堡送给最尊贵的客人的礼物,可漂亮了,能保佑你一生平安。” 因为利大娘一直在前面看路,所以这话她并没有听见。楚灵风应了声好,看了看小梅子腰间,她腰上也挂着快五彩晶石,不过似乎没有万里长风的那块通透,也不知道这东西是谁找到什么样的就算谁的,还是有什么规矩说法。 驼队便这么缓缓的走了过去,小梅子说,这是找到了路,但是对楚灵风推门来说,完全没有察觉出有什么不妥,因此心里都有些不安。 连路是什么样子也没看出来,这万一要是到时候和狼堡闹翻了要走,就是没人拦他们也出不来啊。而且狼堡也不是人人都认路,就算是小梅子愿意帮他们,也是有心无力。 带着些忐忑的心思,又走了一小会儿,像是幻觉一样,一片绿色出现在眼前。 小梅子欢呼一声,道:“狼堡到了,狼堡到了,楚姐姐你看,那就是狼堡。” 这一回,利大娘听了个清楚,也不知道这句话哪里触到了她的神经,身子一抖,竟然差点掉下了骆驼。 “小梅子,你喊薛夫人什么?”利大娘的声音有点抖,不过大家走了这半天,因为不适应都有些疲累,所以谁也没注意道。 小梅子怕利大娘骂,讨好的笑一笑,道:“楚姐姐啦,娘,薛夫人也没比我大两岁,夫人夫人的喊,都把人喊老了。” “胡说,该什么是什么,喊能把人喊老么?”利大娘沉着脸训了小梅子一句,随即道:“薛夫人是姓楚吗?我在临川,倒是也有个姓楚的朋友,不知道薛夫人全名是什么?” “楚灵风,我家是开医馆的。”楚灵风没有多心:“临川楚姓人家不少,不知道大娘说的是什么人。”L ☆、第193章 眼熟 “哦,开医馆的啊。”利大娘哦了一声:“我朋友是个开酒楼的,看来不是了。” 楚灵风虽然在临川土生土长,但一个姑娘家,是不可能对临川的酒楼有太深了解的。说出来哪个哪个她可能知道,但是人家老板叫什么,可就不知道了。所以利大娘这么一说,她也没觉得有什么。 临川虽然没有特别大的姓氏,但是楚这个姓又不是什么冷僻的姓氏,有个开医馆的,自然也会有开酒楼的。 不过薛明扬却突然问了句:“利大娘的朋友开的酒楼叫什么,临川但凡是开酒楼的我都认识,日后,也好照顾生意。” 利大娘突然有些尴尬的感觉,有些含糊的道:“我也不知道他家的酒楼叫什么,很久前的朋友了,只是后来听说他去了临川,也没有再联络过。” “哦,原来是这样。”薛明扬淡淡的应了一句:“等我们回去,可以帮利大娘打听打听,说不定能联系的好。” 楚灵风还不及说胡,小梅子突然道:“娘,楚姐姐说要请我去临川玩呢,说临川可好……” 小梅子话没说完,利大娘便脸色一沉,双眼一瞪:“临川那么远,你去做什么?薛夫人那么多事情,能有时间陪你个小丫头胡闹。不许胡说。” 小梅子被训了一顿,虽然心里委屈的很,但看样子是很怕利大娘的,因此撇了撇嘴,一脸要哭的样子,却没再说话。 楚灵风心中有些不忍,想着劝两句,薛明扬却在暗处捏了捏她的手。给她一个眼神,让她把到嘴边的话都咽了下去。 狼堡就坐落在沙漠中的这一片绿洲中,说是狼堡,但其实并不是一个城堡,而更像是一个小镇子。一样望去,有不少房子,街上有正在玩耍的孩子。还有走动的大人。不过这地方和普通的镇子又有一点完全不同的。这个镇子上,没有任何的店铺。 楚灵风估摸着,这是个最原始的部落一样的族人聚集地。没有交易,大家各司其职,有钱一起花,有肉一起吃。 利大娘带着众人走进小镇的时候。引来了不少人的侧目,狼堡的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与世隔绝。但显然他们大部分人从生到死都在这小小的绿洲里,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如何,也不知道外面的人如何。而这个地方,也只是偶尔才有外人进入。 小镇不大。利大娘没带他们走多久便到了一个建筑面前,这是镇子里最辉煌的一个建筑了,虽然看的出很老。但却威武霸气。巨大的门楼上,是一个铜铸的狼头。獠牙尖锐,看来,这就是狼堡的象征。 因为这里平时没有外人进入,所以即便是堡主的住所,也没有守卫什么的,连门都没关,真有种夜不闭户的感觉。 利大娘自己推开门就进去了,一边往里走还一边喊:“林叔,你在吗。小糖,有人在吗?” 狼堡虽然名字恢弘大气,但里面却半点严肃的感觉也没有利大娘喊了几嗓子,从里面走出来个中年男人:“历婶来了?” 随后,中年男人便看到了利大娘身后的楚灵风,眼睛一亮,道:“这几位就是长风的朋友吧,欢迎欢迎,我们狼堡已经好久没有来过客人了。” 可不是好久没来过客人了,楚灵风原本只因为狼堡是在一个什么地势复杂,易守难攻的地方,所以只要他们不欢迎外人,外人就很难进入。却没想到,不止是外人,连狼堡自己的人也不是都能够进出的,茫茫沙漠,那可是比深山老林还要隐蔽危险的环境,若不是有个认识路的人带路,就算是千军万马一头扎进来,也得都栽在里面。 “是长风的朋友。”利大娘介绍了一下:“这位是薛公子,薛夫人。这位是容公子。这是林叔,是狼堡的管家。” 毕竟也是一族之长,好歹也是有管家下人的。 林叔和气的很,向众人拱了拱手笑道:“我已经听利婶说过了,这位薛公子中了毒,想来求医。几位里面请,堡主和祭祀大人都在里面等着。” 祭祀?利大娘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道:“林叔,祭祀大人前些日子身体不适,如今也好些了?” “已经大好了。”林叔欣慰点头:“几位里面请吧。” 祭祀可算是一个很古老的身份了,大安是没有祭祀的,但在很多部族里,却都有这样一个带着神秘色彩的人。他们大多是一代一代传承下来,拥有一些古老的,说不清楚是不是法术的能力。祭祀的权利往往十分的大,被族人崇拜,甚至于,可以左右族长的决定。他们是神在人间的象征,说出的话,做出的事情,代表的都不是自己。 一行人跟着林叔往里走,过了一道长廊,转过几个转角,到了一处正厅一样的地方。 屋子的门大开着,阳光好不吝啬的透进去,能看见里面坐着两个人。 一个是个五十来岁的长着,虽然头发略有些斑白,但是器宇轩昂,霸气十足,给人的第一印象,就像是荒原中的狼,若是不出意外,便是狼堡的堡主了。 而另一个是个女子,只能看出是个女子,即使是在屋里,依旧是用面纱蒙住了脸,一头雪白长发垂到了脚跟,额上一个繁复看不明白的花纹,神色沉静如水,但是从眼角的细纹可以看出来,她已经不年轻了。 不用说,这就是狼堡的祭祀,不管是装的还是真的,还真有那么几分仙风道骨的神秘味道。 利大娘见了他们,一反在外面的样子,走上前去,先是恭恭敬敬的对着老者躬了躬身子:“堡主。” 老者点了点头,利大娘又走到女子身前,关切的道:“祭祀大人,您的身体已经都好了么?” 女子点了点头,声音很是清淡:“好了。不必担心。” 听女子说身体好了,利大娘这才彻底的放了心,将楚灵风一行介绍给两人。 “几位远来是客,请坐。”穆堡主倒是挺客气,又让人去冲茶倒水,随即道:“听说,你们是万里长风的朋友。是带着他的五色晶石来到狼堡求助的?” “是。”薛明扬将说给利大娘的故事。又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他们是来求助的,总不能说是你们狼堡的人绑架了我媳妇,结果还被我媳妇救了。现在要死不活躺在外头,不得不把五色晶石拿来吧。 听完,穆堡主还没说什么,倒是看样子清冷的祭祀先说话了:“长风的伤势。到底如何,能否详细的说一说。” 据利大娘的介绍。这祭祀也姓历,要么,历是狼堡的大姓。要么,看利大娘对祭祀恭敬的样子。说不定是崇拜她才改的姓。 这其实并不少见,以前有很多丫头小厮都是没名没姓的,到了哪个主人家里。便跟着主人姓,由着主人给起个名字。 历祭祀说了话后。眼睛便死死的盯住了薛明扬,倒是没想到,再开口的人是楚灵风。 楚灵风想了想,道:“万里公子是和我一起的时候出的事。” 利大娘的眼神有些奇怪,容若看了她一眼,觉得她似乎有什么话想要对祭祀说。但是因为这会儿人多,又按捺着不能说。 “这位是薛夫人吗?”历祭祀道:“不知道为什么薛夫人会和长风在一起。” 要说薛明扬或者容若跟万里长风在一起,那也就罢了,万里长风虽然不爱与人打交道,但是在外面行走,交几个朋友也是正常的。可是和楚灵风一个有夫之妇在一起,就不正常了。而且看样子,这位楚夫人也是非常正的,能跟着丈夫这么千里迢迢的从临川来到荒芜的狼堡,可见感情是极好的,不可能跟旁的男人勾三搭四。 “是一点意外。”楚灵风坦然道:“我是无意中见到万里公子,看到了他腰上的五彩晶石,所以就跟着他走了。当时走的急,所以没来得及通知别人,我相公和师兄,都是得到消息才赶来的。” “知道五彩晶石是狼堡信物,薛夫人真是学识渊博。”祭祀缓缓的道:“为了相公的身体,毅然跟一个陌生男人上路,薛夫人真是重情重义,叫人敬佩。” “祭祀大人过奖了。”楚灵风看着历祭祀的眼睛,大约明白了她的想法。 她在试探自己。虽然她不确定,但这祭祀一定有自己的本事,能够看出人是不是在说谎,她也怀疑万里长风到底是真的和他们是朋友,介绍他们来到狼堡。还是被他们所害,他们是抢了五色晶石来到的狼堡。 这也是她为什么要截过薛明扬话题的原因,她不确定薛明扬能不能将这些话说的像真的一样。 并不仅仅是说话的语气,还有心跳脉搏,脸部的细微表情,一个人是否说话,是从很多地方可以看出来的。当然一般人看不出来,可她是个祭祀,楚灵风知道,很多地方的祭祀都是极好的大夫,而一个极好的大夫,比如说她或者是她师父,都可以通过观察这样细微的变化,而判断对方说的是否是实话。 当然,如果对方也深谙此道,可以对自己的呼吸脉搏做出一定的控制,这事情,初灵风就可以。 楚灵风道:“我们在野外过夜的时候,遇到了一头豹子,万里公子在和豹子搏斗的过程中受了伤,伤势不轻,但经过医治已经没有危险了,休息十天半个月就能好转。只是我相公体内的毒随时可能发作,所以我们不敢拖延,就先一步来了这里。” 一切听来都是那么自然而然,即使是多疑的祭祀也没有找出什么漏洞,眯着眼睛看了楚灵风半响,却因为她蒙着面纱,所以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倒是穆堡主觉得他们确实是没有什么问题,接了话道:“其实我们狼堡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不过是因为少和外界接触,所以被传的有些失真。对于敌人,我们是丝毫不留半点情面的,但是对朋友,我们也愿意伸出援手。” 这一路走来,可以看出狼堡的生存条件确实不太好,穆族长也知道了薛明扬的承诺,对他们自然是愿意相助的。 一个好的族长,最关心的事情,自然是怎么让族里人过上更好的日子。 “那实在是太谢谢您了。”薛明扬客气的道:“穆堡主,既然我们是万里公子的朋友,您也爽快,那我就不说场面话了。日后只要是狼堡有需要的地方,说一声,薛家旁的没有,就是钱多。” 楚灵风只觉得眉心跳了跳,不过这种暴发户一般的话,从薛明扬口中说出来,倒是没有什么叫人生厌的感觉,而是自信满满,很值得信任。 一时间,相谈甚欢,历祭祀道:“即是如此,堡主,就请几位客人现在狼堡住下,休息一夜,明日,我好好的替薛公子检查检查。” 果不其然的,在狼堡里,作为大夫存在的,也是祭祀。只是薛明扬这是中毒不是生病,不知道狼堡中用毒解毒的高手,是不是也是这个神秘的祭祀。 虽然楚灵风他们很急,但是既然已经到了狼堡,也确实不急在这一时。别看今天白天只是骑着骆驼走了几个时辰,但这几个时辰体力的消耗却比平时赶一天的路还累,因此先让他们休息,便也都应了。 虽然狼堡不富裕,但是作为族长的住处,还是很宽敞和精致的,利大娘和另外一个丫头帮着将几人张罗着住了下来,便先走了。 而容若却一直在沉默,待人都走了之后,关上了门,道:“灵风,名扬,你们有没有觉得这祭祀有些眼熟?” “狼堡的祭祀,你也能眼熟?”薛明扬有些奇怪,但是一回想,却又道:“你不说还不觉得,可这么一说,她那双眼睛,好像是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那祭祀全身上下围得严严实实,也只有一双眼睛是露在外面的。而就是那一双眼睛,叫一直没说话的容若觉得份外眼熟。L ☆、第194章 密谈 “眼熟吗?”只有楚灵风一片茫然,狐疑的看了看薛明扬,再看了看容若,然后眯起眼睛道:“喂,我说,你们两不是背着我去了什么不该去的地方吧,要不然怎么有你们都眼熟,只有我不眼熟的地方?” 楚灵风这话说的一股子酸气,薛明扬不由的道:“我就算是想背着你去什么不该去的地方,也绝对不会和容若一起,那不是找不自在吗?你见过哪个男人去花天酒地是和妻子的娘家人一起的?” 容若的身份相当于楚灵风的大哥,若是看见薛明扬在外面花天酒地,做对不起楚灵风的事情,以他的性格,那一定不会轻易饶了他。 楚灵风想想也是,自己也笑了起来,不过一声笑还没结束,就听容若说了声:“别动。” 楚灵风瞬间就僵硬了,像是被点穴一样动也不动,只眼珠子左转转右转转,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难道自己背后有什么危险。 容若起了身,走到楚灵风面前,道:“像刚才那样笑,眯着眼睛笑。” 楚灵风完全不明白,不过还是照做了,当眼睛微微眯起来的时候,容若喊了声停,保持住,她便就着眯着眼睛的姿势,茫然的看着容若。 “名扬你看。”容若一指楚灵风:“像不像。” 别说,平时不觉得,楚灵风这一眯起眼睛的样子,还真有点像是历祭祀的眼睛。薛明扬索性拿了块帕子将楚灵风脸的下半截子遮住,让她保持眯着眼睛略有点笑意的样子,然后一拍大腿:“确实像。” 虽然两人的表情不像是逗她玩,但楚灵风还是有些不太相信的道:“不会吧。” 然后,抬手将帕子系好。走到梳妆台前,对着镜子照了照。 楚灵风不是没照过镜子,作为一个二八年华的女孩子,就算是再不注意打扮的,也还是爱美的。照镜子涂脂抹米分什么的,再正常不过了。她也不是没有仔细看过自己的五官,甚至还一边欣赏一边窃喜。觉得自己长得还挺好看之类。但事实上,她确实从来没有对着镜子做过刚才的表情。 谁没事儿会对着镜子眯着眼睛笑,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来。因此楚灵风虽然日日照镜子。还真不知道自己眯着眼睛笑是什么样子。 这会儿,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想想历祭祀,果然是很有几分相像。不由的沉默下来。 人有相似这很正常,但能叫人看着联想到一处。可见这相似度已经十分的高了。可她从小生长在临川,嫁人前几乎没有出过临川,怎么可能和一个远在沙漠的狼堡祭祀有着相似的眼睛。 “或许只是个巧合。”薛明扬见楚灵风的表情有些低沉,不由的开口道。 “如果只是这一点。那可能是个巧合。但还有万里长风呢?”楚灵风道:“为什么我会有和万里长风一模一样的胎记。一个巧合是巧合,两个巧合,就不会是巧合了。我和狼堡。一定有什么关系。” 一时间,房间里沉默了下来。半响,容若道:“灵风,你知道不知道,你母亲是什么地方人?” 如果说,原本他们都觉得万里长风的存在一定是因为楚宏亮的话,那么现在,这个想法有些不对了。 楚宏亮是土生土长的临川人,楚家多少代都是临川的大夫,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情。他即使可能有一个流落在外的儿子,也不可能有一个妹妹或者姐姐流落在外,那祭祀的年龄看着和他相仿,但有可能因为保养的好显得年轻,也可能因为环境恶劣而显得老。 而且最重要的是,那祭祀的眼睛是像楚灵风,而初灵长的并不像父亲,而是像母亲。 提到自己的母亲,楚灵风的眉头皱的更紧了,想了半天道:“我不知道。” “她是哪里人也不知道吗?”薛明扬觉得有点奇怪:“灵风,说起来,我从没听你说过你母亲的事情。” 薛明扬只知道楚灵风的生母叫林秋,在她十岁左右的时候便过世了,其余的事情一概不知。从楚灵风宁愿用和善堂换回母亲灵位一事上,能推测出她对母亲十分尊重眷恋,但再来,就没有了。 “因为我也不知道。”楚灵风无奈道:“以前的事情,我记得不太清楚了。” “什么叫记得不太清楚?”容若皱了眉道:“是不是出过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楚灵风道:“据说,十岁的时候,楚家着过一次火,我母亲就是在那次大火中不幸丧命的。那时候我十岁,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母亲死了,自然是很悲痛的,听到消息就昏了过去,等我起来,以前的事情,就记不大清楚了。” 听起来,似乎是因为悲痛过度,但是楚灵风沉吟着,又接着道:“这事情我没有和人细说过,因为很奇怪。我家是开医馆的,看过很多病人,失忆这事情,虽然有,但可谓少之又少,不是那么容易碰上的,而且我也并不是失忆。怎么说呢,打个比方,我知道我们昨天一起来了狼堡,但是怎么来的,路上碰到了什么,说了什么话,却全无印象。” 这何止是奇怪,简直是叫人惊悚了。容若和薛明扬两人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半响,容若才道:“很奇怪。” “奇怪吧。”楚灵风道:“那时候我还小,只知道自己的记忆很混乱,再多的也说不清楚了。而且,说了也没有人相信我,都觉得我是因为母亲去世太过伤心所以胡言乱语。” “那么如今看来,就不得不叫人猜疑了。”容若缓缓说出最可能,也最不可能的猜测:“一个和你有着相同胎记,可能是同母异父的兄弟。一个和你眉眼极其相似,年龄和你父亲差不多的女子。灵风,我知道这很荒谬。但是如今这么看来,这祭祀跟你可能真的有些血缘关系。可能是你母亲的姐妹也说不定。” “可你们别忘了,万里长风并不是祭祀的儿子,而是利大娘的儿子。楚灵风道:“难道说,利大娘跟祭祀,跟我娘都是姐妹,太乱了吧。而且我娘姓林。不过利大娘跟祭祀是一个姓倒是真的。但一个姓也说明不了什么,我看利大娘在祭祀面前的样子,就是个下人的感觉。不是姐妹。” 而且利大娘怎么看都比祭祀要年纪大些,要是姐妹也是姐姐。姐姐对妹妹,应该不会有这么谦卑的感觉。 一个巨大的谜团就在面前,但是却不知道从哪里伸出抽出一根丝才能解开。三人商议了半响也没什么头绪,正说着应该从谁身上下手去问一些情况呢。薛明扬突然嘘了一声,看了眼门外,低声道:“有人来了。” 三人迅速而自然的换了话题,聊起了大漠风光。民族风情,很快,就有人敲了门。 薛明扬起身打开了门。见是利大娘站在门口,点了点头:“利大娘。找我们有事吗?” 利大娘道:“是祭祀大人想见薛夫人。” “见我?”楚灵风走了过来:“这个时候,祭祀大人要见我做什么?” “祭祀大人想具体询问一下薛公子的身体情况。”利大娘道:“祭祀大人替人问诊前,都会先对病人做一些了解。祭祀知道薛夫人就是大夫,对薛公子身体的情况,一定比薛公子自己还要了解,所以想请徐夫人去询问一下。” 这要求再没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了,楚灵风当下道:“好了,我和你一起去。” 正好,她也可以旁敲侧击的问历祭祀一些事情,说不定会有什么意外的收获。 但薛明扬却道:“我陪你们一起去。” 虽然他们是来求助的,眼下看起来狼堡也还挺和善好客,但毕竟是个陌生的地方,让几乎没有自保能力的楚灵风一个去见不知道是敌是友的祭祀,他还是不放心。 利大娘了然的道:“祭祀大人见客的时候,都是只见一人的,薛公子自然可以同行,但是需要在门口等候。” 听起来就不那么安全,薛明扬略有犹豫,不过楚灵风拍了拍他的手,毫不犹豫的道:“好的,名扬,你就在门口等我。” 薛明扬看了楚灵风一眼,这才点了点头。虽然没有什么证据,但事实上他自从进了狼堡,看到了历祭祀后,心里总有些不安,具体的也说不上原因,可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利大娘见两人没有异议,便先一步退了出去。容若也跟着起了身,道:“利大娘,我能不能在狼堡里转转,天色还早,休息也为时过早了。” “哦,当然可以。”利大娘和善的笑了下:“不过狼堡从来没有外人,容公子一个人逛怕是不好,而且狼堡四周都是大沙漠,万一不小心迷了路就危险了。” 众人还以为这是利大娘推脱的说辞,却听她又加了一句:“我让小梅子陪公子去吧,这丫头也是闲不住,没人陪着她,我也不放心。不过小梅子年纪还小,要是胡言乱语的,容公子可不要计较。” 容若当下便道:“小梅姑娘天真活泼,就像是我妹妹一般,有什么可计较的。只是利大娘是个女孩子,我一个男人,是否有不妥。” 孤男寡女的,虽然小梅子年纪不大,但也不小了,跟着他一个男人到处跑,若是被人看见了说闲话,那可怎么好。就算是利大娘不介意把女儿嫁给他,他也不愿意娶啊。 虽然早已经到了可以成婚的年龄,但容若却还没有娶妻,想要嫁个容家的小姐多的是,但容若却一直觉得差了点什么。而直到看到楚灵风和薛明扬两人说话谈笑时,他才知道,他差的,就是那么点感觉。 虽然说薛明扬和楚灵风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他可不觉得他也有这样的运气,可以这么凑巧的找到一个可以谈笑甚欢的女子。 不过利大娘只是无所谓的挥了挥手:“没事儿没事儿,容公子不要多心,咱们狼堡没有外面那么多规矩,容公子是客人,她是主人,带着你去逛逛而已,就是小丫头没见过外人,兴奋起来有点啰嗦,容公子不要嫌她叽叽喳喳就行。” 利大娘都说到这一步了,无论容若心里是不是觉得可疑,也都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得道一声麻烦,然后看利大娘把女儿喊来,陪他去夜游狼堡。 而楚灵风两人随着利大娘到了狼堡最顶上一层,祭祀的住所。到了门外,利大娘恭敬的道:“祭祀大人,薛夫人来了。” 里面传来那冷冷淡淡的声音:“进来吧。” 利大娘躬了躬身子,将门推开一半,道:“薛夫人,请进。” 从推开的半边门,薛明扬能看见屋子里面虽然点了灯但还有些昏暗,隐约有些淡香,不过在正常范围内,不像是自己目前院子里那种几乎熏死人的味道。还有许多各色的轻纱飘动,虽然比寻常的屋子有些奇怪,但她的身份是个祭祀,祭祀本就是个带着神秘色彩的称呼,房间里要是和常人一样一眼望去清清白白,那才奇怪呢。 楚灵风进去后,门便又关上了,利大娘朝薛明扬微微一笑,便垂手站在一边不再说话。 这一等,便是近一个时辰,利大娘中间还劝了薛明扬一声先回去休息,被拒绝后不但没说什么,反倒是自己先回去休息了。 三楼似乎只住了历祭祀一个人,长长的走廊空寂冷清,薛明扬两手环胸靠着墙,总觉得这不像是什么好人住的地方。 就在薛明扬等的忍无可忍的时候,房门突然吱呀一声的开了,楚灵风从里面走了出来,揉了揉额头。 “怎么了?”薛明扬连忙迎了过去:“怎么不舒服,看你的脸色。” “没事没事。”楚灵风伸展了下手臂:“历祭祀屋子里点的香是凝神静气的,我这几日可能太累了,说着话竟然睡着了。睡了会儿,你怎么没回去,在外面等了那么长时间。”L ☆、第195章 迷魂 “睡着了?”薛明扬只觉得完全不可思议。 虽然楚灵风这些日子是累了,而且是心力憔悴,可也没有在一个陌生人面前睡着的道理。更何况,这个人还是历祭祀,是他们不知道是敌是友的人,楚灵风更应该是提起精神警惕的,怎么可能让自己睡过去。 话说历祭祀屋子里点的,真的是安神香吗,不会是迷魂香吧。 薛明扬一肚子的疑惑,但也知道这不是个说话的地方,虽然走廊上没人,但这地方并不隔音,如果有人在地方躲着,也发现不了。 回了屋子,关上了门,薛明扬这才急不可耐的道:“灵风……” 楚灵风摆了摆手,道:“师兄回来了么?” “不知道,我去看看。”薛明扬看楚灵风这脸色,便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绝对不是在历祭祀的屋子里睡了一觉那么简单的事情。 “一起去吧。”楚灵风起了身。容若的房间在走廊的最里面,左右都是他的手下住着,更适合说话而不被人听见。 薛明扬心知肚明,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凑巧的是,出了房间,正碰见容若从外面往里走,脸上还带着笑意,看样子是刚和小梅赏花赏月看风景回来。 虽然没人觉得容若会对一个这么小的姑娘动什么心思,但跟一个天真无邪的女孩子聊天说笑,心情总是好的。 容若对两人这会儿要出门感到有些奇怪,点了点:“现在要出去?” 刚才天色还早,但现在可不早了。外面已经全黑了,狼堡又不像是繁华的城市,夜晚是没有人出门的,这个时候,外面除了星星还亮着,就没有别的亮着了。 薛明扬点了点头:“正要去找你呢,看看你回来没有,有见到什么新鲜玩意儿吗。明天我也带灵风去看看。” 容若先是随意应了声,然后走的近了,看见了楚灵风的脸色:“怎么了这是,脸色那么疲惫?” “哦。没什么,可能是这些日子有些累了。”楚灵风不在意的道:“师兄,去你屋子里坐一会儿,给我们说说刚才看见了什么,我还没来过沙漠呢。” “行啊。”容若一笑:“走。小梅姑娘跟我说了不少沙漠里的趣事,说给你们听听。” 三人说说笑笑就进了容若的房间,关上了门。 一关上门,楚灵风的脸色马上就变了,两手撑着桌子,有些体力透支的感觉。 薛明扬忙一把扶住她,将她扶到椅子上坐下。 容若也跟着沉下了脸,拉着楚灵风的手腕替她把了一回脉,低声道:“这是怎么了,刚才我走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楚灵风这脉象,竟是疲惫至极的,好像是熬了几天几夜没有睡觉一样。 楚灵风揉了揉额头:“是历祭祀。” “她要害你?”容若一边说着,一边从随身带着行李里,拿了粒药丸给楚灵风服下,这不是治什么病的,就是补一补元气。 “不好说。”楚灵风又喝了两口水,道:“但她确实是想做手脚,她房里点的那香,就有迷魂的作用。要不是我一直警觉,差点着了她的道。” 薛明扬越听越觉得心里不安稳,有些着急的道:“那香有迷魂的作用,对身体有什么害处。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我见你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脸色是很难看,好像很累的样子。” “没事。”楚灵风道:“只是有点累,睡一觉就好了。那香的味道倒不浓,估计她也是怕味道浓了容易被人发现,但我要装作被她迷住的样子保持清醒。这挺累的。但最叫人想不明白的是,她暗示了我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容若若有所思道:“我知道北方有种迷幻术,可以让人在不清醒的状态下,被问出自己不想说的事情。同样的,他也可以告诉你一些事情,影响你的判断。” 楚灵风点了点头:“对,差不多就是这样。她没有问我什么,但她不停的在我耳边重复,名扬没有中毒,名扬没有中毒,我们可以离开狼堡了。” 薛明扬和容若两人都有些意外,这算是怎么回事。 如果是历祭祀已经给薛明扬检查过了,觉得这毒自己无能为力,却又怕他们会死缠烂打,或者怕治不好影响自己在狼堡的名声。这是能理解的。 但现在连看都没看一眼,就先给楚灵风这个暗示,这是为什么,总不能说,其实历祭祀根本什么都不会,这么多年,就是靠这个本事把狼堡的人糊弄的云里雾里,捧着供着。 半响,薛明扬缓缓的道:“也许,历祭祀这么做的目的,和是否能医治好我身上的毒无关,她唯一的目的,是想让我们马上离开。” 想让他们马上离开,只有两个办法,一个是马上治好薛明扬身上的毒。一个是让他们觉得,这个是治不好的。 但既然他们已经千里迢迢的来了,想来对狼堡的了解不少,知道这毒源自狼堡,不说一定可以治,也是有很大希望的。那也就是说,历祭祀想要表明自己治不好,至少也要努力一番才行,而不是明天检查过了之后,一句简简单单的治不了,就可以把他们打发走的。 而就算是能治,想来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据楚灵风和容若两人商议,这多少年沉积在体内的毒,如果想要彻底根治,加上调养,没有一个月半个月那都是不行的。 而显然,历祭祀并不想给他们这么长时间,她想马上让他们离开,也于是要制造一个假象。薛明扬其实没有中毒,或者,中的毒没有楚灵风他们想的那么严重,那自然的,他们也就没有留下来的理由了。 可这又是为什么? 三人面面相觑了半响,容若道:“如果历祭祀暗示你薛明扬没有中毒的话,那一定也会暗示我……” 历祭祀之所以暗示楚灵风,是因为知道她是个大夫,而且是极好的大夫,薛明扬的身体情况。她是非常清楚的,光靠三言两语,是蒙不过去的。 而容若也是个大夫,还是楚灵风的师兄。薛明扬的身体状况如何,他也一定不会陌生。而暗示毕竟只是暗示,只要有人提出怀疑,楚灵风慢慢就能将这事情想起来,到时候。历祭祀的计划可就行不通了。 楚灵风看了容若一眼:“我想也会的,她不知道你是我师兄,但利大娘知道,应该只是还没有来得及说。一旦告诉她之后,她肯定也会对你下手,到时候,我们可以来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迷魂香这东西,不但历祭祀有,容若和楚灵风也有,林悠作为一个不太靠谱的神医。本事是绝对有的,但这些邪门歪道的玩意儿也不少。他教自己女儿的时候,教的都是些正统的东西,不管是医药疗法还是为人处世,都是正的。 但是自从夏美雪出了事情之后,林悠受了极大的打击,比从前更多了几分玩世不恭的味道,后来随着时间看开了些后,对自己后面的两个小徒弟的教导,却和以前截然不同。 于是容若和楚灵风。会救人会害人,会开药会下毒,而且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这迷魂香和摄魂一事。最要紧的就是对方毫无防备,越是信任越是轻松,便越容易着道。而对方若是从始自终都高度警惕着,就很难继续下去。 如今,容若不怕历祭祀来找他,不但不怕。还盼着。因为这一场谈话中,他才是有备而来的那个人,而历祭祀毫无防备,最后谁着了谁的道,还很不好说。 当下,三人商议了一番,便打算等历祭祀送上门来的时候,好好的问上一问。 如果历祭祀只是虚有其名,他们与她无冤无仇的,自然也不会拆穿,做损人不利已的事情。但如果急着赶他们离开这里是有什么其他原因,那就不一样了。 而且,万里长风和楚灵风一样的胎记,历祭祀和她相似的眼睛,这毫无关联的下面,似乎有什么斩不断的牵引,叫人想要掀开一层一层的面纱,看清楚其中的一切。 商议已定,薛明扬便想让楚灵风早些回去休息,虽然服了药丸坐了会儿后,她的脸色已经好了些,但看起来还是很累。 容若也道:“灵风,你快回去休息吧,你放心,若是历祭祀来找我,我一定能把你想知道的都问出来。” 这里历祭祀唯一能用迷魂术对付的人,只有薛明扬。但遗憾的是,薛明扬对医术全然不通,他知道自己身上的毒,也全是别人告诉的。所以虽然是当事人,但反倒成了最无足轻重的一个。反正有一个精通医术的娘子和一个精通医术的大舅子,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楚灵风点了点头,正要起身,突然想起来道:“师兄,你晚上和小梅出去,有得到什么消息了吗?” 说到这,容若笑了下:“你知道为什么利大娘放心的让小梅姑娘跟我出去么,我估摸着,她也知道我想从她身上套些话,而之所以放心的原因是,这丫头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楚灵风皱了下眉:“也就是说,她知道的,就是我们看见的。” “对,就是这个意思。”容若道:“我不知道这就是事实,还是真相藏得太深,小梅所说的,和我们看见的毫无两样,我相信她说的都是实话。” “那丫头确实不像是有什么心机的样子。”楚灵风点了点头:“天真无邪的很,而且年纪也小,说起来,就算是以前真的有过什么事情,历祭祀身上有什么秘密,她也不会知道。” 无论利大娘还是历祭祀,再显老也罢,那也是近四十岁的人了,小梅不过十五六岁,又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确实不像是知道什么的。 见容若什么也没问出来,虽然两人有些失望,但也没太意外。便打算离开。 可又见容若脸上的笑意不散,那可完全不是没问出什么来的表情。 楚灵风不由的道:“师兄,你到底发现了什么,别卖关子了,快说。” “我发现了可以自由进出狼堡的秘密。”容若道:“我让小梅带我去了狼堡最高点,告诉他我想看看沙漠中的星星。结果我发现,什么只有少数人才能看见路,什么必须特定的时辰才能出入,都是拿来骗人的。其实这个绿洲在一个阵眼上,站在最高处,向四周看,若是懂行的人,便能看出端倪。” “那就是说,我们现在能自由出入?”薛明扬大喜。 这可是至关重要的,虽然现在狼堡表现出的是和善和热情,但其中却藏着秘密和遮掩,所以谁也不能肯定会不会有反目成仇的一天,若是他们连离开都不能离开,那无疑是非常不利的。 “差不多吧,虽然不能肯定,但可以试试。”容若道:“而且刚才太黑,看的不太真切。明天白天我再找机会去一次,应该能够明白。” 虽然现在还没什么用,但这倒真是个好消息。楚灵风和薛明扬听了,稍微安心了些,便告辞了回去休息。 而果然和他们想的一样,容若才将两人送走没有一会儿,利大娘便找上了门。 利大娘还是一副客客气气的样子,对容若道:“容公子还没有休息呢。” “是,还没休息呢。”容若心里有数:“利大娘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祭祀大人,想找容公子问一些事情。”利大娘道:“不知道容公子有没有时间。” “历祭祀找我?”容若故意做出一副有些惊讶的样子,随即马上道:“当然有时间。” “那容公子请随我来。”利大娘做了个请的手势:“祭祀大人在房里等你。” 容若点了点头,将手心里的小瓶子用宽大的袖子遮住,跟着利大娘出了门。 三楼,历祭祀的住处,一阵若有若无的清香,从掩着门的房间往外飘散。叫人闻着只觉得心旷神怡。L ☆、第196章 害怕 容若敲了敲门,进去,看见历祭祀坐在桌子边上,学着狼堡人打招呼的方式,躬了躬身子,客气道:“祭祀大人。” 历祭祀点了点头:“容公子,这么晚,打扰了。” “不打扰。”容若一笑,非常自来熟的道:“我可以坐下吗?祭祀找我,不知道有什么事情。” 历祭祀有些意外,她觉得容若怎么看都是那种十分温文尔雅,恪守礼节的名门公子。而一个谦和有礼的名门公子,是不会在进屋后的第一句话,便这么自觉地问自己能不能坐下,这是有些失礼的,除非他们真的很熟。 他们并没有这么熟。但显然,历祭祀也不能拒绝容若。她是狼堡的祭祀,可以命令狼堡的任何人做任何事,可却不能命令一个外人,即便是容若此行是有求与她,也不会无原则的妥协。 无论是楚灵风还是薛明扬或者容若,虽然千里迢迢来求医诚心天地可鉴,但历祭祀阅人无数,见多了各种各样的嘴脸,看着他们三人,便知道不是那种可以威胁威逼的。 “容公子请坐。”历祭祀抬了抬手,语调平缓,听不出什么起伏。 容若点了点头坐下,道了谢:“不知道历祭祀这个时候找我,有什么事情。” “哦,是为了薛公子的事情。”历祭祀道:“听说,容公子也是个大夫,和薛夫人是师兄妹。” “正是。”容若道:“我也略懂一些医术,不过对名扬身上的毒,却还是毫无办法,因为怕他在路上有什么不适,灵风又是一介女流会乱了手脚。因此才决定和他们同行,多少有个照顾。” 历祭祀点了点头:“容公子对师妹真是关心,叫人敬佩。” 容若微微笑了笑,毫无压力的和历祭祀继续聊这些无足轻重的事情:“我没有妹妹,只有这一个师妹,自然是要好好照顾的。对我来说,灵风就像是亲妹妹一般。妹夫出了事。自然要尽心尽力。” 说着,容若捂着嘴咳了两声,然后歉意的道:“抱歉。我常年住在阳州,那地方气候湿润,和狼堡差别很大,所以有些不适。祭祀大人见谅。” “是我们招待不周才是。”历祭祀温和的道。伸手打算给容若倒茶:“我这里不怎么有客人,连茶也忘了给容公子倒一杯。” “祭祀大人太客气了。怎么能劳您动手。”容若连忙起了身,先一步接过了茶壶:“我自己来就好。” 虽然不知道历祭祀到底多大,但是显然比容若要大上不少,说是晚辈也不为过。端茶倒水这种事情,自然不能让她动手。于是容若不但给自己倒了杯茶,还给历祭祀也倒了杯茶。客客气气的双手送到了她手边。 历祭祀虽然未必想喝茶,但容若既然这么客气。她自然也就伸手接了,然后喝了一口。 容若也坐回了位子,喝了两口茶,然后赞道:“好茶。” 历祭祀抿了一口之后,便将杯子放回了桌子上,道:“容公子这一路前来,风餐露宿,千里迢迢,这时候,想必累的很了吧。” 历祭祀说话的声音很奇怪,开始的时候还是平缓冷厉的,但是说到后半句的时候,却变得有些温柔起来,速度也放慢了,她的眼睛看着容若的眼睛,眼睛中,似乎散发出一种奇异的光彩。 容若不知不觉便被她的眼睛吸引了过去,闻着空气中似有似无的香味,好像耳中传来一阵天籁乐响,不能控制的跟着历祭祀的话道:“是很累,沙漠里的天气很干,走了很多路,见了很多人,说了很多话,很累,感觉眼睛有些睁不开……手也抬不起来,床铺很软,很舒服,很想闭上眼睛,好好地休息……” 容若的声音也很轻缓,仿佛带着说不出的魔力,历祭祀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不知道为什么,有种很疲累的感觉涌了上来。 催眠和被催眠,在两个内行的面前,就看谁更有备而来了。 楚灵风回了房间后,只觉得累的厉害,便洗漱了上床休息,薛明扬也没什么事情,也就熄灯就寝了。 只是两人没睡下多久,门便被敲响了,声音很低很低。 这若是在平时,楚灵风睡着了也是挺警觉的,是一定会察觉的,但是今天她实在是有些累,这敲门的声音又太小,因此完全没有察觉。 薛明扬却一下子就醒了,就着屋子里昏暗的灯光看了看身边熟睡的楚灵风,轻手轻脚的下了床。 这么晚了来找,除了容若他不做第二人想。而容若为什么要这么轻的敲门,十有八九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他是知道楚灵风累了的,因此这种声音不足以把她吵醒,而却可以让自己听到。 薛明扬披了衣服下床,打开房门,果然见容若站在门口,脸色黑的可怕。 看见容若的脸色,薛明扬的心情瞬间便沉了下去,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能让他有这样的表情。他知道容若晚上是去历祭祀那里打探消息的,这显然,是有了一个非常糟糕的消息。 容若见薛明扬开了门,低声道:“灵风睡了吗?” “睡的很熟。”薛明扬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容若点了点头:“出来说。” 薛明扬回头看了一眼,出了房间,将房门关上,道:“师兄,是不是从历祭祀那里打听到了什么?” 薛明扬知道容若是真心对楚灵风好,因此也就将他当做是楚灵风唯一的兄长,有时候喊容兄,有时候便跟着喊师兄。 容若沉声道:“我知道为什么历祭祀急着赶我们走了,与她是不是能治好你的毒根本没关系,而是,她怕灵风。” “她怕灵风?”薛明扬有些不解:“为什么,她们两人远世无冤近世无仇,连面都没有见过,何来的害怕之说。总不能说,是历祭祀夜观星象,发现命中克星到了?” “灵风不认识历祭祀,不代表历祭祀不认识她。”容若叹了口气:“灵风不记得她,不代表她们素不相识。”L ps:下一章要过12点了,亲们别等了,过12点后重新更正,我来不及了,今天晚上临时有点事情 ☆、第197章 真相 这一章是重复的,一个小时候替换新章节 容若敲了敲门,进去,看见历祭祀坐在桌子边上,学着狼堡人打招呼的方式,躬了躬身子,客气道:“祭祀大人。” 历祭祀点了点头:“容公子,这么晚,打扰了。” “不打扰。”容若一笑,非常自来熟的道:“我可以坐下吗?祭祀找我,不知道有什么事情。” 历祭祀有些意外,她觉得容若怎么看都是那种十分温文尔雅,恪守礼节的名门公子。而一个谦和有礼的名门公子,是不会在进屋后的第一句话,便这么自觉地问自己能不能坐个个个个下,这是有些失礼的,除非他们真的很熟。们真的很熟。们真的很熟。 他们并没有这么熟。但显然,历祭祀也不能拒绝容若。她是狼堡的祭祀,可以命令狼堡的任何人做飞任何事,可却不能命令一个外人,即便是容若此行是有求与她,也不会无原则的妥协。 无论是楚灵风还是薛明扬或者容若,虽然千里迢迢来求医诚心天地可鉴,但历祭祀阅人无数,见多了各种各样的嘴脸,看着他们三人,便知道不是那种可以威胁威逼的。 “容公子请坐。”历祭祀抬了抬手,语调平缓,听不出什么起伏。 容若点了点头坐下,道了谢:“不知道历祭祀这个时候找我,有什么事情。” “哦,是为了薛公子的事情。”历祭祀道:“听说,容公子也是个大夫,和薛夫人是师兄妹。” “正是。”容若道:“我也略懂一些医术,不过对名扬身上的毒,却还是毫无办法,因为怕他在路上有什么不适,灵风又是一介女流会乱了手脚,因此才决定和他们同行,多少有个照顾。” 历祭祀点了点头:“容公子对师妹真是关心。叫人敬佩。” 容若微微笑了笑,毫无压力的和历祭祀继续聊这些无足轻重的事情:“我没有妹妹,只有这一个师妹,自然是要好好照顾的。对我来说。灵风就像是亲妹妹一般,妹夫出了事,自然要尽心尽力。” 说着,容若捂着嘴咳了两声,然后歉意的道:“抱歉。我常年住在阳州,那地方气候湿润,和狼堡差别很大,所以有些不适。祭祀大人见谅。” “是我们招待不周才是。”历祭祀温和的道,伸手打算给容若倒茶:“我这里不怎么有客人,连茶也忘了给容公子倒一杯。” “祭祀大人太客气了,怎么能劳您动手。”容若连忙起了身,先一步接过了茶壶:“我自己来就好。” 虽然不知道历祭祀到底多大,但是显然比容若要大上不少,说是晚辈也不为过。端茶倒水这种事情,自然不能让她动手。于是容若不但给自己倒了杯茶,还给历祭祀也倒了杯茶,客客气气的双手送到了她手边。 历祭祀虽然未必想喝茶,但容若既然这么客气,她自然也就伸手接了,然后喝了一口。 容若也坐回了位子,喝了两口茶,然后赞道:“好茶。” 历祭祀抿了一口之后,便将杯子放回了桌子上。道:“容公子这一路前来,风餐露宿,千里迢迢,这时候。想必累的很了吧。” 历祭祀说话的声音很奇怪,开始的时候还是平缓冷厉的,但是说到后半句的时候,却变得有些温柔起来,速度也放慢了,她的眼睛看着容若的眼睛。眼睛中,似乎散发出一种奇异的光彩。 容若不知不觉便被她的眼睛吸引了过去,闻着空气中似有似无的香味,好像耳中传来一阵天籁乐响,不能控制的跟着历祭祀的话道:“是很累,沙漠里的天气很干,走了很多路,见了很多人,说了很多话,很累,感觉眼睛有些睁不开……手也抬不起来,床铺很软,很舒服,很想闭上眼睛,好好地休息……” 容若的声音也很轻缓,仿佛带着说不出的魔力,历祭祀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不知道为什么,有种很疲累的感觉涌了上来。 催眠和被催眠,在两个内行的面前,就看谁更有备而来了。 楚灵风回了房间后,只觉得累的厉害,便洗漱了上床休息,薛明扬也没什么事情,也就熄灯就寝了。 只是两人没睡下多久,门便被敲响了,声音很低很低。 这若是在平时,楚灵风睡着了也是挺警觉的,是一定会察觉的,但是今天她实在是有些累,这敲门的声音又太小,因此完全没有察觉。 薛明扬却一下子就醒了,就着屋子里昏暗的灯光看了看身边熟睡的楚灵风,轻手轻脚的下了床。 这么晚了来找,除了容若他不做第二人想。而容若为什么要这么轻的敲门,十有八九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他是知道楚灵风累了的,因此这种声音不足以把她吵醒,而却可以让自己听到。 薛明扬披了衣服下床,打开房门,果然见容若站在门口,脸色黑的可怕。 看见容若的脸色,薛明扬的心情瞬间便沉了下去,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能让他有这样的表情。他知道容若晚上是去历祭祀那里打探消息的,这显然,是有了一个非常糟糕的消息。 容若见薛明扬开了门,低声道:“灵风睡了吗?” “睡的很熟。”薛明扬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容若点了点头:“出来说。” 薛明扬回头看了一眼,出了房间,将房门关上,道:“师兄,是不是从历祭祀那里打听到了什么?” 薛明扬知道容若是真心对楚灵风好,因此也就将他当做是楚灵风唯一的兄长,有时候喊容兄,有时候便跟着喊师兄。 容若沉声道:“我知道为什么历祭祀急着赶我们走了,与她是不是能治好你的毒根本没关系,而是,她怕灵风。” “她怕灵风?”薛明扬有些不解:“为什么,她们两人远世无冤近世无仇,连面都没有见过,何来的害怕之说。总不能说,是历祭祀夜观星L ☆、第198章 诊断 楚灵风这一夜睡的很熟,第二天醒来时精神也很好。睁开眼睛,便见到窗外阳光明媚,身边薛明扬正熟睡着,闭着眼睛,不知道是不是睡梦中想到了什么烦心的事情,眉头还微微的皱着,眼底有些青色,似乎是没有休息好。 薛明扬确实是没有休息好,昨夜和容若谈完回来后,便一直没怎么睡着,心里各种想法都有,但是却觉得无论哪个法子都不好,看着楚灵风的侧脸,睁着眼睛清醒了大半夜,直到早上天蒙蒙亮了才睡了过去。 楚灵风看着,便伸出手去,想将他眉心的皱纹抹平,不过刚刚抬了胳膊,薛明扬便醒了。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见楚灵风笑眯眯的看着他,薛明扬也不知道心中是甜还是酸,伸手将她的手抓着:“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不早呀,天已经那么亮了。”楚灵风摸了摸薛明扬眼底的青色,道:“名扬,你是不是担心历祭祀不愿意替你解毒?” 虽然薛明扬对自己中的毒一向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楚灵风知道那只是表面罢了,只是不想让关心他的人担心罢了。谁想死呢,更何况是他这么年轻,有前途,有母亲又有感情深厚的妻子,怎么会舍得死,会甘心死。 薛明扬没说话,昨晚上容若说的话依旧句句在心,可那些话,她不知道该怎么对楚灵风说。 见他沉默,楚灵风只以为是自己所说,当下便道:“你别担心,我们这么千里迢迢的来到狼堡,不是没有原因的。你身上的毒,历祭祀一定能解。就算是历祭祀解不了,狼堡里也一定有人可以。无论他们是愿意还是不愿意,我也一定会让他们愿意。” 楚灵风一向对自己挺有信心,觉得只要对方有所求,就一定可以等价交换,或者。自己出多些也无妨。而狼堡这种条件这么差的族群。是一轻有需要的。就算是历祭祀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救的理由,她也不能放任他的族人受苦。 薛明扬和她担心却完全是两回事,又不好说。轻轻叹了口气,道:“恩,我放心,不会有事的。” 虽然薛明扬没怎么休息好的样子。但这毕竟不是在自己家里,而且昨天历祭祀也说了今天一早要替薛明扬检查。因此两人都起了身,洗漱了后,狼堡的人便送来了早餐,和在历大娘客栈里吃的差不多。 历祭祀也是自觉的。知道他们最担心的是什么,因此一大早,没等楚灵风他们找。便先让利大娘过来了。 利大娘自从进了狼堡之后,便一改在外面那种骨子里都流露出嚣张的感觉。态度恭敬而顺从。当然她尊敬的对象是历祭祀并不是楚灵风他们,但是因为历祭祀的态度,所以顺带着,也就对他们尊敬了起来。 “利大娘来了。”楚灵风客气的道:“昨晚上睡的好吗?” 利大娘点了点头:“睡得好,劳楚姑娘费心了。祭祀大人请几位过去,想为薛公子检查身体。” “好。”楚灵风应了,只见容若从走廊那头也开门走了过来,招呼道:“师兄。” 容若点了点头,他这一趟来,就是不放心楚灵风和薛明扬,如今又知道历祭祀不怀好意,自然更不会让他们单独行动。 虽然薛明扬武功不差,但是身中奇毒,那毒什么时候会发作,发作了会怎么样,是看不见还是听不见或者不能动,谁都不知道,完全不可预测。 楚灵风虽然也有一定的自保能力,但毕竟是个不会武功的女子,加上现在对着的又是自己的娘亲,一旦知道真相后会怎么样,谁也不知道。一个有情的对一个无情的,那是无论如何都会吃亏的。 虽然说天下的父母面对自己的孩子时,都是心软疼惜,万事不计较的。但却也有意外,而很可能,历祭祀就是这个意外。 即便是她给了楚灵风生命,但容若却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她给的伤害。 一行人中,只有楚灵风被蒙在鼓里,全然不知,招呼过之后,便随着利大娘上了楼。 楼上一层都是空的,自然不止历祭祀卧室一个房间,这次利大娘便将他们带进了一个空着的屋子,屋子里简简单单的,只有一张桌子,几张椅子。 利大娘道:“请薛夫人和容公子稍等片刻,薛公子请跟我来。” 薛明扬起了身,对两人点了点头,便跟着利大娘出去了。 其实今天历祭祀要做的事情他们都心知肚明,很简单,四个字就能概括。 装模作样。 装模作样的替薛明扬检查,然后解毒,然后说自己已经将他治好。因为她给楚灵风和容若下了暗示,当他们再一次替薛明扬检查的时候,也便会觉得毒确实已经清除了。然后,自然便会离开狼堡。 所以现在楚灵风和容若两人便安心的等着,等着薛明扬回来之后,当他们说出和历祭祀想听到的截然不同的看法之后,看她如何面对。 这一等,便是半个时辰,中间利大娘来了一趟,客客气气的道:“薛夫人,容公子,祭祀大人正在替薛公子解毒,还要一点时间,两位请耐心等待。” “不急不急。”容若道:“别说一会儿,就是一天也无妨。只是这么麻烦祭祀大人,实在是叫我们过意不去。” 这么经年积累的毒,哪里是简简单单说解开就能解开的。他们来的时候,都是估计着要在狼堡少则住上十天半个月,多则住上三五个月,甚至一年半载都有可能的。当时都已经商量好了,若是时间短,容若就陪着一起,若是时间长,就先回临川暂时处理一下事情,无论如何,自然还是薛明扬的身体最重要。 利大娘笑了笑,刚要出去,楚灵风突然叫住她:“利大娘。” “薛夫人还有什么事吗?”利大娘停住了脚步。 “哦,是这样的,我想问问,万里公子的事情。”楚灵风道:“利大娘请坐。”L ☆、第199章 媒婆 听楚灵风提到万里长风,利大娘眼神一变,道:“薛夫人想问些什么?” 楚灵风笑道:“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利大娘你别那么紧张。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也是临川一户人家的大小姐,她见过万里公子一面,从此后便念念不忘的,姑娘家脸皮薄又不好意思说,于是托我给打听打听。” 这又是哪里来的事情,容若对楚灵风的即兴发挥十分无语,看了自己不着普的师妹一眼,低头喝茶。 说起来,狼堡的茶还是不错的,茶叶并不是什么好茶叶,只是外面的普通货色,平日里,都是他绝对不会进口的。但据说狼堡中有自己独特的炒茶技术,所以虽然没有茶树,但是买来的茶叶,却经过特殊加工后别有风味。 利大娘对楚灵风这话显得一时不能接受,有些疑惑的重复了一遍:“薛夫人你的意思是说,有人家的小姐看上了长风?” “对,就是这个意思。”楚灵风道:“利大娘,我知道万里公子还没有成家,但是,他有婚约在身吗?” 看万里长风这个年纪,虽然说不大却也不小,甚至比薛明扬容若都要大上几岁,要是正常的来说,孩子都应该满地跑了才对。所以即使没有成婚,有婚约也是再正常不过的,没有反倒是不正常了。 不过利大娘却摇了摇头:“尚未。” “那你能和我说说吗?”楚灵风全面展开媒婆模式:“利大娘我跟你说,喜欢万里公子的那小姐姓林,家中是开银楼的,当然没有我夫家,但却也家资万贯。