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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头眼中闪过几分厌恶,更多的是嫉妒。 “您快些走吧。”她说话更不耐烦,伸手来拉谢柔惠,“这边自有叔伯国公夫人们照应着,您就别在这里添乱了。” 谢柔惠低着头被丫头看似搀扶实则拉着走,丫头口中还絮絮叨叨的指责,如果有人看到了会很惊讶镇北王府毫无规矩。 虽然这谢氏是个继室,但好歹也是皇帝册封的镇北王妃,更况且还是巴蜀谢氏的嫡女。 巴郡,黔州彭水郁山谢氏,当今八大丹主之一,据说其是大秦大巫清的后人,当然在巴蜀之地的丹主们都自称自己是当年获始皇帝钦封的巫清后人,但这谢氏,说起来比别人多一分底气,因为他家的丹山紧邻怀清台。 这些丹主们因为历代朝廷的看重,再加上丹砂聚集的财富,一直以来都地位非凡,朝廷加以厚待,不容小觑。 这样人家的女儿嫁给一个王爷,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相反还是皇帝的厚待恩宠。 只是当联姻对象是一个垂垂老者和谢氏嫡长女的话,看起来就有些怪异。 虽然这个谢家女儿年纪轻轻守了寡,但对于谢氏来说,当孀妇可不是什么丢人的事,要知道他们谢氏一族的先祖大巫清就是一个孀妇,一个连秦始皇帝都要敬畏的孀妇。 更况且,谢柔惠不是一般的谢家女儿,她是嫡长女。 谢家的传承全靠女人,与其他地方的丹主不同,谢氏的丹主能由女人担任。 谢家的女人延续着大巫清的血脉,所以有着沟通天地的神通,至于怎么神通,众说纷纭真真假假,统一的一点就是点眼丹矿滋养矿脉。 能找准丹矿,以最少的人力物力开出丹砂,且能请神灵眷顾养出上等的丹砂,虽然很多人觉得这种说法太夸张,但不可否认的是,谢氏出朱砂的确是最准最好的,这也让谢氏一直以来都为巴渝朱砂家族之首。 不过有一点,不是任何一个谢家的女人都能如此,只有嫡长女。 由此谢家每一代的嫡长女在家中的地位可想而知。 所以谢家的嫡长女不外嫁,都是招婿上门,延续着谢氏的丹女的血脉。 娶一个貌美如花年轻的新妻子,且家世雄厚,男方自然是乐意的,吃亏的是女方,这种事不是皇帝故意给郁山谢氏难堪,就是这位谢家的嫡小姐不被家人所喜了。 作为亲家,郁山谢氏的消息镇北王府也都多少知道,就在年前,皇帝刚赐了谢家的法师邵铭清为通天大师,为陛下炼制丹药,可见皇帝的信任和看重。 这样的谢氏,如果不愿意,谁又能让他们家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嫡亲女儿嫁到苦寒的燕北,丈夫又是一个跟自己祖父一般年纪的老王爷呢? 看来这个嫡小姐是被家人厌弃之极的,谢家人这与其说是给她一个孀妇寻个路,倒不如说将她赶出去。 丫头忍不住再次看王妃一眼。 这嫡小姐在家到底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被这样赶出门的丹女是谢氏家族头一个,真够丢人的! 说到丢人,丫头不由想到这几日从家中穿过那些来吊唁的宗族妇人们的地方,总是能听到低低的窃语。 “……是啊,就是和这位小王妃…” “……哎呀你可别瞎说,那可说不得……” 丫头想到这里就觉得脸颊火辣辣,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种事肯定是瞒不住的,真是丢死人了。 想到这里丫头脑中恍然,丢人?莫非这女人在家的时候就不干不净? 她看着这张沉鱼落雁的面容,年纪这么轻,在谢家又是这般身份地位,肯定守不住,听说京城里有些守寡的公主就养着好些男人,谢柔惠在谢家在巴蜀,也就相当于是个公主了吧。 这个念头冒上来,丫头就再也压不住了。 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的,这样的女人一看就是水性杨花! 真是丢人!这个女人自己丢人也就算了,竟然还连累她们世子爷! 丫头哼了声,扶着谢柔惠的手就甩了下来。 此时她们已经走出了正院,迎面有一群人正走过来,一群管事小厮丫头涌涌引路,可见来者不凡。 丫头嗳了声,伸手拉住谢柔惠。 “是安定王家的东平郡王。”她急急说道,一面不由分说就推着谢柔惠向一边转去。 安定王? 谢柔惠下意识的看过去,乱哄哄的一群人白的黑的一片,也看不清谁是谁。 说起这安定王谢柔惠倒也知道,当初父亲说她的亲事人选时也有安定王,安定王比镇北王小五岁,今年才五十八。 丫头又拉了她一下。 “王妃,快走了。”她带着几分不耐烦说道。 一个晚生后辈,她却要被丫头催着躲避,谢柔惠低下头转身走开了。 “…真没想到东平郡王来了…” “…看来陛下对咱们家是很看重的..这真是太好了….” “…东平郡王长的真好看,比咱们世子也不差……” 身后有仆妇们低声的议论一闪而过,谢柔惠从角门迈出了正院。 位于王府一角的偏院,看到谢柔惠走进来,廊下两个丫头有些慌乱的伸手掀起帘子。 因为忙着镇北王的丧礼,阖府上下都忙着,人手不够,她这里伺候的大丫头们都被叫走了,只留下几个粗使丫头。 不过丫头伶俐还是蠢笨对谢柔惠来说都一样。 她低下头抬脚迈过门槛。 “王妃您在这里歇息吧。”丫头没有进门,站在一旁抬着眼说道,“您可别乱走,家里来的人多。” 家里来的人多,正是她该见客的时候,却说不让乱走,好似她不能见人似的。 她不是其他的人,她是镇北王妃。 谢柔惠将头再低垂了几分。 “王妃这里的事,用不着你一个下人来指手画脚。” 一个声音冷冷说道。 听到这个声音,谢柔惠惊喜的转过身,看着院子里正走来的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女子,穿着行装,面上风尘仆仆。 “江铃你回来了!”她忍不住迈步就迎出来,欢喜的喊道。 被唤作江铃的女子快走几步,先冲谢柔惠施礼,再起身竖眉看着适才的丫头。 王妃嫁过来时陪嫁倒是不少,颇让她们震惊了一下巴渝丹砂氏族们的富贵,但是跟来的人却没几个,以前觉得奇怪,嫁妆上如此丰厚是家人看重,但为什么陪嫁的人却寥寥,要知道嫁妆再重,也需要人扶持。 现在丫头终于明白了,嫁妆是谢家的面子,而陪嫁人则是关系这谢氏女将来的日子,谢家要面子,却不管女儿将来的日子。 这些陪嫁人对于自己的命运也都心知肚明,带着几分木然生活在镇北王府,几乎都要被镇北王府的人遗忘了,但有一个人却很引人注目,就是谢柔惠的贴身丫头江铃,这个老丫头脾气不好,话也上的来,她们这些丫头没少挨她的骂。 不过,再脾气不好又怎么样?你家小姐行为不端,还不许别人瞧不起了? 丫头哼了声,带着几分不屑抬起头。 “江铃姐姐,这可不是我说的,这是世子爷吩咐的。”她说道。 江铃竖眉看着她。 “世子爷吩咐的?世子爷吩咐的怎么了?老王爷才闭上眼,他就苛待祖母了吗?”她喝道。 丫头涨红了脸。 “江铃。”谢柔惠打断了两个丫头之间的对峙,急忙忙的喊道,“家里怎么样?父亲母亲,还有兰儿好吗?” 江铃没有回答,而是伸手指着那丫头。 “出去!”她喝道。 这个时候家里正忙着,要是真闹起来,江铃到底是王妃的名头护着,倒霉的只能是自己,丫头涨红脸低头抬脚就走。 这边谢柔惠已经要走下台阶了,江铃再不敢停留抢着迈步过来,怎么能让小姐来迎接自己呢。 二人才要说话,那走到院门的丫头又回头呸了声。 “嫁不出去的老丫头!”她啐道,然后蹬蹬的跑了。 江铃气的竖眉,想要追出去,又看着一脸激动的谢柔惠,最终不再理会那丫头,疾步上前,伸手扶住谢柔惠。 “小姐,幸好赶得上。”她说道,看着谢柔惠神情复杂,“小姐的日子算的正合适。” 就在三个月前,镇北王再次犯了旧疾躺下了,也就是这个时候,谢柔惠让江铃回一趟彭水。 这个时候让回彭水意味着什么,江铃再清楚不过,她原本还有些迟疑,镇北王看起来也没那么严重,再说,丢下小姐一个人她也实在不放心,但谢柔惠再三让她走,江铃这才一咬牙收拾了直奔黔州。 紧赶慢赶来来回回正好赶上发丧,谢家的祭奠也及时的摆在了镇北王灵堂前。 她想说什么,谢柔惠却等不急,拉着她的手,一脸急切。 “兰儿怎么样?兰儿长高了吗?会走了吗?”她一叠声的问道,“会喊娘了吗?” 她离开家的时候,丈夫死了才半年,女儿也才满八个月,正咿咿呀呀的学语时,她想啊念啊夜夜不能寐。 可是娘不在跟前,兰儿怎么会学会叫娘。 想到这里谢柔惠抬袖子掩面哭起来。 她真不想嫁啊,她真不想嫁啊,她不想离开她的兰儿啊,可是她却连这句话都不敢说出口。 “小姐。”江铃噗通跪下了,伸手拉着她也开始哭,“家里,出事了。” 这一句话让谢柔惠一下子停下哭,有些惊讶的看着江铃,似乎没听清她说的话。 “你说什么?”她问道。 家里出事了?家里怎么会出事?家里能出什么事?   ☆、第二章 变故 屋子里的哭声陡然变大,站在廊下的几个丫头不由打个哆嗦,互相使眼色,悄悄的向外挪去。 王妃的大丫头已经回来了,王妃本来就不用她们,那现在更没她们什么事了。 不如去外边看热闹吧。 脚步声从院子里远去了,屋子里的一个坐着一个跪着各自哭的人并没有理会。 “这不可能。”谢柔惠哭道,“咱们家的朱砂怎么会出问题?你还听到什么?” 江铃哭着摇头。 “家里人都不告诉我。”她说道,“就这些还是小小姐的乳母桐娘偷偷告诉我的。” 听到小小姐三字,谢柔惠哭的更痛。 “五老爷以身验丹死了,三老爷四老爷已经下了大狱,老爷被押解京城面圣,结果如何还不知道。”江铃说道。 谢柔惠急的站起来。 “你怎么回来了,你怎么没跟着老爷去京城,你等事情有了结果再回来啊。”她哭道。 江铃拉着她的衣袖抬起头。 “小姐,是老爷赶我走的。”她哭道,声音酸涩,一面俯身在地。 谢柔惠咬住下唇。 “江铃,我们,我们回黔州。”她说道。 江铃愕然抬头看着她。 “对,对,回黔州,现在就走。”谢柔惠说道,有些慌乱的四下看,“什么都不要收拾了,就这样,立刻就走。” “小姐,你回去要如何?”江铃急急问道。 “我,我可以看看朱砂有没有问题,我看看我或许能帮上什么忙。”谢柔惠说道,一面流泪。 江铃凄然摇头。 “小姐,虽然小小姐还小,但大夫人还在呢。”她说道。 小姐虽然是谢家的嫡长女,但并没有成为丹主,她甚至从来都没有接触过丹矿丹砂,按理说丹女成年后就可以代替母亲打理丹矿,祭祀,养砂,点矿,但直到小姐成亲生女,大夫人也没有将这些事交给小姐。 辨砂炼砂更是见都没见过,小姐回去又能做什么? 是啊,自己能做什么? 谢柔惠神情有些颓然。 她什么都不会,她就是个废物。 “…大夫人这些年身子一直不好,咱们家的丹矿也不是第一次出问题了,家里的人心也都散了些,这一次闹出这样的事,我听桐娘说,三老爷四老爷是被二老爷押进官府的……。” 江铃的声音断断续续响起。 是啊,母亲的身子自从那场大病后就一直不好,又为丹矿熬心沥血,尤其是最近几年,连三月三的祭祀都几乎撑不下来。 谢柔惠掩面。 母亲身体每况愈下,族中的人对于她不能担起丹女之责也疑虑纷纷,虽然幸运的是她成亲第一胎就产下女儿,但女儿到底太小了,等到十三岁成人太久了。 丹矿小事不断,族中人心浮动,知道早晚要出事,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而且是会出这么大的事。 如果不是那一场大病,母亲也不会身子亏损。 如果不是姐姐出事,母亲也不会有那一场大病。 如果不是她,姐姐不会死,如果姐姐还在,母亲也不用一个人撑这么久… “姐姐..”她喃喃说道,颓然坐下。 这一个词说出口,江铃身子一抖,伸手抓住谢柔惠的手。 “小姐,你在说什么!”她说道,“你又犯糊涂了是不是?” “我没糊涂,江铃,别人不知道,别人要瞒着,你我还瞒着做什么?”谢柔惠哭道,“如果姐姐还在,家里怎么会变成这样?” 江铃用力的抓住谢柔惠的胳膊。 “你是大小姐,没有姐姐,你只有个妹妹,二小姐已经死了,你不要说胡话!”她竖眉低声喝道。 谢柔惠被她喊的一怔,胳膊的大力让她清醒过来,她看着江铃,江铃也看着她,二人对视一刻,抱头痛哭。 “小姐,小姐,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江铃哭着说道。 谢柔惠没有说话,只是哭,紧紧的抱着江铃,就像以前一样,只能在这个从小陪伴自己的丫头怀里中寻找依靠。 “…老爷去京城了,带着家里最得力的丹工,更况且也不能就说是咱们丹砂有问题,毕竟是练了丹药的,炼丹药又不仅仅是用朱砂,一定能证明清白。” 江铃斟了杯茶过来,声音有些沙哑的说道。 谢柔惠不知道听到没听到,神情恍惚的嗯了声,江铃把茶杯塞给她,她便接过。 “出砂不出丹,这是自来的规矩,真不该让邵铭清做咱们家的法师。” 江铃继续说道。 “说到底都是那个邵铭清惹出的事,到时候说清了,朝廷明察,一定会没事的。” 父亲一定心急如焚吧,母亲一定又日夜不能寐了,三婶和四婶会在家哭闹吧?还有五叔叔,还没成亲,就这样的死了,连个子嗣都没留下。 谢柔惠猛地又站起来。 “我要回去。”她说道。 江铃看着她。 “小姐,且不说你回去做什么。”她皱眉说道,“就说现在怎么能回去?” 镇北王正发丧呢。 “现在就走。”谢柔惠说道,“他们笑我怨我就随他们吧。” 反正在他们眼里自己本就是个笑话。 “您回去也帮不上什么忙的。”江铃说道。 “我知道我帮不上忙,父亲母亲也不想见我,可是这个时候,他们身边也没有别人了。”谢柔惠说道,一面落泪,“我帮不上忙,我,我就看着,我就呆在家里。” 江铃的眼泪也掉下来。 “小姐。”她跪下来,伸手拉住谢柔惠的衣袖,“大夫人让我给小姐捎句话。” 谢柔惠一怔,反手拉住江铃的手。 “你是说,母亲和你说话了?让你给我捎句话?母亲要和我说话了?”她问道,声音颤抖,似惊似喜似不可置信。 江铃心中酸涩点点头。 “夫人说你是外嫁女,跟谢家已经没有关系了,你就是回去,也不会让你进门。”她低头带着几分不忍说道。 这么多年母亲没有和自己说过话,今日一开口说的便是恩断义绝,谢柔惠面色发白的又跌坐回去。 她知道,父亲母亲一直在容忍着她,当她生下女儿后,终于可以松口气,所以才会丈夫死了没有半年就把她嫁了出去,嫁的还是这么远,远的这辈子都似乎不会再见了。 她垂下头,泪如雨下。 他们让她嫁,她不敢说不。 他们不让她回去,她不敢说不。 “小姐,你放心,我托付人给打听着,一有消息就递过来。”江铃放低声音说道。 谢柔惠怔怔着没有动。 “哦对了,小小姐又长高了,也胖了,会说好些话了。”江铃又说道。 谢柔惠灰败的眼有几分光亮。 “是吗?”她问道,“多高了?” 江铃伸手比划一下。 “可结实了。”她笑道,“桐娘还偷偷的让我抱了抱,哎呦,我的胳膊都酸了。” 谢柔惠看着江铃比划的手,忍不住也伸出手在身边比划一下,想象着那个孩子站在自己身旁,走的时候还是几个月大的孩子,两年了,样子都要记不清了。 “她现在什么样?”她忍不住问道。 “跟小姐你长得一模一样。”江铃笑着说道,看着眼前的女子,“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 谢柔惠看着她。 江铃比自己大五岁,是在自己五岁的时候来到自己身边的,那时候她都十岁了,所以记得自己小时候的模样。 “是吗?跟我一样啊。”她说道,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我都忘了我什么样了。” “小姐,你等着,我去给你画出来。”江铃笑着说道。 谢柔惠点点头,看着江铃,这才发现她一脸的疲惫,眼里红丝遍布。 家里出了那样的事,她又日夜赶路奔波…. 谢柔惠又难过又心疼。 “你快去吧。”她说道,又叮嘱一句,“你歇息一下再画,没精神就画不好。” 江铃明白她的心意,含笑点点头。 “小姐,你也歇息一会儿吧。”她说道。 谢柔惠点点头,看着江铃退了出去。 她也好几天没歇息了,可是,如今更是没法歇息了。 家里竟然出了这样的事…. 谢柔惠闭上眼用手帕掩面低声的哭起来。 怎么会出这样的事? 可恨她什么事也做不了,除了远远的哭。 要是姐姐在的话,肯定不会这样了。 姐姐… “嘉嘉。” 耳边响起脆脆的女孩子的声音。 谢柔惠忍不住睁开眼看去,面前日光闪亮,刺的她睁不开眼看不清,一只白白嫩嫩的小手便在她眼前晃。 “嘉嘉,嘉嘉,你又发呆。”她咯咯笑着说道。 嘉嘉? 谁是嘉嘉? “嘉嘉是妹妹,妹妹要听话。” 一只手拉住她,摇摇晃晃。 眼前的日光也似乎随着摇起来,她的心也跟着晃起来,笑声也碎了。 “姐姐。”她喊道,握住手里的手。 但那只手很快的抽回去。 姐姐?姐姐… 她有些慌乱伸出手。 “嘉嘉,来,跟我来。” 眼前的女孩子跑开了,一面回头冲她招手,在日光投影下熠熠生辉。 “我们去抓鱼。” 抓鱼? 抓鱼? 不,不能去抓鱼。 “姐姐,不能去,不能去,会掉到水里的。”她大声的喊着。 “不许告诉母亲,要不然我不带你一起玩了。”女孩子咯咯笑着,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提着裙子跑开了。 日光终于减退,她能看清楚了,却只是一个清楚的背影,越跑越远。 不行,不行,不能去。 她拼命的追上去,身子有千斤重,怎么也跑不动,心里焦急如焚。 姐姐,姐姐,不要去。 她想要大声的喊,又想要大哭,拼命的伸出手。 有一双手抓住了她的手。 冰凉刺骨。 她一下子就僵住了,怔怔的抬起头看去。 她竟然坐在河水里,河水冰凉,有红红的衣衫在水中飘动,她顺着衣衫慢慢的看去,看到了自己的脸。 十二岁左右的女孩子稚气渐褪,圆圆的白嫩嫩的脸,大大的眼睁着,里面满是惊恐。 她不由啊的一声,伸手想要捂住自己的脸,但却发现手被人拉住了,她低下头,看着从水里伸出的一双手,青白的手。 “惠惠,惠惠,怎么了?” “你推她!你推的她!” 耳边有尖利的声音,似乎要刺破她的耳膜。 不是,不是,我没有,我没有。 她惊恐的摇头。 “你推我!你推我!你杀死了我!” 河水里的面容猛地冒起来,直直的贴上她的脸。 谢柔惠尖叫着坐起来,满头满身的汗,入目室内昏昏,帘帐外一盏灯忽明忽暗。 是做梦… 又是这个梦,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谢柔惠手抚着心口怔怔,夜的宁静渐渐褪去,耳边隐隐有哭声,梆子声,来回走动的声音,偶尔还有几声嘁嘁喳喳的怪笑,这是在镇北王府,此时此刻外边都在为镇北王守灵。 外边宗妇们都在给镇北王守灵,她这个王妃却躲在屋子里睡觉。 不知道外边人怎么议论她呢。 谢柔惠低下头轻叹一口气,起身下床,准备自己倒水喝,才掀起床帘子,就看到灯影里站着一个人。 她吓的哎呦一声跌坐回床上。 “江铃?”她问道。 那人转过身,桌上的宫灯照着他俊美的面容,拉长了他本就修长的身姿。 这是一个二十六七的男子,夜色让他的面容朦胧不清,但谢柔惠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不由叫了一声,才平静的心顿时又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世子….你,你,你来这里做什么?”她颤声喊道,喊声出口,又怕别人听到,生生的压低下去。 南人的口音本就柔润,再加上这一个婉转颤音,就好似在人的心口用羽毛挠了挠,酥酥麻麻的全身散开。 灯下男子的神情忽明忽暗。 “孙儿来和您说说话。”他说道,“祖母。”   ☆、第三章 无路 寂静的夜里,孤男寡女相对,虽然称呼是孙子和祖母,但当看到这二人相似的年纪,此情此景就谈不上孺慕之情,而是有些诡异了。 谢柔惠站都站不稳脸色惨白。 “你,你快出去吧。”她颤声说道。 男子没有说话也没有走,反而撩衣坐下来,带着几分悠闲拿起桌上的茶壶自己斟了杯茶。 “周成贞!”谢柔惠再次颤声喊道。 惊吓过度的女子,在这暗夜里看来,不管是声音还是娇弱的姿态,都带着别样的风情。 男子将手中的茶杯重重的放下,发出的响声让谢柔惠吓得再次抖了抖,她紧紧抓着床,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一旦外边的仆妇丫头听到动静闯进来,她就一头撞死。 不过他既然敢半夜闯进来,显然外边的人已经都打发走了。 他,他想干什么? “你,你别过来,你要是,你要是……我立刻撞死。”谢柔惠颤声说道。 男子发出一声低笑,人也站起来。 “祖母,收起你这幅贞洁烈女的作态吧。”他说道,向前走了几步 谢柔惠死命的往后躲,但躲的是她,挡不住的是别人的靠近,很快男子就站到了她的面前,投下的高大阴影将瑟瑟的她笼罩在内。 “你这副样子看着实在是让人……”男子微微倾身低头,声音低沉,“恶心。” 恶心! 是的,恶心! 谢柔惠的下唇咬出血,和惨白的面容形成强烈的对比。 以前虽然没听别人这样说过她,但她看到过,比如当父亲和母亲看她的时候。 她抬手掩面靠着床帐软软的跌坐下去。 身前的阴影也就在这时离开了。 男子转身走开几步,又停下脚。 “来人。”他淡淡说道。 来人这句话让谢柔惠吓得抬起头,果然看门外闻声进来四五个妇人,她顿时羞臊无比,要躲又无处可躲,只得掩面转身紧紧的依着床帐。 江铃,江铃,江铃呢? “祖母,明日祖父就要下葬了,你也收拾收拾上路吧。” 冷冰冰的男声说道。 上路?谢柔惠转过头,是让她走吗?从府里搬出去住吗? 她的视线落在那几个仆妇身上,随着男子话音落,几个人走上前来,其中一个手里捧着一条白绫。 白绫! 她们,她们是要缢死自己? 谢柔惠大惊,不待她说话,几个妇人已经围住了她。 “王妃,请上路吧。”拿着白绫的妇人沉声说道,手中的递过来。 谢柔惠摇头。 “不,不。”她连声说道,第一次不惧在人前看周成贞,“世子,世子爷,我,我回去,您让我回黔州吧,让我回黔州吧。” 周成贞转头看她一眼,灯光下脸上浮现一丝笑。 “祖母回黔州做什么?”他淡淡说道,似乎又想到什么,哦了声,“对了,忘了告诉祖母,今日刚刚接到消息,你家因为用丹药毒害皇帝已经定罪,你的父亲已经下了大牢,秋后待斩,你的母亲十天前跃下祭台,以身献祭以消谢家罪孽。” 什么? 谢柔惠五雷轰顶。 父亲!母亲! “你骗人!”她嘶声喊道,人也向周成贞冲来,“你骗人!” “骗你有什么好处?”周成贞看着冲近前的女人,嗤笑说道。 话音未落,相对而站的二人都身子一僵。 似乎在不久以前,有一个男子贴在一个女子的耳边低笑着也说出这句话。 夜半月明的小花园,看起来就像一般画般的美景,却是不能提不能想见不得人的一幕。 谢柔惠跌跌撞撞的后退几步。 “总之,你不用回去了。”周成贞的声音也失去了先前的淡然,带着几分浮躁,一甩袖子转过身去,“你家进贡的丹药让陛下几乎丧命,谋害天子的大罪是逃不掉了。” 谋害天子! “不是的,我家丹砂没有问题,有问题,也是炼制丹药的人。”谢柔惠喊道。 “炼制丹药的人说,就是你家的丹药的问题。”周成贞说道,带着几分嘲讽,“而且也做了验证,邵铭清在众目睽睽之下,用其他人家的丹砂炼制丹药,结果,只有你家的练出毒丹。” 谢柔惠摇头。 “不可能,这是不可能的,不可能就这样定我家的罪。”她连连说道,这种印证根本就是无稽之谈,丹砂本就是毒,怎么能指责它是有毒而治罪。 不就是炼制丹药吗?她也能,她去炼制,她去让众人看看,用她们家的丹砂练不出毒丹。 她抬脚就向外跑去。 “抓住她!”周成贞喝道。 妇人们立刻扑了上去,伴着谢柔惠一声痛呼,将她死死的抓住。 “我要去救父亲,我要去救父亲。”谢柔惠哭喊道,拼命的挣扎,“放我走,放我走。” 周成贞面无表情,似乎什么都看不到。 “没用了,祖母还是到那边再去给你父母尽孝吧。”他冷冷的砸下来,一面摆摆手,“既然祖母不能亲自上路,那就让孙子送你一程。” 谢柔惠不可置信,抬头看着这个男人,那些仆妇已经围上来,将白绫缠住她的脖子。 不,不行,她不能死,母亲不在了,父亲入狱了,要救父亲,要救父亲,还有兰儿,还有她的兰儿还那么小,她不能死! “世子爷,世子爷,求求你,求求你,让我去救我父亲。” 她拼命的挣扎在地上连连叩头,散了发,乱了衣衫,哑了嗓子,声声泣血。 仆妇脸上也闪过一丝不忍,手上的动作不由一停。 周成贞长挑凤眼含笑依旧,只是满眼的漠然。 “别费心了,谢家已经没救了。”他淡淡说道,“你就高高兴兴的声名清白的寿终正寝吧。” 长长的白绫已经缠绕在她的脖子上,呼吸已经开始困难,谢柔惠伸手用力的抓住白绫,美目死死的瞪着,不让泪水模糊了视线。 “让我回去,让我回去..” 她整个人挣扎起来,四个仆妇几乎按不住。 “周成贞!你还是不是人!你要杀了我,是为了你自己!为了你自己声名清白!” 尖利的喊声也同时响起。 周成贞的神情微微变了变,看着眼前这个状若疯狂的女人。 “你为了掩盖你的丑事!你对我做的那些丑事!你这个畜生!” 听到这句话,周成贞面色陡然一变,而那些仆妇也面色一白,手陡然停下了。 谢柔惠得以挣脱,大口大口的呼吸,一面要向外冲去。 父亲母亲,你们等等我,兰儿,你等等娘,我就来了,我就来了,就是死,我们一家人也死在一起…… 一只手揪住了她的头发,狠狠的将她拽倒在地,同时一只脚踩住了她的肩头。 谢柔惠发出叫声,但旋即声音就消失。 周成贞长手一伸捞起白绫,狠狠的拉拽。 “丑事?那是你做的丑事!” 他愤怒的吼道。 “你这个贱人!你诱我做出这等丑事,气死祖父!” “你这个贱人!以为你在家做的丑事就没有人知道吗?” “谢柔惠!你根本就不是谢柔惠,你是谢柔嘉!” “害死长姐,夺嫡长之位!仗着双胞姐妹容貌一致,你的父母帮你遮掩,就以为这世上没有人知道你恶毒的本性了吗?” “你这个心思歹毒无廉耻之心的贱人!” “你们谢家以次代长,乱了丹女身份,惹怒了神灵,朱砂成毒,人心病狂!活该灭族!” 话语一声声的砸过来,谢柔惠渐渐的听不清了,她徒劳无力的抓着脖子里的白绫,白绫忽的力道消失了,她瘫软在地上。 白色的孝服在她的身上掠过。 “杀死你这个贱人,还脏了我的手,你们送她上路。” 谢柔惠已经没有爬起来的力气,被那四个仆妇围住,窒息再次袭来,她死死的看着屋门,看着那个男人的背影渐渐模糊,眼前的一切都在模糊。 如果姐姐还在,就不会有今日。 如果当初她拼死不肯再嫁,也不会有今日。 父亲,母亲…… 兰儿,兰儿,兰儿还那么小….. 谢柔惠想要大哭,但她却什么也做不了,意识已经消散,窒息的痛苦也渐渐的消失了。 她的身子软了下去,就好似跌落的枯叶。 罢了,罢了,她这一生就此了结了,这一生其实早就该了结了,在姐姐死的时候,在她用了姐姐的名字的时候,这世上早就没有了谢柔惠,谢柔惠十年前就是个死人了。 死了就死了吧,也没什么可怕的,至少能见到姐姐了,能见到母亲了。 姐姐,母亲,我来了,谢柔嘉来陪你们了。 “嘉嘉,嘉嘉。” 有人推着她的胳膊喊道。 对,是嘉嘉,好久没有人喊她嘉嘉了,她自己也要忘了自己的名字了。 谢柔嘉忍不住笑了笑。 “母亲,你看,她装睡呢,她还笑呢。”咯咯的笑声在耳边响起。 除了笑声,还有人走动的声音,斟茶倒水的声音,门帘响动的声音,细微嘈杂却并不让人心烦。 “醒醒,醒醒,别偷懒,不上学是不行的。” 有人又推她的胳膊声音娇滴滴。 谢柔嘉努力的睁眼,眼皮有千斤重,算了,别费力了,就这样的睡去吧,但身边的人却不依不饶的推着她,似乎她不醒就一直的推下去。 谢柔嘉只得再次用力的睁眼,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睁开了眼,入目的光亮有些刺眼。 “睁开眼了,睁开眼了,我看到了我看到了。” 耳边的女声陡然响亮,说话的气息也喷在了她的脸上,酥酥麻麻,还有丝丝的甜香。 谢柔嘉眯起眼,在明亮的光线里,眼前的一切都有些虚幻。 这是一间大屋子,她躺在窗边的卧榻上,红红的日光透过窗纱照进来,让屋子里蒙上一层暖意。 “……油茶好了…” “…姐姐尝尝可好?” 站在月洞门那边一个十二三丫头正在斟茶,另一个十*岁的丫头则伸手接过。 她们都穿着红色镶黑边的半旧的衣衫,颜色洗的有些发白,但却并不显得穷涩,而是透着几分鲜活和亲切。 尝了一口茶的丫头笑意更浓,转过头对上了谢柔嘉的视线。 “二小姐醒了,快,来尝尝新做的茶。”她笑吟吟说道。 她接过小丫头手里的茶壶向这边走来。 “木叶姐姐,我来给二小姐斟茶。” 有人从月洞门后蹬蹬跑过来,伸出手,耳边带着的小月牙银环摇摇晃晃。 她还没有接过茶壶,又有人喊她。 “江铃,你别斟茶,过来给我梳头。” 这声音是从身边传来的,谢柔嘉不由转头,看到盘腿坐在旁边的一个十一二岁左右的小姑娘。 小姑娘圆圆的脸,弯弯的眉,明亮亮的眼儿,此时歪着头,拿着梳子正一下一下的梳着乌黑长长的垂在腿上的头发,日光照在她身上,呈现一圈红晕。 感觉到视线,她转过头来,微微一笑。 谢柔嘉不由伸手抚上自己的脸。 她想起来了。 想起来自己小时候长什么样子了。 那现在她是在照镜子吗? 她不由伸出手抚上了这张脸,柔滑的肌肤,嫩嫩的,肥嘟嘟的,让人想要捏一把。 “哎呦。”镜子里的人发出一声喊,一面抓住她的手,“嘉嘉,你干什么拧我的脸?” 你?我? 你和我难道不是一个人吗?这明明是我的脸啊,这世上只有我有这样的脸。 谢柔嘉僵直了身子。 不是,这世上还有另外一个人有着和她一样的脸。 姐姐!她的双胞胎的姐姐! “姐姐!”她喃喃喊道。 小姑娘看着她纵了纵鼻头,吐了吐舌头。 “喊姐姐也没用。”她说道,扭头,“母亲,嘉嘉她又欺负我!” 母亲…… 谢柔嘉怔怔的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对面地上坐着一个俏丽的少妇,此时正低头做针线,那是一件大红的衣袍,正被少妇用金线绣上繁杂的花纹。 听到唤声,她抬起头,盈盈一笑。 “是吗?嘉嘉,你又不听话了。”她说道,“快起来,跟姐姐去上学。”   ☆、第四章 梦耶 嘉嘉…… 有多少年没有听到母亲唤自己的名字了! 谢柔嘉看着眼前一阵恍惚,她认出来了,这是在家里,在父亲母亲的起居室。 她和姐姐小时候就爱在这里,在这里和父亲母亲一起吃早饭,然后去学堂,中午在这里小睡一觉,起来再去学堂,等晚上回来一家人一起吃饭,母亲检查她们的功课,一直到掌灯时候,才在乳娘丫头的拥簇下离开。 “二小姐,吃茶。”有人说道。 谢柔嘉的视线转向她。 十五六岁的丫头,梳着抓鬓,穿着如同其他人一样的朱红衣衫,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 “江铃……”谢柔嘉喃喃说道。 “江铃,快过来给我梳头。”旁边的声音盖过她。 坐在一旁修剪茶花的丫头便笑着走过来。 “我来喂二小姐喝茶。”她说道,接过江铃手里的茶。 江铃便笑嘻嘻的跪在了谢柔嘉旁边的小姑娘身后,接过她手里的梳子。 “二小姐。”耳边的声音软软,“来,喝茶。” 谢柔嘉下意识的张口,温香的茶被喂到口中,有些僵硬的身子便舒展开来。 “木香。”她看着眼前的丫头喊道。 木香哎了声冲她一笑,露出两个小酒窝,手里拿着小小的银勺子再次喂过来。 谢柔嘉木木的张口,视线环视。 这边江铃给小姑娘梳头,一面低低的说笑着,一个小丫头跪在一旁举着镜子,另一边两三个丫头围着母亲,一面打扇一面看着母亲做衣裳。 门外窗外传来夏日里的蝉鸣声嘶嘶拉拉的嘈杂。 这个梦真好啊,谢柔嘉怔怔。 她不是第一次梦到小时候,事实上她常常梦到小时候,但却不是这样的,她以前的梦里只有站得远远的冷冷看着她的父亲和母亲,还有冰冷的一遍又一遍倒下浮起的姐姐的尸体。 她几乎已经忘了,小时候原来也有过这样美好的场景。 母亲带着笑做针线,丫头们肆意的围着说笑,姐姐娇憨的坐在她身边,还有这些丫头…… 她看着屋子里的大大小小的丫头们,说的笑的灵动鲜活,陌生却又有熟悉的面容。 她想起来了,这些丫头是母亲屋子里的以及从小就服侍她和姐姐的,但这些人在她十二岁后也都不见了。 “…关在山后一把火烧死的…” “…死的这样惨,都怪她们没有照看好小姐….” 她听到过有人私下议论,她还偷偷的跑去山后看,但什么也没找到还迷了路,一个人坐在山里抱着树哭,是江铃找到她。 江铃! 谢柔嘉转头看身边,不是带着几分沧桑的老姑娘,而是一个十五六岁正直芳华的小姑娘,她的身子跪的直直的,青春靓丽的脸上神情专注,手里夹着发绳簪子,在头发间灵巧的飞舞着,日光照在她身上,生机勃勃。 江铃日夜都守在她身边,今夜偏偏看不到她,是不是已经被镇北王府的人关起来了? 周成贞杀了自己,肯定也不会放过她。 谢柔嘉的视线又转向母亲。 周成贞说,母亲跳下山崖死了…… 那现在她看到的这些人都是已经死了的人,她终于和她们团聚了。 母亲,姐姐,我终于和你们在一起了。 谢柔嘉放声大哭向母亲那边爬去,正喂茶的丫头被打掉了勺子,才哎呦一声就见谢柔嘉从床上跌下去。 “怎么了?” 屋子里顿时乱了起来,喊的问的声中,女孩子的哭声格外的凄厉。 ……………………………… 细碎的脚步声从帐子外传来,停在床边,帐子被小心的掀起一角,四眼双目相对。 “木香。”谢柔嘉说道。 木香笑了。 “二小姐,你醒了?要喝水吗?”她低声轻语问道。 “母亲和姐姐呢?”谢柔嘉问道,一面要起身。 木香忙伸手扶住她。 “大夫人在丹室,大小姐快要下学了。”她柔声说道,一面坐下来让谢柔嘉靠在她身上,一面问要不要喝水还疼不疼。 一旁便有丫头捧来水,木香伸手接过要喂给她喝。 谢柔嘉从床上摔下来了,磕到鼻子流血,现在还有些疼,但她顾不得这些。 “母亲和姐姐会来看我吗?”她问道,扭头避开水杯。 看她一脸紧张期盼还有忐忑,木香有些惊讶。 “当然会。”她又笑道,一面有力的扶住谢柔嘉的肩头,“来,先喝口水。” 谢柔嘉喝了一口,又有小丫头捧着一碗走进来。 “药好了。”她说道。 木香接过准备喂药。 “母亲和姐姐,没有生气吗?”谢柔嘉再次避开,急急问道。 她当时因为大哭激动手脚不稳结果翻下了床,碰破了鼻子流血,引得屋子里乱成一团,喊了大夫又是擦药又是喂药,因为看她哭的停不下,大夫不知道给她吃了什么药,她竟然哭着睡着了,这一醒虽然还躺在母亲的屋子里,但母亲和姐姐都不在身边了。 她有些不确定了,母亲是真的和她说话了吗?姐姐也真的在和她玩笑吗? 会不会再一见,母亲和姐姐就又和往常一样冷冷的厌恶的看着她? 谢柔嘉的眼泪忍不住落下来。 木香和小丫头都吓了一跳。 “二小姐,二小姐,大夫人和大小姐怎么会生气,她们都可担心你了。”木香忙柔声安慰道,将手里的药碗放回去。 不会的,不会的,都是因为她,母亲和姐姐才死了,父亲也关进大牢生死不明,母亲和姐姐怎么会不生气?怎么会不生气? 谢柔嘉泪如雨下。 “怎么了?怎么了?” 屋子里的动静让外边的人都涌进来,看着大哭和不安的木香,大家忙上前帮着安抚。 “是鼻子又疼了吗?” “是嫌药苦不吃吗?” “不是的,二小姐要找大夫人和大小姐。”乱哄哄中,捧药碗的小丫头大声说道。 这话让屋子里的丫头们有些为难。 “可是大夫人在看砂,大小姐在上学呢。”她们说道。 大夫人是丹主,大小姐是未来的丹主,她们从生下来就开始被严格的教导,要学习很多能够负担起她们身份的技能,这关系的是谢氏的存亡,所以她们在家中享有无上的地位,但又有着苛刻的规矩遵循。 大夫人在静思领悟朱砂精妙,大小姐在学堂学习,这是没人敢去阻止和打扰的。 这些事二小姐自然也知道,怎么今日耍小孩子的脾气了? “一会儿大夫人和大小姐就来了。”大家只得这样哄劝道。 谢柔嘉哪里听这个,都已经死了,在地府团聚了,却还是看不到母亲和姐姐,可见母亲和姐姐还是避开她了。 她有罪,她害死了她们,不,不止害死了她们,眼前的这些丫头们,也是因为她的事受了牵连。 谢柔嘉看着她们,这些丫头最大的不过十*,最小的也才十一二,能在这里服侍都是精挑细选的,她们长得俊俏,做事伶俐,为人和善,忠心为主,以来这里服侍为荣,她们的家里人也都因为而欢喜,想象着她们将来能随着丹主祭祀酬神,能踏入丹山,纵然是奴婢,将来也会有个好前程。 但是,这一切都没了,为了惩罚,为了失去姐姐的愤怒,也为了掩盖姐妹身份互换的秘密,她们都被处死了,无声无息的消失在这世上。 谢柔嘉看着这一张张真心关切的面孔,泪如泉涌,俯身大哭。 “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你们。” 看她这样子,丫头们惊吓不已,木香的脸色也凝重起来。 “二小姐要找大夫人,我去请大夫人。”有人大声喊道,“二小姐,你别哭,我这就去。” 这声音让其他人都看过去,那人已经蹬蹬跑出去了。 “江铃!”木香喊了声。 屋子里廊下便一叠声的喊江铃,但江铃还是跑走了。 “这死丫头。”木香急道,“她可真敢去吵闹大夫人呢,她挨顿打,二小姐也要背上不懂事的名头。” 她说道一面忙赶着人。 “去把她给我拉回去,不听话就堵住嘴拉柴房去。” “你们去请大夫来。” 屋子里短暂的慌乱后便有条不紊。 “二小姐就是梦魇了。”乳母揽着谢柔嘉对旁边的木香坚定的说道。 木香一脸的不同意。 “乳娘别说胡话了,二小姐怎么可能梦魇?”她说道,“这里是谢家。” 出产朱砂的谢家,朱砂是做什么的用的?第一大用就是辟邪镇魂,更何况这里还是大巫清后人的谢家,梦魇,这里的人怎么会被梦魇。 谢柔嘉拉住了乳娘的手。 “乳娘你其实也不是回老家了是不是?”她哽咽说道,“你跟她们一样,也是死了是不是?” 乳娘抱着她哎呦两声。 “不是,不是。”她说道,一面冲木香做出一个你看这不是梦魇说胡话是什么眼神。 木香也有些头疼。 刚才二小姐也拉着她说过这样的话了,还说对不起她。 难不成真梦魇了? “梦魇也说不上,二小姐神魂不稳,脉象不安。”外边开好药的大夫说道,“这安神汤药是必须要喝了。” 大家的视线便落在一旁早已经被放凉了的药碗。 “热热端来。”木香立刻说道。 药很快热好了,木香坐在谢柔嘉对面,乳母一面对谢柔嘉的话嗯嗯啊啊的应着,一面劝喝药。 “……其实我都知道,我只是被吓坏了,当母亲和父亲让人带你们走的时候,不敢去想要发生什么事,后来你们不见了,我也不敢想不敢问为什么只剩下江铃一个人,其实我已经猜到了,但还是装作不知道,自己骗自己……”谢柔嘉正继续跟乳娘说道,看着递到嘴边的药,摇头,“喝什么药,都这样的,还喝什么药,现在好了,我终于又能和你们在一起了….” “小姐,喝了药再说好不好?”木香有些焦急的劝道。 二小姐可不是这样的,二小姐一向很听话的。 “大夫人来了!” 门外传来江铃的喊声,旋即便是一叠声的问大夫人好,门帘也被掀起来。 木香忙起身难掩惊讶的看着走进门的大夫人。 江铃这丫头竟然没被人拦住,还有,大夫人竟然真的被江铃给叫来了。 乳娘倒有些释然,本来嘛,哪有母亲不惦记孩儿的,她要起身施礼,就觉得怀里的谢柔嘉瞬时身子绷紧,人也剧烈的抖动起来,顿时不由吓的嗳了声。 “二小姐?”她揽紧谢柔嘉的肩头,看着谢柔嘉更加发白的脸色,担心的喊道。 谢柔嘉看着走近的人,虽然天近傍晚,屋子里有些暗,但比起刚醒来时,她看的更清楚了。 是母亲,是母亲,是年轻时候的母亲,没有低沉哀伤强颜欢笑,只有神采飞扬的母亲。 “二小姐,我把大夫人请来了。” 江铃在一旁喊道,让谢柔嘉回过神。 “你不是要找大夫人嘛,大夫人来了,你吃药吧。” 这句话让谢柔嘉又一怔。 因为她找母亲,母亲就真的来了。 真的吗? 是因为听到她要找母亲,母亲就来了? “嘉嘉,怎么不肯吃药?” 这一说一怔间,母亲已经走到了身前伸手点了点谢柔嘉的额头,从木香手里接过药碗坐下来。 “母亲来喂你。” 温热的散发着涩苦的药被送到了嘴边,谢柔嘉怔怔的看着母亲。 “张嘴。”母亲抿嘴一笑。 谢柔嘉张开嘴,咽下了那口药。 “这就对了,好好吃药,早点好,难道你不想和我还有姐姐一块出去玩了?” 揽着她的乳娘,站在床边的木香和江铃都渐渐的消失在眼前,谢柔嘉的眼里耳里只有母亲含笑的脸,以及那伴着一口药的一句话,她的眼泪模糊了双眼,但还是随着母亲的说话和笑容,也弯了弯嘴角,挤出笑来。 “想。”她重重点点头,眼泪滑落。 想这样一辈子。 她一辈子都在这样的想。   ☆、第五章 不舍 这汤药有安神的功效,吃完不多时谢柔嘉就困了,看着她眼皮打架渐渐的不动了,谢大夫人松开了握在自己手里的小手。 谢柔嘉猛地睁开眼。 “母亲。”她惊慌的喊道,人就要坐起来。 谢大夫人忙再次握住她的手,嗯嗯两声。 “母亲在这里,在这里呢。”她柔声说道,一面伸手点了点谢柔嘉的鼻子,“快睡吧,睡一觉就好了。” 谢柔嘉这才安心的躺好闭上了眼。 暮色渐渐填满了屋子,乳娘小心的探头看了看。 “睡熟了。”她低声说道。 坐在床边的谢大夫人又看了看床内的谢柔嘉,因为吃了药,小脸睡的红扑扑,呼吸平稳,她这才慢慢的将手抽出来。 谢柔嘉的手微微动了动,旋即便安静下来。 谢大夫人和乳娘都松口气。 “大夫人,您快歇息歇息吧。”乳娘低声说道,一面扶着谢大夫人走开。 小丫头们则轻手轻脚的放下帘子。 谢柔嘉慢慢的睁开眼,看着昏昏的帐内,听着帐外传来的细碎的走动声说话声。 “……大夫怎么说?” 这是母亲在问,声音满含担忧。 “也是说受了惊吓。”乳母的声音有些紧张。 蹬蹬的脚步声重重的传来,伴着有些杂乱的丫头们的阻止声。 “大小姐,大小姐,别喊,别喊。” “母亲,母亲。” 是姐姐,姐姐也来了。 谢柔嘉有些紧张,手不由攥紧了被角,听着外边扬起的带着几分喘息的声音瞬时又压低下去。 “母亲,嘉嘉怎么样?” 刻意压低的女孩子的声音要仔细的听才能听到。 “没事没事,吃了药,睡了。” “我去看看她…” 谢柔嘉忙闭上眼,但并没有脚步声迈进来。 “……妹妹好容易哄睡了,等明日你再来看她,睡好了才能好的快。” “好,母亲,我知道了,母亲,你也累了吧,我给你揉揉肩。” “不用了,惠惠也累了吧?” “是啊是啊,母亲,我今天写字写了好久,胳膊都酸了。” “写字哪有那么累,别娇气。” “母亲,妹妹都能娇气呢,跌了一脚就能不去上学,我上次都病的吐了,母亲还让我去上学呢…” “你能和妹妹一样吗?走了走了,给我背一下今日学的经文。” 院子里女孩子拉长声调的啊摇摇散散传来。 谢柔嘉似乎能看到一个小姑娘皱着脸不情不愿的样子,那些尘封在十二岁以前的记忆在这时都回来了,十二岁以前的日子,就像现在看到的这样,温馨而又灵动,直到姐姐死了,整个谢家就像被抽走了阳光的山阴之地,永远充斥着阴寒,没有笑容没有欢笑。 姐姐。 谢柔嘉慢慢的向被子下缩去,盖住了脸,掩住了啜泣。 原来死了也挺好,这样挺好的。 只是父亲怎么样了?谢家怎么样了?还有她的兰儿。 细碎的脚步声在屋子里急急的响起,帐子被掀开了。 “二小姐,二小姐,您怎么了?”乳娘有些急急的问道。 伴着她的询问,外边有更多的丫头涌进来。 “怎么又哭了?” 大家急急的问道,有人想要拉下她的被子,有人想要哄劝。 “我要母亲和姐姐。”谢柔嘉死死的拉住被子蒙着头哭道。 屋子里的人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奈的叹气。 “二小姐,大夫人陪了你半日了,累了,歇息一下好不好?” “二小姐,大夫人在问大小姐功课。” “二小姐,等一会儿再去请她们可好?” 大家纷纷说道。 骗鬼呢,谢柔嘉才不信这个,大家都是鬼,谁也骗不了谁。 “不,不。”她躲在被子里只是哭着反复说道。 “这可怎么办?难道再去请大夫人?”一个丫头无奈的说道。 “不行。”乳娘断然拒绝,“下午已经闹过一次了,再这样可不行。” “是啊,二小姐这是怎么了?以前也不是没有生病过,但从来没有这样不讲理过。”丫头们焦急又不解的说道。 是啊,以前二小姐都是说什么就听什么,虽然有时候也撒娇,但涉及到大夫人和大小姐的事都听话的不得了,这样的二小姐她们还是第一次遇到,真是束手无策。 “我知道。”一个声音喊道。 大家扭头看去,见站在门口探头的小丫头。 “江铃!”乳娘一瞪眼,竖眉看着外边,“谁看着她呢?怎么又让她跑出来了?” 其他人也吓了一跳,也慌慌的去抓江铃。 这胆大的丫头已经去闹过一次大夫人了,木香将她关起来等示下责罚,没想到竟然又跑出来了,这丫头可别再跑去闹大夫人和大小姐。 里外的人都冲江铃过去,江铃却灵活的跳进来。 “二小姐,二小姐,你是不是害怕?你害怕的话,江铃先陪着你好不好?”她对着室内大声说道,“等大夫人和大小姐忙完了,我再去请她们行不行?” 谢柔嘉哭声停下来,从被子里露出半张脸,屋子里已经点上了灯,照着在一群丫头中探头看过来的江铃。 二小姐,你别害怕,江铃陪着你,江铃永远陪着你。 当姐姐出事所有的丫头下人被驱散的时候,就是她大着胆子跑出来跪到父亲母亲身边叩头哀求。 “江铃不是怕死,江铃只是想要陪着小姐,江铃怕二小姐害怕。” 那么多人都绝望的面对着自己的命运,身为谢氏家族的下人,她们已经不会也不敢去违背主人,只有江铃敢站出来,敢说不。 这么多年也是她一直扶着她陪着她走过来。 “二小姐,你不能想不开,你如果死了,才是最大的罪过。” “二小姐,你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再痛苦再难过也要活下去。” 可是最后,她们还是没有活下去。 谢柔嘉眼泪流下来,将被子掀开,冲江铃伸出手。 “江铃。”她哭道。 ……………………………………. 乳娘摆摆手,屋子里的丫头们退了出去,她自己也迈步出来,又回头看了眼。 江铃坐在床边,正仰着头和床上半躺着的谢柔嘉说话。 适才哭的怎么都哄不下的二小姐此时很安静,还露出了一丝笑。 “这个江铃什么时候入了二小姐的眼?”她有些不解的低声说道。 “这个江铃天天在二小姐眼前晃,争着抢着的露脸,如今也算是心愿得偿。”木香低声笑道,“看起来跟个傻大胆似的,也是个聪明的。” 乳娘点点头,又看了眼室内。 “想要讨好二小姐也没什么,只是有些人所谓的好可是会害了二小姐的。”她低声说道,“把这里守好,无论如何不能让江铃再跑出去胡闹。” 木香点点头。 “这个江铃还是交给大夫人发落吧。”她又低声说道,抬脚迈出室内。 屋门拉上,室内恢复了安静。 谢柔嘉挪了挪身子坐起几分。 “所以,你也不记得以前发生的事了?”她问道。 “以前?”江铃有些不解。 “就是死之前。”谢柔嘉说道,眉头微皱。 好像大家都忘了姐姐死后发生的事,而是只记得姐姐出事以前。 江铃瞪圆了眼似乎不知道说什么。 “我死的时候,你还活着吗?他们是把你抓起来了还是直接就杀了?”谢柔嘉接着问道。 江铃呆呆的看着她,忽的眼睛一亮,带着几分恍然。 “哦,我知道了,二小姐你是做梦了吧。”她说道,一拍手,“是做梦梦到我们都死了吗?” 做梦? 这次轮到谢柔嘉愣了下。 “怎么是做梦的,那都是真的。”她说道,坐起来,“我是被他们勒死的。” 江铃哦了声,也坐直了身子。 “那我呢?”她带着几分好奇问道,“我是怎么死的?” “我怎么知道。”谢柔嘉带着几分丧气,“我都没看到你,你肯定被他们先抓起来了,早知道不让你去给我画画了,我们两个在一起就好了。” 江铃点点头。 “是,是,二小姐,你真不该让我离开,要是我们在一起,肯定就不会这么轻易被人杀死。”她说道。 那也不一定,镇北王死了,镇北王府就是周成贞的天下。 不对,就是镇北王不死,那也是周成贞的天下。 镇北王的儿子早亡,只留下周成贞这一个孙子,皇帝怜惜,晋封他为世子,承袭王爵。 因为是镇北王府唯一的血脉延续,皇帝怜惜,没让他跟着镇北王来边境,特意留在京城,从小被娇惯,走狗斗鸡眠花宿柳什么都会,就是浪荡子一个,拖到二十还没成亲,好容易成亲了,又在京城还干出骗诱人家小妾被撞破反而杀了主人的事,闹的皇帝也盖不住,只得将他赶回来,岳父家也因为生气没让妻子跟他回来。 这种没有礼义廉耻又心狠手辣的人什么事做不出来,若不然当初也不会连自己也非礼,被人撞见,惹出那等流言秽语,最后反而污蔑是她招惹他。 谢柔嘉的脸白了白,又是委屈又是恨。 “好了好了,小姐,反正现在没事了,我们都好好着呢,快别想了。”江铃看着她的脸色和发红的眼圈,忙说道,“你晚上还没吃饭呢,饿不饿?我见厨房做了花椒鸡,你想不想吃?” 花椒鸡? 谢柔嘉的眼不由一亮。 这是她从小就爱吃的菜,嫁到镇北王府后,江铃也曾试着让厨房做,但许是花椒和鸡都不是家乡产的,做出来的总是不是那个味。 两年多没吃过了啊。 谢柔嘉忍不住点点头。 江铃就高高兴兴的站起来。 “来人来人。”她喊道,“小姐要吃花椒鸡。”   ☆、第六章 安抚 屋内点亮了灯,外边夜色浓浓铺下。 几个小丫头端着食盒进来,木香和乳母亲自布菜,江铃倒是坐在一旁的小机子上捧着一把瓜子吃。 “吃过药,这些要少吃,看积食肚子疼,尝尝味道就行了。”乳娘说道,撕下一点点肉放到谢柔嘉面前。 她已经两年多没吃过这个了,如今又死了,还怕什么积食不积食,再说她也没病,吃了东西才有精神,好好的跟母亲姐姐说话。 “不。”谢柔嘉说道,伸出手指着小碟子,“添满。” 乳娘有些无奈,看木香。 木香也是无奈,只得再撕下一个腿放到谢柔嘉面前。 “江铃,江铃,你也来吃。”谢柔嘉说道,“你也好久没吃这个了。” 乳娘和木香脸上再次浮现诧异看着江铃,江铃只是嘻嘻一笑。 “我吃了,我吃了,我晚上在厨房吃了。”她说道。 谢柔嘉便不再问了,自己吃了起来,小心的咬了一口,那种熟悉的感觉顿时让她激动不已。 “跟在家的时候吃的一模一样。”她说道。 在家?不在家还在哪里吃过? 也许是二小姐出门玩在外边食肆里吃过吧。 “那是自然,咱们家的花椒鸡做的最好。”乳娘笑道,一面给她盛了碗汤,用汤匙来喂。 谢柔嘉摇头躲开。 “小姐,要喝口汤。”乳娘说道。 “不。”谢柔嘉毫不犹豫的说道,又伸手撕了一块肉。 木香一脸无奈。 “二小姐今日是怎么了?” 她忍不住低声说道,说话犟的不得了。 此时饭已经吃完了,她一面吩咐丫头们收拾了桌子,一面看着在屋子里来回走消食的谢柔嘉。 “是啊。”乳娘也是一脸不解,“二小姐从来没有拧过性子,今天怎么说什么都不不不的?” 她们都看着内室,谢柔嘉不知道正说什么,伸出手比划两下,连连摇头,一旁坐着的江铃先是停顿下,然后也跟着比划两下,笑嘻嘻的说话。 “不过总算是不闹着找大夫人大小姐了。”木香松口气说道。 乳娘笑了。 “小孩子嘛,就是一时一时的,从床上跌下来又碰上了鼻子,吓坏了,现在有人陪着玩就自然慢慢的不怕了。”她说道。 是这样啊,木香已经大了,也忘了自己小时候是什么样了,透过门帘看着屋内的一主一仆。 “先这样吧,只怕大夫人那边也惦记着,我去回个话。”她说道。 乳娘点点头。 “你可好好看着点,别让江铃这丫头又带着小姐闹起来。”木香又叮嘱道。 “知道了知道了,这次我把门关上,任谁也跑不出去。”乳娘郑重说道。 木香有些想笑,这边就是谢大夫人的卧房的暖阁,二小姐真要闹起来,就算不让她出门,大夫人难道听不见吗? 她笑了笑没说话转身出去了。 走出门,小丫头们果然在身后把门插上了,木香迈进谢大夫人的院子里,院子里很安静,没有人走动,廊下站着七八个丫头,垂手而立,半点说笑声都没有,木香也没有停留,径直穿过院子来到隔壁。 这边院子七八个丫头都站在门边,并没有靠近那边灯火明亮的书房。 大小姐在学堂学的是人人都能学的,但在大夫人这里学的,却是只有谢家嫡长女才能学的秘技。 见木香过来,几个丫头冲她摆手,木香点点头在门边站住,没有说话也没有再动。 不知道等了多久,那边门帘响动,丫头们顿时如同木头人活了一般向屋门涌去。 穿着家常衫裙的谢大夫人已经走出来了。 “明日再问你,可不能背不熟了。”她犹自回头说道。 木香抬头看去,看着跟在大夫人身后的女孩子有些恍惚,双生的姐妹就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别说外人了,就连她们这些常在跟前伺候的,也总是就分辨不清。 小姑娘带着几分怏怏应了声。 “母亲…”她才要说话,谢大夫人已经看到了木香。 “嘉嘉怎么样了?”她问道,“还在闹吗?” 木香忙上前施礼。 “没有,吃了半只花椒鸡,现在在屋子里玩呢。”她笑道。 谢大夫人有些惊讶又有些好笑。 “难道是饿的才闹吗?”她笑道。 “母亲,我们去看看妹妹。”小姑娘伸手拉住母亲的衣袖说道,抬脚就要跑。 谢大夫人反手拉住她。 “不行,你该去睡觉了。”她说道,“明日还要早起,不能再晚睡了,况且见了你妹妹,又要一顿说笑,她睡不好你也睡不好。” 小姑娘啊了声,扭着身子摇着母亲的手,一脸哀求的喊母亲。 谢大夫人不容置疑。 “带大小姐去歇息。”她说道。 院子里的几个丫头便应声是。 木香忍不住看着大小姐,耳边下意识的响起一声不。 但大小姐只是一脸委屈,应声是低头由丫头们拥簇着离开了。 谢大夫人迈进屋子的时候,暖阁里传来柔柔软软的女孩子声音。 “……对对,这次说对了,父亲带着我在街上买来的是糖人。” 谢柔嘉坐在床上,看着给自己打扇的江铃,带着几分恍然说道。 “我明白了。” 她伸出小手摆了摆。 “明白什么了?”帘子外传来笑吟吟的女声。 谢柔嘉身子一僵,旋即不可置信的看过去。 谢大夫人笑盈盈的走进来,穿上了暗红色的**,钗环也解下,简单的挽个鬓。 谢柔嘉从床上跳下来,吓的丫头们都叫了声,谢柔嘉已经扑进了母亲的怀里。 十一岁的女孩子,差点将谢大夫人撞倒。 谢大夫人连声哎呦,将谢柔嘉抱住。 “好好的哭什么。”她笑道,“原来嘉嘉不是见不到母亲才哭的,而是见了我才哭的,我可应该走才对。” 她说着话就要转身,谢柔嘉忙将她死死的抱住。 “不是,不是,我不哭了,我不哭了。”她哭道。 谢大夫人笑着揽着她,低头看到她还光着脚,便忙揽着她走回床上坐好。 “好了,哭什么哭,嘉嘉怎么突然这么爱哭了?”她嗔怪道。 江铃捧着水盆过来跪下。 “二小姐是想大夫人了。”她插话说道。 木香瞪了她一眼,将毛巾拧干,谢大夫人笑着接过给谢柔嘉擦脸。 “你都多大了,又变成小娃娃了。”她笑道,“好,母亲今晚陪你睡。” 谢柔嘉瞪大眼。 “真的?”她问道。 谢大夫人笑着用毛巾按了按她的额头。 “母亲骗你做什么。”她说道,将毛巾放回去,拍了拍她的腿,“好了,躺进去。” 谢柔嘉忙向内爬去。 屋子里的丫头们开始退出去,外间的灯也逐一的熄灭。 谢柔嘉紧紧的抱住母亲的胳膊,唯恐一松手人就不见了。 “你明白什么了?”谢大夫人笑吟吟问道,一手摇着扇子。 谢柔嘉贴在母亲的身边,闻着淡淡的香气。 “母亲,你是不是也忘了后来的事了?”她喃喃说道,“也只记得以前的事?” 适才她和江铃说了很多话,可是江铃都是一脸的糊涂,只有说起小时候的事才恍然,她不知道姐姐死了,不知道自己代替了姐姐,不知道自己生了兰儿,不知道后来发生的那么多的事。 是不是大家都是这样,所有的记忆都停留在姐姐死以前。 “傻囡囡。”谢大夫人笑着用扇子拍她,“可不是只记得以前的事,后来的事怎么知道。” 不知道吗? 原来母亲她们真的不知道。 谢柔嘉又抱紧了母亲一些,不知道该难过还是高兴。 “不知道也好。”她喃喃说道,“以后的事一点都不好,不知道更好。” 谢大夫人听不清她嘀咕什么,用扇子拍她。 “好了好了,别抱着了,这么热,捂出痱子了。”她笑道,将手里的扇子又大力的摇晃,在帐子里带起一阵风。 母亲是因为忘了那些事,所以才对自己这么好的。 如果母亲记得那些事,她一定不会这样对自己了。 那到底告不告诉母亲呢? 谢柔嘉紧紧抱着母亲的胳膊,扇子扇出的风徐徐的带走了几分燥热。 “黄杨扁担软溜溜....” 耳边响起母亲低低的哼唱,外边丫头们已经悄无声息,月光透过打开的窗子照在室内,一切都是那样的安详。 