而且她家中没有男丁,只有她一个女儿,以后的财产都是她的。这林小姐长的很端庄,识文断字,贤良淑德,真的,您是没见着。您要是见着了。也一准喜欢……” 眼见着楚灵风说的天花乱坠,利大娘好容易才得了个空插嘴:“薛夫人,长风生在蛮荒部族。身无长物,怎么可能配的上如此金贵的一个千金小姐呢?这万万不可,还请楚姑娘转告,让那位林小姐不必无谓的空等。” “话可不能这么说。”楚灵风道:“我知道利大娘你是谦虚。自己儿子么,总是不好意思太夸的。但万里公子确实是一表人才。有本事又正直,有姑娘喜欢是再正常不过了。而且,咳咳……利大娘不要怪我多事,其实那小姐和我家有亲戚关系。算起来,和我虽然不是亲姐妹,也是姐妹。都是一家人,熟悉的很。所以我想做个媒人,替两人说和说和。” 利大娘吓了一大跳的感觉:“是你的姐妹,那更是万万不可。” “为什么?”楚灵风有些莫名其妙:“利大娘对我有什么意见么?” 利大娘似乎发现了自己态度有些过激,立刻缓了下来,带着笑道:“薛夫人多虑了,我怎么会对您有什么意见。虽然我们只是初识,但这短短几日接触,也能看出薛夫人是个心底纯正,端庄大方的女子。为了相公千里迢迢来到狼堡,可见情深意重,不可多得。” “那利大娘对我的姐妹,怎么有那么大的反应?”楚灵风好不犹豫的追着问道:“还是利大娘觉得我家境不好,我家虽然只是大夫开着个小医馆,但是我这妹妹却不一样,她家业很大,即便是在临川,也是可以排上前十的。” 利大娘似乎对楚灵风突然提出的这件事情非常的反对,好言好语说了两句,发现自己还真找不到什么好的理由之后,便沉下了脸。 “薛夫人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长风真的无福消受。”利大娘沉声道:“还请薛夫人转告那位小姐,长风是狼堡的人,他娶的媳妇,也只能是狼堡的人,不能和外人结亲,所以,她还是断了那念头吧。薛夫人,你们坐,我先出去了。” 说完,利大娘再不管薛明扬一副还想说什么的表情,起身便出去了。 等利大娘出了门,容若才从窗口走回来,挑了挑眉看楚灵风:“你哪儿来一个又漂亮又端庄又贤良淑德又家财万贯的姐妹?还非要介绍给万里长风?” “我哪儿有这样的姐妹,要是有,我也先介绍给师兄啊。”楚灵风若有所思的拖着下巴:“我只是想试探试探她。” 容若心里顿时一沉:“你试探她什么?” “看看她知道不知道万里长风和我的关系。”楚灵风道:“我和小梅子聊天的时候,听她说起过,说哥哥这个年纪了还没有找到嫂子,让家里人十分着急。利大娘更是最着急的一个,只要见了就天天的跟着后面催。那要是这样的话,按理说,这时候能有一个如此优秀的女子看上了万里长风,利大娘应该非常高兴积极才对,可为什么却在开始的时候好言好语,听到和我是姐妹之后,却立刻一口否决。” 容若点了点头,顺着楚灵风的话往下想:“这么说来,确实是如此,只有一个解释。她知道万里长风和你之间,确实是有血缘关系。因此你的姐妹,和万里长风,是绝对不能成为夫妻的。” “只有这一个解释。”楚灵风道什么 分着急。利大娘更是最着急的一个,只要见了就天天的跟着后面催。那要是这样的话,按理说,这时候能有一个如此优秀的女子看上了万里长风,利大娘应该非常高兴积极才对,可为什么却在开始的时候好言好语,听到和我是姐妹之后,却立刻一口否决。” 容若点了点头,顺着楚灵风的话往下想:“这么说来,确实是如此,只有一个解释。她知道万里长风和你之间,确实是有血缘关系。因此你的姐妹,和万里长风,是绝对不能成为夫妻的。” “只有这一个解释。”楚灵风道什么 有这一个解释。”楚灵风是有这一个解释。”楚灵风道什有这一个解释。”楚灵风道什道什有这一个解释。”楚灵风道什L ☆、第200章 面对 利大娘几乎是落荒而逃,剩下楚灵风和容若一边闲话说了几句,一边继续等着。 这一等,又等了有近一个时辰,快到了中午的时候,终于,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虽然知道历祭祀从头到尾都是在糊弄他们,但楚灵风还是忍不住的站起了身,迎了出去。 无论怎么说,她这个时候都应该表现出一副很急切,很紧张,很焦急的样子,这才是合情合理的。 容若也紧跟在她身后,两人一副心急火燎的样子,好像真的很期待什么。 薛明扬竟然是历祭祀亲自送回来的,她依旧蒙着纱巾,只露出一双眼睛,虽然看不见脸,但依旧能觉得面色淡淡的,好像一副万事不在心的样子。 薛明扬走在历祭祀略后一步的地方,这是礼貌,也是尊敬,毕竟对一个刚刚耗费了大量心血给自己驱毒的长辈,还是应该客气一些的。 楚灵风三两步到了薛明扬身边,上下大量一下他,然后看着历祭祀道:“祭祀大人,我相公身上的毒,已经解了吗?” 历祭祀点了点头:“基本已经解开了,不过后期还要调养一段时间。沙漠中气候干燥,不适合薛公子调养身体,我建议你们明天就启程回临川去。” 说到底,这才是历祭祀的最终目的。让这几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尽管离开。 楚灵风心里有数,但是面上却不显,而是进了房间之后,便当着历祭祀的面,大大方方的搭上了薛明扬的手腕。 相公的病好了。作为一个妻子,又是个大夫,自然要第一时间检查一下。 历祭祀站在一旁,一脸的淡定,显然,她还不知道昨天自己的暗示完全无效,不但无效。还被容若问出了一些不该说的事情。 楚灵风面无表情的替薛明扬把脉。之后,又再做了一些基本的检查,然后面色沉沉的道:“历祭祀。为什么我发现……相公体内的毒,一点都没有变化。” 薛明扬体内的毒一点都没有变化,但历祭祀的脸色却一下子变了,那一瞬间。她似乎觉得有些什么脱离了自己的控制。为什么楚灵风会毫不犹豫的说出事实来,她昨天的暗示。难道一点作用都没有? “是么?”容若也是面色一变,走了过去,少顷,语气沉重道:“确实是。历祭祀……” 一瞬间,房子里的三人都转头盯住了历祭祀等她解释,历祭祀一个自觉地经历过无数事。泰山崩于面前面不改色的人,也不由的面上有些挂不住了。 狼堡没有大夫。历祭祀在狼堡一贯说什么是什么,从来也没有人质疑过她的话,可现在,偏偏楚灵风和容若都是大夫,而且都是据说医术极高的大夫,薛明扬的毒解了还是没解,外行无处下手,对内行来说,却是一目了然的事情。 因此现在楚灵风和容若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历祭祀一时之间,竟然完全不知道怎么解释。 屋子里一时间沉默下来,历祭祀的脸藏在面纱之中,看不出什么情绪,但是在几人的注视下,眼眸很快垂了下来。 半响,历祭祀低低的笑了一声,再抬起头的时候,一双平静的眼眸像是被冰块冻结了一样,不带一丝感情。 “看来,是我低估你们了。”历祭祀的声音也冰冷:“你们两个都是大夫,医术高明,对异术看来也有些了解,我的催眠,对你们没有起作用。” 这算是撕破脸了吗,容若和薛明扬一下子警觉起来,两人都往中间靠了一点,将不会武功的楚灵风挡在了中间。 楚灵风倒是并不觉得紧张,听见历祭祀这么说,反倒是也笑了笑,道:“祭祀大人,你的催眠对我们俩确实是没起作用,不但没起作用,而且可能你还没发现,昨天,你说了些不该说的话。” 如果说楚灵风他们没有被催眠,让历祭祀意外的话。楚灵风的这句话,就让她恐慌了,她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这话中的意思。 都是此道中人,楚灵风没有找她的道,也就是说在被催眠的过程中一直保持着清醒。而她竟然装作被催眠的样子,没有点破。 回去后,楚灵风不可能瞒着容若和薛明扬,于是她再一次出手的时候,作为楚灵风师兄的容若,一定会将计就计,做出些什么举动。 历祭祀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像是什么巨大的秘密被看破一样,甚至于,她都不能稳住自己的身体,往后退了一步,坐在了椅子上,楚灵风眼尖的看到,她的手指微微的在颤抖,那是一种控制都控制不住的震惊。像是历祭祀这种常年装的沉静如水的人,该是什么样的事情,才会让她如此震惊。 历祭祀这反应,容若和薛明扬也看在眼里,其实他们两现在比她还着急。因为他们知道历祭祀反应这么大,一定是推断出了前因后果,她以为自己面对楚灵风最大的秘密,两人的关系,已经被知道了。所以面对自己数十年未谋面的女儿,有些不知所措的。 但事实上,楚灵风却什么也不知道。如果一旦历祭祀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给她带来的震惊,绝不小于这时候历祭祀所承受的。 容若和薛明扬都知道这事情是避无可避的,但因为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方法说出来才会让伤害最小,因此仓促间选择了暂时隐瞒,可如今看来,这事情,是瞒不住了。 薛明扬先忍不住了,抬手搭上楚灵风的肩,声音有些干涩的道:“灵风……” 这事情,由他说出来,总好过由历祭祀说出来。而且看历祭祀刚才的态度语气,并不像是一个因为迫不得已的原因离开女儿的母亲,那双眼睛中流露出的冷厉,绝对不是一个母亲所掩盖有的。 薛明扬不愿意楚灵风受到伤害。哪怕这伤害是她的母亲给的。如果实在是不能避免,也希望可以减轻到最低。 可还没待薛明扬继续说下去,楚灵风又道:“历祭祀,你也应该知道,人一旦被催眠后,说了什么自己根本无法控制,但只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她不会说话。您猜猜。你都说了什么……” 历祭祀的眼神中现出一丝疑惑来,她觉得楚灵风的态度有些奇怪。而且作为一个二十不到的姑娘,她是不是太镇定了。 即便在这些年里。楚灵风在楚家历练的心智足够强大,但这也太镇定了。在面对一个抛弃了自己母亲面前,没有爱没有恨没有纠结,这怎么可能。 历祭祀绝对不相信楚灵风可以掩饰的这么完美。那唯一的可能就是,她不知道。 历祭祀脑子中的各种念头飞速的转着。正打算要再说什么,薛明扬突然伸手捂住了额头,然后晃了晃,似乎是要摔倒的样子。 容若站的近。忙一把扶住了他,道:“怎么了?” “头痛……”薛明扬紧闭着眼,一副难以忍受的样子。好像随时都要昏倒。 薛明扬的毒没有解除,而他身上的毒。是随时会发作,发作起来,没有人能够预料会如何的。因此他这一头痛,楚灵风顿时没了和历祭祀周旋的心情,连忙道:“师兄,快扶名扬回房。” 这里是狼堡,历祭祀是跑不掉的,而他们既然来了,也不可能就这么走。当然还是薛明扬的身体最为重要。 历祭祀这里走不通,还有穆堡主呢,威逼利诱,总有一个人能为他们解决问题。 容若扶着薛明扬进了房间躺下,在楚灵风看不见的角度,薛明扬向他眨了眨眼睛。 容若顿时便明白了,薛明扬根本不是毒发,只是要找一个机会,赶在这事情被历祭祀说穿之前,把这事情告诉楚灵风。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虽然这消息不知道是好是坏,无论从谁的口中说出来,都是一样的会让她难以接受。但至少无论如何,不应该在历祭祀面前露怯,被压了下风。 容若点了点头,转身对楚灵风道:“我出去一下。” “啊?”楚灵风有些奇怪,这个时候,容若不应该留下一起帮忙吗,两人还能有个商量。 但是容若并没有多说什么,便出了门,还关上了门,并且从里面隐约还能看见,他并没有走开,只是靠在对面的走廊上。 “师兄这是怎么了?”楚灵风直觉容若有些反常,疑惑的说了一句,还没有回过头来,便感觉薛明扬握住了她的手。 “名扬。”楚灵风回过头来,正想问问他现在感觉如何,却见薛明扬一脸的平静,一点痛苦的表情都没有,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一般。或者像是开始时候的症状,毒发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过去便过去了。 楚灵风有些惊喜:“你的头不痛了吗,我还担心会像上次那样。” 毒发的越来越频繁,延续的时间一次比一次长,这是身体被毒素侵入越加严重的现象。 “我没事。”薛明扬低声道:“我刚才,其实是装的。” “装的?”楚灵风更不明白了:“为什么?” “因为我有事情要告诉你,这事情,不能让历祭祀听到。”薛明扬缓缓的道:“灵风,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本来我想找一个更合适的机会,但现在来不及了,所以,必须马上告诉你。” 昨晚上容若回来找薛明扬的时候,楚灵风已经睡了。今天一早,刚起身,还没来得及和容若说话,便被利大娘请去了。 薛明扬去见历祭祀的时候,虽然容若和楚灵风说了不少话,楚灵风也问了他从历祭祀那里套话的情形,但楚灵风一个人却不敢做主是否隐瞒,所以顾左右而言他,并没有将这事情说出来。 楚灵风虽然玲珑心思,但对容若的话并不怀疑,因此也没有多想。更不会想到这一层上去。 时间缓缓的过去,容若靠在房间门口的墙上,沉默无语。他一直注意着房间里的动静,但房间里,却始终没有传来一点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下人过来送饭,他接了饭过来,犹豫了一下,还是抬手敲了敲房间的门。 薛明扬的声音低低的应了声进来。 房间里,薛明扬已经没躺在床上了,两人都坐在桌边,看面色,都挺平静。 容若将饭菜放在桌上,有些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楚灵风,有些忐忑的道:“灵风……” 楚灵风的脸色说不上差,但是也绝对谈不上好,虽然平静但是有些暗淡。 容若轻轻的叹了口气,也顾不上薛明扬在场,轻轻的摸了摸楚灵风的头发,掩饰不住心疼的低声道:“别难过了。” 楚灵风摇了摇头:“我没事,只是有些意外。” 不是有些意外,是非常意外。以为母亲已经死了,但是没死,还活生生的站在眼前,这是应该高兴地,但是她说不上高兴。母亲虽然没死,虽然站在面前,可却对自己全然无情,这应该是要愤怒的,可她却也说不上愤怒。 在最初的震惊和不信之后,一阵深深的无力涌了上来。 容若看了看楚灵风,又看了看薛明扬,动手替两人盛饭:“来,先吃饭吧。这事情,哎,也许历祭祀有什么苦衷也说不定。” 放弃孩子的母亲,总是有什么苦衷的吧。 楚灵风端起碗,咬了咬牙:“最好她有什么苦衷,但无论她有什么苦衷……” 楚灵风没说下去,而是狠狠地塞了一口饭。 无论她有什么苦衷,也不该如此。她难道不知道一个没有母亲庇护的女孩子在宅门中的成长有多么艰难,不知道自己会经历多少刁难,不知道一个小小的孩子抱着母亲的衣服一哭便是半夜,那是中什么样的痛不欲生。 即使她迫不得已,为什么不带自己走。这漫长近十年的岁月,为什么不给自己一点音讯。 容若和薛明扬都不敢说话,直到楚灵风吃完饭,放下碗,站起身,冷道:“我要去找她说清楚。”L ☆、第201章 父母兄弟 容若和薛明扬都吓了一跳,一起看着楚灵风。 虽然他们都知道楚灵风一贯是个坚强的女子,但但都觉得这也未免太坚强了,叫人有些不安。任由是谁,也不能接受自己已经死了近十年的母亲死而复生,而且很有可能当时抛弃了自己的事情吧。 “看我做什么,难道我不应该去问个清楚吗?”楚灵风虽然话音还挺平和,但表情可不太好,那神色叫人觉得不像是要去问个清楚,而是要去好好算一算账。 爱的反面就是恨,楚灵风对自己的母亲,想了这么多年,念了这么多年,在楚家用林秋来威胁她的时候,无论提出条件,她也都忍了认了。而现在,这个印象中的慈母却突然用另一种方式出现了,告诉她曾经的一切都可能是假的,她可能是一个被放弃的孩子。 这世上,还有比这更残忍的事情吗? “问,确实是应该问个清楚。”薛明扬斟酌着,小心翼翼的道:“但就这么去问,会不会有些草率了。” “一点儿都不草率。”楚灵风垂下眼帘:“这事情,你们就不要插手了,我会解决的。” 说着,楚灵风便站了起来,往外走去。 薛明扬惊了下随即便想组织,容若却在背后一伸手拉住了他。 “灵风这么去……不太好吧。”薛明扬紧皱着眉头,说不出的担心。 “是不太好。”容若叹口气:“但灵风心里火若不让她出一出,怕是要憋坏了。” 不仅仅是火气,还有委屈,容若虽然不能感同身受,但他知道楚灵风现在的平静只是一个表现,这会儿她心中不知道卷起了多大的狂风巨浪,只不过她在楚家一个人那么多年,无论遇到了什么事情也不习惯向人倾诉,找人求助,哪怕她知道薛明扬和自己是可以信任依靠的。第一反应也不是将自己的事情交给别人解决。 现在楚灵风需要的,不是什么言语的劝慰,而是好好的发泄一下心里的委屈和怨念。 历祭祀面对气势汹汹而来的楚灵风,有些意外。 利大娘也在历祭祀的房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但楚灵风一进去之后,连看也没看她一眼,道:“祭祀大人,我要单独和你谈谈。” 那语气非常平静。听不出一点情绪。但却叫屋子里的两个人心里都有些不安。 毕竟在这件事情中,楚灵风是被亏欠的那一方,即便时间可以倒流,一切可以重新选择,历祭祀相信自己一样会做同样的选择,但面对这个被抛弃牺牲的女儿,她即便再怎么说服自己,给自己找各种各样的理由,也终究是有一点心虚的。 利大娘心里咯噔了一下,不等历祭祀说话。马上道:“薛夫人。” 但楚灵风干脆利落的截断了利大娘的话:“我有话对历祭祀说,利大娘,你最好也回避一下。” 薛明扬和容若虽然是一路跟来的,但是到了房间门外,便没再往里走。薛明扬觉得容若说的非常有道理,这会儿楚灵风从里到外都散着股戾气,虽然表面平静,但内心可能像是炮仗一般一点就着,还是让她发泄一下的好。 而母子间的事情,旁人也确实不好插手。就算插手。也不是现在,也要等她们谈不拢,等到楚灵风落了下风的时候再上去帮忙,当然。就往常的各种事情来看,发生这种情况的可能性不大。 利大娘生活在狼堡这样自然环境严峻的地方,又常年负责在狼堡最外层挡住那些蠢蠢欲动的探寻者,自然不是温婉可人的性子,一听到楚灵风这么说话,顿时有些不悦。沉下了脸。不高兴道:“薛夫人……” “薛夫人?”楚灵风的声音虽然冰冷,却带了一丝嘲讽的笑意:“利大娘,喊薛夫人多见外,我觉得,你要是喊我一声大小姐,其实也不过分,对吧。” 一句话,挑明了一切。 利大娘的脸色顿时变了,张了张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历祭祀冷冷的看了一眼利大娘,道:“你出去吧。” 利大娘不敢违背祭祀的话,应了声是,走出去关上了门,然后便看见薛明扬和容若一左一右的站在外面,两人面上的表情很奇怪。说轻松不轻松,,说紧张也不紧张,更谈不上愤怒,而且就他们这几日对楚灵风的态度,应该都是很关心她的,可这会儿,竟然一个都不进去,由着她自己去面对这事情。 利大娘现在是一肚子的话,但薛明扬和容若两人却谁都不想理她,甚至于,见她出来了,看都没看她一样。他们两的武功都不错,听力也寻常人要好。这会儿虽然面上都没有什么表情,但其实都凝神静气的听着呢。 悄悄话未必能听见,但里面要是吵起来,是一定能听见的。他们可以由着楚灵风去发泄,但不能真的看她受伤,所以两人虽然没说,但是却有着默契,打算等到差不多的时候就进去。 门被关上,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楚灵风静静的看了历祭祀半响,道:“祭祀大人,你能把面纱摘下来,让我看看么?” 这么多年了,一直只有梦中才出现的人就在眼前,可却遮掩的严严实实,连脸都看不到。 可历祭祀还没有说话,楚灵风又笑了一声:“还是不必了,说起来,我现在连你是什么样子也记不起来了,就算是看了又怎么样呢?也不知道和我以前见着的是不是一样。” 历祭祀面纱下的嘴唇动了动,缓缓的道:“灵风,你就是这样对母亲说话的吗?” “如果你见着我的第一面时就抱着我痛哭,那我现在绝不会用这种语气和你说话。而且,我会原谅你抛下我的任何理由。”楚灵风缓缓的道:“但现在,我只能将一切都往恶意的那方面去想。” 为什么被抛弃,为什么失去小时候那一段的记忆,甚至于,为什么被生下。 历祭祀并没有解释什么,也并没有表现出愤怒,那种淡淡的神情仿佛在说,任由你怎么想。又怎么样,我是你母亲,你能怎么样。即使不是,你又能怎么样。 这眼神像是一盆冰水浇在楚灵风的心头。浇熄她最后一点心火,彻底的冷静下来。 楚灵风在历祭祀对面坐下,理所当然的道:“祭祀大人,我有个要求。” 历祭祀显然是意外了一下,不明白怎么楚灵风突然不痛斥自己了。反倒是大咧咧的提起了要求。 不过她还是道:“你说。” 即使没有母子情分,若是楚灵风的要求是可以做到的,那也无妨。现如今,她只想赶紧让他们离开,千万不要再深入的去追查这件事情。 “替我相公解毒。”楚灵风道:“解开他身上的毒,我们马上就走,而且,之前说的,全部算数。” 解开薛明扬身上的毒,这是他们来狼堡最初的目的。也是唯一的目的。至于认亲什么,楚灵风虽然一直很羡慕父母双全的人,但却不至于扑上去求着相认。 感情这事情,是不能强买强卖的,你就算是再渴望,勉强也不会有真感情。一个距自己千里之外的娘亲,和下半辈子可能都要相依为命的相公,谁轻谁重,自然一目了然。 而且,另一个隐约的念头慢慢的升了上来。 薛明扬中的这毒很奇特。很少有,而且和狼堡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这是他们千里迢迢赶来的原因。 可他们一直都忽略的,或者说。认为现在不是最关键的一个问题,这毒是谁下的。 毕竟是十几年前的事情,所以开始的时候,谁也没有想太多。而现在楚灵风却不得不想,薛明扬和自己的年龄相仿,他出生是时候。 历祭祀正好是在临川的。那这世上,会不会有这么凑巧的事情。 当然这话现在楚灵风是不会说出来的,在薛明扬身上的毒清除之前,她无意去翻任何旧账,不想节外生枝。 不过历祭祀似乎被楚灵风这理所当然的态度给弄的有些奇怪,虽然看不见她的脸,但楚灵风却能想象那张面纱下,挑起的嘴角和不屑的神情。 不过这不屑,很快就会消失的。 楚灵风冷冷的笑了下,那和历祭祀相似的眼睛微微的一眯:“据说,狼堡的祭祀,是不能有孩子的,没错吧?” 历祭祀脸色一变,眼神中顿时有了凶狠的含义:“你什么意思?” 楚灵风缓缓的道:“我知道一些事情,想用这些事情,换祭祀大人替我相公驱毒。当然,说换是客气了,如果祭祀大人觉得胁迫这个词更适合的话,我也没有意见。” 关心则乱,楚灵风从来是个有主意的人,从没有对着谁束手无策的情形。只是因为面对的人是自己的母亲,所以才有那么一阵子混乱。如今这感情深深的压了下去,她便自然不会再示弱。 历祭祀咬咬牙,也跟着冷笑了一声:“真不愧是我历秋的孩子,果然杀伐决断,就算是对着自己的母亲,也够狠。不过你觉得用这个就可以威胁我,那也太天真了。我是狼堡的祭祀,你不过是一个外来人,根本不可能得到族人的信任。就算是他们相信你了,又如何,我这个年纪了,难道还会怕死?” 历秋,林秋,楚灵风轻轻的一笑:“近二十岁才知道自己母亲的真名,这世间像我这样的人估计也不多。不过,谁说我要告诉大家我是你女儿的?你愿意,我还以此为耻呢。只是没想到祭祀与人生孩子的后果那么严重,想来,这孩子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吧,我是外人也就罢了,除非想赔上一族人的性命,不然我想穆堡主都会三思而行。但如果,是常年在狼堡生活长大的孩子呢?” 历祭祀握着杯子的手一紧:“你说什么?” “你没听错,我也不想再说第二遍。”楚灵风望着历秋的眼睛,缓缓的道:“你替我相公解毒,皆大欢喜,我不会打扰你,还会给狼堡数不清的钱和物资,让万里长风成为狼堡的英雄。相反,我会让他身败名裂,痛不欲生,或者,直接杀了他。不要怀疑我的能力,我不会武功,但我有钱,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世上,多的是愿意拿钱做事的人。” 这回,即使是隔着面纱,楚灵风也能看见历祭祀的惊恐和愤怒了,克制不住的手臂都在微微抖动,半响才道:“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连蒙带猜吧。”楚灵风坦然:“但显然,我猜对了。你不是不知道昨天自己说了什么么,那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你说了很多不该说的。” 历秋似乎有些不能呼吸,一把将面上的面纱扯掉,深深的吸口气:“薛明扬的毒,我没有办法。” “我不信。”楚灵风毫不犹豫的道:“第一,我不信。第二,这是交换条件,如果你没有办法,就去想办法,而我的开出的条件,是绝不会变的。薛明扬的毒是从狼堡传出去的,不管是不是狼堡人所为,也必须负这个责任。” 历秋估计再怎么也没想到,当年那个心地善良,说话低声细气的女孩子,会变成这样一个女子。会对着和自己的母亲,说出这么狠而决绝的话来。 历秋在楚灵风眼中看到的是绝无更改,半响,她咬牙切齿的 一个字一个字道:“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长风是你亲哥哥。” “亲哥哥?”楚灵风忍不住笑了:“祭祀大人,这话从你口中说出来,难道不觉得可笑吗?一个月前,楚家以我母亲的灵位要挟,开出一系列苛刻的条件,那时候我委曲求全的忍了,我以为,这都是值得的,但现在看来,只是可笑。父母兄弟,我都有,但谁都不是我亲人。一个抛弃女儿十年,再见也没有点情分的母亲,有什么资格让我估计兄弟之情。” 楚灵风说着这话,突然生出种悲凉的感觉。天大地大,无以为家。父母兄弟姐妹,她都有,却还不如没有。L ☆、第202章 不被爱的孩子 房间里静悄悄的,久违重逢的母子两静静对视,却没有一点温暖。 楚灵风是想从历秋这里得到一些温暖的,但显然,这个身份上是她母亲的人,并不能给她温暖。于是,退而求其次,她要得到一些好处。 楚灵风说完自己要说的,道:“祭祀大人,我不知道名扬还有多长时间,但他体内的毒一天也一天严重,所以,我并没有太多的耐心。我给你三天时间,祛除名扬的毒也行,找到切实可行的解毒方法也行,我并不是个不讲理的人,也不是难说话的人。我们之间虽然没什么情分好讲,但我也不至于可以为难你。” “我们之间没什么情分好讲?”历秋冷冷道:“就算我不想认你,就算这些年我没有照顾到你,但你的命是我给的,在楚府那样的地方,我也忍着照顾了你十年。难道这还不足以让你感恩吗?” 历秋说的,是很有道理的,无论如何,十月怀胎,这恩情天高地厚,是楚灵风无论如何也不能否认的。但是这个时候,她心凉如水,很多从不曾想过的问题,都一一的出现在心里,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有那么阴暗的一个角落,将这一段本应该是天地间最真最厚重的感情,想的如此不堪。 “如果你有迫不得己离开我的理由,只要你说出来,我都不会怪你。”楚灵风淡淡的:“可如果,你只有一个迫不得已生下我的理由呢?十岁之前的事情,我都记得不太清楚了,不过在我心里,根深蒂固的。觉得自己有一个疼爱的好母亲。但事实上……” 楚灵风闭了闭眼,十岁前的事情,她是记得不太清楚了,但十岁之后的事情,她却清清楚楚。她记得母亲去世后,不是没人说过类似,那样的母亲没了就没了之类的话。但是她当时正伤心。只是将这一切都当做嘲讽和中伤,根本就没有想过,那可能是另外一个意思。 如果自己只是历秋逼不得已而生的一个孩子。在楚府的那十年,对自己如何便可想而知。而在走之后,甚至用什么手段让自己记忆全失,不知道是怕自己长大后回忆起什么。还是因为知道什么不能透露的秘密。 总之无论是哪一种情况,楚灵风的心都在一点一点的往下沉。想的越多,她的心便越冷。 可心越冷,想的便越透彻。 也不在乎历秋是什么样的反应,楚灵风自顾自的道:“让我来猜一猜。刚才我说要杀了完颜长风的时候,你很紧张,很害怕。这就说明,你很心疼这个儿子。并不是一个冷漠的全无感情的人。而对我,却一点亲情都无,这显然不是因为男女有别,而最大的可能是,完颜长风,是和你爱的男人的爱情结晶。而我,不过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你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父亲,当然,那个男人也确实不值得叫人喜欢。” 可能是楚灵风猜测的太准,因此历秋的脸色有些难看。但当她提到楚宏亮的时候,眼神中的那抹厌恶却难以掩饰,很显然,这个男人确实是她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 “再让我想一想。”楚灵风盯着历秋的脸,不放过她任何一个表情:“你之所以要嫁给父亲,一定有个逼不得已的理由,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但可想而知,一定和你心爱的这个男人,或者和万里长风有关。” 历秋明显吓了一跳:“你瞎说什么?” 虽然历秋知道在得知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后楚灵风还能这么镇定,一定是个不简单的角色,哪怕这镇定冷静只是装的,这也不是人人都可以做到的。但是现在听到她抽丝剥茧的那一番话,心里更是提了起来,她虽然明知道楚灵风不可能知道什么,但却是真害怕她这么一点一点的,离真相越来越近。 在她心里,楚灵风是个不应该的存在,是一段不愿意回头的过去。如果可能,她一辈子都不想见到她,更不想跟她扯上什么关系。但她却又不能想象,若是被楚灵风知道当年的真相后,那会有什么反应。 那将不仅仅是不再可能有一点母子亲情,而是会恨自己吧。 历秋不在乎楚灵风的爱,但却从心里深处,也不愿意她恨自己。 血浓于水,看着楚灵风和自己相似的眉眼,要说历秋一点感觉都没有,也是不可能的。而且,在这一场利用和被利用中,她是真正的无辜,真正的可怜。 历秋一向觉得自己天不怕地不怕,但是这一刻,她却在自己女儿面前,有些怯了。如果说她给了楚灵风生命,是这时间最大的恩情。但她这一生最亏欠的人,却也是她。 楚灵风却仿佛是抓住了什么一般,不知道是说给历秋听还是说给自己听,又再缓缓的道:“你是个祭祀,但是从这两日的情形看,医术也不差,对毒对药都有研究,我相信,即使你不得已嫁给了父亲,若是不想生孩子,也一定可以自己避免。而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已经够叫人屈辱了,又怎么会想生下这个人的孩子,即便是不小心怀孕了,也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弄掉,什么不舍得之类的理由,我是不会相信的。这从历祭祀的性格就能看出来,您可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现在不是,以前也不会是。” 历秋的眉心跳了跳,没有说话。 “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还可以说是形势所逼。为了躲避仇家或者是为了有所图求?”楚灵风皱起了眉头:“但生下一个不想要的孩子,又是为什么?” 历秋垂下眼眸不去看楚灵风,她从未后悔,今日,却难以克制的有些心虚。 楚灵风觉得自己卡住了,前面的一切都是可以说的通的,而后面的。却少了一个可以叫人信服的理由。 历秋抬起脸来,脸上无波无浪,平静的道:“可能是我那时还没有现在这么狠,也可能,女人怀了身孕后,总会多愁善感一点。不管你相信还是不相信,你站在这里就是最好的证据。你可以不叫我一声娘。可以不认我,这对我们都好。但是,你不能否认这一点。” 而只要楚灵风承认了这一点。那也就是承认了这个母亲,她就不能做逼历秋上绝路的事情。天理不容。 但楚灵风摇了摇头:“我不相信。虽然我不能解释,但我绝不相信……” 她的爱恨其实非常简单,爱一个人的时候。对一个人有好感的时候,便会把一切都往好的地方想。无论对方做了什么。都觉得她是有苦衷的,她的初衷是好的,她是迫不得已。 而恨一个人,便恰恰相反。那人做的一切,便都是有预谋有目的的。坏事自然是坏事,好事。也另有隐情。 此时的楚灵风就是这样,她绝对不相信历秋因为某个原因被逼嫁给了一个不爱的男人。还会为他生一个孩子。这个孩子不是爱的结晶,而是屈辱的见证。 楚灵风觉得自己有些混乱,这些年在楚家和各方周旋,在薛家插进那么多纷杂的势力中,都没有那么混乱过。 伸手扶了扶额头,忍了忍突忽其来的头痛,楚灵风吸了口气道:“总之,无论是爱也好,恨也罢,我的要求还是一样。三天时间,替我相公解毒,否则的话,就让你儿子陪葬。祭祀大人,你不要妄想对我们下手或者把我们困在这里,什么狼堡有沙漠之神庇佑,不受外人打扰的神话,你骗骗别人也就行了,在我这里,一点也不好用。” 楚宏亮是个性子大大咧咧的人,虽然不笨,但是并不冷静,有些暴躁,不适合勾心斗角。这时候,楚灵风突然有些庆幸,估计自己不仅仅是样貌像历秋,性格脾气也像历秋。要不然的话,早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而此时,她也完全能够理解楚宏亮对自己的态度了。历秋这样的性格,对楚宏亮又全无情谊,就算是万不得已委身下嫁,又能给什么好脸色,何况,她还有个比自己大五六岁的兄长,也就是说,嫁给楚宏亮之前,她便已经成婚。 娶一个并非完璧的女人,对楚宏亮来说,就更是一根刺了。哪怕一时迷了心窍,时日久了,也自然淡了。更何况历秋这样子,再是逼不得已,也不像是个会曲意逢迎的人。 在这样的情况下,楚灵风突然觉得楚宏亮相比而言,还是个挺合格的父亲。虽然他没有关注过自己,但至少也没有太过亏待,吃喝还是有的,丫鬟也是有的,跟府里其他的小姐相比,乍一看也没什么不同。 楚灵风说完,再不去管历秋是什么神情,径自起身出去。 门吱呀一声打开,门口的三个人都看了过来,面色各异。 利大娘愣了愣后,急匆匆的走进了房间,由始至终她担心的,只有历秋一个人罢了。 而薛明扬犹豫了下,也低声道:“怎么样?” 楚灵风摇了摇头:“回去说。” 她猜出来的,没猜出来的,自然都不会瞒着薛明扬和容若。而给历秋的三天时间,同时,也是给自己的。 那毕竟是过去了近十年的事情,她除了猜测,没有其他任何的证据,他们也没有人曾亲临现场,所以一时间想不周全也是正常。但她相信只要有个一个开头,就一定可以顺着这条线将事情整理清楚,只是差一点什么,只差一点,就可以将整件事情联系起来,解释的通透合理。 虽然她知道,真相解开,她将面对的一定是血肉模糊的一片,但宁可痛的干净彻底,她也不愿意被蒙在鼓里。 薛明扬和容若现在最担心的,都是楚灵风的心情,于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谁也不敢多话,跟着便一起回了房。 为了说话方便,去了还是容若的房间,关上了门,几个手下在走廊中分散的站着。这会儿反正也算是撕破脸了,容若连装都懒得装,让他们把守好了,谁也不许进来。 进了房间,关上了门,楚灵风颓然坐下,伸手捂住了头。 这一下两人都吓的不轻,薛明扬慌忙凑过去,低声道:“怎么了,不舒服还是……” 不舒服是肯定不舒服的,但是,是心里不舒服还是身体不舒服,要区分开。 “头痛。”楚灵风紧闭着眼睛像是在忍耐什么:“突然头痛,不知道为什么,以前从来没有过……” 不用薛明扬说,容若已经走到了楚灵风身边。 他们中可是有两个神医的,就算是医者不自医,还有容若呢。 不过没等容若来得做什么,楚灵风这一阵突忽其来的头痛已经慢慢地缓解了,晃了晃脑袋,道:“好像又好了,可能是我刚才想太多。” 一下子有太多的事情在脑中出现,楚灵风觉得她还能保持如此镇定,只是头痛了一下,已经连自己都要佩服自己了。 “从没听说想太多能想的头痛的。”容若伸手在楚灵风脑袋上按了半天:“你这头痛,是多久的毛病了?” “从没有过。”楚灵风很快的回答,但是顿了顿,又道:“不过在我小时候,就是十岁左右,刚知道我娘去世的那些日子,经常发作。那时候我伤心过度,大病一场,虽然我记得不太清楚,但听说差点没挺过来。” 幼年丧母,对一个大家族的庶女来说,说是天塌了也不为过,所以楚灵风那时的伤心是理所应当的。只是现在想想,实在是可笑。 容若听了后,点了点头:“等回去让师父替你好好检查检查,万一有什么隐疾,也好早做处理。” 楚灵风应了一声,因为这会儿已经完全不痛了,便也没多在意,先将刚才跟历秋的那些话,全部都转述给两人。 人多力量大,想事情也是如此,她一个人想不明白的,说不定三个人能想明白。更不要说她是当局者迷,虽然已经足够冷静,但容若和薛明扬,应该会比她更冷静。L ☆、第203章 用处 听楚灵风说完,房间里静悄悄的,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容若和薛明扬都是知道自己这师妹和娘子不是寻常人的,但这打击无论对谁都大了些,即便她们都知道楚灵风是去找历祭祀算账的,但却谁也没想到,这账真的能算的这么清楚。 半响,薛明扬道:“灵风,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有什么不太好?”楚灵风两手托着下巴:“难道你们不相信她能解开名扬身上的毒?” “就算能解开,也一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薛明扬道:“我们又何必强人所难。” 不管历祭祀是不是从小抛弃了楚灵风,毕竟是她的亲生母亲。薛明扬作为一个女婿,就更不想和自己的岳母产生矛盾。母女的亲情是天生的,现在两人虽然你看我不顺眼我看你不顺眼,说不定有什么误会,可能下一刻就和好了也说不定。 如果这毒对历秋来说是件很简单的事情,那她也不会如此的麻烦,给他们几颗药丸就可以把她们打发走,又何必惹出这么多的事情。 “若是别人,我说不定不会强人所难,但这人……”楚灵风神色很暗淡:“我逼她救人,最主要的是因为你,但还有……我想知道我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 遗忘的十年,楚灵风曾经并不在意,但是见到了历秋之后,却很想将一切都想起来。这样,她才能给历秋一个公平的判断。 “你的秘密是指,为什么你娘要生下你?”薛明扬虽然在乍一听的时候觉得楚灵风有些多心了,但是仔细想想,又觉得确实是如此。 “为什么?”楚灵风看着两人:“谁都别和我说。是因为爱。” “不是因为爱,那就是因为有用了。”容若道:“那么我们来想想历祭祀当初需要什么,或者,她为了谁可以做出如此大的牺牲。” “还能有谁,万里长风,或者万里长风他爹。”楚灵风没好气道:“狼堡的祭祀相当于圣女,是不允许动男女之情的。历祭祀当年爱上一个男人。还给那男人生了个孩子。一定是背着族人的,这事情,人所不容。所以这孩子才会养在利大娘名下,也不知道万里长风自己知道不知道。” “不管万里长风知道不知道,利大娘一定知道。”薛明扬道:“若是想打探当年的事情,说不定可以从她身上下手。” 历祭祀绝对是不好对付的。而且她毕竟是楚灵风的娘,要有所顾忌。楚灵风自己可说她不好。可以恨,也可以狠。但薛明扬和容若两人都不能说什么,他们的顾忌,比楚灵风还要多。 楚灵风微微眯了眼睛:“确实。我也觉得利大娘是最好打开的突破口。她应该是个对历祭祀忠心耿耿的追随者,本事未必有多少,但知道的一定不少。要不然的话。也不会听我一提有姐妹看上了万里长风,她就紧张成这个样子。再是会隐藏自己的人。也得有个心腹不是?” 虽然利大娘比历秋好对付些,但到底要如何对付,这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三人聚在一起商量了半响,还没商量出个所以然来,小梅却兴冲冲的跑了过来,带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三人正说着话,听见外面传来说话的声音。 因为要给他们报信,所以几人说话的声音特别的大,还能听到小梅子的声音脆生生的。 这丫头没再没见过外面的人,对当年发生的事情更是一无所知,这几日跟楚灵风聊的开心,因此挺喜欢缠着她,即使利大娘三令五申,但她还是喜欢偷偷摸摸的来找。 几人对视了一眼,楚灵风起身开了门,招了招手:“小梅,我在这儿呢。” “楚姐姐。”小梅子欢快的跑了过来:“原来你在容大哥这里啊。” “恩,在说话呢,你找我有事吗?”楚灵风侧了侧身让小梅子进来。 他们可不想利用这么个天真善良的小丫头,但是,她似乎是利大娘唯一的亲人,说不定,从她身上下手是个好办法。 “恩,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小梅子可高兴的道:“哥哥要回来啦。” 一句话,让众人都惊了,连正打算喝口水的薛明扬都将杯子放了下去。 楚灵风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哪个哥哥,不是万里长风吧。” “就是万里长风啊。”小梅子用一种更奇怪的眼神看他们:“我只有这一个哥哥呀。” “可他受了那么重的伤……”楚灵风皱紧了眉头:“十天半个月能下床就不错了,怎么可能回来了。” 楚灵风甚至想说是不是有人冒充万里长风,但是想想小梅子不至于连自己的哥哥也不认识。而且冒充万里长风有什么好处。 “难道你们不知道呀,我哥哥,和普通人不一样。”小梅子神秘兮兮的道:“嘿嘿,普通人肯定十天半个月都不能下床,但是我哥哥不一样,他不是普通人。” 楚灵风几人眼中都是疑惑,特别是楚灵风和容若,他们俩替万里长风诊过脉,也没发现他和旁人有什么不同。 小梅子这几日一直都是听楚灵风说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听的一副向往的样子。如今,终于有她知道而她们不知道的事情了,颇有点得意。 享受了一下几人的好奇,吊足了他们的胃口,小梅子这才道:“我哥哥天赋异禀,他不管受了多重的伤,都能很快就好。” 一句话让三人都沉默了,觉得自己不是在听故事,是在听神话,这世上,还能有这样的人,这还是人吗? 见三人的表情都充满了不信,小梅子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呀,你们也说哥哥受了重伤,这才几天,要不然的话。他怎么可能回来了呢。” 楚灵风看了眼薛明扬和容若,顺着小梅子的话道:“我们不是不相信你,只是这确实是很难让人相信,我们和你哥哥也是朋友,觉得他和寻常人也没什么不一样,怎么会有这样的本事呢。这是生来就有的吗?” 小梅子不疑有他,想了想道:“听说不是天生的。据说。这是祭祀大人请来神的恩赐。” 事情牵扯到了历祭祀,几人就更有兴趣了,楚灵风按捺了一下心中的急切。怕被她察觉,依旧是用一副听故事的表情听她说话。 小梅子这个年纪,比楚灵风还小几岁,当年那些事情发生的时候她还没出生。因此说的也都是些街听巷闻,虽然未必能做的了准。但总算是也能让他们了解一些情况。 小梅子道:“我听说,哥哥当年出生后,身体很差,很凶险。据他们说,大夫断言说他活不过十岁,还会百病缠身。因为我娘一直是祭祀的侍女。祭祀对她很好,所以想尽了各种方法。想要治好大哥的身体。” 可不得想尽一切办法治好,楚灵风心里冷笑了一声。那可是她亲生儿子,身上掉下来的肉。 “然后呢?”容若道:“然后历祭祀就把你大哥治好了,然后你大哥,就有个这种神奇的能力?” 按小梅的描述,事情差不多应该是这样发展的吧。 “就是这样,不过这个治好的过程,可没有这么简单。”小梅充满崇拜和感激的道:“祭祀大人真是菩萨心肠,她为了我大哥出去找药,去了十多年啊。据说当年祭祀大人只丢给我娘一句话,让她好好照顾大哥,然后就去找药了。一去,去了十一年还是十二年,大家怎么找都找不到她,当时都以为她已经遇到了不幸,都快要失去信心了,谁知道有一天,她突然回来了,而且真的找到了药,治好了大哥的身体。” 楚灵风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发干:“小梅子,你知道历祭祀带回来的,是什么药吗?” 小梅子想了想,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祭祀大人给人看病的时候都是不许人在边上的,而且我那时候还小,这些事情,也都是听人说的,咱们狼堡的人都知道。也不是我亲眼看见的。” 楚灵风点了点头,像是全身力气被抽干一样,在椅子上坐下。 如果说,她一直觉得少了什么,少了一个合理的理由,那么这下,终于找到了。 是什么让历秋甘愿嫁给一个不喜欢的男人,还为这个男人生下孩子。是什么让历秋在十年后离开,离开后,还要抹去自己的记忆。 不是为了自己最爱的男人,就是为了自己最爱的孩子。如今看来,应该是为了万里长风。 薛明扬和容若都是心中通透,不由的都想起了夏美雪。夏美雪在薛府二十年,只做了一件事,就是养药。 只不过,夏美雪是用以药养药,害的只有自己。而历秋呢,她是不是在用楚灵风养药? 这个念头很可怕,甚至叫人觉得惊悚,可这个念头一旦生了,却像是生了根一样的,怎么也不能从脑海中抹去。 楚灵风的手冰凉,心也一片冰凉,有了这个解释,一切都能说的通了,这就是历秋不得不生下她的原因,然后又抛弃。十年的时间,药养成了,她自然也就不再有价值,也许养药的过程十分的不美好,也许怕她长大了懂事了,会泄露一些不该泄露的事情,所以抹去了她这一段的记忆。 “灵风,你别乱想。”薛明扬有些担心,犹豫半天道:“事情或许……” 事情或许不像是他们想的那样,但是他们从彼此的眼中却看到,不用商量,他们都想到了同一件事,想到了同一个可能。 小梅子虽然什么都不知道,但这会儿却也发现了楚灵风的脸色实在是难看,不由的关心道:“楚姐姐,你怎么了,脸色那么难看,你不舒服吗?” “昨晚上没怎么睡好。”楚灵风淡淡笑笑:“我没事,对了,你哥哥什么时候回狼堡来。” “就是这几天吧。”小梅子道:“他还没到呢,是先传了消息回来,说已经在路上了。反正你们也不急着走,一定能等我哥哥回来的。” 小姑娘还想着,等万里长风回来,在利大娘面前说几句好话,看看有没有希望让利大娘放行,跟着楚灵风去临川玩玩呢。 生在狼堡长在狼堡的人,其实也没有什么,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如何,以为天下就这么大,一日一日的,也就这么过了。但小梅子因为常跟着利大娘出去,所以知道外面还有个更热闹的天地,又被楚灵风这几日一撩拨,心里就跟有小虫子在爬一样,恨不得下一刻就长翅膀飞到临川。 “放心吧,我们肯定要等你哥哥回来的。”楚灵风淡淡的道:“我还有事情要找他呢。” 万里长风看起来是个挺正直的人,他应该也不知道当年发生的一切,但是不知道,不代表他不需要知道。他没有责任,不代表可以不承担后果。楚灵风可不是个做了好事不留名的人,历秋愿意为了儿子默默付出一切,不求回报只要他幸福安心,楚灵风可不行。 小梅子看楚灵风的脸色确实不大好,而且心情似乎也不大好,只以为她是不舒服才会如此,也自觉的不再多说,关心了几句,便告辞走了。 房间的门被关上,楚灵风两指按着额头沉默了半天,道:“师兄,师父的银针刺穴的本事,你学会了几成?” 针灸是林悠最厉害的一个本事,作为他的得意门生,容若在这方面应该不差。 容若绝不是个谦虚的人,也不是个客气的人,他对自己的医术也一向是非常自信的,不但有个好世家还有个好师父,不但有好师父,还有号天赋,想不学好都不行,但今天,楚灵风的气场实在是太诡异,因此他想了想,才有些小心翼翼的道:“差不多吧,七八成总是有的。不过经验自然没师父的足。” “恩。”楚灵风应了声:“七八成够了,我不想等师父了,师兄,你帮我吧。我想将一切都想起来。”L ☆、第204章 线索 容若吓了一跳,然后果断拒绝:“不行,我怎么帮你,我没那本事。” 楚灵风想不起过去的事情,若是猜的不错,是历秋动的手脚,但是她动了什么手脚,却没人知道。作为一个祭祀,一个沙漠狼堡的祭祀,她有太多他们知道或者不知道的本事,说是邪门歪道也不过分,在这种情况下,楚灵风想将过去的一切强行想起来,这是很危险的。 林悠也不是没有遇见过头部受伤的病人,因此容若也知道脑部有些地方,若是进行刺激对人的记忆是有帮助的,但人的大脑是个何其复杂精细的地方,即便是师父林悠,也不敢说十拿九稳,更何况是他,对象还是楚灵风。 楚灵风叹了口气,似乎也想到了容若会拒绝,但是却再没说什么,这事情的危险实在是有些,所以容若不愿意也是情理之中。薛明扬这是不知道,若是知道,也是绝不会同意的。 但这种有什么应该知道却不知道的感觉,却实在是太糟糕。 “不管怎么样,先休息一会儿。”薛明扬给了容若一个眼神,拉着楚灵风的手往床边走:“你不是给了历祭祀三天的时间么,万里长风不是已经要回来了么,那就别急了。这事情是一定会有个结果的,但也不在这一时。你若是熬坏了身体,除了我和容若,还有谁心痛。” “这倒是真的。”楚灵风嗤笑了一声:“还有我师父,还有小甜,其他就真没人了。” 历秋虽然是她的亲生母亲,不至于盼着她死,但是要说关心。那也是天大的笑话。在她心里,应该只有一个万里长风,若是万里长风有了难,让她赴汤蹈火,割肉挖骨都在所不惜。 楚灵风今天确实是累了,身体上没有赶路的时候疲劳,但是太多的事情一下子涌进脑袋。只觉得像是要炸开一般。 而薛明扬说的也对。这个时候,着急的烦恼的人应该是历秋吧,自己才是占据了主动的一方。为什么不养精蓄锐等着对方的反应,而是将自己弄的那么狼狈呢。 楚灵风坐在床边,两手揉了揉脸,有些疲倦的眨了眨眼睛:“那我睡一会儿。吃晚饭的时候再喊我。师兄,晚上咱们一起出去转转。你昨天说的地方,我也想去看看。” “好。”容若笑道:“沙漠里看星星,可比临川要明亮多了,权当出来散散心吧。” 虽然这心散的是越来越堵心。但如今,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楚灵风要休息,容若和薛明扬两人便都出了房间。安排了人在门口守着保护后,一边说话一边往外走。 虽然这一时半会儿的。也不知道能做什么,但总不能什么都不做。两人约好了一起出去转转,说不定能找到些什么线索。 这世上是没有不透风的墙的,一件事情,只要发生过,总会留下些痕迹,而这痕迹可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淡去,但总还会剩下一些。何况这不过是过去了不到十年,即便从楚灵风出生的时候开始算,也不到二十年。 二十年的时间,还不足以让一切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过作为两个连语言都不通的外来人,薛明扬两人走在陌生的街道上,一时间,也有些没有头绪。 狼堡的街上,和外界是不同的,这里没有店铺,自然也就不会有多热闹。不过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交换,因此还是有些人在街上像是摆摊子一样,身前放着些东西。都 东西各不相同,有风干的腊肉,有布料,也有看着想药材的草药,估计着都是各家多出来的东西,反正有点什么多的都摆出来,卖钱也可以,但通常都是以物换物,换一些自己家里需要的其他东西。 薛明扬看着有个人的摊子上面有几块五色晶石,不由的凑了过去。 这五色晶石是没有经过打磨的最原始的模样,掌心大小有棱有角的石头,在阳关下,散着五色的光芒,煞是好看。 蹲在摊子后面的,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又黑又瘦小,不过在狼堡他们就没见着又白又胖的,这儿毕竟是沙漠,阳光太炽烈,就算是有胖的,也不会有白的。