等明天吧,她再告诉母亲,那些事是她的罪过,她不能因为母亲和姐姐忘了就当做不存在,她不能就这样心安理得的享受着母亲和姐姐的宠爱。 只是今天太晚了,母亲也累了,让母亲好好的歇息一下,等明天,明天她就告诉母亲和姐姐。 到时候母亲姐姐是要打要骂她都认了,今日就让她多享受一刻这失而复得的呵护吧。 谢柔嘉抱紧母亲的胳膊,将头埋在她的身侧,嗅着甜香听着母亲的哼唱慢慢的闭上眼。 院子里也安静下来,夜虫开始鸣叫,但下一刻就被打断了,有脚步声响还伴着一声低低的叫,叫声才起就被掩下了。 江铃瞪眼看着捂着自己嘴的木香。 “你不吵我就放开你。”木香低声喝道。 江铃点点头,木香松开手。 “姐姐,我有那么不懂事吗?你要和我说什么就说,大夫人和小姐睡了,我怎么会吵醒她们。”江铃瞪眼低声说道。 木香被她说的气急反笑。 “你还懂事。”她伸手戳江铃的额头,咬牙低声,“你懂事还惯着二小姐去闹大夫人,你这是懂事吗?你这样是为二小姐好吗?将来传出去可没人说你这个丫头懂不懂事,只会说二小姐不懂事。” 说着话伸手拧她耳朵,江铃忙抱着她的手,却始终没有发出喊声。 “二小姐是吓到了,小孩子记性可好了,要是不让她放心,那可是一辈子都迈不过去的。”她嘶嘶哈哈的低声说道,“到时候二小姐总是一惊一乍哭哭闹闹畏畏缩缩,那才是对二小姐不好。” “就你知道的多。”木香气道,扯着她往外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一心的想往小姐们跟前凑,我今日就断了你的心思,明日你就收拾东西离开二小姐这里。” 木香作为二小姐的大丫头,处置一个小丫头的权利还是有的。 江铃顿时慌了神。 她才迈了一步要哀求,身后就传来脚步声。 “大夫人。”江铃忙低声喊道。 木香忙也回头。 谢大夫人站在廊下,房内值夜的丫头们低着头跟在身后。 “奴婢该死。”木香忙松开江铃跪下叩头,江铃也跪下来。 谢大夫人却只看着江铃。 “你说二小姐吓到了?”她说道,“她怎么被吓到了?”   ☆、第七章 担心 谢柔嘉是猛然惊醒的,入目不是漆黑,而是明亮亮,鼻息间似乎还有残留的香气,身边却空无一人。 “母亲,母亲?”她大声喊起来,心扑通的乱跳,却不敢扯开细纱的帐子。 外边脚步声急急的响起,有人拉开了帐子。 “二小姐,你醒了。” 是木香,谢柔嘉稍微松口气,不是梦,她不是还没死,不是还在镇北王府,但这还不够。 她探头向外看去。 “二小姐,大夫人已经去郁山了,午间才回来。”江铃从木香身后探头说道,手里还捧着一碗茶。 江铃还在。 谢柔嘉就松口气。 母亲是丹主,虽然里外的事自有父亲还有伯伯叔父哥哥弟弟们奔走打理,但她还是要去山上看看丹矿的。 不过,难道死了之后这地方也有丹山吗? “二小姐,喝茶。”江铃说道,将水杯递过来。 谢柔嘉没说话接过慢慢的喝,没有再闹着找母亲。 木香就松口气,转身招呼丫头们进来伺候谢柔嘉起床梳洗,捧着盆的端着托盘的,围上巾子的,屋子里身边围绕着七八个丫头,忙而不乱,说话声走动声,让眼前的一切都生动鲜活。 谢柔嘉的随着她们摆弄,视线一直看个不停。 “姐姐也去上学了吗?”她问道。 “是啊,二小姐,你知道大小姐什么时辰去上学吗?”江铃问,一面给她挽起两个抓鬓。 谢柔嘉有些恍惚。 谢家外边有家族的学堂,专供谢氏的子弟们读书,内院也有学堂教女孩子们读书识字,上三日歇两日。 她当然也上学,只是一直不喜欢上学读书,三天去两天不去,而梦里当姐姐死了后,她代替姐姐的身份,一来心如死灰,二来避讳身份被发现,学堂便不再去了。 此时回想起来,上学感觉好似上辈子一般的久远。 “卯时三刻出门。”她喃喃说道。 江铃就欢快的哎了声。 “看,二小姐记得多清楚。”她说道。 谢柔嘉就露出一丝笑。 “巳时三刻姐姐就回来了。”她说道。 江铃点点头,指着妆台上的一匣子珠花问哪个好看。 对于这些穿着打扮,谢柔嘉从来无心。 “你说哪个好就那个,以前都是你做主的。”她说道。 以前这个江铃连捧茶的资格都没有,哪里轮到她来挑拣小姐们的首饰,一旁的木香忍不住摇头,二小姐看来真的是有些吓糊涂了。 这边江铃没有推辞,果然自己挑了起来,一面和谢柔嘉嘀嘀咕咕的说话,谢柔嘉跟着点头。 没有再提要母亲和姐姐。 “还是大夫人安排的好,将江铃留下了,要不然今天又要闹起来了。”乳娘在一旁低声说道。 “那这江铃以后就有了脸面了。”木香说道,“到底是如了她的意。” “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乳娘就笑了,“这江铃也是自小被你挑上来,又带了几年了。” 木香叹口气。 “我自然知道这个丫头一片赤忱心,只是太赤忱了也不好。”她低声说道,“要是在大小姐跟前倒也罢了,二小姐这里不太合适。” 谢家大小姐,在谢氏一族中地位荣宠,不管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飞扬跋扈对她来说根本就不算事,反而是家族中推崇的。 如不然性子绵柔,一来没了丹主的气势,二来镇不住招赘进门的女婿,这对谢家来说才是没面子的大事。 乳娘嗳了声,看着已经梳好头正对着镜子左右看的谢柔嘉,小姑娘十一岁,个头开始蹭蹭的长,梳两个丫鬓,戴了两朵珠花,穿着月白色的衫裙,已经有些亭亭玉立。 “什么合适不合适的,咱们家小姐多了去了。”她说道,“哪有那么多小心忌讳,都是谢家的女儿们。” “可是,这个二小姐跟别的二小姐不同啊。”木香低低说道。 这个二小姐和大小姐是一胞双胎,落地先后只有呼吸之差。 以往谢氏的嫡长女是天定的,因为老天爷只送来一个,但这一次老天却送来了两个,丹女的最精纯的血脉共存在两个人身上,两个都可以做丹女。 但丹女只能有一个,大夫人说谁先落地谁是姐姐,谁就是长女,谁就是丹女。 落地的先后之分,总是比不过年分相隔的清楚。 更何况这两个姐妹相貌身高形态就连说话的声音都一模一样,在那里坐着不动,或者同时站起来说话,连大夫人和大老爷都一时分不清。 这样的两姐妹,只因为落地先后毫分的差别,一个就是谢氏一族的金凤凰,一个则只是二小姐。 这样的二小姐,可不能养成个飞扬跋扈的爱哭爱闹随行所欲的,现在年纪小倒罢了,将来长大了如果有心人挑唆…… 乳娘是谢家的家生子,这种家族内的事,就算没亲眼看过,也从小听过不少,闻言立刻明白了。 “你想太多了。”她说道,声音却是有些诺诺。 “有大夫人大老爷在,我知道这些多想了。”木香说道,又笑了,看向室内,“我只是不想将来二小姐养成了骄纵的性子,那样,不好过是她。” 有些事不是你哭你闹就能得到的,求不得最终苦的是自己。 乳娘被说得怔怔一刻,忽的又嗨了声笑了。 这时院子里几个小丫头拎着食盒鱼贯而进,乳娘忙招呼廊下的丫头们打帘子。 “你就是想多了,二小姐是梦魇害怕娇气了一些,等过了这几天就好了。”她低声笑道,“再说,就算江铃不懂事,不是还有你我看着的嘛,难不成她撺掇小姐胡闹你我就不管了吗?真要闹得厉害,大夫人难道是那种骄纵孩子的人吗?” 那倒也是。 那些想要讨好主子得势得脸的下人多了去了,又有几个能得逞,真要是闹得过分,直接打发卖出去就是了,难道还能缠着一辈子,一家上下都眼睁睁看着束手无策。 自己这是瞎担忧什么啊。 身为二小姐的大丫头,她要是连遇到个不听话的小丫头都处置不了还有什么用。 看来自己也是被二小姐这次梦魇吓到了。 木香也噗嗤笑了,抬脚迈进室内。 “二小姐,吃早饭了。”她笑吟吟说道,看着在那边走来走去的谢柔嘉,“大夫人特意吩咐做了你最爱吃的。” 谢柔嘉咦了声,转身看过来,带着几分欢喜。 “有春盘吗?”她问道。 木香抿嘴一笑。 “当然有。”她笑道。 “元修菜呢?”谢柔嘉问道。 “有。”乳娘笑道,亲自接过小丫头的食盒摆出来。 “还有荔枝甘露饼。”谢柔嘉说道。 人已经站在了桌子前,一脸激动的看着摆出来的饭菜。 木香和乳娘忍不住对视一眼,这些吃食天天都在吃,有这么激动吗? “江铃,江铃。”谢柔嘉招手喊道,“你快来,你快来也吃啊。” 江铃嘻嘻笑着跟过来。 “奴婢吃过了。”她说道。 木香看江铃一眼。 “伺候小姐吃吧。”她说道。 江铃高兴的应声是,跟着乳娘在小丫头们捧着的水盆里洗了手,盛饭夹菜。 筷子是乳娘先放下的。 “好了,二小姐,你还吃着药呢,大夫说了要饿一饿才好的快。”她笑着说道。 谢柔嘉意犹未尽。 “不。”她说道,继续举起筷子,“吃什么药啊,都这样了。” 什么样了? 乳娘和木香愣了下。 “二小姐,吃饱了就别吃了,大夫人和大小姐午间都回来的,到时候肯定还要做好多好吃的,你到时候别吃不下。”江铃说道。 谢柔嘉停下了筷子,点点头。 “对。”她说道,“那等中午和母亲姐姐一块吃。” 乳娘笑着让丫头们收拾,木香看了江铃一眼没有说话。 “姐姐回来的早吧?”谢柔嘉又开始问道,探头向外看,“在这里姐姐也还要读书吗?” “那当然,大小姐一定要好好的上学堂的。”江铃认真说道,“在哪里都一样。” 是的,姐姐就是这样的用功,人又聪明,如果有她在的话,家里一定不会变成这样的。 谢柔嘉眼圈发红。 “二小姐二小姐,我们去外边走走消消食吧。”江铃忙又说道。 谢柔嘉愣了下,眼泪收回去。 外边。 “外边,跟家里以前一样吗?”她问道。 木香和乳娘眼中忧虑更深,江铃倒是依旧。 “一样的。”她说道,一面先迈步,“走吧走吧。” 谢柔嘉迟疑一下,跟着她走了出去。 院子里便响起谢柔嘉惊讶又欢喜的声音。 乳娘和木香跟出去站在廊下,看着在院子里一脸激动东看西看的谢柔嘉。 “我看,还是再换个大夫来瞧瞧吧。”乳娘说道。 木香点点头。 不过这半日谢柔嘉没有再闹着要找大夫人和姐姐的事,和江铃在院子里看了一圈之后,便在江铃的提议下,在树下摆了几案写字。 刚写了几个字,就听见外边有人跑。 “大老爷回来了。”小丫头喊道,“大小姐和堂小姐们也来了,都来看小姐了。” 院子里的人都高兴起来。 “大老爷一回来就来看小姐了。”江铃也高兴的说道。 谢柔嘉却呆住了,握着笔一脸的惊骇。 “父亲?”她说道,“怎么会来这里?” 乳娘已经走过来闻言笑了。 “大老爷一定是知道二小姐你病了,所以来看你了啊。”她笑道。 话音未落,院门外走进来一群人,为首的是一个三十左右的男子,穿着青色暗花衣袍,蓄着短须,身姿挺拔,步伐稳健,让人一看便心生欢喜。 他看着树荫下的女孩子,微微一笑。 “嘉嘉。”他说道。 父亲! 年轻的父亲!不是她熟悉的那个人到中年的谢家大老爷。 谢柔嘉手里的笔应声落下,发出啪嗒一声,墨迹溅在前襟上。 对着谢家大老爷施礼的丫头们都惊讶的看过来,还没看清,就听见谢柔嘉一声大哭。 “父亲,你怎么,你怎么也死了。” 这一声喊让所与人都呆住了,院子里一片死寂。 谢柔嘉已经冲到他们面前。 “父亲,父亲。”她哭着喊道,伸手就要抓住父亲,忽的手一顿,视线落在父亲身后。 紧跟着谢大老爷大夫人进门的是三个年纪相当的小姑娘,以及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此时都带着几分惊讶看着谢柔嘉。 谢柔嘉的视线落在这少年身上愣住了,哭声也停下来。 她的异样让大家也都下意识的看过去,见这少年剑眉星目,面色白皙,穿着件素淡的布袍,头上也只用竹簪挽着,但却丝毫没有让人觉得穷酸,反而多了几分脱俗不凡之感。 院子里小姑娘大丫头们的视线都凝聚在他身上,少年并没有拘束慌张,反而浮现一丝笑。 这一笑,让正午的日光有些更耀眼。 “嘉妹妹看迷了..”一个穿着葱绿衫裙的小姑娘嘻嘻低声一笑说道。 话没说完,就见谢柔嘉伸出的手向这少年扑过来。 “邵铭清!”尖细的女孩子的喊声在院子响起,“你这贼人!还我爹娘性命!” 伴着这声喊,谢柔嘉扑到这少年身上,伸手在他脸上狠狠的抓下去。 “二小姐!” “嘉嘉!” “啊啊..” 院子里顿时乱了起来。   ☆、第八章 家人 夔州路黔州彭水县,位于县城北几乎占据了半个城错综连绵的谢家大宅变的热闹起来。 站在其内最高的亭台楼阁上,可以清楚的看到雕梁画栋九曲回廊错落有致如同棋盘的宅院里,有很多人从四面八方向位于正中涌去,就好似一道道水流,让整个宅院都鲜活起来。 不过这一幕谢柔嘉看不到,她躲在床上,裹着被子将头盖住,瑟瑟发抖。 “二小姐,二小姐,你别怕啊,你好好说。” 江铃的声音在帐子外大声的响起。 好好说?好好说她们不听,她们不信,她们都忘了,都忘了自己是怎么死的了,连父亲也都忘了。 她说了,但她们都看她像发疯,还请了好几个大夫来围着她看,喂她吃药。 屋子里还涌进来很多人。 “出什么事了?二姐儿怎么就疯了?” 有个高大威严头发斑白的老头声音响亮的说道。 这是祖父,祖父也是死了的,在祖母死了一年后。 “大伯,不是的,嘉嘉不是疯了,是中邪了。” 那个穿着嫣红裙子三十左右的妇人一脸担忧的说道。 这个是二婶婶,二叔祖父家的长媳。 不对啊,她难道也死了? 谢柔嘉目光呆呆。 江铃说五叔叔死了,三叔叔和四叔叔押进大牢的待决,周成贞说母亲死了,父亲也要秋后待斩,谁都并没有提到二叔,而且江铃还说是二叔把三叔四叔送进了大牢,那二叔一家不是没事?怎么二婶也来这里? “真是胡说,咱们家怎么会有人中邪?什么邪敢来咱们家?”坐在椅子上的一个跟母亲长得很像的老妇人就拉下脸不高兴了。 她一不高兴,满屋子的人都不敢再大声说话了。 谢柔嘉的视线又转向这个老妇人。 “嘉嘉,别怕,跟祖母说,谁吓唬你了?祖母打断他的腿扔去喂蛇。”老妇人看着她,露出笑容说道。 老妇人年纪五十左右,圆脸细眉,跟母亲一样是个娃娃脸,年轻时候看着喜庆,年老的时候就看着慈祥。 可是这慈祥的老人说出的话可真一点也不慈祥。 但这一点也不让人奇怪,屋子里的人也没有露出奇怪的神情,反而都是理所当然。 对于一个曾经的丹主,如今在谢家还是说一不二的人来说,打断一个人的腿,将一个人投进蛇窟也不是什么稀罕事,而且在她年轻的时候还不止一次的这样做过。 谢柔嘉看着靠近的老妇人,清晰的闻到酒味。 是的,祖母不仅性子骄横,而且还酗酒,就在姐姐出事的后的冬天,一次醉酒后再也没醒过来。 “肯定是这些丫头们照顾不到。”祖母坐直身子,哼了声,又看着谢柔嘉笑眯眯说道,“这些没用的东西,祖母把她们都拉出去打死给嘉嘉出气好不好?” 打死? 祖母说话可不是玩笑。 姐姐死了之后,这些丫头被扔到后山活活烧死,也一多半是祖母下的命令。 她们已经被烧死过一次了,还要再被打死一次? “不!”谢柔嘉尖声喊道,转身跑回去拉下帐子,躲在了床上。 “母亲,您别添乱了。” 屋子里只有一个人敢这样说谢老妇人。 “嘉嘉就是梦魇了。” 谢老夫人撇撇嘴。 “做个梦也能吓到,咱们谢家的女孩子哪有胆子这么小的。”她说道,“都是你养孩子的法子不对,生生把孩子们拘坏了。” “这法子可不是媛媛想来的。”一旁的祖父听到了忙插话说道。 谢柔嘉的母亲闺名媛,法子不是她想的,那就只能是谢媛的丈夫想的。 听到这话,屋子里的人都神色古怪,或者低头或者看向外边。 祖父不喜欢父亲。 躲在被子里的谢柔嘉想到。 这在家里不是什么秘密,祖父记在族谱上的名字是谢华英,他真实的名字,或者说招赘入谢家之前的名字,叫做王松阳,和谢柔嘉曾祖父是亲戚。 谢柔嘉的曾祖父族谱上名字叫做谢存章,入赘前的名字叫做赵明义,是开阳最大的朱砂主赵家的子弟。 这也算是世代联姻了。 祖父原本想好了,女儿谢媛的丈夫还从赵家的亲戚中选择,让两个家族的利益结合的更紧密更长久。 只是没想到这个安排半路被谢柔嘉的父亲,族谱上叫做谢文兴,真实名叫刘秀昌的外来秀才打乱了。 刘秀昌是京都人士,也不是什么世家大族,祖祖辈辈都是读书人家,到他这一代除了清名什么都没了,刘秀昌十七岁收拾行囊各地游学寻隐士圣人,结果隐士圣人没找到,在一次树下与人辩学的时候,被骑马游山的谢媛看到了,一见钟情,非他不娶。 祖父自然是暴跳反对,族中其他人也是不同意的。 但无奈刘秀昌不仅迷住了谢媛,还讨了祖母的欢心,有了祖母发话了,别人的反对也最终不了了之,就这样刘秀昌取代了赵氏进了谢家的门,成了谢家这一代的大房大老爷。 这样的父亲能得到祖父喜欢才怪呢,一辈子和父亲不对眼,所以后来祖母死了,母亲正式成为丹主,父亲成了大老爷,祖父退位,族中握有的权利也被收走,母亲因为自来谢家教养的规矩跟父亲不亲近,赵家对他的支持淡去,祖父闷闷不乐仅仅一年就病死了。 都死了,都死了,死了的亲人都聚在一起了,可是他们都不认为自己死了,反而认为是她疯了。 谢柔嘉将头埋在膝头默默流泪。 其实这样不错,他们忘了自己犯的错,忘了后来发生的事,那些都是不好的事,忘记了更好。 可是她还是觉得很难过。 屋子里的议论声还在继续,母亲和祖母在争论要不要请庙里的师傅来看看。 “曲家的养的法师很厉害,专治小儿惊厥。” “呸,专治小儿惊厥的是咱们家的朱砂,曲家算个狗屁。” “母亲,嘉嘉这是掉魂儿了,要招魂。” “招魂也是咱们祖宗的厉害,我来给嘉嘉跳个招魂舞。” “母亲,你喝酒喝得脚都软了,别说给嘉嘉招魂了,你自己都能跳没了魂。” 她们说话,屋子里便没人再插话,虽然只有两个人说话,屋子里也有些乱哄哄。 “好了好了,我问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有男声打断了她们的争论。 是父亲。 谢柔嘉不由竖起耳朵。 外间屋子里响起了更多的询问,但很快脚步声乱乱。 “你行吗你?”这是祖父的嘀咕声。 “真不用找法师来吗?”这是母亲担忧的询问。 “不用不用,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回事了。”父亲清朗的声音说道。 屋子渐渐的安静下来,有脚步向内室走来。 “嘉嘉。” 父亲的声音在帐子外响起。 “江铃都跟我说了,原来你做了这么可怕的梦啊。” 谢柔嘉掀开被子。 “不。”她哭道,“不是梦,那是真的。” 帐子被掀开了,父亲坐在了床边,握住了她的手。 “父亲,我说的都是真的,是你们都忘了,都不记得了。”谢柔嘉哭道,看着父亲年轻的脸,年轻的有些陌生的脸,还有那满满的从未见过的关爱。 是关爱是担心,不是失望不是漠然和厌恶。 父亲看着她笑了笑,点点头,握紧了她的手。 “那是以后的事,是不是?”他问道。 谢柔嘉流泪点点头。 “以后姐姐会死,我和你母亲都会死,是不是?”父亲又问道。 “是我害死的,如果不是我,你们都不会死。”谢柔嘉哭道。 “那以后嘉嘉还会害我们吗?”父亲问道。 谢柔嘉摇头。 不会,不会,她死也不会。 “那就行了。”父亲笑了,拍了拍她的手,“以后嘉嘉不会害我们,我们也不会死,那,嘉嘉还怕什么?” 谢柔嘉一愣。 “可是,我们现在都已经死了。”她又哭道。 “不是,现在才是现在,现在我们都活着,死了的是过去。”父亲认真说道,“过去了,就过去了。” 现在?过去? 谢柔嘉再次愣住了,父亲拉起她的手。 “来,嘉嘉。”他说道,“父亲带你看看现在。” 看看现在? 谢柔嘉怔怔的被父亲拉着下了床,走出了屋子,先是在家里看花草逛楼阁,然后出了家门,去逛了街市,还带她骑马上山。 她在街上买了新扎的兔子灯,吃了热乎乎的糖人,骑在马上抓着马毛飞奔,感受着夏日的风,看着满山的浓绿,挖了野菜,编了花环带。 然后父亲带着她见家里的人。 丫头们不再避着她,跟她笑吟吟的问好,她和母亲姐姐一起吃饭,一起歇午觉,晚上父亲母亲会陪她和姐姐在院子里看星星,母亲还陪她一起睡,给她打扇子唱巫歌。 再过了几日她开始跟着父亲母亲姐姐去给祖父祖母请安,祖父抓了一把糖果子给她,祖母则将墙上挂着的宝剑给她。 父亲出门谈生意也会带着她,她见了二叔祖父和西府的三叔祖父,看他们端着茶壶呼噜呼噜的喝茶,一面半眯着眼听各号的大掌柜们说话。 她坐在屏风后,玩着三叔给的木偶娃娃,一面听着四叔低声笑哪个大掌柜说错了话,哪个大掌柜坐在后面打瞌睡,哪个大掌柜又在外边偷养了一房。 “说什么呢。”三叔喝断四叔,“嘉嘉在呢。” 才成亲的四叔对着她哈哈笑,让小厮给她从街上买来更多的吃食玩物。 没有人说她病了,没有人说她中邪,也没有人说她疯了,所有人都似乎忘了她说的那些话,一个月后,谢柔嘉站在院子里,看着被小丫头拥簇着去上学的姐姐,听着屋子里父亲和母亲说笑,也觉得自己是做了一场梦。 现在,父亲带她看的这现在,真实的现在。 姐姐还活着,父亲母亲还没有对她失望,家宅安稳,族人和睦。 这是她梦寐以求的现在,她得偿所愿了。   ☆、第九章 宠溺 六月末天气十分炎热,动一动就能出一身汗,更别提跑了。 江铃满头大汗的穿过院子,手里还举着一个竹竿。 “二小姐,二小姐,抓到了,抓到了。”她说道,将手里的一只蝉递过来。 谢柔嘉伸手接过。 “这么小?”她惊讶的问道。 旁边的丫头们也都忙探头过来看,看到被江铃绑了红线拴着的蝉,指甲盖一般的大小,都跟着惊讶嬉笑。 有的说把它挂起来,有的说订起来,有的说拿去给大小姐看,唧唧喳喳的热闹。 谢柔嘉松开了手,蝉带着红线飞走了,丫头们吓了一跳,喊着要去捉。 “不要。”谢柔嘉说道,垂下手。 丫头们便忙都住了手。 “小姐不喜欢玩蝉了?”一个丫头不解的问道。 以前她最喜欢捉蝉玩,但自从姐姐死了以后…. 不,自从做了那个梦之后,她就不喜欢了,她不喜欢这些小孩子的玩乐了。 “不喜欢。”谢柔嘉说道,转过身就走。 丫头们面面相觑忙跟上。 “那我们去钓鱼吧?”江铃让竹竿扔到一边,又提议道。 “不。”谢柔嘉说道,穿着木屐在青石路上踩的呱嗒呱嗒响。 这是父亲给她亲手做的屐鞋,说是穿着这个走动有声音响,而梦里是不会有响声的。 “那小姐你想做什么?”江铃问道。 她想做什么? 谢柔嘉有些茫然。 那一场梦,清晰的在她心上烙下痕迹,真实的过了一辈子,尝遍了酸甜苦辣,为人妻为人母,现在怎么也不知道十一岁的孩子该做什么。 “我去找姐姐。”她说道。 来到母亲的院子时,谢柔惠刚歇了午觉起来,正在梳头,看到谢柔嘉进来,母亲将手里的篦子递给一旁的丫头木叶,笑着拉住了谢柔嘉的手。 “你不睡午觉,去玩什么了?”她说道,拿下手帕给谢柔嘉擦汗,“看玩的这一头大汗。” “没玩什么。”谢柔嘉说道,贴着母亲站着。 丫头有的端来茶水,有的过来打扇子。 “水好了,二小姐可以洗洗,然后睡一觉了。”木香说道。 她的话音落,便听见谢柔嘉笑了。 “母亲,我都想要生病了。” 待听到这句话,大家的视线便落在内里,坐在床上梳头的谢柔慧从镜子里看着这边笑。 “瞎说什么。”母亲说道,“快些梳头,去上学。” 谢柔惠便叹口气,蹙起小小的眉头。 “好累啊好累啊。”她捧着脸说道。 母亲没理会她,谢柔嘉却点点头。 是啊,姐姐的确很累,从六岁开始用功,一切都为了十三岁那年参加第一次祭祀。 那是代表着下一任丹女的正式露面的祭祀,对谢家来说,甚至对整个巴郡之地来说,都是大事,各大朱砂世家,官府,甚至京城的皇帝都会派人来参加,谢家上下没有人敢懈怠。 只要熬过这一次祭祀,这样辛苦的日子就可以告一段落了。 在梦里,姐姐死在了十二岁的时候,十三岁的祭祀,代替姐姐的她在母亲的安排下惊了马崴了脚,所以只在祭台上站了站,仪式是由母亲替她完成的,虽然解释合理,但到底是引起了很多非议。 谢柔嘉跑到内室,站在床边看着谢柔惠。 “姐姐辛苦了。”她说道。 谢柔惠嘻嘻笑,伸手捏她的鼻头。 “那你替我辛苦好不好?”她说道,眼睛亮亮,凑近她压低声音,“待会儿你还替我去上学。” 谢柔嘉瞪大眼。 是啊,因为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说话声音也一样,所以姐姐常常会让自己替她去做一些事,当然姐姐也会替她做很多事,上学也自然互换过,只是,每次都会被发现,因为样子声音一样,但学问不一样,先生被她们姐妹蒙骗过一两次后,就知道了她们姐妹的把戏,常会考一些问题,结果她总是答不上来。 然后姐姐会被从花园里揪出来,和她一起在学堂里罚站。 “还想骗我?骗我之前也先把你妹妹教好了。”先生生气的拍着几案训斥。 “都怪我,都怪我,我下次一定先教好妹妹。”姐姐会一脸自责的说道。 谢柔嘉咧嘴笑了。 “那姐姐你得先教我怎么哄过先生。”她也压低声音凑近姐姐说道。 两个一模一样的小姑娘碰头凑在一起笑,一旁的丫头看着有些眼晕。 “惠惠。”母亲在外边摇着扇子看她们,“又哄你妹妹做什么呢?” 谢柔惠伸手掩嘴,谢柔嘉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二人一起扭头看向母亲。 “没有。”她们齐声说道。 明明是两个人的声音,但听在大家耳内却只有一个声音,只是略大些。 “没有什么?” 母亲还没说话,门外有清朗的男声笑道。 丫头们打起了帘子,响起了一片问好。 “大老爷,五爷。” 当听到门外的声音时,谢柔惠跳下床,谢柔嘉也转身向外跑去。 “五叔叔!”她们一前一后的站在了门边,看着正迈上台阶的人。 走在前边的是父亲,紧跟着他身后的是一个二十三四的男子,穿着深紫广袖夏袍,随着走动衣抉飘飘,圆脸圆眼,和谢大夫人面容相似,此时正带着笑看着站在门口的两个小姑娘。 “啊呀,这个。”他停下脚,皱起眉头,“别说,谁也别说,让我来认。” 谢柔惠笑了站直了身子,而谢柔嘉则忍不住鼻头一酸。 这是五叔叔谢文俊,是二叔祖父的次子,都说侄子随姑,这个五叔叔长得和祖母最像,和母亲三叔四叔站在一起都会被认作是嫡亲的兄弟姐妹,反而和二叔像是堂兄弟。 而且五叔也在梦里对她最好的人,是家里知**中唯一一个见了她不露出厌弃神情的人,当初她生下兰儿大病一场差点没命,那时候因为有了兰儿,她的生死已经不再重要了,就那样孤零零的躺在屋子里,吃着大夫开的没什么功效的药拖日子,是五叔亲自跑了很远寻来了一味灵药,才让她得以保住性命。 后来她出嫁镇北王府,五叔没在家,走到徐州界的时候,五叔竟然追了上来,也没说什么,送了一本赤虎经给她。 这本书陪着她度过了漫漫的旅途,陪着她熬过了镇北王府孤寂的长夜,直到死的那一刻,书还摆在她的床头。 江铃说五叔叔是验丹死的,中了丹毒的人死的都很痛苦且死状恐怖,这样风姿倜傥的五叔叔落个如此的下场。 那是梦,那是梦,不要再想这件事,不要再想了。 但谢柔嘉的眼泪还是忍不住大颗大颗的滚滚而下。 谢大夫人的眉头皱起来,带着几分担忧看向谢大老爷,谢大老爷摇摇头,冲她做出一个别担心的神情。 “这是嘉嘉。”谢五爷在谢柔嘉掉泪的同时,伸手指着谢柔惠笑着说道,一面伸出手,“嘉嘉最喜欢五叔,见了一定会笑,对不对?” 谢柔惠嘻嘻笑着点点头。 “对。”她大声说道。 “不对。”谢柔嘉哭道,一面跑下去抱住谢五爷伸出的手,“不对。” 她最喜欢五叔,她最喜欢五叔,再见到五叔很高兴。 谢五爷哈哈笑了。 “我又猜错了。”他说道,伸手刮了刮谢柔嘉脸上的眼泪,“嘉嘉病了,一定很想五叔,想的都哭了的是嘉嘉。” 谢柔嘉哭着点头。 “那现在五叔回来了,嘉嘉见到五叔高兴不高兴?”谢五爷笑问道。 谢柔嘉重重的点头。 “高兴高兴。”她说道。 “还有更高兴的。”谢五爷说道,“五叔还给嘉嘉带了礼物。” 能见到五叔,五叔还在,就已经是最好的礼物了,谢柔嘉抓着谢五爷的胳膊。 “什么礼物?”她抽抽搭搭的问道。 谢五爷回头喊了声送进来吧。 院子里的人都忍不住看向门口,进来的却不是搬着东西的小厮,而是……。 “大鸟!”江铃最先喊道,目瞪口呆的看着跑进门的一只奇怪的又像凤凰又像鸡的大大鸟。 院子里响起丫头们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是孔雀,是孔雀。” 谢家的丫头自然并非是孤陋寡闻的,惊呼声中还夹杂着说话声。 谢柔嘉瞪大眼忘记了哭。 是孔雀啊,她知道孔雀,在梦里也见过,不过不是在自己家里,而是在一次朱砂世家聚会上,来自南诏的段家小姐随行带着的宠物就是孔雀,在后院里引起了轰动,她当时也大着胆子站在人前看了好几眼呢。 “你想要也要一个呗,你家又不是弄不到。”有人看到她的神情对她说道。 是啊,谢柔惠想要什么要不到,就是天上的星星,也会派人去摘呢。 只是,她不是谢柔惠,她不敢想,更不敢要。 没想到此时此刻五叔竟然给她送来了一只,不,两只孔雀。 谢柔惠也从台阶上跑下来,被木叶等几个丫头忙护住好奇的看着那两只孔雀。 谢五爷一手拉着谢柔嘉,一手从袖子抖出一张大红的帕子,对着被小厮们小心的围住聚拢的孔雀挥动起来。 一只孔雀慢慢的抖动开屏,日光下熠熠生辉。 院子里便哗的一声沸腾起来。 谢柔嘉失态的张大嘴,抓着谢五爷的手忍不住的摇起来。 “五叔,五叔。”她连连喊道。 谢五爷哈哈笑了。 “好看吧,都是送给嘉嘉的。”他说道,一面收了帕子,“你想养在你的院子里,还是放到花园里?” 谢柔嘉有些紧张。 “那它们吃什么?用不用拴着?”她问道。 再不难过,也不没有提为什么看到五爷就哭的事。 谢大夫人松口气,看向谢大老爷,谢大老爷对她挑挑眉,带着几分小得意,谢大夫人横了他一眼,抿嘴笑了,夫妻间情义绵绵。 “我能不能迈步走啊,它们不会害怕吧?” 一个声音陡然在这热闹以及欢喜中响起。 大家的视线看向谢柔惠,似乎这才注意到院子里还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小姑娘。 见大家看过来,独自站立在台阶下的小姑娘嘻嘻一笑。 “我该去上学了。”她说道。 “姐姐,我们一起养孔雀。”谢柔嘉跑到谢柔惠身边,高兴的说道,“有两只呢,你看长的也一样,跟咱们一样。” “好啊。”谢柔惠点点头,说道这里又停顿下,“不过,只怕要累你多一些,我功课太多了。” “我给你们两个婆子,是专门养着孔雀的。”谢五爷笑道,“不耽误你们的功课。” “那太好了,妹妹可以好好的玩了。”谢柔惠说道,一面看看天色,带着几分不安,“我该走了,又要迟到了,会被罚站的,先生罚人很凶的。” 她说完带着几分羡慕看了眼院子里跑着的两只孔雀,向外急忙忙的走去,身后丫头们也忙跟上。 “姐姐,等等我,我也去。” 说话的声音接着响起,但这一次却是从站在谢五爷身边的谢柔嘉那边传来。 大家的视线都看向她,谢柔惠也站住脚,神情有些惊讶。 “嘉嘉,你要去上学吗?”谢大夫人问道。 因为梦魇这件事,谢柔嘉已经养了一个月了,学堂一直没去,其实就算不是病了,她日常也不怎么去,父亲母亲对她要求的功课也不要紧,她自己也不爱学。 出了这事,谢大夫人和谢大老爷前几日已经商量过了,以后也不让谢柔嘉上学了,识字也读过几本书这就够了。 没想到一向不喜欢上学的谢柔嘉竟然主动说上学了。 谢柔嘉已经走到了谢柔惠身边,眼睛亮亮,神情坚定。 “我去上学,不耽误功课,好好的学。”她说道。 她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就是守护好这些爱自己宠溺自己的人,守护好这个安稳快乐的现在。 在梦里她浑浑噩噩一无所成,书没有读,技没有学,在家不能帮母亲分忧,当家里出事时,也束手无策,她就是个废物,除了哭除了自责之外什么都不会的废物。 她不要再做一个废物了,她要用功的学,学到能给母亲分忧能对姐姐相助的本事。 院子里似乎一阵沉默,旋即响起谢五爷的笑声。 “好,不玩物丧志,是好女儿。”他说道,“快去吧,孔雀我送到你们的院子里,有人专门喂养,你们只需要赏玩就可以了。” 谢大老爷的脸上浮现欣慰的笑,谢大夫人眉头的最后一丝忧虑也褪下了,看着谢柔嘉带着满满的赞叹点了点头。 谢柔嘉只觉得心涨涨的,她真没想到还有机会能看到父亲母亲这样看她的神情。 一只手拉住了她的手。 “那,我们走吧。”谢柔惠看着她,眼睛弯弯一笑,“妹妹。”   ☆、第十章 家宅 谢家的大宅院分东西二府,这是从谢柔嘉的曾祖父谢存章这一代论起的,曾曾祖父只有一个女儿一个儿子,女儿招赘赵明义改名谢存章为长房,居住在东府,长子谢存礼为二房,居住在西府。 谢存章生了一个女儿一个儿子,女儿招赘王松阳改名谢华英为长房,长子谢华宇为东府二老爷,西府那边则继续住着谢存礼的儿子,被称为三老爷的谢华顺。 谢华英生了一个女儿两个儿子,谢华宇生了两个儿子三个女儿,如同前一辈一样,谢华英的女儿招赘刘秀才,即谢柔嘉的父亲,成了长房长子称为大老爷。 东府与西府那边分居不分宗,但因为子侄太多,后辈们的排序便分开了,而东府这边一母同胞的谢华英和谢华宇则依旧一家论辈分,谢华宇的长子为二爷,谢华英的长子次子分别为三爷四爷,而谢五爷是谢华宇的次子。 当然谢氏一族不止这东西二府,站在高处看,这片地方里三层外三层一片片的宅院散布,分别居住者谢氏一族传承下来的子弟们,细论起来嫡系亲近血脉的子孙就有近百人,这些人聚拢在一起依附又滋养着谢氏一族这株大树茁壮生长着。 谢柔嘉一家是这株大树的主干,所居住的地方也是历代家主耗费钱财修建的奢华之所,女子们的内学堂就设在花园旁,谢家东府的花园的抵得上一座中等宅院大小,内里有山有湖,亭台楼阁,九曲回廊,布置着天南海北搜寻来的美景妙石。 所以当谢柔嘉和谢柔惠穿过花园来到学堂的时候,一节课已经讲完了。 头发花白的西席拉着脸坐在椅子上,手里敲着戒尺。 看到站在门口的两个一模一样的小姑娘,西席还没说话,屋子里的小姑娘轰的一声乱了。 “惠惠,你怎么来晚了?” “哎呀二小姐也来了啊?” “怪不得惠惠你来晚了,又被二小姐缠住了吧?” 七嘴八舌高高低低的声音都涌了过来。 谢柔嘉站在门口有些眼晕,在梦里十二岁以后的她除了必要的场合,几乎没有跟家里人打过交道,更没有跟家里的姐妹们在一起走动,所以此时此刻看到这些人竟然陌生的让她眼晕,慢慢的才将以前的印象找出来。 这些姐妹们她原本也是熟悉的,十二岁以前她们是一起读书一起玩的伙伴,这里有二叔三叔家的姐妹,也有西府那边的姐妹,还有外房的姐妹们。 虽然大家的视线还有些犹疑不定,分辨不出哪个是惠惠,但神情却是满满的热情。 西席先生将手中戒尺敲打在桌面上。 “安静,安静。”他抖着胡子气愤的喊道。 啪啪的敲了好几下,屋子里女孩子们的吵闹声才压了下去。 谢柔惠和谢柔嘉还站在门口谁也没说话。 谢柔嘉是有些恍惚忘记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谢柔惠则只是抿嘴笑着。 西席先生的视线在两姐妹身上晃了一眼,这些年轻眼明的谢家堂姐妹们还分不清,他老眼昏花更是分不清了,不过他也用不着分清。 “去那边站着去。”他将手中的戒尺一指墙边,吹胡子瞪眼说道。 谢柔惠吐吐舌头应声是,伸手拉了下还在发呆的谢柔嘉。 谢柔嘉回过神忙抬脚迈步,谢柔惠跟着走。 “七卷第十三。”一个杏眼桃腮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忽地对经过的谢柔惠低声说道。 她这次的话并不是像大家适才那样视线在谢柔惠和谢柔嘉两个人身上乱晃,而是准确的对走在后边谢柔惠。 谢柔惠冲她挑眉,做个了收到的眼神。 这小小的一段交流让周围的姑娘们顿时羡慕不已。 “瑶瑶,这个是惠惠?”有人好奇又呆呆的低声问道。 “你怎么看出来的?”有人带着几分羡慕低声问道。 “运气好猜的呗,两个总能蒙对一个。”也有人哼了声带着几分不服气。 小姑娘转过头看着说话的人。 “不是啊四妹妹,你没看到惠惠伸手拉了下二小姐吗?惠惠最爱护妹妹了。”她认真的说道。 四妹妹是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穿着鹅黄色夏衫,眉眼伶俐,但此时伶俐的眉眼却有些涩涩。 她还真没看到,那姐妹俩个站在一起都让人眼花,谁还注意到什么小动作,也没想到谢瑶会认真的解释。 “瑶瑶最细心了。” “是啊,自己蠢就不能怪别人喽。” 便有人嘻嘻哈哈的说笑。 被唤作四妹妹的女孩子立刻涨红了脸。 “你说谁蠢?”她拔高声音,竖眉转头。 屋子里立刻安静下来,所有的视线都看向她。 已经走到墙角站好的谢柔惠和谢柔嘉也带着几分惊讶看过来。 “四小姐!”西席先生将戒尺重重的拍下去,瞪眼喊道,“没听到我说的话吗?安静!” 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名呵斥,四小姐脸更红了,眼里泪光闪闪。 “你也站着去。”西席先生伸手一指。 四小姐一脸委屈,还要争辩,站在她一旁的一个女孩子拉了她一下,对她摇摇头。 “是。”四小姐这才低下头应声,离开自己的书桌向后走去。 谢柔惠向一旁挪了挪,给她让出地方,而谢柔嘉则没有动,而是盯着她看。 这是三叔家的女儿谢柔淑,在梦里她十四岁就嫁出去了,十五岁因为难产死了,那时候父亲母亲为自己选定了招赘的女婿,族里都忙着成亲的大事,谢柔淑死的消息只让大家略感叹一番便丢开了。 谢柔嘉对这个堂妹已经没什么印象了,此时此刻看着这个眉眼伶俐鲜活的小姑娘,想到梦里她那悄无声息的结局,不由几分怅然。 谢柔淑被看的有些恼火,抬起头看着面前两张一模一样的脸,虽然此时神情不同,但她还是分辨不出哪个是哪个,发火怕错了人,不发火心里又憋气。 “都怪你。”她于是垂下头不看着这两个人,咬牙切齿的说道,“谢柔嘉。” 怪我?谢柔嘉有些不解,我怎么了? “背今日下午的课。”西席先生的声音在前边响起。 今日下午的课?谢柔嘉再次怔了下,下午讲什么课?还没回过神,旁边谢柔惠清清亮亮的声音就开始背书了。 “……公则平物我,而子文以为忠矣……” 谢柔嘉转头看着姐姐,小姑娘脊背挺直,垂手与身侧,语调平稳,声音轻柔有力流畅,就好像拿着书在念一样,半点磕绊也无。 屋子里原本游移不定的视线瞬时坚定的落在了她的身上,有羡慕有讨好有佩服,西席先生原本瞪圆的眼也渐渐的眯了起来,背负在身后的手慢慢的摇晃着戒尺。 夏日午后炙热的日光穿过窗户投在小姑娘的身上,在她明亮的眼,乌黑的发,完美无瑕白瓷般的面庞映衬下变得黯淡。 这就是她的姐姐,这就是谢家的大小姐,聪慧,漂亮,像夜明珠一样耀目的姐姐。 就算长的一模一样,她怎么能跟姐姐比呢,所以这也是在她代替姐姐后父亲母亲不到万不得已不让她出去见人,她怎么能去见人呢?她再怎么装也不会像姐姐那样光彩夺目,多看几眼就会被扯下披上的华丽外衣,露出她沙砾的本像。 谢柔嘉忍不住握住手合放在身前,如同屋子里的所有人一样带着几分仰视看着姐姐。 如果姐姐在,梦里的那些事根本就不会发生。 在梦里她无时无刻都在这样想着,这样祈祷着,现在那个噩梦终于过去了。 “先生,我背好了。” 谢柔惠的声音说道。 屋子里的人回过神,这才发现她已经背完了,至于背的怎么样,谁关心,光听这抑扬顿挫优美的声音就足够了。 不过小姑娘们不关心,西席先生是要关心的,他嗯了声头。 对于自持身份的老先生来说,这已经是夸赞了。 谢柔惠并没有欢喜不已,恭敬的施礼。 “谢先生教导。”她说道。 西席先生眼睛更眯起了,对于这个学生满意的不得了,谁说谢家的大小姐都飞扬跋扈难伺候,看看他带的这个谢家大小姐,丝毫不逊于京城那些大家闺秀。 “知道你错在哪里了吗?”他又整容说道。 谢柔嘉有些迷迷糊糊的想起来了,这个先生是父亲从京城请来的,学问如何她并没有注意过,只是记得很严厉,动不动就打手掌罚站,还用那种鄙视的眼神羞辱人,所以她就越来越不爱学,时来时不来,再后来姐姐出事,散了家里的学堂,就再不用上学了。 看,姐姐都把书背过了,他还揪着不放。 “先生,姐姐是为了等我才来迟的。”她忍不住开口说道。 西席先生看也没看谢柔嘉一眼。 谢柔惠身后拉了谢柔嘉一下。 “是我没有让人来和先生告假。”她笑嘻嘻说道,“先生罚的对。” 西席先生嗯了声。 “知道错,下次不要犯才好。”他说道,抬了抬下巴,“坐吧。” 谢柔惠应声是,要抬脚迈步,又看了看谢柔嘉。 “先生…”她笑嘻嘻喊道。 西席先生已经转过身。 “都坐吧。”他说道,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谢柔嘉,似乎对于她来上学没有半点惊喜也没有惊讶。 谢柔惠对谢柔嘉笑了笑,自己先迈步走向书桌。 谢柔嘉也笑了笑,才要迈步,谢柔淑用胳膊撞了她一下,从她身边挤过去了。 “都怪你。”她瞪眼低声再次说道。 我怎么了我? 谢柔嘉看着她,谢柔淑哼了声抬着下巴走回自己的书桌前坐下来。 这个学堂倒是跟做梦以前一样还是不怎么让人欢喜呢。 谢柔嘉心里嘀咕,但这次她可不会因为不喜欢不高兴就不来了,她要好好的守着姐姐。 她的视线扫过室内,一番恍惚后找到了自己的位子,走过去坐下来。   ☆、第十一章 姊妹 啪的一声戒尺响,西席先生站起身来。 “下学之前将今日讲的写一遍。”他说道。 这也就意味着今日的课结束了,大家只需要将讲的课抄写一遍,让喝完一壶茶回来的先生看一看就可以回去了。 伴着先生迈着四方步走出去,屋子里便响起挪桌子动椅子的声音,所有人都涌到了谢柔惠身前。 不过看似乱乱,也不是谁都能挤过去的,最终站到谢柔惠身边最近的是三个年龄大小不一的女孩子。 谢柔嘉好奇的看着这些对她来说有些陌生的姊妹们,努力的从记忆中找出她们。 “幸好你一向勤奋,总是多学一章。” 坐在谢柔惠对面的小姑娘细声细气说道,神情淡然。 这便是方才提醒谢柔惠的那个,谢柔嘉想起来,这是谢瑶,西府三叔祖父那边二房的次女,比她和姐姐大两岁,今年十三岁,是这学堂里姊妹们中最大的。 “要是没有姐姐你提醒我,我就是会背也不知道背哪个啊。”谢柔惠笑嘻嘻说道。 这话让周围的小姑娘们看谢瑶的眼神中多了几分羡慕,但谢瑶却没有什么激动,笑了笑没说话。 “说这些有什么用。” 一个不同于谢瑶那般细声细气的声音插过来说道,谢柔嘉看过去,见这是倚在谢柔惠书桌左边的一个小姑娘。 这个小姑娘的身形如同她的声音一般,有些粗壮,相貌平平,搁在这花团锦簇的学堂里反而格外的眨眼。 听到这沙哑的声音,看到这相貌,谢柔嘉不用想,立刻认出她了。 这是二叔的长女,东府的三小姐谢柔清,与她和姐姐同岁,天生哑嗓。 “你怎么迟到了?”谢柔清接着说道,声音里带着几分不高兴。 对于这毫不掩饰的指责,谢柔惠并没有不高兴,依旧笑嘻嘻。 “就是迟到了嘛。”她说道。 却没有说是因为什么。 谢柔清哼了声。 “装什么好姐姐啊。”她说道,“又被二小姐拖后腿了吧?” 所有人的视线便转向谢柔嘉。 谢柔嘉正一面打量姊妹们一面翻找记忆,突然发现视线转到自己身上,不由一愣。 “什么?”她问道,没听清谢柔清说的什么,只听到提自己的名字。 “没有,嘉嘉说要来上学,这是高兴的事,她这么久没来了,东西总要收拾的吧,还要问问大夫有没有事。”谢柔惠含笑说道。 谢柔嘉恍然,原来姐姐让她收拾东西稍等一刻,是去做这个了,还特意去问大夫。 谢柔嘉心里暖洋洋甜丝丝,又觉得姐姐还是因为自己受了连累,其实她不该就那样突然喊出要去上学的,应该今天说,明天早上再来,这样就不会突然了。 她忍不住喊了声姐姐。 “都是我罗嗦。”谢柔惠接着说话,冲她做了个安抚的眼神,再转头看谢柔清,“这才迟到了,我又疏忽忘了让丫头来和先生告假,所以先生罚我是罚对了。” 不过这话可没有得到众人的认同,围在一起的女孩子们便发出议论声。 “果然是怪她!”在这其中一个尖细的声音喊道。 大家看过去,见是那位一起被罚站的四小姐谢柔淑。 “总是处处添乱。”谢柔淑接着说道,被先生呵斥以及被罚站的羞恼愤怒全部对准了谢柔嘉,“你上什么学啊,既然病了就好好的养着吧。” 谢柔嘉讪讪。 “我好了啊。”她说道,“我下次早点来,绝不迟到了。” “没病还不来呢,如今病了你还装什么爱学习啊。”谢柔淑哼哼气道,不肯就此罢了。 “爱学总是好的,四妹妹别这样说。”谢柔惠说道,“这次都是我的疏忽,要么该劝妹妹明日来,要么改给先生告个假,都是我的错。” “是啊。”谢瑶也跟着说道,“四妹妹你也说了,二小姐才病过,这样都不肯耽误功课,是好的。” 见她们开口了,其他姊妹也都纷纷说是啊是啊。 “谢柔淑,你被罚站是你惹恼了先生,可不该怪到二小姐身上。”有人笑道。 谢柔淑气的跳脚。 “我又不是因为我怪她的,我是替大姐姐不平。”她尖声喊道,“大姐姐这么好,却总是被她拖累,她偏偏还一点也不知错。” 谢柔惠听不下去了,站起来皱眉。 “四妹妹,你说什么呢,我没有被妹妹拖累。”她说道。 谢柔嘉觉得头大,以前那些记忆更加清晰了,她在学堂就是这样,不是被先生责罚,就是跟姊妹们吵架,吵完了又被先生责罚,自己学不好,也带累的姐姐劝架说和焦头烂额,所以她很不喜欢上学,越不喜欢越学不好,越学不好越被责罚容易吵架。 以前的她还没有失去过,不知道眼前这个让她烦恼的事情其实回头看根本就不算个事。 是啊,姐妹说的没错,先生罚的也没错,她的确是不好,是她拖累姐姐的。 “是,我错了,我以后不会了。”她看着谢柔淑认真说道,“四妹妹原谅我这一次吧。” 谢柔淑愣了下,似乎没听清她说的什么。 “这次是我不对,先生罚我,四妹妹生气都是应该的,我下次一定不这样了。”谢柔嘉再次说道,“四妹妹别生气了。” 这次不止谢柔淑惊讶,其他姐妹也都瞪大眼。 “你看,二小姐也知道错了。” 谢瑶的声音响起,打破了这一瞬间的沉默。 “四妹妹别生气了。” “是啊,我就说嘉嘉很懂事的。”谢柔惠也笑道。 谢柔淑还想说什么,一旁的谢柔清轻咳一声。 “别吵了,像什么样子,还是快些写今日的功课吧,写不完,都要被先生罚。”她粗声粗气说道。 “哦是啊,快些写吧,我们已经写了一节课的,惠惠你们还没写呢,别来不及。”谢瑶说道,一面忙抬脚迈步,对着谢柔惠一笑,“我不耽误你们了。” 耽误谢柔惠写功课可担不起,顿时其他人也都忙散开了。 谢柔淑瞪了谢柔嘉一眼。 “我要是写不完,也都你害的。”她愤愤说道。 谢柔嘉忍不住笑了。 “好啊,是我害的。”她说道。 谢柔淑看她的眼神更为怪异。 “果然是中邪了。”她忍不住嘀咕道。 门外传来清脆的咳嗽声,一个七八岁的小童探头进来。 “先生说写不完功课不准回家。”他脆声脆气说道,不待这些小姐们说话掉头蹬蹬就跑了。 屋子里响起小姑娘们气愤的抱怨。 “一天的功课怎么抄写的完?” “凭什么不让回家!” “老酸牛!” “其实也没什么啊,这里就是咱们的家嘛,他说着话等于没说。” 小姑娘们抱怨着偶尔还噗哧的笑,不过手里的动作却不慢,展开纸张,提笔,一面嘀嘀咕咕的说话一面笔下不停。 谢家的孩子都是五岁启蒙,女孩子稍晚一些,七岁开始识字,如今这里面最小的也九岁了,在这学堂两年多,先生是什么脾气性子,家里人对学堂和先生是什么态度,大家都再清楚不过了,那些受不了都已经不再来了,能留在这里的自然是能受的住的。 说话声渐渐的小了,笔掉在地上的声音就格外的响亮。 屋子里的视线便都转过来。 谢柔嘉有些狼狈的离开座位拎着裙子去捡笔,前面的谢柔惠已经探身捡了起来。 “别急,慢慢写。”她低声说道,将笔递给谢柔嘉。 谢柔嘉讪讪笑了。 “谢谢姐姐。”她说道。 谢柔惠冲她挤挤眼。 “别怕,有我呢。”她说道。 有人便扔过来一声哼。 “上什么学啊,这不是活受罪嘛,什么都靠别人。” 谢柔嘉看了眼谢柔淑,谢柔淑带着几分挑衅抬着下巴没有避开,手里的笔却没有停,就像一只小公鸡在示威。 谢柔嘉觉得很好笑,就忍不住笑了。 竟然没有像以前那样瞪眼或者骂人! 谢柔淑被她笑的手一哆嗦,不由嗨呀一声,低头看,纸上果然已经染了一滴墨晕开了,四周清秀工整的字便黯然失色了。 这是绝对不能交上去的,本来要写完的这张纸就作废了。 “晦气!”她又是急又是气的呸了声,已经被罚站丢人,如果写不完再被留下来,这一个月她在学堂就熬着嘲笑过吧。 谢柔淑将这张纸团起来扔到一边,再顾不得看谢柔嘉出丑,忙忙的重新写起来。   ☆、第十二章 靠己 谢柔嘉沾了笔墨接着写起来。 以前上学对她来说的确是受罪,但现在突然觉得不受罪的,看这书也没那么生涩,提笔写字也不觉得手酸心燥,反而有些喜欢还有些熟悉和自在。 在梦里父母厌恶,又怕身份被人发现,而她自己也厌恶自己,所以日日夜夜都是闭门在屋子里不出来,陪伴她的除了江铃,就是那些不会说话的书了。 她喜欢读书,不,不能说是喜欢,而是习惯书的陪伴。 都说那是梦,可是梦里发生事烙下的痕迹却是那样的清晰。 谢柔嘉有些怔怔,手里的笔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了。 “嘉嘉。” 姐姐的声音在前面低声响起。 谢柔嘉回过神抬起头,谢柔惠正低着头看她桌子上写好的纸,相比于其他人的,她写的太少了。 “别急,没事的。”她抬起头笑了笑。 没事,当然没事,写字嘛,算什么事。 谢柔嘉点点头,继续写。 屋子里已经有了桌椅移动的声音,打破了好一阵的安静,这是有人已经写完了。 伴着咳嗽声,西席先生也迈进来坐在了书桌前。 “写完的交上来吧。”他眯着眼说道。 屋子里的女孩子们便陆陆续续的开始交上去,先生低着头看,有的点点头表示赞叹,有的则没说话只是放下来,并没有训斥或者让重写,看来只要认真的写完了都能过关,屋子里起身交功课的人便更多了,几乎把先生围了起来。 谢柔嘉自然还没写完,她读书不生涩,写字却并不多,再加上这手小而无力,一时间有些不顺。 有人敲了敲她的桌面,一叠纸递过来。 谢柔嘉有些惊讶的抬头,谢柔惠对她嘻嘻一笑,又微微一摆头,冲先生那边使个眼色。 一旁从书桌前站起来的谢柔淑就哼了声。 “又玩这套把戏。”她嘀咕说道。 谢柔清瞪她一眼。 “闭嘴。”她低声警告道,目不斜视的走过去。 而前边谢瑶也站到了先生面前,有意无意的正好挡住了先生的视线。 谢柔淑哼了声没有再说话,脚步蹬蹬的走开了。 谢柔嘉看着起身的姐姐,想起来了,姐姐这是要代替自己写字,让自己拿着她写好的先走。 以前就是这样,因为两个人长的一模一样难以分辨,所以犯了错或者有了什么难事,姐姐都是这样帮她,替她写功课背书,替她受罚挨训。 谢柔嘉眼眶微微发热,吸了吸鼻子,她伸出手将姐姐放在桌上的功课推回去。 “姐姐,我自己写。”她说道。 书自己读,字自己写,有错自己担,有罚自己受,她是要守护和帮助姐姐的,不能再躲在姐姐的身后,享受着姐姐的关爱。 谢柔惠一怔,神情有些惊讶。 “什么?”她问道,似乎没听清。 “姐姐,我自己写,你先回去吧。”谢柔嘉说道,一面指着自己的功课,抿嘴一笑,“你看,不多了,再写两张就写完了。” 谢柔惠错愕的神情转瞬即逝,眼里露出赞叹点点头。 “好,嘉嘉真懂事了。”她说道,将自己的功课收回来,“别急慢慢写。” 谢柔嘉点点头,低下头继续写。 谢柔惠看了一刻,转身向先生那边走去,屋子里的小姑娘们走的已经差不多了,谢柔惠将功课交上去,先生看了一眼就嗯了声,眼皮没抬一下,谢柔惠施礼告退走了出去。 谢瑶在旁边等着她,和她一起走了出去。 “自己写?”她说道,一面冲谢柔嘉的方向微微看了一眼,身形前行不动。 谢柔惠笑着点点头。 “也该懂点事了,明明跟你一般大,养的跟比你小七八岁似的。”谢瑶说道,看着谢柔惠又补充一句,“当大的真可怜,还是我这样的小女儿自在。” 谢柔惠嘻嘻笑了,伸手挽住了谢瑶的胳膊。 “那我也要喊你一声姐姐的。”她说道。 谢瑶浮现一丝笑意。 谢柔清和谢柔淑站在门外,看到谢瑶和谢柔惠挽手走出来,谢柔淑眉头便一挑。 “还真是装样子装全套。”她哼声说道。 话没说完,被谢柔清拉了下。 “不是二小姐。”她说道。 谢柔淑愣了下。 “不是?”她问道。 这姐妹两个一模一样,她从来都分不清。 “要是二小姐,谢瑶才不会特意等着。”谢柔清嗤了声说道,一面看着走近的谢柔惠,“怎么?这次不帮妹妹了?别让她受了罚又哭闹。” 谢柔惠笑了。 “嘉嘉懂事了,不会哭闹了,是她自己要自己写的。”她说道。 谢柔清和谢柔淑露出惊讶的神情。 “我就说嘛,她中邪了。”谢柔淑还脱口喊道。 谢柔清打了她胳膊一下瞪了一眼。 “她懂事是再好不过了。”她说道,转过身,“那我们走吧。” 谢柔惠却没有迈步。 “你们先回去吧。”她说道。 几个人便停下脚有些惊讶的看着她。 “我在这里等等她,也好放心。”谢柔惠含笑说道。 谢柔淑便哼了声。 “懂什么事,她一向就这样,想起什么就什么,说不来上学就不来上学,说来就要来,不想写功课就托滑,赌气就写,只图自己痛快,不想给别人添了麻烦。”她说道,说罢一甩袖子气呼呼的走了。 谢柔清也摇摇头,虽然没说什么,但神情显然也是认同了谢柔淑的话。 “你回去晚了大伯母那边怎么说?”谢瑶微微蹙眉。 “妹妹肯学,父亲母亲高兴的很呢。”谢柔惠笑道,冲她挤挤眼,“姐姐别担心。” 谢瑶点点头。 “那我们先走了。”她说道。 学堂这边渐渐冷清,花园里热闹起来,小姑娘们带着丫头三五个的看花玩水笑声不断的传来,谢柔清回头看了眼,见站在学堂外的小姑娘的身影孤零零。 “摊上这么个妹妹真是倒霉。”走在前边几步的谢柔淑撇撇嘴说道,收回视线,“总要被拖累。” 西席先生是起身的时候才看到屋子还有人在奋笔疾书,他微微愣了下,便又眯起眼转身走出去了,屋子里只剩下谢柔嘉,夏日夕阳的余辉照在了室内,将伏案的身影蒙上一层橘红。 写完最后一个字,谢柔嘉满意的放下笔,抬头这才看到先生已经走了,她并没有着急,而是拿起写好的功课迈出了学堂。 “姐姐?”她惊讶的看着站在门外大树下的谢柔惠。 谢柔惠听到动静转过身,冲她一笑。 “写好了?”她说道。 姐姐竟然一直等着自己,谢柔嘉心里又是感激又是愧疚。 “姐姐,我去给先生看。”她说道,说罢忙抬脚却又停下来。 谢柔惠笑了。 “我带你去。”她说道,抬脚迈步。 谢柔嘉忙跟上。 先生的屋子就在学堂不远处,是一座小宅院,此时正坐在院子里看小童煮茶,见到一模一样的两个小姑娘走进来,小童看的忘记了烧水,西席先生接过谢柔嘉递来的功课,扫了几眼,就放下了嗯了一声。 谢柔惠便拉了拉谢柔嘉的衣角。 谢柔嘉回过神忙施礼告退,走出先生的宅院,院门外木香木叶等一干丫头已经等着了。 学堂不允许带丫头进去,她们只能等在外边。 “小姐。”江铃越过众人先跑过来,“你别生气,你病着,先生还罚你,不是你好。” 谢柔嘉忍不住笑了。 “先生没有罚我。”她说道,“是我写的慢,才写完,倒是耽误先生休息了。” 眼前丫头们的眼都亮起来。 “哎呀原来是这样啊。” “二小姐竟然写完了?” 大家纷纷说道,有小丫头还拿出扇子,说的笑的众星捧月一般围住谢柔嘉。 “那是自然,二小姐本来就很聪明,一学就会。”江铃的声音更大,得意洋洋。 木香和木叶是大丫头自然不会跟这些小丫头们一起瞎欢喜,没写完不让走,这自然还是惩罚了。 “大小姐,二小姐真的是自己写完的?”木香低声问道。 谢柔惠一直含笑看着被丫头们围着的谢柔嘉,闻言点点头。 “是啊。”她说道。 “也没有发脾气?自己老老实实心甘情愿写完了?”木叶低声问道。 谢柔惠含笑点头。 “是啊。”她说道。 木香和木叶这才高兴的笑了。 “二小姐真是懂事了。” “谢天谢地,快去告诉大老爷和大夫人。” 她们笑道也加快了脚步。 谢柔惠慢慢的落在后边,走在夏日傍晚碎金铺地的花园里,看着前方被一群丫头们欢天喜地拥着的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小姑娘,面上的笑容浅浅。 “当个坏孩子也不错。”她自言自语说道,“一点点好大家都看的到。”   ☆、第十三章 渐安 细微的脚步声响起,床上的谢柔嘉猛地睁开眼,蒙蒙的青光透过薄纱帐子照在脸上,她立刻坐起来掀开帐子下床。 屋外木香疾步进来了,看到谢柔嘉光着脚站在地上。 “二小姐,还早呢,再睡会儿吧。”她吓了一跳忙说道。 谢柔嘉看着窗外的青光,隐隐传来的洒扫声,展开手臂伸个懒腰。 “不。”她说道,“我睡好了。” 木香含笑应声是,去唤小丫头们进来伺候,屋子里就热闹起来。 谢柔嘉梳洗完毕走出来,看到谢柔惠已经站在院子里,正接过两个婆子递来的一把谷子。 “大小姐,扔出去它们就自己去吃了,别怕,不会啄你的手。”她们殷勤的说道。 院子里两只孔雀慢慢的踱过来,小丫头们小心的挡着,唯恐吓到了谢柔惠。 谢柔惠倒不害怕,笑嘻嘻的将手里的谷子扔了出去,两只孔雀争抢去吃。 “姐姐。”谢柔嘉高兴的跑过去,“你也起来了?” 谢柔惠接住她的手嘻嘻笑。 “是啊。”她说道。 “二小姐你起的这么早,大家谁还好睡懒觉。”站在谢柔惠身旁一个小丫头笑嘻嘻说道。 谢柔嘉愣了下,握着谢柔惠的手便紧了紧。 “姐姐,我吵到你了吧?”她带着几分不安说道。 谢柔嘉前段梦魇的时候在母亲的耳房那边住着,昨日决定努力学习守护姐姐,不给父母添乱,下学后她就提出要搬回自己的院子。 谢柔惠和谢柔嘉住在一个院子里,分东西两屋而居,谢柔嘉昨晚搬过来,她的丫头们也自然都跟着过来,还有那两只要留在院子里养着的孔雀,并专门伺候孔雀的两个婆子,热热闹闹的挤了一院子。 她起来,丫头们自然都动起来,进进出出叮叮当当,就算再小心也会吵到隔壁屋子的谢柔惠的。 谢柔惠咯咯笑了。 “咿,你们听这话熟悉不?”她说道,看向廊下院子里的丫头婆子,带着几分促狭,“你们分一分,哪个是大小姐哪个二小姐。” 她说着就拉着谢柔嘉来回左右的转了转,姐妹二人并肩站在院子里。 丫头婆子们便都哄的笑了。 谢柔嘉也笑了。 以前她最爱偷懒不肯起床,总是要被姐姐叫,还发脾气的埋怨姐姐吵她,是啊,姐姐这样勤奋又自律的人怎么会被她吵醒呢,自己起来的时候,姐姐自然也已经起来了。 “哎呀,两位小姐花骨朵一般,老奴看花了眼了,哪里分得出。”一个婆子笑道。 这倒不是恭维。 “别说你是才来的,就是我们这些在身边的陪着从小到大的,这陡然直愣愣的看着,也是分不出来。”木叶笑道,一面走下台阶,看着这两个小姑娘做出几分为难,“好了我的小姐们,开口说句话,让奴婢分一分,也捡回些面子。” 婆子虽然是初来乍到,但看着满院子丫头们笑盈盈,两个小姐也是在笑,便知道这事不是冒犯,便又跟着凑趣。 “适才听了,这二位小姐说话声音也一样一样的呢。”她笑着说道。 “是啊,我们说话也一样的。”谢柔惠笑嘻嘻说道。 她一开口木叶就走到她面前了。 “是啊,声音是一样的,但说话是不一样的,姐姐有姐姐的样子。”木叶笑道,冲谢柔惠施礼,“大小姐,该带着二小姐去吃饭了,大夫人那边已经开始摆饭了,今日可别再耽搁了上学。” 谢柔惠咯咯笑了,挽住谢柔嘉的手。 “走吧。”她说道。 谢柔嘉笑着点点头。 姐妹两个携手向外走去,丫头们忙跟着。 “暧吆,这是怎么分出来的?”婆子还在不解的说道,“谁先说话谁就是姐姐?” 另一个婆子则咂咂嘴,伸手拉了拉这婆子的衣袖。 “这谢家长房大小姐身边的人果然不一般,你瞧这话说的既哄了姐妹高兴,又稳稳定着姐妹的身份。”她低声说道。 先前的婆子还有些怔怔。 “哄着高兴我听的出来,定着姐妹身份是什么?”她问道。 “你没听那丫头说吗?一样是一样的,但姐姐有姐姐的样子,也就是说,就算长得再像,姐姐也是姐姐妹妹也是妹妹,是不一样的。”婆子低声笑道。 “这有什么不一样的,长得一模一样。”先前的婆子笑道。 那婆子就瞪了她一眼。 “别的家能一样,谢家能一样吗?这是谢家长房。”她说道,“大巫清后代的血脉怎么能混淆。” 那婆子这才恍然。 “可不是,这可真不一样,可不能混淆的。”她吐吐舌头说道,又忍不住转头看向门外,门外那对一模一样的姐妹早已经走远了。 只是明明一模一样,也怪可惜的。 怪可惜三个字闪过婆子顿时恍然,所以才要时时刻刻话里话外都定身份。 “林妈妈,这孔雀怎么不开屏了?” 有小丫头脆脆的声音问道,打断了两个婆子的低声交谈。 两个婆子忙对院子里的丫头们含笑施礼。 “这孔雀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开屏的。”她们说道。 两个丫头站在廊下点头。 “那你们好好哄着它们,等大小姐二小姐下学回来,一进门就让它们开屏,大小姐二小姐肯定高兴的不得了。” 两个婆子陪笑着应声是。 晨光大亮的时候,谢大老爷房里也用完了饭。 “别急,别急,还早着呢。”木香连声说道,看着疾步向外走的谢柔嘉。 “二小姐,书我已经送过去了,墨也磨好了。”江铃在廊下说道,一面又压低声音,“我看过了,我是第一个,别家的丫头都还没来呢。” 谢柔嘉点点头,也没理会她的话,只是喊着姐姐。 谢柔惠笑嘻嘻的从内室走出来。 “来了来了。”她说道,伸出手挽住谢柔嘉。 姐妹二人迈步,丫头们也没有闲着,前前后后的跟着,这个催那个,那个问拿了扇子没,这个又问茶水装好了没,乱哄哄热热闹闹的涌了出去。 谢大夫人站在廊下看得笑起来。 “阿昌哥,你当年去考秀才也不过如此吧。”她笑道。 谢文兴走了出来,闻言笑了笑。 “娘子不早些提醒我,我好让人放爆竹,祝咱们嘉嘉此一去蟾宫折桂。”他说道。 谢大夫人哈哈笑了,廊下站着的木香木叶等大丫头们也都笑起来。 “就是不知道这次能坚持几天。”谢大夫人笑道,“也不能天天夸她就要中状元一般。” 谢文兴笑了。 “又不是真要她中状元,她想去学就学,不想去就不去,总比不知道要做什么好。”他说道。 想到前一段女儿茫然无神的样子,谢大夫人点点头,眉间闪过一丝忧虑。 可是女儿现在虽然不在说胡话了,但还是跟以前不太一样了,至于哪里不一样,也说不上来。 可见那场梦魇还是对她影响不小,也不知道这影响是好好是坏。 “老人常说,小孩子病一场,就是长本事呢,嘉嘉小时候不就是一次发烧后才开始说话的吗?”谢文兴笑着说,“这一次嘉嘉病了一场就懂事了。” 是懂事了么?好像是吧。 谢大夫人笑了点点头。 “这话别说早了,当初刚上学时她也这样。”她说道,“懂不懂事还是等等再说吧。” ……………………………………………………… 啪的一声戒尺响,学堂里的便有小姑娘忍不住伸胳膊,明日后日就能休息不用来学堂了,先生瞪眼咳了一声,屋子里便安静下来。 “来了查书。”先生说道,不管学堂里小姑娘们的一片哀怨声,迈步出去了。 “又查书!” “那么多怎么背的完!” 先生走出去了,学堂里的抱怨声便更肆无忌惮,小姑娘们收拾着书卷,动作带上怨气便一片啪啪响。 “我们不过是来识字了,又不是考状元,干吗这样三天考两天验的。”谢柔淑没声好气的说道,干脆也不收拾了,反正待会儿自有小丫头来拿回去,“不是打手板就是罚站。” 她说着伸出手。 “你们看看,我这手都被打出茧子了,像个粗使婆子,都不能出去见人。” 旁边果然有小姑娘探头看一面嘻嘻笑。 “粗使婆子还会针线呢,可是咱们却不会。”她说道。 既然上了学堂,人人都不想丢脸,所以日常在家都用功,女红针线自然就少了。 “是啊,我母亲让我做的一双鞋到现在我还没做完呢,看着吧,不是被先生打就是被母亲骂,总是逃不了一顿没脸。”谢柔淑说道。 谢柔嘉津津有味的听着学堂里的姐妹们说话,在经历过梦里十年的寂寞,这些嘈杂吵闹变的很悦耳,虽然这其中有很多眼神不喜欢她,还会对她说一些嘲讽的话。 梦里没有人骂她,但那冷冰冰的厌恶的眼神比骂她还要厉害,就连她自己也不敢看镜子,镜子里的她看自己也是厌恶的眼神。 “那就别来了呗。”谢瑶笑吟吟说道,“妹妹也说了,识字就行了,何必受这个罪呢。” 谢柔淑面色一僵看向她,张了张嘴那句不来却没敢说出来。 何必受这个罪?来这里的人心里谁不清楚。 内学堂原本只是为了谢家的大小姐一个人读书识字,以及在年幼时找同伴们陪着玩。 因为谢大小姐的身份,给她挑选玩伴可是严格的多,而对于谢家的其他小姐们来说,能够跟谢大小姐下一任丹主关系要好亲密,不仅能在家里地位涨高,挑选好亲事,将来在夫家也是有底气的。 要不然谁来受这个罪! 想到这个谢柔淑就心里气闷,同样是谢家的女儿,不是大小姐就低人一等,还要仰仗大小姐的鼻息。 谢柔淑的视线转过去,看到那边坐着正认真收拾书本的小姑娘,视线再转,看到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脸,此时这张脸上正露出笑,就好像在讽刺她。 受罪了又怎么样?你连一句不来都不敢说。 “谢柔嘉你笑什么笑!”她勃然大怒,瞪眼竖眉喝道。 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大小姐要仰望,二小姐则跟她们一样,谁又怕谁! 谢柔嘉被骂的一怔,还有些懵懵。 “没什么啊。”她说道。 谢柔淑一腔恼火找到机会,不肯罢休。 “你笑我?你有什么脸笑我,你什么都不会,还笑我。”她喊道。 “我没笑你啊。”谢柔嘉说道。 她心里明白了,这小姑娘是有些羞恼冲自己发脾气呢,小姑娘家都是这样,小性子说来就来了,看着有些好笑。 她心里想着脸上就忍不住又笑了。 谢柔淑更急了。 “谢柔淑!” 已经站起来准备走的谢柔清喊道。 谢柔淑耐不住脾气。 “她笑我!”她喊道。 “不,不,四妹妹,我真没有笑你。”谢柔嘉忙说道,收住笑。 屋子里的小姑娘都看向她,听到这里神情都惊讶。 要是换做以前谢柔嘉早就哼声不客气的说一句是我就笑你了,然后两个人会吵闹不休。 “好了,二小姐都说了没有笑你,快走吧。”谢柔清粗声粗气说道。 但这一次一向有些害怕谢柔清的谢柔淑确压不住火气。 “谢柔清,你还护着她干什么!她都把你表哥毁容了!你娘都差点去给你舅母下跪了。”她喊道,“咱们敬着的是大小姐,可犯不着对二小姐卑躬屈膝,二小姐三小姐四小姐谁又比谁高贵!” 此言一出原本安静下来的学堂又哗然。 谢柔嘉病了打人的事她们都听说了,但打的那么严重吗?   ☆、第十四章 不乖 谢柔嘉面色也变了。 这段日子过的太舒心,她都要忘了邵铭清这个人了。 邵铭清,渝州璧山邵氏的子弟。 邵氏跟谢家也是老姻亲,西府二曾祖父谢存礼的妻子就是邵家的女儿,如今二叔祖父谢华宇的长子谢文昌娶的也是邵家的女儿,而邵铭清就是这位二婶婶邵氏长兄的儿子。 二叔,邵铭清。. “我听桐娘说,三老爷四老爷是被二老爷押进官府的。” “邵铭清在众目睽睽之下,用其他人家的丹砂炼制丹药,结果,只有你家的练出毒丹。” 被压在心底的梦境里听到的话再次翻腾了上来,谢柔嘉只觉得心跳的有些乱。 梦境里是不是只有二叔全身而退?邵铭清的毒丹,这二者之间有没有关系呢? 可是,这怎么可能?那是二叔啊!祖母是他的嫡亲姑姑啊!他也是谢家长房嫡脉啊,怎么会害谢家! 她脑子乱乱的出神,耳边学堂里的说话声便忽远忽近。 “表哥都说了没事,也不会跟病人计较,谢柔淑你倒心心念着,你是心疼表哥呢,还是想要借我表哥自己出口气啊?” 谢柔清和谢柔淑的性格都有些泼辣,或者说谢家的女孩子都是这样,虽然不是丹女,但也都有着丹女的血脉,带着天生的自傲骄纵。 不过这二人的骄纵又不一样,谢柔淑是小娇气的泼辣,而谢柔清则是跟她相貌声音一般的粗野的泼辣,说不过的时候可真敢动手。 “我才没有,算我多管闲事。”谢柔淑显然也有些怕真生气的谢柔清,说话便缩了回去。 “别吵了。”谢柔惠说道。 谢柔惠发话,学堂里便立刻安静下来,谢柔惠看了眼有些呆呆的谢柔嘉,又带着几分不安看向谢柔清。 “三妹妹。”她说道,“邵表哥真的伤的很重吗?” 那日谢柔嘉突然癫狂扑上去抓了邵铭清的脸,家里因为谢柔嘉的中邪乱了套,邵铭清当时就避嫌的离开了,事后父亲亲自去邵家探望,回来也没说什么,难道真的毁容了。 谢柔惠蹙着眉头再次看谢柔嘉,十一岁的小姑娘已经开始打扮,留着长指甲染了凤仙花,这要是狠狠的在脸上抓几道……。 虽然没仔细看,但她也记得当时邵铭清脸上瞬时出现的血印,真是吓人。 谢柔清笑了笑。 “没有,没那么严重,我亲自看过的,放心好了。”她说道。 谢柔惠眉头依旧皱着,伸手拉了拉谢柔嘉。 “嘉嘉,我们也去看看邵表哥好不好?”她说道。 去看邵铭清? 谢柔嘉看着姐姐。 在梦里她闭门不出很少见人,但邵铭清这个名字却常常听到,所以她才好奇,在出门见人的时候特意多看了邵铭清几眼。 那个姿态丰俊的年轻人格外引人注目,也让人过目不忘,所以那日一眼就认出了还年少带着几分青涩的邵铭清。 一开始她以为这是族中选中与她结亲的人,延续谢邵姻亲,但后来与她成亲的却不是邵铭清,邵铭清依旧在丹矿上,还开始修道,再后来出嫁镇北王府的时候,邵铭清被皇帝封为了通天法师。 没想到最后是邵铭清炼出的丹毁了谢家。 她记不清邵铭清为什么会来谢家,在梦里的印象就是邵铭清一直在谢家。 去看邵铭清?给他赔不是?然后请他来谢家玩?然后留在谢家? 谢柔嘉垂在身侧的手攥了起来。 那是梦里的事,不是真的事,她不应该怨恨邵铭清。 不应该怨恨他的,她应该去跟他赔礼道歉,可是…… “嘉嘉?”谢柔惠推了推她,“明日不用上学,我们去吧。” 谢柔嘉看向姐姐,张了张口。 “不。”她说道。 “..那我们一起就去,跟父亲说….呃..你说什么?”谢柔惠有些惊讶的看着她。 她怎么似乎听到了妹妹说不? 妹妹一向对她言听计从,更况且这又是合情合理的事,怎么会说不?她听错了吧? 谢柔嘉看着她。 “不。”她认真说道,“我不去看他。” 谢柔惠愕然的看着她。 “为什么?”她问道。 谢柔嘉不说话。 “还能为什么,二小姐什么时候有错?”谢柔淑哼声说道。 “没事,没事,本来就没事,不用看的。”谢柔清笑道。 谢柔惠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再转头拉住谢柔嘉的手。 “嘉嘉,”她说道。 刚开口,谢柔嘉就甩开谢柔惠的手。 “我不去看他!绝对不会去看他!”她说道,扔下这句话抬脚跑出去了。 屋子里的人愕然。 谢柔淑哈的一声。 “真是懂事了。”她大声笑道,“发脾气都理直气壮。” 学堂里重新变的嗡嗡议论声纷纷。 谢柔嘉一概没有理会,她甚至没有等谢柔惠,自己一个人跑出学堂。 “小姐出来了!” “啊呀,这是二小姐还是大小姐?” “第一个出来的肯定是大小姐了。” “大小姐今天穿什么衣服来着?” “是黄的吧?” “不是,是绿的吧。” 等在学堂外花园里的小丫头们纷纷说道,看着跑过来的小姑娘,努力的瞪大眼分辨着。 小姑娘停也没停越过她们跑过去了。 一群小丫头张大嘴。 “追….”有人说道,才要抬脚,学堂那边又跑来几个人。 “咿,又是小姐。”一个小丫头忙说道。 谢柔惠已经走过来了。 “二小姐呢?”她急急问道。 小丫头们明白了。 “刚跑过去了。”她们齐声说道,伸手一指。 “肯定是回家告状去了。”谢柔淑喊道,带着一脸愤愤。 “不会的,嘉嘉不会告状的。”谢柔惠说道,蹙着眉头,“再说,也没什么事嘛。” 谢柔淑哎呀一声就站过来。 “什么没事?在她眼里屁点事都是事。”她喊道。 谢瑶捂着嘴笑,谢柔清咳了一声。 “怎么说话呢。”她瞪眼说道。 谢柔淑哼了声,又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看谢柔惠。 “你快回去吧,她指不定在家怎么闹呢。”她说道,“到时候大伯母又该罚你了。” 谢柔惠神情犹豫。 “不会的。”她说道。 “怎么不会?以前又不是没有过。”谢柔淑哼声说道,又眉头一挑,“走走,我们也跟你去,到时候做个证。” 谢柔惠噗嗤笑了。 “不用的。”她说道。 谢瑶摇了摇她的胳膊。 “还是去吧,不是作证,是跟大伯父伯母说清楚,免得他们担心嘉嘉。”她柔声细语说道。 “是啊,这件事毕竟提到了我表哥。”谢柔清也说道,说话又看谢柔淑,“都是你,好好的提什么我表哥,不知道嘉嘉病才好了吗?” 谢柔淑顿时又急了。 “那还连说都不能说了,表哥就活该倒霉了?”她喊道。 谢柔惠嗨了了声。 “别吵了别吵了。”她说道,“都是我不好,不该问嘉嘉和我一起去看表哥。” “这关你什么事,这不是正应该的吗?是她自己乱发脾气。”谢柔淑喊道。 “好了好了。”谢瑶说道,“先别说了,回去看看吧。” 谢柔惠点点头。 “要是嘉嘉没事,你们可别提这件事。”她又叮嘱道。 “知道了,你就知道维护你的宝贝妹妹。”谢柔淑说道,一面自己先抬脚,“看把她惯成什么脾气了。” 此时这些人的丫头们也都过来了,除了去学堂收拾书本的丫头外,其他的都拥簇着小姐们穿过后门来到谢家正宅。 谢柔惠却没让她们去父母的院子。 “你们先去我的院子里等一下。”她说道,“我去母亲这边,如果没事就带着她去找你们,如果有事……” “让个小丫头叫我们。”谢柔清接过话说道。 谢柔淑一脸不情愿。 “哪有那么麻烦,一起去看看嘛。”她嘀咕道。 谢柔惠走开,自有小丫头们带着她们去谢柔惠的院子。 刚进门,就听见一声怪叫,吓的谢柔淑差点跳起来。 “什么……”她喊道,话还没喊出来,就有两个花花绿绿的东西冲过来,伴着啊偶啊偶的怪叫。 这一下不止谢柔淑,谢瑶和谢柔清也吓坏了,丫头们也吱哇乱叫,院子里乱成一团。 “是孔雀,是孔雀。” “小姐们别害怕。” “快赶走,快赶走。” 好一阵才安生下来,受了这番惊吓,几个小姑娘对这孔雀的稀罕也减淡了,坐在屋子里看着门外心有余悸。 “会不会跑进来啊?” 谢柔淑尖声问道。 丫头们再三保证不会。 “怎么把这东西养在院子里?还不关着。”谢柔淑又喊道。 “二小姐要这样养的。”一个丫头说道。 谢柔淑就嗤了声。 “行了,坐下吧,那那么多话。”谢柔清瞪她一眼说道。 院子里便传来啊哦啊哦的孔雀叫声,盖过了谢柔清的声音。 谢柔淑伸手捂住耳朵。 “哎呀烦死了。”她喊道,“住在这里还能休息好吗?怪不得惠惠这几日在学堂休息间隙也不和咱们玩,趴在桌子上睡觉呢。” 话音未落,就见谢柔惠急匆匆的进来了,面色微微慌张。 “她果然闹起来了吗?”谢柔淑放下手忙跑过去问道。 谢柔清和谢瑶也站起来了。 “没有,嘉嘉没回来。”谢柔惠带着几分不安低声说道。 没有回来? 三个小姑娘都有些惊讶。 “那她去哪儿了?”谢瑶问道。 “我想应该是躲在花园里了。”谢柔惠压低声音说道。 “哎呦,谁怎么她了?还躲起来了?真是长本事了。”谢柔淑大声喊道。 谢柔惠忙摆手嘘声。 “别喊别喊。”她说道,“我方才已经装作她跟父母问过安,我也说了大家一起约好去花园玩,现在我们悄悄的出去,到花园里找她,到时候就装作玩捉迷藏,就能瞒过去了。” 谢柔淑一脸不情愿,挑眉要说什么,被谢柔清拉住。 “好,咱们快去,也别多带丫头,要不然嚷开了瞒不住。”她低声说道。 谢柔惠点点头。 “那快走。”她说道,忙转身。 院子里木香木叶江铃等人都在,显然已经知道了。 “大小姐,还是我自己去吧。”江铃忍不住说道,“我想二小姐也许只是随便走走,没有故意发脾气躲……” “你知道什么?”谢柔淑没好气的喝止她,“你是没看到你家二小姐那样子!又是喊又是跳,还推人!” 谢柔惠拉住她。 “好了,快走吧。”她说道。 一群人向门外走去,刚到门口就站住了。 “母亲…”谢柔惠结结巴巴喊道。 谢大夫人站在门口,面色不虞的看着她们。 “嘉嘉又怎么了?你们瞒着我什么?”她问道。 几个小姑娘你看我我看你。 “母亲,没事。”谢柔惠喃喃说道,“我们和嘉嘉约好在花园玩呢,怕你不让所以没敢说。” 谢大夫人看着她皱眉。 “是啊,大伯母,我们约好了。”谢瑶忙说道,挤出一丝笑,“我们得快点去,要不然晚了…..” 她说到这里察觉失言忙抬手掩住嘴,眼神惶惶。 “晚了?”谢大夫人看着她,迈上前一步,脸色更加难看了,“什么晚了?嘉嘉到底干什么去了?”   ☆、第十五章 要挟 谢柔嘉将一块石子扔进湖里,原本聚拢在一起的锦鲤立刻散开了,如同一朵花盛开。 她忍不住笑了,旋即又收了笑,抬起头看着湖面上渐渐褪去的金光。 她转过身闷闷的向内走去。 脚下是碎石铺成的小路,穿着木屐走在上面有些不舒服。 跑过那群丫头后她就拐进了花园,刚进花园有些陌生。 怎么会觉得陌生呢? 她今年十一岁了,从小到大都生活在这里,这花园更是几乎每日都会来玩的地方,按五岁记事,对这花园的记忆也有七年了,是什么能让这七年的记忆消退呢? 在梦里自从十二岁以后,她就很少出门,一直到离开彭水死在镇北王府,算一下是十年了。 十年,抵消了这幼时七年的记忆。 谢柔嘉抬头看着眼前,一座假山拦住了路,她不由呆呆的看了一刻,幼时两个小女孩在假山下钻来钻去的画面模模糊糊,孩童的笑声似远似近。 那梦里的十年,真的只是梦吗? 谢柔嘉抬脚迈上假山,站在假山上看着似乎看不到边际的花园。 她不想等着姐姐,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更不愿回到家后被姐姐询问,当着父母的面她就更没办法说了。 为了梦魇的事父母姐姐都操碎了心,她已经好了,不能再提做梦的事了。 可是那真的是梦吗? 谢柔嘉坐下来揪着假山上的青草。 如果那是一场梦,她不想让梦里的事变成真的,比如姐姐去郁江边,比如邵铭清成为他们谢家的常客,最后还成了家族的法师。 绝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只能对不起邵铭清了,也不用做其他的解释了,就一口咬定自己不喜欢他,绝不跟他道歉。 就算姐妹们觉得她无理取闹都无所谓了。 下定这个决心,谢柔嘉觉得身心轻松了,将手里的草扔下拍拍手,才要站起来,就听得花园里喧哗起来。 出什么事了? “嘉嘉……” “二小姐….” 乱乱的喊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喊我呢? 谢柔嘉踮脚看去,天色渐晚几乎看不到人的花园里突然涌进来很多人。 “二小姐!二小姐!” 江铃的喊声格外的响亮。 谢柔嘉也看到了她,忙抬手。 “我在这儿。”她大声喊道。 声音随着夏日的晚风晃晃悠悠的送了出去,与花园里散开的喊声混在一起。 “在那边。”江铃喊道,伸手指过来。 大家都抬头看去,天边最后一丝亮光褪去,乌蒙蒙的夜色铺开,站在重练叠嶂的假山上的小姑娘就好似庞然怪兽口边的猎物。 小姑娘挥手动了动,摇摇欲坠。 围过来的人们便有人发出一声尖叫。 “她要干什么?”谢柔淑喊道,伸手捂住眼。 其他几个小姑娘吓的也脸色发白,丫头婆子们也面色惊愕。 “二小姐!”江铃喊道,向假山冲过去。 “嘉嘉!”谢大夫人也上前几步,声音拔高带着几分严厉,“下来!” 母亲生气了! 怪自己下学不回家乱跑吧。 谢柔嘉忙转身下假山,夜色蒙蒙,假山的路狭窄又嶙峋她走到小心翼翼,到了半山处江铃接过来了。 “二小姐二小姐。”她急急的喊道,拉住谢柔嘉的手。 二人小心翼翼的下了假山,谢大夫人带着人已经站在了山脚下。 “母亲…..”谢柔嘉带着几分惭愧喊道。 刚开口,就被谢大夫人一把抓过来,抬手狠狠的在身上打了两下。 四周的丫头婆子顿时乱了。 “大夫人。”大家喊道。 谢柔惠也急的喊母亲,冲过去抱住谢大夫人的胳膊不放。 “母亲别打妹妹,别打妹妹,都是我不好。”她哭道。 谢瑶也过来了跪下。 “大伯母,都是我们的错。”她急急说道。 “大伯母,都是我不好。”谢柔清也忙跟着跪下说道。 见状如此,在一旁看热闹的谢柔淑也只得撇撇嘴不情不愿的跟过来跪下了。 “大夫人,有什么话好好说,好好说嘛。” “是啊大夫人,二小姐病才好了。” 两个年长的仆妇也跪下来劝道。 左右前后都被拦住,谢大夫人抬起的手再也打不下去。 “你知道错了吗?”她喝道,看着还抓在手里的谢柔嘉。 谢柔嘉已经被这变故吓懵了。 出什么事了?怎么,怎么就错了?错了什么让母亲如此动怒? “你长本事了是吧?一哭二闹也就罢了,现在还学会这样的把戏了?你吓唬谁呢?”谢大夫人气道,一面用力的摇晃谢柔嘉的胳膊。 谢柔嘉被甩的踉跄差点跌倒。 谢柔惠再次哭着喊母亲,扑过去抱住了谢柔嘉。 “都是我的错,母亲,不关妹妹的事,是我逼她去给表哥道歉的。”她哭道。 “道歉难道不应该吗?”谢大夫人伸手要再抓住谢柔嘉。 谢柔惠死死的挡在前边。 “就算你不想道歉,你就不能好好说吗?跑到花园里站在这假山上,你想干什么?跳下来自残吗?你要挟谁呢?”谢大夫人喝道,说到这里气愤更甚,伸手从谢柔惠身后一把夺过谢柔嘉,再次扬起手狠狠的打了下去,“你有没有错?你有没有错?” “哎呀大嫂!” “别打孩子!有话好好说!” 这边嘈杂未落,外边有更多的声音喊道,一群仆妇拥簇两个妇人急急的过来了,不像那些只敢跪着劝的孩子们和仆妇丫头,两个妇人毫不犹豫的一左一右抓住了谢大夫人,一个还将谢柔嘉拉在怀里护住。 “大嫂,嘉嘉病才好了,你这是干什么!” 谢柔嘉抬头去看,这是一个三十岁左右,明显比母亲年长几岁的妇人。 她称呼母亲为大嫂。 当然有时候年龄大了不一定辈分大,有些人年龄长在辈上,但这个妇人其实按常理来说,的确不管年龄还是辈份都比母亲大。 不止这个妇人,谢柔嘉又看向拉住母亲的那个妇人。 “你这死丫头,你怎么这么多事?就知道惹祸!”那妇人年纪也比母亲大一些,此时正用手狠狠的抓着谢柔淑摇晃,柳眉倒竖,愤愤不平。 这一个是谢柔清的母亲二夫人邵氏,一个是谢柔淑的母亲三夫人宋氏。 二叔和三叔其实年纪都比父亲母亲大,但因为母亲是大小姐,成亲之后要为大房,所以原本是伯伯的就只能当做叔叔了。 怎么二婶和三婶也被惊动了? 到底出什么事了?自己不就是下了学没回家一个人跑到花园里想想事情吗?怎么整个谢家都被惊动了? 直到站到了大厅里,谢柔嘉还有些晕乎乎。 屋子里点起了灯,不止二婶三婶,连祖母也过来了,坐着的长辈们,站着的堂姐妹,说的训斥的抽泣的几番来回后,谢柔嘉终于清楚了。 原来大家以为她拒绝给邵铭清道歉然后跑出学堂是故意躲到花园里耍脾气呢。 这可真是误会了! “你这还不是耍脾气吗?”谢大夫人喝道,“你还站到假山上?你想干什么?做什么样子给谁看?吓唬谁呢?” 我只是…只是…自己想静静,并不是要以跳下来以死作威胁……。 她怎么可能寻死啊,她好不容易才活过来…… 谢柔嘉动了动嘴唇。 “你有没有错?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吗?”谢大夫人再次喝道。 谢老夫人听不下去,伸手将倚在身边的谢柔嘉揽住。 “行了。”她说道,努力的睁开还有些醉意的眼,“多大点事啊,你喊什么喊?有什么错?咱们家的姑娘,哪有错?” 谢大夫人喊了声母亲。 “母亲说得对。”三夫人忙陪笑说道,“嘉嘉没有错。” 她说着转头看谢柔淑,竖眉瞪眼。 “都是这死丫头的错!嘉嘉的病才好了,她提什么提!” 说着伸手狠狠的戳谢柔淑的头。 谢柔淑捂着头再次哭起来。 “弟妹。”谢大夫人忙上前拉过谢柔淑在身后,“淑儿又没有说错,铭清是表哥,又被伤了,自然要关心的。” “铭清的事已经过去了,说好不再提了。”一旁的二夫人也开口了,带着几分严厉看谢柔清,“你难道不知道吗?还引着姐姐妹妹说这个!” 谢柔清低头应声是。 “过去了也不是没发生过。”谢大夫人说道,看向谢柔嘉,“你明日就跟我去邵家给你表哥道歉,我看看你去了能怎么样。” 谢柔嘉脸色一变。 “不。”她脱口喊道。 谢大夫人顿时面色铁青。 “你还敢……”她喝道,抬脚就要冲过来。 谢老夫人一拍桌子。 “干什么?”她喝道。 谢大夫人站住脚。 “母亲!”她急道。 “什么屁大的事。”谢老夫人哼声说道,“道什么歉?道什么歉?别说那时候嘉嘉病着,就是没病,打了他又怎么样?打他,还是看得起他呢。” 二夫人低下头,三夫人带着几分掩饰轻咳。 “母亲,你说什么呢,那是铭清。”谢大夫人急道。 “谁都一样。”谢老夫人说道,“咱们谢家的女儿,跟人道歉,说出去才笑死人呢。” 说这话伸手揽着谢柔嘉,笑眯眯的抚摸她的头发。 “嘉嘉不想跟他道歉?”她问道。 谢柔嘉毫不犹豫的点头。 “那就不道歉。”谢老夫人一挥手说道,“以后谁也不许再提这事。” “母亲!”谢大夫人脸都气红了。 “是,伯母,早就不该提这事了。”二夫人笑道,抢过谢大夫人的话。 “是啊是啊,母亲,本来就过去了,大哥都亲自去过邵家了,再揪着不放,倒显得咱们家小气了。”三夫人也忙跟着笑道。 谢老夫人带着几分满意点点头。 “这下满意了吧嘉嘉?不生气了吧?”她摸着谢柔嘉的头笑眯眯说道。 谢柔嘉心里又麻酥酥的。 以前觉得祖母酗酒,总是醉醺醺的,又是瞪眼吓人不愿意往她跟前去,而在梦里,祖母也早早的过世了,她也没机会亲近。 原来祖母待她这么好啊。 她不由在祖母怀里靠紧,而且祖母在家说话最管用,看看低头陪笑的二婶三婶,再看看气的脸红但却无可奈何的母亲。 谢柔嘉的眼猛地亮了。 这就好办了! 既然大家都误会她是因为邵铭清闹的要死要活,那就承认了,一来免得大家再逼她去和邵铭清和好,二来也彻底断了邵铭清再来家里的机会。 “祖母!”她伸手抱住谢老夫人的胳膊,大声说道,“不够,以后还不许邵铭清来咱们家!我再也不要看到他!” 此言一出,满屋子的人神情惊愕。 一直低着头的谢柔惠也抬起头,瞪圆的眼微微张开的小嘴显示她的震惊。   ☆、第十六章 骄纵 帘子响动,妇人们从屋内走出来,身后跟着三个小姑娘。 谢大夫人的面色发红,难掩几分尴尬,不待她说话,二夫人邵氏握住她的手。 “阿媛,别着急,听母亲的,听孩子的。”她说道。 “那也要看她们的话能不能听。”谢大夫人气道。 “我知道你是为了嘉嘉好,母亲难道不是吗?”邵氏笑道,“嘉嘉,毕竟才好了。” 谢大夫人的神情微微一顿。 女儿是梦魇,而且貌似梦里邵铭清吓到了她了,所以才会对邵铭清做出那样过激的行为,原本以为好了,没想到今日因为提到了邵铭清,就又闹起来了。 看来梦魇还是留下了很大的阴影。 “我得亲自去看看铭清。”她叹口气带着几分惭愧说道。 邵氏笑了。 “你快得了吧。”她笑道,“都说了嘉嘉是病了,又是个孩子,难道我娘家的人在大嫂你眼里都这么小气啊?” “你快进去吧,我们回去了。”宋氏也笑道,伸手拉住谢柔淑。 那边谢柔清跟着邵氏迈下台阶。 和谢柔惠拉着手的谢瑶便也施礼告退。 “瑶瑶,你在这里吃了饭吧。”谢大夫人拉着她的手说道。 谢瑶笑着道谢。 “谢过大伯母,只是今晚哥哥们都回来了,母亲让一起吃饭。”她说道,一面再次施礼。 谢大夫人抚了抚她的肩头。 “好孩子,连累你了。”她说道,又喊着仆妇亲自送过去,“拿一坛京中送来的杏楼春送去让孩子们吃。” 谢家的朱砂是贡品,所谓京中送来的酒自然是皇家御赐之物,在谢氏一族也不是谁都能吃到的。 谢瑶也没有推辞含笑道谢带着丫头离开了。 院子里安静下来,谢大夫人叹了口气。 “母亲。”谢柔惠伸手拉着她的衣袖,又担忧又忐忑的喊了声。 谢大夫人拍拍她的手,抬脚进了屋子。 屋子里灯火明亮,谢柔嘉紧紧挨着谢老夫人坐着。 “祖母要跟所有人都说到。”她抱着谢老夫人的胳膊说道。 谢老夫人哈哈笑。 “好,你放心,不用跟所有人说到,就跟看门的说,不,跟咱们彭水城门的人说了,只要邵家那小子来了,就不许进就够了。”她笑道。 “他们听吗?”谢柔嘉带着几分担心问道,“万一有疏漏呢?毕竟二叔三叔还有二叔祖父他们都在家呢。” 谢老夫人觉得自己权威受到了质疑,嗯了声。 “你还不信祖母?”她说道,惺忪的醉眼一转,“我明日就让人把邵家那小子叫来,等他进城门的时候,你看看守卫放不放他进。” 到时候守卫们将他打走,这样不仅谢家的人知道了,全城的人也都知道了。” 如果这样的话,邵铭清这辈子都不会再踏入彭水了。 谢柔嘉眼睛亮起来。 “好好好。”她说道。 “谢柔嘉!” 谢大夫人气的眼冒火。 谢柔嘉吓的缩起头。 “你还好好好?”谢大夫人喝道,站到她面前,“人家和你什么仇什么怨?你打伤人家还不算,还要毁了人家的名誉!” “你喊什么喊,什么大不了的事,不就一个小子嘛,打了就打了,骂了就骂,要什么理由啊。”谢老夫人哼声说道,将谢柔嘉揽住,“看把孩子吓的。” “母亲!能这样惯她吗?”谢大夫人气道,伸手抓住谢柔嘉就往外拎。 “哎呀你干什么干什么。”谢老夫人喊道,拉着不放。 谢柔嘉被二人拉扯着啊啊的喊起来。 谢柔惠也忙上前。 “母亲,祖母快松手。”她喊道,“伤到妹妹了。” 谢老夫人和谢大夫人闻言立刻都松了手,谢柔嘉跌坐在地上。 “嘉嘉。” 三人又都担心的喊道围过去。 母亲很生气,打的她也很重,现在屁股和背上还痛呢,但是当母亲听到拉扯伤到她的时候,还是第一时间就松开了手。 在梦里姐姐死了后,母亲也很生气,但却没有打她也没有骂她,只是冷冷的看着她,那眼中的厌恶简直比打她还痛。 母亲打她骂她归根结底是爱她担心她,如果连打也不打骂也不骂,那才是与她再无半点情分了。 谢柔嘉哭了起来。 “不怕不怕。”谢老夫人忙将她揽住,一面哄着。 “你还哭,你还知道哭!”谢大夫人喝道,眼里却掩饰不住担心。 一旁的仆妇看出来了。 “快去叫大夫。”她喊道。 谢大夫人没有说话,几个丫头便应声是忙向外而去。 “不用,不用叫大夫,我没事。”谢柔嘉忙哭道,一面抬袖子擦泪。 谢老夫人哼了声。 “走,走,跟祖母走。”她说道,拉起谢柔嘉不由分说向外走去。 “母亲!”谢大夫人喊道,“你不能这样骄纵她!” 谢柔惠抱住了她的胳膊。 “母亲,母亲,现在别说这个了,现在别说了,等妹妹好一点了再好好说。”她哀求道。“别再吓的妹妹犯了病。” 犯了病三个字让谢大夫人停下脚,看着被谢老夫人拉着向外走去的谢柔嘉。 门帘子打起来,有人从外边急急的进来。 “怎么了?嘉嘉怎么了?”谢文兴问道。 “被你媳妇打傻了。”谢老夫人哼声说道。 谢文兴被说的发懵。 “母亲。”他施礼。 谢老夫人看都没看他一眼,拉着谢柔嘉从他身边过去了。 “嘉嘉要去哪里?”谢文兴忙问道。 “别管她,爱去哪里就去那里。”谢大夫人喝道,“去了就别再回来。” 谢文兴皱眉,门帘响动,谢老夫人拉着谢柔嘉走出去了。 父亲并没有追上来。 谢柔嘉回头看了眼,门前灯笼明亮,廊下丫头垂手侍立。 祖母的院子就在不远处,走不了几步就到了。 祖父正躺在院子里的凉椅上看星星,旁边坐着两个小丫头弹琴唱小曲。 “这是大的还是小的?”他问道,带着几分惊讶看着谢柔嘉,“真是稀罕,怎么这么晚跟你过来了?” 祖母没搭理他,只让丫头们摆饭。 “嘉嘉,想吃什么?”她笑呵呵问道。 谢柔嘉抬袖子擦了擦眼泪,怏怏的没说话。 祖母找来几个丫头给她洗脸,做完这些饭菜已经摆好了。 “别怕,哭什么哭,咱们家的孩子可不会哭,只能让别人哭。”她一面说道,亲手给谢柔嘉盛饭,“多大点事,你母亲大惊小怪,看把我们嘉嘉吓的。” “阿媛可不是大惊小怪的人。”祖父说道,在桌子另一边坐下,他已经从丫头那里知道怎么回事了,忙插话,“她小时候比这更吓人的事都做过呢,只不过长大了,被某些人啊拘住了。” 这某些人自然是谢文兴。 祖父还真是很不喜欢父亲呢,像个小孩子似的,逮到机会就要嘀咕父亲。 谢柔嘉忍不住笑了。 “哎呦好了,笑了,笑了。”祖父笑道,伸手捡了一块鸭头递过来,“来,来,我们嘉嘉最喜欢吃的鸭头。” 可是也正是这样,当祖母死了后,祖父一个人孤零零的,还搬出了谢家大宅住到了郁山上,郁郁寡欢的没多久就死了。 谢柔嘉对祖母祖父几乎没什么印象,可是现在看来祖母娇宠她,祖父还知道她最喜欢吃鸭头。 那梦里到底是失去了多少本该拥有的? 她的眼泪忍不住掉下来。 祖母啧了一声,瞪祖父,祖父有些讪讪的将鸭头捡回去。 “嘉嘉不喜欢吃啊,不喜欢就不吃。”他说道。 “你不吃了吗?又坐下来干吗?”祖母没好气说道。 祖父摸了摸鼻头。 “没吃饱没吃饱,再吃点。”他说道。 谢柔嘉又忍不住噗嗤笑了。 祖父看着立刻也跟着笑了。 “看,笑一笑,我们嘉嘉最好看。”他说道,“哭鼻子就丑了。” 谢柔嘉吸了吸鼻子,看着祖父点点头。 “祖父,我想吃鸭头。”她说道。 祖父笑了忙伸手给她捡起一块。 谢柔嘉拿起筷子,扒拉扒拉的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多乖的孩子。”祖母说道,拿起一旁的酒壶斟酒。 谢柔嘉站起来,拿起桌上的一双筷子夹起菜举着送到祖母面前。 “祖母,祖母,你也吃。”她说道。 谢老夫人笑了,将刚端起来的酒杯放下,张口吃了。 “恩恩,我们嘉嘉真懂事。”她说道。 谢柔嘉便示意丫头们。 “给祖母盛饭。”她说道。 “我不吃,嘉嘉吃吧。”祖母笑道,一面再次拿起酒杯。 谢柔嘉放下筷子跑过去拿起酒壶。 “不。”她说道,“祖母也要吃。” 祖父呵呵笑了。 “你就吃吧吃吧,让孩子高兴嘛。”他说道。 祖母哈哈笑了,将酒杯一饮而尽,放到一边,说了声好,一旁的丫头们忙高兴的盛饭。 “再加个葱泼兔,老夫人最喜欢的。”祖父也高兴的说道。 “加什么加,加好了饭都凉了。”祖母瞪他一眼说道,拿起筷子,看着谢柔嘉一笑,“不能让咱们嘉嘉等着,快,吃饭。” 谢柔嘉笑着点点头,抱着酒壶坐回位子。 祖父哈哈笑起来。 “吃饭吃饭。”他也说道,拿起筷子。 相比这边祖孙其乐融融,谢大夫人的这里就气氛沉闷,屋子里布菜摆饭的丫头们一点声响也不敢发出。 谢大夫人放下手里的碗筷。 碗里的菜饭动也没动。 “吃饭啊。”谢文兴说道。 “吃不下。”谢大夫人没好气说道,干脆站起身走向内室。 谢柔惠忙放下筷子,带着几分不安站起来。 谢文兴安抚她一眼。 “惠惠,你吃吧。”他说道,也站起来走到内室,看着在窗前坐下的谢大夫人,“你跟孩子置什么气。” “她都多大了,还孩子呢?还说她懂事了,这叫懂事吗?这分明是越来越不像话。”谢大夫人气道。 “嘉嘉不是那种不懂事的。”谢文兴说道,“她只是害怕。” 谢大夫人转过头看他,皱眉,又笑了。 “果然都是丈八高的灯台照人不照己。”她说道,“你以前说我母亲那样骄纵我不好,如今你这样子,跟我母亲又有什么区别。” 谢文兴笑了。 “哪有。”他说道,“嘉嘉不是因为梦魇,俗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虽然说不做噩梦了,但到底是留下恐惧了,所以才那么害怕邵铭清。” 谢大夫人叹口气。 “我是没想到这孩子会怕成这样。”她说道,但她话音一转眉头竖起来,“而我生气也是因为没想到她会这样闹,她可以害怕,害怕不能好好说吗?你看她做了什么?推姐姐们,自己撒脾气跑到花园里,还站在假山上吓唬人。” 谢文兴沉默一下。 “也许嘉嘉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他说道。 “正因为她不知道怎么说,所以我才要教她怎么说。”谢大夫人说道,“总不能像母亲那样顺着她骄纵着她,她不喜欢,就可以打邵铭清,就可以败坏人家的名誉?” 谢文兴眉头也皱了起来。 谢大夫人又沉沉的叹口气。 “母亲性子如此,我看嘉嘉也不远了。” “她以前也没少做过这样的事,只不过没这么明显罢了,就好似病了那段,哭着闹着乳娘丫头怎么劝都劝不住,非要我过去才作罢。” “不止在我们跟前,她在外边也也越发的专横,淑姐儿她们说了,嘉嘉在学堂怎么高兴怎么来,不高兴了就甩脸走,高兴了也自我行事,总是让惠惠陪着收拾烂摊子。” “她一次两次哭闹都能如愿,是尝到甜头了,你看这一次就又变本加厉了,为了达到目的一哭二闹三上吊,三岁看老啊,你还能仅仅一句她还是个孩子就揭过去视而不见吗?” “阿昌哥,嘉嘉她,跟别的二小姐不一样,有些事,是不能纵容的。” 室内沉默下来。 坐在外间的谢柔惠低着头一粒一粒米的夹着吃,似乎唯恐做出声响惊扰了父母说话。 “我知道了,你别担心,今日都在气头上,缓一缓等明日我来跟她好好说吧。” 室内传来父亲的声音,一句话后又再次沉默,谢大夫人并没有像以前那样很快的接起丈夫的话。 谢柔嘉咬着筷子。 “不用跟她好好说,就跟她说,别回来了。” 谢大夫人的声音传来,与此同时珠帘被甩的刷拉响。 谢柔惠忙放下筷子站起来,看着走出来的母亲。 “吃完了吗?”谢大夫人看着她浮现一丝笑,问道。 谢柔惠点点头。 “那好,咱们该学祭词了。”谢大夫人说道,“走吧。” 谢柔惠迟疑一下。 “母亲先吃饭吧。”她说道。 谢大夫人伸手抚她的肩头。 “不想吃。”她说道,“走吧。” 谢柔惠嘻嘻笑了,伸手拉住母亲的手。 “母亲也不乖哦,不想吃就不吃。”她说道,“和妹妹一样。” 谢大夫人一愣,旋即噗哧笑了,伸手点了女儿的头一下。 “不用你给妹妹说情。”她说道,“这次谁说情也没用。” 因为笑眉头舒展开,眼神也柔和下来,她伸手拉住谢柔惠的手。 “还好你是个乖的。”她说道,似是跟谢柔惠说,又似是自言自语感叹。   ☆、第十七章 胆大 晚夏燥热,虫鸣阵阵。 谢柔嘉看着三个小丫头拉着兔子灯在院子里跑。 “二小姐二小姐,好不好玩?”她们咯咯笑问。 还有两个小丫头从外边跑进来,手里举着蒙纸卷成的筒,里面荧光点点。 “二小姐二小姐,抓了萤火虫,给你玩。”她们高兴的说道。 谢柔嘉哦了声,没什么兴趣的看了眼,门外传来脚步声。 “二小姐,二小姐。”江铃喊道,身后跟着木香还有乳娘等一大群丫头,拎着抱着包袱匣子乱哄哄的进来了。 谢柔嘉从躺椅上起来有些惊讶。 “你们怎么来了?”她问道。 “二小姐,大夫人把我们赶出……”江铃嚷道。 话没说完被木香一巴掌打一边去了。 “二小姐,老夫人说让你在这里住,所以我们来布置下。”她柔声细语说道。 谢柔嘉明白了叹口气。 声响惊动了另一边躺椅上打瞌睡的祖父。 “嗯,哦。”他坐起来看着满院子的人有些恍惚。 “老夫人说让二小姐住碧纱橱。”一旁侍立的大丫头便忙提醒说道。 木香和乳娘带着丫头们跟祖父施礼。 祖父想起来了点点头摆摆手不再理会,转头看谢柔嘉。 “饿不饿渴不渴?”他问道。 才吃过饭哪里饿,谢柔嘉摇摇头。 “不饿,采菊姐姐刚才给我倒水喝了。”她说道,一面拦住要进屋布置收拾的乳娘丫头们,“祖父,我还是回去住吧。” 木香乳娘等人愣住了,祖父也愣了下。 “回去?你不怕你娘打你?”他问道。 谢柔嘉摇摇头。 “母亲打我也是为了我好。”她说道。 这就是孩子和父母,千打万骂也是亲,别人都得靠后,祖父哈哈笑了。 “你去跟你祖母说吧。”他说道。 谢柔嘉笑嘻嘻的应声是,起身向屋内跑去,江铃忙要跟着,被木香拉住瞪了一眼。 屋子里只点了四盏灯,看到谢柔嘉进来,两个丫头忙施礼。 “二小姐,老夫人睡了。”她们低声说道。 谢柔嘉闻到浓浓的酒气,心里不由叹口气,祖母不是睡了,是喝酒喝醉了。 她没理会两个丫头越过她们进了室内。 昏昏暗暗的室内,谢老夫人歪躺在罗汉床上,也没有解开发鬓也没更衣,正发出微微的鼾声,床边倒着一个酒壶,显然已经空空。 看来只吃饭的时候夺过酒壶是没用的,祖母的酒瘾都已经记不清多少年了,肯定不会因为她一两句话就能戒掉的。 谢柔嘉跑过去,站在了床前看着睡着的祖母。 夜色里老妇人的面容蒙上一层灰败,散乱的斑白的头发枕在脑后,哪里有半点谢家丹主的神采。 祖母今年五十三了,但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老十岁,看着张脸,谢柔嘉甚至看不出她年轻时的轮廓。 谢家的丹主都长的很好看,尤其是祖母,年轻的时候穿着红衣骑着黑马在彭水城那是最引人注目的风景,甚至有人故意跳到马前,冒着被马蹄踢到的风险近距离的看她一眼,而如果还能被祖母用马鞭抽一下,那就更是天大的欢喜。 而现在祖母却是一个人人都害怕避之不及的脾气古怪的老妇人。 谢柔嘉伸出手抱住了祖母的脖子,贴着那干巴巴的脸。 “祖母祖母。”她一面摇晃一面喊道。 跟进来的丫头们都吓了一跳,老夫人脾气很坏,从来没人敢吵到她。 “二小姐二小姐。”她们颤声喊道想要劝阻,谢老夫人已经被摇醒了。 本来要发火,但紧紧贴着自己脸的肌肤光滑的嫩嫩的,以及软软的在耳边的喊声,让谢老夫人有些恍惚。 多久没有人这样亲近她了,好像阿媛小的时候这样过,但那也没多久,阿媛懂事后不知道怎么就和她生分了,小小年纪总是摆出一副质疑的神情看着她,真是让人坏兴致。 谢柔嘉看到谢老夫人睁开眼,高兴的将手抱住祖母的胳膊。 “祖母,我来和您说一声,我该回去了。”她说道。 谢老夫人哦了声。 “回去干什么?被你娘打啊?”她带着几分醉意说道,一面要坐起来,两个丫头忙小心的搀扶。 “有祖母在,母亲不敢打我。”谢柔嘉说道。 谢老夫人呵呵笑了。 “那你还不躲在我这里。”她说道,“祖母可不能跟你天天长在你母亲身边。” “只要有祖母在,不管在哪里,就没人敢欺负我。”谢柔嘉说道,又伸手抱住祖母将头靠在她的肩头。 谢老夫人哈哈笑了。 “去吧去吧。”她说道,“你既然不怕,我何必管闲事。” 院子里呼啦啦的脚步声远去了,又恢复了安静。 谢老太爷走进屋内,看着依着引枕坐着似乎又睡了的老夫人。 “还是跟娘亲啊,打不走骂不走。”他说道,在一旁坐下来,“最后就是你当了恶人。” 谢老夫人哼了声。 “我又不是为了她们。”她说道,“我护着谁,骂着谁,都是我自己高兴,我高兴怎么做就怎么做,谁管她们感激我还是恨我。” 谢老太爷嗯嗯点头。 “对,对,没错。”他说道,“你们谢家人就是这样。” 谢老夫人一挑眉瞪眼看他。 “你不是谢家人吗?”她说道。 谢老太爷干笑两声。 “就知道,你们这些养不熟的白眼狼。”谢老夫人嗤声说道。 谢老太爷脸面有些挂不住。 “你说话也太难听了。”他说道。 “不爱听滚,谁让你听。”谢老夫人说道。 谢老太爷愤愤的吐口气,起身甩袖子走了。 屋子里又恢复了安静,夜色昏昏,灯光更加晦暗不明,让坐在罗汉床上的老妇身影拉的越发佝偻。 伴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母亲学完功课的谢柔惠迈进院子,门前立着的两个丫头忙施礼。 谢柔惠停下脚,看着左边。 左边立起了一圈篱笆,树上挂着的灯笼罩着那两只卧着的孔雀投下一团阴影,听到动静它们带着几分警惕梗起头。 “不会乱跑吓到人,已经关起来了。”两个小丫头殷勤的说道。 谢柔惠皱了皱眉头。 “嘉嘉喜欢孔雀,你们去送到祖母那里吧。”她说道。 两个小丫头对视一眼,应声是,忙去喊伺候孔雀的婆子,院子里便热闹起来。 谢柔惠已经走到了廊下,回头看院子里。 “少了些人,再热闹也显得冷清了。”她喃喃说道。 木叶听到了叹口气。 “大小姐别难过,等夫人消气了,就会把二小姐接回来的。”她说道。 谢柔惠嘴角弯弯,没有说话转身进了屋。 屋子里灯火明亮,两边珍珠垂帘熠熠生辉,虽然还是个孩子,但谢柔惠所居住的地方布置的也是极其的奢华。 因为她是谢家大小姐,是因为她才会如此。 谢柔惠接过小丫头捧来的凉茶抿了抿。 “水已经备好了,小姐洗漱吧。”木叶说道,一面打起了净室的帘子。 除了睡觉的屋子,其他的姐妹两个都是共用的,说是净室,比起居室还要大,当中挖了一个水池,此时已经放满了水,洒了些干花瓣,满室清香。 没有淅淅沥沥哪里都是的水渍,没有被摆乱的衣架,踢乱的鞋子,扔下的衣裳,视线扫过,满目的干净清凉。 谢柔惠展开手,任小丫头解下衣裳,迈入池水中,长长的乌黑的头发铺散在水面上,红的花黑的发白的肌肤互相映衬娇艳夺目。 谢柔惠洗的比平日时间长了很多。 “小姐直接去睡吗?”木叶细细的将她的头发烘干,一面问道。 谢柔惠看着外边的夜色,风穿过纱窗进来,不仅带来了清凉,还带着虫鸣。 真是从来未有过的清净,她不由微微一笑。 “我再看会儿书。”她说道。 “大小姐真用功。”木叶笑眯眯带着几分感慨说道,一面忙去布置。 “有什么瓜果宵夜也拿来些。”谢柔惠说道。 屋子里的丫头们应声是,脚步轻松欢快的忙碌起来。 两盏灯摆在了几案前,切好的瓜果攥一个梅花盘摆过来,谢柔惠带着几分轻松捏起一块放入口中,才低头翻开一页书,就听的原本安静的院子里陡然嘈杂起来。 “木香姐姐!” “你们怎么回来了?” “是忘了什么东西没拿吗?” 丫头们看着涌进来的人,惊讶的七嘴八舌的问道。 “二小姐要回来住。”江铃就大声说道,带着几分得意。 “二小姐回来?是夫人让回来的吗?”木叶忍不住也走出去,站在廊下惊讶的问。 “不是,是二小姐自己要回来的?”木香含笑说道。 “那夫人那里…”木叶担忧皱眉。 “姐姐不用担心,二小姐已经去和夫人赔礼了。”江铃笑嘻嘻说道。 木叶更惊讶了。 “二小姐,胆子越来越大了。”她说道。 先前夫人发脾气她不认错还变本加厉不许邵铭清进门,此时夫人不让她回来她却偏偏又大摇大摆的回来了。 是仗着老夫人吧。 老夫人脾气强硬,但大夫人难道脾气就柔顺吗?谢家大小姐哪个没有自己的主意。 木叶的眉头就拧起来。 那边乳娘已经带着人将拿走的铺盖妆盒等等物去重新摆放,又有小丫头问熏香,又有小丫头问洗澡水,进进出出说说笑笑叮叮当当的热闹起来。 谢柔惠看着手里的书,又看看一旁摆着的果盘,木香跟着木叶进来了。 “大小姐还在看书。”木香感叹说道。 谢柔惠笑了笑。 “准备些新鲜的果子来。”她对丫头说道,又叮嘱,“等妹妹回来了再送来。” 说这话站起来。 “我去母亲那里接妹妹。” 木香和木叶就欢喜的松口气,夫人和二小姐都听大小姐的话,有她在场,夫人和二小姐不会闹僵起来,二人忙帮谢柔惠挽了头发,添了外衫。 “我自己过去吧,你们在家收拾好。”谢柔惠拒绝了二人的跟随。 夫人小姐们说话,又是刚闹了一场,她们这些下人都要回避,木香和木叶点点头,只让小丫头们在门边好好的看着,谢柔惠自己迈过夹门。   ☆、第十八章 心系 谢柔嘉已经在谢大夫人跟前站着了。 她过来的时候,院子里的丫头们都很惊讶。 “大小姐您怎么又回来了?”便有几个低声问道。 本来这些丫头就分不清自己和姐姐,更何况自己又跟着祖母走了,她们也想不到会是自己过来了。 谢柔嘉冲她们摆摆手,也不说话就跑进了屋子。 屋子里很安静,谢柔嘉先向左边看了看,父亲没有在,再看向右边,母亲正由两个丫头梳头。 “大小姐…” 外边的丫头们跟进来,低声不安的喊道。 闭着眼的谢大夫人听到了不由回过头,就见一只手掀起珠帘,一个小姑娘探进头来的看着她嘻嘻笑。 “惠惠,什么事?”谢大夫人含笑问道,“时候不早了,该睡了。” 谢柔嘉忍不住嘿嘿笑了,掀起帘子走进来跪下来。 “母亲,我是嘉嘉,我来领罚了。”她说道。 里外的丫头都吓了一跳,谢大夫人也面露惊讶。 “是啊是啊,二小姐今日穿的是嫩黄衫。”有小丫头忍不住低声说道。 她们分辨两个小姐也就靠衣衫了,只不过两张一张的脸总是让她们记不清衣衫。 谢大夫人的面色沉下来,没有说话转过身去,继续对着镜子。 “梳头。”她淡淡说道。 两个小丫头忙继续梳头,屋子里丫头们屏气噤声。 谢大夫人梳完了头,便进去洗漱了,等她出来,谢柔嘉还跪在原地一动不动。 “你还不知足?要我跪下来给你道歉吗?”谢大夫人说道。 “母亲,我知道错了。”谢柔嘉说道。 谢大夫人嗤笑一声,接过丫头捧来的茶吃了口。 “你已经有了你祖母撑腰,没必要再来讨好我。”她说道,“你也不用来我这里跪着,你又没有对不起我。” “我当然对不起母亲了。”谢柔嘉抬起头说道,“我做出的这些事,让母亲为我担忧心痛了,母亲正是因为担心我,所以才这么生气。” 谢大夫人看着她。 “没有,我没担心你,嘉嘉这么能干,我担心你什么。”她说道。 说罢抬脚迈步。 谢柔嘉眼圈一红,跪着前行抢着抓住母亲的裙角。 “我要是能干,这次的事也就不会伤母亲你的心了。”她说道。 谢大夫人心中忍不住一动,想到丈夫说的那句“也许嘉嘉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虽然没说话,脚步却停下来。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知道父亲母亲因为我的梦魇很担心,我也知道我好了,不能再提这件事了,可是当姐姐们在学堂提到邵铭清,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很不喜欢,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敢说,就只能说我不去。”谢柔嘉说道,声音忍不住哽咽。 她真希望那只是一场噩梦啊,可是她还是很害怕,那梦太真实了,真实的她实在是害怕有一天会变成现实。 这一次她借着祖母的维护闹了一场,又是当着二婶三婶的面,那么自己不喜欢邵铭清的事就人尽皆知了,就算有人有心说好,邵家也是要脸面绝不会让邵铭清再过来了,这个心愿得尝,但却让母亲寒心,这不是她的本意。 如果是那样,梦里的事不是依旧成真了吗? “我不想和姐姐们说话,怕她们追问我,我就自己跑到花园里,想要想一想怎么办,没想到不仅没有想到该怎么办,反而让母亲你担忧,看到母亲你这么着急担心,我就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就只能混闹撒泼,我宁愿让人认为我不知礼数,也不想让母亲担忧我的病。” 有小丫头忍不住跟着小声的哭起来,被一旁的大丫头扯了下才惊觉失态,忙噤声。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跟着二小姐哭,只是看着二小姐哭的那样的痛,她就忍不住。 谢大夫人身子依旧站着直直的。 “那你现在,就不怕我担忧你的病了?”她说道,“仗着你祖母在人前得尝了心愿,人后又跑来哄我们开心,你可真是哪都不吃亏啊,你还说你不能干?我看你聪明的很。” 谢柔嘉摇摇头。 “我要是真聪明,此时就不该来这里,明日喊人套车去邵家,说要跟邵铭清道歉,那时候再给母亲跪下说这番话。”她说道。 谢大夫人看着她一挑眉。 “可是我不,我来跟母亲道歉,道的不是对邵铭清的无礼,而是让母亲的忧心。”谢柔嘉吸吸鼻子接着说道,大大含着泪水的眼看着谢大夫人,“我病了,父亲母亲虽然担忧但还可以给我治,但如果让母亲觉得我心性不正不可理喻,那就是药石不治,父亲母亲以后就不再理会我了,想到这样,我就宁愿让母亲忧心。” 就像在梦里那样,父亲母亲对她绝望而厌弃,不闻不问不打不骂不理不会,看她的眼神就像一个陌生人。 “我知道我这次做错事,还请母亲不要讨厌我,不要不理会我,还请母亲你教教我。” 谢柔嘉哭道,松开手俯身咚咚叩头。 谢大夫人哎了声,伸手扶住她。 “既然知道自己病还没好,还这样糟践自己的身子,是故意让我难受的是吧?”她说道,“你这孩子怎么这样不懂事呢?” 被母亲的手扶住,那温热的气息提醒她这是真实的,谢柔嘉哇的一声大哭。 屋子里的丫头们也都活了过来,抢着过来喊二小姐的搀扶的拿毛巾的乱哄哄的热闹。 站在门外的谢柔惠松开紧紧握在身前的双手,看着身旁正也抹泪的丫头,松一口气拍了拍心口。 “谢天谢地,好了好了。”她说道,带着几分欢喜,“我们快进去吧。” ……………………………………….. 丫头们给谢柔嘉洗脸,又端来热茶。 谢柔嘉抽抽搭搭的接过喝了两口。 “我不是不跟姐姐你说。”她接着说道,看着身边的谢柔惠,“我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我怕你们担心,我都病了这么久,再这样,父亲母亲会多着急难过。” 谢柔惠抚着她的肩头。 “你怎么糊涂了,你不想当着谢瑶她们的面和我说,就不能回来之后跟父亲母亲私下说吗?”她嗔怪道,“跟父亲母亲有什么不能说的。” 谢柔嘉点点头。 “我这次知道了,所以我这就来和母亲说了。”她说道。 “这就对了,有什么话说开就好了。”谢柔惠含笑点头说道。 “你做了错事,不能认错就算了。”谢大夫人说道。 谢柔嘉连连点头。 “母亲怎么罚我都好,只要别不理我。”她哽咽说道。 真是孩子气,当母亲的怎么会不理会自己的孩子,谢大夫人强忍住笑。 “禁足两日,去祠堂思过。”她说道,停顿一下,“抄女诫二十遍。” 谢柔嘉高兴的应声是。 谢柔惠嘻嘻笑,伸手拉她起来。 “母亲,时候不早了,我和妹妹先回去了。”她说道,“明日一早我会送她去祠堂的。” 谢大夫人点点头,看着两个女儿携手走出去。 “我已经给你准备了果盘,原本想送去祖母那里,你现在回来就省事了。” “有蜜瓜吗?” “有,我能少了你最爱吃的吗?” “姐姐真好。” 轻声细语伴着咯咯的笑声渐渐远去了,谢大夫人的脸上才浮现一丝笑意,轻轻的吐了口气。 “来人。”她说道。 大丫头便忙近前。 “去看看大老爷适才在做什么?去了哪里?”谢大夫人说道,“看看那些话是嘉嘉自己要说的,还是大老爷教她的。” 别人教了才能想到也是好的,但总比不过自己想明白。 大丫头应声是低头退了出去。 夜色深深的时候,谢文兴迈进屋的时候,看到倚在床头看书的谢大夫人忍不住轻轻叹口气。 “饭不吃,觉总不能也不睡吧?”他走过去坐下来说道,“这可不像谢大小姐的心胸啊。” 他的话音未落,就看到谢大夫人脸上的笑意,便咦了声。 “看,夫人被我一逗就笑了,早知道我就不躲出去,早点来逗夫人了。” 谢大夫人哈哈笑了,用手里的书打了他一下。 “快睡吧。”她说道,翻身向内去了。 谢文兴愣了下。 “夫人不睡是在等我?”他问道。 谢大夫人面向内没理他。 谢文兴便也不再说话,熄灭了灯放下帐子,屋子里陷入夜色的静谧。 “我明日一早就去母亲那里。” 谢文兴的声音在夜色里低低的响起。 “我适才与二弟一起坐了坐,过些日子我再亲自去一趟邵家。” 谢大夫人翻个身面向他。 “你还说我没心胸。”她笑道,“不过是孩子耍脾气,你还特意跑去二弟那里周旋,多大点事啊,这可不像谢大小姐夫君的做派。” 谢文兴咦了声撑身起来,透过夜色看着妻子。 孩子耍脾气? “你……”他问道,问出口心思也反应过来了,更有些惊讶,“嘉嘉来过了?” 谢大夫人笑着拉他躺下。 “来过了,跑到我这里哭。”她说道,带着几分轻松随意,“我罚她去祠堂思过禁足两日,抄女诫二十遍。” 谢文兴哈哈笑了。 “我就说了,嘉嘉懂事了。”他说道,虽然语调依旧但听起来如同卸下一副重担般轻松了许多,他手枕在脑后自己笑了一刻,又想到什么转过头,“二十遍是不是太多了?” 谢大夫人呸了一声转过身面向内。   ☆、第十九章 融融 谢文兴再次嘿嘿笑了。 “她怎么和你说的?”他问道,一面伸手捅了捅谢大夫人,“别睡了,跟我说说。” 谢大夫人有些无奈的又转过来。 “让我睡的是你,让我别睡又是你。”她说道。 谢文兴哈哈笑了,谢大夫人将谢柔嘉的话又说了遍,听的谢文兴点头叹气。 “我就知道她还是害怕,又不敢和我们说。”他说道,“心病得慢慢养,你也别太担心。” 谢大夫人嗯了声。 “那邵家那里..”谢文兴又说道。 “邵家那里别去了,小孩子们的喜好而已,还不至于牵扯到大人,况且已经罚了嘉嘉了,这事就过去了。”谢大夫人淡淡说道。 谢文兴笑了。 “所以啊,你跟你母亲是一样的。”他低声笑道,伸手捏了捏妻子的鼻头。 谢老夫人骄纵谢柔嘉当众说出不许邵铭清上门,而谢大夫人如今又干脆的拒绝了去邵家,可见她生气不是因为谢柔嘉冒犯了谁,而是冒犯的方式,邵铭清在她眼里跟在谢老夫人眼里没什么区别。 不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打了骂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谢家的大小姐们世世代代都是这样如此被骄纵着,不管是别人还是她们自己都已经成了深入骨髓的理所应当。 谢文兴笑了笑,躺下来,夜色重新陷入静谧。 晨光渐亮,院子里开始有人走动。 江铃站在篱笆前喂孔雀。 “待会儿二小姐出来,让它们开屏。”她跟两个仆妇叮嘱道。 两个仆妇连声应是。 “还是等后日再开屏吧。”两个丫头在一旁咯咯笑,“今日二小姐是去祠堂禁足思过的,又不是什么好事。” “那是给二小姐壮行,等二小姐出了祠堂,再开屏接风。”江铃嘻嘻笑道。 院子里说笑起来,室内两个小姐也都起来了,谢柔惠看着谢柔嘉收拾笔墨。 “怎么还带着这个?”她问道,看着谢柔嘉放到书篮里的经书。 这是课堂正在学的。 “先生不是说要查书。”谢柔嘉说道。 谢柔惠看着她神情难掩几分惊讶。 “妹妹真是用功。”她喃喃说道。 谢柔嘉冲她嘻嘻一笑。 “我要像姐姐一样用功。”她说道。 谢柔惠抿嘴一笑拍拍她的胳膊。 “走吧。”她说道,“我送你过去。” 走出去在江铃的暗示下,两个仆妇成功的用红布刺激的孔雀开了屏,院子里一片笑声。 谢柔嘉却并没有直接去祠堂,而是先来到了谢老夫人的院子。 “你肯去祠堂禁足思过?”祖父很惊讶的问道。 谢柔嘉点点头,跪下给祖父祖母叩头。 “孙女儿错了,该受罚。”她说道。 斜倚在罗汉床上半眯着眼的谢老夫人哼了声。 “那我是不是也该跟你去禁足啊?”她说道。 站在门外的谢柔惠听到了就忍不住皱眉。 “就说不要过来的,这岂不是说祖母也做错了。”她低声说道。 跟在身边的木叶点点头,木香却摇摇头。 “可是不过来的话,好似是夫人打了老夫人的脸面。”她低声说道。 毕竟老夫人说了二小姐没错,夫人却要二小姐去祠堂受罚,看上去总是夫人抗命了老夫人,但如果二小姐说自己主动要去的话,就不一样了。 木叶恍然点头,看着室内神情更加柔和。 谢柔惠眉头依旧紧皱。 “可是妹妹这样到底是让祖母伤心了。”她说道。 谢老夫人人前维护了谢柔嘉,结果转过头谢柔嘉就自己去认错,那谢老夫人岂不是白费了好心? 也是被打了脸面。 木叶和木香不说话了。 谢柔惠轻叹一口气,掀起帘子迈进室内。 “祖母,是我劝妹妹如此的。”她说道,也要跪下来。 谢柔嘉忙冲她摇头。 “不是,不是,不管姐姐的事。”她说道,一面向谢老夫人这边跪着挪过来,“祖母没有错,是嘉嘉的错,嘉嘉错在大吵大闹的,惊吓到祖母和母亲了。” 谢老夫人眯着眼看着她。 谢柔嘉冲她嘻嘻一笑,伸手抱住谢老夫人的腿。 “嘉嘉认错了,祖母也要说话算话。”她低声说道,冲谢老夫人眨眨眼。 也就是说她还是不要邵铭清进家门,这认错也不过是哄她母亲高兴罢了,自己可不认为这件事是错的。 谢老夫人一怔,旋即哈哈笑了。 听着这笑声,谢柔惠原本要弯曲的腿慢慢的站直了,目光在谢老夫人和谢柔嘉身上来回转了转,嘴边也浮现笑意。 室外的木香和木叶也露出惊讶的神情,同时又欢喜不已。 没想到老夫人竟然不生气。 “二小姐可真是跟以前不一样了。”木叶低声说道。 屋子里待谢老夫人笑声停下。 “祖母,等我领完罚再来陪你。”谢柔嘉才站起来,抱着谢老夫人的胳膊蹭了蹭,大声说道。 谢老夫人又继续笑。 “去吧去吧。”她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摆手说道。 谢柔嘉应声是,这才转过身告退,拉住站在一旁的谢柔惠。 “走吧,姐姐。”她说道。 谢柔惠点点头,挽住她的手。 “走吧。”她含笑说道。 谢柔嘉被禁足祠堂思过的消息很快传遍谢家大宅,毕竟昨日的事闹得挺热闹。 “真是没想到阿媛越来越强硬了,看来大伯母真是老了。” 谢二夫人邵氏坐下来笑着说道。 旁边的丫头给她捧上茶就忙退了出去,一边躺椅上看书的谢二老爷放下了书。 “说过多少次了。”他皱眉说道,“不要叫阿媛,要叫大嫂。” 邵氏笑着应声是。 “我比她大八岁,嫁进来时她还小,我几乎是看着她长大的,总是忘了这个称呼。”她说道。 谢二老爷斜了她一眼。 “既然她那么小你就嫁过来了,难道你还不知道我们谢家的规矩?”他说道。 邵氏被呛了下,有些讪讪。 “我知道。”谢二老爷说道,“你觉得你们邵家受委屈了。” “那倒不至于。”邵氏整容说道,“再三说了,嘉嘉她病了,怎么可能跟一个犯病的孩子计较,要说在意,我父亲在意的是大哥大嫂的态度。” 说到这里她又笑了。 “不过现在好了,事情发生了,大哥亲自去过一趟我们家,如今大嫂又罚了嘉嘉,想必过不了两日,大哥就会再亲自去趟邵家。” 谢二老爷笑了笑。 “那你还是进家门太短了,不了解阿媛。”他说道,在阿媛二字上加重语气,“邵家,大哥不会去了。” 邵氏一愣,坐直了身子。 “不会吧?这门亲事他们是不打算同意了?”她问道。   ☆、第二十章 不甘   入赘为婿,本是人人避之的羞辱事。   但入赘到谢家就不一样了,成为谢家的掌门人,握着巴蜀最大的丹砂财富,这可以说是一跃龙门的喜事,至于怎么以一个外来人的身份,在错综复杂根深蒂固的谢氏族人中成为与身份相符合的掌门人而不是沦为生育下一代丹女的傀儡,那就看个人以及这个赘婿身后的家族的能力了。   这是一个巨大的机遇也是一个巨大的挑战,不仅仅是对于赘婿家族,对谢家也是如此,这是一个利益的博弈以及共存。   所以虽然谢家的大小姐有自己选择夫婿的权利,但谢家却能掌控将什么样的人送到谢家大小姐面前的。   当然这种掌控也有出纰漏的时候,比如如今谢柔嘉的父亲。   这种纰漏让谢家以及巴蜀其他世族大家都恼恨不已,所以谢柔惠的亲事早早的就开始筹备,到目前为止,老姻亲的又门当户对的邵家是呼声最高的人选。   谢柔惠已经十一岁了,十三岁成人参加第一次祭祀后就可以议亲了,是时候让她见一见未来的夫婿了,早些培养了感情,免得节外生枝。   只是没想到邵铭清第一次站到谢家大房面前,就被谢柔嘉一伸手抓个满脸花。   抓花了脸其实也没什么,反倒是个互相走近的机会,这不谢文兴就亲自去了邵家一趟,还与邵铭清座谈一刻,对于邵铭清的谈吐很是赞赏,既然谢文兴去探望了,邵家一定会回访,这样来来去去,两家的感情就加深了,邵铭清也就自然而然的可以常常出现在谢柔惠面前。   只是又没想到,谢柔嘉再一次抓花了邵铭清的脸面,竟然让谢老夫人说出了不许邵铭清再进谢家门的话。   “这是小孩子胡闹,大嫂不是已经罚她了吗?”邵氏说道。   谢二老爷自己拿过扇子摇了摇,头也跟着摇了摇。   “阿媛这个人要是真生气,对你可就是不理不问,如果肯罚你,那也就是说气消了。”他说道,“嘉嘉是因为不许邵铭清进门惹她生气的,如今她气消了,自然也就是不会因为这件事生气了。”   “那也不能就是说阿媛她不喜欢邵铭清了啊?”邵氏皱眉说道,“嘉嘉不听话,罚她不是应该的嘛。”   “嘉嘉不听话,阿媛如果真要罚她,那就一定会跟嘉嘉和老夫人拧着,她们不许邵铭清上门,她就一定会请邵铭清上门。”谢二老爷笑道,“这才是阿媛会干的事。”   这还真是骄纵的从来不知道看人脸色是什么意思,只要自己高兴自在的谢家大小姐会干出的事。   邵氏有些气闷,将手里的扇子用力的摇了摇。   “那这么说,阿媛就真的依了嘉嘉的话不让铭清上门了?”她说道。   “你看着吧,大哥一定不会再提去邵家的事了。”谢二老爷说道。   “这叫什么事,就因为嘉嘉做个噩梦,铭清这辈子都成了谢家的恶人了?”邵氏气道。   谢二老爷笑了,书中扇子轻摇。   “就叫这个事。”他说道,“你都嫁到家里这么多年了,还不知道吗?”   邵氏手里的扇子一停,接着又猛摇起来。   “真是把孩子惯的没边了。”她说道。   谢二老爷一点也没生气,反而带着几分轻松自在,还有几分微微的得意。   “有惯的本钱嘛。”他说道,将扇子扔在一边,抖衣站起来,“别想了,不就一个人嘛,不喜欢这个,再换一个就是了,反正你哥哥的儿子多的是。”   “铭清多合适啊。”邵氏闷气说道。   “人好不如命好,要怪就怪他运气不好吧。”谢二老爷说道,“别再为细枝末叶的小事浪费时间,大事要紧,你明日就去一趟你娘家,赶快再挑个人,等王家赵家抢了先,那才是该生闷气的。”   这倒是,要的是谢邵联姻,只要联姻的人姓邵就足够了,是不是邵铭清也无所谓。   邵氏吐了口气将扇子也放下来说了声知道了。   第二日,谢柔清来请安时知道母亲出门了回邵家了,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妹妹不高兴?”哥哥谢泰问道。   兄妹二人走出邵氏的院子,谢泰看出妹妹闷闷不乐。   “这事没什么大不了的。”他笑道,“要是你不喜欢谁,哥哥我也不让他上门。”   谢柔清没有被逗笑。   “我只是觉得,表哥很可怜。”她说道。   谢泰哈哈笑了。   “什么可怜不可怜的,只能怪他运气不好。”他说道。   虽然是二房,但为了避免招赘的女婿养不熟,丹主的兄弟们握有族中生意命脉的一半。   作为二房的长子,谢泰在族中的地位显赫。   对于他来说,邵铭清这样的家族中庶子又是要来改名换姓来给人做赘婿的人实在是不值得当回事。   “是啊,他的运气实在是不好。”谢柔清说道,“将来就更不好了。”   谢泰没兴趣再继续这个话题。   “人好不如命好,没办法。”他说道,“哦妹妹我今日去州城,你有什么要带的没?”   谢柔清对着哥哥笑了。   “我听说包家巷王麻子做的鼓最好,哥哥给我带回来一个。”她说道。   谢泰笑着点头。   “是啊,秋天妹妹就要学打鼓了。”他说道,“放心吧我一定给你挑个最好的。”   谢柔清笑着道谢看着谢泰走开了。   “小姐,大少爷对你真好。”身后的丫头笑着说道。   谢柔清含笑点点头。   “是,我的命很好。”她说道,“我长的不好看,说话声音难听,但父母兄弟姐妹们都喜欢我维护我。”   说到这里她又叹口气。   丫头知道她为什么叹气。   “小姐,铭清少爷的事也是没办法的事,还真是命不好。”她说道。   出身不好,好容易能有机会入赘谢家,虽然是入赘,但作为将来沟通谢邵两家的关键人物,他的地位肯定不一般,只是没想到这机会刚开始就飞了。   真是人好不如命好,也是没办法的事。   谢柔清点点头。   “是,我知道。”她说道,沉默一刻,“只是,到底是不甘心。”   丫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谢柔清停下脚。   “去四妹妹那里。”她说道。   丫头愣了下。   “去四小姐那里?”她说道。   三小姐不太喜欢找四小姐玩,四小姐咋咋呼呼的,脑子还有点楞,分不出好赖话。   “有时候四妹妹说话还是很让人心情舒畅的。”谢柔清说道。   丫头一脸不解。   “四小姐说话还让人觉得心情舒畅啊?她有时候说的话真是让人着急呢,我都常常担心大小姐把她赶出学堂呢。”她说道。   谢柔清哈哈笑了。   “可是这么多年了,她始终在学堂。”她说道,看着丫头意味深长一笑。   “那是因为她是大小姐的嫡亲表妹嘛。”丫头嘀咕一声。   二房是堂叔,三房却是和大房一母同胞的亲叔。   “我们东府都是嫡亲的,这话以后不可再说。”谢柔清皱眉说道。   丫头忙吐吐舌头应声是。   “不过,四小姐一定很高兴小姐去看她。”她笑嘻嘻说道,“四小姐也被三夫人禁足了。”   ……………………………..   “我真是要气死了!”   谢柔淑用扇子敲打着桌面怨愤的说道。   砰砰的声音让人的耳朵嗡嗡响,谢柔清坐在一旁,神情淡定的端起茶慢慢喝了口。   谢柔淑不敲扇子了,站起身踱步。   “我哪里做错了,凭什么要罚我?”   “我娘就是这样,就知道讨好大伯母。”   谢柔清咳一声。   “你咳什么咳,你也是,你们都是。”谢柔淑瞪眼。   谢柔清笑了。   “是,是,我们都是,只有四妹妹你清风朗月。”她说道,停顿一下,“只是嘉嘉也被禁足罚思过了,你就别再说了,再说就得理不饶人了。”   谢柔淑顿时又跳脚。   “我得理不饶人?”她瞪眼说道,用扇子指着自己,又看着谢柔清哼了声,“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又没被罚,还可以轻松自在的来看我的热闹。”   谢柔清笑了笑没说话,一旁的丫头再也听不下去了。   “四小姐,我们三小姐可没有轻松自在,我们三小姐心里正难过呢,你知道吗,大夫人可是认同了二小姐的话,以后真的不许表少爷上门了,表少爷来还是我们三小姐邀请的,结果成了这样,我们三小姐以后还怎么见表少爷,我们三小姐心里难受,没地方可走……。”她半抱怨半不平的说道。   话没说完,谢柔淑的眼就瞪圆了。   “什么?”她大声喊道,打断了丫头的话,“大伯母也不许铭清表哥再进门!”   谢柔清皱眉瞪了丫头一眼。   “没这回事。”她粗声粗气说道,“谁说这话了?你乱说什么!”   丫头委屈的低下头。   “这种话自然没人会说,但大家心里清楚的很,自然也有人去做了。”她说道,“若不然,夫人今天早早的去邵家做什么。”   “难道不应该吗?”谢柔清沉声说道,“嘉嘉又受到了惊吓,我母亲难道不该提醒表哥回避一下吗?”   话音才落,就听啪的一声响,谢柔清和丫头转头看去,见谢柔淑又将扇子敲在桌子上。   只不过这一次这把价值不菲的象牙扇子断成了两截。   “谢柔嘉她还受到惊吓?明明是邵表哥受了惊吓!真是无妄之灾!”谢柔淑喊道,“为了她就不让表哥再上门,她以为她是谁?”   “她是谢家二小姐。”丫头嘀咕一声。   谢柔淑瞪她一眼。   “我知道她是谢家二小姐。”她哼声说道,将手里断掉的扇子扔在地上,“我看是她忘了自己是谢家二小姐了吧,这架子,比谢家大小姐还大呢!”   谢柔清摇了摇手里的团扇,风掀起她垂下的发丝,带来丝丝清凉。   “天这么热,你这样火气大,可不好。”她慢慢说道。   ☆、第二十一章 习惯 虽然不用上学,谢柔惠还是如常来母亲这边用早饭,少了一个人,父亲母亲的心情却很好。 “嘉嘉那边的饭送过去了吗?”谢文兴问道。 谢大夫人带着几分嗔怪看丈夫。 “我是罚她禁足,不是罚她不吃饭。”她说道,“饿不到她的。” 谢柔惠咬着筷子嘻嘻笑。 谢文兴也笑了。 “关了两天了,也不知道睡得好吃的好不。”他说道。 “第一次嘛你还不习惯,等以后多了就习惯了。”谢大夫人横他一眼说道。 谢文兴哈哈笑了。 “大老爷,二小姐昨晚在祠堂睡得好,适才已经吃过早饭了,吃了一碗饭,两碗茶汤呢。”一旁侍立的大丫头笑说道,“现在开始抄女戒了。” “不是,昨日女戒已经抄完了。”另一个丫头说道,“二小姐是温习学堂的功课了,说是明日先生要查书的。” 谢文兴再次笑了。 “看,看。”他对谢大夫人说道,“嘉嘉多懂事。” 谢大夫人放下碗瞪他一眼。 “吃饭吧。”她说道,“真懂事就不会去祠堂了。” 谢文兴再次笑起来,谢大夫人没再理会他,转过头叮嘱丫头将新煮的茶给谢柔嘉送去。 “别让她在暗处写字,坏了眼。”她说道。 “把我书房的那套笔墨给嘉嘉送去。”谢文兴忙跟着说道。 丫头们含笑应声是,呼啦啦的热闹闹的去了。 谢柔惠一直含笑慢慢的吃饭,听到这里放下了碗筷。 “我吃好了。”她说道。 谢文兴和谢大夫人看过来。 “今日不上学去找清儿和淑儿玩吧。”谢大夫人说道。 谢柔惠摇摇头。 “不了,我想把祈雨的祭词再练熟。”她说道,看着父亲和母亲带着几分期盼。 谢大夫人点点头。 “去吧。”她说道。 谢柔惠垂下头,施礼应声是,转身慢慢的走出去。 “嘉嘉出来了,你意思两句就行了啊,别再板着脸的吓唬孩子。” “好,我知道了,那大老爷,我是不是还要摆桌席给谢二小姐贺一贺呢?” 父亲的笑声在屋子里散开。 走到门口的谢柔惠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 “大小姐?”掀起帘子的丫头们不解的问道。 谢柔惠收回视线露出笑容抬脚迈出去。 回到院子里,丫头们正围着孔雀笑闹。 “等二小姐回来时把它们放出来开屏。”她们乱哄哄的说笑着。 谢柔惠停下脚,丫头们都忙施礼。 “大小姐,瑶小姐请你一起去花园钓鱼。”木叶在廊下迎过来说道。 谢柔惠笑着摇头。 “我不去了。”她说道。 丫头们都很惊讶。 谢柔惠一向爱钓鱼,但因为功课繁忙空闲不多,只有在难得的休息日去玩。 “妹妹禁足呢,我怎么好去玩,正好母亲教我的祭词还没背熟。”谢柔惠说道。 木叶等人恍然。 “木叶你亲自去和瑶小姐说一声,让她自己去玩吧。”谢柔惠说道,“等下次再一起玩。” 木叶应声是。 ………………………………………………. “木叶姐姐拿着吃茶。” 谢瑶身边的大丫头笑着将一袋子钱递过来。 木叶没有推辞笑着接过施礼告退。 看着木叶走出院子,坐在窗边的谢瑶放下了手里的茶碗。 “小姐,表小姐她们都过来了,棋盘已经摆好了。”从耳房里走出来的丫头说道。 谢瑶点点头。 “小姐,那东府四小姐那边……”另一个丫头迟疑一下说道。 谢瑶在请谢柔惠的同时也请了谢柔淑,而且是先请了谢柔淑。 “四小姐已经跟三夫人说了陪大小姐钓鱼,才得以免了禁足,此时想必已经在花园里等着了。”丫头接着说道。 为了能免了禁足四小姐一定打着谢柔惠的旗号威胁了三夫人,突然说不去了,四小姐肯定要被三夫人责罚。 如果谢瑶去的话,也算是钓鱼了,可是看小姐根本就没有去的意思,在让丫头去东府的同时,也请了自己的表姐妹们下棋。 谢瑶浑不在意一笑。 “又不是我不去,是柔惠不去嘛。”她说道,说完又补充一句,“你去把木叶说的话告诉柔淑。” 丫头应声是,看着谢瑶掀起帘子往耳房去了,那边女子们的笑声旋即响起。 “姐姐。”丫头忍不住带着几分不解低声问屋子里的大丫头,“小姐是不是早就知道大小姐不会去的?” 大丫头抿嘴笑了,点点头。 丫头更不解了。 “那为什么小姐还要去问大小姐啊?”她说道。 大丫头笑着伸手戳了戳丫头的额头。 “因为小姐和大小姐最要好最知心。”她说道,说罢自己向耳房走去,“快去吧,别让四小姐等太久了,四小姐的脾气可不太好。” 花园里,果然早已经坐在湖边的开始钓鱼的谢柔淑听了谢瑶丫头说的话,大发脾气,将鱼竿扔进了湖里。 “耍人玩吗?”她喊道。 旁边的丫头们忙冲她嘘声。 “大小姐要用功的。”大家忙说道,免得谢柔淑说出什么冒犯的话。 谢柔淑自然明白丫头们的意思,气又添了几分,但却又无奈,有人在家里的确是惹不得。 明明都是谢家的小姐,待遇却是不同。 “什么要用功,不是说了吗,因为谢柔嘉禁足,妹妹不能玩,当姐姐的便要陪着不玩。”谢柔淑喊道,抬脚将小机子踢翻,却撞疼了脚,哎呦一声坐在地上。 丫头们忙上前哄着。 “原本就不该来的。”也有人低声嘀咕。 四小姐看着很厉害,还不是听到大小姐三个字就也忍不住要来。 其实四小姐说自己被禁足不出来玩不是很合情合理的嘛,还是贪图大小姐亲近的机会。 大小姐爽约她又不敢埋怨,只能自己生闷气。 谢柔淑耳朵尖听到了,一腔闷气正无处发泄,立刻劈头盖脸的冲这小丫头砸过来,指着人又是打又是骂,还要扔进湖里。 小丫头哭着叩头求饶,湖边乱成一团,引得路过的人都看过来。 “四小姐,四小姐,还是快些回去吧,再闹下去夫人一定会问的。”大丫头提醒道。 这不提醒倒好,谢柔淑立刻想到现在回去怎么去跟母亲说,自己大张旗鼓的闹着要出来玩,结果转头谢柔惠就说要用功不来了。 可是如果装作大小姐也在,自己在湖边混半日,肯定又瞒不住。 总之回去一定少不了一通骂了。 “谢柔淑,你这个死丫头,看看大小姐没有错还自省,你再看看你,错了还跟我找借口,你丢不丢人!” 谢柔淑的耳内似乎已经听到母亲的喊声,耳朵也似乎被拧住隐隐的疼,她不由嘶嘶吸了两口气。 这几日的憋屈凝聚再也压制不住。 “真是没道理!”她跳起来喊道,“她谢柔嘉一个人禁足,全家都要陪着禁足吗?她一个人犯错,全家人都要受罚吗?” “谢柔嘉,你比皇帝架子还要大!” ……………………………………….. 天色渐渐亮起,新的一天来临,禁足两日的谢柔嘉走出了祠堂,她不由展开手臂想要伸个懒腰,却先重重的打了个喷嚏。 “小姐,不会受凉了吧?”江铃担心的问道。 “应该不会。”谢柔嘉说道,揉了揉鼻头笑,“昨天就开始打喷嚏,不知道谁说我呢。” 江铃也笑了。 “一定是老爷夫人还有大小姐。”她说道。 “请个大夫瞧瞧吧。”木香带着几分担忧说道。 谢柔嘉立刻摇头。 “不。”她说道。 木香愣了下,江铃嘻嘻笑了。 “小姐,有人说你病好了后懂事了,也有人说小姐不懂事了,那些我倒都没特别感觉,只是有一点我发现了。”她说道。 谢柔嘉和木香都看向她有些不解。 “小姐特别爱说,不。”江铃笑嘻嘻说道。 说不? 谢柔嘉怔住了。 以前的她什么样她记不得了,但梦里那十年的她她记得清清楚楚,姐姐不在了后,她听所有人的话,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她不敢也没有资格反驳或者表达自己的意愿,因为她不是她,她是姐姐的替代,一个替代品,那有什么资格说不。 可是,她无时无刻不在后悔,后悔最初的时候没有说一声不,没有拉住姐姐别去玩水捉鱼。 现在她终于有机会重来,所以才这样的喜欢说不吗?为了阻止那个不会说不的噩梦出现。 “二小姐?你没事吧?” 木香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打断了谢柔嘉的出神。 “你瞎说什么。”她又训斥江铃。 江铃嘿嘿笑了,谢柔嘉看着丫头们也笑了。 “木香,我没事,我自己心里有数,如果真不舒服了我会看大夫的,你们放心,我不会拿着自己的身子逞强。”她说道。 才被罚了就叫大夫的确是有些不好看,木香问出来心里也是有些忐忑,谢柔嘉能这样想真是很好。 木香含笑应声是。 “那就好,我让厨房做二陈汤,小姐你最爱喝多喝一碗。”她说道。 驱寒养身,又是谢柔嘉平日爱吃的,不会让人觉得有异。 谢柔嘉点点头,木香便亲自去安排了,江铃陪着她向大夫人的院子走去。 “小姐,你真的是懂事了。”江铃认真说道。 不过是合情合理的一句话的事,竟能让两个丫头露出这样欢喜的神情,就如同父母听到自己主动去上学欢天喜地的样子,在梦里,不管她做什么也不会有人多看一眼,那多看的一眼也必然是猜忌漠然和厌恶,更没有人会在意她心里想什么。 谢柔嘉有些想笑有些心酸,最终嗯了声点点头。 “我以后会更懂事。”她说道。 但这种欣慰又赞赏的神情并不是随时随地都能看到的,在父母和丫头们目送下走出家门迈到学堂谢柔嘉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不友好的注视。 尤其是当大家确定了哪个是姐姐哪个是她之后,这种不友好就肆无忌惮了。   ☆、第二十二章 不喜 “二小姐,你好些了吧?” 谢瑶微微探身,越过谢柔惠看着谢柔嘉轻声细语问道。 谢柔惠的书桌前已经围满了人,随着谢瑶的说话大家都看过来。 谢柔嘉忙点点头。 “好了好了。”她说道。 谢瑶笑了笑,转头继续跟谢柔惠说话了。 被罚禁足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肯定不能在人前谈论。 谢柔淑在一旁嗤笑一声。 “还要替她盖什么脸面,家里这点地方,早传遍了。”她对一旁的谢柔清低声说道。 谢柔清笑了笑。 “她可不是替她盖脸面。”她说道。 也对,要是真替她遮盖脸面就不该问这句话,连一向都只说好听话的老好人谢瑶都忍不住出言讥讽了,可见谢柔嘉这次行径真的让人天怒人怨了。 谢柔淑恨恨的瞪着谢柔嘉。 谢柔嘉对她咧嘴一笑。 还炫耀!谢柔淑咯吱的咬了牙,转身从袖子拿出一个香囊。 “二小姐。”她喊道,声音响亮盖过了屋子里姑娘们的说笑,“虽然你说好了,但也保不住下次什么时候再犯病,就像这一次我们不过提了提表哥的名字,你就又这样了,谁知道下一次那句话说不对你就犯病,所以我特意从大佛寺求来的灵符,你带着吧,能镇魂安神。” 学堂里安静下来。 “真的假的啊,二小姐,你病的这么厉害啊。”有人问道。 谢柔嘉忙摇头。 “没有没有。”她说道。 “怎么没有啊?连邵表哥的名字都不能提啊…哎呀,我提了,你没事吧?”一个小姑娘大声说道,一面伸手掩住嘴带着几分故作的惊慌后退几步。 屋子里响起低低的笑声。 “你们别胡说。”谢柔惠说道,脸色沉下来,“我妹妹没事的。” 她开口了,笑声便消失了,屋子里安静下来。 “是啊,有大小姐你护着,谁敢说她有事。”谢柔淑哼声说道,“可是惠惠,这是病,你能护着我们不说她,能护着她不犯病吗?” 说到这里又哦了声。 “也能。”她撇撇嘴说道,“你让我们都不说话,就行了,都不说话,就不会刺激到她了。” 这句话让安静下来的姑娘们都再次出声了。 “啊?那怎么行?” “那二小姐是只不能听邵表哥的事,还有别的不能听吗?” “就是啊,如果我们不小心说了不该说的话,怎么办?” “还是不说话最安全。” “那我们还是别来上学最妥当。“ “为她一个人,大家都不来啊?” “怎么?你不服气啊,谁让你没有大小姐这样的亲姐姐。” 议论纷纷说话的人越来越多,声音也越来越大。 谢柔惠开口说了好几句话都没压下来,她干脆沉着脸站起来,拉住还在跟旁边的人认真解释的谢柔嘉。 “走。”她说道,“今日不上了。” “不,不。”谢柔嘉忙摆手说道,“没事的姐姐,大家不知道嘛所以害怕,我跟大家说清楚就好了。” 不待谢柔惠再说话,她就拔高了声音。 “我真的好了,以后说什么都没事。”她说道,“不信,你们随便说。” 谢柔惠皱眉沉脸摇了她的手一下。 “被人说有病难道还是什么好的事情吗?还随便说?”她说道。 谢柔嘉嘻嘻笑了。 “大家关心我嘛。”她说道。 谢柔惠难掩惊讶,四周的说话声也停下来,都带着几分错愕看着她。 “这还叫没病?”谢柔淑瞪大眼喃喃,“她怎么看出大家是关心她的?” 重重的咳嗽声在门外响起,先生来了,屋子里的女孩子们忙散开归座。 谢柔惠看了眼谢柔嘉,谢柔嘉冲她笑着点点头,大眼亮晶晶,其内笑意满满,生气悲伤半点都没有。 谢柔惠便冲她也笑了笑,转身坐下来。 先生看也没看屋子里这些女学生,半眯着眼在案后坐下,伸手拿起戒尺一敲。 “背书。”他说道。 才安静下来的屋子里顿时又一片嘈杂,女子们低低的拉长声叹气,但这并不能阻止事情的发生,很快屋子里便响起背书的声音。 谢柔淑暂时顾不上谢柔嘉是不是真的病了,她低着头打开书本,忙忙的默念着,虽然已经背过了,但还是期望背的流畅一些,就好像谢柔惠那样。 她竖起耳朵,学堂里此时正响着清脆嘹亮又不失婉转柔和的声音,语句通顺流畅,让人听得忍不住出神,能达到这种效果的除了被细心教导过唱念巫咒的谢大小姐外没有别的人。 想到这里,谢柔淑也忍不住微微走神,向往着秋天即将结束这种枯燥的经书课程,要开始的鼓乐唱歌和跳舞。 丹砂世家的祭祀很多,祭祀以丹主为主,但也少不了众人的协助,所以除了谢大小姐,谢家还会选出一些女孩子来歌舞为祝。 可以说大家能在学堂坚持下来,也有很大的原因是为了这一天。 就算不会获得谢大小姐那样的地位,但学一些歌唱舞技也是很有用的,虽然她们不用像歌姬那样讨好未来的丈夫,但天下哪个男人不爱声音好听姿态优美的女子呢。 这些话大人们自然避开孩子们讲,谢柔淑是偷听到母亲和乳娘的说话。 虽然作为十岁的孩子她还懵懵懂懂,但也知道被人喜欢赞叹总是好的。 当然做到谢柔惠这样是不可能的,那种秘技是专属的,一多半来自血统,不是谁都能学到的,不过,能学到的皮毛也足够了。 听这声音多好听,谢柔淑回过神忍不住看过去,先看到其他姐妹们惊愕的神情。 这有什么好惊愕的,又不是第一天听到了。 她撇撇嘴,这些人真是太会讨好谢柔惠了。 她的视线落在谢柔惠身上,明亮的室内女孩子肤白貌美熠熠生辉,脊背挺直姿态优雅。 真是令人羡慕啊。 谢柔淑心里感叹一下,明明只比自己大一岁,个头却高了很多,都是同一个祖母和祖父,那她明年也能长这么高了吧? 不过…… “不过怎么还没背完?”谢柔淑察觉不对了忍不住喃喃问道。 刚才好像背过这一段了。 “大小姐也会被罚重背吗?” 旁边的小姑娘看了她一眼。 “你这眼神也太不行了。”她低声说道,“这是二小姐。” 二小姐! 谢柔淑神情错愕,不会吧?她忍不住揉了揉眼,看着眼前的朗声背诵的女孩子。 进门的时候,谢柔惠穿的是碧绿色衣裙,谢柔嘉穿的是嫩黄衣裙,好像是吧?要不就反过来? 谢柔淑忍不住甩甩头。 真是该死,只要这两个人站在一起,总是让人眼花记不清她们穿的衣衫区别。 不过座位是不变的,谢柔惠在前,谢柔嘉在后。 谢柔淑的视线落在站立的女孩子前方,一个一模一样的女孩子正微微转着头,专注的看着这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背书的女孩子,嘴角的笑意浅浅。 “……三王之祭川也,皆先河而后海;或源也,或委也。此之谓务本。” 声音停下来,学堂里一片安静。 谢柔嘉有些忐忑的看着台上,应该没有背错吧? 西席先生似乎被这安静惊醒了,抬起眼看过来,只看了一眼,就又垂下视线。 “嗯。”他鼻子里发出一声闷哼。 嗯? 学堂里顿时微微的骚乱起来。 “刚才大小姐背完,先生也只嗯了一声。”一旁的女孩子低声说道。 谢柔淑嗤了声。 “谢瑶刚才背完也嗯了声。”她说道。 话说完她自己也愣住了。 先生严格,嗯一声就算是称赞了,当然学堂里能得到这一声嗯的人并不少,比如谢大小姐,谢瑶,谢柔清等几人,不过从来没有谢柔嘉。 她竟然把谢柔嘉和这些人相提并论了? 凭什么!怎么可能! “那是谢柔惠吧?她们又换位置故意的吧?”她忍不住说道。 旁边的女孩子横了她一眼。 “你眼神不好,我可没瞎呢。”她嘀咕道,“大家都看着呢,她们两个没有换地方。” 没有? 怎么可能!这个又笨又蠢连一课书都磕磕巴巴念不下来的谢柔嘉怎么也能得到先生的称赞? 谢柔淑气的瞪眼。 谢柔嘉松口气,冲姐姐笑了笑,带着几分欢喜又惭愧坐下来。 要不是她在梦里闲来无事看得多记得一些,一天的时间还真背不下来。 想到这里有些心虚的看了眼四周,对上了谢柔淑瞪圆的眼。 谢柔嘉冲她笑了笑。 挑衅! 谢柔淑眼睛瞪的更圆了。 “谢柔淑!”有人喊道。 “干什么?我连说都不能说了?”谢柔淑没好气的说道。 学堂里顿时哄堂大笑。 谢柔淑这才回过神,看台上先生也难得的睁开眼看着她。 “说,让你说,你不说还不行。”他慢慢说道。 哦对了,她就坐在谢柔嘉旁边,下一个改她背书了。 谢柔淑忙站起来,有些慌张撞痛了腿不由嘶嘶几声,学堂里女孩子们的笑声更大了。 “谢柔淑,别怕,背不过就背不过喽,又不是什么稀罕事。”有女孩子笑嘻嘻的低声喊道。 是啊,她背不过书的时候多得是,不过谢柔嘉比她还要多,如今连谢柔嘉都背的过了,她要是背不过,就真成稀罕事了! 还好还好她背的过。 谢柔淑深吸一口气张开口,却忽的觉得脑子一懵,明明记得清楚的词句偏偏想不起来了,她的脸顿时涨红了。 看她这样子,周围的笑声更大。 这笑声让谢柔淑更急脑子更懵了,身上顿时冒出一层汗。 谢柔嘉坐的近,冲她做口型。 “发虑宪,求善良…” 谢柔淑看着下意识的跟着念道,话一出口,便想起来了,流畅的背了下去。 “就贤体远,足以动众,未足以化民……” 谢柔嘉松口气,冲谢柔淑做了个鼓励的神情。 谢柔淑气息一滞。 搞什么啊,好像是她帮助自己才背下来的!明明自己是背过的! 顿时心里又是气又是急更多的是委屈,声音又变得生涩,还带上了几分哭意,语调便变的难听又磕磕绊绊。 “哎呦背不过也不用哭嘛。”有人低声起哄。 才停下来的笑声便渐渐的又起来了。 气死了气死了! 谢柔淑哇的一声真哭起来,推开书桌跑了出去。   ☆、第二十三章 好心 谢柔淑突然跑了出去,学堂里的其他人并没有露出哗然。 这样跑出去的学生多得是,所以现在才剩下她们这些人。 先生神色亦是未变。 “下一个。”他淡然说道。 微微嘈杂的学堂便立刻安静下来,一个女孩子站起来,认真的背了起来。 谢柔嘉带着几分同情看向门外。 她记起来,以前她在学堂也是这样常常动不动就跑了,背不过书,写不完字,答不上先生的问题,只要觉得丢人气恼的时候就跑,现在想想,其实做不到这些事的时候,先生并没有说什么,也就打几下手板,被留下晚走一会儿,多写几张字罢了。 受不了的是觉得自己丢脸,被其他人嘲笑了,没面子了。 不过小时候都是这样的敏感吧,现在对比在梦里经历的一切,这种所谓的丢脸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一场梦后,她的心好像变得沧桑,再也不是小孩子了,这样可不好,父母和姐姐会担心的,千万不能再提。 谢柔嘉深吸一口气,收回视线认真的看着书本,跟着别人的背诵重新默念。 不过下课之后,学堂里还是热闹的谈论起谢柔淑。 “四妹妹她没事吧?”谢柔惠也微微蹙眉问道。 不待谢瑶说话,旁边的其他女孩子抢着答话。 “惠惠你忘了,她以前隔三差五的都会跑几次。”她笑着说道。 “对啊,不过她都很久没再跑,我以为她不会干这事了呢。”另一个女孩子撇撇嘴说道。 “就是啊,跑什么跑啊,回去挨顿骂,然后她母亲把她送回来,还得给先生赔罪,还得背书,又丢脸又什么都没逃过。”另有人笑道,“不就背不过书嘛,最多先生罚站一会儿,明天再查而已,何必呢。” “越大越越小孩子脾气了。”谢柔清粗声粗气说道。 谢瑶摇摇头。 “四妹妹毕竟还小,又刚被三婶母禁足两日,心情不好吧。”她说道。 谢柔惠面色惊讶。 “禁足?为什么禁足?”她问道。 谢瑶和谢柔清谁也没说话,视线都看向谢柔惠身后。 谢柔惠有些不解的跟着看过去,对上谢柔嘉大大的眼。 谢柔嘉一直认真的听着姐姐们说话,此时被三人看的一怔。 “怎么了?”她呆呆问道,又带着几分好奇,“四妹妹为什么被禁足?” 谢瑶噗哧一声笑了,却没有说话转开了视线。 谢柔清没有笑,脸色有些不好看,但也没有说话转开视线。 谢柔嘉这才反应过来,有些讪讪。 “没事。”谢柔惠拉着她的手说道,又转头看谢瑶,“那我们去看看四妹妹吧,也好帮她说说话,三婶娘骂人很凶的。” 谢瑶笑了。 “好啊,三婶娘是很凶,不过,你去了就好了。”她说道,伸手挽住谢柔惠的胳膊。 三老爷谢文秀是母亲的嫡亲哥哥,比母亲大五岁,但因为长房的规矩,却最终排行为三,娶妻宋氏,如同二婶母邵氏一样,也是盐商之家。 宋氏对待自己的子女严苛的有些冷酷,谢柔嘉记得梦里传来谢柔淑死讯的时候,宋氏不仅没为女儿伤心还很生气。 “连个孩子都没生养下来,别人都十个八个的生了又生,她怎么就不行?真是没用的废物。”她坐在母亲的屋子里,尖声喊道,“我可真是丢人啊。” 谢柔淑夫家来报丧的妇人们都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不仅没有打嘴官司应对谢家的责问,反而为谢柔淑说起好话来。 不过这也让谢家和谢柔淑的夫家的关系不仅没有疏远,还更亲近了,没多久旁支里便又选了一个女儿嫁了过去。 只是可怜了谢柔淑年纪轻轻死了也没落个好。 不过宋氏爱面子对自己的子女苛刻,但对谢柔惠却很和善,甚至可以说讨好,当然这在谢家是理所当然的事,只不过宋氏做的更夸张一些。 如果谢柔惠去了维护一下谢柔淑,宋氏应该就会少惩罚一些谢柔淑。 谢柔嘉也跟着点点头,很赞同这个意见。 “那是应当的。”谢柔惠也点点头,一手拉着谢柔嘉,一手被谢瑶挽着向外走去,“四妹妹是妹妹嘛。” 谢柔嘉连连点头。 姐姐就是这样,不仅对她,对家里的姐妹也一向都很维护。 想到这里谢柔嘉又有些怅然,如果梦里姐姐在,谢柔淑也许就不会嫁的那么早那么远,谢柔淑一定会来跟姐姐哭诉,姐姐也一定会维护她的亲事,只可惜梦里的姐姐换成了自己。 那时候她虽然听到丫头们私下说谢柔淑因为亲事哭闹,似乎也来找过自己,但当时她躲在内宅里,根本就不敢见人,更别提再去维护谁。 谢柔嘉不由握紧了谢柔惠的手,姐姐要一直在,姐姐在,那噩梦里的一切才不会变成真的。 三房的宅院就在花园西侧,看到谢柔惠一行人过来,门口的仆妇吓了一跳,如同见了真凤凰一般接过来。 “我的大小姐,您怎么亲自来了?” 她们视线却在谢柔惠和谢柔嘉两个人身上转来转去,犹豫不定,但脸上的热情以及话语的欢喜恭维丝毫没有迟疑。 谢柔惠没让她们难堪。 “我们来看看四妹妹。”她主动开口说道。 妇人们才松口气,将热情专注的对准了谢柔惠,一面往里请,一面早有人跑着去禀告三夫人。 谢柔惠一行人才穿过一道门,就见宋氏疾步迎过来了,走动的快速,白纱群角飞扬,头上戴着的步摇乱晃。 “惠惠,你怎么来了?”她一叠声的喊道,“下了学没回家吗?热不热?渴不渴?饿不饿?” 为了表现自己对谢柔惠的爱护,她没有丝毫的迟疑,伸手握住了走在最前边的女孩子的手。 “婶母。”谢柔嘉嘻嘻一笑,“我是嘉嘉。” 宋氏笑意微微一滞。 “嘉嘉你也过来了?好些了吗?”她口中话语没有半点生涩流畅而出。 “婶母,我们是来看柔淑的。”谢柔惠接过她的话说道。 宋氏脸上的笑顿时飞了。 “别看她,这个没用的东西,惠惠,以后离她远点,仔细带坏你。”她竖眉说道,拉住谢柔惠的手,再次笑意满眼,“天也不早了,今日在婶母这里吃饭吧?做你最爱吃的。” 谢柔惠才要说话,内里一阵嘈杂,有几个小丫头慌里慌张的跑过来了。 “夫人,夫人,四小姐她…”她们喊道。 宋氏转头竖眉。 “她怎么了?”她喝道。 小丫头们吓得站住脚。 “四小姐,四小姐,要寻死…”她们低头怯怯说道。 宋氏呸了声。 “人都出来,不许看着她,让她去死。”她说道。 谢柔惠忙伸手拉住宋氏。 “婶母,别这样说四妹妹。”她说道,说罢抬脚就向内走去。 谢柔嘉自然忙跟着,谢瑶和谢柔清也随即跟上。 “惠惠。”宋氏在后喊道,“你别理她。” 谢柔淑的院子有些逼仄,东府里人越来越多,但房屋扩建却有些难了,当然只是地方小,其内的布置摆设依旧奢华。 谢柔惠走进院子的时候,就听其内刷拉一声脆响,一个梅瓶跌碎在她们视线里。 这是一个白瓷折花纹梅瓶,跌碎在一片五彩碎瓷中格外的显眼。 “邢窑来的梅瓶。”谢瑶侧头对谢柔清说道,“你们东府也不多吧,看来四妹妹真是气的不轻了。” 气的更不轻的是宋氏,看着台阶下的一片狼藉,她脸色铁青。 “来人来人,给我绑上,送柴房去。”她喊道。 谢柔淑从屋子里冲出来。 “不用绑,我自己去。”她哭道。 说罢果然向外冲去。 谢瑶和谢柔清忙去拦住她,谢柔惠则拉住了宋氏。 “你自己丢人还有理了。”宋氏气的手抖指着谢柔淑喊道。 “婶母,四妹妹没有丢人,你别怪四妹妹了。”谢柔惠说道,“四妹妹年纪小,当初是我让她跟我去学堂的,您要怪,就怪我吧。” 宋氏闻言立刻收起了脸色,带着几分不安。 “我的儿,哪里就怪你了。”她急急说道,一面抚着谢柔惠的肩头,“难为你对她这么好,可惜她不争气,到让你没了面子。” 谢柔惠摇头疾步走到谢柔淑身边,揽住她的肩头。 谢柔淑顿时哭的更大声了。 “没有没有,四妹妹一直学的很好。”谢柔惠说道,拍着谢柔淑。 “学的好还能背不过书被先生赶出来?”宋氏说道。 “我背的过!”谢柔淑喊道。 “你怎么背的过?你背的过你还跑?”宋氏恨恨说道,伸手戳她的额头,“你就是个蠢笨的,就是没用的。” 母亲是真的戳,就像刚才真打一样,骂也是真骂,看看那眼里的嫌弃是真的嫌弃。 谢柔淑的眼泪再次涌出来,被母亲戳的头一歪,看到一旁大眼睛水汪汪看着她的谢柔嘉。 跟这个揽着自己的,被母亲恨不得捧在手心的女孩子一模一样。 那个女孩子是全家的宝谁都不能惹,但并不是长着一样的脸就也能得意洋洋了! “都是因为她!”谢柔淑喊道,伸手指着谢柔嘉,“她故意给我捣乱,我才背不下去的。” 谢柔嘉愣住了。   ☆、第二十四章 谁错 院子里一阵安静。 大家的视线不由落在谢柔嘉身上。 “我没有。”谢柔嘉忙说道。 “你这个惫懒的东西。”宋氏抬手就打了谢柔淑两下,“你自己没用,还怪别人!” “没有,就是她,就是她!”谢柔淑喊道,哇的一声哭了,“就因为她是惠惠的妹妹,我就活该被欺负。” 宋氏还要打,谢柔惠忙拦住。 “嘉嘉。”她看向谢柔嘉,带着几分无奈又不安,“你…” “姐姐,我没有跟四妹妹捣乱,我当时是给她提个开头……”谢柔嘉忙说道。 话音未落,谢柔淑就尖叫一声打断了她。 “你看你看她自己都承认了。”她喊道。 大家的视线便又移到谢柔嘉身上。 “不是啊,我只是提醒你开头几句,我看你背不来。”谢柔嘉忙说道,“我没有笑你,给你捣乱。” “我自己背的过干吗要你提醒!”谢柔淑喊道。 谢柔嘉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四妹妹,其实这事没什么的,二妹妹是背过了。”谢瑶开口说道,“可是就算你背不过,先生也不会怪你的,最多明日再背就是了,你不用赌气。” 宋氏一听,自从分辨出谁是谁之后就再没多看谢柔嘉一眼的视线顿时落在谢柔嘉身上。 “二小姐都背过了?”她喊道,抬起手又给了谢柔淑两下,“你这个没用的,你是越学越倒退了!你的饭都白吃了!” 谢柔淑抱着头哭起来。 “我背的过,背的过。”她喊道,甩开母亲的手,“发虑宪,求善良,足以谀闻,不足以动众。就贤体远,足以动众,未足以化民。君子如欲化民成俗,其必由学乎!” 院子里再次安静下来,所有的视线都看着谢柔淑。 谢柔淑一面抬袖子擦泪,一面抽抽搭搭的背书。 “……古之教者,家有塾,党有庠,术有序,国有学……” 女声虽然磕磕绊绊,但字句却是没有间断。 真的背的过! 看着众人脸上惊讶的神情,谢柔淑的眼泪褪去了,她站直了身子。 就说了她背的过,就说了她是被人欺负才丢了脸。 “……善歌者,使人继其声;善教者,使人继其志。其言也约而达,微而臧,罕譬而喻,可谓继志矣!……” 女声越发的朗朗流畅,与此同时众人的视线由谢柔淑身上转到谢柔嘉身上,神情也变的复杂。 落日的余晖在院子里消失,原本站在院子里的人已经坐到了屋子里。 “你还是没用,你背的过,别人说你两句,怎么就背不下去了?”宋氏抬手戳着谢柔淑说道。 话和动作没变,但语态神情已经不似先前了。 “是啊是啊都是我的错,怎么都是我的错。”谢柔淑喊道,恨恨看着谢柔嘉。 谢柔嘉没有理会她,她已经看出来宋氏不生气了,既然如此这件事就过去了,反正自己问心无愧,谢柔淑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她看了看外边的天色。 “姐姐,我们该回去了。”她提醒道。 谢柔惠下了学还要跟谢大夫人学丹女的技能。 “谢柔嘉,你就这样走了?”谢柔淑喊道。 “行了,四妹妹。”谢柔清粗声说道,“既然背的过,就明日去给先生认个错,再背一遍,这件事就过去了。” “要去跟先生认错,谢柔嘉也得去。”谢柔淑说道,自从当众背下来之后,她的底气大增,越发认定自己这次丢脸就是谢柔嘉的缘故。 都是她害自己丢脸,要丢脸一起丢。 “关我什么事。”谢柔嘉说道,对谢柔淑这样的无理取闹有些不高兴了,“我说了我没有做鬼脸骂你。” “谢柔嘉!”谢柔淑喊道。 宋氏忙按住她,带着几分警告让她坐稳在椅子上,自己则含笑看向谢柔惠。 “原来你过来没和你母亲说啊,你晚上还有功课呢,我也不留你了,你快回去吧,等改日休息了,婶母再请你吃饭。”她说道,又看谢瑶和谢柔清,“也让你们费心了,到时候一起过来。” 谢柔惠等人便站起来施礼告退。 “别怪四妹妹了。”谢柔惠说道,“婶母你也亲耳听到了四妹妹背的很好。” 宋氏笑着点头。 “那都是你教的好。”她说道,抚着谢柔惠的肩头,又转头呵斥谢柔淑,“还不快谢谢你姐姐,特意为了你来的。” 谢柔淑其实也没想到谢柔惠能亲自来看自己,虽然她常常自诩自己是谢柔惠的亲堂妹,但在学堂里并没有谢瑶和谢柔清那般和谢柔惠走的近。 这个脸面,明日能抵消到学堂要受到的一部分嘲笑。 “谢谢姐姐。”她真心诚意的说道。 谢柔惠对她笑了笑。 宋氏亲自送她们出门,不过自始至终都没有多看谢柔嘉一眼。 谢柔嘉也不在意,经过梦里的事,她也不喜欢这个三婶,觉得她对谢柔淑太无情,心太狠了。 连自己的女儿都不在乎,她又能对别人能多好。 出了三房的门,谢柔清和谢瑶和她们告辞。 “瑶瑶我跟你去你家一下。”谢柔惠想到什么喊住谢瑶。 谢瑶看着她,虽然有几分不解,但并没有询问。 “我上次要借的书。”谢柔惠说道。 谢瑶看着她,露出几分恍然的笑。 “好啊。”她说道,挽住了谢柔惠的胳膊。 “嘉嘉,你先回去吧。”谢柔惠说道。 谢柔嘉哦了声。 “那我跟母亲说一声。”她说道。 谢柔惠点点头,看着谢柔嘉走开了,才和谢瑶向另一边走去。 谢柔清还站在原地。 “三小姐,大小姐要做什么?”丫头忍不住低声问道。 谢柔清笑了。 “她是大小姐,她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她高兴。”她说道。 ……………………………………… “你姐姐去瑶瑶那里了?” 谢大夫人问道。 谢柔嘉点点头,由两个丫头洗手净面,换上家常衣裳。 “小姐,尝尝。”江铃端着一碟切好的果子,捡起一块。 谢柔嘉张口由她喂进去。 “怎么今天回来这么晚?”谢大夫人坐下来问道。 谢柔嘉从江铃手里接过碟子走过去依在谢大夫人身边。 “母亲你尝尝。”她说道。 谢大夫人笑着张口吃了,又推她。 “热的,别挨着我坐。”她笑道。 谢柔嘉反而坐下来抱住谢大夫人的胳膊,又问母亲今日去了哪里见了谁,谢大夫人一一答了,没有再问为什么回来晚了。 谢柔淑的事又不是什么光彩事,没必要到处说。 谢柔嘉松口气笑嘻嘻的接着和母亲一起吃水果。 “母亲,我今日在学堂背下整篇的书呢。”她说道。 谢大夫人笑了。 “嘉嘉没有白用功。”她说道,揽住女儿的肩头,“所以你知道了吧,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以后遇到事不要惊慌害怕,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母亲身上有淡淡的香气真好闻。 谢柔嘉再靠近母亲一些,认真的点头聆听。 母女二人依偎说笑,一碟果子没吃完,谢柔惠就回来了,一同进来的还有宋氏。 “大嫂,我亲自送惠惠回来。”宋氏一进门就大声说道。 谢柔惠伸手拉她,带着几分不安喊婶婶。 宋氏握住她的胳膊,不让她说话。 “惠惠回来晚了,不是贪玩了,您可别怪她。”她接着说道。 谢大夫人有些不解的看着她,谢柔嘉也放下手里的碟子站起来。 “怎么了?”她口中吃着果子含糊问道。 姐姐不是去谢瑶那里了,怎么和三婶一起回来了? 宋氏就叹口气。 “是我家淑儿不争气。”她说道,“在学堂丢了人,反而还要惠惠来安慰。” 谢大夫人笑了。 学堂里的这些女孩子多,小性子也多,时不时的闹出一些别扭。 “她是姐姐,这是该做的。”她笑道。 “是啊,惠惠真是个好姐姐。”宋氏说道,视线看向谢柔嘉,“她最怕姐妹们分生,先是来探望淑儿,又替嘉嘉来向淑儿赔礼。” 替我向淑儿赔礼? 赔什么礼? 谢柔嘉嘴里含着果子停下瞪圆眼看过去。 谢大夫人的面色也肃重起来。 “嘉嘉?”她扭头看向谢柔嘉,“你们怎么今天回来这么晚?” 这时适才问过的话,但此时此刻谢大夫人再次问出来,口气可跟适才不一样了。 谢柔嘉心里咯噔一下。 “母亲,我……”她忙开口要说话。 “大嫂,你别怪嘉嘉,小孩子们嘛难免口角意气。”宋氏抢过话说道,一面将事情说了,又笑,“说到底还是淑儿不好,要是背的熟,怎么会被一笑就忘了。” 谢大夫人看向谢柔嘉,眉头微微皱起。 “所以你适才不敢和我说你为什么回来晚了?”她说道。 “我才没有!”谢柔嘉忙摇头道,“我没有冲她做鬼脸和笑她,是她自己当时背不下去了。” “是,是。”宋氏忙说道,一面上前来拉住了谢柔嘉,“嘉嘉,婶母已经和淑儿说了,她也认错了,你别再往心里去,上次她在学堂提邵铭清闹你,我也罚她禁足了,你也别生她的气了好不好?” 这话说的,好像她是因为上次邵铭清的事而对谢柔淑生气,所以还是说她这次是故意捣乱让谢柔淑背不了书的。 什么跟什么啊。 “我才没有。”谢柔嘉喊道,甩开宋氏的手,“说了没有了,你怎么不听?” 宋氏有些尴尬的握住被甩开的手。 “谢柔嘉。”谢大夫人竖眉沉声喝道,“你怎么跟长辈说话呢?自己做了错事,还有理了!” 她做什么错事了? 谢柔嘉看向母亲,瞪圆眼。   ☆、第二十五章 相信 屋子里的灯又添了几盏,布菜的丫头们退了下去。 “所以淑儿背不过是因为嘉嘉?” 谢文兴一面挽着袖子,一面走出来看着已经坐在餐桌边的妻女问道。 谢大夫人要说话,谢柔嘉抢着先开口了。 “不是。”她说道,放下手里的碗筷,“父亲,是她自己背不下来的。” “可是她背的下来!”谢大夫人一拍桌子喝道。 “有些人就是这样,一紧张就会忘,淑儿她可能在先生面前太紧张了。”谢文兴忙说道,在谢柔嘉身边坐下。 谢柔嘉连连点头。 “是,是。”她说道。 “是什么是!”谢大夫人竖眉说道,“你没跟她说话吗?” “母亲。”谢柔嘉委屈的说道,“我都说了,我跟她是说话了,可是我是跟她说前两句。” “你说你说的这个,柔淑说的可不是。”谢大夫人说道。 “母亲,你信她干吗不信我?”谢柔嘉委屈说道。 “信你?”谢大夫人哼了声,“我问为什么回来晚了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敢说?还找话岔开?” 竟然因为这个被母亲怀疑了!明明她是好心。 “我是担心谢柔淑丢人,背不过书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谢柔嘉急急的说道。 谢大夫人哼了声。 “背不过书有什么丢人的,被人欺负了才丢人吧?”她说道。 母亲怎么不信她呢? 谢柔嘉急的要站起来,谢文兴按住她。 “好了好了。”他笑道,“先吃饭,先吃饭。” “是啊,没事了。”谢柔惠也说道,看看母亲又看看谢柔嘉,“我已经跟四妹妹说开了。” 听到谢柔惠说这个,谢柔嘉更是着急。 适才宋氏说了,原来谢柔惠根本就不是去谢瑶那里拿书,而是掉头回去给谢柔淑道歉了。 “姐姐,你干吗跟她道歉?明明就是她自己的事。”她说道。 谢柔惠神情有些不安。 “没有没有,我没说你错,我安慰下四妹妹,我真没有说你……”她说道。 “你就不该去。”谢大夫人打断她说道。 谢柔惠神情一僵,垂下头。 不管怎么说,这到底是自己引起的事,姐姐不该被母亲责备。 “母亲不管姐姐的事。”谢柔嘉忙开口喊道。 谢大夫人已经接着说话了。 “你就该让她自己去!”她说道。 谢柔嘉讪讪。 “不管谁去,事情已经这样了。”谢文兴拍了拍桌子,“吃饭!” 谢大夫人看他一眼。 “夫人,请食。”谢文兴又笑着施礼。 谢大夫人被他逗笑了,看着丈夫的眼神,再看看一个垂头不安一个满脸委屈的女儿,这满桌的佳肴也变的没了味道。 “吃饭吧。”她说道,重新拿起筷子。 席间恢复了以往的安静,但却并没有以往那般的气氛愉悦。 吃过饭谢大夫人带着谢柔惠进了书房,屋子里剩下谢文兴和谢柔嘉。 谢柔嘉恹恹的转着江铃递过来的茶。 看起来,母亲和姐姐都认定是她捣乱谢柔淑才背不过书的,这个谢柔淑怎么这样? 早知道就不该好心的提醒她几句开头,倒成了把柄。 怎么跟姐姐和母亲说她们才会信呢? “嘉嘉,你不会真的还生气柔淑上次的事吧?” 正乱乱想着,耳边传来谢文兴的笑问。 “当然没有。”谢柔嘉说道,将手里的茶放下,抬头看着谢文兴,“父亲,您也不信我吗?” “没有,我信你。”谢文兴笑道。 灯光下父亲的神情坦然,没有半点的敷衍。 谢柔嘉乱乱糟糟的心突然就安顺了下来,要说什么似乎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终她嗯了声重重的点点头。 “有理不在声高,有什么话,慢慢说,遇到什么事,也别急。”谢文兴说道,“你看你跟你婶母争执,再有理也是先失了理,这印象让人先入为主,你母亲可不就生气了。” 谢柔嘉点点头。 “父亲,我记住了。”她说道。 谢文兴笑着点点头。 “你真的都背下来了?”他又问道。 “真的真的,父亲不信,我再给您背一遍。”谢柔嘉说道,一面从椅子上站起来,大声开始背书。 谢文兴含笑端坐,捧茶的丫头停下脚步,两边的打扇的丫头们动作更加轻柔,江铃站在木香身边,听得眼睛亮亮。 谢大夫人和谢柔惠走出书房刚迈进院门就听到屋内传来谢柔嘉的笑声。 “真亏她还能笑得出。”谢大夫人摇头说道。 “母亲,妹妹没事了。”谢柔惠笑道,“您不用担心了。” 谢大夫人吐口气。 “她还用我担心?看她过的多好。”她说道。 谢柔惠嘻嘻笑伸手拉着母亲的衣袖。 谢大夫人转头看着她。 “我是担心你。”她说道,“你这样总是护着她可不行,她犯了错,就该她认错,你替她怎么行,只会惯的她越来越不懂事。” 谢柔惠再次笑了,握紧了母亲的手。 “我只是想让妹妹高兴些。”她说道,又点点头,“我记下了母亲。” 