小梅子一个小姑娘,不会顶着烈日做什么活计,皮肤也是略有些深的小麦色,当然这并不影响她依旧是个漂漂亮亮的姑娘。 薛明扬两人也蹲了下来,将五色晶石托在掌心看了看,道:“这石头是卖的吗,多少钱?” 也不知道这人能不能听懂他的话,薛明扬索性从钱袋里拿出了一块银子,晃了晃。 虽然狼堡的人不怎么出去,但钱总是知道的吧,银子总是认识的吧。这东西作为货币流通已经有成百上千年了,总不能有不认银子的地方。 却不料,那男人一见银子眼睛便亮了,上下打量了一下两人,开口道:“两位公子,是外面来的?” 这男人说的竟然是薛明扬和容若都能听懂的汉话,虽然说的不太标准,但沟通起来完全没有问题。而且显然,他也是能听懂他们说话的。 能碰上个可以沟通的,实在是好,薛明扬笑道:“是,我们是从外面来的。这五色晶石,你是卖的吗,我听说这是狼堡人随身带的幸运石,可以卖给外面的人吗?”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男人一溜儿的应着,脸上的神情看起来很是高兴,看了看薛明扬手中的钱袋,指了指:“看公子就是有钱人,这一袋银子,我把这些都给你。” 地上铺着的布上,放了大约六七块,大小不等。 虽然薛明扬不知道这些五色晶石到底值多少钱,但显然,不难看出这男人是个爱钱的。他那钱袋里放的虽然是些散碎银子,但作为临川首富,显然也不会少了。沉甸甸的大半袋子,这是从外面就能看出来的。 显然,这个男人知道银子的价值,也知道怎么赚钱。 薛明扬心里一动,道:“可以,替我包起来。” 说着,便将整个钱袋都递了过去。对薛明扬来说。即便是还没有继承薛家的财产。这点小钱也还是不放在眼里的。这五色晶石确实好看,和旁的珠宝玉石不同,别有风味。买点带回去,找人给楚灵风打几件首饰也是好的。 男人接了钱袋在手里掂了掂,眉开眼笑的应着,手脚麻利的将布一折一折的折成个小包。那几块五色晶石,都装在其中。 薛明扬一边看他包装。一边闲聊道:“老板,你汉话说的挺好啊,你们这狼堡,会说汉话的人可不多。” “那可不。”男人今天做了一笔大生意。赚了不少钱,心里可高兴,对薛明扬两人也没什么防备:“两位公子。不是我吹牛,放眼整个狼堡。汉话像我说的这么溜的可没有几个。” “是呀。”薛明扬顺着他的话道:“老板怎么称呼啊。” “免贵姓房。”男人笑嘻嘻的道:“房山。” “原来是房老板。”薛明扬道:“看房老板的样子,是土生土长的狼堡人。” “那可不,咱们这儿的人都是土生土长的,三五年也来不了两个外人。”房山道:“而且来的人也没有两位公子这么光鲜自在的,两位公子看起来,就很有钱啊。” 薛明扬和容若都忍不住的好笑,也不知道是不是毕竟狼堡的人和外界接触太少,所以都特别单纯直率,就连这个看起来挺多心思的小老板,说起话也也这么直接。 不过房山直接,薛明扬就更直接了:“确实挺有钱,我见房老板在这里卖五色晶石,想来也是缺钱的。” 容若插了句话道:“房老板,这五色晶石不是狼堡人的随身之物么,怎么还有人没有,需要买吗?” 他们这地方,三年五载也不会有一个外人出现,显然这些摊子上的东西都是卖给自己的族人的。除非是这房山有未卜先知的本事,要不然的话,也不会等着卖给外地人。 “哪儿能啊。”房山道:“五色晶石是很多,但也不是人人都能有的。狼堡西面二十里有个古城,五色晶石就是古城里的东西。那古城以前据说繁荣过,后来不知道怎么就落魄了,现在除了掩埋在沙堆中的旧房子,什么都没有了,总有些野兽,狼啊什么的,会在里面落脚。何况古城随时都有坍塌的危险,这五色晶石又不是满地都是的,要去找的,现在好找的都被人找完了,剩下的,大多是埋在沙堆中的,所以家中要是有壮丁的,那还能冒险去弄一块。要是老弱妇孺,肯定不会冒这个险。” 房山说完,又补了一句:“所以两位公子,这几块五色晶石卖你们这个价,一点儿也不贵啊。当然了,其实咱们狼堡的风俗,这五色晶石,最好是要自己的亲人或者最重要的人找来,才最能庇佑带来福祉,但要是家里人没这个能耐,买一块带着,也比没有好。” 薛明扬掂了掂手里的袋子:“确实是不贵,不过房老板你很厉害啊,是不是有什么诀窍,人家找一块都困难,你找了这么多。” 房山听了这话,嘿嘿一笑,却并不回答。 薛明扬心念一转,接上刚才的话题:“房老板,看起来,你挺缺钱啊。而恰好,我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 房山的眼睛亮了下,不得不说,他实在是非常的明白事理,也是个直爽的人,当下便道:“不知道我能为两位公子做点什么。” 一个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的人,站在一个很缺钱的人面前,若是能打成共识,岂不是一件两全其美的事情。 薛明扬笑道:“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就是我们因为有事情还要在狼堡逗留一阵子,所以有些闲着无聊。这里的人大部分又不会说汉话,所以想问问房老板有没有这个时间,替我们做个向导。带我们在狼堡逛逛走走,看看沙漠的风景,也算是出了趟门。” 一个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一个非常喜欢钱的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薛明扬觉得,实在是没有比房山更合适的人了。而且他一看就很精明,是那种在当地未必受欢迎,大家可能都不太看的起的人,而正是这种人,他们能够知道许多别人不知道的秘密。 一听薛明扬的要求半点也不难啊,房山一口便应了下来:“成,没问题,这算是什么事情呀。我什么都不多,就是时间多。什么都缺,但是最缺钱。” 两个不缺钱和一个缺钱的人一拍即合,在薛明扬又财大气粗的甩出一张银票之后,房山几乎将他当做神灵了,恨不得供起来烧几柱香。 倒是薛明扬有些奇怪:“我也听人说了,狼堡和外界是不通往来的,那你要这么多钱做什么?刚才买五色晶石的时候我还在想呢,说不定你根本不收钱,只要东西,有钱,这也没地方花啊。” “谁说没地方花。”房山嘴快的接了一句,随即好像觉得自己说漏了嘴,面色有些尴尬,打了个哈哈,道:“那什么,狼堡总是有人在外面的,像是利大娘啊,万里长风啊,谁要是想要点什么额外的,可以将钱给他们,将自己要的东西也写出来,他们会给我们带进来的。” 这个说法并无破绽,薛明扬也觉得这是狼堡的居民置换生活必需品最主要的一个方式,但眼前这个房山,说的却一定不是真的。 薛明扬想也不想的伸手将房山还没有来得及塞进衣服里的银票给捏住了:“房老板,你说谎。” 房山有些尴尬,保持着这个姿势,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容若道:“房老板,咱们又不是狼堡的人,就算你做的事情不守狼堡的规矩,我们知道了也无妨,又不会去告诉谁坏你的事情。但你若对我们不能说实话,那请你当向导似乎就没什么意义了,不但没有意义,还有些危险。”L ☆、第205章 秘密 眼见着房山实在是纠结的很,那脸上的表情写满了,不想说不想说不想说,但同时,银票又实在是太诱人,这可能是房山这辈子见过最大面额的一张银票了,有了他,就算是离开狼堡,下半辈子也有着落了。 于是房山在两难中纠结了很短暂的片刻,一咬牙:“得了,两位公子是外人,我相信也不会拘于狼堡的规矩。我就说了吧。” 薛明扬这才笑眯眯的放了手。 钱,他可以给,一点问题都没有。但是,不能白给,有付出就一定要有回报才行,他觉得自己看人一向是准的,眼前这个男人,就是可以用钱收买的。杀人放火的事情未必会做,但是只要有个差不多,肯定没问题。 房山将品票塞进了自己的怀里,道:“这儿不好说话,两位公子要是不嫌弃,到我家去做做。” “好,那就有劳房老板招待了。”两人欣然点头。 大马路上站着,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房山可能是怕被人看见,其实薛明扬他们也不想被历祭祀的人看见,免得横生枝节。 虽然现在历祭祀未必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但当一个人有了秘密之后,她就会处处提放,总觉得人人都在窥伺她的秘密。更何况,楚灵风也确实对这个秘密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而从狼堡堡主和利大娘对历祭祀的态度来看,她在狼堡是个相当有权威的人,房山一个小混混一样人物,是肯定斗不过她的。若是她真的因为担心而对房山下手,谁也保不住。 薛明扬不想连累一个无辜的人。也不想自己可能找到的线索功亏一篑。 房山的屋子离街道挺远的,两人跟着走了好一会儿,才发现狼堡着实不小,比站在城楼上看感觉要大的多。虽然没在街上见到多少人,但是从一路过去的屋子也能看出来,狼堡的人应该也不少。 房山既然收了钱,便特别尽一个导游的义务和责任。一路走一路道:“据说咱们狼堡在沙漠里已经有四百多年了。狼堡的老祖宗是当时朝廷的一位亲王,夺权不成,被一路追赶。后来带着自己的王府的一干人,丫鬟小厮亲兵守卫什么的,慌不择路的进了沙漠,然后。就在沙漠里一代代的住了下去。” “难怪,我看狼堡的人还不少呢。”薛明扬估计着:“这么多房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户吧,一个亲王,亲兵便能有几千,若是府里的人都算上。确实能有几千。” “是啊。”房山道:“但沙漠里的环境实在是太差了,所以过了几代人,狼堡内部便产生了分歧。一部分人想要到外面去,换一个地方生活。另一部分人。遵循祖先避世遗训,要继续留在沙漠。” 薛明扬点了点头:“这是难免的。虽然说他们都没有出过沙漠,但是家中的长者都是外面来的,自然一代一代人口耳相传,也会知道外面的世界如何。更何况原本还是亲王,过得不是一般百姓的日子,和沙漠中一对比,那简直是天上地下了。” “是呀。”房山道:“争执到后来,谁也说服不了谁,于是大家便分道扬镳,想要留下的,继续留下。想离开的,便离开了。” “离开的人中,是不是有个厉害的大夫。”容若道:“要不然,在外面只要提到狼堡,大家也不会只想到毒药无双。” “是呀,据说是这样。”房山道:“据说狼堡先人,是有几个很好的大夫,对毒药很有研究,当时是逃难进的沙漠,自然不会有太多值钱的东西,因此出去后为了生活,便操起了老本行,一时间,竟然也名声鹤立。” 没想到在房山这里能听到一段完整的史书上都没有记载的狼堡历史,薛明扬和容若两人都颇有兴致。而且见房山说的很是兴起,两人都没有打断,只有先取得他的信任,才能将警惕放到最低。 他们两此时的样子,就像是一个充满兴趣的游人,完全没有什么目的,只是好奇而已。 房山又道:“只可惜啊,外面的天地虽然广阔,但始终是危险重重。出去的这一只从未有在外生存的经验,虽然制毒的本事天下无双,终究还是被人所害,难逃厄运。只剩下几个人,半死不活的回到了狼堡,从此后,狼堡便谢绝了一切外界的联系,在四周设下屏障,不愿意与外界再有接触。当然,因为沙漠中有些生活用品毕竟没有办法自给自足,所以联系还是有的,只是少之又少,而且,是由特定的人去做。大部分的狼堡族人,一辈子也没有走出过这个地方,他们相信外面都是些青面獠牙吃人的怪兽,只有沙漠中才是安全的。” “还真是……”容若摇头笑了笑,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过其实这也没什么可笑的,不能眼见时,自然便只能听别人说。说什么,就是什么。 房山自己可能也觉得好笑,也跟着笑了声:“不过因为当时狼堡的名声太盛,总有些人为了各种目的找来,比如两位公子,不过两位公子幸运,你们是万里长风的朋友,所以才能来到这儿,还能成为历祭祀的客人。” “说起来,为什么万里长风可以到处跑?”薛明扬是真的奇怪道:“按你的说法,狼堡的人都是轻易不得外出的,只是有那么几个留在外面的镇子上,作为狼堡的看门人。可我看万里长风的样子,应该是到处跑惯的,难道没人管他吗?” 说到万里长风,房山脸上不免露出些妒忌羡慕的神色:“谁知道呢,整个狼堡里,确实是只有他可以到处跑,是祭祀特许的,堡主也没说什么。或许因为利清以前是祭祀大人的侍女,万里长风是她的儿子,所以有优待吧。” 房山口中的利清。自然就是利大娘了。 几人边说便走着,房山终于在一个小院子前面停了下来。这院子和一路走过来的院子没有什么区别,不大,透过栅栏能看见里面只有两间屋子,院子里没养家禽,东西这里一点那里一点乱糟糟的,似乎是没有女主人的样子。 “两位请进来坐吧。”房山殷勤的开门将两人让进去:“我这里又小又乱。不要见笑。一个人住。什么都凑合。” 两间屋子,一间是卧室,一间是客厅。吃饭什么的,房山反正只有一个人,一般随便弄点什么,蹲在房间门口也就稀里哗啦的吃了。 “房老板还没成家啊。”容若随意道:“也该找个人收拾收拾了。这男人么,总是要成家的。屋子里有个知冷知暖的,在外面赚钱也更有劲儿,是吧,名扬。” 容若说着。打趣的看了一眼薛明扬,这三个人里,只有薛明扬一个人成了婚。而且小夫妻感情那么好。自然是知冷知暖的。 薛明扬可从来不是个脸皮薄的人,见容若开他的玩笑。毫不脸红的道:“那可不是,房老板,虽然一个人自在,但有夫人也有好处,哈哈。” 房山听薛明扬的口气,和自家夫人是恩爱和谐的,眼中不由的闪过一丝羡慕,然后耐不住的叹了口气。 房山的样子两人都收在眼中,如此看来,这显然不是为了自在而不愿意成亲的。怕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或者是有所求而求不得。 薛明扬自己婚姻生活幸福美满的要溢出来,对感情上有挫折的人便觉得特别的同情,当下便拍了拍房山的肩膀:“房老板不必如此,天下何处无芳草,外面的世界那么大,总能遇到一个中意的。看你的样子,也不过三十而已,又不是七老八十,不着急。” 房山尴尬的笑了笑,随即脸色有些变了,还没来得及说话,容若便道:“房老板,你可别说你不想出去。不想出去,你要这么多钱做什么,狼堡里多是以物置物,钱的作用不大。而且,我听房老板说话行事,应该是出去过得,这狼堡周围的阵法虽然深奥,一般人确实是不能进不能出,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解。” “你能看出这狼堡周围的阵法?”房山眼睛一亮:“那你能够破解吗?” “可以。”容若坦然道,他要除去房山的后顾之忧:“如果房老板愿意的话,等我们走的时候,可以跟我们一起。就算是这一趟走不了,我们出去后还会不时的运送物资进来,到时候,我跟他们大好招呼,房老板可以混在送货的队伍中出去。” 房山这样子,在狼堡似乎是无亲无故的,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向往外面的世界。 一听容若的承诺,房山好像是捡到了钱一样的兴奋,搓了搓手:“那我就先谢谢两位公子了,只要能带我出去,这钱我不要都行啊。” “别,别,你还是留着。”薛明扬道:“我并不缺这个钱,而且,只要你能告诉我们一些事情,不但有你怀里的这张,还可以有其他的更多。” 房山觉得自己今天实在是太圆满了,不但有人可以带自己出去,而且,还可以带上很多钱出去。很多年前,他出去过一次,那一次,他见到了外面的繁华绚丽,热闹非凡,从此沦陷。 那时候,房山还是个小伙子,跟着利大娘出去采购生活所需,遇见了一个心仪的姑娘,从此念念不忘。采购结束之后,房山回到了狼堡,但是却将心留在了大千世界。所以这些年,他再没有看上的姑娘,无直到这个年纪,也没有成家。 房山知道外面花钱厉害,即便他找到了出去的方法,若是身无分文,出去也很难生存,就算是可以,也会过得很艰辛,根本不可能给自己心爱的姑娘好的生活,因此他想赚钱,他想带着很多钱离开狼堡。 狼堡里是没有金矿银矿的,但是先祖避难进来的时候,总是有些金银细软的,房山想着,只要能将这些钱弄点到手就好,反正哪里的银子都是银子,狼堡的也不例外。 房山也不傻,他知道薛明扬两人又是给钱又是答应带他出去,一定是有原因的,当下再不装糊涂,正色道:“两位公子找我,想要我做点什么,还是想问点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别那么严肃。”薛明扬笑道:“其实没什么要紧的,就是好奇,想问问关于历祭祀的事情。” “历祭祀啊?”房山一头雾水:“历祭祀有什么事情?” 薛明扬和容若面面相觑,还真不知道怎么接这话题。 他们也不能直接问,你知道不知道历祭祀有没有孩子。也不能问,你知道不知道历祭祀有过男人。历祭祀在狼堡族人中,几乎是神一般的存在,就算房山是个以钱为重的,自己无所谓,也未必听人传过她的闲话。 薛明扬想了想,道:“是这样的,我听说历祭祀当年为了万里长风的病,远行过一次,出去了近十年的时间,这事情,你知道吗?” “我知道啊,整个狼堡的人都知道。”房山道:“若不是历祭祀去寻药,万里长风估计早就死了。当时狼堡的几个大夫都断言他活不过十年。” “那历祭祀去了哪里寻药,你听说过吗?”薛明扬道:“寻来的,又是什么药?这么神奇?” 这问题实在是太久远,太深奥,房山听完之后,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半响,道:“两位公子,你们若是无事,不如随我去一趟古城。” “挖掘五彩晶石的古城?”薛明扬疑惑道:“为什么?” “古城里,有一个秘密。”房山道:“因为我一直在古城中挖五色晶石卖钱,所以在那里呆的时间很长,有一次遇到了一群野狼,为了躲避,我无意掉进了古城的地下密道,然后,在里面过了一夜,谁知道半夜的时候,见到了历祭祀。” 薛明扬眼前一亮:“你说历祭祀,历祭祀为什么会半夜出现在那个地方?” 就算是历祭祀去古城无可厚非吧,半夜,也不是个正常的时候。L ☆、第207章 有人没人 房山道:“我当时也是觉得奇怪啊,这么晚了,为什么历祭祀会在那里呢。她总不能是去找五色晶石的吧。她还能缺这个东西,只要说一句,多少人都往上送,要说亲自找给谁,她也没亲人没丈夫,没谁可送的。” 说到八卦,房山眼睛亮晶晶的,估计这事情也让他憋了很久了,一直都不能跟任何人说,如今终于找到一个能倾诉的,心里也痛快的很。 房山道:“我想来想去,觉得历祭祀那么晚出现在那里说不定不是什么好事,还是躲起来的好,万一被发现了,她杀我灭口怎么办?” “历祭祀她……杀过人吗?”薛明扬道:“你见过?” “我倒是没见历祭祀杀过人,但是我一直觉得她挺心狠手辣的。”房山道:“心狠手辣这词可能用的不太好,但怎么说呢,我觉得历祭祀是个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的人,其实也不只是历祭祀,狼堡的祭祀都是这样的,在很久以前,,要是狼堡里有什么人触犯了规矩,都是由祭祀来处置的,心不狠不行啊。就算现在不这样了,可你们想想,一个女人,从懂事起便要戴着面纱,不能和人有太多接触,也不能成亲,这是受多大的罪啊,就算是被人尊敬又怎么样,那心里能不苦,苦了十几几十年,还能不狠?” 房山这话,说的倒是实在。薛明扬和容若两人都点点头表示赞同。 一个人寂寞了几十年,自然就心如止水了,自然,也心似钢铁了。要不然,历祭祀又怎么能这么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的母亲,想来做不出这样的事情。虽然可恨,但是细想想,也确实可怜。 房山叹了口气:“说实在的,我是有点怕历祭祀的,所以便大气儿也不敢哼一声的继续躲着。好在那地道里黑的很,而且也有不少房间。似乎是古城的地宫或者地窖。躲在里面只要不出声,是很难被人发现的。” 放上想起那一夜的事情,似乎直到现在还觉得有些恐怖。缩了下肩膀,放低了声音道:“然后,我就听历祭祀说了一夜的话。” 薛明扬几乎是迫不及待的道:“和谁?” “不知道啊。”房山一脸茫然:“应该是自言自语,因为我一直只听见历祭祀一个人的声音。没有人和她对话。那时候我的汉话还不太好,几乎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觉得她的语气一下子激动,一下子又很深情,一下子有有点哀怨,那地宫里回声又大。反正我是差点没被吓死,一个晚上衣服都汗湿了,一直到天亮。外面有亮光进来,她才走。” “他走了后。你就没去看看?”薛明扬不信道:“一个人自言自语了一夜,不太可能吧,历祭祀看起来很正常,不像是精神方面有什么问题。就算不是对着人,也总对着个什么,比如灵位啊,画像啊,之类。” “我当然去看了。”房山道“历祭祀走后,我又躲了小半个时辰,一直到确定她不会回来了,这才去看。就在我隔壁的房间,我点了火把进去的,不过只是一个空荡荡的房间,什么都没有。也不知道历祭祀是不是在狼堡憋的厉害,所以找个以为没人看见的地方发泄一下。” 容若哼笑了一声:“凡事都有个原因,才有结果。按你的说法,一会儿激动,一会儿哀怨,一会儿又深情,这怎么都像是女人对着情人样子,可狼堡的祭祀是不许有儿女私情的,那历祭祀这情人是哪儿来的,是什么人,还真是有趣呢?” 房山这会儿觉得有点不对劲了,不由的有些紧张道:“两位公子,你们,你们该不是要打历祭祀什么主意吧,你们可别小看历祭祀,狼堡的祭祀历代传承虽然不会武功,但却又一身的本事,可不是轻易能对付的。而且祭祀是狼堡的精神领袖,是被狼堡所有族人保护和敬仰的。” “放心吧,我们对历祭祀没有恶意。”薛明扬拍了拍房山的间:“现在不能告诉你,但是我们绝对不会做伤害历祭祀的事情的。我们只是不希望她伤害别人,而且这个人,也是她无论如何不应该伤害的人。” 无论如何,历祭祀也是楚灵风的亲生母亲,伤害她的事情,薛明扬是不会做的。但是,他也不能由着她去伤害楚灵风,亲人的伤害,是这世上最痛的伤害,即便是楚灵风足够坚强,可以表现的无所谓,表现的不在乎,可心里,却一定是痛的。 房山半信半疑,但是仔细看看容若,再看看薛明扬,觉得这两人并不像是坏人。当然坏人脸上并不会贴上坏人两个字,可俗话说相由心生,这两人看起来都是挺儒雅的君子,一点儿凶相也没有,怎么都不像是坏人的样子。 容若道:“若是这么说来,我们确实是应该去一趟古城,对了,房老板,从那次以后,你还有没有再碰到过历祭祀?” 房山脑袋摇的拨浪鼓一般:“没有没有,那一次都吓死我了,哪里还敢古城过夜。那以后我要是去都是早早的就去,找到中午,下午怎么也得回来。不过……” 不过二字,包含无限玄机,薛明扬两人都提起了些精神,房山神神秘秘的道:“不过后来我有刻意打听过历祭祀的事情,我听伺候的小丫头无意中说起,历祭祀是经常晚上不在自己房里。至于去哪里了就不好说了,小丫头不敢打听,只说可能在城楼顶上夜观星象之类的,毕竟祭祀身上总是有各种各样神秘的传闻,别人坐起来诡异的事情,放在她身上,大家也不会觉得奇怪。” “夜观星象?”薛明扬都忍不住笑了一声:“这听起来确实是没有什么真实感,倒像是随口说说的样子。房老板,这样吧,你带我们去趟古城,一来。我想亲自为我娘子找快五彩晶石。二来,也去地宫看看。” (下面是重复的,来不及我先发下,一个小时候更新,亲们明天再看吧) 房山道:“我当时也是觉得奇怪啊,这么晚了,为什么历祭祀会在那里呢。她总不能是去找五色晶石的吧。她还能缺这个东西。只要说一句。多少人都往上送,要说亲自找给谁,她也没亲人没丈夫。没谁可送的。” 说到八卦,房山眼睛亮晶晶的,估计这事情也让他憋了很久了,一直都不能跟任何人说。如今终于找到一个能倾诉的,心里也痛快的很。 房山道:“我想来想去。觉得历祭祀那么晚出现在那里说不定不是什么好事,还是躲起来的好,万一被发现了,她杀我灭口怎么办?” “历祭祀她……杀过人吗?”薛明扬道:“你见过?” “我倒是没见历祭祀杀过人。但是我一直觉得她挺心狠手辣的。”房山道:“心狠手辣这词可能用的不太好,但怎么说呢,我觉得历祭祀是个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的人。其实也不只是历祭祀,狼堡的祭祀都是这样的。在很久以前,,要是狼堡里有什么人触犯了规矩,都是由祭祀来处置的,心不狠不行啊。就算现在不这样了,可你们想想,一个女人,从懂事起便要戴着面纱,不能和人有太多接触,也不能成亲,这是受多大的罪啊,就算是被人尊敬又怎么样,那心里能不苦,苦了十几几十年,还能不狠?” 房山这话,说的倒是实在。薛明扬和容若两人都点点头表示赞同。 一个人寂寞了几十年,自然就心如止水了,自然,也心似钢铁了。要不然,历祭祀又怎么能这么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的母亲,想来做不出这样的事情。虽然可恨,但是细想想,也确实可怜。 房山叹了口气:“说实在的,我是有点怕历祭祀的,所以便大气儿也不敢哼一声的继续躲着。好在那地道里黑的很,而且也有不少房间,似乎是古城的地宫或者地窖,躲在里面只要不出声,是很难被人发现的。” 放上想起那一夜的事情,似乎直到现在还觉得有些恐怖,缩了下肩膀,放低了声音道:“然后,我就听历祭祀说了一夜的话。” 薛明扬几乎是迫不及待的道:“和谁?” “不知道啊。”房山一脸茫然:“应该是自言自语,因为我一直只听见历祭祀一个人的声音,没有人和她对话。那时候我的汉话还不太好,几乎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觉得她的语气一下子激动,一下子又很深情,一下子有有点哀怨,那地宫里回声又大,反正我是差点没被吓死,一个晚上衣服都汗湿了,一直到天亮,外面有亮光进来,她才走。” “他走了后,你就没去看看?”薛明扬不信道:“一个人自言自语了一夜,不太可能吧,历祭祀看起来很正常,不像是精神方面有什么问题。就算不是对着人,也总对着个什么,比如灵位啊,画像啊,之类。” “我当然去看了。”房山道“历祭祀走后,我又躲了小半个时辰,一直到确定她不会回来了,这才去看。就在我隔壁的房间,我点了火把进去的,不过只是一个空荡荡的房间,什么都没有。也不知道历祭祀是不是在狼堡憋的厉害,所以找个以为没人看见的地方发泄一下。” 容若哼笑了一声:“凡事都有个原因,才有结果。按你的说法,一会儿激动,一会儿哀怨,一会儿又深情,这怎么都像是女人对着情人样子,可狼堡的祭祀是不许有儿女私情的,那历祭祀这情人是哪儿来的,是什么人,还真是有趣呢?” 房山这会儿觉得有点不对劲了,不由的有些紧张道:“两位公子,你们,你们该不是要打历祭祀什么主意吧,你们可别小看历祭祀,狼堡的祭祀历代传承虽然不会武功,但却又一身的本事,可不是轻易能对付的。而且祭祀是狼堡的精神领袖,是被狼堡所有族人保护和敬仰的。” “放心吧,我们对历祭祀没有恶意。”薛明扬拍了拍房山的间:“现在不能告诉你,但是我们绝对不会做伤害历祭祀的事情的。我们只是不希望她伤害别人,而且这个人,也是她无论如何不应该伤害的人。” 无论如何,历祭祀也是楚灵风的亲生母亲,伤害她的事情,薛明扬是不会做的。但是,他也不能由着她去伤害楚灵风,亲人的伤害,是这世上最痛的伤害,即便是楚灵风足够坚强,可以表现的无所谓,表现的不在乎,可心里,却一定是痛的。 房山半信半疑,但是仔细看看容若,再看看薛明扬,觉得这两人并不像是坏人。当然坏人脸上并不会贴上坏人两个字,可俗话说相由心生,这两人看起来都是挺儒雅的君子,一点儿凶相也没有,怎么都不像是坏人的样子。 容若道:“若是这么说来,我们确实是应该去一趟古城,对了,房老板,从那次以后,你还有没有再碰到过历祭祀?” 房山脑袋摇的拨浪鼓一般:“没有没有,那一次都吓死我了,哪里还敢古城过夜。那以后我要是去都是早早的就去,找到中午,下午怎么也得回来。不过……” 不过二字,包含无限玄机,薛明扬两人都提起了些精神,房山神神秘秘的道:“不过后来我有刻意打听过历祭祀的事情,我听伺候的小丫头无意中说起,历祭祀是经常晚上不在自己房里。至于去哪里了就不好说了,小丫头不敢打听,只说可能在城楼顶上夜观星象之类的,毕竟祭祀身上总是有各种各样神秘的传闻,别人坐起来诡异的事情,放在她身上,大家也不会觉得奇怪。” “夜观星象?”薛明扬都忍不住笑了一声:“这听起来确实是没有什么真实感,倒像是随口说说的样子。房老板 了L ☆、第207章 母慈子孝 沙漠的夜空确实是美丽而壮观,考虑到安全因素,楚灵风也没有走远,而是往上,到了城堡的顶层。 这是一大片的平台,上面有个瞭望台一样的地方。说不定以前就是用来观星的,现在已经有些荒废了,但却依旧是整个狼堡最高的地方,站在这里,仰望天幕,黑暗深邃的天空中,镶嵌着星星点点的亮光,而无论从前后左右任何方向看去,都是一眼望不到边的黑暗,那黑暗和城市中的黑暗不同。 城市之中,黑暗里有太多隐藏着的屋宇楼房。而这里,你知道,什么都没有,黄沙的尽头还是黄沙,叫人更有种天地无极的感觉。 楚灵风深深的吸了口气,这几日的事情实在是太憋屈,叫她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 若她面对的是自己的仇人,哪怕只是个陌生人,那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都可以无所不用其极。可却偏偏对面的是自己的母亲,一个,名义上的母亲。 楚灵风在黑暗中沉默的站了许久,才施展了一下腰身,呼出口气。 她不知道薛明扬和容若两人做什么去了,但显然是发现了什么,只是因为她不舒服,或者根本就不想带他涉险,所以才没惊动她就走了。 其实对薛明扬和容若的安全,楚灵风倒并不是很担心,他们两人的武功都不差,更别说容若对各种毒和机关阵法也有研究,两人又都不是莽撞的人,就算是为了还在狼堡的自己,也不可能去冒险的。他们一定是找到了什么重要的线索。 想着事情,楚灵风的心情渐渐的平复下来。沙漠里的白天虽然炙热,但是夜晚却有些冷,她站了这一会儿,已经感觉手脚有些僵硬了,活动了一下,正打算要走,却不料身边的小林一把抓住了她的袖子。 这动作让她一下子紧张起来。容若身边这几个手下最是守礼。对她更是客客气气恭恭敬敬,若非是发生了什么异状,绝对不会做抓她袖子这样的事情来。虽然不是直接的碰触。却也已经很失礼了。 “有人。”小林用极低的声音说了两个字,然后在楚灵风腰上一扶,人影一闪,楚灵风发现自己已经躲在了瞭望台侧面的阴影处。 不紧不慢的脚步声果然从楼梯处传来了。听起来一轻一重,应该是两个人。不过倒是不着急的样子。不紧不慢的,也许也是晚上睡不着觉的人,说不定,是一起出来看星星的小情侣。 这么一想。楚灵风倒是没那么紧张,大家都是晚上睡不着出来看星星么,又不认识。把这块儿地方让出来就是了。像现在这样躲着反而不好,万一真是小情侣亲热。他们现在不走,一会儿无论走还是留,就都尴尬了。 可还没等想完,脚步声已经到了平台上,说话的声音也随着传来,一听到这声音,楚灵风的身体顿时僵住不动了。 这声音不是别人,正是历秋。 历秋的声音,卸下了一贯的冷厉,而是带着抹温和和关切,就像是完全变了个人一样,至少,是楚灵风想都不能想的声音,若非是因为她在狼堡认识的人实在是太少,都要怀疑是不是一个人了。 “伤口还痛吗?”历秋温和的道:“你也太心急了,虽然说身体比别人好些,可伤的那么重也不是闹着玩儿的。” “已经好多了,谢谢干娘关心。我倒是见干娘的神色不太好,是不是最近没休息好。”另一个声音,中规中矩的,不是别人,可不就是据说已经回来了的万里长风。 果然是亲娘啊,看看这关心的,看看这语气,楚灵风嘴角抽了抽,还干娘,她心中先是涌起一阵难以言说的酸涩,随即便有些想笑。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妒忌万里长风,但最多也只能妒忌了,这事情跟他肯定没有关系,他没有什么责任要负。历秋呢,楚宏亮呢,她是应该恨历秋的心狠,还是应该恨楚宏亮不是历秋爱的那个男人? 楚灵风站在黑暗中,静静的听着他们母慈子孝。 “哎……”历秋叹了口气,不欲叫儿子担心:“没有什么事情,可能是这几日没睡好吧。你朋友很好,我已经给他看了,不费什么力气就能医治好,你不用担心。” 历秋还真能睁着眼睛说瞎话,楚灵风勾起嘴角笑了笑,继续听,她倒是要看看,历秋还能说出什么来。 不过听历秋这么说,万里长风明显松了口气:“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干娘,这次实在是太谢谢您了。” “跟我还客气什么。”历秋笑道:“不过说起来,以前也没见你在外面交什么朋友,这次是怎么了,我听说,你是和那薛夫人交好是不是?虽然薛夫人是不错,但人家可是已经成家了的,你也注意些。我看薛夫人和她相公感情很好……” 历秋和万里长风絮絮叨叨的说起这些事情,仿佛真的是一个平和的长辈,带着点玩笑,善意的打趣自己的孩子,说不出的宠溺和关心。 万里长风被历秋说的有些尴尬,还有些局促,打断道:“干娘你瞎说什么呢,没那么回事。只是我和薛夫人开始有点误会,然后我在路上被野兽偷袭受了重伤,没想到薛夫人不但没有落井下石,也没丢下我不管,反倒是费了大力气送我求医,虽然她是个女子,但却光明磊落,有副热心肠,是个可结交之人。薛明扬和容若两人,也是君子之风,干娘您不是一直希望我能在外面交些朋友吗,他们无论人品能力都是上佳,您应该满意才对。” 不得不说,万里长风虽然有个心思沉如海的娘亲,但本质还是淳朴的。即便开始为了些原因绑架了楚灵风,但这会儿已经将她当做朋友了,很是知恩图报。 历秋虽然一万个不愿意万里长风接触楚灵风。但这话并不能说那么明白,只是道:“干娘当然希望你能在外面交一些朋友,但是人情关系错综复杂,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的。总之听我的没错,男女收受不清,你和薛明扬容若交往当然没问题,但是和薛夫人。一定要保持距离。你是君子坦荡荡,但是叫人家相公这么想。” 历秋的话合情合理,没有什么叫人怀疑的地方。万里长风点了点头称是。 万里长风受教,历秋很是满意,欣慰道:“我就知道你听的进劝,你一直是个懂事的孩子。长风。眼下,我有件事情。想你去帮我做。” “干娘请说。”万里长风立刻道:“只要我能做到,自然责无旁贷。” “不是什么你难事。”历秋道:“只是一来时间比较紧张,二来,我也只对你放心的过。我想让送一封信去长平。” 长平是大安的一个城市。离狼堡不近,就算是万里长风日夜赶路,来回也得半个月的时间。 楚灵风开始还在想。历秋在长平莫不是有什么秘密,后来再一转念。有什么秘密,她这根本是要把万里长风远远地支开。 她如今怕是也明白,这事情不是三言两语可以善了的,自己既然来了,又发现了这么大的秘密,就算是达成了愿望也未必会就走,更何况还未必能达成所愿。 而这事情一旦闹出来,不管别的如何,万里长风是她亲生儿子这事情肯定就瞒不住了,她过去做的那些对楚灵风的恶毒事情,估计也瞒不住,她不想毁坏自己在万里长风心中的慈爱形象,也不愿意让他纠结难过,所以找个由头,让他离开。 还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半个月的时间,估计应该已经尘埃落定了,到时候,是好是坏,结果已经分明出来了。 万里长风不疑有他,自然道:“没问题,干娘您把信给我,我明天和薛夫人他们打个招呼,立刻出发。” “你也不用急着和他们打招呼。”历秋道:“薛明扬身上的毒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清除的,他们少说还要在这里住上一两个月,等你从长平回来,在和他们细说不迟。” 这一说,万里长风也有些觉得奇怪了。 其实若不是怕万里长风太辛苦,历秋是恨不得现在就把他赶走的,最好是和楚灵风再没有一点接触,不然的话,就要糟糕。 她是不想让万里长风难过,所以什么都不想让他知道。这是母亲对儿子的心疼和不舍。但楚灵风肯定不会心疼自己的哥哥,要不然,也不会说处用他来威胁的话。 但万里长风人已经回来了,不和楚灵风见一面就走,这是说不过去的,即便是万里长风再相信历秋,这时候也觉得她的态度有些奇怪。 但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女声道:“那怎么行呢?既然都回来了,不见一面就走,这怎么说的过去。” 历秋一惊,只见从瞭望塔的后面,楚灵风缓缓的走了出来,容若的两个手下一左一右的站在她身边保护,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楚灵风本来是打算躲起来,看看能不能听到什么不知道的秘密的。但是听他们聊了这么一会儿后发现,是不可能听到什么秘密了。 历秋在万里长风面前完全就是一个温柔慈善的形象,将所有的阴暗面都严严实实的藏了起来,只有一个笑脸。让不知情的万里长风觉得温暖无比,却让知道内情的楚灵风听的直犯恶心。 这种情况下,除了米分饰出来的太平和虚伪的编造,是什么秘密都不会有的。 在确定打探不到什么消息后,楚灵风便再也忍不住了。 那是她的母亲和她的哥哥,但是为什么,他们站在一起母慈子孝,自己却要在黑暗中等待和忍受。她从来没有做错过什么,不应该有这样一个命运,而做错事的人,也不应该如此轻松就被放过。 这世上不幸福的人很多,楚灵风绝不能接受她是唯一的一个。 看着楚灵风从黑暗中缓缓地走出来,历秋的脸一下子白了。虽然蒙着面纱,靠着点星光月光也看的不清楚,但楚灵风还是能感觉到她的脸一下子白了,不但脸白了,还一脸的慌乱。 她应该知道,一切的秘密,今晚上都瞒不住了。虽然楚灵风还没有想好到底要在万里长风面前透露多少,但显然,不可能让他置身事外。 只许天下人负我,这从来不是初灵风为人处世的准则。 不过万里长风看到楚灵风,面上倒是露出一丝惊喜:“薛夫人,你怎么在这里?” 对楚灵风,他是有好感的。虽然明知道她已经是有妇之夫,所以不好说是男女方面的好感,但是在他行走江湖的这些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冷静坦然的女子,印象很是不错。觉得薛明扬真是好运气,自己以后若是也能找到这样一个红颜知己,那就三生有幸了。 “我睡不着,来看星星,没想到,正好碰见了历祭祀和万里公子。”楚灵风唇角带着丝若有若无的笑,看向历秋:“平日里看历祭祀都冷冷淡淡的样子,没想到在万里公子面前,这么温和。这要不是亲耳听见了一声干娘,我还以为你们真是母子呢。” 楚灵风顿了顿,开玩笑一般的道:“不过说起来,历祭祀和万里公子长的可真有点像。要说是母子,那我也是信的。” 万里长风顿时便觉得有点不对劲,虽然楚灵风是开玩笑的语气,但他和楚灵风的关系显然还没有近到可以随意开玩笑的份上。而且是对着狼堡中最尊敬的祭祀大人。以他对楚灵风的了解,楚灵风绝不是个不知轻重的人,说话做事都很得体,不可能莫名其妙的开这种肤浅的玩笑。 而历秋,在顿了顿之后,平和的道:“薛夫人这么晚了没睡,是在担心薛公子体内的毒吗,放心吧,有我在,我一定会替他解毒的。” 这言下之意,可是在威胁楚灵风。若是还想替薛明扬解毒,就管好自己的嘴,别乱说话。L ☆、第208章 兄妹情深 楚灵风这一刻比想象中平静许多,不愠不怒,看着历秋,只是心里有些悲哀。 同样是血脉亲情,人家就可以母慈子孝,脉脉含情。而在她这里,却只有威胁,利用。 “那就太谢谢祭祀大人了。”楚灵风往前走了几步,丝毫也看不出一点情绪,反倒是关切的道:“万里公子,你的伤好了么,怎么不多休养一段时间,这么快就赶路?” 楚灵风这语气十分真诚,十分关切,万里长风倒是没觉得什么,道:“已经好多了,上次的事情,还没有正式向薛夫人道谢。干娘,要不是因为薛夫人,您可就见不到我了。” 历秋的脸色很是僵硬,却不得不朝楚灵风点了点头:“多谢薛夫人救了长风。” 初灵风微微一笑:“祭祀大人客气了,我和长风是朋友,举手之劳罢了。” 万里公子也不喊了,直接喊长风了,叫历祭祀皱了皱眉头。 还没等她眉头皱完,楚灵风又道:“长风,我生在临川长在临川,还是第一次来大漠,没想到,大漠里的风景如此壮丽。” 虽然万里长风也有些觉得怪怪的,但来者是客,何况他对楚灵风还是有好感的,又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当下自然道:“薛夫人喜欢就好,若是薛夫人无事,不妨多住一段时间,虽然大漠不似临川繁华,但别有一番景象。” 邀请朋友小住,这话其实再正常不过了,但听到历秋耳中,却怎么听怎么不是滋味。刚要打断,不了楚灵风却先爽快应道:“好啊。那就打扰了。不过我相公最近疗伤,而且人生地不熟,不知道你能不能做向导,带我四处逛逛。狼堡的夜空很美,不过这里有些局限了,总觉得差些什么。” “这么晚了,薛夫人不去休息吗?”历秋这下是真忍不住了。若非是因为顾忌着万里长风在场。瞪向楚灵风的目光几乎是恶狠狠的。 她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楚灵风和万里长风接近,所以恨不得现在就将他支开支的远远的,可楚灵风却开口邀请。这是什么意思,一看就是故意的。 “白天休息的好,这会儿也不太睡的着。”楚灵风淡淡道:“就是不知道长风有没有精神,你赶了一天路。想来辛苦了。” 即便万里长风知道楚灵风是有夫之妇,对她也并没有什么不应该的非分之想。但即便是表面上的客气,也是要表现出来的。当下便道:“并没很赶,谈不上辛苦,薛夫人要是有性质。我带你出去转转。大漠中的星空,确实是很壮观。” 楚灵风一笑:“既然如此,就有劳了。” 历秋忍无可忍得道:“薛夫人。薛公子还百毒缠身,你还是回去照顾的好。万一他有事找你,找不到该着急了。” 楚灵风眯着眼睛一笑,走进一步,轻声道:“历祭祀不是要替相公驱毒吗,我十分相信祭祀大人。您既然承诺了,就一定没问题,我就将相公交给您了。” 一个是相公,一个是儿子,孰重孰轻,楚灵风觉得自己还是可以和历秋拼一拼的。就像是当时威胁夏美雪时的那样,她也愿意好好说话,愿意好好解决,但是当对方并不想的时候,只得换一种方法。 两人对望,火星直冒,万里长风直觉有哪里不对劲,但是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干娘和楚灵风之间会有什么矛盾,根本想不到那上面去。只是以为历秋不愿意自己和楚灵风来往怕有违礼教,因此道:“干娘,我只是陪薛夫人就近走一走,您早点回去休息吧。” 万里长风倒是没想太多,他为人一贯的光明磊落,知道楚灵风已经成婚,别说只是有些好感,就算是真的爱的死去活来,也不会有半点逾矩。更何况,又不是楚灵风一个人,说不上是孤男寡女,她身边不是还跟了两个手下吗,君子坦荡荡,看薛明扬也不是个爱猜忌的小人。 历秋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可却都没办法说的清楚。她在万里长风面前一贯是温柔和蔼的,从不曾拉下脸。而在楚灵风面前,倒是想拉下脸,但楚灵风却不买账,她也没有把握,若是再说几句逼的急了,她会不会撕破脸,鱼死网破。 万里长风不知道历秋心中百般纠结,只想着楚灵风确实是个不错的人,而现在历秋是因为不了解所以才有所顾忌。等到熟悉一些之后,一定也会和自己一样看法的。他这辈子交的朋友不多,楚灵风是难得一个想要走近一点的,所以他也不想拒人千里之外。 更何况,楚灵风怎么看也不是轻浮的女子,她都开了口,自己没有拒绝的道理。薛明扬风度翩翩一表人才,又家资巨万,可谓是上乘的夫婿人选。对楚灵风也是情深意重,夫妻两人恩爱的很,他可不觉得楚灵风会移情别恋,看上了他。 这么想着,万里长风也就不再纠结,道:“干娘,那您早些回去休息吧,您有什么事,我明日一早就去找您。” 历秋不愿意,非常不愿意,但是却一点办法都没有,深深吸了口气,警告地瞪了楚灵风一眼,转身便走了。 倒是万里长风有些过意不去的道:“干娘就是这样的脾气,你不要见怪。哎,一个女人,一生为了狼堡,没有成家也没有孩子,也是可怜可敬。” 楚灵风笑了笑没有说话,和万里长风并肩往下走。容若的两个手下依旧是跟在后面,万里长风和楚灵风的关系他们并不知道,不过就算是知道了,容若吩咐一定要贴身保护,他们也是绝不可能离的远了的。 出了城堡,没有多远便出了狼堡,整个沙漠浩瀚无垠的展现在面前,天上的星星和地上的地上的沙都是无穷无尽,不知道哪一个更多。 今夜月色明亮。照在沙丘上像是反光一样,一片莹白,万里长风既然是带楚灵风出来散心的,自然尽一个地主的本分,一边走一边道:“大漠虽然不比临川富庶,但是风景还是很好的……” 正说着,却被楚灵风打断了。楚灵风也是随意闲聊的道:“长风。这才几天,你的伤这么快就好了?我倒是听你妹妹说了,你身体与人不同。无论是伤是病都好的快,但终究肉体凡胎的,现在年轻力壮,就算是身体恢复的快。若是不好好休养,只要落下些许病根。日后年纪大了,都是不得了的事情。” 历秋明天就想把万里长风打发走,这是不可能的事情,这事情若是没有一个她满意的结果。谁也别想置身事外。历秋心疼自己的儿子,不想让万里长风进这浑水,她可不心疼。或者说。她的心已经够疼了,麻木了无所谓了。既然要闹,就闹吧,一个也别想多开。 万里长风不知所以,觉得楚灵风即是关心他也是觉得这是异像而好奇,很正常的现象,因此坦然道:“谢谢薛夫人关心,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小时候病了一场,病好后便如此。而且我这一路也不是骑马来的,前面几日都是在马车上,走的管官道又不颠簸,这伤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伤口虽然还没完全愈合,不过也只是剧烈运动的时候有些微的痛,像是这样的缓步走,几乎没有感觉。” 楚灵风一笑:“既然大家是朋友,也不必这么见外了。你唤我灵风就是,你不知道小梅一口一个楚姐姐叫的可甜,我答应她,若是你娘不反对,等走的时候,带她一起去临川玩一段时间,到时候再派人好好的送她回来。她一个姑娘家,若是一辈子生活在狼堡,那也就罢了,可即是向往外面的天地,我觉得,不妨试一试,坦白说,这里的环境确实是粗劣,即使狼堡的人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依旧不太适合生活。” 开始楚灵风说让万里长风唤她的名字的时候,万里长风还有些犹豫,这毕竟是亲密了一点,但听她说到后面,便正色道:“不瞒薛夫人……灵风,灵风,不瞒你说,即使我是在这里长大的,我也能在这里过一辈子,可我也觉得这里的环境确实是恶劣,不单单是小梅,我希望,若是可以,能将狼堡的族人全部迁移出去。” 说着,万里长风长长的叹了口气:“祖先带着族人进入沙漠,是为了避祸,而避祸的根本目的,是让大家过上好日子,而现在……现在的日子,却实在是艰苦。” “我也觉得是这样。”楚灵风缓缓的道:“但是你的族人既然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又是避祸进来的,想要让他们离开谈何容易?离开以后倒是好办,薛家在外面很大家业,需要用人的地方也多,只要你的族人勤劳肯干,有能力的可以自己做点生意谋份营生,想安稳些的,薛家也可以给安排。无论如何,比在大漠中要好上许多。” 万里长风点了点头:“我的族人虽然涉世不深,但都勤劳勇敢,我相信只要适应一段时间,一定可以在外面生活的很好。以前,以前虽然有过一次不好的体验,但只是个意外。我一直觉得最难的,是如何让他们甘愿离开。” 楚灵风觉得她终于将话题慢慢地引到了历秋身上,当下就接着话题道:“其实我觉得这不难啊,只要有一个在狼堡有足够威信的人出来说话,那大家自然就听了。若是别人还有困难,你有什么难的,历祭祀这么疼你,难道在狼堡里,还有比她更有威信的人吗?只要她愿意出来说话,大家一定会听的。” 万里长风苦笑了一下,没说什么,仿佛在想什么事情,又仿佛想起了什么事情不知道如何开口,缓缓的往前走去。 楚灵风不急,她有的是耐心,跟在万里长风身后,慢慢的往前走。 今夜的风有些大,一阵阵呼啸的吹过。 半响,万里长风突然停住了脚步,道:“其实在狼堡中,也不是没有反对干娘的声音。” “反对?”楚灵风有些疑惑:“你是指什么?” 万里长风似乎有些难启齿一般,斟酌了一下才道:“虽然狼堡的人和外面比起来很少很少,只有千人不到,但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无论什么地方都是一样。狼堡中,也是如此。现在当家作主的虽然是穆堡主,但也有另一派与他几乎是敌对的。而穆堡主和干娘关系很好,另外一派就……因为祭祀是狼堡的精神领袖,所以他们并不敢当面对干娘屋里,可是背地里,却会说一些不三不四的话。” “不三不四?”楚灵风挑了个词出来:“会说什么,祭祀是如此神圣的一个身份,他们怎么敢乱说。” “因为干娘为了我,曾经离开狼堡十年。”万里长风感叹着道:“而在这之前,祭祀是从来也不会离开大漠的。当时我小所以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可是后来隐约听人说起,说,说干娘出去十年,在外面说不定有过什么风月之事,要知道,狼堡的祭祀,是一生也不许有男女之情的。” 楚灵风点了点头,其实这不奇怪。即便历秋不会和人走的太紧,但是有很多大夫眼睛都是很毒的,有些串门接生的稳婆,那也是看人很准的,一个女人成过亲未必能看出来,但生过孩子,哪怕恢复的再好,也多少有些端倪可循的。何况还生了两个孩子。 在薛府的时候,历秋还可以好好休养身子,但生里长风的时候,说不定没有那个条件。 只是因为祭祀在狼堡积威甚重,所以大家不敢胡言乱语,可是表面不敢说,不代表背地不敢说,又是敌对的势力,说起来更是毫无顾忌,想来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的越走越远,没有留意到,不远处,有一处沙丘和别处略有不同,风吹过,将表面的一层细沙吹落,那沙丘隐约的动了动,好像有什么潜伏在其中。L ☆、第209章 偷袭 楚灵风如今最想知道的,便是历秋的过去,虽然看样子万里长风知道的也不多,但未必就全然不知。只是有些事情,你全然不知的时候,听上去觉得很正常,可一旦心里生了疑惑,仔细推敲,便全是漏洞。 其实只要张张嘴,她便能将历秋的面纱揭开,便能让她在万里长风面前伪装了这么多年的慈爱面孔付之一炬,楚灵风没有任何理由替一个不责任的母亲遮掩,可一时间,却也没想好到底该不该说。 万里长风是有权知道真相的,初灵风若是说了,也没有什么不道德,可她若是说了,就真的不能回头了。 走了一会儿,万里长风也感觉到了楚灵风的心情,想了想道:“灵风,你在担心薛公子吗?” 这一句灵风叫出来,好像也挺自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别扭。 “恩。”初灵风淡淡应了句:“有点担心,他体内的毒是小时候就有的,好多年了,想尽了办法也祛除不掉。也不知道历祭祀,到底有没有办法。” 万里长风对历秋是绝对相信的,何况也不能泼楚灵风冷水,安慰道:“你别担心,狼堡的祭祀传承了多少代,个个都是用毒解毒的高手,坦白说,医术未必有多好,但是对毒的了解,那肯定不会差。” 楚灵风点了点头,但心中还是放松不下来,如果说对历秋来说,替薛明扬解毒真的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她肯定会一时都不等,马上就动手,在万里长风回来之前就把他们给远远打发了,而不是现在这样,形成对峙的局面,一起为难。 楚灵风放不下心,但个中原委却也无法对万里长风说明,一时间。还是沉默。 看初灵风的心情实在是不好,再回头看看也走了挺远,万里长风试探真道:“天色已晚,要不然。萎靡回去吧。沙漠虽然白天热,但晚上很冷,还是要早些休息。” 风渐渐的大了,呼啸吹过,不说楚灵风还不觉得。这一说,确实是有些冷。她不太适应沙漠的气候,因此出来也没穿太厚,这会儿激灵灵的打了个冷颤,还没说话,万里长风却已经将身上的披风解了下来,递了过去。 “先穿我的。”万里长风道:“薛公子现在正是要照顾的时候,若是你再病了,那怎么好。” 跟在他们身后的两人得了容若的嘱咐,只是不远不近的跟着。一句话也没有,不过心里都觉得有点奇怪。 他们和楚灵风也接触了一段时间了,知道她是十分守礼的人,虽然不是那种豪门世家不见外人的小姐夫人,但并不轻浮,除了对容若自在点,对旁的男子并不多话,更不会有任何亲近的举动。 但今晚,楚灵风对万里长风的态度,却实在是有些暧昧了。可这暧昧似乎又有些奇怪。似远似近,好像亲近的很自然,并没有男女间的私情,甚至于。他们两人跟在身后,也没有影响。 楚灵风可是个有相公的人,若真的在外面和旁的男子有什么暧昧举动,这无论如何是不应该的,怎么都应该避着人吧。 初灵风也不客气,谢了声。便将披风拿了过来,晚上看不清楚是什么材质的,不过裹在身上确实是暖和。 天也确实是晚了,这应该有半夜了吧,薛明扬不在狼堡,虽然楚灵风也不太想回去,可也没有在沙漠中走一夜的道理,便应了声,转身往后走。 正转身呢,突然站住了,揉了揉眼睛,看着前方的沙丘,疑惑的道:“沙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月光明亮,虽然不可能如白日,但其实还算视线清晰,周围是一览无余的,他们一路走来都没有看见任何东西,若非是楚灵风转身的时候正巧碰到一个恰好的角度,也不会正巧看见。 她看见沙丘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反光。 因为反射的是月光,所以并不太刺眼,但在一片暗色的沙中,还是被看见了。 听楚灵风说有东西,万里长风也停了停,往她指的地方看去,这一看,虽然并没有看到楚灵风说的东西,但却觉得好像是有点不对劲。 万里长风生在大漠,长在大漠,对沙漠可算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他可以闭着眼睛走出狼堡,也知道每一座沙丘应该是什么形状,知道一阵风吹过,下一刻是阳光灿烂,还是乌云满天。 这时候,万里长风心中生起一种怪异的感觉,便往前走了几步,想要去看看。 楚灵风不明所以,只以为他发现了什么东西,也跟在后面。 容若的人,却并没有紧紧的跟着,只是站在不远处静候。 容若走的时候说过,他们的任务是保护楚灵风,但是,不能打扰和干预到她的事情。而如今她和万里长风相谈甚欢,他们自然不会走的太进做出一副偷听的样子来。只是站在不远处,也足以将一切尽收眼底。 更重要的是,此时的大漠,平静的不能再平静,除了风吹过的声音,再无声息。而在一片平地上,便是一只小猫小狗也不能遁形,所以再是安全不过。 只可惜,这两人伸手虽然不错,却毕竟一直在阳州活动,从未进过大漠,也从来不知道,沙漠中的危险,不但可以来自地面,还可以来自地下。 万里长风走近之后,却又觉得那奇怪的感觉消失了,刚转身要走,突然,楚灵风喊了一声小心,扑了过来。 一道亮光从沙地中扬起了一道沙,迷住了万里长风的眼睛,然后他便感觉到楚灵风扑在了他身上,一声闷哼,好像有什么热热的液体落在了他手上。 万里长风心里一紧,一手扶住楚灵风的身体,一手便已经抽出刀来。 沙地里,窜出几个黑影,个个手持利刃像万里长风砍来。 估计万里长风以前也从未受到过这样的袭击,所以一时之间有些发蒙,不过好在他武功不弱,虽然意外了下。但却立刻就反应了过来,而离的不远的容若手下,也在吓了一跳后,冲了过来。 虽然他们没有靠的很近。但也就是几米的距离,一闪身的功夫。 藏在沙中的人穿着一身黑衣,手拿着奇怪的武器,并不和他们正面交锋,偷袭不成。便又钻进了沙中,好像身子可以和沙丘融为一体,在其中自由活动一般。 万里长风自然不是胆小的,若是平时,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将这些人抓起来一探究竟,虽然对方似乎有四五个人,但他从不畏惧,何况楚灵风身后跟着的两人也是高手。 但今日实在不一样,刚才黑衣人的第一下突袭太过突然,万里长风竟然大意没有察觉。而初风因为角度问题看了个清楚,也没多想的推开了他,那一刀,本应该划在他胸膛上的一刀,便划在了楚灵风身上。 披风的淡色的,楚灵风身上穿着的衣服也是淡色的,在月色中虽然看不见衣服中的伤口,却能看见血从中涌出来,将淡色的衣服染成了深色。 万里长风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慌过,懒着楚灵风有些发软的身体。根本一点和这些黑衣人斗的心思都没有,定了定神,道:“赶紧回去,找祭祀。” 楚灵风痛了一下之后。便觉得伤口麻麻的不太有感觉,心里知道估计是这伤口上抹了什么毒,这事情,有些糟糕了。 虽然万里长风是她哥哥,但这么多年也没见过,实在谈不上什么感情。要说以命换命,那她是没有这么伟大的。刚才那一瞬间,却也不知道为什么想都没想便冲了上去,直到肩上一痛,这才猛然察觉自己做了什么蠢事。 万里长风不知道楚灵风心中懊悔,这时候又惊又急,避过伤口将她抱起来,疾步往狼堡里去。 容若能千里迢迢待在身边,自然都不是普通角色,虽然在沙漠中不太适应,但还是道:“我们拦着,快带薛夫人走。” 万里长风连一句回应都来不及,一见他们将黑衣人缠住,转眼间便跑出了很远。 他们刚才一路说着一路往前走,不知不觉中,竟然离开了一些距离,万里长风疾奔中,低头看见楚灵风月色下惨白的脸,心里发紧,嘴上却道:“忍一忍,很快就到了。” “伤口不怎么痛。”楚灵风的声音低低的:“有点麻……” 万里长风的心一沉,有点麻,这比痛还糟糕啊。那些黑衣人藏匿起来偷袭,可见不是光明磊落之辈,那刀上,还不知道淬了什么毒…… 紧紧皱起了眉,万里长风心里焦急,但口中却只能安慰道:“没事儿,不管是什么毒,历祭祀都能解开,没事,不会有事的。” 说是在安慰楚灵风,其实万里长风也是在说给自己听,他心里慌的厉害,哪怕是自己在被野兽突袭,以为必死无疑的时候,也没有那么心慌。 楚灵风只是恩了一声应着,并没有多说什么,竟然也没有太过慌乱的表情。 她能看见万里长风的脸,也能很清楚的看见万里长风脸上的焦急,甚至于,她能感受到她手臂微微的颤抖。她知道,这会儿,这个男人怕是比受伤的她还要着急担心。 这是种很奇怪的感觉。 楚灵风的亲人很多,但是,真正亲的却没有。她不是没有被关心被担心过,但这都是来自别人,师父,师兄,相公,却没有一个是来自亲人。这叫她有些新鲜,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血脉亲情,这一刻,她突然有些感觉,想起自己小时候在楚家,那时候,看着被大哥疼爱的弟弟妹妹,她是羡慕的妒忌的,多么的希望自己也能有一个兄长,在被人欺负的时候,可以站出来替她挥舞拳头。在冷了饿了的时候,会嘘寒问暖。在伤心的时候,会给她依靠。 虽然到后来,容若给了她兄长的感觉,可毕竟少了些什么。 楚灵风微微闭上眼睛,感觉到背上一阵阵的麻木,心情却并不沉重。 她可以冷静的面对历秋,可以在她面前放言用万里长风威胁她,但她并不是从不曾渴望,只是一直得不到,不敢去想罢了。 万里长风脚下不停,狼堡很快便到了,他抱着楚灵风冲进了院子,一个人也不喊,直冲上了三楼。 楚灵风不但受了伤,还中了毒,狼堡中唯一可以救命的人,便是历祭祀,再没有别人。 甚至于,万里长风连门都顾不上敲,直接便撞开门冲了进去。 门并没有锁,房中静悄悄的,月光从窗子照进来,整个房间都在眼中,没有人。历秋并不在房中。 万里长风的身体僵硬了一下,有些无措,这么晚了,历祭祀会去哪里。而无论她去了,现在怎么办。 万里长风深深吸了口气,转身便下了楼,将楚灵风抱进她自己的房间,放在床上,道:“现在感觉这么样,我去找大夫……灵风,能不能再忍一下。” 因为不痛,所以楚灵风现在还挺镇定,忍着一阵一阵涌上来的晕眩,道:“大夫,会解毒吗?” 万里长风说不出话来,狼堡并不是没有其他的大夫,但是真没有听说谁会解毒的。这方面的事情,历来是历祭祀为强,可这么晚了,又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就算是找也无从下手,而楚灵风背上的衣服已经被血浸透了。 “你来,你看柜子里。”楚灵风觉得这事情蹊跷的很,根本就不能让人知道,更别说是去找根本不会解毒的大夫:“柜子里有药,可以缓解,你先给我敷药,应该可以暂时控制毒性,我师兄明日应该就回来了。” 虽然不知道自己中的是什么毒,但楚灵风知道容若对毒是颇有研究的,明日回来,他给自己治伤,比哪个大夫都放心。 特别是刚听万里长风说起狼堡中的权力争斗,今天的事情,说不定就是对手设的埋伏,这会儿出去找大夫,也许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视线中,只会更加的危险。L ☆、第210章 温暖 万里长风从十来岁起便在外闯荡,自然不是个怕血的人,也不是个怕伤口的人,可听到白越说让他来处理伤口的时候,却连心都抖了一下。 容若的手下听到动静后都赶了过来,一看这阵势吓的不行,不过还没说话,便听楚灵风说:“你们都到外面去守着,不许进来。” 她这伤在肩背,若是若是要处理,一定得把上身衣服给拉下来,这一屋子男人可怎么办。 这样的伤,小梅这样的小丫头别说没法处理,怕是看都不敢看的,最好的,当然是去找个女大夫。但除了历秋,万里长风还真不知道狼堡有哪个大夫是女的。 何况危险不知何处来,既然对方可以埋伏在沙中偷袭,便可能是任何的人,无论找谁,他都不放心。 容若的手下也不放心,看了看楚灵风,又再看了看万里长风。 血还没有止住,万里长风虽然开始有着从未有过的惊慌,但是这时候已经冷静了下来,深深吸了口气,道:“你们出去吧,守在外面,除了薛公子和容公子回来,别让任何人进来。再去打一盆温水。” 说到底这几个也都是陌生男人,万里长风知道楚灵风的意思,楚灵风的意思,他是明白的。这样的伤口,难道要让人围观吗? 那几人还有些不放心,但在楚灵风的坚持下,还是退了出去,只是心里都有些嘀咕。薛夫人疗伤,他们自然是要回避的,但为什么万里长风这么坦然呢?这没有道理啊,刚才还是他们两人一起回来的,怎么也不避避嫌? 心里疑惑的很,但是几人终究是容若的手下,就算楚灵风真的移情别恋,红杏出墙,那也不是他们有资格去质疑责问的,因此纷纷退了出去。 在楚灵风被砍伤之后。万里长风已经替她及时止了血,但只是最简单的封住了周边的穴道,并不能完全止血,依旧丝丝的往外渗着。 光是这样的伤口。不处理都是不行的,更别提那伤口上还有毒。楚灵风的脸色眼见着便灰白起来,闭了眼睛有些无力的道:“药箱里有……红色的药丸口服的。白色的外敷……” 幸亏他们来之前就就为了防备狼堡的人,准备了一些药物对应。虽然不能说解百毒,但对一般的毒药还是有效果的。再不济。也能拖一些时间,等到容若回来。 不过对万里长风来说,显然除了楚灵风的伤让他担心,还有怎么替她疗伤,也让他担心。 只是眼看着楚灵风的情形是不能拖得,万里长风咬了咬牙,将手放在她衣领上的,低声道:“我……冒犯了。” 若楚灵风是个未成婚的姑娘家,那也就罢了,万里长风自然是愿意负这个责任的。可如今楚灵风却是已婚。这一下子,可谓是名誉尽毁,即便薛明扬回来知道这是为了救命迫不得已,作为一个男人,他也不会不在意。即便是表面上不在意,心里怕是也会有根刺,在以后的日子里,一旦有了什么不和睦,这根刺就会冒出来,将楚灵风扎的鲜血淋漓。 万里长风的手指碰到楚灵风的衣领。有些微微的颤抖,不过楚灵风倒是没什么反应,仔细的去看,她已经在一种半昏迷的状态了。眼睛微微的眯着,手臂也无力的垂着。 真的是一刻也不能再拖了,万里长风暗暗的责怪了自己一下,豁然起来,从柜子里拿出药箱,按楚灵风说的找到了药丸。先取了两粒,端了水过来喂她。 好在楚灵风还有些知觉,药丸送到嘴边还知道吞咽。 喂她服下药后,万里长风再不敢有一点拖延,从腰上拔出匕首,从被划破的皮肤破扣处,将衣服从下往上划开,直到肩膀。 顿时,一大片肩背露了出来。 万里长风半点旖旎的心思也没有生出,那毒药霸道的很,伤口处皮肉已经都黑了,血还丝丝的往外渗,那血也是黑的。在白色的背上,看着份外可怖。 门上,有人敲了敲,是容若的手下送水来。 万里长风定了定神,起身放下帐子,去开门拿水。 楚灵风这样子确实是不能让外人看到,当然自己也不应该,但是日后如何,只能日后再说了,这个时候,救命要紧。若是薛明扬觉得宁可要了性命也不应该逾矩,这样的相公,不要也罢。若是因此而生了间隙,也可以看清一个人。 容若的手下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放心的,但是看见万里长风衣服上沾着黑色的血,再看看他难看的表情,也就什么都没说的退了出去。 这事情是不应该,但现在能怎么办,看着人死吗?毕竟容若才是他们的主子,所以到了关键时刻,他们维护的是初灵风的安全,其他的,都可以放在一边。 万里长风接了水进去,拧了条帕子先将她背上的血污大致的擦了,然后将药细细的敷上。药箱里也有绷带,伤口是必须包扎的。 万里长风自然不敢去脱楚灵风的衣服,便直接从身前连着衣服一起绕过,将背后的伤口包了起来。 一切处理妥当,万里长风擦了擦额上的汗,楚灵风睡的沉沉的,一点动静也没有,但是呼吸却还平缓,叫人稍微放心一些。 万里长风将被子往上提了提,怕压着伤口,便只提到了肩膀。 居高临下的看着楚灵风的侧脸,万里长风突然皱了皱眉,总觉得她的这张脸叫自己觉得很亲切,很熟悉,但是却不知道这熟悉的感觉从何而来。 在床前站了半响,楚灵风轻轻的动了动,万里长风这才惊觉自己失礼了。 刚才的行为可以说是为了救命不得已为之。那现在站在床前看着人家夫人是为什么,也是为了救命吗?别说别人不信,自己也不信。 万里长风连忙侧过头去,但终究是不放心,将椅子搬到了床边,坐了下来。 以他的经验,这样的伤口就算是没有毒,也容易有引起高烧一类的病症,今天晚上,怕是要折腾。 而且。楚灵风虽然服了药也上了药,可连毒是什么都不知道,那药到底有效没效,又有谁会知道。万一没效呢? 万里长风在床边坐了一会儿。越想越觉得坐不住,想想出去找了个容若的手下,让他去三楼守着,只要历祭祀一回来,立刻请她下来。 万里长风在床边坐到半夜。楚灵风果然发起热来,毒倒是并没有严重的迹象,但是额头滚烫。 万里长风虽然有心理准备却还是急的很,一刻也不敢松懈,每隔一会儿便替她额上换块帕子敷着。这时候只恨自己为什么从小就到处乱跑,没跟着历秋学点医术毒术什么的,不然这时候也不会束手无策。 所幸药还是很有用的,楚灵风的身体也很好,天蒙蒙亮的时候,热度渐渐退了。毒性也被压了下去,楚灵风的眼皮轻轻的动了动,清醒了过来。 一睁眼,便看见万里长风的脸出现在面前,有些恍惚,使劲儿的眨了眨,没错,还是万里长风。 楚灵风竟然忍不住轻轻的笑了下,这感觉很陌生,很奇妙。但是也很温暖。 过去的十八年里,她虽然没有受过这样的伤,但不可能没生过病。 可每一次生病的时候,守在自己床边的。只有小甜。无论什么时候,睁开眼睛,闭上眼睛,都只有那个小丫头担心的面容。 从没有一次,有亲人守在身边,用一种非常担心的神情看着自己。而且。看万里长风的脸色,便知道他是一夜未睡,怕是就这样担心的看了自己一夜。 背上麻木的感觉已经消失了,一阵一阵的抽痛,但因为上的药本身也有些镇痛的作用,所以痛的并不厉害,而且那一刀划的其实并不深,只是因为刀口带毒,所以才会如此厉害。 “你醒了。”万里长风一见楚灵风醒来,立刻紧张的道:“怎么样,背上的……现在是什么感觉。” 其实万里长风是愿意楚灵风痛的,这么大的一处伤口,怎么可能不痛?痛,是正常的,不痛才糟糕。 “挺好的,没有昨天那种麻木的感觉了。”楚灵风道:“痛的也不厉害,昨天那药有止痛用的效用。” 听着她说背上不再麻了,万里长风估摸着这是毒散了的表现,总算是松了口气的,道:“那就好,那就好,毒散了就好。伤只是皮外伤,没有伤着筋骨,好好的将养一段时间就好。只是不知道会不会留下疤痕。” 若这伤是在万里长风身上,那半点关系也没有,可楚灵风一个女人,肌肤似玉,即便是在看不见的背上,留下一道疤也是遗憾。 “没关系。”楚灵风并不太在意,这样的伤口,再加上上好的伤药,不至于留下疤痕,一年半载的便会看不出来。 万里长风这一个晚上不但是没睡,而且心一直是悬着的,这会儿看见楚灵风不再有生命危险,才算是松了口气,想想昨夜的事情,有些不知道如何表达的道:“灵风,昨晚上的事情,是我连累了你。但你,你为什么要替我挡这一刀,实在是……” 万里长风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这不是一个谢字可以表达的。 楚灵风和他认识的时间很短,还是从被自己挟持开始的。可在山中的时候,救了自己一命,昨晚上,又救了自己一命,若说上一次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昨晚上却实在是叫他意外了。 万里长风什么都不知道,自然什么都不明白,其实楚灵风自己也不明白,不过救都救了,也没有什么。 正要说话,门外一阵脚步急促,门被猛地推来,是薛明扬和容若回来了。 万里长风听到开门声一回头,看见冲进来的薛明扬的时候,猛地站了起来。 昨晚上形势紧急,他想的也是理直气壮,觉得救命最大,薛明扬就算是介意也不应该在意。但这会儿,真见着人了,突然有种被抓奸的局促。 不过薛明扬半点也没将心思放在万里长风身上,他们半夜便从古城往回赶,紧赶慢赶的,到了狼堡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刚进狼堡,上了楼,便看见容若的手下往外张望,心理便一个咯噔,难道出了什么事情。 而容若的几个手下看见他们回来,简直像是看见了救星一般,立刻迎上去,简单的将事情说了一下。 他们觉得,要是薛明扬再不回来,夫人保得住保不住是一回事,就算是保得住,怕是头上也要凤凰绿了。 两人一听楚灵风受伤了,自然心急,三两步的便到了门口,退开房门冲了进来。 薛明扬几步到了床边,看着楚灵风脸色苍白,从被子里露出的半个肩膀都缠着纱布,纱布上还渗着红黑色的血迹的样子,心疼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容若也跟了进来,他是大夫,一见着这情形也皱了下眉:“这是怎么回事?” 不过说着话,薛明扬已经让出了位置,看纱布上血的颜色,便知道弄伤楚灵风的这东西上面有毒,此时虽然人醒着看起来状态尚可,但谁知道这毒如何呢? 万里长风轻咳了一声,道:“昨晚上在狼堡外面,有人偷袭,薛夫人替我挡了一刀,受伤了。” “名扬。”楚灵风低低的唤了一声,虚弱的抬了抬手。 “我在。”薛明扬连忙低下身子,将手放在她手心。他没想到楚灵风竟然会为了救万里长风而受伤,但事实摆在眼前,即便他不舍心痛,却也改变不了,责怪的话,又如何能说的出口。 说来说去,还是自己大意了,在这样陌生的地方,不该丢下她一个人。 “薛夫人伤口上有毒,昨晚上情形很危险,迫不得己,我为她包扎了一下。”万里长风解释了一句,虽然语气挺镇定,但是自己都觉得有点心虚,觉得要是下一刻薛明扬抽刀砍过来都能理解。 但很奇怪的,薛明扬却只是淡淡点了点头,并没有说什么。L ☆、第211章 坦白 万里长风心里觉得有些奇怪,但是却又说不出来哪里奇怪。楚灵风受了这样的伤,作为相公的,自然是应该以娘子的身子为第一考虑,所以现在什么也顾不上,只担心她伤势如何,这也是对的。 可是她为什么会受伤,为什么要替另一个男人挡这一刀,受了伤后,又是怎么疗伤,自己作为一个男人当真这么没有存在感,还是薛明扬实在是心胸太宽广。 万里长风心里百般纠结,但是却不好说什么,要是薛明扬问他还能解释,可薛明扬什么都没说,他要是先解释,反倒是显得心虚了。 好在万里长风不是个钻牛角尖的人,一时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他现在不是没事的,昨晚上的人明显是冲着他来的,大概是些什么人,他心里也有数,不能不处理。 当下,万里长风道:“薛公子,你们回来了,我就放心了,我还有些事情,先出去一趟。” 历秋昨晚上一夜未归,万里长风也挺担心的,虽然历秋彻夜不归是寻常的事情,但却从来都是避着人的,因此万里长风并不知道,现在便不免将她的失踪和自己的受袭连在了一起,觉得她可能也在危险之中。 薛明扬此时无心去管万里长风,只是简单的点了点头:“昨晚上辛苦你照顾灵风了。” “不辛苦。”万里长风也听不出薛明扬这话里是什么意思,简单应了一句,便转身出去。 他不怕薛明扬,但是这事情,却毕竟是是有愧与人。而且他也不想为了救自己而让人家小夫妻间产生了什么矛盾。 万里长风走了后,容若给楚灵风检查了下,道:“还好,毒已经全部清除了,这伤口也不深,只是这几日不能乱动,要趴着睡觉了。” 楚灵风老老实实的应着。虽然万里长风看不出来。但是她能看出来,这两人心情都不太好。 “这伤口要重新包扎。”容若道:“我先回去,名扬。你把这绷带解开,上药重新包一下,这乱七八糟的……” 万里长风总要顾忌,因此包扎的确实是乱。薛明扬点了点头:“行,交给我吧。” 那伤口他大致也看了。确实是问题不大,昨晚上最严重的,还是她中的毒。如今毒已解,只要静养就好了。 容若收拾了东西出去。将门关上,薛明扬拿着纱布坐在床边,一脸严肃的看着楚灵风。 楚灵风被看的很是有几分心虚。咳了一声想缓和一下气氛,却不料带到了背上的伤。哎呦一声皱起了眉头。 薛明扬这下也绷不住了,皱紧了眉头道:“痛的厉害吗,那药是不是不好,你说你……你一个姑娘家,出什么头,万里长风那个大的个子,难道他不能挨一刀吗,要你救?” 薛明扬心里心痛,话语中便难免带着点责怪,楚灵风也知道自己不对,任由薛明扬絮絮叨叨的了一通,这才认错的道:“我知道我不该拦在他面前的,但是当时,我看到一道刀光闪过的时候,我就不知道怎么的,那时候脑子里一片空白,我真怕他死了。” “我知道。”薛明扬柔声道:“我知道,来,胳膊抬起来点,我给你重新包一下。” 楚灵风恩一声,听话的不得了,让抬胳膊抬胳膊,让动肩膀动肩膀。 楚灵风任由薛明扬在她背上折腾,低声道:“名扬,你知道吗,万里长风守了我一夜,今天早上一觉醒来,我睁开眼睛看见他担心的表情,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很安稳,很奇特,还很温暖。” “我知道,我都知道。”薛明扬心里有些酸涩,他也知道初灵风为什么会拦在万里长风身前,在完全没有多想的时候,便替他挡住了危险。 虽然平日里,楚灵风一副对楚家对历秋都无所谓的样子,但薛明扬自然是知道的,谁会不渴望亲情。自己至少还有个疼爱的娘亲,而楚灵风呢,却什么都没有,一无所有。 万里长风是唯一一个对她好的亲人,虽然他自己不知道,但楚灵风心里是清楚的,即便是两人没有相认,也知道他是自己大哥。有兄长在一旁守护呵护的感觉,是她一直渴求却不曾得到的。 摸了摸楚灵风的脑袋,薛明扬认真的道:“你有没有想过,和万里长风相认?” “相认?”楚灵风愣了下:“怎么相认?” “什么叫怎么相认,把事情前因后果说给万里长风听,还有你和他一样的胎记,他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薛明扬道:“我觉得,万里长风和历祭祀不同,就这几日的相处看来,这个人还是挺正直的,重情重义,是个可以结交的朋友。当然,也是个可以托付的大哥,如果他知道了你是他同母的亲妹妹,一定会对你很好的。你看小梅说起他的时候,对哥哥赞不绝口。” 楚灵风笑了笑,面上显出点羡慕来。在知道了万里长风是自己的亲哥哥后,听小梅说起小时候兄妹的那些事情,确实是有些心动的。 虽然狼堡的物质条件很差,但是有个大哥哥的妹妹,却是很幸福的。去古城挖五色晶石,寻找水源,抓鸟抓虫,简单而幸福。而在这个时候,楚灵风却在衣食无忧的楚家,听着兄弟姐妹的奚落,受着他们的欺负,即使吃的好穿的好,却不知道幸福为何物。 “其实,我应该恨万里长风的,是不是?”楚灵风下巴搭在枕头上:“昨天我看到了,万里长风和历秋的关系很好,真正是母子慈孝。虽然喊的是干妈,但是她看万里长风的那个眼神啊,真正的亲母子估计也比不上。” “但这跟万里长风有什么关系呢?”薛明扬一笑:“其实你也知道,只是不愿意这么想罢了。对不对。楚家是不好,你娘也不好,但是万里长风什么都不知道。他是没有责任的。即便是当年,历祭祀为了他而做了什么伤害你的事情,那也不是他的责任。” 万里长风和楚灵风一样,是其中无辜的一个,所区别的只是,他是被帮助的一方。而楚灵风,是受伤害的一个。 “而且。在这事情中。你是被隐瞒的,他也是,也许知道了事实对他来说。要面对很多接受很多,但是什么都不知道,难道不也是一种不公吗?”薛明扬知道楚灵风这会儿的心情肯定很复杂,慢慢的开解道:“灵风。我自然会对你好,但再好。也代替不了亲人。你有容若这个师兄,这很好,可若是再能有一个亲哥哥,不是更好。若是以后跟我闹别扭了,还能有个靠山。” 对楚家,薛明扬也是一点好感都没有的。无论是对楚宏亮还是对历秋。但是万里长风却不一样,用男人看男人的眼光。他也觉得万里长风是个心胸坦荡的汉子,是个可以结交的人。 薛明扬说的话,楚灵风是能听进去的,不但能听进去,而且,其实她虽然话说的硬,但心里却也隐约是这么想的,只是这么多事情,这么长时间,无论是谁,都不是那轻易能接受的。 听着薛明扬开着玩笑,楚灵风的心情也略好了些,笑了笑:“说的也是,我师兄一副斯文样子,真不知道是不是你的对手。而万里长风就不一样了,那么大的块头,真是个靠山。” 薛明扬笑着点了点头,道:“要我去帮你说吗,我估计这时候,他也不好受,刚才看他的表情,那一脸的纠结。” “他当然纠结了。”楚灵风道:“而且还不知道怎么面对你,总觉得,总觉得你应该打他一顿,才是正常现象。” 薛明扬不由的道:“若非他是你大哥,我何止是要打他一顿,杀了他的心都有。昨晚上是为了救命也就罢了,可你竟然是他受的伤,我又不在身边,你说,你叫我怎么能接受的了。” “你以为我什么人都救的吗?”楚灵风手指在薛明扬手掌上点点点:“我又不是那么崇高的人,再说了,那真是一时冲动,没有多想才做的事情,若是当时时间多让我能仔细想想,我估计也不会冲上去了。” 薛明扬想了想,道:“还是我替你去跟他说吧,这事情太大,两个人,总得有一个冷静才行。若是你跟他说,说不定事情还没说清楚,便谈崩了。” “好。”楚灵风道:“那你去替我说吧,不过……名扬,万里长风,或许是我唯一能接受的亲人了。其他……” 楚灵风摇了摇头,轻声道:“我母亲,早就已经死了。我们的小祠堂里,不是还供着她的牌位吗,她叫林秋,不是历秋。” 薛明扬叹了口气,半响道:“是的,我的岳母大人,她叫林秋,不是历秋。” 楚灵风毕竟受了伤,说了一起话便有些精神不济,薛明扬看着心里难受,道:“你先别说这么多,这事情,我去和万里长风说,你好好休息。我让容若啦陪你。” “我不用人陪,你让师兄休息吧,我看他好像也挺累了。”楚灵风打了个哈欠,刚才容若给她服的药里,还有些安眠的成分:“对啦,昨晚上你们俩干什么去了?一夜都没回来,也不带上我?” “说来话长,等你醒了再告诉你。”薛明扬替她将枕头放正:“那好,那你安心睡,有什么事情喊一声,师兄就在旁边,我和万里长风说清楚后,马上就回来。” 楚灵风安心的闭上了眼,其实她何必想那么多,再错,错的也不是她。即使面对这个现实的时候,万里长风可能很难接受,但那也不是她的错。何况,她一个人这些年都撑过来了,难道万里长风一个大男人,还撑不住吗? 药慢慢地起了效果,楚灵风很安心的睡了过去,这事情交给薛明扬,她很放心。即使不放心又怎么样呢,要头痛的,应该是历秋吧。 薛明扬去找万里长风的时候,他正好刚回来,不知道在哪里染了一身的血,袍子上传来阵阵的血腥气。 万里长风因为是历祭祀的干儿子,所以在狼堡里也有一间屋子,他正在换衣服,刚脱下染着血迹的长袍,门便被敲响了。 万里长风手上的动作一顿,第一个想到的是楚灵风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连衣服也来不及套上,大步前去将门打开。 门口站着的,竟然是薛明扬。 万里长风愣了下,以前他对这个男人没什么感觉,只觉得容若是个翩翩公子哥,和楚灵风感情很好,是个好男人,仅此而已。但现在,在看到他的时候,不能控制的有点心虚。 难道说,刚才的不在意都是装的,这会儿楚灵风安顿好了休息了,他终于可以来找他算账了。 万里长风难得拘束了一下,点了点头,道:“薛公子。” 薛明扬一点儿也不客气的进了屋子:“我有点事情找你。” “我换件衣服。”万里长风应了声,走到柜子边,随手拽了件袍子出来套上,然后道:“薛夫人的伤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碍,刚服了药,已经休息了。”薛明扬道:“昨晚上幸亏你处理及时,容若说,休息几天就好,不会有事的。” 薛明扬如此坦然,万里长风自然也就跟着坦然了,不然的话,倒是显得他有什么居心一样。 “没事我就放心了。”万里长风道:“昨晚上的事情,是狼堡内部有人想对我动手,没想到,连累了薛夫人,实在是抱歉,这件事情,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我不是为了这事情,有别的事情跟你说。”薛明扬将门关上,在桌子边坐下:“这事情,你可能会觉得有些难以接受,不过……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告诉你。” 见薛明扬说的认真,万里长风也跟着严肃起来,慎重点了点头:“你说。” 薛明扬清了清喉咙,一点儿不拐弯抹角的道:“你一定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我对昨晚上的事情,一点都不介意。因为……其实你是他亲哥哥。” 万里长风整个人僵住了,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出现了幻觉,要不然的话,是薛明扬被气疯了?L ☆、第212章 冤案 万里长风定定的看了薛明扬半响,但是却没有从薛明扬脸上看出玩笑两个字来,一时间,完全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 “薛公子。”半响,万里长风叹了口气:“你说薛夫人是我妹妹,这实在是……我们两人一个在狼堡一个在临川,从未见过,素不相识。而且,我爹娘都从未出过狼堡,哪里来的一个妹妹。” 万里长风无论如何想不通这事情,但是隐约中,却有觉得薛明扬不是在说谎,这谎话有什么意义? 自己非富非贵,又无权无势,初灵风就算是要攀亲戚,也没有攀上他的道理。 薛明扬也知道他说的这事情会给万里长风带来很大的震撼,一点儿点儿的挤出来更叫人难过,索性长痛不如短痛,一次到位。 “你娘其实不是利大娘,而是历祭祀,你的父亲,是很多年前,到狼堡的一个外族人,历祭祀和他一见钟情,瞒着狼堡的所有人,生下了你,然后养在自己的侍女利大娘身边。”薛明扬一口气放完大招:“而因为你身体的缘故,历祭祀外出十年,在临川化名历秋,嫁给当地的一个大夫楚宏亮,也就是灵风的父亲,直到灵风十岁的时候,才假死离开,回到了狼堡。” 这么多年的恩恩怨怨,无数纠葛,在薛明扬说来,不过是几句话的事情。 万里长风整个人都不知道该如何才好了,饶是他也经历了不少大风大浪,可却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身世竟然还有这么的纠葛。 但偏偏,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去反驳。 虽然利大娘待他很好,但历祭祀待他却更好。历祭祀是个冷漠的人。无论对谁都很冷漠,只有他,说是有求必应也不为过,而且毫无保留。万里长风以前只以为自己的娘亲和历祭祀的侍女,爱屋及乌罢了,现在想想,这好的。确实不像是干娘。而像是亲娘了。 万里长风的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 薛明扬叹了口气:“灵风从小在家中便不被疼爱,又被生母抛弃。所以比谁都想要有一个亲人。虽然你们并没有相认,可是她心里,却是已经将你当做兄长,若是不然。你以为为什么灵风会为你挡那一刀?” 这也是万里长风觉得很奇怪的地方,为什么楚灵风会为自己挡一刀。为什么她对自己有种超过正常的信任。若是这么说。一切都能解释的通了。 “我知道这事情你一时很难接受,不过,我觉得你有知道的必要。”薛明扬道:“说是自私也罢,什么也罢。凭心而论,站在我的立场,我不愿意只有灵风一个人烦恼痛苦。这是上一辈做的孽。不该由她来承担后果。你当然也没有错,但你既然是她的兄长。是大哥,也应该为她撑起一片天。” 其实站在薛明扬的角度,他不介意楚灵风只有自己一个可以依靠的人,但他却知道,那是不公平的。每个人都有亲人,楚灵风一个那么好的姑娘,她也应该有。 万里长风沉默了半响,道“薛公子来狼堡,是为了找祭祀大人驱毒的?” “不错。”薛明扬不知道为什么万里长风突然将话题扯到了这里。 “所以薛公子觉得,若我和薛夫人有了这一层关系,历祭祀就更不能拒绝这个要求?”万里长风若有所思:“或者说,会更尽心尽力?” 没想到万里长风竟然想的这么深入,薛明扬一愣,笑道:“恰恰相反。” 万里长风用一种愿闻其详的表情看着薛明扬。 楚灵风起身道:“历祭祀做了你这么多年干娘,那就是不愿意让你知道。所以她以此威胁我们,若是将这个秘密透露出去,就一拍两散。说起来,她对你这个儿子疼爱有加,只想将你远离是非,远离过去的恩怨。但是对灵风这个女儿……” 薛明扬摇了摇头:“更详细的事情,我们也是猜的,你或许可以从历祭祀那里知道一个更真实,更叫人不可置信的事情。为什么历祭祀深爱你父亲,却要和楚宏亮生下灵风,为什么所有的大夫都断言你活不过十岁,你却顺顺当当的活到现在?万里长风,在历祭祀那里,一切都能得到答案。” 这答案对万里长风来说,可能很残忍,但薛明扬却无论如何不愿意让楚灵风一个人承担。要痛苦,就大家一起痛苦好了。 说完,薛明扬便道:“灵风一个人在房里,我不放心,我先回去了,告辞。” 突然来了这么大的一个消息,万里长风估计要一段时间好好的消化消化。坦白说,能这么镇定,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临出门的时候,薛明扬道:“对了,忘了告诉你,你手腕上有一道像是唇印一般的胎记对不对,灵风背上也有一个。正是因为你受伤的那日,她无意中看见了你手腕上相同的胎记,才有了这样的猜测,所以,才有了对历祭祀的试探。” 只是怎么也没想到,这一试探,竟然试出了这样的一个结果。 薛明扬关上了门,便回了房间,他和万里长风并不是推心置腹的朋友,说的再多,他也未必会信。不过一池水已经吹动了,万里长风怎么看也不是个犹豫懦弱的人,后面的事情,他自然会去找历秋证实。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当万里长风从没有往那方面想的时候,无论历秋做什么都是名正言顺的,都觉得很正常。可一旦埋下了怀疑的种子,再想想过去的事情,漏洞便会很多。 薛明扬回了房间的时候,楚灵风还没有醒,容若正靠在门口。 看着薛明扬从万里长风的屋子里出来,容若心里有数,挑了挑眉:“说了?” 薛明扬点了点头:“这是灵风的意思,我也觉得其实是瞒不住的,而且。也没有瞒着的道理,没有理由我们都纠结,只有他置身事外,历祭祀心疼宝贝儿子,这如意算盘,打的也太好了。” 容若笑了一声:“我明白,历祭祀心疼儿子。你也心疼娘子。这事情……哎……” 昨日容若和薛明扬跟着房山去了古城,到的时候,天还是亮着的。两人先进了当时房山遇到历祭祀的房间,细细的检查了一遍,还真是什么都没找到,只是一个空荡荡的房间。没有密室,没有地道。连墙上的转头和地上的砖头他们都一块块的敲了过去,却依旧一无所获。 这结果无疑让两人很是失望,却又不得不接受。 既然找不到线索,都已经到了古城。薛明扬便想亲自为楚灵风找一块五色晶石,容若也凑热闹,跟着一起找了起来。 只是古城里的五色晶石数量有限。经过狼堡族人这么多年的寻觅,好找的早就已经被拿完了。剩下的,要么是埋在地下,那么,是在一些极隐蔽的地方。 这么一找,就找到了天黑。 那时候若是回,也不是不能回。但是沙漠中地形复杂,房山白天的时候可以来去自如,晚上却有些不太把稳,而本来他们便是打算待一个晚上的,便索性也就在房山当年过夜的房子里留了下来,打算明日天一早,再启程回去。 狼堡是个相对安全的地方,人少,又单纯,没有外面那么复杂。而容若对自己留给楚灵风的几个手下也很放心,根本就没想过,会出意外。 让他们意外的是,在房间里睡到半夜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薛明扬他们在外面过夜,虽然睡着却也是很警觉的几乎立刻便醒了过来。 历祭祀今夜本来是没打算去古城的,可是和万里长风说话的时候被楚灵风撞破,却让她心绪久久不能平静,看着两人并肩走出去后,回了房间,却是坐立不安,怎么也无法入睡,心中有万千需要倾吐,终于,还是忍不住披上风衣,偷偷的去了古城。 于是,躲在隔壁黑暗的房间中的薛明扬和容若,便在历秋半夜的倾诉中,听明白了过去的那一段故事。听明白了历秋心中的爱恨纠葛,过往情仇。 只是无论历秋有多少苦衷,有多为难,有多少痴情伟大,有一点是不会更改的,楚灵风依旧是其中最无辜的一个,被伤害却从不曾犯错。 一个心疼娘子,一个心疼师妹,两个无奈的男人站在房间门口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 正说着话,却见小梅脸色苍白的跑了过来,还没进万里长风的房间,便扯着嗓子喊开了:“哥,哥,你在不在,不得了了,出大事了。” 万里长风的屋子和他们在一层,不过一个在走廊这头,一个再走廊那头,隔着一个通道。 小梅一向是个风风火火的姑娘,这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急的都不行,一边喊着一边便冲进啦万里长风的房间,连门也没有敲。那声音大的,别说薛明扬和容若听见了,便是这一栋房子里,估计都能听见。 很快便传来了万里长风微微有些不悦的声音:“怎么回事,大呼小叫的,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你是大姑娘了,稳重些矜持些,免得叫人笑话。” 薛明扬叹了口气:“我觉得万里长风是个好哥哥,但愿我没看错。” 他支持楚灵风将这事情的真相告诉万里长风的原因,正是因为对他的欣赏,若是一个和楚宏亮一样的男人,他只会让楚灵风离的远远地。 小梅喘了口气,道:“不得了了,哥,莫寒带人找来了,好几十人,都在大厅里,要来找你算账,穆族长都快拦不住了。” “莫寒还敢来找?”万里长风脸色一沉:“他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不是呀。”小梅道:“莫寒说你杀了人,蒋三他们几个都死了,几家人现在正在大厅里哭呢,要穆族长把你教出来,说要……说要你偿命。” 狼堡因为人少,所以规矩很是森严,虽然不说大家都认识,但是都生活在这一个小小的范围里,说是低头不见抬头见也不为过,都是街坊邻里,就算是不认识的,也都面熟,男婚女嫁的这么多年,很多沾亲带故的。 所谓兔子不吃窝边草,为什么大家觉得小偷小摸,做坏事的都是外地人,因为谁都不会在家门口犯事儿,所以狼堡的治安一贯的好,通传最严重也不过是两口子打架,不懂事的小年轻偷鸡摸狗,什么杀人的抢劫的,那是没有的。 而如今,死了人,那可不是天大的事情吗? 小甜还没说完,走廊上便传来了闹哄哄的声音,似乎是有很多人挤着上了楼。 容若脸色一变,低声对手下道:“都提起精神来,保护夫人。” 万里长风不是个滥杀无辜的人,今天的事情,明摆着是狼堡两股势力的对持,对付是来找麻烦的,而他们现在的身份是万里长风的朋友,说不定,不,是一定会受到牵连。 薛明扬和容若都不怕事儿,也不怕受到牵连,可楚灵风却还在昏睡之中,是万万不能打扰的。 容若的几个手下都应着,他们不是狼堡的人,自然不用守狼堡的什么规矩,若是有人真要动手,也不会客气。 一句话刚吩咐完,楼梯上便上来了一伙人,看样子有二十几个,将走廊挤的满满当当,这些人手里多拿着家伙,不过并不专业,木棍砍刀都有,应该是狼堡本地的居民。 上了楼梯,这些人只是看了薛明扬他们一眼,便直奔万里长风房间去。 万里长风正开着房间和小梅说话,为首的几个一下子便冲了进去,然后便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道:“大家快来看,我找到证据了,这一定是蒋三他们的血,一定是万里长风杀人后留下的。” 薛明扬想了想刚才去找万里长风时他换下的那件袍子,摇了摇头,这下子,他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且看看戏,看看他最强大的后盾历祭祀有什么招数,能保住自己的儿子吧。L ☆、第213章 逼上绝路 虽然到了关键时候,薛明扬是肯定要站在万里长风这边保他的,但就目前来看,显然还没到那种地步。 万里长风还没接受自己的身份,历祭祀也没油尽灯枯,而且,这毕竟是狼堡内部的事情,他们几个外人贸然插手,再让人给万里长风扣一个勾结外人的帽子,那可就火上浇油了。 万里长风还没说话,便听到小梅的声音:“你们瞎说什么呢,我哥哥不是那样的人,他才不会杀人呢。” “你们是一家子,你当然维护他。”男人的声音毫不示弱:“但有人看见万里长风去找过将三,出来后,蒋三他们便死了。现在又在他房间里找到还没来得及处理的血衣,这要怎么解释?万里长风,我们可一向敬你是个汉子,敢做不敢当,不是你的风格。” 这时候,一把年纪的穆堡主终于挤了上来:“大家听我说,大家听我说。” “穆堡主。”叫莫寒的男人对穆堡主倒是还有些尊敬:“我们知道你是看着万里长风长大的,心疼他,但是您也不能太偏颇了,不能包庇他啊。人命关天啊,这可是大事,咱们狼堡风平浪静了这么多年,可不能容下这样一个人。” “你们都放心。”穆堡主道:“万里长风是我看着长大的,但是狼堡的每个人,都是我的族人,谁的性命在我眼里都是一样重的。如果这人真的是长风杀的,不用你们说,我也不会放过他。” “堡主,有你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莫寒道:“现在人证物证确凿,你说吧,怎么办?” “怎么就人证物证确凿了?”小梅急道:“堡主爷爷,那人都是莫寒的,当然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他们的话根本不可靠。还有物证,这算是什么物证?谁能证明那上面的血迹是蒋三的?” “不是蒋三的。那是谁的?”莫寒将血衣拿过来,交到穆族长手里:“族长你看,这还是新鲜的血迹,若不是杀了人。哪里能染到这么多血?可千万别说是杀了只鸡杀了只老鼠。” 那袍子上,确实是血迹斑斑的,想叫人辩驳都无从开口。 穆堡主沉下脸来:“长风,你怎么解释?” 万里长风沉默了一下,道:“族长。这事情,我要单独和你说。” “那可不行。”穆堡主还没有说话,莫寒便一口反对:“万里长风,有什么事情要解释,你不能当着大家的面说,非要跟族长单独说。谁知道你们会商量什么。” 这话说的确实是有道理的,当下便有人纷纷附和,一定要万里长风当面说个清楚。 狼堡的堡主不是世袭制的,通常都是在前一任堡主来选,当然。也不能瞎选,自然是要选一个有能力的,能够为族人谋福利的。还要狼堡的大部分人都信服的人。 虽然穆堡主因为身子还硬朗,所以直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公布堡主下一任的继承人,但显而易见,大部分人都知道,这个人是十有八九就是万里长风。 万里长风是土生土长的狼堡人,为人正直,本事了得,平易近人。也有着一副热心肠,愿意帮助人。而她的干娘是狼堡的祭祀,自然的,没有比他更合适。更能让人放心的人了。 自古以来,有权利的地方就有争斗,虽然狼堡不是什么大地方,但是只要权利,自然就有人想要得到,想要拉万里长风下马。这也是人之常情。 薛明扬和容若正远远的看着热闹,听着屋子里有动静,连忙开门进去。 可能是外面太吵,楚灵风睡的很不安稳,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便看见楚灵风和容若推门进来。 一直趴着睡还挺辛苦的,楚灵风转了下有点僵硬的脖子,迷糊的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外面怎么那么吵?” 薛明扬快步走过来,坐在床边:“你怎么醒了,还难受吗?” “总是趴着,脖子有点痛。”楚灵风倒是不觉得伤口痛,还探着脑袋往外看了看:“你们还没说呢,外面这是怎么?” “你哥哥有了些麻烦。”薛明扬伸手给楚灵风揉了揉脖子:“有人说他杀人。” “杀人?”楚灵风第一个念头是昨晚上的那些人,不过刚抬起点身子就被薛明扬按了下去。 “我觉得万里长风不是那样的人,不过事情有些麻烦,好像对方人证物证都有,咬的很紧。”薛明扬道:“不过你不用担心,万里长风不至于这么点事情都应付不了。” “那倒也是。”楚灵风道:“万里长风看起来还是有点本事的,何况还有个那么护着他的祭祀大人干娘,应该是强强组合才对,要是这么轻易就被人给搞定了,那多丢人。” “我也是这么觉得,所以我们不妨先观望一阵子,等到万里长风真搞不定了再帮忙。”薛明扬道:“何况这毕竟是狼堡内部的事情,我们是外人,不好插手的。” 楚灵风先是点了点头应了,随即眼睛一亮:“等一下。” 薛明扬看着楚灵风眼前一亮,突然有一种有人要倒霉了的感觉。 楚灵风可不是什么善类,以前在薛家的时候,薛明扬已经见识过了,并且对这一点深信不疑。而到了狼堡,因为面对的是历秋,所以可能有些惊慌不知如何是好了,但这不代表这个人变了。 “你想怎么样,说来听听。”容若搬着椅子坐到了床前:“很久没见你出坏主意了,还怪想的。” 薛明扬简直是服了这师兄妹俩了,也服了自己的外祖父,到底是被刺激成什么样子了,才把后来的徒弟较成这个样子。 楚灵风白了一眼容若:“什么坏主意,你能用点好话来形容我吗?” “是,我错了,是好主意。”容若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有这样一个敌人是很痛苦的事情,但有这样一个师妹,有时候想想还是挺好的。 楚灵风道:“我们这次来的目的,是为了让历祭祀给名扬驱毒。我相信她一定能做到,但是可能有些困难,所以不愿意。既然如此。万里长风出了问题,岂不是老天爷要帮我们的忙?” 楚灵风这么一说,薛明扬和容若都明白了。 “你是要用万里长风来逼历祭祀?”容若考虑了一下:“可以倒是也可以,但开始你不是已经用万里长风威胁过她了吗。她虽然也答应了,但是感觉有些敷衍。” “因为那是我找她的,我们被动,她主动。”楚灵风这会儿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虽然我当时说的很决绝,但历秋经历了多少事情。说不定她能一眼看出我只是说说而已。毕竟我只是个大夫,别说万里长风和我有血缘上的关系,就算是没有,杀一个无辜的人,我也未必能下的去手。” “你也知道那是你哥哥。”薛明扬无奈道:“一个是你哥哥,一个是你母亲,你若是连他们都算计进去,日后……” 就算是历秋这个母亲楚灵风完全不在意,但是万里长风呢,她才救了他。自然是想兄妹相认的。可这么一闹,日后还能相处吗? “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楚灵风不在意的一笑:“现在万里长风有难,历秋一定会想尽法子的替他挽回,但这世上,总有她做不到的事情。我们第一步要做的,就是联系上这次的受害者,不管是真的受害者还是装的受害者,让他们咬死万里长风,一定要把万里长风逼上绝路。把他逼上了绝路,就是把历秋逼上了绝路。” 只有把历秋逼上了绝路,他们才能出现,从绝境中把万里长风救出来。让历秋不得不求助,答应他们的条件。 “我这样做,可能是有些不厚道,可能是不太好,不过现如今,这是我能想到最好的办法了。”楚灵风道:“昨天晚上我和万里长风聊了一会儿。知道狼堡内部也不和平,虽然具体不清楚是什么事情,但大体上,离不开权利斗争,而这个问题,是很好解决的。” “确实很好解决。”薛明扬笑道:“争权夺利,无非要的是权,要的是钱。权我虽然给不了,但是钱不是问题……我想,我可以去和那个莫寒好好的谈一谈。” “别让人看见。”楚灵风加了一句:“千万别让人看见,其实叫历秋知道这事情是我们在背后操作的也无妨,但不是心甘情愿的终归不好。我怕她心存怨念,在最后会动什么手脚。” “我去吧。”容若道:“今晚天黑就去,对了,我可以现在就去,名扬还没告诉你吧,我们认识了一个本地人。很不错,只要你给他钱,基本上除了杀人放火,什么事情都可以做。我觉得,他作为一个中间人,很可靠,由他出面去找慕寒,也不会有人怀疑到我们头上。” 说去就去,容若说着便起了身,这会儿狼堡里闹的厉害,根本没人去注意他们。 容若找去的时候,房山正在摸着自己的银票,哼着听不懂的小曲,心情很是不错。 虽然知道了历祭祀的一个大秘密,但是历祭祀并没有看见他,并不碍事。开始还以为拿了这么一大笔钱是要做什么伤天害理,杀人放火的事情呢,没想到,这钱竟然拿的如此容易。 容若不愿意被人看见,好在房山住的这地方偏僻,他也没敲门,直接便从院子墙边跃了进去。 房山看见容若的时候,吓了一跳,随即镇定下来:“容公子,您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儿吗?” 容若一笑:“除了送钱,我找你还能有什么事儿啊。” 这话说到了房山的心坎上,他不由的笑道:“容公子快请进。” 其实薛明扬开始给的钱已经足够让房山满意了,后面即便是有什么事情,他也都愿意随叫随到的。但是他也明白,像薛明扬容若这种完全不缺钱的人,只要你做的事情合他的心意了,银子,自然还会滚滚而来。 容若在桌边坐下,开门见山道:“你认识慕寒吗?” “慕寒?”房山一愣,随即道:“认识啊,狼堡几乎没有人不认识他的。怎么了,容公子要找慕寒?” “对,我有事情要找他。”容若道:“尽快,不,就是今晚,你想办法约他来见我一面。” “这倒是好办。”房山想了下:“不过容公子,这个慕寒可不是什么好人,他一直对狼堡堡主的位置虎视眈眈,那些历祭祀的闲话,就是他编排的最起劲。这人喜欢钱,喜欢权,纠结了一批看万里长风不顺眼的人,这两帮人闹不是一天两天了。” “我知道。”容若见房山还不太知道今日发生的事情,便大致的说了一下:“我自有打算,这不用你担心,只要你将他悄悄的给我约出来,就是大功一件,我自然不会亏待你。” 这不是什么难事,房山开始的时候,是怕容若初来乍到,不知道慕寒是什么人,和他相处吃亏。但是见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便也放了心,拍这心口道:“你放心,这交给我,我保证今天晚上将他给你带来,不让任何人看见。” 容若笑了笑,又从怀里拿出张银票放在桌上。 房山连连摆手:“不用不用,容公子,你们给的已经够多了。” “这不是给你的,是给慕寒的。”容若道:“慕寒今天可能挺忙,未必有时间听你说话,这个,可以让他对赴我的约更有兴趣。至于你的,你放心,少不了。” 