谢大夫人露出笑容,伸手抚了抚她的肩头。 “还好你懂事。”她说道。 “妹妹也懂事的。”谢柔惠说道。 谢大夫人笑意更浓,没有再说话,抬脚面上台阶。 丫头们掀起门帘,屋内正在下棋的父女二人看过来。 “回来了。”谢文兴说道。 谢柔嘉站起来,喊了声母亲。 谢大夫人没理会她,进来坐下,接过丫头捧来的茶。 “父亲母亲,时候不早了,你们歇息吧。”谢柔惠说道,冲谢柔嘉招招手。 谢柔嘉哦了声,走过来将手放到她手里,跟着施礼。 谢大夫人嗯了声,谢文兴笑着点点头,看着姐妹二人手牵手被一群丫头拥簇着走出去。 “我问过了,没什么大事。”谢文兴笑道,“小女孩子们争闲气呢,淑儿呢你也知道,往日就跟嘉嘉好争个高下,一看嘉嘉背的那么好,就想做的更好,一紧张慌了神反而背不上来了。” “说的你跟亲眼看到似的。”谢大夫人说道,“嘉嘉说的吧?” 谢文兴笑着点头。 “你女儿说的是真的,人家女儿说的就是假的?”谢大夫人说道,“你可真是越来越像我母亲了。” 谢文兴哈哈笑了。 “我知道,嘉嘉在学堂惹事不少,以前呢,她做了错事会哭会生气,但是从来没有争辩过。”他接着说道,“但这次,她可是一直都在否认。” “是啊,还学会狡辩了。”谢大夫人哼声说道。 “狡辩?”谢文兴笑眯眯说道,“谢大丹主您的女儿,还需要狡辩吗?” 就算是真打了人骂了人欺负人了,又如何? 谢大夫人愣了下。 “上次柔淑惹了嘉嘉生气,所以这次嘉嘉给她捣乱没背过书,这件事又算什么大事?嘉嘉就是做了又如何?”谢文兴接着说道。 是啊,又如何?谢家长房的女儿吃了亏出口气又如何? “可是她不承认,她说什么也不承认,我想,谢大夫人的女儿,还不至于敢做不敢当吧?” 谢大夫人握着茶杯没说话。 “母亲,我没有!” “母亲,你信她干吗不信我?” 也许,真是错怪嘉嘉了? 听着室内谢大夫人沉默无声,站在窗檐下的谢柔嘉露出了笑。 父亲母亲还是信她的。 谢柔嘉慢慢的向后退,却见身旁的姐姐还站着没动。 “姐姐。”她凑近谢柔惠的耳边,低声唤道。 谢柔惠似乎受了惊吓,猛地一抖向后退去,脚下的石头发出咯吱声响。 谢柔嘉忙拉住她,看着窗棂内透出的光下谢柔惠有些僵硬的面容。 “姐姐?”她忍不住喊道。 谢柔惠忙摇头,笑着拉住她的手。 “没事,没事。”她低声说道。 “你们两个!” 屋内传出谢大夫人的喝声,窗户被推开了。 谢柔惠忙拉住谢柔嘉。 “快走快走。”她说道。 谢柔嘉咯咯笑了,握紧姐姐的手跑开了。 “怎么样,我就说别担心嘛,母亲不会生气的。”谢柔惠说道。 因为跑着,她的声音有些颤颤。 谢柔嘉咧嘴笑着点点头,停下脚抱住谢柔惠的胳膊。 “谢谢姐姐。”她说道,“要不是你提议偷听,我今晚肯定睡不好了。” 谢柔惠笑了,看着她一刻又收了笑。 “嘉嘉,你怪我吗?”她说道,“我错怪了你,还去给四妹妹道歉。” 谢柔嘉摇摇头。 “没有。”她笑着说道,“我知道姐姐你是为了我好嘛,不想我和四妹妹在学堂闹个没完。” 谢柔惠含笑看着她没说话。 “姐姐,你放心。”谢柔嘉摇着她的手说道,“我不会跟她闹的。” 谢柔惠点点头,伸手抚了抚谢柔嘉的脸。 “好,嘉嘉真是我的好妹妹。”她含笑说道。   ☆、第二十六章 用心 谢柔嘉说到做到,第二日到了学堂果然没有和谢柔淑再争执。 谢柔淑站在先生面前低着头认错,也并没有说自己是因为谁捣乱才没背过书。 当然,不在先生跟前说,不代表谢柔淑私下不说。 “我这都是看在惠惠的面子上才不跟她计较。”谢柔淑对围着自己的女孩子们哼声说道。 “惠惠去看你了?”有女孩子咬着手帕好奇的问道。 谢柔淑几分得意。 “是啊。”她说道,“惠惠安慰我,还替那丫头给我道歉。” 那丫头自然是指谢柔嘉,谢柔淑已经不再用二小姐称呼她了。 “惠惠对你真好。”便有女孩子半羡慕半嫉妒的说道。 这个谢柔淑除了沾着长房嫡亲兄长血脉的缘故外,还有什么可值得人多看一眼的。 要长相没长相,要脑子没脑子,偏偏能得谢柔惠如此的看重。 谢柔淑看着大家的神情心里更得意,不过这时候该说什么话,母亲已经提着耳朵教了她一晚上了。 “是惠惠人好。”她说道,“她是不想我们姐妹嫌隙。” 这话没有人反对,大家纷纷点头。 “不过说到底,她是为了那丫头好。”谢柔淑还是不忘说出自己的心里话,挑眉看向另一边。 谢柔惠正和谢柔嘉叮嘱什么,谢柔嘉嗯嗯的点头。 “妹妹做错事,姐姐不忍心责怪妹妹,又担心别人责备妹妹,所以只有她这个当姐姐的来给妹妹收拾烂摊子,有这样的好姐姐,我要是再闹岂不是跟那妹妹一样不懂事了?”谢柔淑抬着下巴哼声说道。 谢柔惠拉着谢柔嘉从一旁走过,听见这句话带着几分不悦喊了声四妹妹。 谢柔淑哼了声。 “敢做不敢让人说啊。”她说道。 “做没做,你心里比谁都清楚。”谢柔嘉说道,“我心里也清楚,你随便说,我不害怕。” 说罢拉着谢柔惠大步走过去,将谢柔淑的不满抛在身后。 “你们看到没?她就是这样的张狂!” 听着传来的谢柔淑的声音,谢柔惠蹙眉不安。 “不用理她。”谢柔嘉说道,“她爱怎么喊就怎么喊去。” “可是你又没做过那些事。”谢柔惠摇头说道。 谢柔嘉挽住她的胳膊。 “父亲母亲还有姐姐都知道我没做过,你们都信我喜欢我,对我来说就足够了。”她说道。 谢柔惠看着她笑了。 “好。”她说道。 姐妹两个挽手而行。 “父亲今日没在家,你不如和丫头们去花园玩吧,一个人闷。”谢柔惠说道,“我和母亲学完了就去找你。” “不。”谢柔嘉摇头,嘻嘻一笑,“姐姐不用担心我闷,我去找祖母玩。” 祖母? 谢柔惠愣了下。 且不说谢柔嘉从来不喜欢接近祖母,就说祖母一天到晚醉醺醺,又喜怒无常,找她玩有什么玩的? 该不会是…… 吃过饭,看着谢柔嘉带着一群丫头呼啦啦的出了院子,谢柔惠有些心不在焉。 “惠惠。” 母亲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同时肩头上一痛。 谢柔惠惊醒,看着母亲竖眉沉脸,收回戒尺。 “怎么回事?”她问道,“难道你不知道念巫经最要紧的是专心吗?” 谢柔惠低头应声是。 “怎么了?吃饭的时候就心不在焉的?”谢大夫人问道。 “没事,大概是有些累吧。”谢柔惠对母亲歉意的吐吐舌头。 谢大夫人笑了,将戒尺放在桌子上。 “你可从来不说累。”她说道,“除非为了别人才会拿自己做掩护,说吧,嘉嘉是不是又惹事了?” “没有。”谢柔惠忙摇头,又坐直了身子看着母亲笑,“近日在学堂四妹妹倒是说话挑衅了,可是嘉嘉没有和他吵闹,反而笑嘻嘻的。” “是吗?她听到四妹妹挑衅还笑嘻嘻的?”谢大夫人笑问道,有些惊讶,“那还真是不像她。” “母亲,你吃饭也看到了,嘉嘉很高兴,吃过饭还高兴的找祖……自己玩去了。”谢柔惠笑着忙说道,说道最后一句咽了口水,又笑着接着说下去。 谢大夫人脸上的笑没了。 “自己玩去了?”她问道,“不是回房去了吗?” “回房也是自己玩啊。”谢柔惠嘻嘻笑道。 谢大夫人将戒尺啪的敲在桌子上,谢柔惠肩头微微一抖。 “嘉嘉没怎么,就是今晚去祖母那里玩了。”她说道,“我怕,我怕她吵到祖母,这个时候,祖母应该休息了。” 谢大夫人吐口气。 “你是担心这个吗?”她说道,“你知道你妹妹什么样,我这个当娘的难道还不知道吗?” 说到这里对外高喊一声来人。 书房外站着的丫头们听到谢大夫人的声音很惊讶,因为涉及秘技,谢大夫人书房任何人都不许靠近的,更别提现在在授课中让人进来了。 屋子里又传出一声喊,与此同时书房的门被拉开了。 大丫头乐巧再也不敢迟疑忙疾步过来。 “你去老夫人那里,看看二小姐在做什么,说了什么。”谢大夫人说道,“如果二小姐缠着老夫人说不该说的话,你立刻来回我。” 乐巧心里明白了,低头应声是忙转身就走。 “二小姐又闯祸了?” 接到乐巧打的手势跟过来的丫头忍不住低声问道。 要想从老夫人那里打听到二小姐说了什么可不是一个人能办到的,乐巧看着跟上来的三个丫头摇摇头。 “不知道。”她低声说道,一面疾步而行,“夫人看起来很生气。” “还能怎么样,别忘了如今门上都已经传到的不许邵家少爷进门的话。”另一个丫头低声说道。 那次的事谢柔嘉认了错受了罚,但引起吵闹的那句不许邵家少爷进门的话却依旧传下来了。 “二小姐病才好,受不得刺激,老夫人说了还是让避一避” 上边传话的人这样说道。 虽然说得很婉转,但大家都不是傻子,自然明白这到底还是应允了谢二小姐那句不让邵铭清进门的要求。 而这一切惩罚了女儿的谢大夫人没有半点反应,似乎不知道一般。 可见二小姐在老夫人面前说话是很管用的。 “四小姐刚刚和二小姐在学堂闹了一场,该不会四小姐从明日起就也不能进咱们这边的门了吧?”有一个丫头低声说道。 邵铭清不过是出现在二小姐的噩梦里,就先是被抓破了脸,又接着被禁止上门,四小姐可是当着光天化日真真切切的和二小姐吵了一架呢。 “那要真是这样,可就闹大了。” “夫人肯定要生气的。” 丫头们低声窃语,一面疾步如飞。 “夫人生什么气?” 有声音忽的从前边传来,几个丫头吓了嗳了声停下脚抬头看去,见不知什么时候路上站着一个人。 夜色已经蒙蒙上来,还未点灯,但大家第一眼就认出这是谢大老爷。 ……………………………… 谢老夫人的院子里比以往似乎亮堂了几分,谢大老爷远远的就听到里面传出的嬉笑声。 院门大开着,红彤彤的灯笼照着其内一群丫头婆子围着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正踢毽子。 手拎起了裙角,缀着大红流苏的绣花鞋一下一下的将鸡毛毽子踢起,随着毽子的飞动,她抬头低头,耳边的小金坠子也如同毽子般上下飞舞,灯下小姑娘面色白里透红,大大的眼睛闪闪亮,不时的发出咯咯的笑声。 “……十三,十四……” 周围的丫头们大声的数着,其中江铃的声音最大。 伴着一声二十,斜斜飞出的毽子落在地上。 “小姐小姐,这次二十个,二十个。”江铃高兴的喊道,跑过去把毽子拿起来,“比刚才多五个。” 谢柔嘉立刻挣开正给她擦汗的木香,跑到在竹椅上坐着的谢老夫人身边。 “祖母,祖母,我长进了,长进了。”她说道,摇着谢老夫人的胳膊,“你说话算话。” 站在门外看着才露出笑意的谢文兴一僵。 又是说话算话,嘉嘉她又让老夫人答应她什么了?该不会真的是针对谢柔淑的事吧? “……您快起来踢毽子….” 谢柔嘉的声音紧接着传来,谢文兴舒口气。 谢老夫人身上带着酒意,但并没有像以往那样昏昏睡去,而是睁着醉眼笑。 “你祖母老了,哪里踢得动。”在另一边坐着的谢老太爷哈哈笑道。 谢老夫人横了他一眼。 “我虽然比你大一岁,我也敢保证你不能动的时候,我还能动。”她哼声说道,一撑扶手,“嘉嘉扶我起来。” 原本摇着她胳膊的谢柔嘉却没有动,神情有些呆呆。 祖母其实说的不对,在梦里祖父还能动的时候,祖母就先去了。 “老夫人我来扶您。”江铃说道扶住了谢老夫人的另一只胳膊。 这也让谢柔嘉回过神,她忙也扶住,谢老夫人已经笑着站起来。 “来,祖母给你踢毽子,想当年,祖母踢毽子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她说道。 “我知道我知道,我听人讲过,老夫人能让毽子一日绕身不坠。”江铃点头说道。 谢老夫人看着她哈哈笑。 “你这丫头伶俐,看赏。”她说道。 旁边立刻有丫头笑吟吟的给江铃递来一袋子钱。 江铃也不客气接过施礼大声道谢。 “听说二小姐要来老夫人这里玩,怪不得大家都争着抢着要来呢。”她笑嘻嘻说道,“老夫人又可亲又阔绰。” 谢老夫人更是大笑,木香虽然嗔怪她说的粗鄙,但也跟着忍不住笑了,心里又有些感叹,没想到一向阴阳怪气古古怪怪的老夫人竟然也这么爱笑。 站在门外的谢文兴也笑了,看着那个歪着头在灯下嘻嘻笑的女孩子,神情更加柔和,笑意散开在眼底。   ☆、第二十七章 观望 “去玩了?” 谢大夫人听了丈夫的话,皱眉重复问道。 一旁的谢柔惠松口气。 “是啊是啊,嘉嘉就是说去找祖母玩了。”她说道。 谢大夫人看她一眼。 “你快回去睡吧,明日还要上学呢。”她说道。 谢柔惠应声是,冲谢文兴施礼。 谢文兴含笑点点头,看着她走出去。 “是玩啊。” 谢柔惠听着父亲的声音在后传开。 “……踢毽子,翻绳,又是吃又是喝,母亲那里跟过年似的。” “她这是干什么?” “我问她了,嘉嘉说觉得母亲那里太冷清了,所以想要陪母亲玩。” “哈!她想要干什么?” “讨母亲欢心啊。” “我知道她要讨母亲欢心,她为什么要讨母亲欢心?” 谢文兴笑了。 “就是讨母亲欢心。”他说道,“身为子女,讨亲长欢心还要有理由吗?” 谢大夫人听懂的他的意思,再次皱眉。 “我看她不仅讨了母亲的欢心,你的也讨了。”她说道,“你就继续护着她吧,等闹出兄弟成仇的事你就开心了。” 谢文兴哈哈笑了。 “嘉嘉都说了不会跟淑儿再闹,她也不会去讨好母亲来对付淑儿出气,她说了就是想要陪母亲玩。”他说道。 “你信啊?”谢大夫人哼声说道。 “我信啊。”谢文兴笑道。 谢大夫人横了他一眼,起身向内室走去。 “阿媛,嘉嘉是个懂事的孩子,你怎么就是不信呢。”谢文兴说道,“你好好想想她这些日子的行径,可真有不妥的吗?” 谢大夫人停下脚。 “她是有几次失态,那是因为病了,而且事后她认识到自己的错,也认了错,还有这次跟淑儿口角,除了坚持不承认自己有错外,她也并没有再跟淑儿吵闹不休。”谢文兴接着说道,“也知道认真背书,也知道去长辈膝下尽孝,这明明是好事,你怎么会非要想她是不安好心呢?” 是啊,这样想的话好像真的是…… “阿媛。”谢文兴含笑摇头,“你对嘉嘉是不是有点苛刻了?” 苛刻吗? “那要看看才知道是我苛刻了,还是她有心胡闹。”谢大夫人哼声说道。 谢文兴笑了。 “好啊,那就走着瞧。”他说道,“敢不敢打赌?你赢了我任你处置,你输了,任我处置……” “去你的…” 屋子里父母的嬉闹声传来,走到院门口的谢柔惠又回头看了眼,丫头们低着头纷纷退出,屋子里的灯一点点熄灭。 “有些事,我真有些想不明白。” 谢柔惠忽的说道。 走在她身旁的木叶侧头看过来。 自从出了谢大夫人的院子,谢柔惠就一直沉默着。 “大小姐,什么事?”她忙问道。 此时她们已经迈进了院子,院子里的灯笼也灭了几盏,昏昏暗暗的充满了夜的安宁。 谢柔惠没说话,抬起头看向屋子。 正厅的灯跟谢柔嘉屋子里的相比暗了很多。 “嘉嘉还没睡?”她问道。 迎接过的丫头们含笑施礼。 “二小姐在读书。”一个说道。 谢柔惠不说话了,看着那边窗子投出的坐着的小小身影,似乎正在提笔又似乎正在看书。 “大小姐要去看看吗?二小姐是懂事了,可别用功太过,伤了眼就不好了。”木叶笑道,抬脚向谢柔嘉的屋子走去。 谢柔惠却迈步向自己的屋子而去。 “我先去洗漱了。”她说道。 木叶的脚步一顿。 大小姐不去吗?以往大小姐回来总是先要见了妹妹才去洗漱的。 她不敢迟疑忙又转过身跟过来。 “你们去和嘉嘉说一声,别看太晚了,小心明日起不来。”谢柔嘉又笑嘻嘻说道。 丫头们含笑应声是。 “奴婢亲自去说,大小姐放心吧。”木叶笑道,看着谢柔惠被人拥簇着进了净房,她则迈进了谢柔嘉的卧房。 谢柔嘉已经散了头发,穿着**坐在罗汉床上,盘膝翻着一本书,旁边江铃歪着头举着灯,木香看着小丫头们添驱蚊香放纱帐。 “二小姐还在读书呢?”木叶说道。 “不是,不是。”谢柔嘉说道,“我在想别的事。” “别的事?”木叶不解问道。 “说是要找……”木香笑道。 话没说完就被江铃打断了。 “小姐说不要告诉别人。”她忙说道。 木叶一怔。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这种话,两个小姐自从生下来就在一起,虽然说各自指派了丫头,但其实大家都混在一起不分你我。 别人?她是别人啊。 “江铃!”木香拉下脸喝道。 “不是不是。”谢柔嘉摆手笑说道,“是要保密,我要找一些东西做些事,不过之前不能让人知道。” 木叶笑了应声是。 “时候不早了,二小姐早些睡,再要紧的事也不能熬坏了身子。”她说道。 没有再问什么事。 谢柔嘉点点头。 “我知道,我找完这本书就睡。”她说道,看着木香又想到什么,“姐姐回来了吗?” 木叶点点头。 “去洗漱了。”她说道,“特意叮嘱我来让二小姐你快些睡呢。” 谢柔嘉笑了。 “快些睡,不许再看了,一会儿大小姐亲自来催你。”木叶笑道,一面转身告退。 木叶走出来却见厅堂的灯熄灭了,她愣了下,再看谢柔惠的屋子里丫头们正退了出来。 “大小姐歇息了?”她走过去低声问道。 丫头们点点头。 睡了啊,不过来和妹妹说话了吗? 木叶看了眼谢柔嘉这边,窗棂上小姑娘的身影摇摇晃晃。 廊下的灯笼又灭了几盏,院子里没有人再走动,陷入了夜的静谧。 “哎呀哎呀。” 厢房丫头们的屋子里忽的传来低低的呼痛声,很快声音就消失了。 江铃只散了半边头发,穿着小衣,被木香拧着耳朵拎进来。 “姐姐姐姐,我又怎么了?”她委屈的说道。 木香松开她,竖眉沉脸。 “你怎么跟木叶说话呢?”她低声喝道。 江铃伸手搓着耳朵。 “我怎么了?”她说道。 木香再次伸手,江铃忙捂着耳朵跳开了。 “你别仗着二小姐对你另眼相看,就没大没小,你怎么跟木叶大呼小叫的?”木香气道。 自从那次噩梦事件后,谢大夫人将江铃提成三等丫头在谢柔嘉身边贴身伺候,这是如同外院少爷们的书童,专陪着玩以及跑腿使唤的,跟掌握着小姐们吃穿用度的贴身大丫头们是不能比的。 “我是怕姐姐你不听小姐的话。”江铃说道。 木香抬手,江铃忙跑开了。 “你可真厉害!我不如你,以后还请江铃姐姐你多多指教。”木香说道。 江铃嘿嘿笑了。 “是我错了,不该不信姐姐你。”她说道,跑回来在木香跟前,将头伸过来,“姐姐你打我出气吧。” 木香吐了口气,用手捶了她一下。 “去睡吧。”她说道。 江铃笑嘻嘻的应声是跑出屋子了。 江铃的床在另一边的屋子里,还不够资格跟木香等人一个屋子里住。 此时屋子里在另一边梳头的丫头放下篦子转过身。 “木香姐,这个江铃可真够厉害的。”她说道,“她可没把你放在眼里,你听她刚才的道歉,那叫道歉吗?” 江铃刚才认错,认的是截断木香的话,而不是对木叶不客气的态度。 “你看,你说让她走她就走了,根本就不在乎你还生气不生气。”那丫头接着说道,“我敢保证,下次再遇到这情况,她还会这样的。” 木香吐口气,伸手拔下发簪。 “我知道。”她说道,“我已经看明白了,这个江铃,眼里只有二小姐一个人。” 说到这里她又笑了。 “说的好像我们眼里还有别人似的。”她对那丫头说道。 “我知道你的意思。”那丫头笑道,起身走到床边,“她的眼里只有二小姐的喜怒哀乐,也不分对错,只要二小姐说的她都听,二小姐要做的,她都觉得好,除了二小姐外,是非,对错,规矩,尊卑,别的人的喜怒,都不在乎。” 木香吐口气,坐在自己的妆台前。 “这种人最能得主子欢心,尤其是年纪小的少爷小姐,又爱玩又还不太懂事,哪里架得住这种哄。”那边丫头一面铺床一面接着说道,“看起来是忠仆,其实最是祸害,这种人外院不知道发卖了多少。” 木香一下一下的梳头。 “这个江铃现在还动不得。”她说道。 “我知道,是怕二小姐再犯病。”丫头说道躺在床上,摇着扇子,“所以姐姐你别生气,她这般张狂,谁看不到啊,蹦跶不了几天。” 但愿尽快吧,她总觉得二小姐的确好像是懂事多了,但还是有哪里怪怪的跟以前不一样了。 木香放下篦子吹灭了灯。 “哎,二小姐到底要做什么呢?还谁也不告诉?” 黑暗里响起问声。 “不知道,连我都没说,回来就开始要书,要的还是医书。” “二小姐现在真是有点猜不透了,我们想着她会往西,她偏偏往东,还好每次结果都还不错。” “既然结果是好的,那就别担心,说明二小姐心里还是有谱的,快睡吧。” 问答到此结束,里外归于安静。 天光微微发亮的时候,谢柔嘉跑出屋子,院子里将一把谷粮扔给孔雀的谢柔惠转过头,对她招手笑。 谢柔嘉笑着跑过去。 “在祖母那里玩了什么?”谢柔惠问道,将一把谷粮递给她。 谢柔嘉扔给篱笆圈中的孔雀,一面详细的答了。 姐妹两个挽着手说笑看孔雀,天光更亮。 “小姐,快梳头吧,该去夫人那里了。”木叶站在廊下笑说道。 谢柔嘉将手里最后一点谷粮高高的扬起,引的孔雀们叫着争抢,咯咯的笑声在清晨的院内回荡。 “别调皮,快走吧。”谢柔惠含笑说道,抚着谢柔嘉垂在身后长长的头发。 谢柔嘉点点头拉着姐姐的手向屋内跑去。 日子又恢复了平静,谢柔嘉上学没有偷懒迟到,没有答不上来先生的问题,没有写不完功课,也没有跟谢柔淑争吵。 谢柔嘉下了学吃过饭依旧去谢老夫人这边,踢毽子说笑玩闹一个时辰,吃了宵夜糖水告退。 谢大夫人没有等到不许三房谢柔淑上门的消息,没有等到三房有人被老夫人叫去训斥的消息,反而得到三夫人给老夫人请安时说话讨了老夫人开心被赏了一匣子首饰的消息。 “打开匣子真是珠光宝气满室生辉,三夫人都没舍得收进库房,搂着睡了一夜。” 下人传出来的话有些夸张,但谢大夫人心里明白自己母亲赏出的东西肯定是极好的东西,而母亲赏东西也肯定是真要赏,并不是欲擒故纵或者明夸实贬。 “要不,是二小姐抱怨四小姐对她不好,所以老夫人就笼络一下三夫人,让四小姐对二小姐好一点?”有丫头猜测说道。 谢大夫人哈哈笑了。 “瞎说什么。”不待谢大夫人说道,旁边的其他丫头就笑着摇头,“老夫人怎么会去讨好别人。” 别人不喜欢老夫人,老夫人只会让他更不喜欢自己。 二小姐真要抱怨了四小姐,老夫人就绝不可能赏给三夫人一匣子首饰,只会用这匣子首饰砸破三夫人的头。 既然现在三夫人的头没有被砸破,那也就是说二小姐没有告状抱怨。 “夫人,看来这次您和大老爷打赌要输了。”大丫头掩嘴嘻嘻笑。 女儿没让自己失望,这种打赌输的心甘情愿,而赌筹彩头也让人心甘情愿…… 谢大夫人的脸微微红了下,摇着扇子轻咳一声。 “还不一定呢,看看再说。” 尽管谢柔嘉家里学堂都安安稳稳,但关于她的议论还是散开了。 谢二小姐刁蛮任性,因为做噩梦就不许表哥上门。 谢二小姐横行霸道,在自己住的院子里养孔雀,嘎嘎的怪叫也不管吵到别人,住在一个院子的谢大小姐眼底都青了。 谢二小姐嫉贤妒能,为了不让四小姐比她背书背的好,故意使坏害四小姐背不过书。 谢二小姐惹下麻烦从来不管,全要姐姐谢大小姐善后,谢大小姐忍着让着,还替她向人赔礼道歉。 “她才不会认错,现在还四处说是我背不过书呢。” 被一群女孩子围着的谢柔淑贤愤愤说道。 “我背不过吗?你们问问惠惠,瑶瑶,她们都听到了。” 身后有脚步声响,大家回头看去,见穿着月白衫桃红裙子的女孩子快步而行。 女孩子们一阵安静,所有的视线都盯在她身上,想要努力的分辨出到底该热情的迎上去,还是…… 女孩子很快走近。 “呸。”她忽的对着谢柔淑发出这个声音。 女孩子们顿时哄的一声知道这是谁了。 “谢柔嘉!”谢柔淑跳脚喊道。 谢柔嘉已经一溜烟的走开了,学堂外她的丫头们接过来,其中一个还冲这边的谢柔淑也做了一个呸的动作。 “真是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下人。”谢柔淑喊道,“你们看多嚣张。” 女孩子们纷纷点头。 “四妹妹。”身后又有声音传来。 众人回头看到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姑娘走过来,穿的也几乎是一样,只不过衫是红的裙子是白的。 这要是搁在一起走来,大家肯定又分不清。 “惠惠。” 异口同声的声音同时响起,人也涌过来,谢柔淑费了好些力气才站到谢柔惠身边。 “惠惠,你看看那丫头。”她抱怨着,伸手指着早已经不见了人影了谢柔嘉。 “不是都好了嘛,你不要和她闹了。”谢柔惠含笑说道。 “我没跟她闹,是她先骂我的。”谢柔淑说道,看着大家,“你们都看到了。” 女孩子们有的点头,大多数则装作没听到。 毕竟谢柔嘉是二小姐,还有个很爱护她的姐姐,不是人人都像谢柔淑敢随意的得罪她,谢柔嘉的坏话私下说说可以,当着人家姐姐的面她们还是不敢的。 谢柔惠不跟自己的亲堂妹翻脸,可不保证不跟别的堂姐妹们翻脸。 “谁让你挡了她的路了。” 谢柔惠还没说话,谢瑶笑吟吟先说道。 “二小姐可是急着去老夫人那里呢。” 老夫人! 在场的女孩子们更安静了几分。 谢老夫人对于这些年纪的女孩子来说是老怪物一般可怕的存在。 “你还跟她闹,你就不怕她告你一状?”谢瑶笑嘻嘻接着说道。 谢柔淑眼中闪过一丝惧怕,但在这么多人前是绝对不能示弱。 “我才不怕呢,我就等着她也让我跟邵家表哥一样不能再进家门。”她哼声说道。 “别胡说,嘉嘉不会的。”谢柔惠这时摇头说道。 “好了好了,明日不上学,有的时间玩,都快回去吧。”谢柔清闷声说道。 女孩子们便忙忙的互相告辞,三三两两结伴的散开了。 谢柔淑嘀嘀咕咕的也只得跟着走。 “最近二小姐天天都去老夫人那里啊?”谢瑶问道。 谢柔惠点点头。 “现在连晚饭也在祖母那里用了。”她笑道。 “这么说又去缠着老夫人了,不再做你的小尾巴了。”谢瑶笑道,一面挽起谢柔惠的胳膊,“二小姐这是怎么了?” 谢柔淑听见了哼了声。 “能怎么啊,缠着老夫人得到的好处更多呗。”她说道,“缠着惠惠,能让邵表哥不进咱们家门吗?” 谢柔清瞪了她一眼。 “说什么呢!”她说道。 “我说的不对吗?有老夫人做靠山她心想事成。”谢柔淑说道,“老夫人就是比惠惠厉害嘛,老夫人能让邵表哥不进门,惠惠,能让表哥进门吗?” 谢柔惠的脚步一顿。   ☆、第二十八章 提议 哎呦一声。 谢柔淑撞到了谢柔惠的身上,小队伍微微的混乱。 谢柔惠微微弯身提了提裙子。 “没事没事。”她说道。 什么事? 谢柔淑探头去看,谢柔清已经伸手推了她一下。 “你踩到惠惠的鞋了。”她说道,“只顾着说话,就不能看着点路。” 是吗?好像是吧。 谢柔淑往后挪,又忙也低头去看谢柔惠的鞋子。 “没事吧没事吧?”她紧张的问道。 谢柔惠放下了裙子笑着摇头。 “快走吧。”她说道,挽住谢柔淑的手。 谢柔淑欢喜不已又有些感慨。 “惠惠你真好。”她说道,不忘提到另外一个人,“要是换做那丫头,肯定要踩我一脚才罢休。” “嘉嘉怎么会,你别乱说。”谢柔惠笑说道。 谢瑶和谢柔清落后一步,看着谢柔淑小碎步跟着谢柔惠。 “怎么不会!她就是那样的人!” “惠惠,你的鞋子有没有踩脏?我让我母亲给你做一双鞋吧。” …………………………………… 谢柔惠回到谢大夫人这里,丫头们便忙去传晚膳。 “嘉嘉又在祖母那里吃饭吗?”她看着只摆着三副碗筷的桌案说道。 谢大夫人坐下来。 “是啊,在你祖母那使劲闹呢。”她说道,“折腾的厨房做这个做那个。” “嘉嘉不是馋嘴的,一定是为了让祖母喜欢。”谢柔惠笑说道。 谢文兴从室内走出来,闻言也说声是。 谢大夫人哼了声。 “你们一个好父亲一个好姐姐,就我是个恶人。”她说道。 谢柔惠掩嘴咯咯笑。 “你不是恶人,你只是不知道。”谢文兴坐下来说道,顿了顿筷子,“你要是看到嘉嘉让厨房做的什么菜就不会这么说了。” “做的什么菜?”谢柔惠好奇的问道。 “戒酒的菜。”谢文兴说道。 戒酒? 谢柔惠一怔旋即笑了。 “嘉嘉是想让祖母戒酒啊。”她说道。 原来如此啊,谢大夫人摇摇头。 “还是胡闹。”她说道。 谢老夫人嗜酒的毛病家里很多人想过法子让她戒掉,但根本就没成效,反而让谢老夫人嗜酒越发厉害了,以酒代饭已经很多年了。 那么多名医术士都没办法做到,她一个孩子家做几顿饭菜就能做到? “这是嘉嘉的孝心。”谢柔惠嘻嘻笑道,“祖母没有白疼她。” “但愿不是白疼她。”谢大夫人说道,端起碗筷。 “现在已经不是白疼。”谢文兴说道,“丫头们说,老夫人至少晚上睡前的酒少了一些,原来她拉着母亲玩闹,又哄着母亲喝甜汤,就是为了这个。” “玩玩闹闹喝喝甜汤就能管用,你可真是把你女儿当神仙了。”谢大夫人呸了声,“吃饭吧。” 谢文兴哈哈笑了不再说话拿起碗筷。 虽然如此说,谢大夫人的嘴边到底浮现一丝笑意。 谢柔惠低着头慢慢的吃饭。 谢柔惠回到院子的时候,谢柔嘉已经洗漱过了,正坐在客厅里翻书,江铃和两个小丫头守着端茶倒水铺纸磨墨。 看到谢柔惠,她高兴的喊了声姐姐。 谢柔惠坐下来看她写的纸,上面是誊抄的药膳的名字。 “用之前还是要拿给家里的大夫看一看。”她说道,“吃的东西可不敢随意,若不然好心也变成恶果。” 谢柔嘉点点头,又有些懊恼。 “姐姐你也知道我要做什么了?”她说道。 在这家里什么能瞒得过父亲母亲,更何况还是事关祖母的。 “母亲父亲姐姐你们知道也没事,不过千万别让祖母知道。”谢柔嘉忙又说道。 “为什么?让祖母知道你的孝心不好吗?”谢柔惠笑道。 “不行,让她知道的话就有了戒心,心里有了准备,那些药膳的功效就大打折扣了。”谢柔嘉摆手说道。 谢柔惠咯咯笑了。 “好姐姐,你一定要替我保密。”谢柔嘉抱着她的胳膊说道。 谢柔惠被她摇的笑。 “替你保密,有什么好处?”她笑道,捏着谢柔嘉的鼻头,“以后要听姐姐的话。” “我一直都听姐姐的话。”谢柔嘉说道,“现在听,以后也听,永远都听。” 绝不要梦里的事发生,绝不能再听不到姐姐的话。 姐妹正挤在一起说笑,门外有丫头们进来了。 “二小姐,宵夜送来了。”一个丫头笑吟吟说道。 宵夜? 谢柔惠和谢柔嘉停下说笑看过来,神情都有些惊讶。 “是大夫人让送来的。”丫头笑道。 药膳虽然是膳,但对于小孩子来说到底是味道不太好。 母亲是在担心她吃不好。 自从因为不许邵铭清进门闹了一场后,母亲对她的态度严厉了很多,但还是这么关心她。 谢柔嘉从罗汉床上跳了下来。 “摆上来摆上来,我饿了。”她大声说道。 丫头们应声是,江铃跑去摆桌子,木香亲自接过宵夜。 “姐姐,来,咱们吃吧。”谢柔嘉说道。 谢柔惠含笑起身,却向外走去。 “我不饿,你吃吧。”她说道。 “不饿也吃一点点,是母亲让人送来的呢。”谢柔嘉说道,端过木香盛好的汤盅捧到谢柔惠面前。 汤盅内米粥晶莹软香扑鼻,谢柔惠沉默的看着。 “真不吃。”她说道避开一步,伸手扶着自己的腰,“我最近好像胖了些,马上就要学跳舞了,我不能多长肉的。” 再过一个月,她们将要开始为后年的三月三祭祀做准备了,要学习唱歌跳舞击鼓,那一场三月三祭祀与别的不同,那时候谢柔惠年满十三岁,将要作为下任丹女第一次正式亮相。 这不仅是谢柔惠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也是谢家极其重要的时刻。 谢柔嘉自然知道对于丹女来说保持完美身形的重要性,她忙收回汤盅。 “没有没有,姐姐你一点都没胖。”她说道,却不再劝了。 谢柔惠笑了笑。 “你快吃吧,母亲的心意呢。”她说道,抚了抚谢柔嘉的肩头,“我去洗漱了。” 谢柔嘉点点头。 “小姐小姐快来,都是你最爱吃的。”江铃在那边大声的说道。 “啊真是太幸福了,我真是心想事成事事如意啊。”谢柔嘉长出口气感叹着。 心想事成万事如意。 谢柔惠回头看了眼,灯下的女孩子低头接过丫头喂的一口汤羹,咯咯的笑起来。 谢柔惠也笑了笑,转身迈出了厅堂。 一个小丫头迎面跑过来。 “大小姐现在要洗漱吗?稍等等,二小姐才洗完,水还没好……”她笑嘻嘻说道。 跟往常一样,姐妹两个公用一个净房,总是有先有后,凑到一起便难免有人要稍等一等,谢柔惠从来都是礼让妹妹,自己等的那个。 只是这一次小丫头的话还没说完,谢柔惠抬手给了她一耳光。 小丫头猝不及防被打的脚步一个踉跄叫出来。 廊下木叶正和两个丫头吩咐什么,院子里几个丫头在说笑着熄灭灯笼,这突然的声音让大家都一愣,转过来看就见那小丫头捂着脸后退。、 发生什么事了? “你踩着我了。”谢柔惠弯身嘶嘶吸凉气。 原来如此。 丫头们纷纷涌过来。 “你怎么看路的!”有人斥责那小丫头。 小丫头跪在地上连连叩头呜咽。 “大小姐你没事吧?快拿灯来!”有人大声的喊道,盖过了丫头呜咽说出的话,也没人要听她说什么。 谢柔嘉也从屋子里跑出来。 “姐姐没事吧?”她拉着谢柔惠焦急的问道。 木叶和木香已经要扶着谢柔惠进屋子。 “脱了鞋袜看看。” “拿些膏药来。” 谢柔惠看着乱哄哄的丫头们忙嘘声。 “没事没事。”她说道,“别吵了,把妈妈们吵来就别安生了。” 她说着话站直了身子,推开丫头们瘸拐了两步就站稳了。 “好了没事了没事了。”她说道,“大家都散了吧。” 谢柔嘉不放心要跟去看看脚面,谢柔惠无奈只得任她跟进来。 看着褪了鞋袜露出的白嫩的脚上半点印子也无大家才松口气放了心。 “快去吧,宵夜都凉了。”谢柔惠笑着推谢柔嘉。 谢柔嘉是嘴里咬着银勺子跑出来,一时紧张竟然到现在还捏在手里,闻言嘻嘻笑着点头这才出去了。 那边热水此时也放好了。 “把脚好好的泡一泡。”木叶说道,扶着谢柔惠。 谢柔惠嗯了声迈进净室。 院子里已经恢复了平静,适才的小丫头已经被两个大丫头扯了出去,隐隐的听得夜风里传来呜咽的哭声。 “我没有…” 声音很快就消失了,夜色沉沉静谧。 …………………………………………….. 谢柔清鱼竿一甩,一尾鱼带着水花跃出水面。 “嘉嘉又去祖母那里尽孝了?”她问道,随意的将鱼竿递给丫头。 丫头们忙将鱼儿解下放进一旁的盆里。 谢柔清旁边的水盆已经有三条鱼儿游来游去,紧挨着她的谢柔惠的盆里空空。 谢柔惠似乎没听到坐在小几子握紧鱼竿一动不动。 “肯定啊。”站在山石下看着小丫头替自己钓鱼的谢柔淑立刻说道,“讨好祖母能心想事成,她乐此不疲,指不定现在正算计谁呢。” 谢柔惠将鱼竿猛地抖了抖,在湖岸上敲出啪嗒的声音。 湖水里荡开一圈圈波纹,隐隐可见其内有鱼儿快速的散开。 谢瑶和谢柔清都看向谢柔惠,面色微微惊讶。 “别说嘉嘉了。”谢柔惠皱眉说道,“外边都把她说成什么了,她以后还怎么见人啊。” 谢柔清和谢瑶转开视线没有说话,谢柔淑则喊了起来。 “那怎么能怪别人,谁让她做出那些事呢!”她不高兴的说道,“邵表哥难道不是她打伤的吗?邵表哥难道不是她亲口说不许上门的吗?你就会护着她,要想她名声好一点,那就给表哥道歉,把表哥请回来。” 谢柔惠看向她。 “这样就行了吗?”她问道。 谢柔淑反而一愣。 “什么样?”她怔怔问道。 “你说把邵家表哥请回来啊。”谢柔惠眨着眼认真问道。 我.我.说的吗? 谢柔淑张张嘴,脑子里想了想。 “行啊。”谢瑶放下鱼竿高兴的说道,“四妹妹这法子好。” 是啊,谢柔淑脑子一转,谢柔嘉的名声好不好她才不关心,只是谢柔嘉这么讨厌邵铭清,闹出这么多花样就为了不让邵铭清上门,那如果邵铭清偏偏又进来了,可以想象谢柔嘉会是什么表情。 谢柔淑兴奋起来。 别的人不敢忤逆谢老夫人请邵铭清,但同样身为谢家大小姐的谢柔惠却能。 这办法真是太好了!一定要撺掇大小姐办成这件事! “对啊,我这办法一定行。”她看着谢柔惠重重的点头。   ☆、第二十九章 去见 谢柔嘉一睁开眼就找姐姐,谢柔惠在院子里看着两个婆子喂孔雀。 “起个名字,这个叫大花,这个叫二花。”她对着婆子说道。 两个婆子笑着点头应声是。 “大小姐喜欢让它们叫什么就叫什么。”她们讨好说道。 谢柔嘉跑出来问谢柔惠今日做什么。 谢柔惠摸摸她的头说谢柔淑有课书不会请她去讲讲。 “她不能问她的哥哥啊?”谢柔嘉嘀咕一句,但想到谢柔淑梦里的命运,对于她刻意的讨好姐姐也就不太反对了。 不管怎么说,也是一条年轻的生命啊。 “嘉嘉一起去吗?我们一起写写字。”谢柔惠说道。 “不。”谢柔嘉立刻摇头,虽然她不介意谢柔淑和姐姐交好,但她自己不想和谢柔淑走近。 以前怎么样记不太清了,但现在她看的很清楚,谢柔淑不喜欢她。 “我去祖母扎花灯。”她接着说道,“等八月十五,我要自己做花灯。” 谢柔惠笑着叮嘱她别伤了手,姐妹俩便洗漱梳头,手挽着手去母亲那里用饭,谢柔惠说了二人的安排。 “父亲也要出门吗?”她又问道。 谢文兴点点头。 “和你二叔去璧山。”他说道,说到这里还看了眼谢柔嘉。 璧山邵家,邵铭清的家就在璧山。 谢柔嘉低着头大口大口的吃饭,丝毫没有反应。 谢文兴稍微松口气,不再说话,一家四口低头安静吃饭。 吃过饭在外院听管事们回过话,就有人来说二老爷备好车了,谢文兴带着小厮向外边走去,才穿过夹道就听见后边脚步响。 “父亲,父亲。” 谢文兴惊讶的回头,见谢柔清和一个女孩子小跑而来,这是嘉嘉还是惠惠?他一时也有些怔怔。 “父亲,扎花灯没意思,我和三妹妹一起跟你和二叔去璧山玩吧。”女孩子说道。 是嘉嘉啊。 就说扎花灯那种需要耐性的事她怎么玩的,谢文兴笑了,不过旋即又皱眉。 去璧山? “我们可以去文庙前看舞狮子,你还记得小时候去看过的舞狮子吗?”谢柔清说道。 谢文兴看着女儿笑着点头。 “狮子也不是天天舞。”他笑着说道,“不过到时候让你二叔给董家馆说一声,咱们看一场舞狮子。” 他的话音未落,两个女孩子便高兴的拍手说好。 看着欢呼雀跃的女儿,谢文兴也笑了,自从嘉嘉病好了之后有好几个月没有出门了,是该出去转转了,他转身吩咐小厮去备车。 谢二老爷看着坐上车的两个女孩子。 “别去你外祖家。”他低声叮嘱谢柔清。 谢柔清笑着点点头。 “我知道了父亲,放心吧,我就陪着嘉嘉在城里玩。”她也低声说道。 谢二老爷这才放心的和谢文兴坐上一辆车先行,两个女孩子单独坐一辆,后边还有婆子丫头坐一辆,在护院的拥簇下驶出谢家大门。 “惠…”谢柔清放下车帘,看着一旁的女孩子低声唤道,话出口又停下,“我也要装作不知道吗?” “当然。”谢柔惠说道,看着谢柔清嘻嘻一笑,“我装的像不像?” 谢柔清苦笑。 “其实我都从来没分清过你们。”她嘀咕说道。 谢柔惠笑着挽住她的胳膊。 “不过,我还是谢谢你。”谢柔清说道。 “不对,应该是我谢谢你啊。”谢柔惠掩嘴笑道。 谢柔清摇头。 “尽管你是为了嘉嘉着想,可是这样做,也算是解了铭清表哥的难堪。”她说道。 谢柔惠嘻嘻笑,抱着谢柔清的胳膊歪头看她。 “三妹妹,你对你这个表哥很看重啊?”她说道,“大表哥都没得过你几句好话呢。” 她在这个和大表哥字上加重了语气,表达了两个表哥的地位不同。 邵铭清是庶子,而且生母还是被赎身脱了籍的烟花行人,这小妾没福气,进门生下孩子没多久就病死了,邵大老爷虽然是个商人,但也是个多情种,为这逝去的小妾洒了不少泪,还把这孩子抱去给邵大太太亲自养着。 这也算是邵铭清的福气,尽管如此,到底不能跟邵大太太亲生的孩子一样。 “大表哥又用不着我说好话。”谢柔清说道。 那倒是,多少人还等着邵大少爷说好话呢。 谢柔惠噗嗤笑了。 “我小时候去舅舅家玩,他们都笑我。”谢柔清接着说道,看着摇摇摆摆的纱帘外的景色,“只有铭清表哥不笑我。” 谢柔惠哦了声恍然,但又有些不以为然。 “也许是他不敢笑你呢。”她说道。 谢柔清长得再不好看,也不是谁都能取笑的。 谢柔清摇摇头。 “他不是不敢,他是不。”她说道,嘴边浮现一丝笑,“五表哥说,他和我一样,所以我们谁也不笑谁。” 他和谢柔清一样? 谢柔惠不由瞪眼看着谢柔清,虽然才见了一次,但邵铭清的相貌让人过目不忘,当然谢柔清也是让人过目不忘,但这两种不忘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 一个让人惊艳,一个让人惊吓,哪里一样! 不过这样看来,这个邵铭清一定很会哄女孩子,这样更好,她这次来就是让他哄自己的。 谢柔惠叹口气。 “原来他对三妹妹这样好。”她点点头,“那我更要替嘉嘉来跟他道歉了,若不然伤害的可不是一个人。” “就怕嘉嘉她会很生气。”谢柔清也叹口气说道。 “怎么会。”谢柔惠说道,握住谢柔清的手,“咱们是为了嘉嘉好。” 谢柔清笑了。 是啊,为了她好,所以她们有什么错? “那咱们再说一遍到时候这样行不行。”她压低声音说道。 车里两个小姑娘凑近一起低声窃语。 ……………………………………. 璧山邵家也在说起小时候。 这是一座阔朗的院子,石榴树,葡萄架,精巧堆砌的水池里欢快游动的锦鲤,无一不彰显着积年的富足安详。 葡萄架下或坐或站着七八个少年人,伴着刷拉一声响,骰子在木板上咕噜噜的转动着。 “谢家表妹小时候啊,比现在还难看呢。”穿着一件石青夏衫十五六岁的少年说道。 “是啊,十四哥,你还得记得祖母说要是不知道的人见了,都不信是姑姑的女儿。”在他身后的少年立刻点头说道。 “这都是因为他们谢家。”石青夏衫的少年说道,“咱们家哪有这样丑的。” 他说这话抬起头看着对面坐着的人。 此人比他小一二岁,穿着月白夏衫,此时正专注的看着木板上转动骰子,那双本就明亮的眸子随着骰子的转动而越发的流光溢彩。 “看看咱们十七弟。”他忍不住伸手摇着扇子笑着说道,“长的多好看,那些什么花魁红牌都比不上呢。” 少年们哄的都笑了。 “是啊是啊。”有人跟着附和,“真不知道那谢家的小姐怎么没看上十七弟呢?” “谢家的小姐今年才十一岁吧,年纪太小,还不懂美丑。”也有人故作认真说道,又看着这少年,“铭清,你别难过,再等两三年,那谢家小姐得后悔死。” 少年们再次哄笑。 “六。” 在这笑声里,清亮的声音有些突兀,喊的众人的笑声都有些破碎了。 “我升转了。”邵铭清说道,伸手将一枚棋子挪动到棋盘正中,“我赢了。” 他说罢抬起头一笑。 笑的四周的人有些炫目,又有些气恼,大家纷纷低头去看骰子,再三确认之后才不甘心的认输。 “给钱,给钱。”邵铭清丝毫不在意众人的不悦,笑着伸手说道,“别赖账啊,别哭穷,咱们家的少爷们可不缺这个钱。” 这话让气恼的少年们又失笑。 “你不是邵家的少爷吗?怎么一副很缺这个钱的样子!”石青衫少年气笑道,“每次都巴巴的追着我们要。” 邵铭清对他一笑。 “十四哥。”他说道,“这可不是钱,这是彩头,意义不凡呢。” 邵十四少爷哈哈笑了。 “一个升官图赢了十个钱,就意义不凡了。”他说道,一面摆摆手,“邵铭阳,拿钱拿钱。” 站在他身后的少年人忙应声是解开钱袋子认真的数了十个钱递给邵铭清。 “拿着拿着,恭贺十七少爷高升。”他说道。 大家再次笑起来,纷纷掏钱。 “真是的,每次玩彩选都是你赢。” “下次不跟你玩了。” 大家嘀嘀咕咕的抱怨着,邵铭清一概不计较,高高兴兴的收钱。 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一副高兴的样子,说话做事也不顾别人高兴不高兴,真把自己当大太太生的了。 邵铭阳就是看不惯他这样子。 “十七弟这么聪明,既然谢家小姐看不上,就去考状元喽。”他便笑嘻嘻的说道。 他这话出口便有人嘁声笑了。 “那还不如去给人当女婿容易些。”一个少年怪笑说道。 大家都是一起上学的,邵铭清的书读的如何大家心里都清楚,明明看上去聪明伶俐,吃喝玩乐也都精通,偏偏读书不开窍。 再看看大太太亲生的几个儿子学业有成,可见谁养的不管用,还是谁生的做定数。 戏子生的就是花架子一个,中看不中用。 少年们再次哄笑起来,这大概就是为什么他们跟这小子玩什么都容易输,但却不管玩什么都会叫上他的缘故吧。 图个乐嘛。 邵铭清也跟着笑,将彩头一收。 “那可不一定。”他说道,看着说话的人,“那要看去当谁的女婿,这话哥哥可别乱对人讲,若不然真是失了邵家少爷的脸面,难道要让人说咱们邵家连个儿子都养不起要送给人当女婿吗?” 同样是赘婿,但给谢家当赘婿还是给别的人家当,意义完全不同。 如果有谁真敢当着邵大老爷的面说让邵铭清去给谢家之外的人家入赘,不,别说是邵大老爷喜爱的邵铭清,就是随便一个无足轻重的庶子,这都无疑是打邵大老爷的脸。 将儿子给人招赘,那是活不下去的人家才会选的路,难道他们邵家沦落到这种地步了吗? 邵大老爷不给他一个耳光才怪呢。 那人面色尴尬,同时又有些恼怒。 这个邵铭清,就是这样仗着大老爷大太太喜爱目中无人。 “好了,我该去给母亲读经书了,哥哥们,下次再玩。” 不待他们再说什么,邵铭清施礼,拿着钱摇摇摆摆离开了。 “你看,就会讨好太太。” “跟个娘们似的,一天天厮混在太太跟前,不是读经书就是抄经书,还给太太捯饬脂粉呢。” “果然是戏子生的狐媚样。” 冷嘲热讽乱乱而起,邵铭清很快抛在身后。 “太太才忙完家事,正看着两个婆子对账。”有小厮跟他说道。 “那咱们从花园这边走,摘些花,再过去正好。”邵铭清说道。 小厮颠颠应声是,先跑去到花园里找婆子们摘花去了。 邵铭清慢悠悠的晃过来,看着溪边的垂柳,忍不住顺手用力的抓住一扯,初秋的柳叶纷纷而落,掉了他一头一身。 有女声噗嗤笑了。 邵铭清立刻看向一旁。 “谁?”他说道。 山石后有人探出身来,日光下小姑娘明媚一笑,耳边小小的赤金坠子熠熠生辉。 “邵家表哥,你真调皮。”她说道。 邵铭清眯起眼,看着眼前的人似乎又回到了那日。 那个小姑娘张牙舞爪的扑过来。   ☆、第三十章 相瞒 邵铭清又打量这女孩子两眼。 不对,也不能说她就是那个女孩子。 谢家长房的大小姐二小姐是一对双生花,他不仅早听说过,那日也亲眼见到了。 只是因为那个小姑娘太凶猛所以印象深刻,一见就想到她了。 这不可能是那个小姑娘,那一日她像一只发了狂的猫一般挂在自己身上,不管不顾的死命的抓挠…… 邵铭清忍不住抬手抚了下脸。 因为年纪小,伤口愈合的好,此时脸上只留下浅浅的疤痕,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不过当时的样子真够吓人的,父亲为此气的在家里破口大骂,如果不是祖母拦着就要去谢家问罪。 想到这里他又笑了,那个小姑娘跟他似乎有泼天的大仇,当时谢大老爷一个大男人都几乎拦不住她。 虽然后来说是谢二小姐病了,且含蓄的暗示中邪了。 但他觉得就算是中邪魔障了,那般深刻的仇恨也不可能就此消失,果然后来谢家大老爷不再登门,然后又传来了谢老夫人亲口下令不许他进谢家的话。 “何止不让进谢家的门,是连彭水县都不让进。” “真不知道他怎么冲撞那谢家的小姐了。” “真是白费了大老爷和太太的一番苦心。” “就说养个废物嘛。” 邵铭清摇摇头,甩去这些日子萦绕耳边不绝的碎语。 这不可能是那个小姑娘。 “十七哥。” 又一个声音响起来,让邵铭清回过神,看着谢柔清从那小姑娘身后走出来。 “三妹妹。”那小姑娘掩嘴嘻嘻一笑,“我好像把表哥吓到了。” 邵铭清笑了走上前去。 “清妹妹,你怎么来了?”他说道,看了眼谢柔惠,施礼,“谢小姐。” 不管大小姐还是二小姐,总归都是谢小姐。 谢柔惠笑了。 “是我让三妹妹陪我来的。”她说道,一面也走出来,站在邵铭清面前屈身施礼,“我来给表哥赔礼。” 邵铭清忙还礼。 “不敢当,不敢当。”他说道,“赔礼从何说起。” 谢柔清有些不耐烦。 “行了,有话就直说吧,谁心里也明白赔的什么不是。”她说道,“嘉嘉,你既然肯来了,就有个自愿的样子,别好像我们谁逼你似的,要是这样,还不如不来呢。” 嘉嘉? 虽然女子的闺名不外传,但作为亲戚,邵铭清倒是知道谢家大小姐名柔惠。 相貌一样,但名字不一样,那就只能是另外一个。 真的是那个小姑娘? 邵铭清难掩惊讶的看着谢柔惠。 谢柔惠却似有些羞涩,低下头,揉着手帕屈身施礼。 “我那时候犯病了,病好了之后,又拉不面子来认错,又怕以后别人再说这件事怪丢人的,所以就又说了不让表哥你上门的话。”她低着头说道,说到这里再次施礼,“表哥真是无辜受屈了。” 邵铭清在她说的间隙就忙还礼,听她说完更是连连施礼。 “使不得,使不得。”他说道,“妹妹也说了,是因为病了。” “病了也是错了。”谢柔惠抬起头认真说道,“我是该认错的,表哥要是这样说,就是不原谅我了。” 是啊,她们认错了,你如果不接受,那就是你的错了。 邵铭清哈哈笑了,站直身子。 “好,既然妹妹来亲自给我道歉,那我们就干戈化玉帛。”他说道,一面指了指自己的脸,“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 这个人真挺有意思的。 谢柔惠展颜笑了。 “怪不得三妹妹总说表哥你人好呢。”她说道,“表哥你说话真痛快,毫不做作。” 邵铭清几分恍然,看着谢柔清,含笑的眼神变的柔和。 原来是因为她啊。 “不是三妹妹逼我的。”谢柔惠掩嘴嘻嘻笑,似乎看出了邵铭清的心思,“三妹妹只是告诉我这件事不是不让表哥你不再出现在彭水就能不让人提起的,真的要想不被人说,让这件事成为过去,就只有面对它,我向表哥认错,表哥原谅了我,这件事就过去了。” 邵铭清看着她露出几分疑惑。 “真是奇怪。”他说道。 谢柔惠神情一怔。 奇怪吗? 邵铭清看着她一笑。 “妹妹这么聪明剔透的人,怎么会生病啊。”他说道。 谢柔惠咯咯笑了,谢柔清也笑了。 笑声在花园里响起,惊动了很多人,远远的杂乱的脚步声传来。 “太太,太太,表小姐在这边。” “快告诉谢大老爷,找到了,找到了。” 站在一起的三人闻声看过去,见一群人疾步而来。 “一定把舅母和大伯父吓坏了。”谢柔清说道。 谢柔惠嘻嘻一笑。 “那我去给她们道歉。”她说道。 “你还道歉道上瘾了。”谢柔清说道,先抬脚迎过去,“这次是我的错,瞒着舅母和大伯父,道歉也该我。” 谢柔惠笑嘻嘻的跟上去,邵铭清站在原地看着两个跑开的小姑娘,也笑了。 今天这事,真有些意外。 今天这事,感到意外的可不止邵铭清一个人,且不说热闹的邵家,坐车回转的谢文兴一路上看谢柔嘉的眼神都似乎不认识自己的女儿了。 因为谢柔清和谢柔嘉两个偷偷从舞狮场里跑到邵家,所以两个人被分开不许坐一辆车了。 “不是偷偷。”谢柔惠笑着分辨,“是我要三妹妹带我去邵舅舅家的铺子看新妆花,遇上了家里的婆子,这才跟着去的,不是让人去和父亲您说了嘛。” “少托滑。”谢文兴说道,伸手戳她的头,“跟你爹我耍心眼!” 谢柔惠嘻嘻笑不说话了。 “嘉嘉,你真的不怕邵铭清了?”谢文兴问道。 虽然在邵家已经把事情说过一遍了,但谢文兴还是觉得很意外。 “不怕啊。”谢柔惠说道,“一来这是梦,二来我有父亲母亲还有祖母护着我,我干嘛要怕他啊。” 谢文兴笑了,还没说话,谢柔惠又忙拉住他的衣袖。 “不过父亲,要说怕我其实更怕让祖母伤心。”她说道,带着几分哀求,“这件事你可千万别让祖母知道,祖母为了我说了不让邵表哥上门,我转头先是给母亲认错,又去跟邵表哥认错,倒让祖母里外不是人了。” 谢文兴含笑点点头。 “那你打算一直瞒着祖母?”他问道。 “我会跟祖母说我病好了,然后让祖母亲自邀请邵铭清来家里玩。”谢柔惠说道。 这样的确是全头全尾了。 谢文兴点点头。 “好。”他说道,“既然这是嘉嘉的事,那就交给嘉嘉你自己来做了。” “谢谢父亲。”谢柔惠高兴的说道。 马车停在夹道,谢柔惠跳下车,看着后边的谢柔清也下了车。 “父亲,我和三妹妹去瑶姐姐家了。”谢柔惠说道。 谢文兴皱眉。 “跑了一天了,不累吗?”他说道。 “不累。”谢柔惠笑嘻嘻说道,和谢柔清挽手向西府而去。 谢文兴摇摇头,谢二老爷走过来。 “大哥,你累了吗?”他问道,“那新矿的事我们明日再说?” “不累不累。”谢文兴忙说道。 说罢二人对视一眼,都哈哈笑了。 “大哥请。”谢二老爷笑着伸手做请。 谢文兴挽住他的手。 “一起一起。”他说道。 不管怎么说,今日的事真是让人高兴啊,二人再次大笑着向内走去。 听得身后的大笑,谢柔惠回头看了眼。 “你和叔父说了吗?”她低声问谢柔清。 谢柔清点点头。 “按照说好都说了。”她说道。 谢柔惠吐口气,合手念念一句。 “谢天谢地,这一天没白费功夫。”她说道。 二人很快来到西府,西府显然早有人已经叮嘱过,看到她们两个过来,坐在门前的两个小丫头一个立刻掉头向内跑去,一个则迎接过来。 “小姐。”她施礼说道。 谢柔惠对她笑了笑。 “玩的还好吧都?”她问道。 而此时那个丫头一口气跑进了谢瑶的院子,厅堂里坐着三个小姑娘正在下棋。 “不好玩不好玩。”谢柔淑说道,将手里的棋子扔在棋盘上,再也忍不住不耐烦,“总是输,不好玩。” 谢瑶不以为意也放下棋子,转头看一旁坐着摇着扇子的小姑娘。 “惠惠,你呢?还要玩吗?”她问道。 谢柔嘉哦了声,姐姐是好性子,又喜欢下棋,这时候肯定会答应的,可是她实在是不喜欢下棋,要是真下棋,也一定会露出马脚。 她忍不住抬头看看天色。 姐姐也该回来了吧? 上午她才到祖母那里就被姐姐叫出来,原来姐姐听说谢柔清要出门玩,她特别想去。 “嘉嘉,你也知道,我没什么机会出门。”她说道,带着几分向往。 是啊,姐姐因为身份重要,为了避免意外很少出门。 “等我满十三岁后,我就天天在外边玩,把你们说过的那些都玩个遍。” 谢柔嘉还记得姐姐曾经这样满怀憧憬的说过,只是可惜姐姐没有过得了十三岁,而这个愿望也最终没有实现。 想到这里她心酸不已。 “好好。”她连连点头,“姐姐你去吧,你当做是我,跟三妹妹去玩吧。” 于是二人更换了一样的衣裳,互换了身份。 还好谢柔淑不会的那篇功课她在梦里学过,勉强给她指点下来,而谢柔淑对姐姐一向尊敬讨好,并没有质疑半点,接着谢瑶又来找她们玩,一开始看到谢瑶她还有些忐忑,怕被这个年长一些的姐姐看出来,结果大家只是坐在园子里钓鱼,也不用太多说话,真是太好了。 就是这下棋有些为难,还好她仗着姐姐的身份推辞了也没人为难嘲笑她。 正要想着找什么借口再推辞,抬眼就见一个小丫头跑进来,她的眼不由一亮。 这是谢柔清的小丫头。 小丫头对她做出一个手势。 太好了!谢柔嘉高兴的站起来。 “你干吗?”谢柔淑问道。 “我,更衣。”谢柔嘉说道。 谢瑶和谢柔淑便不理会了,谢柔嘉忙站起来,刚走过门口就咿一声。 “你们回来了。”她大声说道,人向外跑去。 院子里的丫头们还没回过神,就见两个小姑娘手拉手站在一起,还高兴的转个圈。 这一转圈,站在跟前的谢柔清都花了眼,更别提跟出来的谢柔淑和谢瑶。 “你们怎么穿一样的衣服啊?”谢柔淑不满的说道,“这还怎么分得清你们谁是谁啊?” 两个小姑娘都笑了,互相对视一眼。 “我先去更衣。”谢柔惠挤挤眼说道。 谢柔嘉点点头,伸手要去挽一旁谢柔清的手。 适才姐姐进门时就是这样的。 谢柔清却避开了,先向内走去。 “真是累死了。”她粗声粗气说道,“你们呢,玩的还好吧?” “我们也要累死了。”谢柔淑哼声说道。 说完她笑了,谢瑶和谢柔清也跟着笑了,连向净房走去的谢柔惠也回头嘻嘻笑。 站在门前落了单的谢柔嘉看上去有些孤零零。 是啊,真是有点累呢,装别人的确是很累,虽然在梦里她装了十年,但还是不习惯。 还好,现在不用装了。 她也跟着咧嘴笑了。   ☆、第三十一章 问心 一阵秋风吹过,窗前的一丛绿竹发出刷拉拉的声音,桂花的香气也在屋子里更浓烈散开。 几个挨着窗户的小姑娘忍不住深深的吸口气。 “让小丫头捡些晒干,冬日还能有香气呢。”一个低声举着书挡着脸低声说道。 “厨房里做了桂花饼。”另一个也一般动作低声说道,“我吃了四个呢。” 后边的小姑娘就噗嗤笑了,抬脚从桌子底下踢她。 “馋死你,吃那么胖,等过了八月十五你还能跳舞吗?”她说道。 “不是还有半个月嘛,半个月饿一饿就能瘦下来。”那小姑娘哼声说道,微微转头瞥了后面小姑娘一眼,“可是半个月要长高一点就做不到了。” 那小姑娘个子矮,闻言羞恼,将手里的书一放。 啪的一声戒尺响。 吓个三个人忙端正坐好,不敢再说话。 先生继续眯起眼。 “下一个。”他说道。 “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人心之动,物使之然也。感于物而动,故形于声。” 一个清清亮亮的女声便响起来,竟然听起来也感觉香香甜甜的。 几个小姑娘看过去。 “大小姐的声音真好听。”一个喃喃说道,满眼的羡慕。 “二小姐。”旁边的人低声说道。 那小姑娘愣了下。 “我知道,二小姐和大小姐的声音一样。”她哼声,“只是只有大小姐才能背书背的这么好听。” 那人嗤声。 “跟你说了,这是,二小姐。”她说道,“大小姐适才背过了。” 不会吧,又错了? 那小姑娘愕然的瞪大眼看过去,站着的小姑娘前边还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小姑娘坐着,谢柔惠的座位是在前边,那这个果然是谢柔嘉了。 真是的,原来在学堂里这个姐妹两个还是很好分辨的,那个写字好、背书好、总能回答上来先生提问、永远不慌不忙的就是大小姐,一目了然清晰可辨,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那个二小姐竟然也能做到如此了。 “凡音者,生于人心者也;乐者,通伦理者也。是故知声而不知音者,**是也。” 屋子里声音还在继续。 “哎,背多了,这段还没学呢。”有人低声说道。 这话让更多的人把视线落在谢柔嘉身上,这一看大家的视线就移不开了。 端手而立的谢柔嘉脊背挺直,明亮的秋光晕绕在她四周,谢家大房的孩子们相貌,尤其是女儿们,绝对称得上美人,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因为大巫的血脉缘故,像谢柔清那样的意外也就只会出现在其他房头。 不过以往谢柔嘉美也是美,但还没有到让大家觉得移不开眼的地步。 此时看,倒也不是因为她的相貌多美,而是一种说不上来的味道,或者是那端正的身形,或者是那莹亮的神采,或者那绕梁三日不绝的声音,总之似乎有千千万万条丝线将大家的视线勾住。 谢柔惠的脸上也在笑,只是笑的有些虚浮起来。 一旁的谢瑶忽的轻咳一声。 “又没让背这些。”她低声说道。 谢柔嘉如同梦中惊醒,停下来。 对啊,此时的学堂里乐记才学了两章,她在梦里是都学了,不自觉的竟然背多了。 “显摆什么啊。”谢柔淑嗤声说道。 谢柔嘉有些讪讪的看了眼先生,先生睁开眼看着她。 “嗯。”他说道点点头。 是称赞的嗯,还点了点头!刚才就连姐姐也只得了一个嗯。 先生没有责怪她背多了,没有认为她是故意显摆或者挑衅,而是夸赞! 真是奇怪,以前的她怎么会觉得先生总是对人冷嘲热讽很是讨厌呢?明明这么和蔼可亲。 谢柔嘉忍不住笑了,对着先生郑重的施礼坐下来。 “下一个。”先生接着说道。 学堂里的背书继续,不过没有谢柔嘉适才那么吸引了,大家看书的看书,躲在书后低声说话的说话,看窗外发呆的发呆。 课很快结束了,女孩子们高兴的说笑着结伴走出学堂。 “嘉嘉,你可真用功啊。”谢柔淑自然不肯放过谢柔嘉,“多背过几章书,比我们都厉害了啊。” “四妹妹瞧你的说的,用功难道是坏事吗?”谢瑶笑道,“二小姐用功读书是好事啊。” “没有没有。”谢柔嘉忙说道,有点不好意思。 她其实也没多用功,至少比不得姐姐那般用功,只是因为在梦里这些书都学过,所以事半功倍。 “那也得看用功是为了什么?为了显摆啊?”谢柔淑哼声说道。 谢柔嘉看向她。 “你是一向很喜欢显摆,只是不用功。”她说道,“还不如为了显摆用用功呢。” 这些日子虽然二人没有再闹起来,但口舌上的针锋相对一直没少,只是一向说的多的谢柔淑也没讨到几次好,谢柔嘉不是对她置之不理,就是猛地砸过来一句话噎她个半死。 “谢柔嘉!”谢柔淑跺脚喊道。 谢柔惠忙要相劝,谢柔嘉已经先跑开了。 “姐姐我先走了。”她只扔下一句。 谢柔淑气的连连跺脚。 “你们看她,你们看她,就会欺负我。”她喊道。 谢瑶摇着手帕子笑。 “这欺负啊果然是相对的,谁厉害谁就能欺负谁。”她说道。 “当然是啊,她不就是仗着惠惠所以才欺负我吗?”谢柔淑没好气的喊道。 “那我替她向你道歉。”谢柔惠说道,声音有些不耐烦。 谢瑶和谢柔清对视一眼,谢柔淑也看出谢柔惠心情不好了。 “我,我没有怪惠惠你。”她讪讪说道。 谢柔惠又冲她笑了。 “没有没有,嘉嘉做错了,我会说她的,你别生气。”她说道。 谢柔淑哪里敢生气,忙点头。 谢瑶挽住谢柔惠的胳膊。 “你院子外的桂花开的好,走,去让婆子给我折两只。”她说道。 谢柔惠被她拉着先行两步。 谢柔淑松口气,没敢再跟上去。 “看,惠惠都被谢柔嘉带累的脾气不好了。”她嘀咕道。 ……………………………………….. 两个婆子小心的折下两只长长的桂枝,捧到在铺了绣垫的石头上坐着的两个小姐身前。 “拿着吧。”谢瑶看了眼摆摆手说道。 身后的丫头忙接过。 谢柔惠看着桂花树出身,谢瑶抬胳膊撞撞她。 谢柔惠回神看她。 “累的很吧?”谢瑶又笑道。 是啊,累啊,比起同龄的女孩子们,她要学的太多了,谢柔惠舒口气。 “不累。”她说道。 谢瑶笑了。 “就要熬过去了。”她说道。 谢柔惠知道她意思。 过了八月十五,歌舞鼓乐的新课程就要开始了,这种四书五经写字的课对她们这些满十岁的女孩子们来说就结束了。 大家熬了三四年,终于要熬出头了,不用背书写字,可以轻轻松松快快乐乐的唱歌跳舞了。 学一年唱歌跳舞鼓乐,就满十三岁了,到时候她就可以肆意的享受她的人生了。 “高兴什么啊。”她笑了,说道,“那些课才是真辛苦呢,到时候就该哀嚎一片了。” “笨了活该辛苦些。”谢瑶笑道,又搭上谢柔惠的肩头,“反正我知道惠惠你不会太辛苦,这些都是你拿手的。” “瑶瑶你也很厉害的。”谢柔惠笑道。 两个小丫头跪下来举着茶点捧过来,谢瑶伸手捻起一块放进嘴里,一面用手帕掩着,一面看向身后。 “嘉嘉没回来吗?”她问道。 “二小姐去老夫人那里了。”木叶忙含笑道。 谢瑶哦了声。 “倒是有恒心。”她说道,端起茶喝。 “瑶瑶。”谢柔惠看着面前盛开的桂花树忽的说道,“我背书的时候,也有那么好看吗?” …………………………………… “好看吗好看吗?” 谢柔嘉将手里的花灯举起来,对着日光转动,一面问道。 丫头们都挤着看。 “好看好看。”大家乱乱的喊道。 谢柔嘉笑着不说话,继续认真的端详,确认之后才点点头。 “嗯我也觉得很好看。”她笑道,一面站起来身来向屋内跑去,“祖母,祖母。” 屋子里传出咣当一声。 谢柔嘉有些惊讶的看着一个丫头有些慌张的去捡落在地上的小铜壶,神情躲闪,而谢老夫人也正伸着手去抓一旁的茶壶。 “祖母,您又不喝我给你熬的茶了!”她说道。 见被识破,谢老夫人干脆也不装了,让小丫头滚滚滚。 “祖母,姜茶对你身子好。”谢柔嘉说道。 谢老夫人拿起酒壶哈哈笑了。 “嘉嘉的孝心,祖母知道了,这些日子你做的事,我都明白。”她说道,说罢抬手喝了一大口。 “祖母,不是孝心不孝心。”谢柔嘉坐在她的身边,看着祖母,“我是真为了你身子好。” 谢老夫人看着她一笑。 “都是为了我的身子好。”她说道,“那我的心呢?”   ☆、第三十二章 倔强 都是为了我的身子好,那我的心呢? 谢柔嘉被说的一愣。 什么意思? “不喝酒是说能让我身子好。”谢老夫人笑道,晃着手里的酒壶,“可是不喝酒啊我这心里不痛快呐,就没人关心关心这个吗?” 谢柔嘉拉长声调哦了声,这就是小孩子嫌弃苦不爱吃药一样,她笑嘻嘻的坐过来拉住谢老夫人的胳膊。 “良药苦口利于病。”她说道,“难道药不好吃,就为了让人开心就不劝人吃药吗?祖母,你这是不讲道理了。” 谢老夫人哈哈笑了。 “你祖母我这辈子都没讲过道理。”她说道,“我的儿,我知道你的好心了,别再每天陪着我吃饭,折腾那些吃的喝的。” 谢柔嘉就去看旁边的丫头们,丫头们忙摆着手笑。 “二小姐不是我们说的。”她们笑着说道。 “这怎么瞒得住,我又不是傻子。”谢老夫人笑道。 那倒也是,每天吃饭劝吃劝喝,还偷偷的拿走酒壶,就是小孩子也看明白她要干什么了。 谢柔嘉拉着祖母的胳膊摇头。 她想要祖母身子好一些,虽然不知道在梦里祖母逝世是不是因为姐姐的死,但她的身子因为喝酒垮了是不争的事实。 虽然再三说服自己那是梦,但随着距离噩梦里那些事发生的日子越来越近,她的心里就越不安。 她想做点什么,也必须做点什么。 “我不是为了让祖母知道我的好心,我就是想要祖母少喝点酒。”谢柔嘉说道。 谢老夫人啧了声。 “说了半天还不是嫌弃我喝酒。”她伸手推谢柔嘉,“我又没让你来我这里,去去,离我远点,你们对着我献殷勤,还不是为了你们的名声。” 谢柔嘉被从罗汉床上推下来。 “才不是。”她说道,“祖母,你身子不好了,心里怎么会好,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不一定就能开心。” 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不一定就能开心。 这句话听到谢老夫人耳内,她握着酒壶的手不由一僵,原本带着笑意的眼浑浊起来。 这一辈子她身边的人只会也只敢和她说,只要她开心,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就连父母也不例外,只要开心,做什么都行。 这是她第二次听到有人和她说这句话。 “这是你想做的事吗?” 她的耳边似乎响起咆哮声。 是。 她也似乎看到久远的时光里那个姑娘倔犟的挺直了脊背。 “那你开心了?” 你开心了?开心了吗? 看着眼前渐渐消失远去的人,纵然隔着一辈子般遥远的距离,谢老夫人也觉得一阵窒息。 我就是很开心,我就是很开心,用不着你来质问我,用不着你来质问我。 “你给我滚出去!”她厉声喝道。 似乎这样才能吐尽浊气,大口大口的呼吸。 这陡然的喝骂,让屋子里的丫头们噗通就跪下来,伏在地上抖的如同筛糠。 谢柔嘉也呆住了,眼泪立刻在眼眶里打转,脸上火辣辣的似乎被狠狠的打了一耳光。 屋子里安静的落针可听。 这声音自然也传到了外边,正裁纸的江铃撒脚就往内跑,木香和另外一个丫头眼明手快将她抱住。 “老夫人我们小姐…..”江铃张口就要喊。 木香掩住她的嘴。 “老夫人发脾气的时候,可不敢冲进去,要不然老夫人就更生气了。”一旁谢老夫人的丫头白着脸颤声说道。 “好好的,怎么就生气了?”木香颤声说道。 那丫头看她一眼苦笑一下。 “老夫人不就是这样吗。”她低声说道。 老夫人的脾气就是这样,喜怒无常,不知道为什么会让她高兴,比如前一段被赏了一匣子首饰的三夫人,就连三夫人自己都不知道,同样,也不会知道那句话会惹恼她。 她高兴了就高兴了,不高兴了可不管对方是谁,也不分大人小孩,这也是家里的小孩子们不敢来她跟前的缘故。 这一段二小姐太受宠了,大家竟然都忘了这一点,看来老夫人还是那个老夫人,只是突然被这样喝骂的二小姐可还受得了? 木香担忧的看着门口,似乎已经看到谢柔嘉哭着跑出来。 “把我们小姐吓病了我…..”江铃又挣脱,大声的喊道。 木香和另外的丫头吓的同时死死的堵住她的嘴。 谢柔嘉的确想立刻掉头跑出去,就像在梦里看着父母厌恶的眼神的时候那样,消失在所有人眼前。 她梦醒后这几个月都过的快乐幸福,所有人都宠着她爱护着她,这样突然被人骂真是让她差点晕过去。 好害怕,害怕,她忍不住的发抖,快躲起来,快躲起来,躲起来就安全了。 可是,不行,那时候是她做错了事,大家厌弃她是应该的,就连她自己也是厌恶自己,但现在她没有做错什么,她是为了祖母的身子,不管祖母高兴还是不高兴,喝酒,就不是什么好事。 不能因为理直气壮,不好的事就可以当作好事,她就该认错害怕。 “不。”谢柔嘉说道,也大声的喊出来。 满屋子的丫头惊讶的抬头,便看到那个被老夫人指着鼻子骂的二小姐不仅喊出了不,还向罗汉床上坐去。 没有哭着跑出去,也没有惊慌的站好了辩解,更没有嘻嘻笑着对老夫人撒娇,而是向坐下去。 丫头们都瞪圆了眼,忘记了害怕。 “不什么不?”谢老夫人浑浊的眼里闪过意外,口中顺着喝道。 谢柔嘉却不说话就坐在床上。 有丫头颤抖着想要去拉她。 “二小姐快给老夫人认个错…”她颤声说道。 “不。”谢柔嘉打断她说道,“我又没有错。” 丫头吓的白着脸说不出话来。 “那你是说我有错了?”谢老夫人瞪眼喊道。 “明知不好还做就是错。”谢柔嘉说道。 就好像明知道姐姐去江边抓鱼玩水有危险,她却没有阻止,反而还跟着去,就是有错。 而这个错的结果太惨重了。 谢柔嘉的眼泪如雨而落。 果然还是哭了,跪在地上的丫头们心里说道,不过,柔嘉小姐还是没有站起来或者跑出去,而是稳稳的坐在床上哭。 谢老夫人看着背对着自己的小姑娘,虽然抬手抹泪但却依旧坐的端正,突然忍不住想笑。 “又不是我让你来我这里的,嫌弃我喝酒,离我远点啊。”她说道。 “不。”谢柔嘉依旧说道。 谢老夫人呸了声。 “不,不,不,看这小犟牛。”她说道,“我懒的理你。” 她说罢翻个身面向里果然不理会谢柔嘉了。 丫头们愕然的抬头你看我我看你,再看着罗汉床上一个抹泪一个面向里的二人,屋子里诡异的平静。 ……………………………………… “出什么事了?” 坐在饭桌上,谢老太爷终于忍不住问道。 他的视线在谢老夫人和谢柔嘉身上转了转,虽然一如既往大家食不言,但这感觉很不对啊。 谢柔嘉和谢老夫人似乎都没听到他的话,一个低着头认真吃饭,一个则端着一碗茶汤慢慢的喝,这让谢老太爷看起来有点尴尬,但这也没什么,谢老太爷早已经习惯了。 他又转头看向一旁侍立的丫头们,丫头们一脸为难。 家主没发话,这些丫头哪里敢跟他嚼舌根。 谢老太爷摇摇头,继续吃饭。 其实他是冤枉丫头们了,因为丫头们也不知道这算什么事。 老夫人是发脾气了吧?是的。 二小姐挨骂了吧?是的。 但现在这是什么状况?好像二小姐也没有道歉,但好像谢老夫人似乎也没有在意。 那这件事到底是收场了没?又是怎么收的场? 难道是丫头期期艾艾的进来问摆饭,然后老夫人说摆,然后两个人都做到饭桌前,以吃饭收场? 屋子里安静吃饭,外边木香也在告诫江铃。 “不许乱嚷,不许乱说话。”她压低声音呵斥道。 江铃被两个大丫头死死的按着。 “姐姐,我不嚷了,你放开我吧。”她说道。 木香冷笑。 “我才不信你。”她说道。 “姐姐,你不信我,还不信二小姐吗?”江铃说道,“这都没事了,我还嚷什么?” 没事了? 木香愣了下。 “是啊,没事了,咱们二小姐这么厉害又没有吃亏,我还嚷什么?”江铃嘻嘻笑道。 秋日的天色黑的早,吃过饭院子里就开始点亮灯笼了。 晚饭后也一如既往,祖孙三人坐在院子里说话。 “祖父,你看我做的好看吧?”谢柔嘉举着手里的花灯问道。 谢老太爷点点头。 “好看好看。”他笑着夸赞,“嘉嘉学的可真快。” “等十五花灯节的时候我给祖父你做一个。”谢柔嘉说道,又补充一句,“专专给祖父做一个。” 谢老太爷哈哈笑,一旁的躺在摇椅上似乎睡着的谢老夫人哼了声。 谢柔嘉又认真的问谢老太爷喜欢什么花什么颜色,祖孙两个说笑热闹。 “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 门外也传来笑声,谢文兴走进来。 谢柔嘉起身施礼,谢老太爷则头一歪装睡去了。 丫头们捧来茶汤,谢文兴一面吃了一面和谢老夫人说些生意的事,谢老夫人半听半不听,接过的茶汤没有放下,而是慢慢的吃完了。 谢文兴并没有发现异样,吃完茶汤带着谢柔嘉施礼告退了。 看着父女二人离开,谢老太爷又醒过来坐直了身子,转头对着谢老夫人哈的笑了。 “我知道了。”他说道。 谢老夫人被他吓了一跳。 “知道什么?”她没好气的瞪他一眼。 谢老太爷看着她笑,伸出手点了点。 “你和嘉嘉吵架了!”他说道,“你们,这是在闹别扭!” 谢老夫人哼了声。 “我说呢,怎么看着别扭,原来是这样。”谢老太爷接着说道,又看着谢老夫人,“真是没想到,也有人敢和你闹别扭,还闹的这么理直气壮。” 说到这里他更好奇了。 “真是稀奇,嘉嘉是怎么做到让你觉得理亏的?” 谢老夫人大怒。 “你才理亏呢!”她呸了一声。 虽然似乎没发生一样,但这件事第二日还是传开了,该知道的人自然都知道了。 “祖母发脾气了?” 谢柔惠转过头问道。 木叶点点头,又忙嘘声。 “还好没闹起来,老爷不让说了。”她低声说道,又叮嘱,“你可千万别去问二小姐,万一没面子…” 她做了一个哭的动作。 谢柔惠笑了。 “我知道。”她说道。 “大小姐最让人放心了。”木叶笑道,施礼退了出去。 谢柔惠提着笔又放下,对着外边叫了个小丫头。 “你去请示老夫人,说我想十五灯节前后在花园里办个赏灯会,请家里和亲戚们的姐妹兄弟们来玩。”她说道。 虽然母亲已经当家作主,但老夫人还在,明义上的丹主还是她,小姐要办灯会请人来,自然要老夫人同意,不过对于这种事,老夫人肯定不会阻拦。 小丫头应声是忙去了,果然不多时就回来了。 “老夫人说小姐自便。”她说道。 谢柔惠点点头,嘴角含笑提起笔。 “姐姐,你在做什么?” 谢柔嘉从外边探头进来问道。 “我打算办个灯会,准备写帖子呢。”谢柔惠笑嘻嘻说道,一面招手,“来,帮我一起写。” 办灯会也是家里每年都有的事,毕竟姐姐不能出门看灯,所以在家热闹。 谢柔嘉应声是忙进来了,提起笔想到了邵铭清。 他也算是亲戚吧? 不过,姐姐知道自己不喜欢他,一定不会请他,这种事根本就不用跟姐姐特意说。 “我给谁写?”谢柔嘉将面前的帖子摆好高兴的问道。   ☆、第三十三章 顺从 谢柔惠将一叠请帖拿给谢大夫人看。 “你自己做主就是了。”谢大夫人不看,说道。 想请什么人来家里玩这种事谢柔惠绝对可以自己做主,就跟谢老夫人说的,不喜欢谁就不让谁来。 “嘉嘉也帮着写了好多。”谢柔惠又举着一摞对母亲笑。 “给她找点事做,免得去跟你祖母闹。”谢大夫人说道,“给她两天好脸色,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说完了到底担心,问谢柔嘉。 “在屋子里做功课写字呢。”谢柔惠说道。 谢大夫人面色缓和。 “让她写完了过来吃点心。”她对丫头说道。 丫头应声是忙去了,不多时又回来了。 “二小姐写完字了,去老夫人那里了,说吃过午饭再过来。”她说道。 去老夫人那里了? 谢大夫人和谢柔惠都有些惊讶,昨晚又是骂又是哭的,竟然还会去谢老夫人那里? 谢老夫人显然也很惊讶,看着坐在屋子里的拿着剪子裁纸的谢柔嘉。 这丫头竟然又来了,还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这次我要自己画。”谢柔嘉对丫头们说道。 围着她一起做花灯的丫头们乱乱的应声是,又开始找笔墨纸砚,屋子里莺声燕语花团锦簇。 “闹的我屋子里成什么样子。”谢老夫人说道。 丫头们都噤声不敢说话也不敢动了,谢柔嘉似乎没听到。 “画嫦娥奔月。”她接着说道,又喊着丫头拿这个拿那个,又说渴了要喝水。 丫头们怯怯的看了眼一旁坐着的谢老夫人。 谢老夫人拉着脸没说话。 丫头们便胆子大了起来,依着谢柔嘉的话动作,屋子里再次恢复了热闹。 站在门外的江铃冲木香得意一笑。 “怎么样?”她低声笑道,“我说没事吧。” 木香看她一眼没说话,江铃笑嘻嘻就跑进屋子里,木香伸手没拉住。 “老夫人。” 江铃没有去谢柔嘉身边,而是跑到谢老夫人身边。 “您要不要吃茶?厨房熬好了茶汤。” 又跟谢老夫人说厨房做了什么饭,都是老夫人和小姐爱吃的。 谢老夫人闭着眼不理会她,任凭她叽叽喳喳,站在门外木香忍不住掩面,觉得自己这辈子在主人跟前都做不出这么丢人的行径。 饭桌上谢老太爷无心吃饭,拿着筷子看看谢老夫人又看看谢柔嘉,眼中满是笑意。 一旁的丫头手里拿着酒壶迟疑,谢老夫人伸手,瞪了那丫头一眼。 “祖母。”谢柔嘉起身先抢过了酒壶。 谢老夫人啧了一声。 “我不发火你还真不怕了?”她说道。 谢老太爷哈哈笑了。 “嘉嘉,别闹了。”他说道,“知道你的好心,只是,这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改了的。” 谢柔嘉端着酒壶斟了一杯酒。 “那就慢慢来。”她说道,将酒杯捧给谢老夫人,“一天两天改不了,那就三天四天,五天六天,慢慢的来,总比什么也不做要好。” 谢老太爷看着她哈哈笑了。 “嘉嘉你是怎么了?”他说道,带着几分好奇,“怎么突然这样管起你祖母了?” 家里人对于谢老夫人是很敬重,但敬重的另一个结果就是远之,含饴弄孙的事谢老夫人自然不会做,绕膝嬉戏的事子孙也不会做,这个二小姐以前也是如此,并没有特别亲近的时候,要说亲近,也就是谢老夫人那次因为邵家那个孩子的事护着她。 不过这对于谢老夫人来说不算什么,换做是任何一个子孙,谢老夫人都会这样做,只不过没有孩子会像谢柔嘉这样不仅接受了,还得寸进尺的要求谢老夫人不许那孩子上门。 想到这里,谢老太爷忍不住又笑了,还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那京城的秀才常常看不起他们谢家教养孩子的法子,说骄纵无礼,看看他养出来的孩子,也没看到多有礼。 “因为我想要祖母和祖父长命百岁。”谢柔嘉说道,看着谢老夫人,“想要祖母身体好好的,想要祖父开开心心的,想要永远都这样跟着祖母和祖父在一起吃饭。” 谢老太爷脸上的笑便有些凝固。 这话其实也没什么,孩子们都会说这样恭维的好听话,只是在谢家这种话很少见,尤其是面对自己的时候。 谢老夫人伸手。 “谁想跟你在一起吃饭,找你爹娘去。”她没好气的说道。 对于谢老夫人的不高兴,谢柔嘉没有半点害怕,将酒杯塞给谢老夫人,自己抱着酒壶。 谢老夫人握着酒杯瞪眼。 “每天少喝一点,这行了吧?”谢柔嘉说道。 “行了行了。”谢老太爷打圆场笑道,又伸手推谢老夫人,“你又不是小孩子,少喝一口又能怎么样?快别跟孩子闹了。” 谢老夫人顺手收回手。 “怎么倒成了我闹了?”她说道,将酒杯一饮而尽,再次伸出手。 谢柔嘉又倒了一杯。 “就这点了,不能喝了。”她说道。 谢老夫人瞪眼要说话,谢老太爷先开口。 “不喝了不喝了,嘉嘉快坐下,吃饭吃饭。”他笑眯眯的说道,又指着桌子上菜,“来,嘉嘉最爱吃花椒鸡了。” 丫头们都笑着给谢柔嘉布菜。 谢老夫人哼了声。 “我怎么就招了这个犟牛过来了?”她嘀咕道,看着手里的酒杯,到底没舍得一饮而尽,慢慢的喝。 真是奇了,当这件事传到谢大夫人耳内时,她忍不住摇头。 “看来母亲也有被人拿捏无奈的时候。”她说道,说到这里又停顿下,“只是别被拿捏的做不好的事就行了。” 谢文兴哈哈笑了。 “被拿捏是因为母亲知道这是嘉嘉的孝心,如果换做别的心,那就不一定了。”他说道,“难道母亲是那种不辨是非的人吗?” 谢大夫人笑了。 “是非吗?”她意味深长说道,“对母亲来说,那有什么用,她只要高兴就行了,要不然当初庞家小姐……” 她说到这里轻咳一声不再说了。 “总之,嘉嘉现在让我又喜又忧。”她接着说道,“她好像比以前懂事了,但又变得特别的执拗,说要干什么就非要干什么。” “执拗的也不是什么坏事嘛。”谢文兴笑道。 谢大夫人看向他。 “要是执拗的是坏事呢?”她问道,“执拗的是她不该要的不该闹的事呢?” 谢文兴看着她。 “阿媛,说到底,你总是从心里防着嘉嘉。”他说道。 谢大夫人叹口气。 “阿昌哥,我不得不防,以前从来没有这种事,实在是太像了,有时候,我半夜甚至会惊醒,想着当初是不是记错了,不是惠惠是姐姐,嘉嘉是姐姐。”她说道。 谢文兴笑了。 “所以你有时候对嘉嘉严厉有时候又宠溺,防备着她又是觉得愧疚她。”他说道。 谢大夫人伸手按住额头。 “阿媛。”谢文兴握住她的手说道,“你把这丹主看的太重了。” 谢大夫人甩开他的手。 “阿昌哥,没有人能把这丹主看轻。”她说道,“这种日子就跟皇帝似的。” 她说着看向刘秀昌。 “有人会觉得皇帝的位子无所谓吗?” 谢文兴哈哈笑了。 “这话在家里说说就好了,千万别出去说。”他说道。 谢大夫人白了他一眼,意思是她又不是傻子。 “皇帝的位子坐上去就没人愿意下来。”她接着说道,“但是皇帝的位子也不是谁都能肖想的,因此也不是人人都有这个烦恼,所以我才想让嘉嘉知道……。” “所以我们才应该让嘉嘉知道另一种生活也很精彩。”谢文兴接过话说道,拍了拍谢大夫人的手,“对嘉嘉宠溺,让她知道有父母姐姐的呵护,她的日子过的多么的幸福。” 谢大夫人看着他。 “而惠惠呢,我们让她知道当上丹主这种责任不是为了别人,是为了她自己,就算背负着责任,她也能自己决定自己的日子怎么过。”谢文兴接着说道,“相比来说,惠惠付出的更多,更不容易,让嘉嘉也看到,要想得到那个位子,得付出了多少,她就不会羡慕姐姐,她只会心疼姐姐的不容易,也更知道自己要过的生活也很幸福。” 谢大夫人点点头。 “要是真如此那自然是好。”她说道,“所以我才一直担心嘉嘉不懂事,担心她看不到自己有的,只看到自己没有的。” “不会。”谢文兴摇头笑道,“嘉嘉现在真不一样了,她真的懂事了,你放心吧。” 他的话音刚落,门外有丫头急匆匆进来了。 “夫人,夫人不好了,二小姐和大小姐打起来了。”她喊道。 打起来了? 谢文兴面色一僵,而谢大夫人则猛地站起来,面色铁青。 “出什么事了?”她喝道。 ………………………………………………. 花园里,邵铭清看着跌坐在自己脚下的小姑娘,再看站在眼前这个一模一样的小姑娘。 “邵铭清,谁让你来的!” 那小姑娘喊道,张牙舞爪,如同被激怒的小公鸡。 这个才是她,邵铭清心里透亮,下次他不会认错了,他的嘴角浮现一丝笑意。   ☆、第三十四章 冲突 谢柔嘉看到了邵铭清脸上的笑,觉得自己都要疯了。 今天是家里办的灯节的第一天,接到帖子的表亲姐妹兄弟们,家里的堂姐妹兄弟们都应约陆续而来。 灯会在花园里,谢家的下人们已经将采买的各色上等花灯悬挂,来观灯的兄弟姐妹也各自带了花灯,偌大的花园里到处都是花灯,画舫已经装饰一新,等着晚上的夜游赏灯。 灯会不止是观灯,还有灯谜以及作诗写字,好让年轻的少年男女们展示自己的才华。 谢柔嘉自己做好了几盏灯,而且还写了灯谜,带着丫头们来花园里挂起来,还没走到灯谜的地方,就见两个小丫头提着灯在前边跑。 “这些都是大小姐要的吗?” “大小姐要写灯谜。” 两个人一边跑一边说话。 姐姐也在写灯谜了?不是说去找谢瑶商量晚上的游戏,这么快就回来了? 谢柔嘉高兴的加快脚步,让姐姐看看她的灯谜去。 当她带着人转过树丛花木,跟着那两个小丫头来到湖边的小亭子,就看到谢柔惠和谢瑶坐在其内,正提笔的写什么,旁边站着一个少年,低着头看她们写字,谢柔惠不时的抬头似乎在询问他的意见。 谢柔嘉一开始都没注意这个少年,她的眼里满满的都是姐姐。 “姐姐,你也要写灯谜了吗?”她大声喊道,向小亭子快步走去,手里提着自己做的灯。 听到这声音,谢柔惠和谢瑶立刻转过身来,神情惊愕。 谢柔嘉没有注意到她们的神情,高兴的上前。 “姐姐我给你做的灯,你把灯谜写在这个上面吧。”她说道,一面低头看自己手里的灯。 她这次一共做了五盏灯,祖母祖父父亲母亲还有姐姐的。 “你别过来。”谢柔惠喊道,人也有些慌张的跑出来。 谢柔嘉一怔站住了脚,有些不解的抬起头看过去,这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转过身的少年。 这少年长身玉立,日光下面白如玉。 邵铭清?见鬼了! 这是谢柔嘉的第一个念头,他怎么会在这里? 真是见鬼了,这是谢柔嘉第二个念头,他果然还是出现在家里了。 “来人啊!”谢柔嘉喊道,声音带着几分癫狂。 快来人啊,快来人啊,快把他赶走,赶走啊。 “嘉嘉,嘉嘉。”谢柔惠抱住了她,急切的安抚着,“是我带他来的,是我带他来的,你别害怕。” 谢柔嘉已经听不到她的话了,满耳嗡嗡,心跳如擂鼓,觉得被人困住,不由分说的挣开。 谢柔惠就这样被推倒在地上。 “邵铭清,谁让你来的!”谢柔嘉挥舞着手里的花灯喊道。 不,不管是谁让他来的都不行。 “谁让你来都不行!你给我走,快走!”她嘶声喊道。 谢瑶似乎已经被吓傻了,看着跌坐在地上的谢柔惠发出一声尖叫。 “惠惠,惠惠。”她喊道,跌跌撞撞的跑过来,“你没事吧?” 两边同样吓傻的丫头们一窝蜂的涌上来,有人乱乱的去搀扶谢柔惠,有人去安抚谢柔嘉,还有人跑到邵铭清面前。 “不管谁让你进来的,吓到我们小姐就不行,你快走,快走。”江铃竖眉叉腰喊道。 赶过来的木香听到这句话差点晕倒,怎么才错眼离开二小姐这么一会儿,就闹成这样了。 “嘉嘉。”谢柔惠从地上起来,一手扶着自己的手,一面再次冲过来拉住谢柔嘉,“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请表哥来的,你别生气,你别生气。” 姐姐怎么会请他来,姐姐绝对不会请他来,一定是他花言巧语哄骗进来的。 谢柔嘉将手里的花灯举着向邵铭清砸去。 “你快滚,你快滚。”她骂道。 谢柔惠抬手阻拦,花灯砸在她的手上,伴着谢瑶又一声尖叫,谢柔惠又跌倒在地上。 “手破了,手破了。”谢瑶喊道,扑过去就开始哭,“快来人,流血了,流血了。” 打到姐姐了! 谢柔嘉一个激灵,忙扔下花灯喊姐姐要去查看,但有人拦住了她。 “拉住二小姐,二小姐被吓到了。”木香竖眉喊道。 丫头们还在愣愣。 “别让她伤到大小姐。”木香又喊道。 当这句话说出来,所有人都醒悟过来,不管是大小姐还是二小姐的丫头,她们所受的第一条规矩就是大小姐为尊,决不能让人伤到大小姐,不管那个人是谁。 七八个丫头纷纷拥住了谢柔嘉,将她向后带去。 “我看看姐姐怎么样?姐姐。”谢柔嘉挣扎喊道,但她越挣扎丫头们越将她抓的紧。 江铃扑了过来。 “你们干什么,快放开二小姐。”她拉扯着喊道。 远处有更多的人闻声跑过来,看着跌倒被谢瑶捧着流血的手哭的谢柔惠,再看被丫头们死死拉住围住的大声喊姐姐的谢柔嘉,有的人惊呆了,有的人则跟着大喊大叫,花园里乱成了一团,在这一片混乱中,引发这一切的邵铭清始终安然而立,神情不骄不躁不急不慌,就好似一个局外人一般。 谢大夫人的院子里跪了一片丫头仆妇,噤若寒蝉。 “大夫人,上过药了。” 家里的大夫躬身说道。 “骨头没事。” 谢大夫人看着谢柔惠,谢柔惠已经重新梳了头换了衣裳,但脸上泪痕未干,神情不安,两只手都被包裹着,看上去有些吓人。 “母亲,真没事,就是擦破了一层皮。”她站起来忙说道,似乎为了表现没事,还举起手要晃动。 旁边的丫头们吓的忙拦着。 谢大夫人起身向外走去,谢柔惠推开丫头们跟上去。 “母亲,真不关嘉嘉的事,是我自己跌倒的。”她在堂中跪下来说道。 听到这声音,院子里跪着的人们忍不住抬头,便看到那个小姑娘用裹着伤布的手拉住谢大夫人的裙角,看上去楚楚可怜。 屋子里此时也坐满了人,谢老夫人一拍桌子。 “这的确不关嘉嘉的事。”她喝道。 伴着喝声,院子里的丫头仆妇们再次纷纷低下头,不敢多看一眼,耳边只有谢老夫人的咆哮。 “谁让姓邵的那小子来家里的?难道不知道嘉嘉见了他就会发狂吗?” 谢柔惠叩头大哭。 “是我,是我,祖母,这次的事都怪我。”她哭道。 “不管大小姐的事。” 谢柔清哑着嗓子说道,跑出来跪下。 “是我求惠惠这样做的,因为我不忍让表哥因为这样件事在家备受冷眼。” 二夫人邵氏闻言大怒,扬手就给了谢柔清一巴掌。 “备受什么冷眼?是缺吃还是少穿了?光鲜的邵家少爷,哪里用你可怜!”她喝道,气的手下不停连连打过去,“嘉嘉难道不可怜?才好了又被引的犯病!我打死你这个不知轻重好歹的东西!” 谢柔清也不躲任凭邵氏打,谢柔惠跪行过去挡着。 “婶娘,不管三妹妹的事,是我自己要这样做的。”她哭道。 邵氏怕伤了她的手只得停下。 “惠惠,你快起来,你就会护着妹妹们。”她跺脚急道。 谢柔清和谢柔惠抱着大哭。 “哭,哭,哭有什么用,做了就做了,有什么可委屈的。”谢老夫人没好气的喝道,“哭哭啼啼的,跟谁学的!嘉嘉关在祠堂都没哭,你们哭什么哭!” 谢大夫人看着谢柔惠。 “惠惠,到底为什么?”她沉声问道,“你难道不知道你妹妹怕什么?” 谢柔惠哭着点头。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她只是说道。 一直躲在人后的谢柔淑再也忍不住了,这次要是再让那嘉嘉得逞,以后这家里可真让她横着走了。 再说,这件事明明是她的主意,虽然惠惠揽到自己身上,但她也不会傻到就认为自己真的撇清了关系。 看看谢柔清多聪明,主动揽责,怪不得她能和惠惠这么要好呢。 谢柔淑一咬牙跑出来。 “不管惠惠的事,惠惠是为了嘉嘉好。”她喊道。 屋子里的视线都看向她。 宋氏更是吓了一跳,不过女儿是为谢柔惠说话,她便没有言语。 “嘉嘉不讨人喜欢,被人说好些难听话,惠惠不想她被人这样说,我…”谢柔淑接着说道,话到嘴边到底有些心虚,“我,我们就想不让别人说,就像让别人看到嘉嘉的好,因为最初是因为邵表哥的缘故,所以就请了邵表哥来家里,好让大家看到嘉嘉不是那种人,我们知道嘉嘉害怕,所以本来都是避着嘉嘉的,可是没想到还是被嘉嘉撞到了,惠惠也不想这样的,惠惠那么护着嘉嘉,怎么会故意吓她。” 原来如此啊,屋内的人都摇摇头,这些孩子们真是孩子们的念头,又天真又可笑又让人无奈。 “不,不,这都是我的不对,你们都别说了,都别说了。”谢柔惠哭道。 “就是你不对。”谢老夫人喝道,“被人说,被人说怎么了?谁敢说,你就该大耳光刮他去!这才是护着你妹妹呢,你瞧瞧你这出息,还为了让别人不再说是非,说他们就说,算什么东西,值得放在心上,瞧你这心眼,还不如嘉嘉呢。” 不如嘉嘉?! 这句话出口,一旁的谢大老爷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好,这可是戳中了谢大夫人心底最大的忌讳。 “母亲,事情不是这样的。”他忙说道,但还是晚了一步,站在下首的谢大夫人猛地看向谢老夫人。 “母亲说的对。”她打断谢文兴,淡淡说道,又看向谢柔惠,“被人说了怕什么,做了就做了,哪里来这么多因为这个因为那个的。” 谢大夫人也这样说,满屋子安静下来,谢柔淑和谢柔清也不敢哭了。 完了完了,看来就算谢柔惠出面也撼动不谢柔嘉了。 谢柔惠小脸白白的看向谢大夫人,又低下头应声是。 “给我起来。”谢大夫人又说道,竖眉,“你给我记住,这家里谁都能跪,你也不能跪。” 谢柔惠又猛地抬起头,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阿媛。”谢大老爷出口喊道。 谢大夫人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而是看着谢柔惠。 “起来,整理好仪表,去招待你请来的客人。”她说道,“不管什么原因,不管为了什么,你想要谁来,谁就可以来,你想要怎么样,就怎么样,没有对不起谁,也不用为了谁,谁也不能责问你。” 谢柔惠惊愕的张开了嘴。 屋子里的人也都愣住了,谢老夫人一拍桌子。 “谢媛,你这话什么意思?”她喝道。 谢大夫人转过头看着她。 “母亲,当年你就是这样告诉我的,你说这是什么意思?”她说道,“难道你的意思是要让惠惠去给嘉嘉认错吗?要让谢家的大小姐以后做什么都要看别人的眼色吗?谢家的大小姐连请个人做客都要上下问候周到才能吗?” 谢老夫人面色一僵。 “母亲,如果你认为谢家大小姐该这么做,您还是丹主,我听您的。”谢大夫人看着她一字一顿说道。 屋子里鸦雀无声,似乎连呼吸都停止了。 看着满堂的视线,看着还跪在地上的谢柔惠。 这是谢家的大小姐啊,那个骄傲的高高在上的谁都不能斥责半句的谢大小姐啊。 谢老夫人瞪眼看着谢大夫人,面色铁青,握着扶手的手用力。 “阿媛,这不是一回事。”谢文兴说道。 “阿媛和老夫人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嘴了。”谢老太爷立刻瞪眼喝道。 “也轮不到你插嘴!”谢老夫人竖眉喝道。 谢老太爷讪讪不说话了。 “我知道你的意思。”谢大夫人看着丈夫,淡淡说道,“只是现在有两件事必须我当着众人的面给个定夺,第一,惠惠被打了,是不是她的错。” 谢柔惠忙忙摇头,但看着母亲严厉的面容张张嘴没敢说出话来。 “第二,惠惠随意请人来做客,是不是她的错。”谢大夫人说道,看着谢文兴,神情不容置疑,“这两件事今日如果不说个明白,我想,大家日后只怕会糊里糊涂的。” 她说着话伸手拉起谢柔惠,转身看着谢老夫人。 “母亲,她是不是错?”她说道,“我听您的。”   ☆、第三十五章 小事 仲秋的祠堂已经有些森森阴寒,谢柔嘉起身的时候差点摔倒,她忙半蹲下一面揉着膝头一面向门边挪去。 “我能出去了吗。”她拍着门喊,“我能出去了吗?” 门外响起小丫头有些无奈的声音。 “二小姐,还不能。” “那我姐姐怎么样?她的伤怎么样了?”谢柔嘉又忙问道。 “二小姐,奴婢也一直在这里,不知道。”丫头无奈的说道。 她不是因为被关在这里而着急,而是担心谢柔惠,当时她被丫头们拦了起来,再后来母亲来了,她只在人群缝里看到谢柔惠血淋淋的手就被仆妇拎到祠堂里关起来了。 姐姐先被她推到在地,又被灯笼打,灯笼上的竹篦子割破手是很厉害的。 想到这里谢柔嘉再次拉门。 “让我去看看姐姐,让我去看看姐姐。”她喊道。 祠堂沉重的门被她晃得发出响声,外边的小丫头们都快哭出来。 “二小姐,你别闹了,等夫人发话自然会让你出去的。”她们说道。 她不是怕在祠堂关着,她只是想要去看看姐姐。 谢柔嘉更加用力的晃门。 “你们去和母亲说,我只是去看看姐姐,看完了就还回来。”她喊道。 小丫头们没人敢去,只是劝着二小姐别闹,到最后干脆连劝都不劝了,任凭谢柔嘉晃门只当没听到。 谢柔嘉将门狠狠的甩了两下无力的坐下来,眼泪忍不住掉下来。 她竟然又伤到了姐姐…… “小姐!” 门外陡然传来声音,谢柔嘉一下子从地上跳起来,死死的扒住门。 “江铃!”她破涕为笑,大声的喊着。 就知道江铃总是会陪在她身边的。 门外起了争执,但很快江铃还是来到门前。 “小姐,你别怕你别怕。”江铃拍门说道。 “江铃江铃姐姐怎么样?”谢柔嘉急急问道。 “我也不知道。”江铃说道,“我也被关起来了,我刚跑出来。” 当时她闹的最欢,不等大夫人来,木香木叶就让人把她拉下去了。 “那你快去,快去问问。”谢柔嘉急急说道,“问问姐姐怎么样了,伤的多重。” 江铃应声是,掉头就跑了。 主仆二人没有哭没有闹,甚至都没有说找谁求情,来得突然去的干脆,倒让小丫头们不知所措。 此时谢大夫人的屋子里,有人笑着打破了僵持。 “什么对呀错呀的。”一个中年美妇摇头说道,“现在大家是在说惠惠的伤,别的事都不算事。” 她说着话拉过身旁的谢瑶。 “只要惠惠没事,我们都才没事啊。” 谢瑶流泪点头,看着谢大夫人喊伯母。 “吓死人了,只要惠惠没事,别的都不是事。”她哭道。 这母女二人的话让众人都反应过来。 “是啊,是啊,谢天谢地,总算是没事。” 大厅里乱哄哄的热闹起来。 谢老夫人握紧的手松开,面色木然的站起来。 “没事就都散了吧。”她冷脸喝道。 屋子里立刻安静下来,所有人都低头应声是。 谢老夫人抬脚迈步,堂中站立的人忙站开让路,院子里忽的一阵热闹。 “….把她给我拦住!” 伴着一个管事娘子的喝声。 “冲撞了老夫人大夫人,你们谁担的起!” 伴着她的这句话,原本还放不开手脚只怕惊动内里人的仆妇丫头们便都拼了命的扑上来,有人狠狠的一踹,跑在前边的江铃就叫了一声栽倒在地上,不等在地上滑的停下,四五个人就狠狠的将她压住。 “我只是来看看大小姐,二小姐实在是担心大小姐。”江铃呜呜的喊道。 两个仆妇伸手按住她的嘴。 谢老夫人等人已经站在了廊下,当听到二小姐三个字,大家的面色便有些复杂,视线不由在谢大夫人和谢老夫人身上转了转。 二小姐现在被关在祠堂了,这是来向老夫人求援了吧。 这二小姐可是深受谢老夫人宠爱的,上一次为了她下了不许邵铭清登门的口令,那么这一次会怎么做? 看着谢老夫人等人,仆妇们心里更发慌,扯着江铃就要下去,谢大夫人却开口唤住了。 “让她说。”她淡淡说道。 仆妇们立刻应声是放开了江铃,但江铃还没说话,谢柔惠先开口了。 “母亲,母亲,妹妹知道错了。”她哀求说道,“她也被吓坏了的,现在没事了,快让她出来。” 谢大夫人没有理会她,只是看着江铃。 “说,你家小姐让你来说什么。”她说道。 江铃叩头,又抬头看着谢柔惠。 “大小姐,大小姐您的伤怎么样?”她急急问道。 谢柔惠忙摇头,谢大夫人替她开口。 “伤的不重,没有伤到骨头,只是擦破了皮。”她说道。 站在人后的谢柔淑忍不住撇撇嘴。 “干嘛说的这样轻松,流那么多血多吓人,擦破皮才是更疼呢。”她嘀咕道,“伤的不重,就可以求情了吗?” 宋氏头也不回的给了她一胳膊肘。 “给我安生些。”她低声呵斥道。 谢柔淑缩头不敢再说话。 “是啊是啊,我真的没事的。”谢柔惠跟着急急说道,伸出伤手拉住谢大夫人的衣袖,带着几分哀求喊了母亲。 “真的吗?”江铃却在这时激动的喊道,跪行着向前咚咚爬了几步,好更近的看着谢柔惠,认真的仔细的看着她的手,“真的吗大小姐?没有伤到骨头!” “没有没有。”谢柔惠说道,为了表明真的没事,她举起手在身前用力的挥动,“你看,活动自如。” 看到她挥手,谢瑶发出一声惊叫。 “快别乱动!” “哎呀你这孩子!伤口破了怎么办!” 顿时很多人都大声的喊起来,谢大夫人也忙伸手拦住谢柔惠。 “她是伤的不重,但也是伤了,真是可笑!”谢柔淑喊道,“你这贱婢,想干什么!” 她的话音未落,就见江铃叩了两个头,然后起身向外跑了,转眼就没了影子。 谢柔淑张大嘴有些怔怔,其他人也显然没回过神。 干什么?怎么就跑了?怎么不哭着认错求原谅?难道真的只是来问问大小姐伤的如何? 谢大夫人眼神闪过一丝错愕,那边谢老夫人哼了声抬脚迈步,并没有说半句有关谢柔嘉的话就这样走出去了。 院子里有些诡异的安静。 “好了,好了,没事了,大家都快回去吧。”谢大夫人含笑说道。 众人忙笑着应和,院子里气氛活络轻快起来。 “晚上的花灯会还要办,孩子们都来了。”谢大夫人接着说道,“只是惠惠就不便去了。” 她的视线看向谢柔清谢柔淑。 “清儿,淑儿。”她说道,“你们就代替你们姐姐招呼客人们。” 谢柔淑眼睛陡然亮了,连连点头,谢柔清也点头应声是。 “还有瑶瑶。”谢大夫人又看向谢瑶,对着她旁边的妇人笑道,“弟妹,我得借瑶瑶过来,让她也帮忙。” 那妇人是西府二老爷谢德忠的妻子黄氏,闻言笑了,将女儿谢瑶往谢大夫人这边推。 “我这女儿我知道,有什么事大嫂你尽管放心交代就行。”她说道。 谢柔淑撇撇嘴。 “哪有当娘的这样夸自己的女儿的。”她嘀咕道。 嘴里虽然这样说,眼里却掩不住的羡慕,不知道被这样当众夸赞是什么样的滋味啊。 随着众人的散去,院子里再次安静下来,只剩下谢大夫人一家三口。 “母亲。”谢柔惠带着几分怯怯开口。 “带大小姐回去歇息。”谢大夫人没有看她说道。 院子里跪着的几个丫头便颤颤的起身应声是。 “怎么伺候大小姐你们都知道吗?”谢大夫人问道。 这几个丫头不是木叶等人,而是陌生的面容。 “是,奴婢们知道。”她们齐声说道。 谢柔惠还想说什么,谢大夫人看向她。 “你如果想让我放心,那就好好的歇息,最快的养好伤,安安稳稳的,这就是给我的最大宽慰。”她说道。 谢柔惠眼里含泪看着母亲点点头,一众丫头仆妇们忙拥着跟随而去。 “木叶她们受完罚了吗?”谢大夫人又问道。 谢柔惠受了伤,谢柔嘉打了人,作为她们身边的丫头们,不管身份大小在场没在场,一概被家法处置。 一个仆妇忙答是。 “按吩咐杖十,如今都抬下去,由大夫们上药了。”她说道,说到这里迟疑一下,“只是那个叫江铃的丫头,跑了没抓住,还没来得及行刑,我这就带人去抓她受刑。” 那个丫头啊。 谢大夫人想到适才的事,突然觉得有些意兴阑珊。 “算了,别管她了。”她说道,“你们且去忙今晚的灯会吧,这才是要紧事。” 仆妇们齐声应是低头退了下去。 回到屋里,谢大夫人疲惫的坐下来闭上眼,谢文兴走过去帮她轻轻的按揉肩头。 “阿媛。”他开口说道。 “阿昌哥,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谢大夫人打断他说道,“但是,今日她能为一个邵铭清,明日就会为了丹主之位对她姐姐打闹。” 谢文兴嗨了声。 “阿媛,你这是扯远了,我都说了这是两回事。”他急道。 “这不是两回事。”谢大夫人睁开眼看着他,“一而再再而三,让她得寸进尺,必然越求越多,今日的事,必须这样做,是时候让她知道,在这家里,不是她说了算了,而是惠惠说了算。” 她说罢闭上眼转身向内,显然是不想再谈。 谢文兴轻叹一口气。 “可是,阿媛,这件事,是惠惠有错在前啊。”他低声说道。 谢大夫人猛地坐起来。 “错?她有什么错?”她竖眉喝道,“为了维护嘉嘉的声名,为了让伙伴们接纳她,这是错了吗?或者说,阿昌也觉得惠惠如果像母亲说的那样谁敢说惠惠就打谁才是对吗?” 谢文兴哑然,又失笑。 “阿媛,你这就是胡搅蛮缠了。”他笑道。 谢大夫人哼了声再次躺下。 “不是我在胡搅蛮缠,是你的嘉嘉在胡搅蛮缠。”她说道,“你别来劝我了,还是想法子让嘉嘉明白自己错在哪里吧。” 这就是谢家的大小姐啊,倔强不讲理,谢文兴摇摇头,在她身边坐下来。 “好,我知道了,你放心,我去教她。”他说道。 ………………………………………… “真的?” 隔着厚厚的门板,谢柔嘉高兴的喊道。 “是真的。”门外传来江铃的声音,“大小姐还举起手给我看了,大夫人也说了,只是擦破了皮,没有伤到骨头。” 太好了,没有伤到骨头,太好了! 谢柔嘉高兴的握紧了手,转身冲祖宗的牌位咚咚叩头。 “谢谢先祖们保佑。”她连连说道。 可是,姐姐到底是受伤了,受了惊吓,还受了疼。 谢柔嘉叹口气,一脸的懊恼自责,深吸一口气再次冲牌位端正的跪好。 “我错了,都是我害的姐姐,我愿意受罚。”她合手看着密密麻麻的牌位说道,“先祖们一定要保佑姐姐平安无事。” 听着门内嘀嘀咕咕的声音,江铃抹了把鼻子依门坐下来,一旁的小丫头们满眼惊恐的看着她手上的血。 “你,你…..”她们忍不住结结巴巴,“这是被打的吗?” 听说大小姐和二小姐身边的丫头仆妇都被杖刑了,没个七八天下不了床,看看这个丫头鼻子嘴边都是血,身上也滚的烂糟糟的。 江铃再次伸手抹了抹鼻子,嘶嘶吸了几口凉气。 “没事,我是跌倒了摔的。”她浑不在意说道,咧嘴笑,“小姐放心了就好。” 咧开的不知道磕碰了牙还是唇的满是血的嘴更是吓人,小丫头们扯扯嘴角带着几分嫌弃避开了。   ☆、第三十六章 安排 午后的院子里传来几声孔雀叫,谢柔淑只觉得眼前的纸让她头晕,忍不住将笔重重的放下,这声响惊动了屋子里的其他人。 “你干什么?”谢柔清瞪她一眼说道。 低着头正看厨房送来的晚宴单子的谢柔惠和谢瑶也看过来。 “不想帮忙就别写了。”谢瑶说道,“又没人逼着你。” 虽然她们还没到学习当家理事的年纪,但当涉及到女孩子们自己办的聚会时,家里人也多多少少的让她们自己来安排。 谢柔淑的确不想干,但她也知道如果自己真不干才是犯傻呢,家里多少姐妹眼巴巴的等着过来帮忙呢。 “不是啊。”谢柔淑眼转了转,伸手一指外边,“孔雀叫的吵死了。” 似乎为了印证她的话,院子里孔雀再次叫了几声。 “你们听你们听。”谢柔淑忙喊道。 “少找借口。”谢柔清粗声粗气说道。 谢柔惠笑了。 “四妹妹还小,家里的兄弟姐妹好多都没认全呢,让她排座次是难了些。”她说道一面伸手,“让我来吧,我虽然不能写字,让丫头们写就是了。” 谢柔淑高兴的拍手。 “惠惠最好了。”她喊道,一面站起来,“我来给你们端茶倒水。” 屋子里的丫头们便都笑了。 “那我们倒成了摆设了。”她们笑道。 谢瑶停下笑。 “不过说起来,这孔雀还是先送出去的好。”她说道,“你现在在养伤,要休息好,在这里是吵了些。” “不用。”谢柔惠笑着摇头。 “这次听我的。”谢瑶按住她的胳膊,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看向丫头们,“我想先把孔雀送园子里养着,等惠惠好了再接回来,要去跟大夫人说一声吗?” 一个丫头笑了施礼。 “是我们疏忽了。”她说道,“这种事不用请示大夫人,我们就能做主,我这就去安排。” 院子里很快一阵杂乱旋即就恢复了安静,趴在窗边的谢柔淑深吸一口气。 “清爽多了。”她说道,“早就该这样,以前你大度,丫头们纵容,把嘉嘉惯成这样。” “行了,就你最聪明,快过来倒茶。”谢柔清说道。 谢柔淑嬉笑着应声是,丫头们也笑着说不敢,屋子里笑语嫣嫣气氛融融,而院子里有两个丫头却正一脸为难。 “这些都是二小姐做的?”一个丫头问道,看着另一个丫头手里拎着的四个花灯。 “是啊,不知道该不该还挂上去。”那丫头低声说道。 这是两盏荷花灯两盏如意灯,分别是送给老夫人老太爷大夫人大老爷,还有大小姐,只是那一盏在上午被用来打向大小姐时摔烂了。 两个丫头最终犹豫不决请示到谢柔惠这里,看着她们拎进来的花灯,屋子里的人都有些惊讶。 这四盏灯做的精巧,比外边买来的也不差,这么短的时间那丫头真的做出来了?还做的这样好。 “买来的吧。”谢柔淑哼声嘀咕道。 “还是不要送去了。”谢瑶说道。 “可是这是嘉嘉的心意。”谢柔惠说道。 “既然是心意,那什么时候送都可以。”谢瑶笑道,“现在老夫人大夫人都在气头上,反而送过去不好,待过了这几日吧。” 谢柔惠点点头。 “先收起来吧。”她对丫头们说道。 华灯初上的时候,谢家的花园里挂满了花灯,水中有画舫,岸边有戏台,恍若神仙地,谢氏一族以及邻近的亲族的少年少女,还有被抱在怀里的小娃娃们穿梭其中,笑语喧天。 在这其中除了代替谢柔惠做主人招待的谢家三个小姐外,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邵铭清。 邵铭清坐在画舫上,身边围绕着几个同年纪的少年,所过之处无数人投来视线,明明暗暗中指指点点。 邵铭清既没有惶恐也没有不安,带着笑跟身边的人赏灯。 “邵家表哥可会作诗?”有人问道。 此时船上已经铺展笔墨供大家吟诗作对作画。 邵铭清正从丫头手里接过一盏酒,听到问话,他端着酒杯转过头。 “哦我不会作诗。”他微微一笑说道。 说出这句话时,画舫正经过湖中的琉璃灯塔,因为来的都是少年男女,为了避免有人喝多了轻狂,灯会上供的酒都是果子酒,用的是透亮的水晶杯,这一瞬间琉璃灯下映照着邵铭清手里鲜艳的酒水投射在他的脸上,四周的人只觉得炫目。 “…什么都不会也就足够了。”有人忍不住喃喃说道。 另一艘画舫上谢柔淑也看呆了,虽然还没到情窦初开的年纪,但对美的喜爱却是不分年龄的。 “快叫表哥过来,叫表哥过来。”她忙催着谢柔清喊道。 谢柔清瞪她一眼,但还是依言冲那边招手,画舫靠了过来。 邵铭清接住船娘递来的浆一步跳过来,画舫晃晃悠悠引得小姑娘们娇声喊叫,不过看向邵铭清的视线却没有半点责备。 “你在哪里吃的席?怎么戏台那边没看到你。”谢柔清问道。 “我和他们在桥边吃的。”邵铭清笑道,跟谢瑶谢柔清一一见礼。 “表哥表哥,我家的花灯好看吧?”谢柔淑忙忙的问道。 邵铭清点点头。 “名不虚传。”他说道。 “那要多谢我,要不是我你也…”谢柔淑带着几分得意说道,话没说完就被谢柔清推开了。 “关你什么事。”谢柔清粗声粗气说道。 “是我想到的办法。”谢柔淑不服气的说道。 邵铭清哈哈笑了,对着她们施礼。 “多谢妹妹们惦记。”他说道。 谢柔淑高兴的受了礼,不过她没忘叮嘱一句。 “最要谢的是大小姐。” “只是可惜,大小姐一心筹办的灯会,自己却看不了。”谢瑶说道。 “真可怜。”谢柔淑点点头。 邵铭清也点点头。 “是啊,真可怜。”他说道,抬眼看向四周这一派灯火璀璨花团锦簇。 夜晚的祠堂更安静阴森,廊下挂着的灯也昏昏不明,但这种安静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又被蹬蹬的脚步声打破了。 “二小姐二小姐,从西边能看到花园的灯会呢。”江铃对着门缝高兴的说道。 “好看吗好看吗?”谢柔嘉忙问道。 “好看!”江铃挥着手说道,也不管谢柔嘉看不到她的比划,“简直跟滚了一盘子珍珠似的,漂亮的不得了。” “不知道我的灯挂在哪里了。”谢柔嘉带着几分憧憬说道,又想到什么忙问,“我写的灯谜你送过去了没?” 江铃点头说递出去了。 “不知道有没有人猜的出。”谢柔嘉笑嘻嘻说道。 “我偷偷混进去看看?”江铃说道。 谢柔嘉忙喊住她。 “这个不急,过后再问就是了。”她说道,想了想,“不如你偷偷去看看木叶木香姐姐她们吧,原本都能去看灯会的,结果挨了打受了罚,你去给她们讲讲灯会的样子,让她们也高兴高兴。” 江铃有些不情愿。 “我还想给小姐你讲呢,小姐你也看不到,还惦记她们。”她说道。 “姐姐也看不到啊。”谢柔嘉说道,想到姐姐因为伤关在屋子里,不由叹口气,“我也没心思看。” 说罢又催着江铃快去看看木叶她们,江铃这才应声去了。 蹬蹬的脚步声散去,祠堂恢复了安静,谢柔嘉慢慢的走回正堂中,看着长明灯下那密密麻麻的牌位跪了下来。 江铃说母亲让邵铭清留下来了。 邵铭清还是开始踏入他们家了,跟梦里的事越来越贴近了,那明年姐姐…… 谢柔嘉打个寒战,看着牌位。 不,不,绝不能。 她俯身跪拜,将头贴在冰凉的地面上,一下一下的磕碰着。 先祖保佑,先祖们保佑姐姐,保佑姐姐。 谢家的花灯撤下,彭水城里的花灯也撤下来,中秋就这样的过去了,谢家的孩子们的假期也结束了。 看着谢柔惠走过来,廊下的丫头们纷纷施礼。 “大小姐来了。”她们对内忙忙的说道。 谢柔惠迈进室内,看到谢大夫人已经在饭桌前坐下。 “没哭也没闹?”她正说道。 谢大老爷挽着袖子点点头。 “这三日都在祠堂,跪半日,写半日字。”他说道,“江铃在祠堂,虽然也偶尔说话,问的都是惠惠的伤如何,丫头们的伤如何,除此外,没有说过其他的。” 谢大夫人拿起筷子拨了拨眼前的菜。 “母亲,我就说,嘉嘉知道错了。”谢柔惠忙说道,“快让嘉嘉出来吧,她也吓坏了。” 谢大夫人沉吟一刻。 “让她搬出去如何?”她说道。 谢大老爷和谢柔惠吓了一跳。 “阿媛!那你让嘉嘉还如何在家里立足!”谢大老爷皱眉说道。 打伤了姐姐被关祠堂是应该的,但如果被赶出家门,那意义可就不同了。 “母亲,不要啊。”谢柔惠立刻跪下来流泪哀求道。 “我是说让她不跟惠惠住一起了。”谢大夫人说道,看着这父女二人有些失笑,“你们想什么呢,我怎么会把她赶出去。” 谢大老爷和谢柔惠松口气。 “可是,嘉嘉从小就跟我在一起,自己住习惯吗?”谢柔惠又带着几分担心说道,“不如过一段再分开吧。” 谢大夫人摇摇头。 “有些事她必须习惯了,不能再等了。”她说道。   ☆、第三十七章 自选 祠堂沉重的门被四个小丫头合力推开,明亮的日光洒进来。 “二小姐二小姐大老爷来接你了。”江铃高兴的喊道。 谢文兴站在台阶下,看着从祠堂里风一般冲出来的小姑娘,准备好迎接一场委屈的哭诉。 “父亲。”谢柔嘉几乎是跳下台阶冲过来。 喊出这句话,小姑娘的眼圈都红了,下一刻就该眼泪啪嗒啪嗒的。 谢文兴伸手抚上她的头。 “姐姐怎么样?”谢柔嘉抬起头急急的问道。 谢文兴收回手,伸到谢柔嘉面前。 “这里在地上擦破了皮,这里是被灯笼砸破了,这里是扎了毛刺。”他认真的在自己的手上指点着。 谢柔嘉掉着眼泪点头却没有说话。 “我知道嘉嘉不是故意伤了姐姐的。”谢文兴接着说道,说完了又觉得有些奇怪,这句话好似应该是谢柔嘉自己说吧。 谢柔嘉摇头。 “不管是不是故意,我都伤了姐姐。”她说道。 在梦里不也是这样吗,她没有拉住姐姐,她没有力气了,她松开了手,眼睁睁的看着姐姐沉到了河底,这不是她的故意,可是那又如何,姐姐死了,姐姐死了。 谢文兴接过丫头们递来的手帕给她擦泪。 “好了好了,你知道错了就好了。”他说道,“姐姐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不怪你的。” 谢柔嘉擦泪点头。 “我去给姐姐赔罪。”她说道。 谢文兴迟疑一下。 “嘉嘉,你知道错在哪里了吗?”他问道。 “我不该为了邵铭清而去伤到姐姐。”谢柔嘉说道。 这不是挺清楚的,谢文兴笑了,再次伸手摸了摸谢柔嘉的头。 “那以后邵铭清是你姐姐的客人,你会生气吗?”他问道。 谢柔嘉毫不犹豫的摇头。 谢文兴突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了,好像什么都不用说了。 “还有嘉嘉,因为你姐姐要养伤,所以想让你搬出去住。”他干脆直接说道。 谢柔嘉毫不犹豫的点头。 谢文兴再次哑然一刻,伸手抚了抚她的头。 “好。”他说道,“你想住哪里?” “住哪里都行,父亲和母亲安排就是了。”