慕寒现在正在狼堡和万里长风死磕呢,哪儿有心思理会房山,除非能见到什么让他眼前一亮的东西,比如说,钱,他一辈子也没见过的,很多很多的钱。 容若这话让房山听着连连点头,觉得很有道理,当下便和容若约好了晚上见面的时间,揣着银票找慕寒去了。 而容若,在房山走后,又跃出了墙,绕了个圈子,也回了狼堡。 而狼堡里,热闹才刚刚开始。L ☆、第214章 照我说的做 万里长风在狼堡出生,在狼堡长大,虽然他并不是堡主的孩子,却因为得到历祭祀的青眼有加,所以地位不低。至少在大部分狼堡的人眼里,他就是当之无愧的下一任继承者。 所以他还从未遇到过今天这样的局面。 楚灵风不能起床,就趴在床上,听着动静,从半开的门外传来各种声音,热闹的很。 万里长风不是个懦弱的人,但是那要看面对的是什么人,在外面的时候,他是可以狠的。可这会儿,莫寒却让死者的老婆孩子,六十岁的老娘顶在前面,大人小孩一起哭,边哭边喊着要一头撞死,叫万里长风听的头都大了。 狼堡里因为人少又都是一个族的,所以不但多是你认识我我认识你的,也没有太多秘密,加上莫寒的刻意宣传,很快,闻讯而来的族人便越来越多,不但是二楼,连楼下也挤满了人。 这当然自然有站在万里长风一边为他说话的,但是却也不乏平日里便有妒忌羡慕的,再加上莫寒将那件血衣拿了出来,一时间,倒是叫大部分人都相信了这事情是万里长风做的,最起码,和他有关系。 万里长风沉着脸,站在房子中间,道:“穆族长,你应该相信我,长风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我不会对族人动手,无论对方做了什么,我也不可能动私行将他杀了。” “那可未必。”莫寒道:“那就要看是什么事情了,若是关系到历祭祀呢?据我所知,万里长风,你可是有过前科的。” 所谓前科,是有一次万里长风遇到有人说历祭祀的是非,然后毫不犹豫的揍了对付一顿。 虽然揍一顿和杀了人这是完全的两回事,但要说是前科,却也并不牵强。 相骂无好口,相打无好手,那蒋三本来就是个碎嘴的。谁又能保证不是说了什么叫万里长风听见了。也许万里长风开始并没有杀人的意思,可是打架这事情,难免有意外,一旦打红了眼。就谁也不好说了。 “我是相信你的。”穆族长也很无奈:“但是长风,你总要给大家一个解释,这血衣,是怎么回事?” 穆族长也是纠结的很,他确实是看着万里长风长大。相信他是个品性端正的孩子,但这事情却也太巧合了一点。 一时间,大家都安静了下来,等着听万里长风解释。莫寒心中已经准备好了十个八个的理由打算反驳他,但是万里长风只是沉默了一下,道:“我现在不能解释,要等祭祀回来。” 一句话,像是一滴油溅进了沸水里,莫寒毫不客气的道:“那就是说不出来了?谁不知道历祭祀是你干娘,祭祀大人自然是向着你说话的。” 万里长风这话。连穆族长也觉得不妥,但杀人可是大事,无论如何也不能那么轻率,虽然说在这之前有人看见万里长风去找了蒋三,也有一身血衣,但毕竟没有人亲眼看见万里长风杀人,也没有人能证明这血衣上的血,就是死者的,所以就这么定了他的杀人罪,那也是不可能的。 万里长风在一片纷杂中道:“人不是我杀的。但是在狼堡杀人,我一定会将凶手找出来,给族人一个交代。” 容若的手下一直不远不近的看着热闹,然后回来转述道:“看来这万里长风在狼堡。还是有一定威信的。他承诺三日之内,一定将事情查的水落石出,找出真凶。穆族长也替他做了保,所以众人也就散了。我看的出那个莫寒很不甘心,但大家还是忌惮历祭祀的,祭祀在狼堡的地位。确实是很高。” “三天?”薛明扬道:“我相信万里长风不但有威信,而且有本事,如果真的给他三天的时间,说不定就能把这事情查清楚了。” “放心吧。”楚灵风淡淡道:“他没有三天,连两天都没有。即便莫寒还有些顾忌,师兄的银票也会让他没了顾忌。” 有钱能使鬼推磨,有些事情,说复杂很复杂,说简单也简单。 莫寒出狼堡大门的时候,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可他知道这事情急不来。如今大部分的族人其实是站在他这一边的,但万里长风有祭祀撑腰,在狼堡根底很深,你连一个辩驳的机会都不给就想定他的罪,这是不可能的。如今,只能希望他什么都查不到,不得不背了这个黑锅。 莫寒出了狼堡的人,便远远的看见了房山。 房山在狼堡,是个很特殊的存在,有部分人看不起他,觉得他行事不正。但有部分人却偷偷的佩服他,觉得他有本事脑子好用。而莫寒,就属于后者,但不是佩服,而是觉得这人,可以交往,有用。 这时候,远远的看见房山朝他眨了眨眼睛,便心里有了数。 等到无人的时候,莫寒便跟了上去,见房山正在一处僻静角落里等着自己,不由的走上去道:“老房,什么事,我这会儿正忙着,可没空和你胡侃。” “谁有空胡侃,我给你送钱来了。”房山嘿嘿一笑,也不说废话,直接从怀里抽出银票来,往莫寒手里一塞。 这世上,再没有什么别的东西,比这更直观,更能让莫寒感兴趣了。 莫寒将信将疑的接过来,然后一看,顿时惊悚道:“老房你这是哪儿来的,假的吧?” 房山道:“咱们什么关系,我能用假的糊弄你?怎么样,有兴趣吗?” “那必须有啊。”莫寒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爽快道:“怎么回事,说吧。” 他不用脑袋想也知道这不可能是莫寒的钱,这其中一定有蹊跷。 房山压低了声音道:“想知道就跟我来,有个财神爷正在我家,来给你送钱来了。” 莫寒虽然很喜欢钱,但是深知钱不会无缘无故从天上掉下来,因此当下便皱了眉道:“是什么人,不是咱们族里的人吧。” 狼堡就这么大,因为买卖不成规模,所以并没有太有钱的人,大家彼此彼此。而这样的银票,一看就是外面的东西,不是狼堡内的。 “是外面的人,特别有钱。”房山道:“那位公子想让你帮忙做点事情。放心,不伤天害理。你要是想发大财,就跟我来。要是怕了,银票还来,就当我今天没来找你。” 莫寒既然能在狼堡里公然和万里长风对上。可见绝不是一个胆小怕事的人,而钱,既然已经到了手里,又怎么能再交出去。 当下,二话不说的,便和房山回了他的住处。 容若一直等到快天黑,才再次到了房山的住处,也不声张,直接进了院子,到了房间门口。这才敲了敲门。 “来了来了。”房山早就等的心急的很,连忙起身,两步跑过来开门:“容公子,你来了。” 容若进了门,看着桌边的男人,点了点头:“这位,就是莫寒兄弟?” 莫寒起身,按着狼堡的礼仪问候了一下:“在下正是慕寒,想来您就是容公子了。” 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莫寒已经挺听房山将容若的身份好好地说了一通。当然太具体的房山也不大清楚,但是有一点能能够描述清楚就行。那就是容若和薛明扬,都很有钱,而且。可以带他们出去。 足矣。 房山一见两人见了面了,便很有眼色的道:“你们聊着,你们聊着,我去外面转转。” 容若点了点头,说一声有劳,看着房山将门关上。蹲在了院子里守着。 莫寒虽然在狼堡也算是有这一帮手下的小头目,但显然没有见过外面的天地有多么宽广,对外面的来人,又是个看起来便气势风度不凡的男人,心中多少有些怯意。 咽了下口水,莫寒道:“房山说,容公子有事情要我去做?” “不错。”容若并不跟他拐弯抹角:“我确实是有一件事情想让小哥帮忙,只要这事成了,钱,不用说。我还可以带你们出去,并且保证你们在外面过上舒服的日子。” 容若说的很认真,半点玩笑的口气也没有,当下,莫寒也正色道:“容公子请说,若是我能做到的,决不推辞。” “你自然能做到,要不然,我又怎么会找上门呢。”容若微微一笑:“我知道你白天去了狼堡,逼万里长风承认他杀了人。其实,你并没有证据证明万里长风杀了人,但你想要把万里长风和历祭祀都拖下水,是不是?” 莫寒眼中闪过一阵慌乱:“容公子,我虽然没有证据,但是……” 容若摆了摆手:“你误会了,我并不是要替万里长风出头,而是要你死咬住他,不要牵扯上别人,只咬死万里长风一个。” 莫寒有点发蒙:“为什么?” “你不用知道为什么,只要按我说的做就行了。”容若道:“不要等三天之后,就明天,不管你想什么办法,一定要死咬住万里长风,让他不能脱身。历祭祀一定会出来干预,你不要拖她下水,但是,但是,一定要咬死万里长风。要让他百口莫辩,无法脱身。我听说,狼堡里杀人,按着族规,是要处死的。” 莫寒糊里糊涂的点了点头,他本身就是要死咬住万里长风的,但是这会儿,反而是不明白了。 “容公子,我听房山说,您是来求历祭祀看病的。”莫寒完全转不过来:“可万里长风是历祭祀的干儿子,你要对付万里长风……” 按着莫寒的想法,这讨好还来不及呢,竟然还对付,那不是更无望了。 “我确实是要求历祭祀治病的。”容若一笑:“但是,我需要一个献殷勤,卖人情的机会不是吗?要是万里长风不倒霉,我如何做好事?” 莫寒眨了眨眼,这下子算是完全明白了。 “如果你想一辈子都呆在狼堡,那这事情就要考虑考虑,但如果你想离开,就不用考虑了。”容若道:“我估计你多少对历祭祀有些忌惮,不敢逼的太狠,怕日后难以收手。那你现在就可以放开手脚去做,一切开支都是我的,我还会派人暗中保护你。等到事情了结,你也不必再留在这里,到时候,冰释前嫌最好,若是不行,出了狼堡,也无人会知道你的过去。” 钱,和外面的世界,这对莫寒来说,是非常非常的诱惑,他虽然还是考虑了一下,但事实上,完全不用考虑。 “好,我答应你,明天一早我就动手。”莫寒道:“我一定要逼着族长同意责罚万里长风,虽然历秋是祭祀,但是族长才是真正说了算的人,若是族长和族中都意念坚定,便是祭祀也回天乏术。” “很好。”容若满意道:“等我觉得可以收手的时候,再通知你。到时候,就是你功成身退的时候,到时候,你就可以去外面的花花世界了,去体验真正的生活。” 关于这事情该怎么操作,莫寒一定比容若要更清楚,因此他只是说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并不深说,看着暮色沉沉,便告辞了。 莫寒在房山屋里坐了半响,也离开了。本来,他是不敢豁出去和历秋对着干的,这回却顾不了那么多了。 容若回到狼堡的时候,历秋已经回来了,听到了白天发生的事情,即便是带着面纱也能看出气的脸色发白。 万里长风安慰着:“干娘,你不必担心,公道自在人心,这事情不是我做的,我一定可以找到证据,还自己一个清白。” “我自然相信不是你做的。”历秋的声音有些低沉,甚至低沉的有些阴森:“看来,今年是我们母子流年不利,所以才会招惹上这些是非,这事情,你尽管放手去做,有我在,我就不信谁敢动你。” 万里长风是历秋的命,是她的心肝,她的眼珠子,有人要动万里长风,简直是要挖历秋的肉。她一贯是个狠厉的女人,哪里能容得下这个。 楚灵风没有听到历秋的这一番话,但是可想而知,自嘲的笑道:“用哥哥胁迫母亲,这事情,估计古往今来做的人也不多。”L ☆、第215章 生死之炼 薛明扬揉了揉楚灵风的脑袋:“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个好女儿,是不是个好妹妹,但一定是天下最好的娘子。而他们,谁也没有权利来质疑你,因为他们什么都不曾为你做过。而其他人,无论是谁,更没有资格质疑你,我相信,无论谁遇到你这样的事情,都不可能做的更好。” “我知道。”楚灵风闭了眼睛:“又困了,我再睡一会儿。这莫寒要是能干,明天就能闹出点大动静来,明天晚上,历秋就该来找我们了。” “我估计,不用等到明天晚上,只要莫寒闹的凶了,历秋自然就会来找我们了。”容若道:“历祭祀可是个很精明的人,她也一定知道莫寒是什么人,知道做什么可以让他退让。一旦莫寒表现的比正常情况更狠,更决绝,那她自然会猜出他背后有人指使。” “可那又如何?”楚灵风冷冷的道:“我早就跟历秋说过了,对她来说,儿子是重要的。可对我来说,哥哥不过是个词语罢了。她若是那时候不信,正好现在也该信了。何况我刚救了万里长风一命,他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这个时候即便是历秋摸黑我,他会不会相信,还两说呢。” 楚灵风说的绝情,对万里长风充满了利用,但薛明扬却知道她心里的苦,见她也确实有些疲惫了,将被子往上提了提盖好:“好了,不多说了,养好身子才是关键。你救了万里长风是真的,我们害他,只是做戏,他会明白的。” 不过楚灵风还没闭上眼睛,历秋竟然先上了门。 “历祭祀。”薛明扬对这个岳母实在是没办法生出一点尊敬之心,当然,面子上的客气还是要的:“这么晚了,历祭祀有什么事情吗?” “历祭祀?”历秋冷笑一声:“我以为,你会喊我一声岳母。” “历祭祀说笑了。”薛明扬笑了笑道:“灵风尚未喊你一声娘,我又哪里来的岳母。何况。我的府里,至今还供着与岳母的灵位。楚家待她,态度和历祭祀也差不多,她从楚家离开的时候。什么都没要,还付出了一大笔钱,只为了带走母亲的灵位。” 薛明扬的话,像是针一样刺在历秋的心里,她沉默了半响。才探头往后看了看:“她没事吧,我听说,她昨天为了救长风受了伤。” “背上挨了一刀,刀上还有毒。”薛明扬有点冷淡的道:“可能是大漠风沙太大,吹的她昏了头吧。只是很遗憾,因为毒解的及时,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毒解了就好。”历秋先是说了一句,随后意识到薛明扬说的是什么,沉下脸道:“即使我不能和她相认,难道我会想着她死么?无论如何。她也是我女儿。” “坦白说,若不是您今天说了这一句,我还真没看出来她是你女儿。”薛明扬想着初灵风这几日的煎熬,想着她在楚府中受的委屈,即便是还能克制着保持表面上的平和,心中的怒火也事克制不住的。 历秋无意和薛明扬做口舌之争,她本来是想进去看看楚灵风的,即便对这个女儿毫无感情,内疚也是有的,何况。她救了万里长风,就冲着这一点,她心中也无法没有触动。 但两人在说话的这时间里,楚灵风一直没有出声。从门口看进去,床幔是放下的,只能看见床上隐约躺着的人影,似乎是趴着的,睡着了,动也不动。 “灵风刚刚睡了。因为怕伤口痛,所以给她服的药里有些安眠的成分,历祭祀要是担心,明日再来看她吧。”薛明扬一点儿也不想让历秋在这个时候接近楚灵风,她能有什么好话,那种虚伪的,为了万里长风才会有的关切,即便是让楚灵风听到,也只不过是徒增伤心而已。 见薛明扬没有让开的意思,历秋也不坚持,换了副公事公办的样子道:“既然没事,我就放心了,我知道她师兄医术很好,想来你们会照顾好她的。” 薛明扬点了点头:“那是自然,这一点,历祭祀尽管放心,我自然会好好照顾灵风。我听说万里长风出了些事情,历祭祀只要顾好他就行,旁的,就不劳操心了。” 提到万里长风,历秋的脸色更沉:“长风的事情,不用你操心。不过这几日你们最好不要出门,族人都知道你们是长风的朋友,在这个节骨眼上,我不希望你们给我惹麻烦。” 薛明扬点头应了,淡淡道:“我们也不想搀和狼堡的事情,如果只是这事情,历祭祀大可放心。” 历秋敲打了薛明扬一番,转身走了,薛明扬也回了房间,在桌子边坐下,隔着床幔看楚灵风。 这一晚,除了薛明扬几人,大家都很忙。 万里长风一夜未归,历祭祀一夜未归,莫寒,也一夜未归。 不过想查清楚一件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至少,不是一个晚上可以办到的。而想往一个本来就背了黑锅的人头上倒脏水,却要容易许多。 有钱能使鬼推磨,莫寒在这方面可是老手了,第二天一早,便找到了个目击证人。 那目击证人是族中一个长老的孙子,平时品学兼优,在族人中的口碑很好,因此当穆族长和众人看到他出现指正万里长风的时候,都意外了一下。 楚灵风不能出门,薛明扬和容若得了历秋的叮嘱这几日也老实的在房中待着,因此只有容若的一个手下远远站着看热闹,回来的时候,再绘声绘色的说给他们听。 “那人叫梁广,是狼堡最年长的一个长老的孙子,梁长老非常得族众的尊敬,而那个梁广,他和莫寒可不一样,是公认的正直有礼。”容若的手下道:“他说他昨日路过,看到万里长风杀人,然后当时被吓着了,逃跑的时候无意中撞了头,昏了过去。昨晚上开始不敢说,但回去想了半夜,觉得这事情一定要说出来。不然对不起无辜死去的族人。” “让长老的孙子出来作证?”容若听的一笑:“这招数倒是不新鲜,但是人找的不错。这梁广一口咬定了是万里长风做的,那他爷爷自然是站在孙子这一边的。作为长老,也总有拥护者。这下子,即便是历祭祀,也有势均力敌的对手了。” “可不是。”薛明扬道:“同样的话,这不同的人说出来,效果可是大不相同。莫寒的话有十个人相信。这长老的话,就会有一百个人相信。” 因为万里长风是住在狼堡中的,所以这一日大家还是都到了狼堡中,闹哄哄的吵了半天,最后,莫寒放了狠话:“既然万里长风不能证明自己是无辜的,那就去沙漠试炼吧,让神来告诉大家,他到底是不是无辜。” 历秋当时就变了脸色:“莫寒,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当然。”莫寒傲然道:“我知道大家看不起我。我半辈子没为狼堡做过什么,但这次,我希望能为族中做一件事情。不能由着万里长风这样的人留在狼堡之中,那样,下一个受害人还不知道是谁。” “沙漠试炼,是狼堡的一种风俗。”容若解释道:“愚昧的很,但却一直延续下来了。狼堡的规矩,若是有人受了冤枉,无法定夺,就将人绑在沙中。一番祭祀之后,将这个人的手腕割破,让血流入黄沙,唤醒沙漠之神。若这个人是无辜的。沙漠之神就会降下甘露。而若那人有罪,便会流干血而死。” 楚灵风几人都听的目瞪口呆,半响道:“还有这种事情,沙漠之所以是沙漠,不正是因为雨很少很少吗,这和直接弄死有什么区别?” “其实区别不大。但还是有区别的,特别是狼堡所处的这一片是绿洲,雨水还算丰富,要是运气好的,绑上个一两天就能下雨。被绑住的人虽然会被割开手腕,但是伤口很小,足以让他支撑过一天。”容若道:“当然,其实即便是没有伤口,就在太阳下晒着又不给水喝,两天也能活活晒死了。” “真没想到狼堡还有这样的风俗。”薛明扬道:“看来莫寒是真的想出去,这可算是把万里长风逼到绝路了。” “可不是,他也是下了本钱的。”容若道:“因为沙漠试炼确实是九死一生,所以并非是谁想让人去就去的。提出来的人,也是要付出代价的。无论是万里长风运气好,挨到了天降甘露。还是他运气不好,死在了沙漠上,三日之后,都要祭祀筹神,那可不是磕个头了事,莫寒是要用命来酬谢的。” 一时间,一阵沉默,半响,楚灵风道:“钱这东西,果然好用。” 莫寒用命来拼万里长风的命,这一次,怕是谁都无路可退了。 “那现在如何?”容若道:“历祭祀答应了?” “历祭祀倒是不愿意答应,但是她没办法。”手下道:“虽然祭祀在狼堡身份崇高,但总归还有堡主,还有八大长老,只要多数人同意通过,历祭祀也无法。何况就算是谁都可以说不相信沙漠试炼,历祭祀也不能不相信,以前,她就曾经提议过如此审判,除去过自己的心腹之患。” 在初灵风他们看来,这是个愚蠢之极的事情,但是在狼堡的人看来,却是在凡人无法判断的时候,神灵给的指引。 其实不仅仅是狼堡,有很多落后的地方都有类似的事情,在外人看来都是匪夷所思,但传了一代又一代人,谁也改变不了。 楚灵风转了转脖子,道:“什么沙漠试炼,就是找死,就算是运气好,也要去半条命。所以我想历秋是绝对不会让万里长风去的。她一定让他跑。” “但是以我对万里长风的了解,他是绝不会跑的,士可杀不可辱,他就是那种人。”薛明扬道:“更何况连莫寒这种他看不上的人这次都不畏死了,他难道还会做缩头乌龟。” “他确实是不怕死,但是历秋怕。”楚灵风道:“等着吧,历秋肯定会先准备好一切让万里长风离开,等到她劝不动万里长风之后,会将整个事情再想一遍,然后,说不定就会来找我们。” 都说知母莫若子,虽然楚灵风没和历秋接触过,但对这人却也了解了几分。机关算尽,猜忌多疑,对万里长风以外的所有人,都冷漠而冷淡。 楚灵风淡淡笑了笑:“历秋再厉害,也不过是常年待在狼堡的井底之蛙。抛却了母子这一层关系,我怎么也想不出来,我会斗不过她。” 没了顾忌,就不会心软。不关心,就不乱。 这样说着得意的话,却半点也没有得意的感觉,薛明扬和容若听了,只觉得心中有些酸涩,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 而这时候,在万里长风的屋里,历秋已经将一个包裹放在了床上,道:“我已经安排好了,今晚上未时你就离开。不要和任何人说,你娘和小梅那里,我会告诉她的。” “走?”万里长风果然一脸的质疑:“为什么要走,我是不会走的,我若是这一走,岂不是就承认了杀人。” “不走,难道你想死在沙漠里?”历秋的声音很是阴冷:“莫寒那小子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宁愿死也要拖你下水,沙漠试炼,你以为你是无辜的就下雨,别傻了。狼堡的人不会出沙漠,你远远的走了,一辈子都不要回来了,外面的天地广阔,你也是常跑的,想来并不难生存。” 万里长风看着历秋,像是从来都没有仔细看过她一样,半响,终于叹了口气:“干娘,我知道您舍不得我,但是这一次,我不能听您的。我是不会走的,让我背负着这污蔑苟且偷生,这样的事情,我做不到。” 历秋自然知道自己这儿子有多倔强,说的好听叫正直,说的直接叫傻,当下气的不行,指了他半响,口气强硬的道:“长风,以前你说什么,我都由着你。但是这一次,你必须听我的……如果你不走……” 历秋咬了咬牙:“我就让你母亲,让你妹妹,一起给你陪葬。”L ☆、第216章 不言中 可能是完全没有想到历秋会说这样的话,万里长风呆了一呆,随即道:“干娘,你在说什么?” 历秋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万里长风去参加沙漠试炼这种荒谬的事情的,刚才一时心急,威胁的话是有些失言的,但既然说了出来,也就没有再咽下去的道理。 历秋深深吸了口气,沉下脸:“你没有听错,我不允许你去什么见了鬼的沙漠试炼,我命令你现在就离开狼堡,走的远远的,一辈子都不要回来。如果你不听我的话,我拿你没办法,但是你母亲,你妹妹,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你知道,我一向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按理说,历秋觉得自己说了这话之后,万里长风应该是勃然大怒才对,自己的儿子对亲情和家庭看的多重,她比谁都清楚,她几乎可以想象的出,这话说出后,自己这十几年和万里长风之间亲厚的关系,就会付之一炬。 可是她没有选择,她不能看着万里长风去死。即便这未必是必死无疑,也是九死一生。 可很奇怪的是,万里长风并没有生气,而是突然一把握住了历秋的手。 历秋几乎是吓了一跳,虽然从十岁之后,她是看着万里长风长大的,万里长风对她也是亲昵的很,但毕竟是干娘和干儿子,男女有别,所以万里长风从来没有过如此的举动。 “你干什么?”历秋几乎是吓得一抖,直觉的便将万里长风甩开。 万里长风将历秋拽过来,在椅子上按着坐下,自己也拖了把椅子坐在对面,正色道:“干娘,您听我说。” 历秋不说话,她觉得万里长风今天这样子有些奇怪。 “干娘,我知道您是为我好,我知道您怕我出事。”万里长风叹了口气:“我也知道您说要对付我娘和小梅,只是气话说说而已。并不会真的做什么。” “你真的这么觉得?”历秋的面色依旧阴沉:“你真的觉得,我是个心软的人?” “您真不是个心软的人。”万里长风苦笑了一声:“至少有些事情,您狠的下心,我很意外。” 历秋脑子里轰的一声。她直觉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却有些摸不清楚,到底万里长风知道了多少,知道了什么。 “长风。”历秋两手交握在身前,抑制不住的有些颤抖:“你想说什么?” 万里长风叹了口气。道:“我想说,干娘,我不知道您有什么苦衷,但我相信,您一定有苦衷,我不应该质疑您的决定。但我这么大了,不再是个孩子了,我也有自己做决定的权利,干娘,我希望您能尊重我。” 万里长风似乎是话里有话。历秋一时间有些分辨不出他到底是真知道了些什么。 母子俩面面相觑,都看不明白对方想的是什么。 万里长风的心境看起来倒是平静的很,给历秋倒了杯水,道:“干娘,我看您这几天精神也不好,昨天又一夜未回,早点回去休息吧。我……无论如何,您是认我这个儿子也好,不认也好,我知道您一定是为我好。我都会把您当亲生母亲一般来对待的。” 一句话,说的历秋眼睛一红,差点没哭出来。 但是心里这一阵感动过去后,便又咯噔了一下。 即使她再让自己不要多心。也觉得万里长风这话不对劲了,她和万里长风相处了十几年,他一向是直爽性子,有什么说什么,像这样说半句含半句的情况,实在是少。 万里长风说完之后。便起身要走,历秋心里一动,一把抓住了他:“你要去哪里?” “我去看看灵风。”万里长风倒是也坦然:“她为了救我受的伤,一个姑娘家,也不知道恢复的怎么样。” “她很好,她没事。”历秋有些没好气的道:“她师兄是个大夫,又有她相公照顾,不用你操心。” “干娘。”万里长风回过头来,眼神中有些安然,也有些无奈:“师兄是师兄,相公是相公,我是我。不为了别的,仅仅是为了她舍命救我,难道我不应该去关心她吗?何况,也许我本来就该关心她。” 万里长风听薛明扬说起自己身世的时候,本是觉得荒谬之极的,但是静下来再细想想。薛明扬有什么理由骗他,楚灵风有什么理由救他,除了这事情是真的,再不能解释。 万里长风是个知恩图报,很重感情的人,楚灵风救过他一次不提,这次更是替他挡了一刀,若还是自己的亲妹妹,而自己又冷漠的不闻不问,这情何以堪。 这一句话,让历秋心里豁然明白过来,咬了咬牙道:“你是不是听他们说了什么?” “确实是说了一些。”万里长风不愿意欺骗历秋,缓缓的道:“虽然没有证据,但听起来,却像是真的,至少,我想不到他们有什么欺骗我的理由。” “怎么没有?”历秋恨道:“他们对你下手,就是要我替薛明扬解毒。你不能被他们骗了。” 历秋这话说完,心中突然叮的一声,豁然开朗:“我明白了,这事情一定跟他们也有关系,我说莫寒为什么能有这样的勇气跟我们死磕,他一个平日里就贪生怕死的人,竟然敢跟你提沙漠试炼,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指使。不用说,这个人一定是楚灵风他们无疑。” 历秋这样的性格,想人想事先从坏处开始,开始她没将这事情和楚灵风联系在一起也就罢了。这一联系上,顿时觉得肯定没错。 为什么一向平静的狼堡自从他们来了之后便出了事,为什么根本不可能有这个勇气的莫寒突然义无反顾?有钱能使鬼推磨,一定和楚灵风他们脱不了干系。 可万里长风却很平静,听着历秋的推测,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情绪来。 历秋急道:“长风,你听到我说话没有,这一定是楚灵风他们的诡计,就是要你上钩的,你要是去了,就上当了。他们这是用你再逼干娘啊。不行,我不能这么轻易的饶了他们。” 也许在初次相见时。历秋对楚灵风还有那么一点点母子间的遗憾和歉疚。可是当她觉得楚灵风的矛头对准的是万里长风后,这一点点歉疚也就随风而去了。 她这半辈子的苦,包括嫁给楚宏亮,生下楚灵风的苦。都是为了万里长风,所以,她不能允许任何人做出对他不利的事情来。 万里长风摇了摇头:“我知道袭击我的,袭击族人的是什么人,跟楚灵风他们没有关系。” 楚灵风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布局牺牲自己,来取得他的信任。而且这种事情,即便是她自己觉得可以,薛明扬和容若想来也不会答应的,他们对楚灵风的爱护,万里长风看在眼里,知道这不是装的。 “就算是杀手跟他们没有关系,莫寒背后的人,也一定是他们。”历秋道:“还有梁长老的孙子,说不定也跟着事情有关。他摆明了睁着眼睛说瞎话。一贯和我们无冤无仇的,为什么要冤枉你?” “就算是这事情真的是他们推动的,又如何?”万里长风很冷静:“在临川,楚灵风救了我一命。前天晚上,她又救了我一命。即便是让我还回去,也是应该的。” “你简直是……”历秋早已经气的不行:“简直是荒谬,愚蠢,荒唐,我绝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谁也不能伤害你,就算是你自己也不行。” 这话听在万里长风心里。很是有些温暖,但是想起楚灵风,却又酸涩的很,淡淡一笑:“干娘。有您做我干娘,我真的很满足。但您有没有想过,有时候,一个人得到太多,他会无法心安理得。” 万里长风揣摩着薛明扬话中的意思,他隐约的觉得楚灵风和自己并不完全只是未见面的兄妹的关系。虽然薛明扬并未明说什么,但也不知道为何,他总有种自己欠了楚灵风的感觉。也许是薛明扬心疼娘子,觉得这些年楚灵风一个人没有母亲庇护,十分可怜,因此打抱不平,可也许,还有别的原因。 说完,万里长风似乎也不知道再能怎么说下去,便起身出了房间,而历秋,一个人在桌边坐了很久很久。 楚灵风还在休息,万里长风也没能见到,当时什么都不知道时,还能自如面对。如今多了这么一层似有似无的关系,反倒是不知道怎么开口了,只向薛明扬问了问她的伤势,说了几句客套话便罢了。 沙漠的夜,星辰明亮闪烁,万里长风一夜未归,标枪一般的站在狼堡的观星台上,想到他和楚灵风初遇的那一刻,想到那日他和历秋说着话,楚灵风躲在暗处。 他不能想象,一个被遗弃的孩子,会用什么样的心情去听她的母亲和她的兄长母慈子孝,温升软语,但想来,那痛不会少。 万里长风盯着自己手腕处的胎记暗想,无论背后推动的人是不是楚灵风,其实在这一场博弈中,最苦最无奈的人,一定是她吧。 历秋也是一夜未睡,就这么在万里长风的屋子里从黑夜坐到了天亮,第二日清晨,起身深呼吸了一口,往楚灵风的房间走去。 她是对不起楚灵风,但事已至此,无论如何一定要保住儿子,要不然的话,这些年的守候就都成了空。而最重要的,她曾经答应过那个人,要将他的血脉留下来。她绝对不能食言。 楚灵风这几日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这会儿倒是醒了,背上的伤口虽然远没有好,但已经不那么痛了,被容若特许可以坐起来吃顿饭。 躺着吃也就罢了,趴着吃,实在是太痛苦了,什么东西也吃不出味道来。 薛明扬正给楚灵风喂粥呢,没想到门一开,容若和历秋一起进来了。 一时间,房子里的气氛有些奇怪,薛明扬看着楚灵风一副小心翼翼不碰痛伤口的样子就火不打一处来,给她塞进一口粥后,有些没好气的道:“历祭祀这么一早来有什么吩咐,要是让我们不要惹是生非尽管放心,这些日子灵风要养伤,我们是不会到处乱走的。狼堡太危险了,一次没有贴身跟着我已经很后悔了。” 这是实在话,本以为狼堡这样的地方应该是很安全的,像是书里的世外桃源一样,却没想到,不过是离开了一个晚上,还留了人保护,结果还是让楚灵风受了伤。虽然薛明扬没有再说什么,但心里的懊悔可想而知。 历秋一脸寒意像是结了冰一般,进了房间之后,便将门关上,然后冷冷道:“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楚灵风的身体僵了僵,随即露出个不太明白的表情:“历祭祀这话,是什么意思?” 女儿受了伤,还是为了救兄长受的伤,但是母亲进来第一句话不是关心不是担心,而是谈判,这世上,或许没有比这更悲哀的事情了。 薛明扬心痛的很,伸手握了楚灵风有些凉的手,淡淡道:“历祭祀,你有话就直说吧,灵风身体还未恢复,没有那么多精力。” 容若是和历秋一起进来的,这时候挑了挑眉:“怎么历祭祀不是来看望灵风的吗,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为了你干儿子才受的伤,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还以为,历祭祀就是心里再不愿意,面上还是要客套一下的。” 容若虽然和楚灵风没哟血缘关系,但既然答应了林悠,就一直将她当做自己的亲妹妹一般,容不得别人欺负。如今,即便欺负的人是她的亲娘,也实在是不痛快,他比薛明扬的顾虑还要小些,因此开了口便毫不客气。 历秋被噎了一下,面上多少有些挂不住,但随即便道:“我有话要和灵风单独说,薛公子,容公子,请你们回避一下。” “那可不行。”薛明扬还没说话,容若便一口拒绝:“灵风现在还有伤在身,我们若是回避了,谁知道历祭祀会做什么。再说了,她也没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历祭祀,你有话就直说,没有的话,灵风要休息了。”L ☆、第217章 交换 历秋的心情很不好,看着楚灵风的眼神几乎是要冒出火来,奈何薛明扬和容若半点退让的打算也没有,她虽然不痛快,却还真没有办法。 谁有求于人,谁就得低声下气。 半响,历秋冷笑道:“灵风,你用长风威胁我,我一直以为你只是说说而已,毕竟,那是你亲哥哥。可我怎么都没想到,你竟然真的那么狠毒,竟然真的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哪种事情,用亲哥哥来威胁亲娘吗?”楚灵风笑了笑:“其实我也很想母慈子孝,共享天伦,可是没办法,母亲去的早,父亲又不疼爱,家中的兄弟姐妹一个个虎视眈眈,所以我实在是没处去学这些理孝悌礼仪,还请历祭祀勿怪。” 既然历秋不愿意和自己相认,那也就罢了,什么都能勉强,感情是不行的,无论是爱情,有情,还是亲情,都是一样。即便她如今对历秋掏心掏肺,敬爱有加,那又如何呢,历秋依旧会觉得自己是她生命中多余而耻辱的一部分。 因为一个不爱的男人,所以她早就被打上了一个厌恶的标签,无论做什么也不能改变。 历秋被楚灵风说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想来无论哪个母亲听到女儿这么说话,都会非常生气,可无奈的是,她偏偏没有生气的立场。 就算她下嫁楚宏亮非常不甘心,但楚灵风也不曾有任何对不起她的地方,她对楚灵风,只有亏欠。即便是给了她一条命,那条命也是为别人而给,而且。差一点,还要了回去。 “罢了,不说这事情。”历秋接不上话,咽下口气:“既然你这么说,那咱们就说说正事。这次的事情,是你们干的吧。” “什么叫是我们干的?”楚灵风淡淡道:“历祭祀这话我可听不懂,你说我们是万里长风的朋友。所以这几日少出门的好。不要惹是非。正好,我这也不方便,所以好几天都没出门了。” “你少跟我装无辜。”历秋沉着脸道:“我是让你们别出门。但也没人看着你们,谁知道你们暗中做了什么。莫寒这个人我知道,根本没这么大胆子,也没这么有骨气。若不是有人在背后撑腰,根本不可能提出沙漠试炼。这撑腰的人是谁。除了你们,我不做第二人想。” “那也只是你猜测而已,没有证据,可不能乱说。”楚灵风半点也不买账:“历祭祀。我这伤口还痛呢,你要是来责问的,我就没什么好说了。若是还有什么其他事情。明说吧。” 这事情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楚灵风也无意和历秋做太多纠缠。看着她得意,自己肯定不痛快。但是看着她难过,也没有什么得意的感觉。 也许在这一点上,她是对的,两个不能相认,不能互相关怀的亲人,唯一不互相伤害的办法,就是远远的离开,不要再见。 历秋本以为楚灵风会得意的承认,却没料到竟然咬死了不说,但楚灵风不认,她也没有办法,何况如今她是来求人的。若是逼问到了一定程度,楚灵风承认了,却真的恼羞成怒了,那又如何呢。用万里长风的命去换薛明扬的命,她不愿意啊,她宁可用自己的命去换。 “既然如此,那我就明说了。”历秋道:“你不承认也罢,其实你承认不承认,也没有什么影响。我只问你,要如何才能让莫寒改口。” 本来,历秋是有把握让莫寒改口的,但那是在背后无人指使的情况下。如今他连沙漠试炼也提了出来,可见决心坚定,自己怕是无力更改了。当然她也明白,薛明扬他们拥有的太多,可以给莫寒的也太多,不是自己可以比的。 解磷还须系玲人,万里长风那个倔强的性子,即便是历秋也没有办法说服,如今唯一的希望,就是楚灵风了。 楚灵风一副爽快半点也不为难的样子,但说出来的话,却是为难的很:“历祭祀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了。莫寒是谁?是狼堡的人?狼堡里我除了万里长风和历祭祀你,可就不认识其他人了,哦,还认识小梅和利大娘……” “够了。”历秋断然喝道:“楚灵风,我没心思和你在这里耍嘴皮子,你就明白说吧,你要怎么才能让莫寒改口。你知道什么是沙漠试炼,那就是去送死,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刚救了长风又要让他去送死,但你可以,我绝对不允许,只要能让莫寒松口,我可以答应你的任何条件。” 历秋很意外为什么楚灵风会救万里长风,却又将他推进沙漠试炼这种有去无回的险境。但这个时候已经由不得她多猜疑,这就像是一把悬在万里长风头上的刀,一刻不拿开,便让她寝食难安,不得安眠。 楚灵风眯了眼睛看历秋那担心而气恼的样子,心中最后一丝的难受也被压制下去,平静道:“其实我的要求一直没变过,替名扬驱毒,只要历祭祀将名扬身上的毒祛除,我自然会想办法联系上莫寒。虽然我不认识他,不过想来也只是个普通人,普通人么,总是有所求的,无论他要什么,要钱要权,满足他就是了。我保证,可以让他改变主意,我听说沙漠试炼无论结果如何,莫寒也要用自己祭神,若是我能给他足够舒服的下半辈子,想来他也就不舍得死了吧。” 楚灵风说话滴水不漏,即便是现在,也不承认自己和莫寒有任何关系。但是历秋却明白了,自己猜的是对的。不然的话,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她又如何能那么自信可以劝服。 “很好,很好。”历秋冷笑一声:“为了薛明扬,你们也算是机关算尽。” “可偏偏历祭祀就有这么一个软肋不是吗?”楚灵风道:“人一旦有了在意的人和事,自然就有了弱点。有了弱点拿捏在人手里,就不能怪别人算计。本来我给历祭祀三头的时间考虑,我想你定不会静下心来考虑。如今,我想你一定可以清醒一点。” “不用考虑了,我答应你。”历祭祀深深的了口气:“也不用拖了,就现在,薛明扬,你和我来。” 万里长风的危急一日不解除,历秋一时便不能安心。而如今她找了过来。便是这事情已经没有办法了,而看着楚灵风一脸的漠然,想来。她是无论如何不会退让的。 历秋有时候,会隐约想起楚灵风的小时候,那些事情,楚灵风自己不记得了。但历秋是一件一件记得清清楚楚的,即使她想当做没有发生过一般的遗忘。却怎么也遗忘不了。 那是她生命力剥落下的骨血,即使楚灵风的身体里,还有另一个她非常讨厌的男人,即使她从未对这个女儿有过一个好脸色。但血缘的纽带是割不断的,女儿对母亲的依恋,在那样的大宅门里。唯一的依恋,也是不可取代的。 历秋想着。终究长长的叹了口气:“罢了,薛明扬,我可以救你,但是,你要发誓,一辈子待她如初。要不然……” “我自然会一辈子待灵风如一。”薛明扬打断历秋的话:“但是,我不觉得我有必要向你保证什么。而事实上,我在林秋的灵位前,早就已经许下过誓言。” 饶是历秋一贯的镇定,也有些被薛明扬这话给刺到了,但却又无法反驳,沉默半响道:“罢了,你来吧。” 没行春风,盼不来秋雨,历秋从没有给过楚灵风半分关爱,如今,又怎么可能得到她的尊重。 薛明扬转头看了眼楚灵风,楚灵风点了点头道:“相公,你就和历祭祀走一趟吧,我相信,她一定会替你驱毒的。毕竟,这关系到万里长风的安危。” 将万里长风拿捏在手里,楚灵风还真不怕历秋动什么心思。毕竟一个是儿子,一个是相公,她就算是用薛明扬来威胁自己,也要掂量掂量,儿子没了就是没了,而相公没了,伤心一阵子,再找一个也就罢了,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薛明扬和历秋走后,容若在桌边坐下,没说话先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楚灵风刚才说了些话,如今平静下来,觉得伤口有些隐约的作痛,刚皱了下眉头,容若便道:“别说话,我先扶你上床躺着。” “恩。”楚灵风应了声,小心的扶着容若的胳膊往床边走,依旧是趴在了床上,下巴枕在枕头上,没说话也跟着叹了口气。 薛明扬不在,容若也不离开,搬了个椅子坐在床边陪她,听她叹气,不由的道:“担心薛明扬?” “还好吧,我倒是不担心薛明扬,我相信历秋一定能替她驱毒,其实我也说不上是为什么,但我就是觉得历秋可以,而且,我还有些怀疑……”楚灵风顿了顿:“我怀疑名扬身上的毒和历秋可能也有些关系,我没有证据,但就是有这种感觉。师父也说了,这毒是狼堡的毒,而狼堡的人,这些年根本就没有在外面的,只有历秋,她那个时候恰好在临川,和夏美雪中毒的时间,正好能碰上。” “别想那么多。”容若道:“即便夏美雪身上的毒就是历秋下的,那也怎么样,那么多年前的事情了,何况她针对的也不可能是薛明扬,只能是夏美雪。上一代人的恩怨,我们就别多心了。” 容若有时候觉得,薛明扬和楚灵风这夫妻两还真不是一般的倒霉,上一代的恩怨纠葛复杂无比,而他们虽然没有经历,却不得不面对,从中间理出一条生路来。 虽然楚灵风有些不甘心,但也知道容若说的有道理,应了声,微微的眯起了眼睛,不再说话。 这一次,薛明扬去了很短的时间,楚灵风眯着眼睛还没睡着,他便转回来了。 只是薛明扬这次的面色很是有些奇怪,开门见了两人后,有些欲言又止。 “这是怎么了?”房间里的两人见了他这面色都有些心里没底,楚灵风趴着不能动,容若先一步起了身,按着他坐在桌边。 薛明扬也不动,由着容若替他检查,半响,容若长长松了口气道:“很好,这次,毒真的解了。名扬,历秋到底是怎么做的?” 薛明扬体内的毒,因为累积了太长时间,所以几乎是遍布全身的,他和楚灵风商量了很久,也没有完全祛除的办法,而历秋这才用了多长时间,竟然真的将毒全部祛除了,这到底是什么办法,他好奇的很。 或者说,无论是哪一个大夫,都会很好奇的吧。 薛明扬摇了摇头:“我也不太知道,进屋之后,她便让我闭上了眼睛,然后,我便再也没见过她。” 楚灵风迟疑了一下:“什么叫,再也没见过她?” 薛明扬道:“我们坐在外间,我闭上眼睛后,不知道她做了什么,只是隐约觉得手腕上痛了下,然后便好了。等我睁开眼睛后,历祭祀进了里屋,我也不好闯进去。” 听起来有些怪异,但是好像又说不出什么地方不对。历秋本身是个不喜欢和人接触的人,因为万里长风的事情,对薛明扬又非常反感,因此一旦正事做完就要赶他走,不想再见,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历祭祀说,让我们将莫寒的事情解决后,马上离开。”薛明扬道:“但是说这些话的时候,她一直在内室,我没有看见她,只是觉得她的声音非常疲惫,似乎在短短的一瞬间消耗了很大的经历。历祭祀还说,让我们不要在去打扰她。这一趟,就当是没有来过。” 很像是历秋会说出的话,楚灵风沉默了一下,道:“我知道了,我们这一趟的目的达到了,自然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师兄,你让莫寒改口吧,我们带他走,把答应给他的,都给他。至于历祭祀哪里,她没什么想对我说,我也没什么想说了。” 若是不怀念,相见,不如不见。L ☆、第218章 松口 虽然薛明扬和容若都觉得有些不好,但是细一想,还真没有别的办法。 若是楚灵风想不开,他们还能劝劝,可如今是历秋,完全无可劝起。在历秋这样的态度中,楚灵风自然也不可能有多少深情,就算是有,也被活活的磨去了。 楚灵风毕竟是个不会武功的姑娘家,虽然这伤不伤筋动骨,对她来说也足够厉害了,说了这会儿话有些心力憔悴,眯了眯眼睛索性不去想那么多,想休息一会儿再说。 经历了这一场之后,薛明扬和容若无论如何是不会再一起离开了,当下薛明扬守在房里,容若出了门。 莫寒虽然看起来胆子不小,事实上胆子也还行,但却并没有大到不怕死。他之所以敢跟万里长风死拼,就是赌一回可以在容若这里得到的好处,足以让他冒这次危险。 当他在众人面前说下要让万里长风去沙漠试炼之后,自己的家也不回,便跟着房山去了他的住所。然后,一直忧心忡忡的唉声叹气,在屋里打转。 房山在看的头都晕了之后,忍不住道:“我说你就别转了好不好,这才多长时间,容公子一定会来的。” “你说的轻松。”莫寒无精打采的看了房山一眼:“你可是领着他们去了一趟古城就得了那些好处,我是用命在拼啊。老房,今天我可是在堡主和长老们面前说的这话,收回倒是好办,但就算是收回来了,历秋也算是彻底得罪了,万里长风也得罪了。要是不能出去,他们还能饶的了我?说实在的万里长风倒是不担心,但是历秋,这人你是知道的,瑕疵必报。” 说到历秋,房山嘴角抽了抽,点了点头算是赞同了莫寒的话。就再不说什么了。 带着薛明扬他们去古堡的那天晚上。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他们竟然在那个黑暗的地洞中,又遇到了历秋。默默的听了半个晚上倾诉衷肠。 房山当时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不同于薛明扬和容若听的眼放精光,他恨不得自己没长耳朵才好。历秋这种人不可告人的秘密,那可不是可以拿来要挟勒索什么的,而是一不小心就要被灭口的。 虽然祭祀在狼堡是非常尊严的一个身份。但以房山对历秋的感觉,人命在她眼中根本都不算什么。唯一放在心上的,只有万里长风。 就在莫寒担心的吃不下饭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莫兄弟不必担心,我这不是来了。” 莫寒猛地一抬头。只见容若的身影站在门口,脸上有些淡淡笑意。 他的心一下子就落了下来,还好还好。这下,命保住了。钱应该也保住了。 “容公子,你来了。”房山连忙道:“快请坐。” 而莫寒几乎是迫不及待的道:“容公子,事情怎么样了?” “事情很顺利。”容若道:“我就不坐了,来通知你一声,可以松口了,至于怎么松口,这你就自己看着办。我们估计明天就会离开,之后我会往狼堡运一些东西,至于你们怎么离开,我已经告诉房山了,倒时候,你就跟他一起,出了狼堡,自然有我的人接应。等出去之后,你是拿着钱去自己想去的地方,还是到临川去,都随便你。” 房山连连点头:“放心吧,小莫,容公子已经和我详细说好了。你这事情完结后,到我这里来就行。” 莫寒应了声,至此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了下去,又道:“对了,容公子,我还有个要求。” “你说。”容若此时心情不错:“只要我能做到的,都可以。” “对我们来说很难,但是对容公子来说,肯定不难。”莫寒道:“我想请薛公子送东西进来的时候,带一些人参灵芝一类的,单独给梁长老送去。” “梁长老?”容若想了想:“这次站出来作证的,就是那位梁长老的孙子吧。” “对,就是梁子。”莫寒道:“梁长老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了,大夫说,若是有好药,像是人参灵芝之类的滋补,还能调养的好,但是狼堡里这些东西太少,因此我答应了梁子,只要为我们做这个证,就替他弄到这些东西。” “没问题,这不是什么难事,我是开药方的,旁的不多,滋补药材多的是,到时候,专程给梁长老送一些去。”容若若有所思:“我听说,这梁公子是个十分正直的人,众人对他的评价也十分的好,原来是为了自己爷爷的性命,难怪肯做这样的事情。” “是啊。”莫寒道:“梁子人确实是挺正直的,做了这事情,痛苦了好久。这没事儿也就罢了,若是万里长风真的死在沙漠里,我估计他能赔命。” 容若轻声一笑:“就算是你们都没事儿,估计他心里也是不好受的,这样的人,虽然天真,但总叫人敬佩。你去告诉他,不必歉疚也不必良心不安,这事情,是万里长风和历秋亏欠了我们,不信的话,你让他去问万里长风。” “问万里长风?”莫寒缩了缩脖子:“容公子,咱们这不是狠狠的坑了他一回吗,怎么能问他?” “坑他又如何,你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吗?”容若淡淡的道:“万里长风精明着,他心里什么都知道,但是这事情,是他亏欠在前,所以他什么都不说。而且,我估计他也是心甘情愿的,这事情复杂的很,你们就不用多问了,总之都宽心,如今什么问题都解决了,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万里长风傻吗,一点儿都不傻,不但不傻,还精明的很。他们能想到的,历秋能想到的,他都能想到。但是历秋气冲冲的来找他们对质责问,万里长风却从头到尾保持了沉默,与其说是他们在逼历秋。倒不如说是万里长风在逼历秋。 只是万里长风不是历秋那样铁石心肠的人,历秋是他的亲娘,事事都是为了他,所以他即便是不满,也不能对历秋做什么,说什么。可却又想帮楚灵风,自己这个唯一的亲妹妹。于是。只能默认对自己的威胁,再用这威胁,来逼历秋。 历秋对楚灵风亏欠的太多太多。万里长风也许,也是想替母亲还上几分。 一番话说的莫寒和房山云里雾里,但容若自然不会对他们解释太多,又再嘱咐了几句。便告辞回去。 容若回狼堡的时候,刚上楼。便看见利大娘迎面走来,那表情眼神,是从来没有见过的阴沉,甚至于。带着杀气沉沉。 不愧是历秋最忠心和贴心的侍女,容若心里有数,笑笑点了点头。侧过了身子,打算礼让她先下楼。 不过利大娘却在容若面前停住了。冷声道:“容公子这是出门去了?” “是。”容若坦然道:“去找了下莫寒。” 利大娘本来就一肚子的火气想找麻烦,此时一听容若不遮不掩的样子,火气更大,手在身侧握了握拳,估计是因为历秋有嘱咐,所以还是压着怒火道:“是吗,那容公子和莫寒商议出什么了?” “商议说不上。”容若坦然道:“不过是跟他谈了谈,跟他说了下我觉得万里兄人品不错,是断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莫寒这小兄弟也是讲道理的,见我说的诚恳,也就相信了,承认自己今日确实是冲动了一些,这会儿已经去请各大长老了,相信很快就会来这里,取消万里兄的沙漠试炼。” 这动作可真快啊,这边毒解了,那边就让莫寒松口。要说不是他们幕后指使,那真是谁都不信。几个外乡人,和莫寒一点交情都没,说的话凭什么能叫人相信,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都是不可能的,唯一只能是动之以利。 利大娘此时恨不得扑上去咬死容若,却偏偏只能忍着,而且容若还一副不太有耐心的样子。 “利大娘还有什么事吗,要是没有,我就回去了,我们打算明日一早离开,有些东西要略收拾一下。”容若十分有自知之明的道:“我想,利大娘一定恨不得我们今晚就走吧,住在狼堡里,十分碍着您的眼了。” “容公子倒是有自知之明。”利大娘冷哼一声:“不过你们自己能走么,明日老实在房里待着,到了时间,我会来通知你们。带你们出去。” “哦,这倒不必利大娘费心。”容若道:“坦白说,利大娘愿意麻烦,我也不太放心,沙漠这么大,迷迷茫茫的一片,若是利大娘想对我们不利,那实在是太容易了。何况灵风还有伤在身,也不能骑马骑骆驼什么的。” 虽然说利大娘未必有将他们都害死在沙漠里的念头,但是听到这话,还是有种心事被拆穿的感觉。看着历秋如今的样子,她是真想将这几个罪魁祸首都给弄死,但只是想想而已,毕竟是历秋的女儿,万里长风的妹妹,再冲动,她也知道这事情做了是很难交代的。 所以利大娘只是单纯的想给他们一点教训罢了,特别是楚灵风,她还带着伤,给她一点教训,吃一点苦头,太容易了。 看着利大娘闪躲的眼神,容若一笑:“所以明天就不劳烦利大娘费心了,我想,万里兄会送我们出去的。