谢柔嘉说道,再次擦了擦眼,“父亲,我想先去看看姐姐,然后再去给母亲赔罪。” 谢文兴还能说什么笑着松开手说了声去吧,看着谢柔嘉如同小兔子一样跑开了。 “小孩子就是好。”他忍不住摇头说道,“前一刻还能哭的天塌了的事,转眼就又能变成不值一提的小事。” 这样看来反而是他们这些大人把有些事太当回事了。 “那是因为大人和孩子看事的立场不同。”谢大夫人说道,“不是因为事情本身,事还是那个事,只不过看事的人不同罢了。” 谢文兴笑着应声是。 “在你眼里看起来很严重的事,在嘉嘉眼里反而无足轻重。”他说道。 “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借着无知才能做出无畏的事。”谢大夫人说道。 “不不,夫人,我说的是也许在你眼里很重要的惠惠的权威,其实嘉嘉并没有想要冒犯。”谢文兴笑道,“在她眼里,真是的是心心念的是她的姐姐。” 谢大夫人沉默一刻,适才她已经听过谢文兴描述过见到谢柔嘉的事,跟她想象的完全不同,而这几日谢柔嘉在祠堂也安稳的很,既没有哭也没有去求老夫人,这孩子的行事真是让人猜不透。 说她懂事吧,她疯疯癫癫的瞎胡闹,到了敢打伤姐姐的地步,说她疯癫不懂事吧,她又听话的让人什么都不用说。 谢大夫人伸手掐了掐额头。 “我生的这是什么孽障。”她叹气说道。 谢文兴伸手帮她按着头。 “阿媛,我还是那句话,你太紧张了,你看重的事,其实嘉嘉根本就没有那个念头。”他说道,“嘉嘉她眼里只有惠惠这个人,而不是惠惠是丹主,她纵然跟惠惠有吵闹争执,那也是所有的姐妹都会有的那种争执吵闹,而不会是因为身份地位。” 谢大夫人闭着眼没有说话,身子慢慢的放松下来。 “夫人老爷。”门外传来丫头的声音,“大小姐和二小姐去老夫人那里了,吃过晚饭再回来。” 去做什么? 谢大夫人的身子顿时绷紧,谢文兴伸手按住她。 “这么闹了一场,自然该去给母亲赔礼。”他说道,“姐妹两个挽手而去,开开心心,你爱护我我关心你,母亲看到了才能安心。” 谢大夫人吐口气。 “她说,搬到哪里都行?”她说道,端起一旁的茶杯,“你有没有告诉她,母亲那里不在哪里的范围之内。” …………………………………………. 此时坐在谢老夫人屋子里的谢柔惠看了眼一旁正开心的吃着丫头们端上来的瓜果的谢柔嘉,再看闭目养神的谢老夫人。 “祖母,让嘉嘉来和你作伴吧。”她笑嘻嘻的说道。 谢老夫人闭着眼嗯了声。 “嘉嘉想来吗?”她说道。 谢柔惠大喜,忙冲谢柔嘉使眼色。 适才她们姐妹在屋子里哭哭笑笑说了好些话,谢柔惠也告诉了谢柔嘉母亲要她们分开住的事。 “是因为我的伤,我的手不能动,所以多了很多人伺候,又要吃药,母亲觉得我们挤在一起住不方便。”谢柔惠举着自己的手强调,“等我好了,你再搬回来。” 如果住到祖母这里,就不算是自己单独住,也没有理由永远在这里住着。 “到时候我的伤好了,又过去了一些时日,跟母亲一说,就会让你搬回来了。”谢柔惠说道,“更况且你不是一心要帮着祖母戒酒,住到她那里再合适不过。” 谢柔嘉摇头说不。 “不用担心,我来跟祖母说。”谢柔惠坚定的说道。 现在她果然说了,谢柔嘉忙刚下手里的瓜果。 “不,不。”她忙说道,“祖母,我不来打扰您的。” 谢老夫人呵呵笑了,依旧没睁开眼。 “祖母。”谢柔惠带着几分哀求喊了声。 “不打扰,谁能打扰了我啊。”谢老夫人懒洋洋说道,“想来就来吧。” 谢柔惠高兴的看向谢柔嘉,示意她快道谢,谢柔嘉忙起身走过来。 “祖母,我知道不打扰你,可是我已经这么大了,不能在您这里挤着了。”她说道,“而且,我已经想好要住哪里了。” 想好住哪里了? 谢柔惠惊讶的看着她,谢老夫人也睁开了眼。 ……………………………………………. “盛芳阁?” 听到谢柔嘉的话,谢大夫人有些惊讶的脱口而出。 谢柔嘉点点头,秋日吃晚饭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屋子里点亮了灯,她在灯下让丫头展开一个画卷。 这是谢文兴闲来无事勾画的谢家园景图,囊括了谢家大宅三湖五园十四亭阁二十八楼台三十六四季胜景,至今尚未完工。 “别弄坏了你父亲的画。”谢大夫人皱眉提醒,又嗔怪谢文兴不该惯着她什么都玩。 “本就是画着玩的,怎么玩都是玩。”谢文兴浑不在意笑道。 谢柔嘉笑着对父亲道谢。 “母亲,你看,就是这里,就是摘星湖这边。”她在画卷上指着说道。 这是家中花园里最小的一个水景,所处的地方位置最高,又假山林立,所以叫做摘星,而且所处位置也偏僻。 原本以为谢柔嘉就算同意搬出去,也必然是在现在的住处附近,没想到竟然她选中了这里。 “怎么去那里住,又远又偏,怪冷清的。”谢柔惠忙摇头说道。 “可是那里有温泉。”谢柔嘉说道。 巴郡多温泉,谢家如今的大宅最初就是为了泡温泉而建,后来被谢家先祖购置扩建绵延,虽然温泉不如百年前那般繁盛,但还是留了一泉眼,就在摘星湖。 “想要泡温泉,在哪里也能,不用非住到那边去。”谢柔惠还是摇头说道。 “姐姐,我就想住这里。”谢柔嘉说道,“等到了冬日,姐姐可以搬来。” “到了冬日,你姐姐更不得闲。”谢大夫人说道,打断了她们的争论,再次看着画卷上的位置,“你喜欢就住那里吧。” 谢柔嘉高兴的对母亲道谢。 既然谢大夫人开口了,谢文兴和谢柔惠也不再说话了。 “我去安排人收拾那边。”谢文兴说道,转身就要去书房。 “父亲我帮你。”谢柔惠说道,又冲谢柔嘉使个眼色,跟着父亲离开了。 屋子里剩下谢大夫人和谢柔嘉二人。 “母亲。”谢柔嘉低头跪下说道,“您别生我气,我知道错了。” 谢大夫人叹口气伸手拉起她。 “嘉嘉,我不生你的气,你也别怪我,有些事你应该知道,惠惠是你的姐姐,但她还是未来的丹主。”她说道,“对你姐姐,有些事你能做,有些事你不能做。” 谢柔嘉点头。 “母亲我知道。”她说道,“我这次不该在人前让姐姐这样难堪,母亲罚我罚的对。” 谢大夫人看着她,体会到谢文兴说的那种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但又觉得没什么可说的感觉,伸手拉谢柔嘉在自己身边坐下。 “你这不是什么都懂吗?怎么还总是做出一些让人着急的事呢?”她说道。 “因为我害怕。”谢柔嘉喃喃说道,说到这里又忙抬起头,“不过我以后我不会了,母亲,你放心。” 谢大夫人点点头。 “只要你听你姐姐的话,你要做什么,想要什么,我都依你。”她含笑说道。 谢柔嘉眼睛一亮。 “真的吗?”她问道。 “当然。”谢大夫人毫不犹豫的说道,话说完又带着几分狐疑看谢柔嘉。 谢柔嘉冲她嘻嘻笑。 “哦,原来你这么听话还是有所求啊。”谢大夫人恍然,皱起眉头,这个女儿啊,“你又想做什么?”   ☆、第三十八章 主意 谢柔嘉抱住谢大夫人的胳膊。 “我想自己改建我要住的院子。”她说道,将头靠在母亲的身上。 “这话不用跟我说,跟你父亲说去。”谢大夫人说道,“还有什么?” 谢柔嘉笑着摇头。 “没了。”她说道。 谢大夫人失笑,伸手戳她的头。 “现在不说,以后再说可就不答应了。”她说道。 “真没了。”谢柔嘉笑道,“能这样抱着母亲说话就足够了。” 真是不知道这孩子是真的乖巧还是装的,若不然怎么才让人高兴就又闹出事来,看着依偎在身边的女儿,欢喜依恋是半点不做假啊。 也许,自己真是对她太苛刻了。 谢大夫人伸手抚摸她的肩头。 “那这几日你就在我这边住吧。”她说道。 谢柔嘉高兴的欢呼。 “母亲,我觉得我真幸福。”她说道。 ……………………………………………………. “她说什么?” 一阵风卷着落叶从窗前飘过,爬在书桌上的谢柔淑听到旁边的传来的话,猛地起来。 “二小姐说,这日子真幸福。”谢瑶笑道。 “幸福?”谢柔淑拔高声音喊道。 屋子里散落着玩闹说笑的女孩子们都看过来。 谢柔淑浑不在意。 “她是不是傻了啊?”她说道,“还幸福!她都没觉得丢脸吗?” 被谢大夫人当着全家人的面斥责有错,又被赶出谢柔惠的院子,谢柔嘉在谢家已经成了一个笑话。 “换做我,就跳进碧瑶湖里淹死算了。”谢柔淑拍着桌子。 “你丢脸的事也不少,也没见你跳一次。”谢柔清说道。 谢瑶咯咯笑了。 “三姐。”谢柔淑瞪眼喊道,“我可没有像她那样讨人嫌!” 谢柔清没理会她看向门外。 “幸福的人来了。”她说道。 三人看过去,谢柔嘉迈进门来。 屋子里说笑的女孩子们只是看了她一眼,说笑都没停也没人理会她。 谢柔惠还在养伤,她的手至关紧要不容半点疏忽,所以学堂暂时不来了,这两日来学堂的都是谢柔嘉一个人,大家也不用小心的分辨大小姐二小姐了。 “谢柔嘉。”谢柔淑喊道。 谢柔嘉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坐下来,展开书就开始提笔写字。 “你看她那样。”谢柔淑气道。 “别没事找事。”谢柔清闷声说道,“马上就要学打鼓,被先生打了手板,就麻烦了。” “我怎么会被先生打手板!”谢柔淑瞪眼说道。 “功课要是只有你没写完,不打你打谁?”谢柔清说道,再次看向谢柔嘉那边。 谢柔嘉放下手里的笔,正端详自己写的字,神情认真又愉悦,显然她自己很满意。 先生也一定会满意。 这才几天,她就成了先生眼里的好学生。 “不过是因为惠惠没来罢了。”谢柔淑哼声说道。 谢瑶和谢柔清没有说话。 惠惠在的时候,其实也已经这样了,她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怎么就好像什么也惊扰不了她似的。 “她不在乎了。”谢瑶喃喃说道。 “不在乎什么?”谢柔淑不解问道。 “脸面。”谢柔清说道。 脸面? 谢柔淑哦了声。 “可不是不在乎脸面了,不知羞不知耻的。”她哼声说道。 谢瑶谢柔清说话压低了声音,但谢柔淑一直拔高声音似乎就怕别人听不到,但不管她说什么,坐在位子的谢柔嘉一眼都没多看她,只是看自己的书写自己的字。 “下了学我们去看看惠惠吧。”谢瑶说道。 谢柔清点点头,谢柔淑自然不会不去。 “我给惠惠抄一份先生讲的经义。”她忙忙说道。 不过等到了谢柔惠那里,谢柔淑看到先一步进来的谢柔嘉将本子摆到了谢柔惠的案头,看着抄写的秀气工整的经义,她咽回去了那句别带坏了惠惠的功课。 这要是都能带坏,那她的就更不能看了。 木叶带着丫头们捧茶。 “木叶姐姐,你快别动手了。”谢瑶忙说道。 木叶含笑施礼。 “木叶,你没事吧?”谢柔清逮到了机会忙说道,看着木叶的腿,“我看还没好,走路还不稳呢,真是可怜。” 木叶等人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所以都回来当差了,但走路还是有些不利索。 虽然这是人人皆知的事,不过被当着面提起来还是有些羞惭。 “是奴婢该罚。”木叶低头说道。 “什么叫你们该罚啊,都是飞来的横祸。”谢柔淑哼声说道,看向一边站着的谢柔嘉。 谢柔嘉似乎没听到。 “姐姐,那我去玩了。”她说道。 看着谢柔嘉走了出去,谢柔淑好似一拳打在水里觉得气闷。 “你看目中无人的样子。”她抱怨道。 谢柔惠笑了笑。 “嘉嘉是不和你闹。”她笑道。 “她还在大伯母那里住着?”谢瑶插话问道。 谢柔惠点点头。 “嘉嘉可真厉害,总能哄得大伯母高兴。”谢瑶笑着说道。 是啊,明明前脚对她生气,后脚就让她住到自己身边了,真不知道这个谢柔嘉怎么蛊惑的谢大夫人。 谢柔淑愤愤不已。 “大伯母怎么就这么信了她。”她说道。 谢柔惠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伤布已经解下,手上的疤痕正在愈合。 “别是故意赖着不肯走,到时候哄好了大伯母就又来缠着你了。”谢柔淑接着说道。 “不会,嘉嘉可喜欢新挑选的院子了。”谢柔惠抬头含笑说道,“都是自己布置的,又新挖了池子,引温泉水。” “温泉水?”谢柔淑惊讶的喊道。 她自然也知道温泉水,冬日里小丫头们隔个两三日就给她抬来洗澡用。 不过现在谢柔嘉挖池子引温泉水到她的院子里? “那我们以后就不能用了?温泉水全归她了?”谢柔淑喊道,“这也太霸道了吧!” ……………………………………… “我又没说不让别人用。”谢柔嘉说道。 谢大夫人在院门口停下脚,回头看着谢柔嘉。 她们刚去看了谢柔嘉的院子,别的倒也罢了,只是院子里的大池子真是让人吓了一跳。 “谁要用就去你院子里抬水,跟你打招呼是吧。”她说道,又转头看谢文兴,“你倒真按她说的胡来了。” “母亲母亲你不是答应我让我自己来修我的院子。”谢柔嘉嘻嘻笑道。 “那你也太贪心了。”谢大夫人说道,“泡温泉建个海棠花池也足够了,你这是要挖个湖啊。” 哪有那么夸张,谢柔嘉哈哈笑了。 “母亲,我不是为了泡温泉。”她说道,“我是为了….” 她说到这里迟疑一下。 “母亲,我想学游水。” 游水! 那是山民渔妇才会学的,哪有闺阁小姐学这个。 果然是胡闹! 这孩子一出一出的都是些什么念头! 谢大夫人竖眉。 “母亲,你还记得我说过我做的那个噩梦,姐姐是溺水了吧。”谢柔嘉抢着先开口说道。 又是那个梦! 哪个小孩子没做过噩梦,别说小孩子就是大人也常常做一些稀奇古怪的梦,梦就是梦,醒过来就过去了,怎么这孩子还念念不忘。 谢文兴也皱起眉头,和谢大夫人对视一眼。 “我因为做那个梦,所以害怕不喜欢邵家表哥。”谢柔嘉不待父母开口就接着说道,“这一次我因为害怕伤到了姐姐,又后悔又难过,然后我突然发现,真要接受邵家表哥上门,好像也不那么害怕了。” 所以… 谢大夫人看着她。 “我除了害怕邵家表哥,还害怕水。”谢柔嘉说道,“所以,我想我怕水,我就去接触水,去学会游水,这样,我就不会害怕了。” 谢文兴和谢大夫人还没说话,身后响起笑声。 “说得好。”有男声爽朗笑道。 “五叔!” 谢柔嘉没有回头就高兴的喊道,转过身果然看到正迈步走近的谢文俊,但下一刻她就停下了脚,目光落在谢文俊身后。 背光而行来的少年人越发显得眉清目朗。 邵铭清!他怎么来了!不,他来了不稀奇,母亲为了维护姐姐,已经将邵铭清奉为姐姐的客人,那么他来谢家自然不稀奇。 这是她已经预料到的事,只是,他怎么和五叔在一起了? 在梦里,就是邵铭清用丹药让五叔吃了毒发而亡的。 谢柔嘉不由攥紧了手。 五叔如今掌管着东北线的丹砂销售,东北线便包括着京城,邵铭清跟五叔走得近了,早晚会跟京城搭上关系的。 在梦里是不是就是这样开始的? “怕什么就要直面什么,决不能逃避,只有面对它才能战胜它。” 谢文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谢柔嘉回过神来。 没错,不能逃避,也躲不开,比如邵铭清还是来到谢家了,那么姐姐溺水的事极有可能也会发生。 靠别人也没用,没有人能阻止了邵铭清到来,所以也必须做好到时候拦不住姐姐的准备。 那么就只能靠她自己了,她自己学会游水,当真的一切无法阻止的发生的时候,她就不会像梦里那样除了吓傻就没有别的可做了。 谢柔嘉深吸一口气对着谢文俊点点头。 “嘉嘉做的很好。”谢文俊笑道,“我这次回来给嘉嘉带了好东西,原本想现在给你,不过看来等你搬家那日再送最合适。” “文俊,你又乱给她买东西,她什么都不缺。”谢大夫人说道。 “不值钱,不值钱,就是个小玩意。”谢文俊笑道,想到什么又看身后安静站着的邵铭清,“我在二哥那里遇到铭清,这孩子小小年纪倒是算得一手好账。” 看吧,果然引起五叔的注意了! 谢柔嘉警铃大作。 这小姑娘如果有毛,此时已经全身都炸起来了。 邵铭清简直忍不住要笑。 “叔叔谬赞了,我是跟着我母亲瞎学的。”他说道。 邵铭清从小被养在邵大夫人跟前,谢大夫人和谢文兴自然知道,闻言点点头。 “快进屋来做吧。”谢大夫人说道,“刚回来?生意怎么样?” 这是要谈正事了,谢柔嘉施礼告退,看着三个大人向内走去,邵铭清也跟着抬脚迈步。 “母亲。”谢柔嘉喊道。 大家都停下脚看向她。 “我请邵表哥去看看我的新院子吧。”谢柔嘉笑嘻嘻说道。 害怕什么就直面什么,躲着邵铭清倒不如让她和邵铭清多在一起玩。 谢大夫人想到适才的话,点了点头。 “也好,你姐姐伤还没好,你陪着你表哥玩吧。”她说道,又带着几分警告,“好好招待客人,不许胡闹。” 谢柔嘉高兴的点点头 “邵表哥。”她说道,“这边请。” 邵铭清含笑施礼。 “表妹请。”他说道。 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邵铭清在父母和五叔前讨喜,那么就让自己来看住他吧。 谢柔嘉抬起头转身迈步而行,邵铭清对谢大夫人等人再次施礼,跟了上去。   ☆、第三十九章 敢说 谢柔嘉出了谢大夫人的院子就径直向西而去。 身后跟着丫头们面面相觑。 谢柔嘉的院子可不在西边,谢柔嘉脚步如风,丫头们不敢停留小步跑着跟上,邵铭清不紧不慢的跟着。 该拿这个家伙怎么办呢? 谢柔嘉此时此刻脑子翻来覆去的想,吓唬他肯定是没用,搞不好还要被他去母亲跟前告一状,讨好他? 谢柔嘉猛地站住脚回头。 邵铭清停下脚,看着她微微一笑。 在梦里他害的她亲人或被毒死或自尽或秋后待决家破人亡的时候,是不是也是带着这样的笑? 谢柔嘉只觉得一口气憋在胸口,让她几乎要昏厥,她攥紧了手,牙齿咬的咯吱响。 丫头们看到她的样子顿时都慌了,正想说些什么,有人先叹口气。 这一声低低的长叹传入谢柔嘉耳内,就好似她自己叹气一般,这让她胸口的憋闷散去了不少。 “真可怜。”邵铭清说道。 谢柔嘉竖眉看向他。 “可怜什么?谁可怜?”她说道,“你已经是我姐姐的座上客了,你还可怜什么?” 邵铭清噗嗤笑了,又忙忍住。 “不是,我是说妹妹你可怜。”他整容说道,“妹妹不喜欢我,却还要强颜欢笑的来招待我,真是怪可怜的。” 谢柔嘉瞪眼,他想…. “妹妹放心,我不会去告状的。”邵铭清摆手说道,“我也有不喜欢的却不得不应酬的人,我明白妹妹的感受。” 谢柔嘉失笑。 不喜欢的人不得不应酬的感受,能和看着不共戴天的仇人在眼前却不能食其肉饮其血的感受能一样吗? “你明白?”她说道,“你不明白。” 邵铭清不说话了。 丫头们心惊胆战的看着二人,做好了谢柔嘉扑过来打人的准备。 谢柔嘉却最终只是咬住了下唇。 “你跟我来。”她说道,转身迈步。 ……………………………………………. 小丫头上前靠近谢柔惠低声说了几句话,谢柔惠的脸色一变。 “怎么了?”谢瑶忙问道。 谢柔清和谢柔淑也放下手里的茶看过来。 “邵表哥来了。”谢柔惠说道。 “表哥来了?”谢柔清高兴的问道,站了起来,“怎么没听到消息。” “太好了,今晚我们在园子里摆宴吧。”谢柔淑忙也跟着说道,“还请上次的杂耍来。” “先别说这个了。”谢柔惠说道,也站起来,“表哥遇上了嘉嘉,现在跟着嘉嘉走了。” 三个姑娘都惊讶的站了起来。 “天啊,不会打起来了吧?”谢柔淑喊道。 “有母亲看着,应该不会。”谢柔惠说道。 “不是被嘉嘉带走了嘛,大伯母不看着,可说不准。”谢柔淑说道,“快走快走我们去看看。” 谢柔惠点点头向外走,却被谢瑶拉住了。 “你别去了。”她说道。 “我的手已经好了。”谢柔惠说道。 走在前边的谢柔清也反应过来了。 “对对,你可别去,这才好了,要是再被谢柔嘉打了就糟了。”她说道。 “嘉嘉不会的,说了上次是意外了。”谢柔惠摇头说道。 “才不会是意外,你忘了当日谢柔嘉那癫狂的样子了,真是吓死人了。”谢柔淑说道,“你可千万别去,我们去就行了,我们三个呢,豁出去被打伤拦住她就是了。” 木叶也站了出来。 “大小姐,你还是别去了,你的伤才好,夫人叮嘱过别出门的。” 她自然不可能说谢柔嘉如何如何。 “再过几日就要上鼓乐舞课了,可不敢再有闪失。”她垂目说道。 谢柔惠停下了脚。 “那你们有话好好说,别吓到嘉嘉。”她带着担忧说道。 谢柔淑嗤了一声。 “谁还能吓到她啊,她不吓到别人就谢天谢地了。” 谢家秋日的庭院里也不尽是衰败,枯草落叶已经被及时的扫去,菊花木芙蓉桂花盛开,一如春夏般花团锦簇。 谢柔嘉站在桂花树下,用脚踩着落在地上的桂花一下又一下。 丫头们站在一边,有意无意的围着她,另一边邵铭清则也看着桂花树,似乎在研究这老树承载了多少风雨春秋。 此时她们已经在这里站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了。 “我有个丫头。”邵铭清忽的开口说道。 自从谢柔嘉那句跟我来后,他们就没再说过话,这突然没头没尾的一句让丫头们都不解的看过来。 邵铭清看到那一直低着头的小姑娘也抬起头,她的眼大又亮,尤其是在看到自己的时候,就好像被陡然点亮的灯火,这就是跟另外一双一模一样的眼的区别。 她看到他,是真的看到眼里,而别的人,仅仅是看到了他而已,他们的眼里没有光。 “我有个丫头,会游水。”邵铭清说道。 谢柔嘉恍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是我父亲从江水里捞出来的,当时她爹娘都淹死了,只有她还活着。”邵铭清接着说道,“你要不要?我送给你。” 难道谢家找不出一个会游水的丫头吗?谁稀罕他的! 谢柔嘉哼了声转过头,便看到了一群人走过来。 “谢柔嘉!” 其中一个喊道。 谢柔嘉皱眉,看着走近的谢柔淑等人。 “你别欺负表哥!”谢柔淑接着说道。 谢柔嘉低下头看也不看她一眼。 “表哥,你怎么来了?”谢柔清高兴的说道。 “五叔叔正好从家里过,跟父亲说了生意的事,顺便让我来彭水盘账。”邵铭清笑道。 这也就是说让邵铭清开始接触家里的生意了,谢柔清笑意从眼底散开,可见舅舅家是要重用邵铭清了。 “表哥真能干,我哥哥们都是十六岁才让做事的。”谢柔淑一脸崇拜的说道。 “我这是算什么做事,不能跟谢家哥哥们比,我只是替父亲跑跑腿罢了。”邵铭清笑道。 瞧瞧多会说话,既捧了谢家的少爷们,又表现了自己的懂事孝心。 看看这些小姑娘们高兴的样子,就凭他这张会讨人欢喜的嘴,如果在母亲父亲叔叔伯伯们身边肯定会受看重。 谢柔嘉用脚尖狠狠的碾着土,眼角的余光看着被谢柔清三人围起来的邵铭清。 “表哥不用谦虚,我们都懂的。”谢瑶笑道,一面伸手做请,“走走,这是好事,我们给表哥贺一贺。” “对,对,大小姐也说了,在园子里摆一桌。”谢柔淑点头说道。 大小姐三个字让谢柔嘉猛地抬起头。 谢瑶这三人跟姐姐最要好,要是邵铭清跟她们玩一定会被带到姐姐跟前。 “邵铭清。”她喊道。 那边说话的四人都看了过来。 “还去不去啊?”谢柔嘉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丝笑问道。 邵铭清第一次看到这么真的假笑,差点喷笑。 “去哪儿啊?”谢柔淑不高兴的问道。 “去看我的新院子。”谢柔嘉说道,再次冲着邵铭清笑,“还去不去啊?” “哪有什么可看的,不去。”谢柔淑说道。 邵铭清含笑施礼。 “我答应二妹妹了,不去不合适。”他说道。 谢瑶笑了。 “说起二妹妹的院子,我们也都没看过呢,正好一起去。”她说道。 这些日子为了给谢柔嘉布置院子大动土木家里很是热闹,不知道修整的如何奢华。 “对对,表哥我们一起去。”谢柔淑忙又点头说道。 她们一起迈步,谢柔嘉却没有动。 “对不住。”她说道,“我只请了邵铭清。” 什么? 谢瑶三人愕然停下脚。 “谢柔嘉!”谢柔淑喊道,“你什么意思?” “就是不让你们去的意思。”谢柔嘉说道。 她还真敢说出来! 谢柔淑涨红了脸,就连一向泰然的谢瑶面色也有些尴尬。 “邵铭清。”谢柔嘉再次喊道,冲他摆摆头,转身就走。 “别理她!”谢柔淑对邵铭清喊道。 邵铭清对她歉意的笑了笑。 “言而有信,言而有信。”他说道,又对谢柔清安抚的一笑,越过三人跟了上去。 谢柔淑气急的抬脚跟上。 “你们要是敢跟来,我就敢把你们赶出去。”谢柔嘉又回头说道。 这一句话让谢柔淑迈出的脚钉在了地上不动了,看着扬长而去的谢柔嘉,谢柔淑气的几乎晕厥。 “你们看她!你们看她!”她尖声喊道,气的乱跺脚,“我就跟去看她能把我怎么样!” “她能不要脸面不知羞耻,四妹妹你也能吗?”谢瑶说道。 谢柔淑顿时气结。 有些事谢柔嘉能做,她不能做,这世上的事偏偏就是这样的无情。 “你表哥干吗听她的!他不去,我就不信她敢再跟他闹!”谢柔淑转头又冲谢柔清气道,“有大小姐在,怕她什么!” 谢柔清抬手推了谢柔淑一下,她长得粗壮,力气也大,谢柔淑又小一岁,又没有提防被推的哎呀一声摔到在地上。 四周的丫头们吓了一跳,谢柔清的丫头神情坦然,谢柔淑的丫头们则带着几分胆怯要上前却又不敢上前。 “你受了她的气,不敢把她怎么样,就来拿我表哥做筏子,你把谁当傻子呢?”谢柔清竖眉喝道。 谢柔淑又怕又羞又气,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我没有。”她只诺诺的哭道。 谢瑶含笑蹲下来。 “惠惠和嘉嘉刚刚因为邵家表哥闹过,如今表哥都知道要顺着嘉嘉,不让她们姐妹生隙,你怎么能搬出惠惠来故意挑衅嘉嘉呢?”她笑吟吟说道,摇头啧啧,“你这样岂不是和嘉嘉一样不懂事了?” 谢柔淑哭的更厉害了。 “我没有,我,我只是怕表哥被嘉嘉欺负了。”她哭道。 “不过是委屈一些,算不上什么受欺负。”谢柔清说道,“倒是你,再敢拿我表哥当靶子,我饶不了你!” 说罢转身而去。 “四妹妹,你可不能像嘉嘉那样任性哦。”谢瑶笑吟吟说道,站起来施然而去。 一旁谢柔淑的丫头们这才围上来扶的扶,擦眼泪的擦眼泪。 “小姐可不敢这样哭,回去夫人要骂的。” 真是不公平,谢柔嘉闹了那么大的乱子只不过被罚跪祠堂,出来了竟然还被娘亲爹哄,一句换院子家里就能大动土木,而她在外受了气回去却要被母亲骂。 谢柔淑一把推开丫头们。 “滚滚滚。”她喊道哭着跑了。 ……………………………………………… 谢柔嘉依着栏杆转过身,看到邵铭清正认真的看院子里堆砌的山石。 其实对于园景构建谢柔嘉没什么感觉,在她看来石头就是石头,堆砌的再精美也没什么意思,对这个院子里她唯一在意的就是就要修好的大池子。 可以让她学游水的池子。 “妹妹这院子真好。”邵铭清说道,收回视线看向谢柔嘉。 谢柔嘉哦了声。 邵铭清便不说话了,又转头去看另一边正被几个仆妇洒扫的花圃。 “走了半日了,该坐下来请表少爷喝茶不?” 谢柔嘉听到身后有丫头低声的说话,她不由站直了身子。 是啊,她这样子根本就没有招待客人的样子,自己闷头走,任凭身后的人跟着,不主动说话,对方主动说,她也是五句答两句,更别提什么茶水招待。 这样不行,这样的话邵铭清肯定更愿意去跟谢瑶她们玩,那样就会有机会混在姐姐跟前了。 她得留住他。 谢柔嘉深吸一口气看向邵铭清,邵铭清察觉她的视线,转头对她微微一笑。 “表哥说的话还作数不?”她问道。 邵铭清看着这小姑娘做出几分可爱的神情,只是那一双眼实在是瞪的太圆了,咄咄之气盖过了努力做出的示好之情。 “什么话?”他故意装作不懂问道。 “送我丫头的事啊。”谢柔嘉笑嘻嘻说道,“表哥不会后悔了吧?” 邵铭清哈哈笑了。 “怎么会,君子不食言。”他说道。 君子!他这种忘恩负义的小人也配称君子! 不食言! 谢柔嘉手扶着栏杆用力,几乎掐断了指甲。 “那表哥以后来我家只和我玩好不好?”她挑眉说道。 这个小姑娘脸上无一处表情不在喊让他有多远滚多远,嘴里却说出这样的话,也真是难为她了。 “好啊。”邵铭清嘴角扬起一丝轻笑毫不犹豫的点点头。   ☆、第四十章 能为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诛砂》更多支持! 九月末,谢柔嘉搬进了新院子,谢大夫人专门为谢柔嘉举办的新居宴,谢柔淑等人也第一次踏进了谢柔嘉的新居。 这个院子并不大,站在窗前一眼能看到门口,一阵风吹过,屋子里响起擦擦叮叮细碎声音。 谢柔淑抬头看着月洞门上垂下的珠帘,颗粒饱满圆润的珍珠在日光下晃动闪闪发亮。 这样的珍珠用来做簪子发箍都是极其珍贵轻易不会拿出来用的,而在谢柔嘉这里就这样随意的挂在门上,风吹日晒的。 造孽啊。 谢柔淑心里说道,从珠帘子上收回视线,又落在屋子里的摆设上,入目一片花团锦簇,红的黄的粉的秀凳,美人椅罗汉床上亦是铺设的精美的刺绣垫子,窗台上摆着一溜的兰花,垂着翠绿的叶子。 这丰富热闹的颜色堆满了屋子,一眼看去乱七八糟没个正经归置,但这乱乱的别有一番风味。 “这些好东西,被她这样胡乱的摆弄,真是糟蹋了。”谢柔淑说道。 “千金难买我高兴。”谢瑶说道,在美人椅上坐下来,神情透出几分愉悦,显然眼前的一切让她很享受,“只要高兴了,就没什么糟蹋不糟蹋。” 那也得看是谁了,有的人就是想糟蹋也没这个机会,谢柔淑想到自己不过是摔碎了一个白瓷瓶,母亲就将她屋子里值钱的东西都收走了,就剩下一些字画,还不是名人的字画,是她父亲哥哥们的字画,简直丢人的不能让别人进门来做客。 谢柔淑一点也不想看这室内了,干脆走到门边看着外边,外边小小的院子里站满了人在热闹的说笑。 “这院子有什么可看的。”她说道,“一个个的稀罕的跟进了皇宫似的。” 谢柔清也走过来看向门外。 “这不是院子有什么可看,这是要给大伯母面子。”她说道。 此时院子里谢大夫人携着谢柔惠谢柔嘉走出来,立刻被人围起来。 谢柔淑的视线乱转。 “那个绿衣服的是惠惠。”谢柔清给她指点说道。 谢柔淑皱眉。 “这个才是吧。”她说道,视线落在谢大夫人身边穿着粉色衣裙的小姑娘身上,这小姑娘正被一群人围着热情的说笑着什么。 相比起来那个绿衣裙的倒显得几分被冷落。 有惠惠在的时候,谁会多看谢柔嘉一眼啊。 谢柔清没说话,谢瑶也走过来,忽的冲外边那个绿衣服的女孩子招手,女孩子看到了,含笑走过来了。 “怎么样,这里还不错吧?”她迈进门笑盈盈问道。 谢柔淑没敢说话,又不敢不说话,只得将视线看向四周装作再次鉴赏这里怎么样。 谢瑶直接挽起这女孩子的胳膊。 “大伯母要给嘉嘉做面子了,这里自然是极好的。”她说道,“只是,有点太奢华了。” 谢柔惠笑了。 “只要妹妹高兴嘛。”她说道,“毕竟第一次自己住。” 这个真是谢柔惠!那个竟然是谢柔嘉! 谢柔淑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门外,院子里那小姑娘众星捧月一般。 “大伯母是觉得上次她受委屈了吧。”谢柔清粗声粗气说道。 受委屈? 谢柔淑恍然,旋即气愤不已。 “她受什么委屈!挨打的是惠惠,受伤的是惠惠。”她喊道,“她受什么委屈?” 谢柔惠忙冲她嘘声,还好院子里的说笑热闹,谢柔淑的话根本就没人理会。 “也不知道怎么哄的大伯母。”谢柔淑接着说道。 “哪里用哄,这是应该的。”谢柔惠摇头说道。 谢柔淑还要说什么,谢柔嘉从外边跑进来。 “姐姐,开宴了。”她说道,拉住谢柔惠的手,“我们快去吧。” 谢柔惠含笑点点头。 “走吧。”她对谢瑶三人说道。 “姐姐,你看到我给你留的房间了没?”谢柔嘉拉着谢柔惠的手,一面走一边说道,“你三五日的也要来这里住。” 走在后边的谢柔淑听到这句话撇撇嘴,谢瑶忽的用胳膊撞了撞她。 “你看。”她说道,看向一个方向。 那是一个紧挨着屋后的新建的木廊,四面有着高高的围栏,看起来很古怪。 “那就是她的温泉池。”谢瑶低声说道。 谢柔淑哼了声没说话。 到时候她就要来这里打水,看她能如何! “你知道,五叔送给她什么贺礼吗?”谢瑶接着说道。 又不是送给我的,我怎么知道! “你仔细看。”谢瑶低声说道。 谢柔淑再次看过去,视线落在木廊檐上,不由啊了一声停下脚。 天啊,她看到什么!夜明珠!廊檐上竟然挂着四颗夜明珠! 白日里也发着柔亮光彩的夜明珠,可想而知晚上的时候会是怎么样的光彩夺目。 “昼视之如星,夜望之如月。”谢瑶轻声念道。 “这,这,这不会是……”谢柔淑结结巴巴问道。 这么大的夜明珠就是在谢家也很少见的,竟然就这样拿来挂在廊下了! “这是五叔叔给的贺礼。”谢柔清在后说道。 五叔叔竟然也这样的宠她!为什么?凭什么? 就因为她是二小姐吗?就因为她是谢柔惠的嫡亲妹妹吗? 谢柔淑恨恨的躲了几下脚。 真是气死了气死了。 自那日后谢柔淑开始将夜明珠挂在了嘴边。 伴着鼓槌的一声响,谢柔嘉挥动衣袖,袖子甩出一个漂亮的弧度,但下一刻她要迈出的脚步却一个交错,谢柔嘉踉跄坐在了地上。 屋子里响起哄笑,谢柔淑的笑声尤其大。 坐在地上的谢柔嘉红了脸,但并没有羞恼,而是也跟着讪讪笑了。 她太久没有跳舞了,都忘了怎么跳了。 “有了夜明珠,人也不会变成夜明珠般闪闪发亮耀目。”谢柔淑在一旁阴阳怪气笑说。 谢柔嘉没理会她,站起身来对先生施礼。 站在一旁的授舞的先生摇摇头。 “腰没力气,多练吧。”她说道,将手中的鼓槌再次一敲,“下一个。” 谢柔嘉忙起身让开位置,看着谢柔惠走上前来。 屋子里的笑声顿时都没了,所有的人视线都看向场中,似乎连呼吸都停止了。 谢柔惠亦是先挥动了衣袖,相比于适才大家做的僵硬生疏,她的动作流畅而自然。 巫祝时候的舞蹈简单但却并不好跳,每一个动作都要做到精致漂亮诱人,伴着先生或急或缓的鼓点,谢柔惠或急摆如柳或闲庭信步,屋子里的人看的呆呆,脑子里反复只有好看这一个念头,而谢柔惠跳了什么怎么跳的反而没了印象,直到鼓点停下还没回过神。 “舞,巫,就是如此。”女先生说道,视线沉稳的扫过众人,“让人看得沉迷,沉迷与舞的震撼,而不会为单单某一个动作绚丽。” 她的视线又在谢柔惠身上,满意的点点头。 谢柔惠含笑施礼。 “有些人就算没有夜明珠,本身也会如夜明珠般耀眼。”谢柔淑在一旁又低声说道,看着谢柔嘉。 谢柔嘉看都没看她,只是一脸崇拜的看着谢柔惠。 这可不是母亲单独教授姐姐的原因,只有当先生教完了基本功,母亲才会单独教授姐姐舞蹈。 姐姐能跳的这样好,就是天分。 这一次她一定要看到姐姐在三月三祭祀上大放光彩。 女先生将手里的鼓槌放下。 “大家自己练习今日的课,一会儿我来检查。”她说道。 伴着这句话,屋子里的小姑娘们都发出一声哀叹,乱七八糟的坐到木板地上。 “累死了,还要检查啊。” “我的脚都酸了。” 大家纷纷抱怨道。 “我说吧,老学究的课不用上了大家不要这么高兴,这鼓乐舞蹈课才是最可怕的。”谢瑶笑道,一面给谢柔惠递过手帕。 “多练就好了。”谢柔惠笑道,接过手帕擦汗,“等练熟了,就不辛苦了。” 谢柔淑哀嚎一声。 “说得容易啊。”她说道。 谢柔惠笑着伸手拉她。 “做的也容易啊。”她说道,“妹妹快起来,再坚持一会儿就不觉得累了,越休息反而越累。” 谢柔淑摇头不肯,站在一旁的谢柔嘉则连连点头。 “姐姐说得对。”她说道,“我这就接着练。” 她说完就走到一边,开始认真的练习舞步。 谢柔惠神情一滞,拉着谢柔淑的手也松开了,正要半推半就起来的谢柔淑跌坐在地上,谢柔淑有些愕然的抬头。 “快起吧,看看人家二小姐。”谢瑶伸手抓住她,用力的一拉。 谢柔淑的视线便落在谢柔嘉身上,这小姑娘神情认真,动作没有丝毫的偷懒,额头鼻尖上汗珠滚滚。 瞎积极什么!装给谁看呢!真是讨厌鬼! “瓦砾就是瓦砾,擦得再亮也不会变成夜明珠。”谢柔淑愤愤说道。 ……………………………………. 谢大夫人的屋子里响起一阵阵痛呼。 “哎呀呀别揉这里,疼疼疼。”谢柔嘉喊道。 两个小丫头忙换了地方。 谢大夫人看着趴在罗汉床上的谢柔嘉笑着摇头。 “不就是跳了几天舞,哪有那么累。”她说道,看向一边坐着端正喝茶的谢柔惠,“你姐姐就没事。” 谢柔惠忙放下茶碗。 “母亲我也累的。”她说道。 “少替你妹妹打晃子。”谢大夫人笑道。 “母亲,其实是因为妹妹很用功的缘故,她练习了好久呢。”谢柔惠说道。 谢大夫人显然一脸不信。 “小姐小姐。”江铃从门外跑进来,高兴的喊道,“邵家少爷把人给你送来了。” 这话让谢大夫人和谢柔惠都愣了下。 送什么? “那个丫头啊。”江铃说道,“邵家少爷答应二小姐,要送一个丫头给她,现在人来了。” 那个会游水的丫头! 谢柔嘉高兴的起身。 “你怎么跟邵家表哥要人?你的使唤人不够吗?”谢大夫人皱眉问道。 “没有,是邵家表哥主动送我的。”谢柔嘉笑嘻嘻说道。 谢大夫人将信将疑。 “真的真的,邵家表哥跟我玩的可好了。”谢柔嘉说道,做出痛心疾首的样子,“邵家表哥人真好,我以前怎么把他当坏人呢。” 说到这里她怕被母亲再问出破绽扔下一句我先走了忙跑走了。 谢大夫人摇摇头笑了。 “看来邵铭清已经哄好她了。”她说道,一面站起身来,“我们去开始学祭词吧。” 抬头却见谢柔惠神情惊愕怔怔似乎愣神。 “惠惠?”她问道,“怎么了?” 谢柔惠回过神忙摇头起身。 “我也很惊讶呢。”她笑道,拍了拍心口,“不过,妹妹和邵表哥和好了,我也就放心了。” “这都是你的功劳。”谢大夫人含笑说道,伸手抚了抚她的头。 谢柔惠垂下头。 “是妹妹懂事了。”她说道。 院门外跑着的谢柔嘉却又突然停下脚。 “邵铭清也来了吗?”她问道。 江铃摇摇头。 谢柔嘉点点头。 “江铃,你注意点,只要邵铭清来咱们家了,你一定要告诉我。”她叮嘱道。 江铃没有问为什么,应声是重重的点头。(我的小说《诛砂》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   ☆、第四十一章 心虚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诛砂》更多支持! 谢柔嘉来到自己的院子里,迈进门就见一个小丫头站在廊下,*岁的年纪,穿着粗布衣衫,挎着一个小布包,又瘦又小。 “这么小?”谢柔嘉惊讶的脱口而出。 院子里站着的丫头们纷纷施礼,那小丫头便也转过身来,跪下来就叩头。 “才九岁。”木香说道。 才九岁啊,谢柔嘉再次打量这小丫头,行不行啊? “你叫什么?”她问道。 “水英。”小丫头答道。 这什么鬼名字啊…… “邵铭清给你起的?”谢柔嘉问道。 水生点点头。 难听死了,谢柔嘉撇撇嘴。 “你真会游水啊?”她问道,一面示意水英起身,抬脚向屋内走去。 水生却没有起身。 “我家少爷不说谎。”她抬起头看着谢柔嘉说道,小小的脸涨红。 谢柔嘉愣了下停下脚,江铃抬手就打了水英肩头一下。 “你倔什么?”她喊道,“我家小姐不过就是随口问一句,跟问你叫什么名字一样的意思,根本就不是质疑你家少爷,你气什么气?问都不让别人问一句?真正有本事的人难道还怕别人问吗?你是不是心虚啊?” 这劈头盖脸的一顿骂让小丫头目瞪口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谢柔嘉哈哈笑了。 “她新来咱们这里心里害怕紧张也是难免的。”她说道,“行了,快起来吧,我也不问了,你也不用说了,会不会的让我看看就知道了。” 水英低头应声是站起来。 “来吧,我带你去你的屋子换衣裳。”木香含笑拉起她,又瞪了江铃一眼,“你跟一个小孩子计较什么!” 江铃嘻嘻笑。 “小孩子,也要讲道理嘛。”她说道,“她维护她的少爷,我自然要维护我的小姐。” 看着江铃蹬蹬跑进去了,木香无奈的摇头拉着水英。 “你别害怕,她就是嘴厉害,人是很好的。”她轻声细语说道,一心宽慰安抚这个邵家表少爷送来的丫头。 因为这个邵家少爷闹出了多少事,如今二小姐终于想明白不再闹了,而邵家少爷也一心讨好小姐,可不能再闹翻了脸。 “我不害怕。”水英说道,小脸绷的紧紧,“我谁也不害怕,少爷说了让我来就是教谢小姐游水的,别的事都不用在意。” 木香笑的更欣慰了,还好还好,邵家少爷跟大小姐一样是个明事理的。 “不过。”她停顿一下,微微弯身看着水英,“要称呼谢二小姐。” ……………………………………………… 噗通一声响,小丫头溅起水花跃入水中,如鱼般的向对面划去。 “哎呀她还真是会。”江铃高兴的说道。 而站在一边的谢柔嘉神情则有些怔怔。 这长长的充满温泉水的池子今日她也是第一次见,盛满水的池子跟空空的池子看起来感觉真不同了。 水面波纹荡漾,伴着人的划动发出哗啦的水声,谢柔嘉只觉得心慌意乱,有些难以呼吸。 冰凉的水,无处不在,却什么都抓不住,只要落进去就再也逃不出,太可怕了。 唰啦一声响,脚下的水池里探出一个人头。 谢柔嘉尖叫一声向后退去,撞到木围栏上,坐在了地上。 “小姐!”江铃忙跑过去。 另一边的木香等两个丫头也急忙围过来。 独水英还站在水里,顶着一头*的头发看着。 “我没事,我没事。”谢柔嘉颤声说道。 “都发抖了。”木香急道,伸手揽着她。 “都是你啊,突然冒出来,吓到小姐了。”江铃对着水英喊道。 水英没说话低下头。 “不怪她不怪她。”谢柔嘉说道,一面用力的站起来,“我是,太累了。” “今天小姐练了好久的舞呢。”江铃点点头说道。 再累也不会突然惊叫,这种拙劣的谎话根本就瞒不过木香,不过她还是很高兴,小姐被这丫头吓到了,却并没有生气斥骂,赶着丫头走甚至迁怒到邵铭清身上,反而替这丫头开脱,可见是不生气。 “刚开始练舞都很辛苦的,小姐在这池子里泡一泡,早些歇息的好。”木香说道。 在这里泡一泡.. 谢柔嘉看向温泉池,光洁的白玉砌的池子,绿莹莹的水,微微的荡出波纹一圈一圈…… 她忙移开视线。 “我还是去屋子里吧。”她说道。 这都是小事,木香忙让小丫头们打水,和江铃扶着谢柔嘉走了出去。 水英站在水里看着离开的人,木木着小脸猛地向水里倒去,发出的响声让还没走出去的丫头吓了一跳,回头便见水英仰面浮在水面上,慢慢的轻松的滑动着,如同一片浮萍。 “倒成了她玩的地方了。”丫头们摇头说道。 夜色渐渐沉沉,院子里陷入了安静,温泉池上的夜明珠发出明亮的光芒,好似四个月亮。 “江铃,江铃。” 谢柔嘉掀起帘子小声的喊道。 昏昏的室内响起脚步声。 “怎么了?”披衣过来的木香不安的问道。 江铃在她身后举着灯,灯下照着谢柔嘉微微发白的脸。 “我,我的腿还是疼。”她迟疑一下说道。 “我给小姐揉揉。”江铃说道,将灯放下来坐在床上。 “还是疼啊,找大夫来瞧瞧吧。”木香说道。 其实并不是腿疼,她是害怕,一闭眼就看到梦里的自己在水里无助的看着姐姐沉向水底。 “不用不用。”谢柔嘉忙说道,“江铃给我揉腿就好了,木香你快去睡吧。” 江铃也点头,木香这才将信将疑的举着灯退了出去。 “……这样好点了吗?” 江铃一边揉着一边问着。 身边有个人陪着就好多了,谢柔嘉趴着点点头,看着室内的夜色。 “…跳舞这么累啊?看起来很轻松呢…” 耳边回荡着江铃的话,谢柔嘉有一句没一句的答着,不知过了多久渐渐的闭上了眼。 看着睡着的谢柔嘉,江铃停下手,却并没有离开,而是在床边坐下来仔细的看着谢柔嘉的脸,只要她的眉头一皱,就立刻伸手拍抚她的胳膊。 “小姐不怕,小姐不怕,江铃在呢。”她嘀嘀咕咕的说道。 谢柔嘉在枕头上挪了挪头,沉沉的睡去了。 第二日,木香还是请了大夫来,谢柔嘉跳舞跳的腿疼的消息还是传了出去。 “真是装腔作势的!”谢柔淑大声说道,一面抻拉自己的腿脚,“根本就没有多练,跟咱们一样,偏偏就她疼的要找大夫。” “她也没说假话,本来就疼嘛。”谢柔惠说道,伸手捶自己的腿,“我也疼的很呢。” “惠惠,你不用护着她,她没用了,扶不起来的。”谢柔淑说道,“疼,谁都疼,我也疼,你们呢?” 她看着四周问道。 四周或者坐或者站的姐妹们闻言都纷纷点头。 “疼啊。” “我昨晚都没睡好。” 听着四周的话,谢柔淑得意冲谢柔惠挑眉。 “就她大呼小叫闹的人人皆知。”她说道,“不想来就明说嘛….” 她的话音未落,就听的外边有人重重的咳了一声。 谢柔淑吓了一跳,抬头看着谢柔嘉走进来。 “我来了,你又要说什么?”她看着谢柔淑问道。 此时谢柔淑坐在地上,站着的谢柔嘉颇有几分居高临下。 “是不是要说我又来这里装样子啊?”她接着说道,“装样子又怎么了,你就是装样子也装不出我般的好。” 谢柔淑涨红了脸就跳起来。 “谢柔嘉!”她喊道,却因为腿疼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谢柔惠忙起身拉住谢柔嘉,那边谢柔清也扶住谢柔淑。 “好了好了,闹什么闹。”她没好气的喊道。 “她先找事的!”谢柔淑气道。 谢柔嘉被谢柔惠拉着没有再理会她。 “怎么又来了?不是让你休息吗?”谢柔惠一脸担忧的说道,“我也跟母亲说了,母亲同意了,不会怪你的。” “没事。”谢柔嘉笑嘻嘻说道,“大夫说了,越休息好的越慢,继续跳舞的话反而很快就不疼了。” 这样吗?四周的女孩子们都投过好奇的视线,还有人忍不住问出来。 “是啊,大夫这样说的。”谢柔嘉认真说道。 “那,要注意些什么吗?”有女孩子又问道。 “说跟日常一样就可以,不用刻意多练也不用畏惧少练。”谢柔嘉笑道,“大夫还给了一些药,可以用来泡澡,说能缓解酸疼,等下了学你们让丫头们来我这里拿吧。” 从搬新居谢大夫人的态度大家都可以看出谢柔嘉受到的恩宠,特意为谢柔嘉开的药草,必定是名贵又极其管用的。 而且难得这个脾气不好的二小姐竟然如此大方,小姑娘们顿时都高兴起来,更多的人围了过来,才站稳的谢柔淑差点被人挤倒。 “干什么啊!”她气的喊道,看着那些人围着谢柔嘉询问甚至还有人道谢。 还给她道谢! 以前主动跟她说话就是对她不错了! 这些眼皮浅的家伙们!犯得着讨好她吗?就算是想要药草,给谢柔惠说一声不就好了!她谢柔嘉算什么东西啊! 谢柔淑气的再次跺脚,谢瑶和谢柔清则对视一眼,看着被小姑娘们不自觉挤到的站开的谢柔惠。 “惠惠,我们开始练习吧。”谢瑶笑着招手说道,“反正我们用不着药草。” 谢柔惠微微一笑,垂下视线越过这些姐妹们走开了。(我的小说《诛砂》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   ☆、第四十二章 高兴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诛砂》更多支持! 舞蹈课结束,屋子里的姑娘们在地上东倒西歪叫苦连天。 “看起来这么美的舞,学起来竟然这么的痛苦啊。” “我现在真是怀念那老学究。” “不学也可以啊。”谢柔淑说道。 这话一出,便引的其他女孩子们翻白眼。 抱怨归抱怨,打脸就过分了。 “虽然苦,可是不白苦啊。”有人接过话说道,“苦是为了自己,学到手了就是自己的,先苦后甜嘛。” 这话说的就合适了,大家扭头看去,见一个女孩子站在一旁,正弯腰继续练习着动作,烧着地龙的屋子里暖意浓浓,她薄薄的衣衫贴在身上,额头上汗水密密一层。 大家都休息的时候还不休息,这么用功自律,当然是谢柔惠了。 谢柔淑立刻不说话,其他的女孩子们则纷纷笑着点头,还有几个站起来跟着她一起练习。 “惠惠说的对。”她们说道,“辛苦都是为了自己,不该抱怨。” 谢柔嘉嘻嘻笑了没有说话。 “好了,嘉嘉,今天就到这里吧,该回去了,也不能急于求成。” 有同样的声音说道。 女孩子们一愣忙扭头看去,便看到另一边一个坐在地上的一模一样的女孩子,谢瑶陪坐在她的身边。 认错了! 女孩子们顿时有些讪讪。 怎么会犯这种错误呢,她们以前分不清的时候可不会提着名字喊。 “好。”谢柔嘉说道,停下练习,跑到谢柔惠身边。 谢柔惠站起来含笑给她擦了擦汗。 “你的腿还疼呢,小心点。”她说道。 谢柔嘉笑着点点头,姐姐最关心她了。 姐妹二人换了衣衫,携手走出学堂。 “明日休息,你们要做什么?”谢瑶在后问道,“去钓鱼还是来我家打牌?” “我要在家睡一天。”谢柔淑说道,一面揉着自己的肩。 “打牌吧。”谢柔惠说道,摇了摇头谢柔嘉的手,“可以歪着坐着,也不累。” 谢柔嘉点点头。 “对对,打牌好,输了还能受罚。”她眉飞色舞说道。 谢柔淑嗤了声。 “还没说请你呢。”她嘀咕道。 谢柔清瞪她一眼,谢柔淑不敢再说话,自从被谢柔清打了一次后就更怕她了。 夜色蒙蒙的时候,谢柔惠从母亲的书房离开,她一人独居的院子里丫头们立刻忙碌起来。 “这是什么?”谢柔惠看着浴池里棕黑色的散发着浓浓药味的水,皱眉问道。 “这是能缓解酸疼的药草。”木叶含笑说道,“二小姐让人送来的。” 谢柔惠笑容淡淡。 “可是,我不酸疼。”她说道。 屋子里的丫头愣了下。 “不管疼不疼,总是好的。”一个大丫头笑道。 谢柔惠转头看着她。 “可是,我不喜欢这味道。”她说道,微微蹙着眉头。 那丫头愣了下。 “那换了换了。”木叶忽的说道,一面伸手搀扶谢柔惠,“小姐,您先再等一下。” 谢柔惠没有说话转身走出去了。 屋子里的丫头们还呆呆。 “还发什么呆,快换了!”木叶低声喝道。 丫头们这才慌乱的忙碌起来。 “反正要等一会儿,不如去看看嘉嘉在做什么。”走出来的谢柔惠想到什么说道。 木叶笑着点头,亲自拿来披风。 “吃饭的时候,她还嚷着疼呢。”谢柔惠说道,系上披风向外走去,“看看她现在好点了没。” 四五个小丫头提灯前后拥簇。 “二小姐也太娇气了。”木叶笑道。 “不娇气了。”谢柔惠笑道,“再喊疼也没有缺课。” “那就是为了喊疼而疼了。”木叶笑道。 前后的丫头们也都笑起来。 “二小姐还是那样的调皮。”她们笑道。 说说笑笑弯弯绕绕很快来到谢柔嘉的院子。 看到谢柔惠,打开门的丫头吓了一跳,忙要通禀,被谢柔惠拦住。 “我自己进去吧。”她说道,“嘉嘉在做什么?睡了吗?” “没有,二小姐在练舞呢。”丫头说道。 练舞? 谢柔惠脚步一顿。 屋子里谢柔嘉手一松有些狼狈的翻滚了过去,坐在地上看着的江铃哈哈大笑。 “小姐,跳好难看。”她笑道。 木香呸了她一声。 “你懂什么。”她说道。 谢柔嘉坐在地上也在笑。 “江铃懂,先生说了,舞就是这样,好看就是好看,不好看就是不好看,就是一眼看到的感觉。”她说道,“我没翻好,先生翻的可好看了。” 说到这里她又嘀咕一句。 “这个原来就没学好。” “原来?小姐原来学过吗?”江铃问道。 梦里自然学过,虽然母亲没让她出席十三岁的三月三祭祀,但之前她还是学了很久,只是学了之后也没用过。 那时候这个动作她就没学好。 谢柔嘉摇摇头,手撑地站起来。 “来,我再来一遍。”她说道。 谢柔惠从窗前收回视线。 “小姐…”木叶低声说道。 谢柔惠却冲她摆摆手,转身蹑手蹑脚的向外走去。 “别打扰她了,让她好好练吧。”谢柔惠低声含笑说道。 木叶应声是,对院子里的丫头们做了个叮嘱别出声的眼神,又看了眼谢柔嘉的屋子,小姑娘舒展的身影投在窗上更显得修长而柔美。 几个动作做完,谢柔嘉躺在地上不动了。 “好了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木香说道,“这比读书还要辛苦呢。” “能辛苦真好。”谢柔嘉躺在地上笑道。 江铃笑着去搀扶她,外边有丫头进来。 “小姐,水英问今晚学游水不?”她问道。 游水啊…. 谢柔嘉的身子僵了僵。 “今天太累了,要不明天吧。”她说道。 这种事根本就不需要询问别人意见,丫头应声是退了出去。 “药草煮好了,快去泡一泡。”江铃说道。 谢柔嘉点点头高高兴兴的进屋子里去了。 站在温泉廊里的水英看着走来的丫头。 “水英啊你下去歇着吧,小姐今天不游。”她说道。 水英看着那边的屋子绷紧了脸。 …………………………………………… 第二日谢柔淑早早的就来到了谢瑶家。 “今天怎么换了丫头了?”谢瑶笑道,看着谢柔淑身边的面生的丫头。 谢柔淑带着几分小得意。 昨日她回到家憋足了劲,挑了最擅长打牌的丫头,到时候让这丫头站在后边指点着,非要让那谢柔嘉输惨了不可。 “我母亲新给我的。”她说道。 谢瑶笑了笑没有再问,外边丫头进来说谢柔惠和谢柔清来了。 “谢柔嘉呢?”谢柔淑看着外边,确认谢柔惠和谢柔清进来后没人再进来。 谢柔惠一边解下披风一面笑了笑。 “她不来了,去陪老夫人了。”她说道。 什么? “她怎么这样?没说请她她说来,说要来又不来。”谢柔淑气道,“她真是目中无人啊!” 谢瑶笑了,吩咐丫头们摆桌子准备打牌。 “那又怎么样?”她说道。 还真不能把她怎么样!这真是让人气闷。 谢柔淑气呼呼的坐下来,转念又有些欢喜,反正不管怎么样,今天也能赢一把了。 “还有。”谢瑶抬手指了指正站到谢柔淑身后的丫头,“你去帮忙捣些药茶来。” 谢柔淑啊了声。 “我哥哥新给我的,喝了皮肤特别好。”谢瑶却已经不理会她了,对谢柔清和谢柔惠笑嘻嘻说道。 谢柔惠和谢柔清笑着点头,见谢柔惠都点头了,谢柔淑也不敢说什么,只得让那丫头去了,自己蔫蔫的开始打牌。 而此时在谢老夫人屋子里,谢柔嘉也正玩牌。 “祖母祖母放下放下。”她喊道,伸手抓着谢老夫人要收回的手。 “我看错了,换一张不行啊。”谢老夫人说道。 “不行,不行。”谢老太爷说道,眯着眼看自己手里的牌,“快放下,快放下。” 谢老夫人不情不愿的放下来。 “我赢了我赢了。”谢老太爷喊道。 旁边的丫头们忙凑过去看他的牌,高兴的附和。 谢老夫人嗤了声将牌扔下。 “不就是几个钱,瞧你那样。”她说道。 “钱跟钱可不一样。”谢老太爷笑道,指着丫头们去数钱。 丫头们笑成一片。 “你这丫头,为什么不去跟你姐姐去西府那边玩打牌去?”谢老夫人问道。 “她们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她们,我干嘛要让自己不高兴啊。”谢柔嘉说道,整理着自己手里的牌。 “说的好像我这里多喜欢你似的。”谢老夫人哼声说道。 谢柔嘉笑嘻嘻的没理会,一面看手里的牌,一面想到什么。 “祖母,你可是输了三次了。”她说道,扭头看一旁的丫头,“今天和明天老夫人的酒就停了。” 丫头已经摸准了老夫人的脾气,闻言也不看谢老夫人,笑着屈膝应声是。 谢老夫人将手里的牌扔在桌子上。 “真是的,我干嘛要让自己不高兴啊!”她瞪眼说道,“你走,走。” 谢柔嘉和谢老太爷没理会她的话,同时都高兴的探头去看老夫人扔在桌子上的牌。 “哦,这次该我赢了。”谢柔嘉笑道。 “怎么会,肯定是我赢了。”谢老太爷笑道,一面看自己的牌。 谢老夫人又急慌慌的将牌拿起来。 “这局不算,不算。”她说道。 屋子里笑声一片,江铃却从一旁溜了出去,院子里一个小丫头正怯怯的等着。 “门上的小雀儿说,邵家少爷来了。”她低声说道。 “现在在哪?”江铃问道。 “在二老爷家。”小丫头低声说道。 江铃解下钱袋扔给她,小丫头欢喜的抓着钱袋道谢跑了。 谢柔嘉侧耳听江铃说了话,手里的动作一停。 “他来了?”她说道,看着江铃。 江铃点点头。 谢老夫人和谢老太爷也看过来。 “你去带他到院子里,等着我。”谢柔嘉说道,一面继续看手里的牌,“等我赢够祖母三天的酒就回去。” 谢老夫人哈的笑了。 “那你这丫头还是回去告诉那人,别等了,一个月后再来吧。”她说道。 屋子里的人又哄的笑起来,江铃也笑着退了出去,蹬蹬的向二老爷的院子跑去,迎面就见两个丫头带着一个少年人慢悠悠的走来,正是邵铭清。 “表少爷。”江铃忙喊道。 邵铭清笑了。 “好了,你们不用送我了,正巧遇到这丫头了。”他对那两个丫头说道,又看着江铃,“你们小姐在不在?” 江铃也高兴的笑了。 “在,我们小姐就是让我来请表少爷的。”她说道。 邵铭清笑着点点头。 迈进谢柔嘉的院子,邵铭清四下打量。 “住进来有了人气,跟之前又不太一样了。”他含笑说道。 江铃笑着应声是。 “少爷。”她说道,“您在这里随便看一看,二小姐在老夫人那里,一会儿就回来了。” 邵铭清笑着点头,果然四下慢慢的转着看起来。 “你们两个守着门。”江铃叫过两个小丫头低声吩咐,“别让他跑出去。” 这叫什么事! 两个小丫头瞪大眼,但鉴于江铃在二小姐身边的地位,她们听话的点点头,乖乖的去门边一左一右的站着,江铃这才心满意足的去跟着邵铭清。 看了前院后院,江铃引着邵铭清在廊下坐。 廊下摆着一把美人摇椅,铺设牡丹锦绣垫子,旁边挂着一溜的鸟笼,初冬的日光下安静又温暖。 邵铭清撩衣坐在摇椅上。 “少爷喝什么茶?”江铃问道。 “你家小姐常喝的就行。”邵铭清说道。 江铃应声是转身去煮茶,邵铭清就坐在摇椅上,先是对着笼子里的鸟吹了几声口哨,觉得日光晒的刺眼便闭上了眼,椅子摇摇晃晃,等江铃端着茶过来发现邵铭清竟然睡着了。 