就算是他没时间,也无妨,坦白说……” 容若凑过去一些,放低了声音道:“利大娘,狼堡并不像你想的那样神秘无踪,我要是说我能出去,你相信吗?” 说完,容若便转身走了,留下历祭祀一个人在楼梯中间站着,一副惊呆了的表情。 莫寒的动作很快,也不知道是被容若的承诺给刺激的,还是自己也觉得头上悬着把刀子,因此容若刚回到房间不久,行李还没收拾好你,他就又请了各位长老前来,痛哭流涕的表示自己太冲动,都是自己的族人,万里长风也是自己的兄弟,不应该如此不给人机会,他要收回先前的话。 而半天前跺足捶胸表示自己真的看到了万里长风杀人的梁公子,也表示自己当时有些头晕,只是看到个人身形和万里长风一样,但是没看清脸,并不能肯定。当时是吓坏了,所以一口咬定,回去越想越是觉得不对劲,千万不能冤枉了无辜。 沙漠试炼的规矩,万里长风不能反悔,但莫寒可以。就算是在一个案子中,犯罪的人是无论如何不能置身事外的,但若是受害者目击证人之类,谁也不能逼着他们赔上性命去追寻真相,指证凶手。 长老们面面相觑,半响才想起来去请历秋,可利大娘却去了一趟后,说祭祀大人身体不适不见外人。 历秋不出面,谁也不能拉了来,于是众长老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之后,只得按一贯的规矩,罢了便罢了。 而万里长风,从头到尾都很平静,没有一点表情,好像在说的根本就不是关乎他的性命的大事情一样。 莫寒心里嘀咕的很,但是却也不能说什么,照着剧本演完,听到长老们说出不追究的话来,长长的松了口气,然后,他觉得万里长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看的他腿都有些软了。 万里长风的那个眼神,他说不清楚,但就像是容若说的,那眼神,好像什么都明白,什么都隐藏不住。 万里长风一直沉默着,将众长老送走,一个人慢慢的上了楼,在走廊上站了半响,缓缓的走到了楚灵风的房门口。 楚灵风正睡了一觉醒,只觉得这个姿势睡时间久了,已经不是背上痛了,而是哪里都痛。 薛明扬看着楚灵风龇牙咧嘴的样子,心疼的很,可却又没有办法,他就算是恨不得这伤是在自己身上,却也没办法让它真的在自己身上。 万里长风在门口站了半响,抬手敲了敲门。 咚咚咚,几声轻响让门里的声音静了下来。 容若是不会这么敲门的,那现在站在门外的人,不是历秋,就是万里长风。L ☆、第219章 兄妹 薛明扬看了楚灵风一眼,低声道:“应该是万里长风,我去把他打发了吧,容若都跟我说了好几遍了,你现在养伤,就该平心静气的,别一会儿一会儿的心绪起伏,对伤口不好。”、 “我没事儿,你让他进来吧。”楚灵风却道:“这次的事情,历秋知道,万里长风也一定知道,但他却什么都没说,显然是有主意的。听听他说什么。” “我就是怕他没说什么,反倒是叫你心里难过。”薛明扬顺了顺楚灵风的头发。 别人不知道,他却是知道,楚灵风虽然常表现出一副冷静狠厉的样子,可那心却是软的。别人伤了她一分,她固然要伤回来。但别人给了她一分好,她却也是要用十分来还的。 历秋伤透了她的心,未曾给过一点温暖,所以她可以对自己的娘亲沉下脸狠下心。可万里长风不同,万里长风待她温和,即便是知道被冤枉,也顺着她的意思维护,这无法叫她不动容。 “难过也早难过了,不是这会儿。”楚灵风道:“而且,这次我是利用了他一次,但我也救了他两次,功过也能相抵了。何况我又不是要历秋的命,我也没有要他的命,要不然的话,他也不会答应吧。” 万里长风这样的人,若是要他的命,说不定他能给。但是要历秋的命,无论那是亲娘还是干娘,都是不可能的。 见楚灵风坚持,薛明扬也不好再说什么,无奈应了声,起身给万里长风开门。 万里长风倒是挺平静的,准确的说。他是一直都挺平静的。 无论是被冤枉的那天,还是同意了沙漠试炼的那天,或者是莫寒松口的时候,万里长风都是一副平静的样子,好像这些事情都是在他掌握中一样,并不太在意。 万里长风进来后,先便道:“薛公子。灵风她身体如何了?” “恢复的还不错。再歇上十天半个月,就没有什么大碍了。”薛明扬道:“你不必担心。” 其实本来他们是不应该这么急着走的,楚灵风这伤虽然不厉害。但要静养,不易奔波来回。他们至少也应该在狼堡里再住上四五天,才好赶路。 奈何形势逼人,历秋现在就算是不至于对他们恨之入骨。也是想到就烦,因此让他们早走早好。至于楚灵风。准备顶轿子,让她在里面休息就好,走慢一点吧,虽然有摇晃。也不至于崩了伤口。 这当然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的原因是狼堡的气候也确实是不适合修养,土生土长习惯的人也就罢了。楚灵风是江南水乡长大的,对沙漠里的气候很不习惯。饮食各方面都不适应,更别说这里缺医少药,因此容若和薛明扬一合计,还是早走早好,就是半天的路上小心些就行,出了大漠,倒是不必那么急着赶回临川,而是就近找个合适的地方先停下,让楚灵风再修养十天半个月再说。 楚灵风就趴在床上,因为万里长风不是外人,薛明扬也没有过多避忌,并没有将床幔放下。 万里长风点了点头:“灵风没事,我就放心了。” 虽然万里长风还是称呼历祭祀为干娘,但是显然,薛明扬的说法,他是相信了的。要不然的话,他一个守礼的人,是不会在薛明扬面前称呼这一声灵风的。 薛明扬虽然不太乐意叫两人相处,但是也知道万里长风是楚灵风这世上也许唯一可以期盼的亲人了,无论如何,自己也是不应该阻拦的。当下不用万里长风开口,先道:“万里公子来找灵风,想必有话要说,你们说话,我出去下。” 初灵风自然是万事不避他的,但是万里长风就不一样了,兄妹之间或许有什么体己话要说,薛明扬自然不好杵着。 万里长风果然没有说不好,点点头便看着薛明扬出去了。 楚灵风心里叹息了一声,侧头看了看万里长风,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见楚灵风动了动,万里长风忙道:“别动,小心碰着伤口。” 薛明扬出去后,万里长风那沉静的面色总算是和缓了一些,拖了张椅子坐在床边,看着楚灵风的脸色确实是比前几日要好许多,可见是恢复的不错,总算是放了些心。 但想想还是皱起了眉头:“听说,你们明日一早就走?” “恩。”楚灵风应一声;“大漠里的气候我不太适应,而且也寻不到什么药材,当然最主要的,历祭祀也给我们下了最后通牒,与其被人赶走,倒不如自己自觉先走。” 提到历祭祀,万里长风的脸色暗淡了一些,似乎是有什么想说的,但是终究只是叹了口气:“也罢,你在临川住惯了,在这里确实是不适应,离开也好。” 兄妹两人,面对面的却不知道说什么,楚灵风救过他害过他,可却突然觉得那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而万里长风也确实一句话也没提,似乎那差点将自己逼上绝路的事情,真的无关紧要一般。 静默半响,楚灵风道:“我们明日便走,你,有什么打算吗?那日刺杀我们的,到底是什么人?” 这会儿,楚灵风有些不知道怎么称呼才好,这种彼此心知肚明的情况,再喊万里公子似乎有些不妥当了。但是喊哥哥,又有些亲切的过了,毕竟他们两人也没有当面说开过,楚灵风也喊不出口。 “我已经查出些眉目了,不必担心。而且,前几日杀害蒋三他们,也只是这几人,在我狼堡杀人,我不会携手旁观的。”万里长风俨然一副主事的样子,虽然他不是堡主,但事实上,很多狼堡的事宜确实一直是他的处理,穆堡主有些年岁又不会武功。未免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是狼堡内部的事情,楚灵风不知内情自然也不会去搀和,只是点了点头道:“万事小心。那些人既然能派人来刺杀一回,也就能来二回,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小心些总没有错。” “我知道。”万里长风笑了笑:“我会的。” 无论她这次如何设局陷害自己,万里长风也明白楚灵风对自己是关心的。即便是这次的局。其实也不是逼自己,而是为了逼历秋。 想到这,万里长风也不由得叹了口气。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在楚灵风面前提历秋,那个本该是他们两最亲近的人,如今,却是让三人都在一个尴尬的关系中。 倒是楚灵风想到个正事;“对了。还有个事情,前面就说了。狼堡的环境太差,并不适合生活,你想将狼堡的族人都迁出去。如今名扬的毒解了,我们也打算走了。若是你有这打算,就可以开始行动了。我和名扬说了,会留手下在就近的地方等消息。若是你这边有什么需要,直接联系就是。” 本来薛明扬正在临川和薛明盛斗的如火如荼呢。这么什么都不管不顾的一走,肯定被他钻了空子,如今这回去,还不知道要怎么折腾呢。是以楚灵风也知道他们是没有时间长期待在狼堡的,所幸狼堡的事情好解决,即便是将族人全迁出来,也不是太费事的事情,只要钱到位了,都还解决。 虽然薛明扬现在没能将薛家的生意都拢在手上,但现在并不缺钱。更何况,还有容若呢。 “这事情,我会着手去办的,等到狼堡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再联系你们。”万里长风点了点头,他并没有因为这事情就要疏远楚灵风的意思,而且恰恰相反,历秋是什么样的态度,那是历秋的事情。而对他来说,楚灵风是唯一的妹妹,斩不断的骨血,小梅从小喊着他哥哥长大,自然也是真心疼爱的,可这突然冒出来的亲妹妹,那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别说万里长风没有记恨过楚灵风设下陷阱逼迫历秋解毒的事情,甚至于,他还从心里有些担忧,生怕因为这事情,楚灵风会避着他,不想再接近。 如今,见楚灵风还愿意好好的和他说话,还关心他的安危,万里长风的心里已经很妥帖了,想着来日方长,他们两之间的关系虽然亲密却有些尴尬,又不是从小就有的情谊,肯定需要时间来慢慢熟悉,慢慢习惯,不是急在一两日的事情。 也不知道是不是楚灵风也存了这样的心思,当下,两人并不说什么正事,而且无关痛痒的聊了一会儿,真正的话家常一般。 说了一会儿话,万里长风见楚灵风精神有些不济,便起身道:“好了,今日说话的时间也长了,你伤还没好,明日又要赶路,该休息了,日后……” 万里长风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楚灵风却接了话道:“日后等族人都安排好了,有空去临川转转。我还答应了小梅,要带她好好的逛逛呢。” 历秋利大娘之类就罢了,万里长风,楚灵风还是很愿意接纳的。 薛明扬也没有走远,就站在门口,虽然不刻意去听屋子内说话的内容,但也稍微留神了点。即便万里长风的为人他是信得过的,但无论怎么说,也是被他们坑过的,小心无过错。 不过等了一刻钟的功夫,万里长风便从里面出来了,见了他也不多话,只是打了个招呼便转身走了。 薛明扬推门进去,看见楚灵风趴在床上闭着眼睛眼神,似乎心情还不错的样子,不由的笑道:“你们兄妹俩这是聊什么聊了这么久?脸上这会儿还带着笑呢,说什么好事情了?” “什么也没说呀。”楚灵风懒得睁眼:“我说我们要走了,在外面留了人,让万里长风有需要的时候去找。咱们当时不是答应了的吗,只要给你驱毒,就给狼堡的族人实实在在的好处,我估摸着,可能会有不少人迁出去。毕竟这地方的环境实在是太差了。” 楚灵风是待不惯所以不适应,但即便是小梅这种待惯的,也并不喜欢。除非你一年到头不出门,否则的话,就算是面纱遮掩的再严实,也挡不住大漠风沙,也挡不住烈日,挡不住干枯。 “就说这个?”薛明扬犹豫了下,道:“这次的事情,你没解释下?不过我看万里长风似乎不太在意的样子,也不知是真不放在心里,还是装不放在心里。” “真不放在心里吧。”楚灵风道:“我没提这事情,他也没提,不过这事情确实也不好提。说什么呢,说历秋的不是吗,她对我再如何不是,对万里长风也是掏心掏肺的,我能说她不好,他能说么?这次帮着我们逼她,估计万里长风心里已经很歉疚了。” 说着话,容若从外面进来,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 楚灵风一眼便觉得有问题,当下便道:“出什么事了?” “恩,有些奇怪。”容若犹豫了下,道:“名扬,历祭祀给你解毒之后,你是不是就没看到她一点。除了说话之外?” “没错。”薛明扬道:“我睁开眼睛后,她便到了内室,然后让我们赶紧离开,再就没说过话。” “历祭祀出了什么事吗?”楚灵风听容若这问题,心里便觉得有些不安。 虽然对历秋她也说不出是爱是恨,但终究是自己的母亲,不能情深意重,也不希望她出什么事。而且,若还是因为自己逼迫着出什么事,就更糟糕了。 “我刚才回来,遇到了利大娘。”容若想了想,道:“利大娘看我的眼神,恨不得冲上来将我撕了,那简直是恨之入骨的眼神。我有些奇怪,就算利大娘恨我们逼迫了历祭祀,可也不至于恨到这个地步吧。” “也许不是因为历祭祀,是因为万里长风呢。”薛明扬猜测道:“虽然万里长风不是利大娘的孩子,可却是她养大的,感情上,和亲儿子估计没有区别。我们可是差点逼着他去送死的,她能不恨我们?” 这么说,也说的过去,可容若想想,却还是道:“总有些不妥的感觉,罢了,历祭祀不见我,我总有办法见她。”L ☆、第220章 再会 他们也不是没有疑心过,到底为什么历秋不肯给薛明扬驱毒,如果这是举手之劳,那么岂不是将他们赶走最快的办法。 若说开始的时候,他们也不是没有想过,是不是有可能历秋真的没有办法,但是现在看来,历秋是有办法的,不但有办法,而且是很短时间就能解决的。 那她为什么不? 若是放在平时,楚灵风自然是很好奇的,一定会追根究底的,容若说要去查清楚,她肯定举起双手赞同。 但是这会儿,她却十分的提不起劲儿来,想了想道:“还是算了吧,左右我们明天就要走了,何必管她如何。好也罢,不好也罢……” 容若微微皱了下眉:“但万一,解这毒有什么损伤呢?名扬也说了,解完毒后,历祭祀显得很是疲惫的样子。” “就是有损伤,她也不需要我们的……或者是我的关心吧。”楚灵风嗤笑了一声:“只要有万里长风,她就一切满意了。我们就不必留下来讨人嫌了。何况这事情,就是我逼着她做的,有损伤如何,没有损伤如何,我门留下来多话,倒像是幸灾乐祸,落井下石一般。” 而且,即便是历祭祀为薛明扬解毒而伤了,楚灵风也不会觉得后悔。她宁可自己的母亲是如今临川的那一个牌位,也不愿意是这个冷眼看着自己的人。 薛明扬和容若都知道楚灵风不是个冷心冷情的人,这么说,只是因为实在被历秋伤的太深,寒了心了。 “罢了,那我去收拾东西。明日一早我们就离开。”容若道:“灵风,我虽然不信命,却信缘。所谓姻缘天注定,夫妻是,朋友是,父母兄弟,又何尝不是。是你的。赶也赶不走。不是你的,留也留不下……” 这一趟失了个本就以为死了的母亲,却多了一个从未得知的兄长。又替薛明扬解了身上的毒,也算是值得。 容若是很想去看看的,但是楚灵风的话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转身出去后。站在门口想了想,还是回了房间。 有时候知道真相。未必是件好事。该装糊涂的地方,就装糊涂吧,反正这一别,若是不出意外。死生不复相见,尽孝也罢照料也罢偿还也罢,历秋也还有万里长风这个儿子在身边。而且,也该是他还债的时候了。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便有容若的手下驾了马车过来,薛明扬将楚灵风抱上了车,便要告辞。 本来给外人带路,进进出出这样的活儿都是利大娘在做,但可能对他不太放心,所以这一回,是万里长风亲自送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将小梅也带了来。 “小梅要跟我们一起去临川?”楚灵风很是有些意外。 万里长风点了点头:“若是不方便……” “方便方便。”楚灵风忙道:“但是利大娘怎么会同意的?我听小梅说,利大娘最不愿意她出去。而且如今利大娘对我们怕是厌恶的紧,怎么会让自己的女儿跟我们走。” 这可不是走亲戚窜门子,今天去明天就回了。此去临川,不说千里迢迢也差不多,而且去了,这么远总不能住两天就往回跑吧,等玩儿的差不多了,再回来,至少是三五个月的事情,半年也有可能。 而且小梅这个年纪的姑娘,最是容易情窦初开,若是在外面遇到了心仪的公子哥呢,若是在临川嫁了人,那真是原价了,利大娘除非也一起跟来,否则的话,这辈子不知道还能见女儿几面。 “不碍事。”万里长风淡淡的道:“让小梅跟你们走,这事情我自然能做主。狼堡最近事情太多,她待在这里,我也不放心。” 楚灵风恍然,虽然万里长风身上的冤屈洗清了,可真的有人死了,也真的有人刺杀他,而且是出手狠毒,要他性命的刺杀。一次不行,难免会有二次,能对狼堡的族人下手,未必就不会对他妹妹下手,这会儿将小梅送走,确实才是安全。 楚灵风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你放心吧,小梅跟着我们就行。你什么时候忙完了,什么时候去接她吧。即便是不去接,也不碍事,跟着我,你放心。” 小梅是个讨人喜欢的姑娘,跟楚灵风也挺投缘。虽然说她是利大娘的女儿,跟万里长风没有血缘关系,但毕竟是同一个屋檐下长大的,万里长风一直很疼爱她,即便是现在有了这么一出,这感情也不是说消失就消失的,在万里长风心中,她依然是自己要珍惜的亲人。 楚灵风对自己人向来都好,无论历秋如何,利大娘如何,万里长风这个哥哥应该还是不错的,小梅这个妹妹,自然也不错。 小梅带着个小小的包裹被万里长风领了过来,眼睛有些红红的。看的出来,她很纠结。 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跟着初灵风去临川玩一玩住一住,这是她向往的。可她又隐约的知道狼堡发生了一些事情,知道自己的哥哥和母亲可能会有危险。 可万里长风的命令她是不能违背的,利大娘虽然还在,但儿子长大了,其实现在的历家,万里长风才是当家作主的人。而且,小姑娘也明白,自己即使留下来也帮不上忙,说不定一个不小心还会成为哥哥的拖累额,人自己走了,万里长风才更能放开手脚。 看着小梅的样子,楚灵风笑了笑,拍了拍自己身边:“来,包裹放这里。” 小梅恩一声,将包裹放楚灵风身边,拉着万里长风的手,眼眶却一下子红了。 “哥。”小梅担心的道:“你可一定要来接我啊。” “放心吧,哥还能不要你了不成?”万里长风笑了笑:“痛痛快快的去玩一阵子,听楚姐姐的话,有什么事情,也跟楚姐姐说。她会好好照顾你的。” 小梅点了点头,应了声。 楚灵风因为有伤,所以都没骑骆驼,特意弄了辆马车,里面垫的厚厚的,柔软的很。小梅跟着楚灵风上了车,薛明扬又再检车了一下。天色刚蒙蒙亮。一行人便出发了。 狼堡三楼的窗口,历秋站在阴暗处,静静的看着车队渐行渐远。一动也没有动。 历秋身边,利大娘垂手站在,也是一直沉默不语,直到车队完全消失。这才轻轻叹了口气。 “舍不得小梅?”历祭祀比以前更加苍老的声音轻轻的说了一句:“放心吧,灵风虽然心眼多。但是并不坏。她会好好照顾小梅的。而且薛家在临川是首富,看薛明扬对灵风的态度,夫妻和睦,小梅跟着他们去。不会吃亏。若是能在临川找一户好人家,强过于狼堡里的荒凉日子。” “我知道。”利大娘叹息道:“我并非舍不得小梅,只是……我只是。祭祀大人,我只是为大人感到辛苦。” “辛苦。这也是我应该的。”历祭祀平静的很,听不出什么情绪:“这是我种下的因,就该我承受这结果。即使没有灵风,也是应该的。哎,何况这孩子,归根到底,是我对不起她,我亏欠她太多。” “祭祀大人,当初也是迫不得己。”利大娘是历祭祀的侍女,忠心耿耿,自然是一心一意的向着她说话的:“何况,无论如何,您给了她生命,这大恩难道还不够吗?祭祀大人,您实在是不必内疚,您从不曾亏欠她。” “我知道你是关心我。”历秋摇了摇头:“罢了,不说这事情了。后悔也罢,不后悔也罢,如今已经这样了。所幸薛明扬是个好男人,会对灵风好的。” 若是对着楚灵风,历秋是万万说不出祝福的话的,但是这会儿看着人走了,却还是有些感叹。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又是亏欠了的,难道还真的希望她一生不顺遂吗。自己不能给的幸福,若是有人能给了,也算是安心一些。 利大娘见历秋很是有些伤感,劝慰道:“祭祀大人如今最重要的,还是保重身体。这事情,这事情要我说也是件好事,无论如何,长风也算是多了个妹妹,对他也是一大助力。即便是两人现在还有些疏远,但只要都有心,渐渐的也就能亲近了。我看那楚灵风也没什么亲戚,要不然,也不至于和长风那么亲近。” 提起万里长风,历秋的面色更沉,但却什么都没说,依旧是叹了口气,走进了黑暗中。 这个时辰还早,房间里没有点灯,昏暗的很,可即便是在这昏暗中。也能看见历秋一头的白发,短短的两天,她似乎老了二十岁,眼角有了深深的皱纹,一直挺直的背,也有些弯曲了。 有了万里长风的带路,楚灵风一行走出沙漠没有遇到一点波折,她的伤口并不深,这几日也愈合的很好,而且因为顾忌这伤口,所以马队的速度很慢,并不颠簸。 小梅的情绪开始的时候有些低沉,当着万里长风的面还忍住了眼泪,进了车厢后,便开始无声的掉泪,楚灵风好生的开解了一番,这才叫她好受一些。 因为走的非常慢,到了傍晚的时候,车队终于走出了大漠,赶了一天路,楚灵风在车里睡了好几觉,虽然和躺在床上无异,却也觉得腰酸背痛,好在有贴心的小梅,路上不时的避开伤口,小心翼翼的替她按脖颈腰背。 还是那个荒凉的边陲小镇,只是现在已经空无一人,沉默的像是个死城一般。 马车停了下来,众人都停了下来,只有万里长风没有下马,缓缓的走到了马车前。 “我就送你们到这里了。”万里长风道:“镇上虽然没人了,但是房子都还在,你们今天晚上在我家过夜就行,才离开几日,吃的喝的应该都全。休息一晚,明日,就快点离开吧。” 小梅掀开窗帘,好容易稳定下来的情绪在看见万里长风的这一刻又再控制不住了,泪眼汪汪的看着他,不说话。 万里长风笑了笑:“好了,小梅别哭了,今晚你是主人,好好地招待客人。” “哦。”小梅扁着嘴应了声。 楚灵风有些迟疑,虽然知道万里长风一定会拒绝,但还是忍不住的道:“你……真的不要帮忙吗?” 这一声哥哥楚灵风还是喊不出口的,但却也不太想他去涉险,她知道无论容若还是薛明扬手下都是有些人的,若是他需要…… 但楚灵风还没想完,万里长风便豪爽的笑道:“不必担心,我有分寸。你安心休息,等过一阵子,我自去临川寻你们。” 点到为止,楚灵风也不会说太多,点了点头:“好,那我们就先走了。你……一定要保重。” 万里行风微微一笑,扬起马鞭,很快就消失在沙漠之中。 楚灵风叹了口气,当下不再多说,一行人去了小梅家的客栈。 客栈里吃的喝的都有,小梅很是勤快,在自己家里更是熟悉,跳下马车便挽着袖子进了厨房,很快张罗出一桌吃的,虽然不多美味,但是分量很足。中午大家急着赶路,大家都是随便吃了几口干粮,这会儿都饿了,于是谁也不挑剔,纷纷大吃大喝起来。 不过楚灵风是伤员,要特殊照顾,小梅倒是特别精心的为她煮了一碗菜肉粥,浓浓的肉糜和蔬菜,虽然不用什么技术,但是却很好吃。 吃完饭,大家休息,薛明扬关了房门替楚灵风擦身,沙漠里热,窝在马车上一天,虽然没动但也没少流汗,楚灵风一身黏腻的很,可却偏偏有伤不能沐浴,薛明扬知道她难受,于是打了水过来,拧了帕子替她略擦一擦。 楚灵风和薛明扬和这许多日子,虽然因为身体的缘故一直没有圆房,但两人间浅尝辄止的亲昵还是有的,薛明扬用帕子轻轻擦着楚灵风的腰背,突然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轻轻的笑了一声。 初灵风皱了下眉头,侧过头去看他:“你笑什么?名扬,你知道,你刚才笑的那一声,特别猥琐。”L ☆、第221章 先走一步 这话薛明扬也不乐意听了,十分不满的道:“灵风,你这话说的就没道理了,说起来你也是个大家闺秀,这种话怎么也能放在嘴边,也不怕叫人听见笑话。再者说了,你相公我和猥琐二字有什么关系,无论正看反看,里看外看,都是温润如玉谦谦君子一个……” 离开了狼堡,薛明扬的毒也完全解了,这会儿虽然是在荒凉的小镇上,但一扇门隔着苍凉的世界,两人却都觉得平静的很。 无论回到临川要面对什么,无论狼堡里有多少腥风血雨,至少这一刻和两人全无关系。 薛明扬握着楚灵风的手,低声道:“无论你父亲如何,你母亲如何,你兄弟姐妹如何,至少还有我,我是不会离开你的。灵风,缘分二字,深深浅浅,老天总会给每人补上一份,谁也少不了。” 楚灵风与亲情上一无所有,所以,一定会有一份人人羡慕的爱情,夫妻和睦,恩爱一世,谁也不能分开。 一夜温存,为了楚灵风的伤势着想,第二日众人便动了身,容若和薛明扬商议了,靠近狼堡这一片自然是不能停留的,虽然不急着走,但是前面这几日也不能歇,等三四日后,便能到一处较为繁华的地方,一个小地方泾川。 泾川和临川自然是不能比的,但是比起狼堡周边,那又是天上地下了,楚灵风不比那壮实汉子,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受了这样的伤,没天天哀声汗痛,这已经是很硬气了,因此万万不能再逞强赶路,务必要好好的修养才行。 俗话说的好,伤筋动骨一百天,虽然楚灵风这没有伤到筋骨,当时却也流了不少血伤了元气。因此休息十天半个月还是要的。 他们这一趟出来到现在已经有大半个月了,若是等楚灵风彻底的养好身体,又得半个月,这前前后后。怕事要近两个月的功夫。 当时走的匆忙,薛明扬几乎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安排便追着来了,因此这会儿还不知道临川乱成什么样子了。 薛明盛可不是个好说话的人,更别说他还有个会挑事儿的娘,再加上楚家那一摊子。这会儿,还不知道热闹城什么样子了。 安顿好后,楚灵风便开始赶薛明扬先走。 薛明扬一脸的不可置信:“让我一个人走,那怎么行。你身体还未康复,我怎么能放心。” 不是不放心,是完全不放心,更别提在经历了狼堡的意外之后,薛明扬虽然不至于草木皆兵,但怎么都觉得人还是放在眼皮子低下最安全,自己不守在身边。实在是不好。 “有什么不放心的,这里又不是狼堡,又不是临川,难道还能有什么强人不成?”楚灵风并不在意的道:“倒是你,我还真不放心。临川这会儿就算不是什么狼窝虎穴,但估计也差不了多少,这么长时间,还不知道他给你挖了多少个坑。还有我家,呵呵,当时若是我们不走。一切都好说,但是我们走了,没个对证,他们还不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什么脏水不能往我们身上泼?” 想起自己那一家子兄弟,再想想楚灵风那一家子,薛明扬不由的想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自己和楚灵风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虽然经历不同。家世不同,但细细探究起来,好像差别也不大。 “论理,名扬现在确实是应该守着,但临川的事,也不能不管。”容若道:“我倒是可以回去一趟,可薛家的事情,我不好多出面,出面了也没有什么意义。所以我也赞同你回临川,灵风这里,我可以看着,出不了状况。” 容若倒是自由身,自己是没有什么事情的,留在泾川也可,回临川也可以,但是留在泾川,他可以照顾楚灵风,他们之间师兄妹的关系却比亲兄妹还好,薛明扬是一万个放心的,而且,也恐怕是这世上他唯一一个放心的人了。 但回了临川,容若能做的事情就有限了。诚然他可以毫不手软的对付薛明盛,可以替他料理了楚家的麻烦,但这都是暗中的,要不然薛明扬的麻烦,却是容家出来管,别说容若和楚灵风只是师兄妹的关系,即便是亲兄妹的关系,叫别人说起来,也是不妥的。 薛明扬也是堂堂男儿了,又不是未成年的孩子,家中有事,理应是要站出来的 ,这才是有担当,能够将这一摊子杂事处理整齐了,将那些找事的人都料理了,才能更稳当的接过家里的生意,让人心服口服。 这一切,楚灵风明白容若明白,薛明扬自然也是明白的。他并不惧怕如今临川可能的一团混乱,但却实在是不想离开楚灵风。 刚从狼堡离开,就算是面上什么也没有表示出来,但楚灵风心中肯定还是感触颇深的,这个时候,不是正需要自己在一旁安慰吗? “你回去吧。”楚灵风看着薛明扬的犹豫,道:“尽快把薛明盛那些人的事情料理了,等我半个月后回去,咱们接上婆婆和老太太,堂堂正正的,风风光光的薛府去。外面的宅子虽然自在,但毕竟小了点,薛家祖宅还在,你是长子长孙,可不能叫人小瞧了。” 薛明扬听了这话,沉默片刻,方才点了点头:“灵风说的很是,我这就走。十日,不管临川现在是如何光景,十日的时间足够了,我一定将一切料理清楚,接你回家。” 现在那小宅子确实是精致而不大,只有他们夫妻两住是足够了,但加上夏美雪呢,再加上薛老太太呢,更别说,日后还会有孩子,而且,想来不止一个,那就有些拥挤放不开了。 薛明扬想到自己走时薛明盛威胁自己的一幕,沉着脸道:“我们这一走,薛明盛还不知道得意成什么样子。虽然说没威胁成,但总归是除去了一个心腹之患。狼堡在外面名声不堪,很多人觉得那就是个进得出不得的火坑,想来,薛明盛觉得咱们一定会死在那里,没机会再回去和他为难了。”L ☆、第222章 这一章是重复的,来不及了,过了12点再更改过来,亲们晚上再看吧,晚安早点睡 这话薛明扬也不乐意听了,十分不满的道:“灵风,你这话说的就没道理了,说起来你也是个大家闺秀,这种话怎么也能放在嘴边,也不怕叫人听见笑话。再者说了,你相公我和猥琐二字有什么关系,无论正看反看,里看外看,都是温润如玉谦谦君子一个……” 离开了狼堡,薛明扬的毒也完全解了,这会儿虽然是在荒凉的小镇上,但一扇门隔着苍凉的世界,两人却都觉得平静的很。 无论回到临川要面对什么,无论狼堡里有多少腥风血雨,至少这一刻和两人全无关系。 薛明扬握着楚灵风的手,低声道:“无论你父亲如何,你母亲如何,你兄弟姐妹如何,至少还有我,我是不会离开你的。灵风,缘分二字,深深浅浅,老天总会给每人补上一份,谁也少不了。” 楚灵风与亲情上一无所有,所以,一定会有一份人人羡慕的爱情,夫妻和睦,恩爱一世,谁也不能分开。 一夜温存,为了楚灵风的伤势着想,第二日众人便动了身,容若和薛明扬商议了,靠近狼堡这一片自然是不能停留的,虽然不急着走,但是前面这几日也不能歇,等三四日后,便能到一处较为繁华的地方,一个小地方泾川。 泾川和临川自然是不能比的,但是比起狼堡周边,那又是天上地下了,楚灵风不比那壮实汉子,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受了这样的伤,没天天哀声汗痛,这已经是很硬气了,因此万万不能再逞强赶路,务必要好好的修养才行。 俗话说的好。伤筋动骨一百天,虽然楚灵风这没有伤到筋骨,当时却也流了不少血伤了元气,因此休息十天半个月还是要的。 他们这一趟出来到现在已经有大半个月了。若是等楚灵风彻底的养好身体,又得半个月,这前前后后,怕事要近两个月的功夫。 当时走的匆忙,薛明扬几乎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安排便追着来了。因此这会儿还不知道临川乱成什么样子了。 薛明盛可不是个好说话的人,更别说他还有个会挑事儿的娘,再加上楚家那一摊子,这会儿,还不知道热闹城什么样子了。 安顿好后,楚灵风便开始赶薛明扬先走。 薛明扬一脸的不可置信:“让我一个人走,那怎么行。你身体还未康复,我怎么能放心。” 不是不放心,是完全不放心,更别提在经历了狼堡的意外之后。薛明扬虽然不至于草木皆兵,但怎么都觉得人还是放在眼皮子低下最安全,自己不守在身边,实在是不好。 “有什么不放心的,这里又不是狼堡,又不是临川,难道还能有什么强人不成?”楚灵风并不在意的道:“倒是你,我还真不放心。临川这会儿就算不是什么狼窝虎穴,但估计也差不了多少,这么长时间。还不知道他给你挖了多少个坑。还有我家,呵呵,当时若是我们不走,一切都好说。但是我们走了,没个对证,他们还不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什么脏水不能往我们身上泼?” 想起自己那一家子兄弟,再想想楚灵风那一家子,薛明扬不由的想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自己和楚灵风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虽然经历不同,家世不同,但细细探究起来,好像差别也不大。 “论理,名扬现在确实是应该守着,但临川的事,也不能不管。”容若道:“我倒是可以回去一趟,可薛家的事情,我不好多出面,出面了也没有什么意义。所以我也赞同你回临川,灵风这里,我可以看着,出不了状况。” 容若倒是自由身,自己是没有什么事情的,留在泾川也可,回临川也可以,但是留在泾川,他可以照顾楚灵风,他们之间师兄妹的关系却比亲兄妹还好,薛明扬是一万个放心的,而且,也恐怕是这世上他唯一一个放心的人了。 但回了临川,容若能做的事情就有限了。诚然他可以毫不手软的对付薛明盛,可以替他料理了楚家的麻烦,但这都是暗中的,要不然薛明扬的麻烦,却是容家出来管,别说容若和楚灵风只是师兄妹的关系,即便是亲兄妹的关系,叫别人说起来,也是不妥的。 薛明扬也是堂堂男儿了,又不是未成年的孩子,家中有事,理应是要站出来的 ,这才是有担当,能够将这一摊子杂事处理整齐了,将那些找事的人都料理了,才能更稳当的接过家里的生意,让人心服口服。 这一切,楚灵风明白容若明白,薛明扬自然也是明白的。他并不惧怕如今临川可能的一团混乱,但却实在是不想离开楚灵风。 刚从狼堡离开,就算是面上什么也没有表示出来,但楚灵风心中肯定还是感触颇深的,这个时候,不是正需要自己在一旁安慰吗? “你回去吧。”楚灵风看着薛明扬的犹豫,道:“尽快把薛明盛那些人的事情料理了,等我半个月后回去,咱们接上婆婆和老太太,堂堂正正的,风风光光的薛府去。外面的宅子虽然自在,但毕竟小了点,薛家祖宅还在,你是长子长孙,可不能叫人小瞧了。” 薛明扬听了这话,沉默片刻,方才点了点头:“灵风说的很是,我这就走。十日,不管临川现在是如何光景,十日的时间足够了,我一定将一切料理清楚,接你回家。” 现在那小宅子确实是精致而不大,只有他们夫妻两住是足够了,但加上夏美雪呢,再加上薛老太太呢,更别说,日后还会有孩子,而且,想来不止一个,那就有些拥挤放不开了。 薛明扬想到自己走时薛明盛威胁自己的一幕,沉着脸道:“我们这一走,薛明盛还不知道得意成什么样子。虽然说没威胁成,但总归是除去了一L ☆、第223章 报喜不报忧 楚灵风想想觉得容若这话也有道理,点了头道:“确实,薛明扬要真是个好人,也不会顺顺当当的活到现在。从肚子里便有人要害他,可见那偌大的家产有多大的吸引力,我觉得,他就是一匹披着羊皮的狼。” 容若实在是撑不住笑了出来,抬手便想在楚灵风脑袋上拍一下,举了手想起她身上有伤,便退而求其次,屈指在她脑门上轻弹了一下:“怎么说话呢,好歹还是个大家闺秀,有这么形容自己相公的吗?他是披着狼皮的狼,你名声又能好到哪里去。” 楚灵风嘿嘿一笑,两人絮絮的说话,说着,却见旁边的小梅侧了侧脸,起身往外去。 楚灵风本来没太在意,小梅是个天真的丫头,别说对临川的事情一无所知,即便是狼堡的种种她都不知道,因此他们说话也不防着她。 可这会儿,楚灵风却依稀看见小梅的眼眸低垂,似乎是红了眼角。 “小梅。”楚灵风当即喊住了小梅。 小梅应了声,却并不回头:“楚姐姐有什么事吗?” 虽然极力镇定,但是这话里显然有些鼻音,似乎是在压抑着什么? “你这是怎么了?”楚灵风疑惑的看了容若一眼:“怎么哭了?” 容若也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他答应了薛明扬要照顾楚灵风,自然连着楚灵风答应照顾的小梅也要一起照顾。 容若走了过去,一副兄长的温和样子,递了帕子过去,道:“小梅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为难的事情,说出来,看看我们能不能帮忙。” 小姑娘眼睛红红的,接过帕子擦了擦眼角,这才道:“没有什么,就是听着你们说话。我想起哥哥了。虽然他不肯跟我说,但我知道,要不是因为很危险,他是不会让我走的。” 小姑娘虽然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但是大概的情况还是明白的。 “你哥哥那么厉害,能有什么危险?”楚灵风其实也有些担心,但还是笑着宽慰小梅道:“更何况,他还有个那么厉害的干娘。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历祭祀都会护着你哥哥的。” 这话楚灵风说的真心。但即使是历秋护不住了,小梅留在狼堡里也是无用,帮不上什么忙,她自己应该也是知道这一点的,所以才会十分不情不愿的,却依旧跟他们出来。 “历祭祀对我哥哥真好。”小梅想想楚灵风的话,心情略好了点,撇了撇嘴:“有时候我都觉得,历祭祀比我娘,更像是哥哥的亲娘呢。” 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亲,楚灵风和容若对视一眼,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小梅什么都不知道,也不可能多做猜想,即便是这样,她也觉得历秋待万里长风太好,可见纸是包不住火的,做了便是做了,再怎么遮掩,也总有人能够知道。 楚灵风和容若对小梅都怜惜的很。一个小丫头,从来都没出过远门,如今,离开娘亲和哥哥。不知道族人生死祸福,跟着他们出来了,那自然是要尽十二分的心照料好的,若是不然,不但辜负了万里长风的嘱托,谁的心里也过意不去。 当下。两人好好的安慰了小梅一番,什么担心都不提,只拣好的,叫人安心的说,眼见着小梅的心情好了起来,这才放心。 楚灵风的身体也渐渐的好了起来,中间接到了薛明扬的两封信,许是怕楚灵风担心,因此将回到临川的种种说的详细,都是好事,但楚灵风细细的看信,却总不知道到底是真这么好,还是他报喜不报忧。 十来日的时间过去,楚灵风身上的伤也好了个大概,疤痕自然是还在的,但却已经不妨碍正常的行动,也不再忌口,只是每日还由小梅给抹着药膏。 这日,又接到了薛明扬的一封信,楚灵风拆了看了,然后皱了眉头半日,起身去找容若。 因为住的时间长,又大手笔的包了两座院子,出手大方一点儿也不吝啬,所以客栈老板将他们待做上宾,客气又周到。知道院子里有女眷要休息,因此从不让闲杂人等乱入。而又怕他们有什么吩咐找不到人耽误了,因此让两个小厮守在院子门口,随时听后差遣。 楚灵风拿着信往外去,没几步就到了容若的房间,容若无事也不外出,有事也是让下人去办,因此不是在楚灵风房里,就是在自己房里,连门也没关,听见脚步声,一抬头便看见楚灵风进来。 “灵风?”容若正坐在桌前看书,看见楚灵风拿着个信封,便明白道:“名扬又来信了?” 这十来日,薛明扬来了好几封信,还遣下人送了不少珍惜药材之类的过来,楚灵风甚至觉得,若是他腾得出手来,可能会将小甜也送来。那丫头独自在临川待着这么长时间,还不知道急成了什么样子。就算现在无论夏美雪还是薛老太太都不会难为她,但那种心里一直有所惦记的感觉,就已经够糟了。 楚灵风将信递过去,容若便打开看了,开始的时候,神色还很平静,但是看着看着,却不由的沉重了起来。 信上一句不好的都没有,按薛明扬的说法,临川在他们离开的这段日子,安稳的不能再安稳,平静的不能更平静。而他回去之后,也一切顺利。 “但物极必反。”容若将信放在桌上,手指点了点,道:“你是不是觉得,这信有问题?我也觉得有些怪异,虽然薛明盛不是个聪明人,但是个狠毒的人,再加上他还有个会惹事的娘,怎么可能这么好对付。哦,上次名扬不是还说薛明盛找了个由头将他妹妹也接了回来?这一家三口聚在了一起,能够不惹事?” 薛明珠是薛老太太发作了去尼姑庵里闭门思过的,原本这几年时间都没有再回来的可能。只是谁也没想到,薛朗会突然出事,而薛老太太又出了府。 此时的薛府,虽然人心惶惶,但明面上还是薛明盛做主的,他自然会想办法将自己的妹妹接回来。L ☆、第224章 依旧是明天再看吧,抱歉亲,最近太忙,明天早点更新 ,薛明扬要真是个好人,也不会顺顺当当的活到现在。从肚子里便有人要害他,可见那偌大的家产有多大的吸引力,我觉得,他就是一匹披着羊皮的狼。” 容若实在是撑不住笑了出来,抬手便想在楚灵风脑袋上拍一下,举了手想起她身上有伤,便退而求其次,屈指在她脑门上轻弹了一下:“怎么说话呢,好歹还是个大家闺秀,有这么形容自己相公的吗?他是披着狼皮的狼,你名声又能好到哪里去。” 楚灵风嘿嘿一笑,两人絮絮的说话,说着,却见旁边的小梅侧了侧脸,起身往外去。 楚灵风本来没太在意,小梅是个天真的丫头,别说对临川的事情一无所知,即便是狼堡的种种她都不知道,因此他们说话也不防着她。 可这会儿,楚灵风却依稀看见小梅的眼眸低垂,似乎是红了眼角。 小梅应了声,却并不回头:“ 虽然极力镇定,但是这话里显然有些鼻音,似乎是在压抑着什么? “你这是怎么了?”楚灵风疑惑的看了容若一眼:“怎么哭了?” 容若也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他答应了薛明扬要照顾楚灵风,自然连着楚灵风答应照顾的小梅也要一起照顾。 容若走了过去,一副兄长的温和样子,递了帕子过去,道:“小梅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为难的事情,说出来,看看我们能不能帮忙。” 小姑娘眼睛红红的,接过帕子擦了擦眼角,这才道:“没有什么,就是听着你们说话,我想起哥哥了。虽然他不肯跟我说。但我知道,要不是因为很危险,他是不会让我走的。” 小姑娘虽然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但是大概的情况还是明白的。 “你哥哥那么厉害。能有什么危险?”楚灵风其实也有些担心,但还是笑着宽慰小梅道:“更何况,他还有个那么厉害的干娘。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历祭祀都会护着你哥哥的。” 这话楚灵风说的真心,但即使是历秋护不住了。小梅留在狼堡里也是无用,帮不上什么忙,她自己应该也是知道这一点的,所以才会十分不情不愿的,却依旧跟他们出来。 “历祭祀对我哥哥真好。”小梅想想楚灵风的话,心情略好了点,撇了撇嘴:“有时候我都觉得,历祭祀比我娘,更像是哥哥的亲娘呢。” 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亲。楚灵风和容若对视一眼,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小梅什么都不知道,也不可能多做猜想,即便是这样,她也觉得历秋待万里长风太好,可见纸是包不住火的,做了便是做了,再怎么遮掩,也总有人能够知道。 楚灵风和容若对小梅都怜惜的很,一个小丫头。从来都没出过远门,如今,离开娘亲和哥哥,不知道族人生死祸福。跟着他们出来了,那自然是要尽十二分的心照料好的,若是不然,不但辜负了万里长风的嘱托,谁的心里也过意不去。 当下,两人好好的安慰了小梅一番。什么担心都不提,只拣好的,叫人安心的说,眼见着小梅的心情好了起来,这才放心。 楚灵风的身体也渐渐的好了起来,中间接到了薛明扬的两封信,许是怕楚灵风担心,因此将回到临川的种种说的详细,都是好事,但楚灵风细细的看信,却总不知道到底是真这么好,还是他报喜不报忧。 十来日的时间过去,楚灵风身上的伤也好了个大概,疤痕自然是还在的,但却已经不妨碍正常的行动,也不再忌口,只是每日还由小梅给抹着药膏。 这日,又接到了薛明扬的一封信,楚灵风拆了看了,然后皱了眉头半日,起身去找容若。 因为住的时间长,又大手笔的包了两座院子,出手大方一点儿也不吝啬,所以客栈老板将他们待做上宾,客气又周到。知道院子里有女眷要休息,因此从不让闲杂人等乱入。而又怕他们有什么吩咐找不到人耽误了,因此让两个小厮守在院子门口,随时听后差遣。 楚灵风拿着信往外去,没几步就到了容若的房间,容若无事也不外出,有事也是让下人去办,因此不是在楚灵风房里,就是在自己房里,连门也没关,听见脚步声,一抬头便看见楚灵风进来。 “灵风?”容若正坐在桌前看书,看见楚灵风拿着个信封,便明白道:“名扬又来信了?” 这十来日,薛明扬来了好几封信,还遣下人送了不少珍惜药材之类的过来,楚灵风甚至觉得,若是他腾得出手来,可能会将小甜也送来。那丫头独自在临川待着这么长时间,还不知道急成了什么样子。就算现在无论夏美雪还是薛老太太都不会难为她,但那种心里一直有所惦记的感觉,就已经够糟了。 楚灵风将信递过去,容若便打开看了,开始的时候,神色还很平静,但是看着看着,却不由的沉重了起来。 信上一句不好的都没有,按薛明扬的说法,临川在他们离开的这段日子,安稳的不能再安稳,平静的不能更平静。而他回去之后,也一切顺利。 “但物极必反。”容若将信放在桌上,手指点了点,道:“你是不是觉得,这信有问题?我也觉得有些怪异,虽然薛明盛不是个聪明人,但是个狠毒的人,再加上他还有个会惹事的娘,怎么可能这么好对付。哦,上次名扬不是还说薛明盛找了个由头将他妹妹也接了回来?这一家三口聚在了一起,能够不惹事?” 薛明珠是薛老太太发作了去尼姑庵里闭门思过的,原本这几年时间都没有再回来的可能。只是谁也没想到,薛朗会突然出事,而薛老太太又出了府。 此时的薛府,虽然人心惶惶,但明面上还是薛明盛做主的,他自然会想办法将自己的妹妹接回来。L ☆、第225章 遮掩 小梅跑了出去之后,楚灵风打了个哈欠,将外衣脱了便上床休息。 只是也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身体疲惫的很,但这觉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翻来覆去的在床上躺了半天,一下子坐了起来。 想想不对劲儿,披上衣服下了床。 楚灵风穿戴好了,打开了院门。 外面的院子,住着容若的几个手下,一见楚灵风出来,忙过来道:“薛夫人,有什么事儿吗?” 其实楚灵风又不是被通缉的犯人,又不是外面仇家太多,是完全没有必要这么保护的。即便是她在狼堡受的伤,那也是因为倒霉,正巧在那个时候跟万里长风在一起,那些人也是冲着万里长风去的,而不是冲着她。 不过薛明扬总有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感觉。容若为了让他安心,便也谨慎了些。小心无大错,谨慎些总不会出问题。 “你们刚才见着小梅出去了吗?”楚灵风想了想道。 “小梅姑娘?”那人道:“看见了啊,才出去一会儿,不是说给薛夫人买东西去了么?” “给我买东西?”楚灵风愕然:“买什么东西?” “这小的就不知道了。”那人道:“小的也问了一声,但小梅姑娘没说,只说是薛夫人要的东西,看她那样子……小的只以为是夫人私用之物,因此也就没多问了。” 毕竟小梅是个丫头,外面一帮子大男人,若是楚灵风有什么私密的东西想要买,还真不太好意思让别人知道。因此他们当时见小梅那一副脸色微红,难以开口的样子,心里便都这么以为了,自然也就没跟上去。 何况泾川只是个寻常城市,平静的很,街上人来人往,买东西的卖东西的。吃饭的喝茶的,也不可能会有什么危险。所以小梅单独出个买个东西而已,也没有必要跟踪一般的跟着。 但这会儿,楚灵风听到他们的话时。就更觉得不对劲了。 小梅显然不是自己叫出去买东西的,他们也没有限制她说不许出门什么的,如果她想出门,完全不需要编一个理由。甚至事实上,因为她在狼堡长大。对外面的天地好奇的很,所以到了泾川之后,薛明扬还没走的时候,容若便陪着她出去逛过几回,每次都要买一堆的东西回来,吃的喝的玩的,衣服鞋子首饰,一点儿也不小气。 那小甜为什么要说谎,只有一个理由,她真的有一件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的事情要做。而且心很慌,因此没有多想,张口便将这个她觉得最稳妥的可能说了出来。 这些日子楚灵风喝的汤药里都有些助眠的药物,因此每次睡下,即使是白天,没有一个时辰也是不会起来的。这样一来,一个时辰内,都不会有人发现她消失了。 楚灵风皱了下眉,道:“这个几日,你们都在外面。有没有见小梅和客栈里的小厮说话?” “和小厮说话?”几个人一头雾水,随即摇了摇头:“没有,薛夫人,小梅姑娘出什么事了吗。为什么要个小厮说话。” 小厮不可能在院子里独来独往,不管是谁,来的时候,边上总是有人跟着的,因此小梅几乎不可能有和他们独处的机会,更何况。那两个小厮楚灵风也是见过的,都是十四五的小子,不比小梅看起来大,懵懂的很,勾引小姑娘,不会吧。私下定情什么的,不敢吧。 楚灵风一时心中无数疑问涌了上来,转身回了院子,去了容若房里。 容若无事,还在看书,一抬眼件楚灵风又来了不由的有些奇怪,再看她的脸色,直觉是出了什么事情。 “怎么了?”容若放下书迎了出来:“不是去休息了吗,这么脸色反倒是差了?” “没睡着。”楚灵风将刚才小梅的反常说了一下,有些担忧道:“师兄,你说小梅背着我们做什么去了?神神秘秘,她在泾川也不可能有认识的人,我担心,该不会被什么人骗了吧?” 小梅就像是一张白纸一样,纯真无邪,因此楚灵风就更是特别的担心,怕她遇到什么坏人,稍微几句花言巧语,就将姑娘给骗了。要是只骗钱,那倒也就罢了,可若是还骗了其他呢? 小梅可是个年龄正好,长得也好,花骨朵儿一般的女孩子。万一被歹人看上了,会发生什么简直不能设想。而当初楚灵风是拍了胸口在万里长风面前下了保证,一定会照顾好她的,若是出了一点事情,那怎么交代,一辈子也不会安心。 容易一听也觉得有些蹊跷,一方面不放心小梅,一方面也不欲楚灵风担心,安抚了几句,便道:“别担心,泾川的治好很好,我这就派人去找,说不定小梅真的是买什么私隐的东西去了。姑娘家大了,总有点什么事情是不想叫人知道的。” 比如说有些个人用的东西,这一院子两院子的男人,当然要避着点。楚灵风她倒是不用避着,可却知道她身体现在还未完全康复,因此就算是想去买什么,也不会把她拖上,自己找个理由去一趟,再遮遮掩掩的回来也就罢了。 容若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但楚灵风心里还是不安稳,点了点头:“但愿如此,不过还是去找一找吧。若是看见了,就远远的跟着,免得她真买了什么尴尬。” 容若点点头,出去吩咐了下人,让背着人点去找找,找到了也不要声张,保证她安全就行。 见容若让人去找了,楚灵风略安心了一些,倦意又涌了上来。 “去休息吧。”容若道:“看你精神折磨差,别撑着了。这边我看着呢,你休息了,我也安心点。” 楚灵风揉了揉眼睛,想想应了,回房休息。容若的人本事还是有的,何况泾川确实是个怎么看怎么平静的地方。 再者,她现在重伤刚愈,就算是小梅出了什么事情,容若也不会让她出去找人的。只在院子里着急,也帮不上什么忙。L ☆、第226章 听曲 中午喝的药效上来了,楚灵风回了房间,这回没躺多久就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醒过来的时候,只见外面天都黑了。 楚灵风侧头看着窗外,愣了会儿,先喊了声:“小梅。” 容若虽然一直在院子里陪着他,但毕竟男女有别,不方便贴身照顾。因此自薛明扬走后,都是小梅一直贴身照顾,晚上也和她一个屋子,要喝水什么的,都细心的很。 这一喊了没人答应,楚灵风这才惊觉小梅出去了。 外面的天色已经很黑了,小梅出去不管是买什么,这个点也应该回来了吧。 楚灵风这么一想,顿时又紧张起来,就着淡淡月光起了身,连灯都没点,便先开门出去。 院子里静悄悄的,容若的房间里也没灯,好像所有的人都消失了一般。 所幸楚灵风是个胆子大的,一个人也不害怕,要是换成个胆子小的姑娘,只怕是当时都能吓着。 也不知道容若是出去了,还是睡下了,楚灵风快步走过去,在他门上拍了拍:“师兄……师兄你在吗?” 楚灵风声音还未落,便听见院子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人拎着灯笼进来。 楚灵风一看,是容易的一个手下,忙走了过去:“林哥,你家公子呢?” 容若是个习武之人,睡觉惊醒的很,她这都砰砰砰的拍门了,怎么着也该醒了。何况小梅还没回来,容若不是个没有交代的人,不会放着小梅在外面不管,自己就先休息的。 “公子出去了,让小的守在外面,吩咐说夫人若是醒了就伺候着。”林申道:“公子说,现在夫人休息是最要紧的,因此您没起来,我们也没敢打扰。不过一直让客栈厨房里热着饭。现在让送来吗?” 客栈虽然不比自己的宅子,但也是个一天到晚人不空的地方,只要给钱,十二个是。想什么时候有吃有喝,就什么时候有吃有喝。 楚灵风睡到这会儿是有些饿了,但是心却还悬着哪有心情吃饭,件林申有些顾左右而言他,又追问了一句:“容若就没说他去哪儿了?还有小梅。小梅呢,他不是让人出去找了么,是不是有了什么消息,因此才自己出去的?” 容若可不是个喜欢乱跑的人,虽然他对小梅也不错,但却没关心到那份上,让手下去找,这就是人之常情了,自己出去,一定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我也不是很清楚。”林申道:“开始的时候。公子是派了几个人出去找,后来有人回来了,找公子说了几句什么,公子就亲自出去了,出去的时候嘱咐咱们伺候好夫人,说他很快就回来。” “没别的了?”楚灵风皱着眉头道:“找人的人,回来说了什么?” “这个我真不知道。”林申道:“回来的人都是单独像公子回报的,公子没说,咱们也不好多问的。而公子走的挺急的,也不知道是没来得及说。还是怕夫人担心。” “难道什么都不知道,我就不担心了吗?”楚灵风郁闷的很,道:“算了,我出去等等吧。” “出去?”林申有些纳闷:“去哪儿?” “客栈大堂里。”楚灵风郁闷道:“让厨房做点吃的喝的。直接在大堂里,我也在院子里闷了纳闷多天了,出去吃顿饭。” 这些日子,楚灵风都是和容若小梅一起吃饭的,这会儿就剩下她一个人,还真是孤单单空荡荡的。一个人在屋子里吃饭,怎么想怎么觉得凄凉啊。而林申他们规矩严,都未必敢进她的屋子,就是觉得她一个人在那么大的院子里不放心,估计也是站在门口。就算是面前进了屋,一准是站在桌子边上。 楚灵风小家小户的出生,不是落自己的威风,现在还不太接受的了大家族的规矩。吃个饭边上站一堆人,有些不自在。 见楚灵风并没有出去找的打算,只是要在客栈大厅里吃顿饭,林申松了口气,应了声是:“我这就吩咐他们去准备。” 这是泾川最大的客栈,可以打尖也可以住店。后面是客房,前面是饭馆,还是个挺大的饭馆,两层小楼,吃饭的时候人多就罢了,就是这个时候,人也还不少。甚至于,大厅里还有姑娘在唱着小曲,咿咿呀呀的,很是婉转动听。 楚灵风伤势尚未痊愈,有些还要忌口,林申照着容若的吩咐让店里准备了饭菜,便和另一人陪着楚灵风一起到了大厅里,找了处空着的位子。 林申两人原本是不愿意坐下的,但是楚灵风说的却也有道理。 大堂里人多,大家都是来吃饭的,谁也不会去注意谁,这很正常。可一旦她坐着吃饭,后面站两个人,顿时就和旁人不一样,就不正常了。 不正常的,就容易引起别人注意,容易引来麻烦。比如,肯定有人会觉得,她是个有钱人,是各有一定身份的人,自然,也就会有人想来沾点便宜。 林申两人功夫都是不错的,自然不会怕谁,可那也够烦的。他们在泾川,本就是想好好的修养,惹上任何麻烦,都不是好事。 林申想想也有道理,便一左一右的在楚灵风身边坐下,两人都已经吃过饭了,而且,也没有和楚灵风同桌吃喝的规矩。 楚灵风睡了一下午,这会儿是真饿了,虽然心里还有些不安,眼睛不时的往门外看,但桌子上的饭菜香味传来的时候,还是拿起碗吃了起来。 吃着,卖唱的姑娘的小曲便咿咿呀呀的响了起来,听声音不像是本地人,软软糯糯的,很是悦耳。那姑娘身旁,还做了个拿着二胡的老者,也许是她家的长辈,正拉着二胡伴奏,眯着眼睛,摇头晃脑。 姑娘的声音很好听,曲子也婉转,一曲罢了,不少人鼓掌叫好,之间姑娘起身拿了个盘子,走到了客人面前,连连的鞠躬,这要是赏钱呢。 那姑娘走了半圈,眼见着就要到了楚灵风面前,楚灵风便伸手往怀里掏,听了人家的曲,总是该给钱的。L ☆、第234章 求救 楚灵风是个心善的人,若没什么钱的时候就不提了,现在既然有钱,自然不会吝啬,这世上穷苦人很多,可怜人也很多,全管是管不过来的,但既然遇见的,帮扶一二总没有问题。 卖艺自来是个辛苦活儿,楚灵风半点也没有瞧不起卖艺人的心理,但却知道他们不容易。特别是年轻姑娘,若不是生活所迫,谁愿意抛头露面的赔唱陪笑,说不定还会遇到不着调的花花公子,虽然大庭广众的,未必就真能占去什么便宜,但出言调戏之类的却少不了,而这对一个姑娘家来说,已经够难堪了的。 楚灵风伸手掏着钱,卖唱的姑娘已经走到了面前,手里拿着个托盘,对楚灵风一躬身。 虽然林申两人一左一右的坐在楚灵风两旁,但那姿势怎么都像是带出来的侍卫。不过厅里一堆人的时候看着不那么打眼罢了,若是细看,还是能看出不同的。 楚灵风从怀里掏出钱袋,钱袋里银子倒是不多,这东西沉甸甸的,也不能多带,不过十几二十两吧,但是打赏卖唱的姑娘,倒是足够了。毕竟是萍水相逢,她又不想太过惹眼,一出手一百一千两的银票,这也说不过去的。指不定还叫人以为有什么异心呢。 楚灵风虽然对这不太熟悉,但就现在看来,卖唱显然是赚不了什么钱的,姑娘站在面前,手中的盘子里全是铜板,若是这么攒,二十两银子怕是一年的事情。 在自己手中多一个少一个的事情,在别人身上却是说不定可以救命的钱,楚灵风给的很舒服,见盘子端到了自己面前,笑了笑,便将荷包递了过去。 不过是个文弱的卖唱姑娘,林申两人也没有当做一回事,并不出声。 自古同性相斥。异性相吸,姑娘如花似玉的,卖唱也好,卖笑也好。自然更多的是男人的欣赏,就算是偶尔有大手笔的打赏,通常也是油嘴滑舌的公子哥。女人的打赏,还真没见过。 所以姑娘愣了愣的同时,更多的是欣喜。于是伸手臂的动作略大的点,然后一个不小心,也不知道是腿抽经的还是怎么了,突然没站稳,直直的便撞到了桌子上,然后撞到了桌上的茶壶茶杯,哗啦啦的,随着姑娘一声惊叫,茶水流了一桌子。 这事情发生的太意外,谁都没有一点准备。但这事情却又不是多危险,林申两人的第一反应是拎着楚灵风离开,但是伸了手又缩了回去,毕竟男女授受不亲,要是生死关头那也就罢了,失礼也就失礼了。可这不是什么大事,茶水也不烫人,众目睽睽下拎着楚灵风往一旁避让,这实在是太难看了。 本来,林申还可以一脚将桌子踢开的。可那姑娘大半个人都绊倒了趴在桌子上,这一脚出去踢开桌子没什么,桌子损了赔点钱也没什么,可那姑娘势必会跟着桌子一起飞出去。无故伤人,这可就不好了。 于是,在姑娘的一声惊叫中,整个大堂的人都看了过来,楚灵风因为退了一步,身上其实只沾湿了衣角。倒是那姑娘,半个身子都扑在桌上,上身的衣服几乎都湿了,还沾了不少茶叶,很是难看。 当下便有人笑了出来,姑娘整个人都吓傻了,脸涨得通红,上半身衣服湿了滴着水,发髻也散了,狼狈的不行。 不过姑娘顾不上自己,刚一回过神来,便连忙冲到楚灵风面前,又惊慌又惶恐,差点就给她跪下了:“夫人,夫人您没烫着吧,我不是故意的,夫人……” 楚灵风虽然穿的不是多华贵的衣服,但简简单单的样式却都是好料子,头上手上并没有太多首饰,可单那一两件,有眼光的便能看出价值不菲。而且身边有下人跟着,又出手阔绰,可见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子。 这摔了一跤事小,得罪了有钱有势的人,可就事大了。钱赚不到不说,指不定还要惹上官司,万一楚灵风心眼小火气大,真要让手下把他们父女教训一顿,怕是也没人敢出来说话的。 好在楚灵风很是的安定,随手拍了拍衣角的水渍,道:“茶水不热,并没有烫着,不碍事。” 不过是湿了一点衣角罢了,哪里就那么娇气了。何况这个时候又不是大热天,虽然不是里三层外三层,但也不是十分轻薄的衣服,就是水稍微热了点,也不至于就烫着了。 说话间,掌柜的和替姑娘伴奏的老者都赶了过来,谁都不愿意得罪有钱的客人。 姑娘还拽着楚灵风的衣服,因为是背对着台子上的,两旁又有林申两人挡着,因此几乎遮去了旁人大半的视线。 就在这个时候,楚灵风看见那姑娘的嘴唇无声的动了动,念出来依稀是救命两个字。 楚灵风愣了下,还没反应过来,老者已经小跑着过来了,没做别的,伸手先给打了姑娘一个耳光,然后才对楚灵风又是鞠躬又是颔首的道:“丫头不懂事,冲撞了夫人,请您千万不要怪她,我一定好好教训她……” 姑娘被打的侧过脸,眼睛一下子便红了,却咬着唇,强忍着眼泪不敢流出来。捂着被打的半边脸,再不说话,只是看着楚灵风,那眼神中,充满了期盼和祈求。 楚灵风有些犹豫,她虽然对场面上的事情不太在意,却也看出来了。这姑娘是在向自己求救。她看样子非常害怕这老者,却众目睽睽,找不到逃跑的机会,而刚才,看见了自己,便制造了一个混乱,为的就是在这个混乱中,跟自己说一声救命。 坦白说,楚灵风这个时候是不愿意管闲事的,不说她自己身上各种杂事纠缠,便是如今薛明扬不在,小梅失踪,容若又不知道哪儿去了,这一堆事情缠在一起,就已经够叫她烦心了。 可是姑娘抬手抹了抹眼睛,却无意中露出了一小段胳膊,虽然很快就放了下来,却依然让她看见了胳膊上无数的青紫痕迹。L ☆、第235章 救人 楚灵风的心一下子就软了,心里叹了一声,罢了,就当是日行一善吧,她是个大夫,虽然林悠是个不拘小节的人,但却极有医德,一直给她灌输的都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观念,所以见死不救这事情,楚灵风也不太做的出来。 楚灵风看了眼林申道:“不过是湿了一点衣服,没有什么关系,老人家不必紧张。倒是这位姑娘……” 比起来,卖唱的姑娘比楚灵风可要惨多了,前襟全湿了,滴滴答答的往下滴水,站了这一会儿,水已经渗了进去,虽然这个天并不冷,姑娘还是两只胳膊抱在胸前有些瑟瑟发抖,也不知道是冻得,还是怕的。 当然也可能是为了遮掩一下,毕竟姑娘的身材还是很不错的,虽然像是林申这样的男人绝对是非礼勿视,目不斜视的,但还是看热闹的多,敢动手动脚的未必有,但那种在远远的地方吹一声口哨,露出些不太好眼神的,还是有的。这对一个姑娘家来说,就已经足够难堪了。 楚灵风见林申没有提出反对的意见,便道:“我看着位姑娘的衣服都湿了,你们又不是住在这里的,也不好出去。我就住在后院,不如去换一件我的衣服吧。” 卖唱姑娘眼中显出一丝感激来,那老者却连连的道:“不可不可,万万不可……” “这有什么不可的。”楚灵风爽朗一笑:“我夫君有事外出,院子里就我一个带个丫头,老人家还怕我占你孙女的便宜不成?” 那老者的年纪不小,不可能是父辈,楚灵风便猜测的。是她的爷爷。 老者一脸的苦相,连说不敢:“夫人说哪里的话,丫头莽撞,冲撞了夫人,夫人不计较,已经很过意不去了,怎么能再多劳烦。何况……” “我说没事儿就没事儿。我看着姑娘和我妹妹一样的年纪。就要在外奔波,也是可怜。”楚灵风微微一笑,俨然一副大户人家的仁慈夫人样子:“老人家这个时候也还没吃饭吧。掌柜的……“ 掌柜的就站在一旁,连忙应了一声是:“夫人有什么吩咐。” 掌柜的可不知道楚灵风是什么人,但知道是个有钱人家的太太,身体似乎还不太好。因此深居简出。里面屋子有大夫和丫头,外面还有侍卫。可见身份。 “上点饭菜给老人家,记我账上。”楚灵风道:“姑娘,和我去院子里换个衣服,再出来和爷爷吃饭。这么湿着。也是难过,别落下病来。” 卖唱的姑娘看了眼老者,想点头又不敢。 老者虽然是一万个不愿意的。但是这时候要是坚决不肯,倒是难免叫人怀疑。要楚灵风是个男人。那还有其他说法,可是一个富贵人家的夫人,院子又没男人,还能有什么企图不成?何况厅里这么多人,众目睽睽的,难道还能把你姑娘拉去卖了不成? 见老者还没说话,掌柜的怕楚灵风一片好心被拒绝反倒是恼羞成怒,不由的道:“老人家,你瞎担心什么,这位夫人在我们客栈住了十几日了,她相公确实是出门有事了,只有个丫头伺候,还能吃了你孙女不成?夫人心善,可怜你们老的老,小的小,你可别不识好心。” 如今,要是照着去做,还不会有人说什么。若是再强硬,反倒是奇怪了。 老者回头看了女孩子一眼,道:“小玉,既然如此,你就跟夫人去吧。说话做事小心些,别再冲撞了夫人。仔细我打断你的腿。” 姑娘低着头,怯怯应了声是,向楚灵风福了福。 楚灵风不甚在意的笑了笑,带着小玉便回了院子。 果不其然,刚一进了院子的们,小玉便扑通一声的跪了下来,一把抱住了楚灵风的腿:“夫人,求夫人救救我吧。” 楚灵风头痛的揉了揉眉心:“行了,你先起来,先换身衣服再说。” 那湿漉漉的一身,就算是不冷,楚灵风看着也怪别扭的。 姑娘这才惊觉自己湿漉漉的衣服正贴在楚灵风的裙摆上,慌忙的放开了,有些不敢说话。 林申虽然不反对楚灵风救了个孤苦无依的女孩子,但是却不会让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和初灵风单独相处,即便是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也不行。世道险恶,若是没有长时间的相处,外表是绝对看不出人心的,所以对谁都不能掉以轻心。 进了院子,楚灵风便拿了件自己素色的衣服出来给了姑娘,道:“先把衣服换了再说吧。” 小玉接了衣服,感激的点了点头,然后看了眼林申。 楚灵风刚才说院子里是没有男人的,只有一个小丫头,这会儿,她确实是没在院子里看见男人,这个一直跟着的,身份显然也是下人,可下人也是男人啊,他不走,自己怎么换衣服? 楚灵风顺着小玉的眼光看到林申,恍然一笑:“哦,你在这里换,我们出去等。” 让林申出去,他是不愿意的,自己跟着一起出去好了。这屋子里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也没什么能拿的东西,倒是不怕这小玉有什么异心。 小玉虽然觉得楚灵风跟一个侍卫同进同出有些奇怪,但是倒也没说什么,怯怯点了点头,看着两人一起出了房门,再锁上了门,这才开始换衣服。 院子里挂着两盏灯笼,虽然不多亮,但也能看个大概。楚灵风看了看屋子里,低声道:“你让人去和这姑娘的爷爷闲聊几句,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要是真爷孙俩,只是无钱度日,那就给点银子。要是另有情况,再借机行事。” 当时要是不管,那也就罢了,如今人都已经接了过来,楚灵风知道这是一定要弄清楚了的。不然的话,就这么把姑娘放回去,就算是给了钱,那也不是做好事,而是害了姑娘了。 “是,我知道。”林申应了一声,吩咐人去了。他久跟在容若身边,颇有种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做过得样子,很是能够应对各种情况。L ☆、第236章 你想去哪里 楚灵风和林申在院子里说这话,不多说,小玉换好了衣服出来了。这果然是个漂亮的姑娘,刚才在大厅里的时候楚灵风也没细看,这会儿灯下看美人,却越看觉得越标志起来。 楚灵风转头对林申一笑:“真是个标志的姑娘呢,喂,林哥你成亲了没,要不然,小玉姑娘给我们林哥做媳妇吧,我是媒人,到时候肯定送份大礼。” 楚灵风对陌生人是客气到疏远的,但是对熟悉的人,却是开的了玩笑。林申也不是没被她打趣过,听了这话知道她只是说笑而已,笑了下,道:“姑娘别怕,说笑而已,你别当真。” 小玉有些局促的笑了笑,地怯怯道:“夫人说笑了,小玉身份低微,哪里配的上公子。” 楚灵风笑了笑,不甚在意,不过是萍水相逢。她也没有交朋友的兴趣,特别是在这个时候,自己都顾不过来了,哪里会去交什么朋友,不过是看着姑娘实在是可怜罢了。 看姑娘似乎没吃晚饭的样子,楚灵风又让小二准备了些吃喝送到了屋里,也不多问,先让她吃饱再说。 姑娘胃口也不大,估计心里也不安稳,虽然饿但也吃不下,可楚灵风既然都叫人送来了,也不好驳这面子,只能忐忑不安的吃了一点,没几口便放下了碗。 刚放下碗,外面打听的人便来了,对林申低声说了几句。 楚灵风见状,给小玉倒了杯茶,也跟了出去。 见楚灵风来了,林申道:“夫人,打听出来了,那老头不是她爷爷,不过自称是个远房亲戚,说家里糟了难,一个村子都病死了,只有他带着小玉跑了出来。没办法。才让她去卖唱,讨一口生活。” 楚灵风点了点头:“还说了些什么?” 林申皱了下眉头道:“ 但小何说,他觉得老头儿在说谎,而且一提到小玉姑娘。他就有种挺慌张的感觉,好像真急切的想带她走。按理说,他们卖艺就是为了赚钱生活,碰上夫人这样好心又有钱的人,就算不赶着讨好吧。也没有躲着的道理。” 如果楚灵风是个男人,还可能是怕她看上了自己孙女,一个贵妇人,有什么可怕的。 “是很奇怪。”楚灵风道:“不过也不好说为什么,如今我们自己事情也够多了,不宜再生事。” 毕竟不是亲戚什么的,只是他们的猜测,自然有可能是对也有可能错,那老者可能是个人伢子之类,拐了年轻姑娘来。说不定卖唱只是个幌子,钱到了,什么都能卖。但也说不定他惊慌只是因为自己没有善待小玉,怕她那一身的伤被人看见,报了官府。 即便是亲眷也未必都是和气相待的,就是亲生父亲对孩子也有动辄动手的,若是个远方亲戚,又贫苦无依,那到了着急的时候,就不好说了。 “那夫人打算如何?”林申道:“若说他们只是缺钱。那倒是好办。可若不是,夫人就算是给了银子,这一转身,小玉姑娘也还是可怜。” 楚灵风想了想:“确实是这样。还是去问问她的意思吧。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这要是换身衣服吃顿饭就吃去了,说不定还不发这个好心。” 林申应了声是,但也绝不会让楚灵风和小玉单独相处的,两人依旧是一起进了屋子。 小玉早已经吃完了。捧着茶杯愣愣的,她知道楚灵风出去和林申说话了,也不敢打扰,也知道楚灵风打算怎么办,心里一点底也没有。 见楚灵风进来,小玉连忙站起了身:“夫人。” 楚灵风摆摆手:“不用怕,我没有这么大的规矩,坐下说话。” “是。”小玉应着,却并不坐下,依旧站着。 楚灵风倒是也不勉强,开门见山道:“小玉,我不知道你和外面的老者到底是什么关系,不过我既然叫你进来了,就是想帮你。你说说,要怎么帮?你要是需要钱,我可以给你们些银子,赁个屋子,做点小买卖,虽然不能富贵,但只要勤俭,也就衣食无忧了。或者,也可以给你介绍个正经事情做,总不必再抛头露面,居无定所。” 薛家的生意遍布大江南北,什么活儿都需要人,楚灵风都敢承诺万里长风给狼堡的人寻个生计,小玉一个姑娘自然也没有问题。虽然不会是什么很好的差事,但总是个正经的事情。比起卖唱来,安全又稳妥。 小玉姑娘顿了顿,道:“夫人,我想要个事情做。若是,若是能跟着夫人伺候……” 楚灵风不待小玉说完便道:“我不能留你在身边,一来,我不缺丫头。二来,我也不能救一个收一个。这并不是你不好,只是没这个道理,是不是?” 这话说的明白,小玉虽然心里难受,却还是点了点头:“夫人说的是,我也不敢奢想。只求夫人能赏我个事情做,屋里地里的活儿我都能做,洒扫洗衣服煮饭都可以,我,我也识字,写写算算也会。我想能有个安稳地方度日就行,唯一……” 小玉顿了下:“我只有一个请求,我想离开这里,离的远远地。再也不要回来,我,我也不想再见到我大伯……” “大伯?”楚灵风皱了下眉,却并不问太多:“行了,既然如此,我先给你在客栈里开个房间,你就在里面住着,等过几日,我自有安排。你大伯那里,我自会去说。” “可我怕他不会放我走……”小玉垂下头,一脸担心,声音极低的道:“有些事情说出来污了夫人的耳朵的。” 楚灵风从来没有揭人伤疤的爱好,并不让小玉说下去,而是淡淡道:“这个不用你担心,我自有办法。” 说着,楚灵风转头看了眼林申,林申颔首道:“夫人放心,我一定办妥。” 容若可不是个特别特别讲理的人,林申跟在他身后这些年,肯定也做过些虽然不是坏事,但方法并不好的事情,想来对这种事情,应该是有心得方法的吧。L ☆、第237章 出事了 小玉虽然还是将信将疑的,但却实在是不想回到过去的日子,面上的神情还是怯怯的担心的,眼中却不自觉的透露了些渴望来。 小玉虽然是个缺乏关心,这个时候也需要安慰的姑娘,但楚灵风这会儿却并没有这个心情,救了她,也算意外中的意外,只是不忍心一时冲动罢了。如今说清楚后,便让人带去先安顿住下。 小玉看出初灵风有事,不敢打扰,福了福去了。 不多时,林申派去找老头儿谈判的人回来了,道:“夫人,事情办妥了。给了他几两银子,打发走了。” “几两银子?”楚灵风有些意外:“这么简单就打发走了?我还以为他要狮子大张口呢。小玉可是他赚钱的好工具,听着我们要,没在饭堂里撒泼打滚的闹?” “夫人宽心,林哥吩咐的,让我们去找那老头要钱,说姑娘刚才在夫人屋子里,一不小心打碎了一个装饰的花瓶,要一百多银子。那老头儿下了一跳,开始还说他姑娘最是谨慎小心,绝不可能做这种事情,但是……”下人一笑:“但咱们说的认真,老头儿心里还是怕的,加上掌柜的又说了几句,说夫人富贵人家,还能讹他不成,将老头儿吓住了,改了口说根本不是他亲戚,只是看她可怜留在身边一起讨口饭吃,要是真惹了这么大事情,他也帮不上忙,咱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他还真是推脱的干净。”楚灵风嗤笑一声:“也是你,还给他几两银子,若是我,说不定还要把他身上的搜刮干净。” 就算不是什么近亲吧,小玉和他也算是两人相依为命了,却不对他好,反而是这么又打又骂,说不定,还有些说不出的肮脏事情。这还是个人吗。若不是楚灵风这时候不愿意惹事端,真有好好教训教训他的想法。 “夫人放心。”林申的淡淡道:“我明白夫人的意思。刚才我让人和他闲聊,言语间,这老头很喜欢赌。只要有了钱,不然会进赌坊,只要进了赌坊,后面如何,可就不好说了。” 林申虽然表情是没什么。但楚灵风能感觉到他还挺得意的,估摸着是觉得做了件合她心意的事情吧。 楚灵风点了点头,林申做事,确实是挺合她心意。不愧是自己师兄带出来的人,真是合心合意。 林申往外看了看,有些担心为什么容若这会儿还没回来,但是又怕楚灵风担心,于是有意的扯开话想分她的心:“不过夫人,您把小玉留下来,有什么用吗?” 非亲非故的。不是知根知底的人也不能留在身边。又是个娇滴滴的姑娘,说是什么都能做,但其实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又能做什么。要是楚灵风真是不忍心,给点钱也就罢了,再不然,索性问问客栈还要人么,给老板点银子,让她在后面帮厨也行。 “我当然有用。”楚灵风只是应了句就没再说,反倒是转去了林申很不愿意的方向:“怎么师兄还没回来,都这么晚了。他真没告诉你出去做什么了?或者,你们之间平时有没有什么联系的方法?” “怎么敢瞒着,公子真没有交代。”林申苦着脸:“要是有什么联系的方法,小的早就派人去寻了。” 楚灵风不太相信。眯着眼睛看了林申半天,还不待说什么,外面突然冲进了个人来,慌慌张张的道:“林哥……” 一句话说完,这才惊觉楚灵风也在,硬是将那着急给压了下去。吸了口气,道:“夫人。” “什么事?”楚灵风心里有些不安,道:“说。” “没事。”那人道:“外面掌柜的送了些东西来,说是客栈里管的不好,晚上给夫人添麻烦了,我来问一声,这是接还是不接。” 这是什么见了鬼的事情,楚灵风根本就不信,这几人都是容若身边常跟着的,做事都是利落果断。这种小事第一就自己解决了根本不会往上报,第二,也不至于这一副模样吧。 不过毕竟是容若的人,楚灵风也不想太过恳求,于是知道也装作不知,点了点头道:“既然送来了,就收下吧,免得老板为难。后面多给些赏钱就是。” “是。”那人应了下去:“小的知道了。” 楚灵风也不欲耽误事情,道:“我也进房去休息了,若是师兄回来了,喊我起来。” 林申几乎是迫不及待的,连声应了是,目送楚灵风进了房,关了门,这才快步往外走。 门口,刚才送信的人正跺着脚等着,一见林申出来了,连忙迎了上来:“林哥。” “怎么回事,知道夫人在院子里还这么慌张。”林申低声训斥道:“万一夫人多心问上几句,要怎么解释?” 那人自知失态,被林申训了也不敢说话,只是道:“我一时失态,林哥,是公子有消息了。刚才兄弟在城西的胡同里,找到了公子拉下的一块玉佩。” 容若是个贵公子哥,自然穿戴样样都是精品,虽然并不是太过奢侈,但装饰的小玩意儿也是精细,不是寻常世面上到处有的。林申一见那玉佩,便确定是他平日里挂在腰上的。 容若是寻着小梅出去的,结果去了大半日,到了晚上,不但小梅没带回来,反倒是自己也失了踪迹。即使林申让楚灵风不要担心,自己却不能不担心。这十有八九是出事了。 可这地方没山贼没土匪的,他们又没有仇家,容若还武功不差,怎么会出事呢,会遇上什么人呢? “怎么办,林哥。”下人道:“是不是……” “你带人守着夫人的院子,一定要保护好夫人。”林申略一犹豫:“我带人去看看。” “是。”那人应了,也觉得只能如此了。 只是他们都没注意道,院子里面,门后,楚灵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来了,将他们的对话听的清清楚楚,脸上的表情,也是阴沉的很。L ☆、第238章 外援 本来楚灵风心里就不安稳,小梅不知道为什么偷偷摸摸的跑了,容若去找他,也不见了。 泾川能有多大,找一个人找了这么久,说没问题,谁能相信。何况刚才慌慌张张的跑进来的人楚灵风也是认识的,估计他说的那个理由自己都不能相信,更别提糊弄住她了。 虽然小梅是万里长风的妹妹,也和楚灵风挺投缘,但毕竟亲疏有别,要说小梅出事,那是一定要去救的,可若是要将容若搭进去,那可不行。 林申急匆匆的去了,外面只有两个人看着,也是站不住坐不下,来来回回的走。 楚灵风回到了屋子里,在桌边坐了一会儿,起身从药箱里翻检了一下,找出个什么东西揣在了怀里,然后出了门。 这客栈再如何也只是个客栈,而泾川也是个治安良好的地方,因此院子墙不过是一人多高。 而楚灵风的伤差不多已经好了,她即使如今顶着个薛夫人的名号,却依旧是那个虽然不会武功但伸手灵活的楚灵风。 楚灵风写了个简单的条子放在屋子里的桌上,又从屋子里搬了个凳子放在墙边,抬腿便踩了上去,两手扒在墙头对外看了看,胳膊上一使劲儿,便攀了上去。 虽然楚灵风手臂上没有什么肌肉,但是力气却不小,林悠最擅长的就是针灸,这可全是手上的功夫,没有几分力气再加上巧劲儿,那可不行。 客栈不比豪门深宅,院落重重叠叠,翻过一道门又是一道门,楚灵风他们租的这个院子为了僻静,正好是在客栈的最深处,翻过去之后,便到了外面,正对着一个小巷子。 这个点已经很晚了,只有月亮带来昏暗的光。即便泾川没有宵禁的规矩,路上也空荡荡的。这个时候,唯二热闹的,估计只有勾栏酒肆和赌坊了。正常的人家,早就已经都歇下了,明日一早,还要工作呢。 楚灵风翻上了墙头,一点半点大户人家夫人的婉约矜持都没有。见没人便翻了下来,快步往外走。 泾川这个地方,楚灵风虽然没有来过,但是却听林悠说过。 林悠是个奇人,有本事有脾气,虽然看你顺眼的时候,那是看着你死在跟前也未必会抬一下眼皮的。但是看你顺眼的时候,你就是剩一条命,他也能给救回来。 当然,作为一个有医德的大夫。林悠看人顺眼的时候还是居多,因此得过他恩泽的人不少,而他又绝对不是个施恩不图报的人,在楚灵风出来的时候,曾经细细的跟她说过,在什么地方,有某个人,当年他的命是我救回来的,他在当地很有势力,你若是有事。可以去找他,不用客气。在某个地方,有某个人,要不是我这会儿已经断子绝孙了。他很有钱,若是要钱,可以找他,不用客气。 当时来泾川的时候,因为什么也不缺所以楚灵风也没多想,这会儿一着急。反倒是想起一个人来。 为了让楚灵风及时修养,所以他们并没走太远,泾川离临川远,离狼堡近,虽然也还算是挺繁华,也是个宜室宜居的温和小城,但是周边,可就要热闹许多了。 泾川周边,有山匪。 山匪,顾名思义,就是占山为王的土匪。而泾川周边有一坐燕云山,高耸入云,地势险要,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险,而在这样的大山里,自然就少不了绿林好汉。 林悠这辈子靠着出神入化的医术没少结交各色人物,其中有大官有财主,有江湖豪侠,竟然也有绿林好汉。 楚灵风原本是不愿意动林悠的关系的,毕竟一来那是师父放出去的人情,说不定什么时候要派大用处的,不痛不痒的时候自然不能浪费。再者,山匪总是山匪,就算她相信林悠不会救一个恶人,她也不太愿意和这样的人搭上关系。毕竟薛家是做生意的,讲究的是和气生财,和山匪搭上关系总是不好。 无论是拦路抢劫,还是劫富济贫,在寻常人眼里,强盗就是强盗,可不会分的那么清楚。 但楚灵风记得林悠说过,这燕云山的山匪也厉害,燕云山上有个火云寨,寨主于少安,是个狠角色。 能让容若栽跟头,可见暗处的不是善类,因此楚灵风现在需要的,也得是个狠角色。 虽然楚灵风从未和山匪打过交到,但跟着林悠治病救人,也算是三教九流的人都有过来往,因此并不是那种不知世事但大户人家夫人,在家里万事都能办妥,出了门离了夫君,就什么都没办法了。 楚灵风本来是不会骑马的,但这次去狼堡一路,不会也会了,如今也不知道形势如何,半点也不敢耽误,出了院子,便又绕回正门,进了客栈。 楚灵风只知道燕云山就在附近,具体在哪个方向就不知道了,而且这么晚了,想要买马也是不易,还不知道什么人可以相信。 但至少这个客栈他们住了半个月,还算是熟悉的。 楚灵风找到了客栈老板,开门见山的提出要求,要一匹马,要有个人带路,去燕云山,最好,能够直接去火云寨。 客栈老板自然是认识楚灵风的,但是听到了她这个要求,却是目瞪口呆。 “薛夫人要去火云寨?现在?”微胖的连老板克制不住的瞪大了眼睛:“薛夫人,这,我能问句为什么吗?” “不能。”楚灵风板着脸,将一张银票拍在桌上:“连老板,你只要告诉我行还是不行就好。” 虽然火云寨好像是个土匪窝,但楚灵风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找上客栈老板,就是赌这是个老百姓不害怕的土匪窝。而也正是因为如此,林悠才会替于少安治好隐疾。 连老板一见银子眼睛发光,然后想了想,道:“行,不瞒夫人,这火云寨虽然是个土匪窝,但名声还不错,并不残害寻常百姓路人,做的也都是些劫富济贫的事情,要不然的话,你就是给我座金山,我也没那个胆子。”L PS: 这个月实在是太忙,每天只有一章了 ☆、第239章 山寨 楚灵风一听这话,总算是放了些心,如果这火云寨真是个恶名昭著的土匪窝,人人听了变色,这事情还真是麻烦了。别说没人愿意带路,说不定问了之后,有那多心的,以为她和土匪窝有什么勾搭,直接报了官呢。 “既然如此,就太谢谢啦。”楚灵风笑道:“掌柜的也不用带我到火云寨里,只要能看着寨子就行,主要是我有急事,而这天太黑了,人生地不熟的,除了老板,我还真不好找别人。” 客栈开的好的,那都是好客又仗义的主,楚灵风又给的起银子,连老板哈哈一笑:“这有什么,薛夫人太客气了。倒是看不出来,薛夫人一副文文弱弱的样子,却是女中豪杰。” 这种半夜三更骑着快马赶路的事情,不是哪个女子都能做出来的。又是个不认识的地方,别说女子,就算是男人,那也要斟酌一番。 面对老板的恭维,楚灵风只是一笑,没有说什么。 连老板看出楚灵风着急,也不耽误工夫,转身进去交代了几声,便出来了,还带了身强力壮的伙计,毕竟是半夜的时候,他们也不能真的像楚灵风说的那样,将她丢在山里。 楚灵风他们在客栈里住着也算是有半个月了,老板虽然不知道他们的具体身份,但是知道,绝对吧缺钱。而有钱的人,又能保护好自己的钱,一直那么有钱,手上多少也会有点权,至少,能够和有权的人说的上话,因此老板也不敢起什么坏心。 三匹快马,往城外疾驰而去。幸亏楚灵风经过了这一路的风霜雪雨,也算是赶过路了,因此并没有被拉下。当然,其实连老板也并不擅长骑马,所以倒也不好说谁放慢速度迁就谁。 燕云山就在泾川附近。一路又都是大道,不到半个时辰,楚灵风便看见了巍峨的山脉,在昏暗的夜色中。只能看见无边的黑暗,连绵的黑暗。 又走了大约一刻钟,楚灵风跟着两人到了一条小路口上,连老板停住了马,道:“这就是火云寨去的路了。往上走五百米,就有火云寨的岗哨,薛夫人您放心,火云寨虽然是个山寨,但是规矩很严,是不会伤害过往行人的,您是去找人的,想来是认识其中的人,那就更安全了。您进去后,只要跟岗哨说一声。他们就会处理的。” 楚灵风点了点头,看着黑暗的深林,丝毫也没有怯意:“多谢连老板,送到这里就可以了,我有急事,不多说了,等回去,自有重谢。” 今晚上,幸亏有这个客栈老板,要不然。那可就麻烦了。也不知道找上门的到底是谁,也不知道容若和小梅现在到底如何了。 楚灵风别了连老板后,便催马进了山,她这倒不是硬着头皮咬着牙。而是对黑暗的山路真的并不太惧怕,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此时此刻,总不是坏事。 往前走了几百米的样子,楚灵风却还是没看见什么人,想着火云寨毕竟是个山寨。不是城门,估计也不可能弄个岗哨大模大样的守着,说不定都躲在暗处。 楚灵风缓缓的停了下来,看了看四周的山林树木,扬声道:“有火云寨的兄弟在附近么,我是你们于寨主的一位故人,有事前来求助,烦请通报一声。” 楚灵风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山林里,传的很远,话音落下后,没过多长时间,一阵西索的声音,从林子里走出几个男人来。 说起来,这还是楚灵风第一次见到山匪呢,不过看起来倒并不多凶悍,和常人没有什么分别,只是都穿着一身劲装,手里提着兵器。 那几人见来的只是单身的一个女子,便也没有什么警戒心,上下打量了一下楚灵风:“夫人,你说你是我们寨主的故友?” “是的。”楚灵风早有准备,下了马,从身上摸出个玉坠递过去:“劳烦小兄弟把这个拿给你们寨主看,他便明白了。” 那玉坠也算是个信物,是当年于少安给林悠的,说明若是林悠有事,自己不能亲自亲来的话,只要叫人拿着这个,便一定帮忙。 几个男人互相看了看,实在是不觉得楚灵风一个妇人这么晚了会来无故寻他们开心,当下接了玉佩,叫人先一步送去山寨,又道:“若有急事,夫人请先随我们来。” 楚灵风说有急事,他们也是看出来了,若不是有急事,何至于一个女子半夜三更的来找,虽然楚灵风一点惧色也无,但好歹这是个土匪窝啊。 楚灵风此时自然是心急如焚的,那几个男人不说,她也想先一步去,免得这边等消息,又浪费一些时间。 好在通传的人去的飞快,楚灵风还没到地方,刚上了半山,便看一片火光,是有人拎着灯笼下来了。 不是一个人,而是一队人,估摸着有十几个的样子,为首的一个男人身形高大,目光冷厉中带着丝邪魅,楚灵风想了想,差不多就是林悠形容的火云寨主于少安了。 两队人半路遇上,都停了下来,在于少安和楚灵风的互相打量中,刚才报信的男人道:“寨主,就是这位夫人找你。” 于少安手中,拿着的正是刚才楚灵风送过去的信物,他似乎也没想到这半夜来找自己的,是一位看起来挺富贵婉约的一个妇人,不由的挑了挑眉道:“是你来找我?你是林老先生的什么人?” “林悠是我师父。”楚灵风急得很,没心思和谁绕圈子:“师父说,他和寨主有些交情,若是在泾川的地界上遇到了什么困难,尽可以来找于寨主,不用客气。” 于少安不由的笑了一声:“确实是林老先生的口气,不错,不用客气,夫人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做,尽管开口,我愿意效劳。” 林悠的徒弟,说话做事也像是他的风格,楚灵风这一句话当年于少安说过的话搬出来,叫他除非是不要脸了,不然也说不出一个不字来。L ☆、第240章 托付 楚灵风既然是半夜来找人,自然是急的不能再急,当下不和于少安客套,道:“于寨主,我有急事,就不客套了,长话短说,我前些日子受了些伤,在泾川养伤。今日身边一个丫头不知何故出去半日不见,我师兄去寻,也失去踪影,最后的消息,在城西的胡同,我担心会有什么意外。” “你师兄?”于少安疑惑了一下:“跟林老先生……” “是的,师父只有两个徒弟,一个是我,一个就是师兄,师兄容若,是阳州人,也有一身武功,并且有几个手下。”楚灵风道:“我知道的,只有这么多,不知道于寨主能不能帮上忙,去查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让于少安知道容若是林悠的徒弟,这应该会让他更加的尽心。毕竟他若不是欠的人情大了,也不会这么爽快的要还,而一次能帮上楚灵风和容若两人,日后见了林悠,也好说话不是。 果然的,于少安听楚灵风说完后,点了点头:“林老先生对我有大恩,既然夫人来了口,我没有不帮的。何况帮的人也是老先生的徒弟。不过这消息确实是少了些,城西的胡同,容若,阿莱……” 于少安略侧了头,身旁一个人连忙应了一身是,然后直接就越过楚灵风,下山了。 楚灵风有些意外,这于少安的人还真是雷厉风行啊,这动作快的。但无论如何,只派一个人出去,这有用吗? 楚灵风可是个有什么说什么的人,该矜持的时候矜持,该明白的时候十分的明白。当下便道:“于寨主,恕我直言,虽然我知道能被师父推崇,火云寨一定有过人之处,但是我师兄,也并非只是个大夫。能将他困住,对方一定不简单。希望于寨主不要轻敌。” 于少安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听进去还是没听进去,不过没有回答这话。而是道:“不知道夫人这么称呼?容夫人?” 师兄师妹什么的,确实是叫人浮想联翩的关系。而且,若非是夫妻两人,楚灵风能这么晚了孤身一人冲进土匪窝吗?别的不说,单是看见楚灵风单枪匹马的在山里出现。就已经够让于少安意外了,意外过后,又要赞叹一句,林悠的徒弟,就是不一样。 楚灵风笑了笑:“我夫家姓薛,容若,只是我师兄,当然,他无姐妹,我无兄长。所以我们之间,也确实是亲兄妹一般。” 容若是真的没有姐妹,楚灵风虽然兄弟姐妹一个不缺,但跟没有一样。甚至于,父母也不缺,却还不如没有。 这糟心事楚灵风不愿意多想,只能安慰自己,虽然没有好父母,没有好兄弟,却总算是有好师父有好师兄。也有个可以相濡以沫的夫君,算是老天爷给她的补偿了。 于少安点了点头:“原来是薛夫人,薛夫人敢在这个时候单身来到火云寨,在下佩服。天色已晚,若是不嫌弃,就请上山歇一夜。容公子的事情,我会安排的。就算是薛夫人不说,林老先生的徒弟,我也绝不会轻视。让人先去查看,也并没有怠慢的意思。” 楚灵风点了点头,略放心一些:“麻烦于寨主,打扰了。” 别的不说,自己师父看人的眼光还是很准很毒的,而且眼光也很高,一般的程度,他根本看不上眼,能让林悠说,于少安本事不错,有事儿可以使唤,这就证明,于少安是真的有一定能力的。 楚灵风点了头,于少安便让手下拎着灯笼,一路领着她往上走。 燕云山虽然延绵,但这里并不高,毕竟他们要的只是地形险要,太高的话,平日里上下也是不便。 火云寨虽然是个山寨,但是修建的也还宏伟,只是山寨么,自然是男人居多,也不是没有女子,但还真的没有单身女子。 于少安将楚灵风安排在一处布置的很讲究的客房,吩咐人去让林嫂子过来,估摸着,是哪个兄弟的家眷。 “我这里条件只能如此,薛夫人将就了。”于少安可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他虽然不知道林悠的徒弟是什么人,但是看楚灵风这一身低调却不便宜的衣服就知道不是寻常人,有些大户人家里,那规矩可是多的,甚至于女子不能见外男,像楚灵风这样,就已经是失礼到了不能原谅的地步了。 当然,于少安相信林悠不会有一个恪守成规的徒弟,那样的一个贵妇人,也做不出半夜找上土匪窝的事情来。 “于寨主客气了。”楚灵风本身是重伤刚愈的,又急又累的折腾了这大半个晚上,如今住了下来,也是真的疲劳的很:“若不是迫不得已,我也不愿意这个时候打扰于寨主,泾川我不太熟,对这里也不了解,一切就拜托你了。若是有什么银钱上面的需要,寨主尽管开口……” 说到钱,于少安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薛夫人多心了,林老先生对我的恩,不是钱可以买来的,我还这个人情,天经地义。夫人尽管放心休息,容公子只要还在泾川,我一定将他揪出来。” 楚灵风郑重点了点头:“其他一切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一定要保护我师兄无事。” 容若这一趟,可纯粹是为了她来的。现在更是代替薛明扬留在此处照顾,若是出了什么意外,这一辈子楚灵风也不能原谅自己。 于少安想来也是有安排的,而且也看出了楚灵风的疲累,找了个人来伺候之后,便告辞走了。 楚灵风从客栈出来,又骑了那么长时间的马,也是拼着一口气,如今该做的做了,该找的人找了,该交代的事情交代了,这口气松了下来,只觉得一下子有些撑不住,又思前想后了一番,再没什么能做的,便进房去休息。 如今,除了祈求,也再无他法了。 毕竟是在陌生地方,心中又有那么大的事情,楚灵风虽然半夜才睡,可第二日,还是早早的便醒了。L ☆、第241章 一个也不能少 火云寨虽然是个土匪窝,但景色却是非常不错的,山上和寨子里,都是一大片一大片的枫树,现在虽然是一片绿色,但到了秋天景色肯定很美,想来火云寨的名字,就是因此而来。 楚灵风出了房门,便看见昨晚上伺候她的林嫂拎着食盒从外面进来,见她醒了,笑道:“薛夫人起来了,昨晚上,休息的可还好吗?” 楚灵风点了点头,客气了一句,便道:“林嫂,不知道于寨主……” “寨主天没亮就下山了。”林嫂道:“这会儿还没回来呢,夫人是不是找寨主有事,我叫人盯着,寨主一回来,就告诉夫人。” 听说于少安下山去了,楚灵风心里稍微放下些。毕竟当初林悠说起火云寨的时候,是着重说了于少安的,可见这人还有些本事,其他的那些小弟,楚灵风实在不觉得一个能够把容若放到的人或者组织,是那么好对付的。 林嫂见楚灵风一脸的担忧样子,不由得劝道:“夫人不要担心,我们寨主既然答应了帮忙,就一定能帮上忙的。这泾川地界上,还没有我们寨主做不到的事情呢。” 楚灵风应了声,虽然心里还是担心,却也没说什么。 林嫂将早饭一一摆开,虽然不是多奢华的,但也挺丰盛精致,估计是于少安交代过得。要么,是于少安按着招待林悠的标准招待了楚灵风。 林老爷子是个特别好说话,又特别不好说话的人,遇上条件差的人,一碗糙米饭一碟子咸菜也吃的香,半句埋怨都没有。但遇上条件好的,那就得山珍海味,小心伺候,一顿饭吃的不和心意了,就能摆在面上。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燕云山上招待客人,最好的东西当然是山珍野味,奈何楚灵风心事重重,一顿饭吃的素然无味。待放下了碗。深锁了眉头看向林嫂,没说话先叹了口气。 林嫂子只知道初灵风一个女人半夜来找于少安帮忙,自然是遇到了难处,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却也着实可怜。要不然的话。一个贵妇人不会抛头露面不说,也不会半夜进山。 “夫人,您实在是不必这么担心。“林嫂道:”这叹气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要不,我带您出去转转,散散心。咱们这火云寨啊,若是到了秋天,整座山都像是笼罩在火云中一般,景色非常壮观,这会儿虽然差一点。但山却也是美的,很值得一看。“ 林嫂是一片好心,但楚灵风哪里有心情去看风景,勉强笑了下正要拒绝,便见外面急匆匆的跑进个人来。 “老五。“林嫂一见那男人,连忙道:”是不是寨主回来了?“ 那男人的脸色却很差,看着楚灵风的样子似乎是要把她咬死一样,也不答林嫂的话,急冲冲的道:“你是不是会医术?二当家说,你是什么神医的徒弟?” 楚灵风愣了下。心里一个咯噔:“我会,出什么事了?” “赶紧跟我来,寨主受伤了。“那男人上手就要拉楚灵风。 楚灵风往后让了点,道:“你带路。“ 男人愣了下。似乎才发现自己这举动实在是有些不妥,不过还是怒气冲冲的,只是因为赶时间没说什么,只是往外冲去。 楚灵风急忙跟在后面,心里暗想,这架势。难道是于少安受伤了?至少是火云寨里的人受伤了,要不然的话,这人不会这么紧张,也不会跟自己说话还带着股火气。昨晚上于少安可不是因为自己才下的善山,要是受伤了,肯定是算在她头上的。 男人一路走的飞快,从楚灵风住的院子一直到了一个小厅,里面闹哄哄的,早已经是乱成了一片。 男人一路往里走,一路喊着:“大夫来了大夫来了。“挤在门口的众人这才让出一条路来。 楚灵风进了大厅一看,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门口坐着的几个火云寨的兄弟就罢了,虽然身上带着血,但一看就是轻伤,可以不用管的。但是容若和于少安,却都不太好了。 容若靠坐在椅子上,眼睛紧闭,脸色发白,虽然乍一看看不出什么问题,但显见是进的气少出的气多了。 于少安更可怕,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颈部偏下的位置划开了一道口子,上身几乎被血给染红了,那几乎是立刻就致命的伤口,但是血却只是缓缓的往外溢,他一动不动的坐着,连脸色没变,好像是这致命的伤和他没有关系一样。 “快,快来救我们寨主。“二当家昨晚上楚灵风见了一面,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他这会儿也不知道怎么才好了,但是知道楚灵风是林悠的徒弟,是唯一的希望了:”这人昏迷前,给寨主脖子上插了几根针,现在血止住了。“ 楚灵风定了定神,看见于少安的伤口边,确实是有几根银针,正是因为这几根银针,所以他到现在还活着,看来,这是容若昏迷之前做的,算是留住了于少安的一条命。 楚灵风深深吸了口气,知道他们两的命现在都在自己镇定,一定要镇定。 所幸楚灵风无论到哪里,习惯性的都是带这药箱的,这会儿闭了闭眼,快走两步到两人中间,早有人推了凳子过来,她坐下后,打开箱子,从里面拿出针囊摊开,左手搭上了容若的手腕,右手却从针囊上拂过,指尖夹了十几根银针,几乎是看也不看的插在了于少安的胸腹脖颈。 于少安和容若,一个也不能死。 火云寨的人对于少安这个寨主是非常敬重的,这会儿都担心的不行,又因为楚灵风是大夫,所以再大的怒火也要忍一忍。正盯着要让她先救于少安呢,却看着她这架势,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 “你们谁懂点药的?”楚灵风两边忙着,还不忘道:“来个人帮忙。” 大厅里众人愣了下,然后林嫂连忙道:“我,我会一些,薛夫人您说,要怎么做。”L ☆、第242章 一心二用 楚灵风道:“医箱底下那一层黄色的盒子,把里面的药米分倒出来,加上一碗温水,搅拌成黏糊装后给我。” 虽然不知道楚灵风要做什么,但林嫂还是赶忙应了一声好,慌张的去翻箱子。 无论是皇宫也好,是土匪窝也好,是王府也好,是贫民窟也好,在生病受伤的人面前,大夫就是天王老子,虽然大家都觉得于少安的受伤是因为楚灵风,但却也都知道她是神医的徒弟,这会儿,只觉得自家寨主的性命都全在她手上了,因此自觉主动的,一句废话也没有。 而且楚灵风此时的反应,也是冷静的叫人不得不佩服,不得不相信她是个神医。 楚灵风一边给于少安针灸止血,一边伸手从容若颈侧顺着胸口按了下去,神色低沉,这一刻,仿佛外面一切的嘈杂喧嚣都不存在,没有什么可以打扰。但是站的远处的人不觉得,站在最近的几个火云寨二当家三当家,却能清楚的看都。 楚灵风看似平静冷静,但是整个人的神经却绷得极紧,一点儿都不敢放松,甚至连呼吸都是刻意控制着的,这样并不热的天气,额上却出了薄薄的一层汗。 但楚灵风的手却是非常的稳,二当家的暗器使的好,知道这是件多么难的事情,屏息静气的在一旁看着,本来悬着的心,这会儿竟然觉得不太慌张了。 他有种如果楚灵风也不能把于少安救回来,那这世上就没有人能救得了于少安的感觉。 林嫂匆匆忙忙的拿了水和碗来搅合,搅合到一半,看见楚灵风额上的汗,愣了下,伸手将碗塞到二当家手里,自己拿了帕子,给楚灵风擦汗。 林嫂有年纪了,虽然不是多尊贵的来历,也不是什么头目。但在山寨里却是有一定的身份,也还是颇受敬重的。因此将药碗递给二当家,二当家一愣,也就接了过来。按着她的样子搅拌了起来,这也不是什么技术活儿,没有会不会的说法。 林嫂小心翼翼的给楚灵风擦了擦额上的汗,她还清楚的记得几年前林悠来时的情形,那时候于少安正因为练功过急走火入魔。差一点就救不回来了。正巧遇上林悠,两日三夜不眠不休,才将他救回来。 当日的林悠,也是如今这般,面上一点表情也无,虽然一脸的冷漠,但动作却是精准无比,所谓医者父母心,叫原本几个十分不服气的人,心里敬佩不已。 好听的话。谁都会说,谁都能说,但真正做事的,又有几个。 于少安醒来后,大礼谢了林悠,并且给了信物,承诺日后若是林悠有需要,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如果是一般的大夫,这时候说不定就做个好人。谦虚几句。不过林悠却将信物拿在手里,仔仔细细,反反复复的看了一遍,然后道。行,日后,肯定有用的着你的地方。 于是,七年后,楚灵风找上了门。一句话,让于少安差点将林悠抢回来的小命又还了回去。 二当家一边搅合。一边心里乱七八糟的想着,当然,除了楚灵风的医术,还有于少安和这个叫做容若的男人,昨晚上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 昨晚上于少安先是派了人前往查看,然后不过一个时辰,自己也跟着出去了,再后来,便和容若一起出现在后山。那时候容若还清醒,于少安已经失血陷入昏迷,若非是还有心跳脉搏,大家几乎要觉得他是死人了。 惊慌中赶紧将人救上了山,一边去喊楚灵风,就在这会儿工夫,容若却昏了过去,而于少安醒了过来,当然,他虽然醒了过来,也意识清楚,但在寨子里的兄弟们眼中,跟死了的差别也不大。 只有楚灵风心无杂念,右手捻针的动作不停,左手按在容若胸口某一处突然一顿,然后手变成拳,用食指关节往里一顶。 容若一声闷哼,吐出一口黑血,似乎恢复了一点意识。 楚灵风略侧了下头,向二当家一伸手。 二当家愣了下,意识到楚灵风是找他要东西,连忙将手里的碗递了过去。 那一碗米分末拌了水,现在已经被搅合成了黏糊糊像是浆糊一样的东西,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楚灵风接了碗后,倒是不急着动作,却道:“二当家,功夫应该不错?” 二当家愣了下,不知道楚灵风这话是什么意思,只能中规中矩道:“还可以。” “那麻烦二当家。”楚灵风虽然说的麻烦,但是表情一点麻烦的意思也没有“我师兄受了内伤,淤血郁结于胸,要用内力催出。你按我说的穴道顺着,帮他将淤血散开。” 听起来不难,二当家先是点了点头,不过看看自家寨主,有些私心的觉得于少安的伤势更重,楚灵风应该先救才是,至于容若,反正昏着,虽然脸色不太好,但是一时也看不出有什么危险,等一等应该没有大碍。 只是还不待二当家的开口,楚灵风已经转过身对着于少安了,口中报出一串穴位的名字,手中的动作却全然与容若无关。 二当家愣了愣,这才后知后觉她是在和自己说话,连忙站在了容若身后,虽然这人他不认识,但听楚灵风喊他师兄,也是林悠的徒弟,总不是外人。 楚灵风一边说着话,一边将手中粘稠的白色糊糊抹在了于少安的伤口上,顺着脖子抹了半圈,那白色的糊糊吹了风很快就干了,像是个颈套一样,而在半干的时候,楚灵风便将刚才插进去的银针都拔了出来。 本来怎么都止不住血的伤口,现在却没有一滴血流出来,白色的糊糊贴在伤口上,于少安只觉得一阵的暖意,好像刚才漏着寒风的伤口被堵住,一直绷着的神经也一下子松了下来。 “十天内不要说话,只能吃一些米粥肉粥之类稀软的东西,戒酒戒辣。”楚灵风道:“十天后,用我给你的药洗一下,就能把这洗掉。”L ☆、第243章 熬过今晚 于少安想应一声,想起自己不能说话。想点点头,然后发现脑袋也不能动,一时之间,只能眨了眨眼睛,很是郁闷。 此时,火云寨的人都算是松了一口气,虽然于少安的脸色还是白的和纸一样,但如此看来,命应该是保住了。只要命保住,就什么都好说了。 但是于少安现在不能说话,大家都很着急的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他偏偏却不能说。写倒是能写,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一句两句能写清楚的。 而容若到现在还没醒,楚灵风在替于少安将伤口处理好之后,抬起袖子抹了一把额上的汗,一句话也没多说,转身继续替容若医治。 虽然于少安的伤势看起来可怖,但是谁都知道,其实内伤比外伤更可怕。外伤是摆在面上的,只要血止住了,慢慢地就能康复,肉眼可见。但内伤却是叫人抓瞎,里面的伤,里面的血,是看也看不见的。 楚灵风替容若疗伤的这会儿,于少安朝林嫂招了招手。 林嫂了然,赶忙拿了纸和笔过来。 于少安提了笔,因为头不能低,所以只能眼睛稍微往下看,然后写了三个字,散了吧。 林嫂一看,连忙哦了一声,走出大厅对担心的围着的的一众兄弟道:“寨主没事儿,大家都散了吧,啊,各忙各的事情去,这几天,寨子里加强警戒。大家都警醒点。“ 虽然火云寨只是个山寨,但于少安历来管理的井井有条,寨子里的人也都很听指挥,一听他发了话,而且又没有生命危险了,也就都松了一口气,各自的去了。虽然加强警戒的话只是林嫂说的,但于少安受了伤,这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众人散了后,楚灵风道:“于寨主。我师兄的情况有些复杂,麻烦二当家把他送进屋子。“ 于少安还是不能说话,当也不能点头,不过好在他一个眼神二当家便知道是什么意思。连忙应了好,但是还不忘问一声:“寨主,昨晚上……“ 于少安摆了摆手,让他稍安勿躁,提笔在纸上写道:“先救人。” 于少安在火云寨是说一不二的。虽然和下面的人都是兄弟相称,但是极有威信。二当家即便是心里特别特别的着急想知道,一听他这话,还是连忙应了是,将容若扶了起来。 其实这事情本来让下面的小喽喽去做就行了,但既然于少安开了口,又是楚灵风的师兄,二当家自然也不好说什么,亲自送了他去房里。就安排在楚灵风房子的隔壁。 进了房间,将容若在床上安放好。二当家道:“薛夫人,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现在不用了,麻烦二当家帮我把门关上就行,外面不要让人吵闹。”楚灵风似乎是刚刚给于少安治疗花了很大的心思和精神,因此现在有些疲惫,也可能是昨晚上没睡好,所以难免的有些倦色。 “好的。”二当家这会儿心还在于少安身上,听楚灵风这么说,便应着出去了,临关门的时候还道:“我让两个机灵的弟兄候在院子里。要是薛夫人有什么事情,随时吩咐他们就行。” 虽然因为楚灵风的到来让于少安受了伤,这一点叫火云寨的人十分的不满。但是刚才她露的那一手,却也震到了一些人。 那么严重的伤。在一般人眼里看来,那就是必死无疑了,楚灵风不但救回来了,而且还是救了两个。更叫人惊奇的是,还是一起救的,一个也不耽误。这本事,那可不是一般的大夫能有的。仅凭这一点,说是神医传人,便一点也不为过。 关上门,楚灵风回到床边,皱着眉头看向床上的人。 容若还在昏睡中,半点也没有醒来的意思,因为刚才吐了口血,所以衣襟上点点滴滴的全是血,看起来很是有些可怕。 不过楚灵风却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动作,只是呆呆的看着容若,看了半响。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门被轻轻的敲响了,楚灵风起了身出去,只见林嫂站在门口。 “薛夫人。”林嫂低声道:“寨主让我来看看,容公子怎么样了?” 楚灵风眉头深锁,神色很是忧愁,往屋里看了看,轻声叹了口气,这才道:“情况不太好,师兄受的内伤虽然看起来于寨主好,但其实更是凶险。我已经堪堪将他受伤处的淤血驱散,但好不好……却还不好说。看几万吧,今晚是关键,若是能熬过今晚,明日,便可大安了。“ 楚灵风这话说的不可谓不凶险了,她刚才在厅中的亮出的本事,叫大家都觉得神医不过如此,而一个神医,却也不敢保证能救回来,可见容若的伤有多重。 林嫂见初灵风愁容满面,也跟着叹了口气,宽慰道:“薛夫人不必太担心,容公子吉人天相,一定能安然度过的。“ “但愿吧。“楚灵风点点头:“多谢您关心。对了,林嫂,与少主的伤也不清,我这边也抽不出空过去看他,麻烦您替我转告一声,他那伤口位置也是凶险,稍有不慎便有生命危险。这头几日一定要特别小心,千万不可运真气,不可有剧烈动作,要不然的话,伤口若是裂开,那就是我师父来,也救不回来了。” 楚灵风说的严重,林嫂当然知道她不会是危言耸听,连忙的应着,又再问了些注意事情,这才告辞出去。 楚灵风望着林嫂离开的背影,面色有些复杂,在门口站了站,让人端了盆热水来,这才关门进去。 容若是个十分干净的人,向来不能忍受一身的血腥味,楚灵风和他虽然娴熟,但毕竟男女有别,擦擦汗还行,换衣服,就不行了。 楚灵风只是用热水拧了帕子,给容若擦了擦脸上的血迹,扶起来换了身外袍,让他躺的舒服一点,然后就又什么都不做了,靠在床边发呆。 昨天晚上,或者说今天早上,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容若是真的受了伤,于少安也真的受了伤,但这伤,却十分的奇怪。L ☆、第244章 出洞 虽然院子里静悄悄的,但这毕竟不是自己的地方,到底有没有盯着,什么样的人盯着,谁也说不定。 楚灵风坐在床边,两手搭在他手腕上细细的诊断了一番,自言自语道:“师兄,你这是怎么了,你们出去一趟,遇到什么事情了,一个一个的伤成这个样子回来?” 容若自然什么也没说,还是昏睡着。只是如今换了身衣服,不再血迹斑斑,这样子只像是睡着了,倒不像是昏过去了。 楚灵风长长的叹了口气,又守了半日,中午也没有什么胃口,随意吃了几口,再回屋里坐着。 中午送饭的人依旧是林嫂,但晚上却换了一个。 晚上来送饭的,是个陌生的男人,当然对楚灵风来说,火云寨里除了于少安和二当家,其他都是陌生男人,但眼前这个,确实是没有见过的,听着于少安留在院子里供她差遣的人,换他做小路。 小路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不说话脸上也带着笑,客客气气的,手中拎着个食盒,敲了敲门。 楚灵风起身去开了门,见着是送饭的人,点了点头。 楚灵风昨晚便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上午一心二用为两人治疗,再加上现在的担心受怕,脸色自然不好,看上去,甚至比躺在床上的容若还要差些。 “薛夫人。”小路低声道:“饭菜是给您摆在外面,还是摆在屋里。” “摆在屋里吧。”楚灵风回头看了一眼容若,叹了口气。 小路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将饭菜从食盒里拿出来摆在桌上,除了正常的饭菜,还有一碗香糯软化的清粥。 “这是厨房特意给容公子熬的粥。”小路将声音压的低低的道:“是寨主特意吩咐的,也不知道容公子现在情况如何,不过想来吃不得冷硬之物,所以熬了碗粥。” 粥倒是很香,虽然只是清粥却熬的费了心思。并不敷衍。 不过粥再好,躺在床上的人也吃不得,楚灵风一脸的愁容,不过还是礼貌的道:“多谢你们。费心了。” 小路躬了躬身子:“薛夫人客气了,我们寨主一向好客,夫人既然是寨主的朋友。自然也是火云寨的贵客。而且,夫人是林悠老先生的高徒,听说。今天早上,多亏薛夫人相救,寨主才得以保命。咱们寨子上上下下,对夫人都是感恩戴德,感激的很。” “你太客气了。”楚灵风道:“于寨主受伤,都是为了我的事情,我已经十分过意不去了,幸亏是救回来了,虽然……哎,虽然这次于寨主确实是伤的很重。但好在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好好休养一阵子,一定可以恢复过来的。” 小路满脸担忧的道:“寨主伤的真的那么重吗?薛夫人,我不懂医术,但是刚才给寨主送饭,我见寨主的脸色很不好,也不能动……不能动,这也太受罪了。” 楚灵风苦笑了一下:“于寨主失了那么多血,这会儿脸色要是好那才奇怪呢。不能动也没办法,即便是我。能将于寨主救回来也已经是觉得幸运了。我师兄如今生死未卜,我也无心思常去看着寨主,还请小兄弟转告一声,请寨主这几日忍耐着些。这几日,不宜走动,静养为主,特别是不能动内力,千万不能,否则的话。稍一运气,就会伤口崩裂。于寨主那伤不在旁的地方,在咽喉之上,若是一旦崩裂,可是致命的。” 小路被初灵风说的脸色惨白,连连点头:“是,我这就去,我这就去。” 小路走后,楚灵风将门关上,在门边沉默的立了半天,这才有些头痛的揉了揉眉心,端了饭菜进了内室。 夜很快将降临了,四处都是黑漆漆的一片,容若还是没有醒,躺在床上安安稳稳。林嫂又来了一次,劝楚灵风去休息,但自然没有得到答复。 “师兄如此,我怎么睡得着。”楚灵风虽然极力掩饰,但还是掩饰不了疲惫和担心,侧头看了看容若:“林嫂不必担心,你去休息吧。我在这里就好,今晚上是关键,师兄虽然现在还没醒,但也不好说,今晚还是有可能会醒的,内伤和外伤不同,只要师兄醒来,就没有什么大碍了。倒是于寨主的伤更严重一些。” 林嫂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看样子是对楚灵风的关心,也往床边走了几步,然后突然很惊喜的道:“薛夫人,薛夫人,我看容公子好像动了一下。” “师兄醒了?”楚灵风也是惊喜,快步走到床边,急急的探身去看:“师兄……” 就在楚灵风背对着林嫂探身去看的时候,一直面上带着和善笑意的林嫂突然脸色一变,嘴角溢出点阴冷笑意,袖子中精光一闪,一把匕首闪着寒光,向楚灵风背后刺去。 楚灵风是不会武功的,背后也没长眼睛,更不会想到林嫂会突然发难,按理说,是万万也躲不过去的,但是就在这个时候,躺在床上状似昏迷容若突然睁开了眼睛,一手抓住楚灵风的肩膀往自己身上一带,和匕首堪堪的擦着过了,而他的另一只手,已经牢牢的握住了林嫂的手腕。 林嫂被这一变故惊了一下,脸色骤变,匕首落在了被子上,悄然无声。 容若此时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虽然脸色还是不太好,但是双眼睁着,动作敏捷有力,一点儿也没有重伤将死的样子。 容若牢牢的抓住了林嫂的手之后,冷笑了一下,看着她惊愕惨白的脸色,将她往外一推,轰隆一下,林嫂往后退了几步,站立不住的摔倒在了地方。 楚灵风这才从床上直起身子,用一种新的眼光打量了林嫂一遍:“真没想到啊,火云寨果然卧虎藏龙,一个看起来和和气气的大婶,也是个能拿刀子杀人的。” 林嫂握着刚才被容若抓痛的手腕,有些不可置信的道:“你,你为什么没事,你是装的……那寨主他也……” 林嫂说到这里,已经说不下去了,声音都带着些颤抖。 容若淡淡一笑:“若不是装的够彻底,怎么能引出你们这几条毒蛇。”L ☆、第245章 螳螂在后 王嫂此时再也没有刚才的慈眉善目,脸上竟是狰狞戾气,楚灵风还没怎么接触过这样的事情,虽然强做镇定,但心里要说一点都不怕,那也是不可能的。 楚灵风毕竟只是小户医家之女,虽然比起通常的女子见过的世面要多的多,但这么刀枪剑戟的却也没见几次。刚才林嫂的匕首离她不过寸许,几乎能感觉的到刀刃的寒气,而且,上一次为万里长风挡刀,那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没有来得及多做思考,而这一次,却像是慢动作一样。 刚才容若一拉,楚灵风便付倒在床上,这会儿拍着胸口坐起来,看着面目狰狞的林嫂:“真吓人,这是怎么回事,师兄,你和于寨主遇到什么事情了?小梅呢,小梅去哪儿了?” “大家都没事,小梅只是受了点惊吓。”容若起身揉了揉胸口:“这睡了一天都没吃,还真有点饿,刚才是不是送饭来了,我先吃点,再去看看于寨主,那边,估计也差不多有结果了。” 楚灵风自然知道这事情不可能是针对容若的,容若说到底也只是个大夫,在江湖上并没有什么仇人,就算这次搅入了一摊浑水,也是因为薛家,为了薛明扬,或者说,是为了楚灵风。 但无论如何,楚灵风不觉得这些为了对付他们的人,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混进火云寨。那么他们的目标,只能是于少安。 只是这两件事情,恰好撞在了一起,或者说,她的求助,给了他们一个机会,对于少安下手。 楚灵风虽然心中一团迷糊,但大体的走向还是猜出了一二,她早上一看到容若和于少安的伤势时,那真的是吓了一大跳,而且那一瞬间脑子里一片空白。 于少安那伤。几乎就是致命伤了,根本就救不回来。而容若,那样子也可以用气若游丝来形容了,看上去除了还有一口气。跟死人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楚灵风万分庆幸自己是个大夫,在一瞬间的空白之后,便冷静下来,一边处理于少安的外伤,一边查看容若的内伤。 但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楚灵风这一细查,便察觉出了问题。 两人的伤势看起来都很重,都感觉只剩下一口气了,连这口气也随时都要断了。但是当楚灵风把脉之后,却发现不是这么回事。 于少安的伤口是真的,血肉模糊的,伤又在脖子上,怎么看怎么是致命伤。但是楚灵风细看了却发现,那伤很巧妙的绕过了真正致命处。看起来可怕,却并非是什么动也动不得的伤。 容若的内伤就更是雷声大雨点小,看起来可怕的不行,但楚灵风细细的查了却发现,不过是受了点小伤,吐一口淤血,也就罢了。 楚灵风当即心里便松了一口气,但是心里放心,面上却不显。 于少安也就罢了,要说他被自己的伤势给吓着了。勉强还说的通。可他身边却还有一个容若在,容若是不可能分不清伤势的轻重的,更不可能自己这一点伤势,要装的这么要死不活。 楚灵风知道容若虽然平素喜欢开玩笑。但关键时刻绝不是个胡闹的人,于少安就更不会是这样的人了。何况这两人开始的时候又不熟悉,也没有合着伙儿开这玩笑的道理。 那么这两人大张旗鼓的装成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必然有什么原因,而这里,除了火云寨的人。并无他人。 楚灵风自然不是傻的,她略一想便猜出了大概,知道这想来是火云寨里出了什么问题。 当下,楚灵风便配合着,将于少安和容若的伤势往严重又严重的说,除了目前还有口气,几乎和死人无异。而且当晚上有人问起的时候,还特意强调了于少安绝对不能动武,绝对不能运气,而容若,今晚虽然要死不活,但万一熬过了今晚,明日却就能大安了。 楚灵风知道,这样的消息一传出去,那些暗中等待的人,一定按捺不住了。他们觉得现在是最安全,最适合出手的时机,而过了今晚,容若万一熬了过去,缓过来了,可就多了几分危险。 于是,林嫂出手了。那边,对付于少安的人,也一定出手了。 容若这算是饿了一天了,装病不吃饭可也不是那么好受的,先是几口喝了粥,然后接了饭碗,便吃了起来。好在因为于少安的吩咐,火云寨对楚灵风招待的很是精心,即便是知道她吃不了多少也准备了不少,楚灵风刚才为表伤心也没动几口,因此剩下的,也还不少,够容若吃了。 林嫂在刺杀未遂时,便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于少安可一向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主,虽然从不滥杀,对弱者也有仗义心肠,可是对自己的敌人,那却是心狠手辣,半点也不留情面。 他们对于少安动手,本是不成功便成仁的事情,如今不成功,那自然是死路一条,万万没有生路了。 但容若将林嫂制住之后,却并没有多说一句的打算,径自坐在桌边吃饭,吃完饭后,起身道:“走,我们去看看于寨主。” 楚灵风点了点头:“正好给我说说,今天这是怎么回事。” “无巧不成书。”容若简单的解释了一句,推开大门。 院子里,已经不再是于少安派来那两个人,而是两个陌生的男人,一见容若推开门出来,明显的愣住了。 容若却是一笑,大步的往前走去。 楚灵风不会武功,自然不会冲锋在前,而是躲在容若身后四下看了看,只见墙角处的花圃中,隐约的露出了一点衣角,想来,是刚才守在院子里的两人,被打昏了,或者打死了,拖在花丛中。 院子里的两人愣了一下之后,便难掩慌张的迎了过来。 刚才他们偷看的时候,容若还是一副进气少出气多的样子躺在床上,怎么这会儿像是一点事情都没有一样呢。那,那林嫂呢? 看出两人探究的神情,容若了然一笑:“找林嫂吗,在屋子里呢,你们……也进去歇歇吧。”L ☆、第246章 与有荣焉 说着,容若上前几步,在那两人慌张的扑过来的时候,轻轻松松的,将他们都揣倒在地上。 初灵风从容若身后摇了摇头,很是有些不满意的道:“师兄,你说你也是风流倜傥的公子哥一个,怎么打架的时候这么不注意形象。你看看我相公,再看看万里长风,啧啧啧……” 被容若一脚揣中胸口,捂着胸口躺在地上咳嗽的两个男人听了这话简直想吐血,打就打了吧,竟然还嫌弃姿势不够好看,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容若这一脚虽然姿势不是多贵公子,但力度倒是不小,那两个男人想要站起来,却挣扎了又挣扎,也没能站起身。 将那两人撂倒后,容若也不停留,一边往前走,一边无奈摇头道:“哎,我能和薛明扬比么,我能和万里长风比么,他们一个是你相公,一个是你哥哥,哎,女生外向啊,师兄为你做再多的事情,也还是不够帅啊。” 容若说着,路过花坛,顺手将火云寨的人给拖了出来,好在两人都没死,只是被捆住手脚,堵住了嘴。 刀光闪过,容若一刀将绳子割断,然后抬腿便往外走。 那两个小伙子被绑了许久,这会儿手麻腿麻,把嘴里的布扯掉后,一阵的咳嗽,但也算是松了口气,这命,总算是保住了。 楚灵风也不理会身后两人,紧跟在容若身边,还不忘了笑话道:“师兄,你这么说可没道理,虽然薛明扬是我相公,万里长风是我大哥,但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可还是你啊。” 虽然说容若对楚灵风好完全是因为对林悠的承诺,但好就是好,这一点无可否认。比起终究隔了一道的相公,虽有血缘关系但没有相处过得万里长风。他半点也不差,有过之而无不及。 楚灵风说的真心,容若一笑,抬手推开门。 火云寨里安安静静的。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容若毕竟也是第一次来,出了门便不知道往哪里走了,不过还没站稳,刚才救下来的两个小伙子便已经跟了上来。一路喊着薛夫人,容公子…… 正好,容若一回头:“你们于寨主在这个院子?” 两人愣了愣,随即道:“这边,这边,容公子请随我们来。”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们也是要第一时间禀奏于少安的,只是一时间有点发蒙。在火云寨这么长时间,一贯的平静稳当,还从来没有出过这样的事情呢。 容若和楚灵风跟着两人到了一处院子门口。还没来得及进去,便听见里面传来说话的声音。 “寨主,寨主不好了。”两个小兄弟大呼小叫的跑了进去,一句话还没完,就被堵在了喉咙里。 院子大门敞开,院子里,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的人,当然,也站着一个,不用说。站着的,便是于少安。 于少安再不是今天白日里那副一只脚踩在棺材里的样子了,脖子上楚灵风抹上的白色药膏这会儿也已经去掉了,虽然一身衣服上还有些血迹。但却依旧又是那个狠厉霸气的火云寨寨主了。 地上躺着的都是男人,高矮胖瘦,楚灵风虽然大部分都不认识,但有一个却是认识的,就是白日里见过的二当家。 “原来潜伏在于寨主身边的,竟然是二当家。”容若绕过一地的人。走到了于少安身边:“于寨主啊,难怪你要费这么大的周折,演这么一出戏。” “是我治理火云寨不严,叫容公子笑话了。”于少安虽然和容若相识不久,但倒有点一见如故惺惺相惜的感觉。说起话来,也是一副熟稔的样子。 “我可没有笑话。”容若笑道:“不过倒是难为了师妹倒是真的,你这寨子中处处眼线,不敢走露一丝风声,我们两事先商量好了,倒是还好,不过是装一天病罢了。师妹却是什么也不知道,平白无故的为咱们担惊受怕了一天。” 楚灵风跟在容若身边,笑了笑没说话。 担惊受怕倒是谈不上,她对容若是了解而且相信的,这于少安,虽然没有接触,但林悠评价甚高的人,也自然有些本事。因此当知道他们两人是装受伤后,她也就安心了。只是这一个白天的猜疑,却实在是心里跟猫抓似的,七上八下。 在容若心里,自己的师妹当然是最厉害的,女中豪杰,又冷静又镇定,又聪明又有心思,颇有几分吾家有女初长成的与有荣焉。 楚灵风习惯了容若的自吹自擂,这时候自然不会接话,只是温柔贤惠的跟着一笑。 但没想到的是,于少安却是一脸严肃的点头称是,并且朝着楚灵风一揖到底,正色道:“薛夫人虽然不是男儿,却自有男儿也比不了的胆识智谋,今日容兄和我说起此计的时候,我还颇为担心,只怕薛夫人不明内里,会担心坏事。却没想到,薛夫人虽然万事不知,却能够如此机敏应变,从容应对,叫我实在是……敬佩的很。也万分感谢。” 于少安这礼可就大了,楚灵风连忙也回了礼,道:“于寨主客气了,本来就是我叨扰在先。要说这些麻烦,也是因我而起,幸得没有出事,要不然的话,实在是难安。” 两人刚互相客气了几句,院子中的事情已经火速的传了出去,火云寨里一众兄弟都举着火把冲了进来,一见着满地躺着的人,几个性子急的忙冲到了于少安身边,看着他似乎全然无事的样子,这才松了口气。 但是随即众人又迷茫了,不对啊,于少安没事儿才不对啊,他上午的时候不是受了重伤么,怎么这才半日的功夫,就好了,连点儿受过伤的痕迹都没了。 还有容若,今日在厅中可是许多人都见了,虽然没有外伤,但那样子也是半死不活,这如今站在大家面前,上午的事情好像是大家在做梦一样,都分不清真假了。 “寨主……”当下便有着急的道:“这,这是怎么回事?”L ☆、第247章 内情 于少安在自己的手下面前,自然是一副冷酷的样子,又是抓到了奸细,更是要立威。 不过楚灵风和容若都是外人,虽然于少安和容若一见如故,也很欣赏楚灵风,但毕竟不应该让外人搀和。 “容兄。”于少安道:“今日的事情,薛夫人想来还不太清楚,不如由你告之,我这里一些小事,处理完了,再招待二位。” 容若一起身便找了过来,归根结底还是有些担心,毕竟反叛的人是火云寨的二当家,隐藏了这些年,也算是根基深厚。而此时见于少安一副一切控制在手的样子,这才放了心,拱了拱手:“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带师妹去休息,这也晚了,有事情,明日再说。” 于少安也拱了拱手,楚灵风朝他点了点头,跟着容若往外走。 火云寨里闹哄哄的,两人一路往外走,一路遇见不断有人往这边来,二当家的叛变,这可是大事,即便是于少安积威甚重,想来也要费一番精神才能处理妥当。 而且,二当家,即便不是真正当家作主的人,也不是个小喽啰,在火云寨里肯定也有自己的势力,也有拥护的人,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可是一场大动荡。 如果于少安开了口,容若倒是也愿意帮忙,但是既然他没说话,自然也不会管这闲事。当下,容若便拉着楚灵风回了院子,关上院子门,又关上了房门。 按理说,容若受伤时也就罢了,这会儿没有受伤。是不应该半夜的和楚灵风同处一室的,别说是毫无血缘关系的师兄妹,就算是亲兄妹,到了这个年纪,也是要避嫌的。 不过不是自己的地方,火云寨现在又不安稳,楚灵风毕竟不会武功。容若是不放心她一个人待着的。虽然火云寨里的权利纷争和他们没有关系。但毕竟是站在于少安这一边的,谁知道会不会有不长眼的,觉得他们关系匪浅。悄悄的来找看起来最弱的楚灵风麻烦呢。 拉着楚灵风进了门,容若道:“好了,今晚上你就在这里休息,我在外面守着。于少安是个有手段的,一个晚上的时间。够他把寨子里的事情处理好了。” 楚灵风点了点头,倒是没有什么异议,容若的不放心她都明白,也一贯不是个矫情的恪守礼仪的人。何况容若虽然看起来玩笑了些。却绝对是个守礼的人,不是兄妹胜似兄妹,半点也不会有逾矩的地方。 不过楚灵风在床边坐下。看着容若要走出外室的时候,却突然咳嗽了一声。 容若顿了下脚步。无奈回头。 楚灵风睁着大眼睛看着他:“师兄,你好像忘了什么事情。” “什么事情?”容若一副无辜的样子,然后恍然大悟:“哦,你是说昨天的事情吗,今天太晚了,还是早点休息吧,明天一早,我慢慢给你说。” 楚灵风眯了下眼睛:“师兄,我能忍一个白天,不代表还能忍一个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小梅为什么出门,你去找她,又遇到了什么。我让于少安去找你,你们两怎么又搭上了关系,一点点说清楚,不然的话,肯定睡不了安稳觉。” 这一天一夜虽然楚灵风只是等在火云寨,但是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求救于少安之后的事情,楚灵风可以大概的猜一猜,八成是于少安去救容若的时候,发现对方和火云寨有关,因此将计就计,乘机拔出身边的毒瘤。可在这之前的事情呢,却实在是无从猜测,只有一点,楚灵风觉得,容若在有意的回避着什么。 楚灵风对容若可是很直接很坦然的,有了疑惑,便立刻问了出来,半点圈子也不绕。 容若叹了口气,似乎是想了想,可能自己也觉得楚灵风真的不是个好糊弄的人,虽然有些不情愿,还是转身回来坐下道:“你若是不问,我本来是想瞒一日的,但是你既然问了,这事情,也确实是应该告诉你。” “什么事?”楚灵风看着容若的表情直皱眉头。 “是关于历祭祀的。”容若道:“一些你不知道的事情,坦白说,我觉得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虽然初灵风知道容若不会骗自己,他说自己还是不知道的好,那就真是不知道的好,可无论如何历祭祀都是她的亲生母亲,好事坏事,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已经知道了,自然是要一探究竟的。哪怕是知道了之后,没有半分益处,又怎么能压下探究之心。 想到历秋,楚灵风的心情不是糟糕的一点半点,深吸了口气,道:“你说吧,她又怎么了?我有心里准备,无论出了什么事情,也不会太激动的。” 楚灵风觉得,哪怕是现在知道了历秋派了杀手来杀她,都是能接受的。毕竟自己确实是将她逼到了无可选择的份上,对于向来高高在上的历祭祀来说,估计真的是件难以释怀的事情。至于什么母女亲情,骨血血脉,她也许从来都没有放在心上过。 悲哀到了一定程度,痛楚也就成了麻烦,初灵风淡淡笑了下,并不太放在心上。 最坏不过是反目成仇,又不是没有成过仇,那再恨一次又何妨。 “我只能告诉你,万里长风来了。”容若斟酌了一下:“虽然他一再的叮嘱我,让我不要告诉你,但我觉得这个可以说。但是其他的事情,你还是亲自问他的好。我虽然是你师兄,也将你当做亲妹妹,可你和万里长风,和历祭祀之间的事情,旁人最好不要插手。” 母女兄弟,有些事情没法说谁对谁错,谁亏欠谁辜负,旁人,还是不参与的好。 “万里长风了来了?”楚灵风意外了下,随即恍然:“小梅就是接到了万里长风的消息,所以偷偷溜出去的是不是。” “对,可以这么说。”容若点了点头:“万里长风不想见你,所以才将小梅偷偷喊了出去。”L ☆、第248章 推测 “不想见我?他为什么不想见我?”楚灵风奇道:“历秋又在他面前说我坏话了?不对啊,他怎么来了,这么说狼堡的事情已经解决了。” “也算是解决了吧。”容若叹了口气:“但……不尽如人意。这事情,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还是等你们见面了,你再细细的问他吧。” 容若这话,说的楚灵风心中隐约有些不安:“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狼堡的事情,解决的不好?” 容若给自己倒了杯茶,缓缓道:“狼堡的事情虽然难,但是万里长风是个有能力的,历祭祀在狼堡也极有威严,更何况,狼堡帮助也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的,想要铲除异己,并不是那么困难。” 楚灵风点点头:“那还有什么问题?” 楚灵风当时之所以走的这么干脆,也有些是这个考量。她和历秋自然互相之间不待见,但也不可能完全不担心,但是想想万里长风和历秋的本事,应该是能够镇的住场面的,自己走了也就走了,要不然的话,就算是再如何狠心,也会丢他们两人在狼堡送死。 “一言难尽。”容若这下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说了,直接跳过道:“总之万里长风来了之后,便约了小梅出去。而就是这么巧,正好遇到了薛明盛派来找麻烦的人,就打了起来。后来的事情你也能猜到,薛明盛的人并不厉害,但是他找到了火云寨的二当家,火云寨是这里最大的势力,给我们带来了一些麻烦,直到于少安找去的时候。我们也正好才冲出来,两下见了,于少安当即察觉事情不对,索性将计就计,和我装作受了重伤,引出藏在身边的毒蛇。” “薛明盛要在泾川找我们麻烦,找火云寨。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虽然于少安是个正直的人。但这二当家,若是想要上位,不用多说。最缺的自然是钱。”楚灵风想了想:“薛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薛明盛虽然未必多有钱,但是打发一个二当家必然还是可以的。同门两合作。完全可以想象。只是他们都不认识万里长风,只觉得我们在泾川人生地不熟。无依无靠,估摸着也不会太过严密,谁想到,偏偏被他给撞见。” “可不是。”容若道:“若非是有万里长风在前面挡着。那些手段和陷阱,便都会落在你和我头上,如此说来。这次你兄长倒真是帮了大忙。为你挡了灾了。” 楚灵风沉吟了一下,摸了摸下巴:“这么看来。万里长风不找我,肯定不是因为对我有意见。如果是历秋在万里长风面前说了我什么坏话,他对我有了心结,肯定不会如此为我。而若是没有半点心结,那他不会偷偷摸摸的找小梅出去,这举动明显又是为了避开我……” 容若无奈,苦笑了一下,低头喝茶不说话。 楚灵风可不傻,不但半点不傻,而且脑子转的快的很。抽丝剥茧的分析起来,即便是容若不说,一些端倪也渐渐的露出了水面。 楚灵风见容若不说话,眉头一皱,道:“莫非,历秋已经将当年的事情都告诉了万里长风?” 这是最好的解释。当年的事情,虽然楚灵风不太清楚,但很显然,万里长风是其中受益的那个人,而她,必然是受损的那个。 历秋对她,有生育之恩,还能安慰自己,楚灵风一切都是自己给的,就算是取回一二也能找到理由。可万里长风却不一样,万里长风是个三观很正的人,对这个从来没有关照过得妹妹,他本就是心疼的,若是知道自己的命是楚灵风所救,而楚灵风为了救他的命,吃了那么多苦,付出了那么多,那心里是何种煎熬不必多说,怕是一时半会儿的,都没有脸见楚灵风了。 “可为什么历秋会将这事情告诉万里长风?”楚灵风想的更加长远:“我虽然不记得当年的事情,可就在狼堡的这几日,我就能肯定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口硬心硬,当年事情,虽然心中未必就没有愧疚,但是绝不会松口……除非……” 楚灵风猛地站了起来:“除非她出事了。” 有句话虽然不好,但实在是有礼。人之将死,其心也善。历秋硬气了一辈子,她是万万也不愿意自己的儿子卷入这陈年旧事的,除非,遇到了什么大事。而最大的事情是什么,就是在为了铲除对手的时候,有了不测。 有了这个猜测,楚灵风顿时觉得心里有些慌了。虽然她原本也打算一辈子不见历秋,甚至于,是恨的,可毕竟那是亲生母亲,自己恨是一回事,知道她有了意外,是另一回事。 容若叹了口气:“我就知道即使我什么都不说,你若是回过神来,也能猜出一些。罢了,今晚上,谁也睡不着,我们下山。” “那就是……”楚灵风心里沉沉的:“真的出事了。” “我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当时那情况,我怎么可能有机会和万里长风细说。”容若道:“万里长风受了点伤,并不严重,这会儿和小梅很安全。我虽然答应了他不在你面前多说,但这什么都是你猜出来的,我并未食言。” 容若在楚灵风面前,从来是有一说一的,他说不知道,楚灵风也算是松了口气,那就是真的不知道。虽然不知道,不代表一切都好,至少暂时不算是噩耗。她还能安慰自己,一定是自己多想了。 于少安这一夜忙着处理寨子里的事情,得知容若要下山,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要他们还在泾川地内,就没有他找不到的道理。 于少安派了两个手下,一路护送容若下山,一直送回城中,这才回头。 楚灵风那晚上离开泾川上火云寨的时候是半夜,这会儿回来,又是半夜,而且心境是一次比一次着急。 虽然什么也没有说,但容若还是感觉到一些,拍了拍她的肩:“事情未必就有那么早,你也别太担心。何况……终究是一切已经注定,无论再如何着急,也改变不了什么。”L ☆、第249章 已不在 知道容若说的有道路,楚灵风沉默的点了点头。万里长风来了,可见狼堡的事情尘埃已定,无论结局如何都是已经结束了的事情。她再心急,再不安,再有什么不能接受的结果,这结果,也已经是既定事实,不能改变,心焦,也是徒劳。 “我知道,我没事。”楚灵风勉强笑了笑:“亲情不亲厚,自然是件悲哀的事情。但是有时候,却也未必是坏事。不关心则不痛,虽然说历秋或者万里长风无论谁出了事情,我也是不好受的,但这不好受,也是有限。” 难过是难过,但悲痛欲绝就谈不上了。真要说起来,他们在楚灵风心里的份量,远没有薛明扬,没有林悠,没有容若重。 你付出多少,就会得到多少,无论亲情爱情,皆是如此。薛明扬以心相待,自然得来真心。而历秋和楚灵风虽有斩不断的关系,但却也就仅仅与此了。 楚灵风虽然说的潇洒,但这话中却是酸涩,容若一直觉得自己口才不错,可如今也不知道该如何劝慰才好。只是揉了揉她的头发。 好在,无论如何,自己还是在的,永远会在。 容若将楚灵风带到了一个小院子门口,敲了四下门,吱呀一声,门从里面打开了。 开门出来的,是个陌生男人,在看到容若后,点了下头:“容公子。” “恩。”容若道:“万里公子休息了没有?” “已经休息了。”那人看了初灵风一眼:“容公子请进来……容公子,寨子里……” “寨子里一切妥当。”容若知道这人问的是什么,,简单道:“你对于寨主,难道没有信心。” 那人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直道当然有信心当然有信心。但是话虽然这么说,脸上却明显是松了口气的表情。 进了门,容若握了握楚灵风的手,道:“你稍等一下。” 楚灵风点了点头,站在原地,只见容若去敲了其中的一扇房门,不一会儿。屋里的灯亮了。门也开了,站在门里的,赫然正是万里长风。 万里长风显然是起的仓促。外袍只是披在身上,开了门看见容若后意外了一下,忙道:“你怎么来了,灵风她……” 万里长风话还没说完。便看见了站在院子里的楚灵风,见楚灵风好端端的站着。一点儿事儿都没有,先是松了口气,随即马上知道不对。 这么晚了,无论火云寨是有事还是没事。楚灵风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而且看她那表情,显然是知道了什么。 万里长风的第一个反应就是看向容若,但容若随即摇了摇头:“答应你不说的。我一句也没说。但我不说,灵风可以猜。你也知道的……我这个是师妹,可不傻。” 何止是不傻,简直是人精。万里长风叹了口气,知道容若说的不假,若非是聪明冷静,也不可能将自己的母亲逼得无路可走。要知道,历秋身为祭祀,可不是一般的小家女,也不是内宅妇人,有的可不止是冬风长西风短的手段,不是一般人可以应付的了的。 楚灵风往前走了几步,平静的道:“为什么来了,却不找我。有什么事情是我应该知道,但是却不知道的?” 面对楚灵风的冷静和质问,万里长风竟然有些不知如何应对的局促,好像自己真的是做了什么亏心的事情一样,竟然有些想要避开他的眼神。 容若轻摇了摇头,按着楚灵风的肩将她往前推了推:“行了,进去吧,亲兄妹有什么是说不开的,说清楚了,也就好了。” “有些话,确实是要说清楚。”楚灵风点了点头:“师兄,那你休息吧,这夜也深了,今日你也辛苦。” 容若那伤,虽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严重,但却也是真的受了内伤,从火云寨一路过来又受了颠簸,这会儿,是真的要好好的休息休息。 容若点点头应了,也不说多,叫人给自己准备个房间休息。 他虽然以楚灵风的兄长自居,但毕竟隔了一层,在楚灵风没有吃亏的情况下,不好轻易插手她和万里长风之间的关系。而楚灵风吃亏,他想想也觉得不太可能。 连历秋那样老谋深算,阴狠冷酷的人也不能在楚灵风面前占到便宜,万里长风又算是什么。更别提万里长风这人光明磊落,并不善权谋,而且对楚灵风又一直是心存内疚的。 容若转身回了房间休息,楚灵风便跟着万里长风进了屋子,眼角余光看见另一间房子的门开了条小缝,然后又关上了。估计是小梅住在里面,这丫头也是个天真的孩子,楚灵风待她一向也好,这次背着她出来见万里长风,虽然兄长的命令不可违背,但心里应该也挺不好意思的。 楚灵风自然是不怪小梅的,只是这会儿也没有心思去安慰她,倒是进了房间后,看着万里长风的脸色皱眉道:“你受伤了?” 容若说,本来那些人是对付他们的,因为被万里长风碰上替他们挡了灾,所以也挡住了本来是他们受的损伤。 “无碍,不严重。”万里长风摆了摆手,在桌边坐下:“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我还想问问,你为什么要避着我。”楚灵风毫不客气:“狼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当时急急忙忙的赶我们走,难道你们竟没有万全的对策?怎么看,历祭祀也不像是个轻率任性的人吧,更何况还要顾着你。” 要是历秋一个人,说不定能逞强撑住这口气。但还有万里长风呢,要是真的不能应对,有生命危险,她肯定不会拒绝楚灵风的相助。自己死了也就罢了,儿子怎么办。 万里长风沉默一下,低声道:“干娘她,已经过世了。” 他知道楚灵风对历秋的恨,不甘心,不满意,他初一听历秋说起那些事情的时候,他也无法接受。可是现在人已经不在,所有的不满,便都慢慢散去,剩下的,只是浓浓的无奈。L ☆、第250 不必知道 虽然在来的路上,楚灵风已经做过了最坏的各种设想,也想过,历秋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但当这消息从万里长风口中确切的说出来的时候,还是觉得一瞬间,脑中一片空白,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楚灵风这表情被万里长风看在眼里,只觉得心中一阵难过,想伸手拍拍她,手抬到了一半,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的搭了上去。 “别难过了。”万里长风低声道:“干娘她……她走的很安详,也很放心。其实,我觉得她是很开心的。” 虽然历秋不愿意让万里长风知道过去的事情,虽然万里长风至今也只是喊历秋一声干娘,但是哪个做娘的不想和自己的孩子坦诚相认。秋丽日日看着自己的儿子,却一直只能做个干娘,她心里自然也是不好受的。 楚灵风沉默半响,道:“其实,我也不是很难受,历秋……她对你来说,是疼爱敬重的长辈,不管是干娘还是亲娘,都是这世上最爱你的人。但对我来说,我宁可她只是一块牌位。” 被供在薛府中的一个牌位,那是楚灵风的念想,她的寄托,她对母亲的怀念。可那个冰冰冷冷的历祭祀,却无情的打破了幼时那一场虽然模糊却温暖的记忆。将真相赤裸裸,血淋淋的放在她面前。 “我知道。”万里长风并没有为楚灵风的话生气,而是轻轻的叹了口气:“干娘她……对不起你。灵风,你受委屈了,我也对不起你。” 这话说的有些奇怪,楚灵风抬头看了万里长风一眼:“为什么这么说。” 万里长风微微垂了眼帘:“以前的事情,虽然干娘没有说的太清楚。但我也略知道了大概。若是没有你,我早就已经病死,不可能活到现在。” 楚灵风的出生,就是为了救活万里长风。而历秋之所以选中楚宏亮,也只是因为他是那个恰巧能用的人。 所以无论楚宏亮是个大夫还是个屠夫,历秋都会想尽办法嫁给他,生下一个有着他血脉的孩子。然后从小为这个孩子调理。将她变成一个药人,再用她的血来炼药,救活自己的儿子。 好在楚灵风毕竟也是历秋亲生的。即使有伤害也控制在了最小的范围,因此除了年幼时体弱多病外,现在并没有什么后遗症。 听万里长风话中的意思,竟然是知道了一些以前的时候。楚灵风心里略有些疑惑,但是想想。却跳过了这个话题:“狼堡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以为以你们在狼堡的根基,应该是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稳操胜券的,可为什么会这样。若是早知道如此。为什么不让我留下来帮忙?” “只能说是个意外吧,其实干娘的死,跟这事情并无太大关系。”万里长风道:“干娘的身体一直不太好。这次的事情变成了一个契机。她虽然受了伤,但并不致命。” “历祭祀的身体不太好?”楚灵风细细的想了想:“不可能。我虽然没给历祭祀把过脉,但观其气色,身体并无旧疾。我是个大夫,旁的我不敢说,看一个人有病没病,还是不会看错的。” 万里长风并不意外楚灵风会这么说,低声道:“干娘她,并不是身体上的疾病,而是心病。她心中一直有件难以释怀的事。有个难以忘怀的人,如今,事已解决,所以,了无生趣。” 那天晚上薛明扬和容若在古堡里偷听到的事情,回来后自然一字一句的告诉了楚灵风,所以此时她听万里长风这么说,倒是也并不觉得太茫然,只是有些意外。 若说万里长风出了什么事情,历秋了无生趣也就罢了。可如今儿子好好的,她怎么就无牵无挂了?难道躺在古城里的那个人,对她竟然重要到,宁可舍弃自己儿子的地步? 万里长风看着楚灵风的神色,道:“具体的过往我不太清楚,但我猜,娘心里一定有一个人,一个非常爱的人。那个人已经不在了,所以娘即使活着,心也早就死了。而如今,她见到了你,觉得我们在这世上,还有亲人,不会是孤孤单单的一个,所以她安心的走了。再没有牵挂。” 这么说,倒还真是求仁得仁。楚灵风细想想,觉得万里长风说的也确实是有道理,如果她死的真的有什么冤屈不甘,那么第一个不能接受的人,一定是万里长风。 历秋对万里长风,说是掏心掏肺半点也不过分,以前即便是干娘干儿子的时候,万里长风对她也是敬爱有加的,更别说是现在,关系又近了一层。 见楚灵风的神情缓和了一些,万里长风道:“既然是干娘心念如此,那我们又何须太过介怀。所以这事情我本不想那么早的告诉你,但是你既然已经猜了出来,也就不得不说了。灵风,我知道你对干娘有怨恨,但是逝者已矣,就让一切都过去吧。” 本来也只是心有怨念,毕竟还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又不是仇人。如今都已经不在了,不让一切过去,又能如何。 楚灵风有种心里空落落的感觉,又坐了会儿,道:“我知道了,我去休息了。这么晚了,你又受了伤,好好地休息吧。” 这已经是半夜了,万里长风白天打了架受了伤,又是从狼堡赶路来的,确实也有些疲累,也便不说什么,点头应着。 直到楚灵风出了门,进了为她准备的房间。容若才从一旁出来,万里长风尚未来得及将门关上,看见他后,点了点头算是招呼。 “这事情,你真的打算瞒着?”容若道:“虽然我也觉得,瞒着是对的。告诉师妹,除了让她难过,毫无益处。” “容公子说的极是,我也是这么想。”万里长风面无表情的道:“而且,干娘救薛明扬,也是心甘情愿之举,到死也没有后悔。她亏欠了灵风一辈子,如今,不必再让灵风愧疚一辈子了。”L 第251章 正好(完)      容若听了这话,觉得一直看不太顺眼的万里长风,现在终于叫人觉得顺眼了一些,点了点头:“不错,灵风总算是没白救你这个哥哥。我无意对逝者不敬,但是恕我直言,有历祭祀那样的娘亲,是灵风的不幸。不过有你这样的一个兄长,总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要不然,我真的想给她再扎上一针,让她把所有关于你们的事情都忘了,无情无义的人,忘了也就忘了吧。”   这话虽然没有明说,但容若语气中对历秋的不满却是分明。虽然历秋是万里长风最尊敬的人,但她在楚灵风这事情上,做的确实是不对。即便她有苦衷,她这么对楚灵风,也是没有任何道理的。   这是一个即使是陌生人也能轻易下的结论,更别说容若,虽然并无血缘关系,但容若对楚灵风的关心却不比他这个真正的兄长要少,而且和历秋又毫无牵连,那么自然的,意见就更大。   万里长风并没有生气,而是心里一阵沉痛,半响长叹一声:“干娘对灵风,确实是多有亏欠。我对灵风,也是如此。我没有什么好辩驳的,但她既然愿意认我这个哥哥,日后,我自然会做一个真正的兄长,爱她护她,做她真正的家人。”   容若听着这话还觉得挺顺耳的,点了点头:“很好,有万里兄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夜深了,万里兄早些休息,我也去休息了。”   虽然对万里长风感观不错,但也仅限于此了,容若是大夫,得林悠真传,对有些事情,自然看的比别人明白。知道一点,就能猜出大概。对于楚灵风小时候的遭遇,也有自己的猜测,即使他非常明白这件事情中万里长风虽然是受益者,但并不应该负上责任。可却依然有些难以释怀。   万里长风目送容若离开,这才转身进了屋。胸口有些隐约作痛,也不知道是先前受的伤,还是因为想到了历秋。   历秋对他。不可谓不好,即使是对楚灵风的万般不好,这世上所有人都能责怪,他也不能。在知道的真相的那一瞬间,他有种恨不得将自己这条命还给楚灵风的冲动。但是随即涌上的,却是深深地无力。   一夜无话,因为睡得晚,第二日楚灵风睡到日上三竿才行,没睁开眼迷迷糊糊的时候,只觉得床前有个黑影,一个激灵的醒了过来。   此时外面的天色已经大亮了,屋子里因为关着门拉着窗帘,所以还是暗的,但楚灵风虽然看的不真切。却已经在第一时间里认出了坐在床边的人。   “名扬,你怎么在这里?”楚灵风揉了揉眼睛,疑惑的坐起来一些:“我这是睡醒了,没做梦吧。”   薛明扬忍不住道:“你没睡醒,做梦呢,你想我了,所以就梦到我了。”   楚灵风眨了眨眼,先是伸手打算捏了捏自己的脸,不过挨着后改成揉了揉,然后突然伸手。掐住了薛明扬的脸,闭着眼睛道:“好像是做梦啊,一点儿都不痛……”   薛明扬噗的一声笑出来,两手覆住楚灵风手上。低声道:“我是来接你回家的。”   “回家,你说回临川?”楚灵风睁开眼睛,也不再闹,正色道:“你的事情办完了,薛明盛他……解决了?”   “解决了。”薛明扬一脸的轻松:“薛明盛已经被收押了,下月中旬问斩。薛家的一应生意,我已经都收回来了,估计整顿还要一些时间,不过不会有什么大的插错了。”   “收押?问斩?”楚灵风惊了下:“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这人做的坏事太多了,老天爷也看不下去了。”薛明扬道:“还记得我们走的时候,有人吃了和善堂的药中毒的事情吗?这事情本来闹不了那么大,可正好碰到一个朝廷办案的钦差路过,要严查,结果一查,就查到了药材是从正多坊送来的,又查到了薛明盛的人下药,加上我们暗示了一下,于是重点对薛明盛进行了详查,这一查,问题可就多了。”   “给药材下毒,绑架我母亲,这都是小事,其实塞点钱都能保命。”薛明扬冷冷一笑:“但有些事情,可是神仙也救不了。他还记得我身上中的毒么,果然就是当年于珊娜当时下的,下毒的人,是江湖中一个组织,专门做些买凶杀人的勾当。一直是朝廷想要剿灭的对象,这一回,正好撞上了。”   “你说你身上的毒是江湖组织做的?”楚灵风犹豫了一下:“那……”   她一直有些怀疑,薛明扬身上的毒和历秋有关,如果这么说,倒是冤枉她了。   好在薛明扬知道楚灵风话中的意思,面色微沉了一些,道:“那个组织的老大已经被抓住了,据招供说,当时于珊娜找到了他,提出的要求不是杀人,而是想不知不觉的弄死她肚子里的孩子,而不能用常规的,找个大夫随便就能看出来的方法。于是,那个老大给了一瓶毒药,据说是来自一个神奇种族的秘秘术,来自一个神秘女人的交换。”   这么,就一切都说的通了,楚灵风闭上眼,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历秋虽然在狼堡是祭祀,一呼百应,但是到了外面,难免有些力不能及。可能有所求和这个组织交换什么,也是可以理解。阴差阳错,虽然并非她有意所为,却也逃不了关系。   这么阴狠的毒药,交给一个为非作歹的组织,自然是害人而不是救人用的,算起来,这也是历秋自己种下的因,那一番逼迫,也不算是冤枉。   薛明扬轻轻拥过楚灵风的肩::“好了,别想那么多了。历祭祀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她的心中有人,如今,也算是求仁得仁,黄泉岸边,一定能找到等待她的那个人。而我爹,果然是薛明盛害的,杀人偿命,如今他已经快要伏法,爹也算可以瞑目。而于珊娜,因为当年和江湖组织的勾结,也一并会被处斩,所以……临川日后,终于可以清静了。”   “恩,终于可以回家了。”楚灵风将脑袋搭在薛明扬肩上:“真好。”   一切的阻碍,都已经消失。一切的坏人,都已经伏法。历秋虽然去了,但心念已了,也算是没有遗憾。而楚灵风,虽然母亲不在,父亲有似没有,可却多了个兄长,也算是可喜可贺。   “恩,真好。”薛明扬摸了摸楚灵风的长发,握住她的手:“自从遇到了你,一切,都好。”   时间已是正午,于少安解决了寨子里的事情,已经找了过来,此时,正和万里长风,容若两人在院子里喝茶,低声的说话,怕打扰了这对就别重逢的新婚燕尔。   阳光正好,一切,都正好。 本书由(慕寒雪影)为您整理制作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