丫头们面面相觑。 “睡着了更好,也不用费心看着。”江铃说道,让小丫头们取了毯子来给邵铭清搭上,自己则也在一旁坐下。 谢柔嘉从谢老夫人那里心满意足回来迈进门就看到这一幕。 廊下一个少年躺在美人摇椅上,身上盖着花织毯,闭目睡的安稳,嘴角还挂着一丝笑,另一边丫头江铃坐在蒲团上一下一下的打着瞌睡,廊上笼子里的鸟儿也都似乎睡着了悄然无声。 他倒也睡得着!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谢柔嘉吐出一口气,思付再三没有让人惊动。 “让他睡吧,反正我也没话跟他说。”她低声说道,抬脚向屋内去了。 木香有些无奈的摇摇头。 “不知道表少爷今日还走不走?” 在屋子里,木香问道,看着谢柔嘉解下外衣,只穿着家常衣。 “晚上留表少爷吃饭吧?” 谢柔嘉撇撇嘴。 “他家离这里又不远。”她说道。 木香笑而不语。 “小姐,水英要见你。”小丫头进来低声说道。 水英? 谢柔嘉哦了声,是不是想要见见她的少爷啊?她便抬脚穿过后门来到温泉廊。 水英就住在温泉廊旁边的耳房,看到谢柔嘉她忙跟过来。 “你要见家少爷吧?去见吧没事的。”谢柔嘉说道,蹲下来用手撩温泉水。 “我要跟少爷回去。”水英说道。 谢柔嘉愣了下回头看她,这才看到水英怀里抱着一个小包袱,就跟她来的那日一样。 “你胡说什么?”木香嗔怪道。 水英小脸绷紧。 “你骗人。”她说道,看着谢柔嘉,“你根本就不想学。” 谢柔嘉愕然。 “我没有,我真想学的。”她说道。 水英看着她。 “你骗人。”她依旧说道,“你害怕水,你根本不会学的。” 怕水… 谢柔嘉猛地站起来。 “我没有!”她说道。 水英看着她,猛地抬脚冲过来,伸手将谢柔嘉一推。 伴着一声尖叫,水声噗通,谢柔嘉跌入水中。 这一切发生的迅雷不及掩耳,等木香回过神,谢柔嘉已经在水里惊叫扑腾。 温泉廊里尖叫声划破了天际。 邵铭清猛地睁开眼,还有些分不清眼前身在何处,人已经跃起寻声向温泉这边奔来,掉下的毯子落在江铃身上,同样被惊醒的江铃陡然被罩住吓的也是几声尖叫。 邵铭清冲进了温泉池,就看到几个丫头坐在地上哭叫,三个人在水里扑腾,一个是水英,一个是丫头木香,而另一个则是谢柔嘉。 水,水,到处都是水,谢柔嘉觉得自己不断的下沉,她胡乱的挥着手,脸上不知道是水还是眼泪。 姐姐,姐姐。 她哭着喊着,张开口就有水灌进来,声音被呛了回去。 她睁不开眼,不能呼吸。 姐姐,拉住姐姐啊,不能让姐姐沉下去。 她用力的伸手,想要握住什么,却始终徒劳,忽的有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 抓住了!抓住了! 她立刻将另一只手伸过去死死的抓住这只手。 “不能松开,不能松开。”她哭着喊道。 “不松开,不松开,别怕,别怕,我不松开。”有声音在耳边大声的说道。 江铃冲进来,看到木香被水英扶住立在水里,而浑身湿透的小姐死死的抱着邵铭清的手,就像一只落水的猫,被他从水里拎出来。   ☆、第四十三章 不怕 谢柔淑一溜小跑,在她身后是谢瑶拉着谢柔惠。 “你别急,别急,肯定没事的。”谢瑶说道。 谢柔惠一边跑一边哭,迈进了谢柔嘉的院子,脚步踉跄差点被门槛绊倒,一旁的丫头们惶惶的搀扶。 “大小姐,大小姐快别哭了,二小姐没事。”她们忙说道。 谢柔惠不理会她们哭着向内而去。 “我就该拉她一起来。”她一面大声哭道,“不,不,她说不来玩,我就该留在家陪她玩。” 一心要看热闹的谢柔淑第一个冲进了屋内。 屋子里只有谢老夫人夫妇还有谢大夫人,谢大老爷出门没在家。 一个大夫正在给她们回话。 “……嗓子呛到了,可能会哑几天。”他说道。 谢柔淑闯进来打断了他的话,屋子里的人都看过来,三人的神情都有些阴沉,谢柔淑吓得站住不敢动了,还好谢柔惠随后进来了。 “嘉嘉怎么样了?嘉嘉怎么样?”她哭道。 屋子里的气氛便活络起来。 “没事。跌到水里吓了一吓。”谢大夫人说道。 谢柔惠哭着向内而去,谢柔淑和谢瑶忙跟着。 谢柔嘉穿着家常衣坐在床上,两个丫头正给她擦头发。江铃和木香一个捧蜜饯一个端着药。 谢柔淑看到她发白的脸,又是激动又是紧张。 肯定吓坏了吧?该,让她挖什么温泉池,挂什么夜明珠!贪心老天爷是要给报应的! “嘉嘉。”谢柔惠哭着过去,拉住了谢柔嘉的手。 谢柔嘉机灵一下,看着谢柔惠。 “姐姐。”她喊道,握住谢柔惠的手。 声音有些沙哑。 “都怪我。”谢柔惠哭道。“我不应该让你一个人玩。” 谢柔嘉伸手抱住她。 “姐姐,都怪我。都怪我。”她哭道,“我当时是害怕了,我是害怕了。” 当时姐姐跌进河水里,她本该立刻伸手拉住的。可是她当时害怕没有上前,反而后退了一步,就是这一步,让她失去了救起姐姐的机会,等她再伸手已经拉不住姐姐了。 谢柔嘉放声大哭。 她不该啊不该害怕啊。 屋子里的哭声让外边的人都涌进来。 “嗓子呛到了,快别哭了,坏了嗓子可就糟了。”谢老夫人说道。 闻听此言,谢柔惠忙忍住眼泪。 “快别哭,快别哭。”她劝道。 哄了好一会儿。谢柔嘉才停下来,木香忙喂药。 “吃了药养得好好的。”她说道。 是,养得好好的。她一定要好好的,谢柔嘉接过药碗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 “蜜饯。”江铃忙捧上蜜饯。 大夫说吃药还是少用蜜饯,影响药效,谢柔嘉手一摆,不用。 看着她这么听话,屋子里的人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到底怎么回事?”谢柔惠擦泪问道。 谢大夫人看向谢柔嘉。 “是啊。到底怎么回事?”她问道。 她得到消息赶来,院子里丫头们乱成一团。看到谢柔嘉*的紧紧抓住邵铭清的样子,显然是从水里刚出来,虽然不知道具体经过,但结果显而易见,谢大夫人二话不说就要把这院子里的丫头们都拿下,抱着邵铭清的手怎么拉都拉不开的谢柔嘉却哭着不让,问她怎么回事又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说不出来。 “别刺激到她,等会儿再说这些下人的事。”谢老夫人说道。 所以接下来就是忙着让大夫来,哄劝安抚谢柔嘉了松开邵铭清,擦洗换了衣裳,到现在也才刚开口问发生了什么事。 听到大夫人问出这话,忙着给谢柔嘉擦头发的江铃似乎根本就没听到,神情也没有变化,木香的脸更白了几分,身子颤颤。 虽然她现在脑子懵懵,甚至已经记不起事发那一瞬间的情况,但其实心里还是明白是怎么回事的。 是那个叫水英的丫头把小姐推下水的。 以往小姐们自己不小心受了伤,跟着的丫头还要被罚,更何况这种丫头伤主子的,那是死罪难逃的。 上次的杖刑才好了,这一次估计她后半辈子就下不了床了。 木香低下头,想哭却又不想哭,脑子里一片空白,眼底一片绝望。 谢柔嘉抬手擦了擦眼泪。 “我不小心在水里滑到了。”她说道,“呛了几口,就慌了吓坏了结果更站不住了。” 此言一出,木香有些不可置信的抬起头,她听错了吧? 谢大夫人却是一副早就料到的神情。 “就知道是你自己胡闹。”她说道,“学什么游水。” 谢柔嘉低着头不说话。 “也是她笨。”谢老夫人哼声说道,用手比划一下,“才没过腰的水也能吓成这样。” “看你以后还玩不玩。”谢大夫人说道,转过头,“当差的……” “当差的江铃木香,还有水英都是有功的。”谢柔嘉抢过话头大声说道。 谢大夫人愣了下。 有功? “要不是她们及时拉住我,我就真呛死了。”谢柔嘉说道,看向木香,“木香都不会游水,还跳下来,自己差点也淹到。” 木香的眼泪如雨而落。 “是奴婢没看好小姐。”她叩头说道。“奴婢死不足惜。” “这次二小姐万幸没事,每个人罚一个月例银,以儆效尤。”谢大夫人说道。自然看出谢柔嘉有心维护这些丫头们,她也不想女儿再受刺激。 屋子里的丫头们都忙跪下叩头道谢,谢了大夫人又谢二小姐。 此时听到消息的西府东府的女眷们也都过来了,谢大夫人怕吵到谢柔嘉,便带着人散去了。 坐在哥哥院子里听到这边传来消息的谢柔清松了口气,握紧了手放了下来。 一旁的邵铭清笑着冲她施礼。 “干什么?”谢柔清说道。 “吓到妹妹了,给妹妹赔罪。”邵铭清说道。 谢柔清又好气又好笑。 “哥。”她沉默一刻说道。“吓到的是你才对。” 邵铭清哈哈笑了。 “没有没有,真没吓到我。”他说道。 正说着话。谢柔淑和谢瑶也过来了。 “表哥,你怎么这么倒霉啊。”谢柔淑说道,伸手拍着心口,“不过是到她那里坐了坐。就遇到上事。” “你以后不用讨好她去,来了直接找我。”谢柔清也闷声说道。 邵铭清只是笑没有说话。 “这也不算倒霉啊。”谢瑶笑道,“这次多亏了表哥在及时的救起了嘉嘉,大夫人说要好好谢谢表哥呢。” “谁知道呢,嘉嘉那脾气,说不定还要埋怨表哥看到她的狼狈而忌恨表哥呢。”谢柔淑哼声说道。 “是大夫人说了表哥有功,表哥就有功。”谢瑶笑道,“还有,表哥今日不走了吧。大小姐说了要谢谢表哥,晚上特意为表哥摆宴席。” 邵铭清笑着施礼。 “不巧,我今日须得回家去。”他说道。 闻听此言谢瑶三人都愣了下。下意识的看了看天色。 现在走的话到家就晚了,以往邵家的人来留宿是很常见的。 “住一晚也没什么吧?”谢柔清说道。 邵铭清却坚持的摇头。 “我跟母亲说了会回去的。”他说道。 听他提到舅母,谢柔清便不再坚持了,亲自送邵铭清出去。 “真是不知趣。”谢柔淑不高兴的说道,“他没听到是大小姐要请他吗?他母亲,他母亲知道如果是大小姐留他。也会高兴的让他留下来的。” 谢瑶看着远去的邵铭清若有所思。 “真是无趣。”她也说道,撇撇嘴。 快要走到二门口时谢柔清停下脚。 “表哥。”她闷声说道。“你不用怕她们姐妹嫌隙而去故意讨好谢柔嘉的。” 邵铭清回头笑了。 “我没有啊。”他说道。 谢柔清看着他。 “哥哥你也知道,只要让大小姐高兴就可以了。”她说道。 邵铭清点点头,笑着应声是啊。 谢柔清没有笑,盯着他。 “那你为什么故意避开大小姐呢?”她问道。 “我没有啊。”邵铭清一脸惊讶的说道,“我有吗?” 又笑。 “妹妹想多了,我真是要赶回去的。” 谢柔清将信将疑。 “母亲这几日犯了旧疾,我和姐姐们商量好了要给母亲抄一卷经书去供上,不能耽搁的。”邵铭清整容说道。 邵铭清虽然学习不好,但写的一手好字,尤其是抄经的字最好,舅母也的确喜欢让他抄经,而舅母喜欢的事,邵铭清自然不能推辞。 谢柔清这才信了。 “不过,表哥你真不该送给谢柔嘉丫头。”她又叹口气说道,“她本就看你不顺眼,有你的丫头在她手里,指不定想出什么法子作践,然后怪罪到你身上。” “她不会的。”邵铭清哈哈笑道。 辞别谢柔清,翻身上马奔出谢家大门,日光已经西斜。 “少爷,你为什么真要赶回去?经书你已经快要抄完了。”小厮不解的问道,在真字上加重语气,“赶夜路多辛苦。” “因为我喜欢啊,我喜欢,就是真的要赶回去。”邵铭清说道,也在真字上加重语气。 这个少爷也是任性,小厮摇摇头不再问了,将手里的马鞭扔给邵铭清,邵铭清伸手接,倒吸了口凉气。 小厮吓了一跳,以为打到了邵铭清忙询问。 邵铭清掀起衣袖,露出手腕上几道抓痕,渗出血丝。 “少爷!”小厮吓的喊道,“这是怎么弄伤的?” “被那小丫头抓的。”邵铭清笑道,带着笑看着伤口,似乎在观赏什么精美器物般开心。 小厮也知道谢二小姐差点溺水是少爷及时的救起来,但真不知道少爷竟然还受了伤。 溺水的人力气大,且拼命抓挠,伤人是很常见的。 “怎么没让大夫瞧瞧。”小厮心疼的说道,“这种伤口最疼了,别再留下疤。” 说道疤,小厮不由看邵铭清的脸,夕阳的余晖下,紧挨着鬓角的地方,比肤色略深的一道疤痕还是很清楚的。 少爷真是倒霉,这才见了这谢家二小姐几次,就落得一身疤了。 “留就留喽,有什么打紧。”邵铭清笑道,浑不在意的垂下衣袖,一甩马鞭,马儿疾驰混入街上的人潮中远去了。 夜色渐渐蒙上谢家的大宅,白日的风波已经沉寂,一切又恢复了安静。 水英已经在温泉廊外跪了好久了,木香看着她。 “其实,我也没想到你能逃过这一劫。”她叹口气说道,旋即又竖眉,“不过这是小姐宅心仁厚,不是你不该罚。” 水英只是跪着不动,任凭木香训斥,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求饶哭泣。 木香觉得这个丫头真的不能留了,思付间有脚步声传来,木香忙停下说话,带着几分警惕转过身。 “谁?”她问道。 既然谢柔嘉说她们这些丫头有功,那当时发生的真实情况就不能让别人知道。 “木香姐姐。”江铃说道。 木香松口气,待看到江铃扶着谢柔嘉走过来,又紧张起来。 “二小姐,你怎么出来了?”她忙过去扶住问道。 谢柔嘉高高挽起了头发,穿着贴身的里衣,下午睡了一觉,此时在灯笼和夜明珠的照耀下脸色好了很多。 谢柔嘉没说话,径直走到温泉池边。 “小姐。”木香忙跟过去伸手拉住她。 一朝被蛇咬,她真是害怕了,甚至想劝着小姐把这池子填了。 谢柔嘉却坐下来将脚伸进温泉里,在木香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人也随之站了进去,木香吓得叫了声。 谢柔嘉冲她做个别担心的眼神,慢慢的在水里转了身,看向一旁还跪着的水英。 “你看,我不怕了。”她说道,微微一笑,“你现在能教我了吗?”(小说《诛砂》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   ☆、第四十四章 追问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诛砂》更多支持!一阵寒风吹过,树上蔫蔫的叶子唰拉拉响,廊下的丫头看着一群人从门外涌进来,其中一个女孩子裹在大红织金斗篷里,只露出一双明亮的大眼。 “二小姐来了。”丫头们齐声说道,有人迎接施礼,有人打起了厚重的门帘,院子里一阵热闹。 屋子里暖意如春,谢柔嘉松开了裹紧斗篷的手,露出其内的桃红小袄银白裙子。 “母亲吃饭了没?”她问道。 谢大夫人放下手里的书。 “你又起晚了没吃饭?”她皱眉说道。 谢柔嘉还没说话,谢柔惠冲她招手。 “母亲吃过了,我还没吃。”她说道,又让木叶去传饭。 谢柔嘉高高兴兴的坐在了谢柔惠身边。 “你早早起来不是为了练舞而不来吃早饭,是为了等这睡懒觉的人吧。”谢大夫人对谢柔惠说道。 “没有,真是练舞。”谢柔惠笑道,“难道我没练吗?丫头们都看到了呢,我可没有骗母亲。” “是啊,小姐真练舞呢。”木叶笑道。 谢大夫人只是笑没有再说话,丫头们鱼贯而入,早饭显然是已经备好了。 谢柔嘉一面拿起筷子,一面感叹。 “冬天真是冷啊。竟然比北边的冬天还要冷。”她说道。 “北边?”谢柔惠转头看她,“咱们这里比北边还要冷?” 谢柔嘉点点头,停下手里的筷子。 她刚嫁到镇北王府的时候就是冬天。长途跋涉外加思念故土,看着外边大雪茫茫一片,以为自己一下车就会冻死,没想到并没有她想象的那样的冷,她还亲手抓起了一团雪,比起刺骨的河水,凝聚成团的雪捧在手里反而似乎有些暖意。 又或者是她的人和心因为不见天日常年感受的都是阴冷。所以才会有这样的错觉吧。 “你怎么知道北边的冬天冷不冷?”谢柔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又没去过。” 谢柔嘉回过神嘻嘻笑了。 “我听五叔叔说的。”她说道。 谢柔惠哦了声。 “听别人说到底不如自己看的真切。”她说道。“等将来咱们亲自去看。” “不。”谢柔嘉脱口喊道。 这突然拔高的声音让大家都愣住了,谢大夫人也皱眉看过来。 “我不想出去,我就想在家呆着,哪里都不去。”谢柔嘉忙接着说道。 谢柔惠笑了。 “又不是现在就去。”她笑道。 “以后也不出去。”谢柔嘉说道。“我一辈子也不要离开爹娘姐姐不离开家。” 小孩子们都爱说这种话,谢大夫人摇摇头。 “吃饭,有什么话吃完再说。”她说道敲了敲桌面。 谢柔嘉冲谢柔惠嘻嘻一笑不再说话低头吃饭。 因为天气冷,女孩子们的上课的时间推后了很多,谢柔惠和谢柔嘉携手来到学堂时,屋子里已经有鼓声此起彼伏。 谢柔淑坐在地上将面前的小鼓推开了,看着双手叹口气。 “都糙了。”她说道,“学这个干什么啊。” “学这个为了掌握节奏。”谢瑶说道,看到进来的谢柔惠和谢柔嘉忙摆手。 两个小姑娘都看过来。其中一个冲她笑了笑,却并没有走过来。 自从谢柔嘉那次溺水之后,谢柔惠就自责没陪着谢柔嘉。所以现在除了跟大夫人学功课外,和谢柔嘉形影不离。 “那么高的水池。”谢柔淑说道,伸手比划一下,“就吓死了,真是笑死人。” 谢柔嘉溺水的事已经成了谢柔淑时刻挂在嘴边的笑谈。 “也不知道她还能做什么。”她撇撇嘴说道。 话音落,学堂里就响起一连串鼓声。节奏明快有力,所有人都寻声看去。 那女孩子坐在地上神情轻松的拍打着小鼓。因为室内温暖,大家都只穿着家常衣衫,为了方便打鼓,袖子都被束起来,露出白玉般的手臂。 白的手臂,黑色的小鼓,红色的衣衫,在众人的眼里形成了明亮的画面。 “惠惠真厉害。”谢柔淑带着几分艳羡喃喃说道。 鼓声却在这时乱了,屋子里响起女孩子们的可惜声。 “姐姐,我这里还是打不好。”谢柔嘉笑道,看着一旁的谢柔惠。 什么?又认错了? 谢柔淑愣了下,视线移动,这才看到另一边坐着的一模一样的女孩子。 谢柔惠微微一笑,伸手拿过谢柔嘉的小鼓,轻快流畅的鼓声倾泻而出。 “这才是惠惠打的鼓呢,我说刚才怎么听起来不太对味。”谢柔淑忙说道。 谢瑶看也没看她一眼。 “那你也认错了。”她说道。 谢柔淑脸红了下。 “别说四妹妹了,我适才都认错了。”谢柔清走过来坐下,看着那边打鼓的谢柔惠,视线最终落在谢柔嘉身上。 她看着谢柔嘉,而谢柔嘉的视线则黏在谢柔惠身上,专注认真,似乎除了姐姐四周的一切都视而不见。 “越来越亮眼了啊。”谢柔清说道。 谢柔淑忙跟着点头。 “对对,惠惠越来越好看了。”她说道。 谢柔清没有说话,视线依旧看着谢柔嘉。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十几个下等丫头抬着几面大鼓进来了,屋子里的女孩子们顿时热闹起来。 这就是祭祀上会用到的大鼓。竖立在祭台四周,到时候除了祭台上的谢大小姐,擂鼓的姑娘们就是最亮眼的。 大家纷纷让开地方。看着粗使丫头们在屋子里摆放,谢柔淑趁机站到谢柔惠身边跟她讨好的说话,谢柔嘉走开几步,打量这些鼓。 鼓不是新制的,其上雕绘着谢家的徽记,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小心,别砸到脚。”有人说道。 谢柔嘉后退一步。看着身旁说话的人。 这是一个十四五岁的粗使丫头,见谢柔嘉看过来。她低头施礼。 “二小姐。”她说道,“架子还没搭好,还不稳。” 谢柔嘉哦了声再让开一步,又察觉什么看向这丫头。 “你能认出我是二小姐?”她问道。 屋子里这些天天在一起学习的姐妹们还不一定能一眼就认出她。这个第一次见的粗使丫头怎么就认出来了? 或者不是第一次见? 谢柔嘉看着这丫头,这丫头也抬起头看她。 “二小姐忘了奴婢了。”她说道,又忙低下头,“奴婢是槐叶。” 槐叶! 谢柔嘉恍然。 “你是袁妈妈的女儿。”她说道,惊喜的上前一步。 “嘉嘉。” 身后传来谢柔惠的声音,谢柔嘉忙转过头。 “姐姐,是槐叶。”她高兴的对谢柔惠招手。 谢柔惠有些怔怔。 “谁?”她问道,一面抬脚走过来。 “是袁妈妈的女儿。”谢柔嘉说道。 袁妈妈是谢柔惠的奶妈,因为她们姐妹从小一起长大。所以谢柔嘉也很亲近,可惜袁妈妈在谢柔惠十岁的时候,夜晚吃醉酒不小心跌落湖水里淹死了。 谢柔惠为此还大病一场。谢柔嘉想起来自己当时也跟着哭了好几天。 谢柔惠的脚步一顿,旋即又加快走了过来,看着槐叶。 “槐叶?”她说道,眉间几分惊讶,“你怎么在这里?” 槐叶原本也是谢柔惠身边的丫头,只是因为袁妈妈死后。谢柔惠情绪不稳,见到槐叶就哭。谢大夫人无奈只得将槐叶送去别的地方,转眼快要两年了,竟然在这里见了。 “是啊,我还以为母亲把你送出去了呢,原来你还在家里啊。”谢柔嘉高兴的说道。 槐叶此时却有些惶惶。 “奴婢在库房,今趟人手不够,所以才来帮忙的。”她说道,一面施礼,“奴婢这就出去了。” 她说罢竟然转身就向外跑去。 谢柔嘉愕然。 “槐叶。”她喊道抬脚要跟上。 教授打鼓的女先生此时进来了。 “都站好,三人一面鼓。”女先生说道。 谢柔嘉只得停下脚,看着槐叶跌跌撞撞的跑出去了。 “她一定是怕姐姐你想到袁妈妈伤心。”她对谢柔惠说道。 谢柔惠挤出一丝笑。 “她和你说什么了?”她问道。 “什么也没说啊。”谢柔嘉说道。 “什么也没说吗?”谢柔惠再次问道。 “没有,她就认出我了,跟我打招呼,我都没认出她,然后就叫姐姐你。”谢柔嘉说道,“姐姐,槐叶竟然做了粗使丫头啊,要不我们把她….” 谢柔惠却拉着她的手,打断了她的话。 “她认出你了?”她问道,“认出你什么?” “没什么啊,就是她认出我是二小姐嘛。”谢柔嘉笑道,想要握住姐姐的手,却发现姐姐力气很大,竟然没抽回手来。 “她…”谢柔惠惊讶的说道。 话没说完,那边的先生敲了下鼓,咚的一声打断了她们。 “上课了,不许说话。”她喝道。 谢柔惠回过神忙松开谢柔嘉,冲先生歉意的施礼,谢柔嘉也忙站好。 “总是拖累惠惠挨训。”谢柔淑在后撇撇嘴嘀咕道。 …………………………………… 冬日里的有些萧条的院子里不断的响起鼓声。 “小姐。”江铃从门外探进头,“邵家少爷来了。” 谢柔嘉懒洋洋的哦了声,手下不停。 “让他进来吧。”她说道。 邵铭清走进来,看到那女孩子依旧坐着打鼓,眼皮都没抬一下,他也没有说话,径直走到窗边。 “在姑父那边吃了一些烤肉,有些渴了,泡些解腻的茶来。”他说道。 一旁的丫头应声是,前几次这个少爷在屋子里指使丫头的时候,丫头们还会看一眼谢柔嘉等她的指使,现在大家已经不再看谢柔嘉了,施礼应声依言而去。 “表少爷昨日来的吗?”木香问道。 “不,早上刚到。”邵铭清说道,在几案前坐下,随手抽出一卷书。 原本想找话说的木香便不言语了,丫头们捧茶进来,木香亲自给他斟茶便退到了一边。 屋子里谢柔嘉认真的打鼓,似乎根本就没看到有客人在座,而客人则坐在几案前,喝着茶看着书,既不感到受了冷落也没有被鼓声吵到。 真是难以理解他们这算是什么。 木香摇摇头。 一盏茶之后,屋子里的二人还是没有交谈,门外有丫头跑进来。 “大小姐来了。” 谢柔嘉立刻放下手里的鼓,邵铭清也放下手里的书站起来。 “那我就告辞了。”他说道。 谢柔嘉哦了声,高兴的迎接迈进门的谢柔惠。 看到邵铭清在这里,谢柔惠有些惊讶。 “表哥来了。”她说道。 “是,替我父亲跑腿。”邵铭清笑道,对谢柔惠施礼。 “正好我们今日没课,表哥留下来一起吃饭吧。”谢柔惠笑道。 邵铭清施礼。 “多谢妹妹,只是我该告辞了,今日还要赶回去。”他说道。 谢柔惠哦了声点头笑了笑。 “那下次吧。”她说道。 邵铭清再次施礼告辞走了出去,谢柔嘉绞着垂下的小辫子站在廊下相送,见邵铭清回头冲她笑着摆摆手。 谁想送你!谢柔嘉嗖的转过身,看着谢柔惠。 “姐姐,你跟母亲学完了?累不累?你晚饭想吃什么?”她一叠声的问道。 谢柔惠笑着拉下她的绞着辫子的手。 “我还怕你闷,原来有表哥在。”她说道。 他在不在,我都不闷,不过这话不能说,要宽慰姐姐,不让姐姐为自己担心。 “是,我跟表哥玩的很好,姐姐别记挂我。”谢柔嘉扬起笑脸说道。 谢柔惠抚了抚她的肩头。 “嘉嘉。”她挽住谢柔嘉的手,一面转身向屋内走去,一面想到什么问道,“那天,槐叶还和你说了什么?”(小说《诛砂》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   ☆、第四十五章 有心(为盟主打赏加更)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诛砂》更多支持!槐叶? 谢柔嘉愣了下,已经过去两天了,姐姐又问这个。 “没了,就说了那几句话。”她说道,有些不解的看着谢柔惠,“姐姐,你有事吗?” 谢柔惠叹口气摇摇头,挽着她迈进屋子。 “我没想到槐叶竟然去库房做事了。”她说道,“我原以为母亲让她去外院做事了。” 当时母亲有没有这样安排,谢柔嘉已经想不起来了,毕竟她有了梦里十年的记忆,大家看起来一年前的事,对她来说就是十一年前,十一年前发生的事她几乎已经记不起来了。 不过依槐叶的身份,如果去外院做个管事丫头,自然比内院库房要好的多,虽然都是丫头,但外院迎来送往将来能混个管事娘子,而内院库房可就泯然众人,看她那日被使唤来送鼓,无疑就被当作粗使丫头了。 姐姐和她不一样,她是吃奶妈的奶长大的,而姐姐则是吃母亲的奶,尽管如此,奶妈也是陪伴姐姐最多的人之一,姐姐和奶妈一向很亲,若不然奶妈去世姐姐伤心成那样,看着奶妈唯一留下的女儿沦为粗使丫头,姐姐心里一定很难过。 “那跟母亲说,让槐叶回来好了。”谢柔嘉说道。 谢柔惠点点头。 “我也正是这样想的。可是又怕她怪我。”她说道,蹙起眉头叹口气,“毕竟当初是因为我她才被送走的。” 原来姐姐是担心这个! 谢柔嘉笑了。 “怎么会!姐姐你想多了。”她说道。一面拉着她就走,“现在就去跟母亲说让槐叶回来。” 谢柔惠忙拉住她。 “你先别急着跟母亲说,我还是想问问她。”她说道,“你想想,当初袁妈妈突然过世了,留下她一个,本就孤苦慌乱。偏偏那时候又因为我母亲赶走了她,你想想她的这一年多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 作为大小姐的奶妈。在家中地位很高,有这样的母亲,槐叶自然地位也不低,在丫头们中她就相当于大小姐。突然之间娘死自己被驱逐,地位一落千丈,一切都发生在转眼间,这种滋味肯定不会好受。 谢柔嘉叹口气,手不由再次握住了头发。 这种滋味啊…… 梦里的她也感受过,就好像一下子被人打懵了,眼前的一切都变的混沌不清,心里狂喊着这是梦,是噩梦。无数次的期望睡一晚睁开眼醒来父亲还疼她,母亲还爱她,姐姐还在冲她笑着招手…… 谢柔嘉觉得有些窒息。眼泪如雨而落。 “嘉嘉?你怎么了?”谢柔惠吓了一跳忙摇着她问道。 还好,她终于噩梦醒了,虽然熬了十年,噩梦还是醒了。 谢柔嘉吸了吸鼻子,抬手擦泪。 “我是觉得,槐叶知道姐姐想让她回来。一定会很开心的。”她说道。 对槐叶来说,这也算是噩梦终于醒了。才一年多,还不晚,还不晚。 谢柔惠噗嗤笑了,抬手捏了捏她的脸。 “你这眼泪真是多,像是要把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完似的。”她说道。 “流完了才好,以后就不会哭了。”谢柔嘉说道,搂着谢柔惠的胳膊。 谢柔惠舒口气。 “那就这样办。”她说道,又想到什么推了推谢柔嘉的头,“不过,你先别说,别跟母亲说,也别跟槐叶说。” 谢柔嘉点点头。 “好,我听姐姐的。”她说道。 她答的这样痛快,让谢柔惠又笑了。 “我是想我先见见她,跟她说一说,看她到底怎么想,怨我也好,不怨我也好,听她亲口说一说,弄明白她到底是想跟我回来,还是有别的想法,我也好心安,也希望我不会强迫为难到她。”她主动给她解释说道。 “姐姐想的真周到。”谢柔嘉点头说道。 谢柔惠笑着抚了抚她的头。 “你记得哦。”她说道,“可别私下悄悄的去见她,让她先知道。” 谢柔嘉再次连连点头。 而与此同时,谢瑶谢柔清谢柔淑在路上看到了邵铭清,不过只是一个背影。 “邵表哥又来了!”谢柔淑眼尖最先看到,伸手指着喊道。 邵铭清在家里吃的午饭,谢柔清自然知道,不过看着邵铭清离开的方向皱起了眉头。 “又去二小姐那里了?”谢瑶在一旁似笑非笑说道,“表哥真是偏心,只跟二小姐玩,连和我们多说几句话都不肯啊。” “哦。”谢柔淑撇撇嘴,“讨好二小姐呗。” 话音才落她就打个机灵忙向一旁躲去。 谢柔清瞪眼看着她。 “哎哎我是说邵表哥为了不让嘉嘉闹事去哄着她讨好她也真是辛苦了。”谢柔清一口气说道。 谢瑶咯咯笑了,谢柔清瞪了她一眼收回视线,谢柔淑松口气。 “表哥这样做也是为了惠惠,不枉惠惠请他上门给他挽回面子。”她又补充一句,“嘉嘉不闹了,惠惠也就安心了。” 谢柔清面色更舒缓了几分。 “只是。”谢瑶说道,“丫头们说惠惠去陪嘉嘉玩了,怎么表哥反而告辞离开嘉嘉那里了?三人一起玩,不是才好吗?” “肯定是嘉嘉把他赶走了呗。”谢柔淑说道,带着愤愤不平,“嘉嘉多霸道啊,霸占表哥,又霸占了惠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谁敢说什么,害的惠惠别说跟我们一起玩,在学堂连跟我们多说句话都不敢。” 谢瑶转头看着她,忽的伸手一推,谢柔淑提防着谢柔清,却没有提防谢瑶,哎呀一声后退几步,差点摔倒。 “你干吗?”她喊道。 “这都怪你。”谢瑶看着她笑眯眯说道,“谢柔淑,就是因为你,惠惠才不能跟我们玩了。” 谢柔淑瞪大眼不解的看着她。 “什么?”她说道。 谢瑶伸手又推了她一下。 “不是吗?”她笑眯眯说道,“嘉嘉不喜欢你,你总跟着我们,她就不跟我们玩了,而她不跟我们玩,惠惠为了她就也不能跟我们玩了,所以,你还是别跟我们一起玩了。” 谢柔淑被推的又后退一步,听了这话又是气又是羞,哇的一声大哭跑了。 看着她哭着跑了,谢瑶若无其事的将手收回斗篷里。 “这么冷的天,我不逛了,先回去了。”她闲闲说道。 谢柔清嗯了声,自始至终她都没理会这二人的事,似乎也根本就没看到谢柔淑哭着跑了,谢瑶走开,她也抬脚疾步而去。 谢柔清是在家门外追上邵铭清的。 “你今天还要走吗?”她问道。 邵铭清笑着点点头。 “表哥,你是因为舅舅必须回去呢,还是因为我们家必须回去?”谢柔清问道,“你以前可从来不这样,你到底躲着谁?” 邵铭清哈哈笑了。 “我躲谁啊,我只是自己想回去了而已。”他说道。 谢柔清看着他。 “刚才你见到惠惠了吧?”她问道。 邵铭清点点头。 “她留你了吧?请你吃饭了吧?”谢柔清又问道。 邵铭清再次点点头。 “那你为什么不留下?”谢柔清说道,“表哥,难道你来谢家,不是为了她吗?” 邵铭清这次没有点头,看着谢柔清笑了。 “她让我来又不是为了我。”他说道,“那我为什么要为了她?”   ☆、第四十六章 理直 她让我来不是为了我,这句话的意思,谢柔清很明白。 那次谢柔惠邀请邵铭清来家里,的确不是为了邵铭清。 就好似谢柔淑要鼓动邵铭清不去讨好谢柔嘉,看似是为邵铭清打抱不平,其实不过是想要挑衅谢柔嘉,邵铭清不过是被拿来做筏子,所以谢柔清毫不客气的推到谢柔淑给她一个教训,但那是谢柔淑,或者说不管是家里任何一个姐妹,她都能也敢这样做,除了谢柔惠。 家里的姐妹从小到大都知道绝不能惹到谢大小姐,谢大小姐的话都要听,一定要让谢大小姐高兴。 所以,谢柔惠说要邀请邵铭清来家里,大家就欢欢喜喜的陪她去做,至于这么做是为了谢柔嘉的名声,又或者为了别的什么,她们并不在意,她们只需要在意的是谢大小姐愿意以及高兴做这件事就足够了。 “惠惠这么做,对表哥也没坏处啊。”谢柔清沉默一刻说道。 虽然这么做主要出自谢柔惠为了自己高兴,但在那种时候将邵铭清请回谢家,邵铭清并没有什么损失,反而重获机会,在邵家备受重视。 邵铭清哦了声笑着点点头。 “是啊。”他说道,“所以我跟她道谢了。” “那你对惠惠为什么这么疏离?”谢柔清问道。 “有吗?”邵铭清惊讶说道。 谢柔清看着他不说话,邵铭清就笑了。 “我只是不热情而已。”他笑道,笑罢又整容,“妹妹是希望我去讨好大小姐吗?” 如果可以谁愿意去讨好别人啊,尤其是表哥这样的。从小到大就看够了别人的脸色。 “我就是希望表哥将来不用讨好别人。”谢柔清叹口气。 所以当得知邵家有意让邵铭清跟谢柔惠成亲时,觉得对于邵铭清来说,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讨好一个人,总比讨好很多人要好,更何况,她相信表哥一定能让谢柔惠喜欢自己,就像谢大老爷那样。能跟谢大夫人并肩而立。而不是像谢老太爷那样低声下气被呼来喝去。 可是现在看来,表哥似乎并不愿意。 “不讨好别人就是随心所欲,不用将来。我现在就能这样。”邵铭清笑道。 谢柔清沉默一刻。 “那你干吗去讨好谢柔嘉?”她问道。 邵铭清嘻嘻一笑。 “讨好她?我更没有。”他说道,“对她讨好可没用。” “那你…”谢柔清更加不解了问道。 邵铭清伸手拍了拍谢柔清的头,打断她的话。 “小丫头,你放心吧。我做事自己心里有分寸。”他说道。 邵铭清笑着离开了,但谢柔清想了一晚上都没放下心。直到来到学堂也没精神,鼓也没兴趣敲,舞也没心思跳,别人心里清楚。她自己心里也清楚,就凭自己的模样,三月三的祭祀肯定选不上。她之所以上学堂不过是为了谢柔惠,虽然她还有一点喜欢打鼓。 谢柔清将鼓拉过来。轻轻的拍了拍。 站在比人还高的大鼓前,挥舞着双槌,敲出激烈的鼓声是多么让人激动的事。 学堂里来的人越来越多,小姑娘们更换了衣裳,或者热身或者说笑,但直到打鼓先生进来,作为主角的谢柔惠还是没来,同时没来的还有谢柔嘉以及谢柔淑。 打鼓先生很生气。 “去问问怎么回事?不想来就不用来了。”她说道。 谢柔清却想到了什么,看向谢瑶,谢瑶似乎没听到先生的话,侧身正跟一旁的女孩子们低声说笑。 …………………………………………… “她不想去学堂关我什么事?” 而此时谢柔嘉也很生气,已经到了上学的时间,她和姐姐却被拦在了母亲的屋子里。 宋氏带着几分不安。 “嘉嘉你别生气,婶母没说什么,你别生气。”她说道,“淑儿她比你小一岁,不懂事,你多担待些。” “婶母,到底是怎么了?”谢柔惠问道,“淑儿怎么好好的不去上学了?” 说到这里,她又忙补充。 “我可以作证的,嘉嘉这些日子都跟我一起,并没有跟四妹妹吵闹过。” 有些话宋氏这个长辈就不好说了,她叹口气,身旁的丫头噗通跪下来。 “四小姐说,因为二小姐不喜欢她,不让大小姐跟她玩,别人也都讨厌她不和她玩了,所以,所以她不想去上学了。”丫头叩头说道。 什么跟什么啊! 这个谢柔淑,自己都已经躲她远远的了,她怎么还来找事! 谢柔嘉跳脚。 “她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她喊道。 “你给我站好了。”谢大夫人喝道。 谢柔嘉看向母亲。 “母亲!”她委屈的喊道。 “母亲,婶母,这真没有。”谢柔惠忙忙说道,“嘉嘉真没有这样说过。” “是啊是啊,大嫂,我不是这个意思。”宋氏说道,抬脚踢那丫头,“滚下去,谁让你乱嚼舌头的!你家小姐不听话,你不劝她,反而跟着胡闹什么!” 丫头哭着叩头说不敢。 “大嫂,我就是来跟你商量一下,不让淑儿去上学了,反正她也学不好。”宋氏又说道,“突然不去吧,又怕别人误会什么,所以来跟大嫂你说一声。” 谢大夫人摇头。 “什么叫她学不好?”她说道,“她小孩子不懂事,你也跟着不懂事啊?” 宋氏讪讪。 “惠惠,你跟着你婶母去,带着淑儿去上学。”谢大夫人说道。 谢柔惠应声是,宋氏慌忙推辞,谢柔惠挽住了她。 “快走吧婶母。先生脾气很不好,现在说不定已经在发火了。”她说道。 宋氏半推半就的任她拉着出去了。 谢柔嘉撇撇嘴抬脚迈步。 “你跟我站住。”谢大夫人喝道。 谢柔嘉站住脚,谢大夫人却没看她,转头问丫头。 “惠惠这段时间没跟淑儿玩吗?”她问道。 丫头迟疑一下。 “自从上一次二小姐落水后,大小姐就只陪着二小姐了。”她说道。忙又补充一句,“况且大小姐的功课越发的多,倒是没和其他的姐妹们走动。” “母亲。是姐姐心疼我。我可没有故意缠着姐姐的陪我。”谢柔嘉忙说道。 谢大夫人没理她,看着丫头。 “我听说嘉嘉落水前,瑶儿本是邀请姐妹们去家里玩打牌的?”她问道。“嘉嘉没去,而是自己跑到老夫人那边打牌回来才落水的?” 谢柔嘉落水后,得到消息的谢柔惠哭着一路跑回来,连连自责自己不该扔下谢柔嘉一个人去打牌。亲眼看到听到的丫头们不少,都传遍了。也就是从那时起,谢柔惠就只陪着谢柔嘉玩了。 丫头低头应声是。 “这是姐姐心疼我,碍着她什么事啊。”谢柔嘉又插话说道。 谢大夫人瞪眼看向她。 “你是不是不喜欢跟她玩?”她问道。 站在门外廊下小心侧耳听到这里的木香心里打个颤。 大小姐一向回护二小姐,如果二小姐流露不喜欢跟谢柔淑玩的意思。大小姐肯定就会不跟她玩,至少这一段不会,那这么说还是二小姐的不是…… “是啊。”谢柔嘉的声音没有丝毫的迟疑从内响亮的传出来。 木香心里叹口气。 屋子里的谢大夫人则竖眉。 “所以还是你不让你姐姐跟她玩的?”她说道。 “没有啊。”谢柔嘉说道。没有丝毫的不安,“姐姐跟她玩我没意见。我只是我自己不跟她玩罢了。” 谢大夫人一拍桌子。 “你还说不是你撺掇你姐姐!”她喝道。 侍立的丫头打个哆嗦,谢柔嘉神态依旧。 “不是啊。”她说道,“这怎么叫我撺掇姐姐了?是姐姐爱护我才要陪我的。” “你还理直气壮了?”谢大夫人气笑了。 谢柔嘉看着母亲,皱眉似乎有些不解。 “我不喜欢她,为什么不能理直气壮?我只是不和她玩,又没有打她骂她。”她问道。 谢大夫人愣了下。 外边侧耳听的木香也愣了下。 “我不喜欢她,难道非要装做喜欢她和她一起玩,然后大家都憋着气这样才好吗?”谢柔嘉接着说道。 是啊,这样,好像也不对啊。 谢大夫人有些怔怔。 “姐姐是心疼我,也是为了四妹妹好,所以姐姐不强拉着我去和她玩,若不然我们两个憋着气在一起玩,到时候吵闹起来,姐姐也会为难。”谢柔嘉说道。 是啊,跟不喜欢的人在一起玩,的确是很容易吵闹起来。 谢大夫人虽然从小到大没遇到过不喜欢自己的姐妹,但围绕她的姐妹中却是不少这样的,如今都出嫁当娘了,难得回家聚一聚,还有不少拌嘴的。 “只不过姐姐就那么点时间,功课又多,因为我才落水姐姐特意多陪我一些。”谢柔嘉撇撇嘴说道,“真不知道她就为此闹个什么!姐姐爱和谁玩是姐姐的自由,跟她玩她就高兴,不跟她玩,她就闹啊?把姐姐当什么人了?” 是啊,大小姐跟你玩是你的福气,大小姐不跟你玩了,你该诚惶诚恐小心谨慎,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什么意思?要挟吗? 谢大夫人吐口气,握着茶碗没说话。 谢柔嘉看着母亲的脸色,探头嘻嘻笑。 “母亲,那,我去上学了。”她说道。 谢大夫人将茶碗重重的搁在桌子上。 “好好的怎么就不喜欢她了?一家子姐妹为什么不能一起玩?”她竖眉喝道。 谢柔嘉摊手。 “她不喜欢我,我自然也就不喜欢她喽。”她说道,“谁知道为什么,有些人天生就互相不喜欢吧,大概是上辈子有仇吧。” 谢大夫人气笑了,伸手戳她的头。 “我看你跟我才是上辈子有仇。”她说道。 在梦里她就像过了一辈子,那也相当于是上辈子吧,谢柔嘉只觉得心被戳了下,梦里母亲待她就跟仇人一般,自从姐姐死了后,连一句话都不再跟她说。 谢柔嘉伸手抱住谢大夫人的胳膊,埋头在她的肩头,泪水滑落。 “才不是!”她哽咽道,“才不是,我最喜欢母亲,我最喜欢母亲。” 谢大夫人被她这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听到她哭了更是惊讶,又有些哭笑不得。 这丫头在外人面前飞扬跋扈的,一说到爹娘姐姐就软的跟糖似的,一热就化了。 谢大夫人觉得自己的心也有点怪怪的,跟化了似的。 “好了,不是说迟到了吗?还不快去!”她嗔怪道。 看着谢柔嘉一溜小跑出了屋子,木香忙赶着小丫头们快跟上。 “小姐小姐,夫人不生气了,那以后不跟四小姐玩就理直气壮了,这是不是就跟戏台上唱的奉旨查案。” 听着江铃一边跟上一边笑嘻嘻的话,木香哭笑不得。 还奉旨查案,什么跟什么啊,你这叫什么,奉旨不跟人玩吗? 不过,好像也是这个理啊。 想想适才二小姐的一番话,四小姐这次真的是无理取闹了,跟二小姐吵架倒没什么,但竟然敢试图要挟拿捏大小姐,这对大夫人来说就不能容忍了。 这一下四小姐可真的是没人和她玩了。 学堂里已经敲完一节鼓,谢柔惠拉着谢柔淑也进来了,先给先生赔罪,旋即就被女孩子们围了起来,唧唧喳喳的询问。 谢柔淑自然添油加醋的将事情说了一遍,这些日子谢柔惠的确不和谢瑶等人一起,大家都看在眼里。 “原来是这样啊!”女孩子们叽叽喳喳的说道,又是惊讶又是不平,“怎么能这样呢?也太霸道了吧。” 谢柔淑点点头,又得意又委屈的拉着谢柔惠。 “惠惠最好了。”她说道,“只是总是让她受夹板气。” “那你以后听话些,别总是让惠惠为难。”谢瑶笑吟吟说道。 谢柔淑眼神躲闪的低下头,谢柔惠笑着摇了摇她的手。 “那你听我的话,等下了课你要跟我过去,给嘉嘉和好。”谢柔惠叮嘱道,“以后也不能再这样吵闹了。” “对啊,嘉嘉刚落水受了惊吓,再被大夫人罚的话,肯定很生气,会更不喜欢你的。”谢瑶说道,“你可长点心吧。” 她受罚是活该,凭什么怪我,谢柔淑哼了声抬起头。 “好啊我跟她道歉,那也得她接受啊。”她说道。 话音才落,就听得身后有人咳了声。 “你跟我道歉,我接受啊。” 众人闻声惊讶的看过去,见已经换了练鼓服谢柔嘉一面挽着袖子走过来,见大家看向她,她抬起下巴。 “谢柔淑,道歉吧。” 谢柔淑涨红了脸。 “你,你,你怎么来了?”她结结巴巴问道。 谢柔惠面色也是一般的惊讶。 “嘉嘉,母亲她…”她问道。 “姐姐不用担心。”谢柔嘉不待她说完就笑道,将鼓槌在手里挽个花,“母亲说我没错。” 此言一出,屋子里的女孩子们神情皆变。 大夫人说她没错,那有错的…… 视线瞬时都落在谢柔淑身上,还有人慢慢的退开几步,谢柔淑并未察觉,气愤的跺脚。 谢瑶的视线始终看着谢柔嘉,神情怔忪,难掩错愕。 “那真是,太好了。”她喃喃说道。(未完待续)   ☆、第四十七章 气壮 这件事对于谢柔嘉来说根本就不算事,现在的生活对她来说实在是幸福的恨不得满地打滚。 “撞到了撞到了。”江铃蹲在地上咯咯笑的说道。 木香掀起帘子走进来,看到穿着白色中衣红裤子的谢柔嘉正在地上铺的大红地毯上打滚,滚得又快,眼瞧着到了床边。 “小蹄子还笑,还不快拦着。”木香喝道。 江铃这才笑着去搀扶,谢柔嘉已经坐起来了,双髻滚散了,乱乱的垂着。 “可是不用上学了,小姐可是放开了玩了。”木香嗔怪道,拿过篦子来给谢柔嘉梳头。 新年越来越近,学堂的课已经停了,劳累一年的姑娘们终于可以彻底的放松了。 “才不是玩呢。”江铃说道,“小姐说了这也是练舞呢。” “我可没见过大小姐这样练舞。”木香说道,解开了谢柔嘉的头发。 “姐姐去哪里了?”谢柔嘉问道。 “大夫人在和大小姐打鼓呢。”木香说道。 对于别的女孩子来说不上学可以休息玩耍,但谢柔惠却不行,过了年距离丹女初次祭祀就只有一年的时间了,谢柔惠的功课更加的紧张。 过年了,十二岁了,距离夏日落水不到半年了。 谢柔嘉的身子不由绷紧。 “不用梳了。”她说道,“我去游水。” 木香举着篦子。 “这一上午都没停了。歇息一会儿吧。”她说道。 “不累不累。”谢柔嘉说道,自己抬手胡乱的将头发挽起来,就向后边去了。 江铃忙拿着斗篷跟上。一面大声的喊水英。 木香看着乱乱的屋子摇摇头,含笑唤了小丫头进来收拾,刚走到廊下就见披着大红斗篷的邵铭清带着两个小丫头进来了。 “表少爷今日怎么来了?”她忙施礼问道。 “来给姑姑送年礼。”邵铭清说道。 两个丫头打起帘子,木香引着他走进去。 “我们小姐去游水了。”她说道。 邵铭清嗯了声,径直向东边的厢房而去,小丫头接过他解下的斗篷。 “少爷带的什么?”木香看着邵铭清的两个丫头。 两个丫头正将两个包袱放在地上。 “一些书。”邵铭清说道,指了指厢房的书架。“摆上去吧。” 两个丫头便应声是自去摆放书。 木香有些想笑。 “是给小姐送的年礼吗?”一个小丫头低声问道。 “小姐又不看书。”木香低声笑道,“这是表少爷自己拿来看的。” 邵铭清来谢柔嘉这里。谢柔嘉也不招待他,他也不用招待,每次都是各自为安,邵铭清喝着茶将谢柔嘉书架上本来就不多的书都看完了。 小丫头忍不住瞪眼。 “那表少爷是把这里当自己的书房布置了。”她说道。 木香站在客厅里隔着珠帘看向这边。邵铭清已经坐在椅子上,晃悠悠的握住一卷书,冲着窗边挂着的鸟儿吹了个口哨。 自从结束了四书五经课后,小姐就不怎么进书房了,这椅子摆的位置,书桌上的笔墨纸砚,还真都是邵铭清按照自己的习惯摆放的。 “给表少爷上茶和点心。”木香吩咐道,自己则转身来温泉廊。 温泉廊里江铃正坐在池水边一面泡着脚,一面和水英说话。 “你看小姐是不是游的越来越好了?” “你看小姐游的这么远了。” 水英一概没有理会。只是看着水里正乱扑腾的谢柔嘉。 “小姐,邵家少爷来了。”木香说道。 谢柔嘉哦了声,也不知道听到还是没听到。继续拍打着水面。 “小姐学的真快。”木香称赞道,又看着水英,“水英学会游水用了多久?” 水英坐在水池边,手绞着湿了的衣角。 “一天。”她说道。 江铃和木香都惊讶的啊了声。 “这么厉害啊。”她们说道,“你怎么学会的?快教教小姐,让她也一天学会了。” 水英转头看向她们。 “我爹娘淹死了。我就学会了。”她说道。 江铃和木香愕然,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不知道想要游水是什么感觉。我是不想游水,我不想游,但必须会游,我怕水,但必须不怕它,所以我就学会了。”水英看向池水中,那个女孩子正带着几分狼狈在其中游动着,“你家小姐,一天可学不会。” …………………………………….. 听到内里的动静,邵铭清放下手里的书,隔着两道珠帘几乎看不清那边的人影。 “我正月里就不过来了。”他说道。 听得那边女孩子哼了声。 邵铭清笑了笑。 “哦对了,你五叔想要我来帮他的忙。”他又说道。 话音才落就听得珠帘响动,以及丫头们的低呼,穿着粉蓝袄银白裙,散着发的谢柔嘉脚步飞快的掀起珠帘冲了出来。 “不行,不许去。”她竖眉说道。 邵铭清用手里的书挡住了脸。 “是,是,不去。”他说道。 “小姐,头发还没干呢。”木香急道,“仔细着凉,那就不能跟夫人老爷大小姐一起过年了。” 和爹娘姐姐一起过年是很要紧的事,谢柔嘉忙转身回卧房。 “不许去我五叔叔那里帮忙。”她再次叮嘱一声。 “知道了。”邵铭清说道,放下手里的书,看着谢柔嘉垂在身后随着走动晃晃悠悠的如同瀑布般的黑亮的头发。 “我告辞了。”他提高声音说道。 谢柔嘉头也不回冲他摆摆手。 这样不行。谢柔嘉又停下脚,自己待他也不算好,现在他为了讨好自己不让自己生气所以才这么听话。但随着他来的多,家里的人对他越来越熟悉,自己对他的影响也会越来越少。 虽然他这次说不去五叔叔那里帮忙,但如果别的人再让他帮忙呢?到时候他答应了,自己再去闹,只怕就没那么容易说服众人了。 想到这里她又转过身。 邵铭清已经走到了门口,两个小丫头打起帘子。 “表哥。”谢柔嘉放柔声音喊道。 邵铭清带着几分惊吓转过身看着她。谢柔嘉挤出一丝笑,对他屈身施礼。 “表哥过年不过来了?那就先给表哥问个过年好。”她说道。 邵铭清噗嗤笑了。一面侧身还礼。 “表妹客气了。”他说道,说这话还不停的笑。 这笑就跟看穿了她似的,谢柔嘉有些恼火。 “我要说,表哥你别去我五叔叔那里帮忙。还有更好的地方呢,你等着我给你安排。”她说道。 邵铭清点点头。 “是,是,我知道了。”他说道,抬脚就迈出门。 谢柔嘉追了出来。 “小姐不行,外边冷。”木香和江铃一左一右拉住她。 谢柔嘉只得从门帘缝里看向外边。 “你记住了没有啊?”她问道。 “记住了,你放心。”邵铭清笑道,看着帘子后那小小的脸。 我放心才怪呢,谢柔嘉叹口气。要是真让我放心,你就不该出现在我的眼前。 “你让人去看看姐姐功课结束了没。”她对木香说道,“结束了我去找姐姐玩。” 是时候开始叮嘱姐姐不要玩水了。 木香点点头应声去安排了。江铃继续给谢柔嘉烘头发,木香没多久就进来了。 “大小姐功课结束了,可是没在屋子里,说是出去了。”她说道。 “去哪里了?”谢柔嘉问道。 木香摇摇头。 “这个没问。”她说道。 “我去母亲屋子里等她。”谢柔嘉说道,催着江铃给自己梳头。 相比于温暖如春的小姐们的室内,此时位于大宅西侧的库房所在。阴寒无比,库房外偶尔有揣手缩头的奴仆们疾步跑过。 低矮的四面透风的屋子里才点燃的火盆又熄灭了。 “这炭都没法用啊。”一个丫头抱怨道。“槐叶,你到底懂不懂什么叫炭啊?” 槐叶看着炭盆苦笑一下。 她怎么不懂?曾经谢家大小姐屋子里用什么炭,她就用什么炭。 “我再去要些吧。”她说道,站起身来。 “算了,你别去了,什么事你都干不好。”那丫头嗤声说道,眼转了转,伸手抓起搭在床板上的一件墨兰斗篷,“你的斗篷借我用用。” 槐叶忍不住伸出手抓住斗篷一角。 这是自己留下的唯一的一件好东西了,整个冬日就靠它熬过去了。 “怎么?舍不得啊?”那丫头挑眉粗声粗气问道。 槐叶的手慢慢的松开了。 “怎么会,劳烦姐姐受冻跑一趟了。”她讪讪说道。 那丫头哼了声,带着几分得意将斗篷小心的裹上,脸上露出激动的神情,急忙忙的跑出去了。 屋子里似乎更冷了几分,槐叶叹口气,慢慢的坐在了炭盆前,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发出咣当一声。 “姐姐回来了?”她忙起身回头。 门是被人打开了,但站在门口的人却不是走出去的那个丫头。 屋子里光线有些暗,一时间看不清门口的人。 “槐叶,你就这在这里啊?”柔柔清清脆脆的女声带着惊讶问道,人也迈进来,让开了门口,室内顿时明亮起来。 槐叶可以清楚的看到这是一个裹着粉红撒花风毛斗篷的女孩子,随着迈步她伸出手掀开了帽子,露出娇俏的面容。 槐叶不由上前一步,旋即又停下脚。 “……您…”她张张口最终发出一个声音,“您怎么来这里了?” 家里的丫头们基本上都分不清大小姐和二小姐,再没有提醒的状况下突然见了,便统一称呼为小姐。 而槐叶明明张开了口,且还迈上前一步,分明是有什么称呼要脱口而出,但却生生咽回去,所以才拉长了声调冒出一个不伦不类的您。 女孩子的笑更浓了几分。 “我怎么不能来了?”她说道,“槐叶姐姐,我那天见了你,就一心记挂着呢。” 她说着话再迈几步站在了槐叶面前。 槐叶看着她。 “您,您…….”她结结巴巴说道,垂下头要下跪,“奴婢不敢当。” 女孩子伸手扶住她,没让她跪下去。 “我?我怎么了?你怎么就不敢当了?”她笑嘻嘻问道,“槐叶姐姐你以为我是谁?你怎么称呼我您了?”(未完待续)   ☆、第四十八章 年关 槐叶穿的有些单薄,只有一个袄子,还短了露出半个手腕,眼前这个女孩子身故来的手就扶住了她的手腕。 才从锦绣厚实的斗篷里伸出的手暖暖的软软的,这种感觉还有熟悉,一年前她还常常的握着这双手小心的擦洗然后涂上香膏。 “小姐的手真好看,白白嫩嫩。”她还会拉着这双手笑吟吟的说道。 “嗳,槐叶你的手这么凉。”女孩子的声音在耳边惊呼。 槐叶忙收回手后退一步,低下头。 “这里好冷啊。”女孩子并不在意,收回手环视四周皱眉说道,“槐叶,你快跟我回去吧。” 槐叶吓了一跳抬起头,眼中带着几分惊恐,女孩子也又转过身来,明亮的眼安静又直直的看着她。 “二..二小姐。”槐叶咬住下唇,结结巴巴说道,“这,这不行。” 二小姐? 女孩子嘴角扬起。 “槐叶你怎么认出我是二小姐的?”她带着几分惊讶好奇问道。 槐叶看她一眼低下头。 “那天,我听到别人称呼您。”她说道。 女孩子哦了声没有说话。 “我本不该和您说话的。”槐叶又忙说道,抬起了头。 大约是说了几句不再那么紧张,她的声音虽然还颤颤,但流利的许多。 “要不然也不会惊动大小姐。”她说道。“大小姐见到我是不是又不好了?” 女孩子笑了。 “没有没有。”她说道,“姐姐也过问你了呢,所以我特意来看看你。” 槐叶低头施礼。 “谢谢小姐们惦记。”她说道。“奴婢挺好的。” “这叫什么好啊。”女孩子笑道,摆了摆手,“槐叶,我去跟姐姐说接你回去。” 槐叶忙摆手说不,女孩子不由她说已经转身向外走去。 “你别担心,回去也好…”她停下脚回头一笑,“去别的地方也好。交给我来安排吧,总不会再让你这样。” 槐叶跟上几步。看着那女孩子疾步出了门,张张口最终垂下了手。 “多谢…二小姐。”她跪下俯身叩头。 风卷着残叶打着旋飞过,木叶忙将兜帽给谢柔惠带上。 “她把我认作嘉嘉呢。”谢柔惠转头看着她笑说道。 “她哪里敢想到是你来看她了。”木叶笑着说道。 当初袁妈妈不在了,大小姐大病一场。把一家子都吓个半死,当看到谢柔惠见到槐叶就哭,唯恐哭出个好歹来,所以急忙把人送走了。 槐叶也被告诉不许出现在大小姐眼前,所以这一年多大家都几乎忘了还有这个人了。 谢柔惠笑了笑。 “她只记得嘉嘉,在学堂里就一眼认出了嘉嘉呢。”她说道。 一眼就认出? 她们这些常跟在小姐们身边的人,死死的记住小姐们今天穿的衣裳梳的头,才能一眼就认出吧。 槐叶怎么可能啊。 “在学堂听到别人喊了吧。”木叶笑道。 “她也这么说。”谢柔惠笑着说道。 肯定是,木叶笑着点头。 谢柔惠点点头。伸手将帽子拉了拉,又回头看了眼。 她真的没认出自己吗?学堂里,真的是听到别人称呼才分清的吗? ……………………………… “姐姐回来了!” 谢柔嘉亲自打起帘子高兴的说道。 “你去哪里了?这么冷的天。” 谢大夫人看着谢柔惠冻得有些发红的脸。 “别总出去乱走。”她说道。“病一场功课就要积攒很多。” 谢柔惠低头应声是,握住了谢柔嘉递来的手,冲她笑了笑。 “事情办好了。”她低声说道。 谢柔嘉有些不解,谢大夫人皱眉。 “又什么事?”她问道。 谢柔惠拍了拍谢柔嘉的手,走到谢大夫人身边坐下。 “母亲,我想再要个丫头。”她笑嘻嘻说道。 谢大夫人还没说话。谢柔嘉恍然大悟了。 “哦,姐姐。你是去……”她说道。 谢柔惠忙冲她摆手。 “去做什么了?”谢大夫人说道,看着谢柔嘉,“你又撺掇你姐姐干什么了?” “不是嘉嘉撺掇我。”谢柔惠摇着母亲的胳膊,“母亲,我想要槐叶回来。” 槐叶? 谢大夫人竟然一时没想到是谁。 “袁妈妈的女儿。”谢柔嘉提醒道。 袁妈妈! 谢大夫人想起来了,旋即竖眉看着谢柔嘉。 “她怎么回事?怎么又跑到你姐姐跟前了?是不是你引她过来的?”她喝道。 “没有没有。”谢柔惠忙说道,“没人引她,就是那天刚好看到了,她也没故意跑来跟我说话,跟着一群粗使丫头搬东西呢,看到我就跑了。” 谢大夫人将信将疑,只看着谢柔嘉,谢柔嘉冲她嘻嘻笑,连连点头。 “真的,我都没认出来是槐叶呢。”她说道。 谢大夫人瞪她一眼。 “去,那边坐着写字去。”她说道。 谢柔嘉笑嘻嘻的依言去窗前的罗汉床上坐着写字了。 “你见她不难过了?”谢大夫人拉过谢柔惠问道。 谢柔惠点点头。 “不是为了你妹妹?是自己真不难过了?”谢大夫人又问道。 谢柔惠笑了再次点头。 “袁妈妈刚不在的时候,我想她,所以不敢见到跟她有关的人,见到了心里就特别难过,现在呢,我也想她。但见到跟她有关的人,反而觉得很亲切。”她说道,拉着谢大夫人的胳膊。“母亲,我是真想让槐叶回来了。” 谢大夫人这才点点头。 “只要你高兴。”她笑道,说到这里又叹口气,“袁妈妈不在已经快要一年半了啊。” 谢柔惠点点头。 “母亲还记得袁妈妈的样子吗?”她问道。 “我当然记得,别说是她带你这么大,当初也是她捧着你们两个到我跟前,吓我一跳呢。”谢大夫人笑道。 谢柔惠很惊讶。抓进了谢大夫人的胳膊。 “母亲,袁妈妈不仅是我的乳娘。还是稳婆吗?”她问道。 “是啊,你不知道吧。”谢大夫人笑道,带着几分追忆,“当时怀你们两个时候。只说身子重,你祖母还笑我吃得多,没想到竟然生下一对双生儿,我还记得袁妈妈在产房那一声还有一个,真是吓懵了一群人。” 出生时候的事,谢柔嘉没有听人说过,在梦里姐姐死了后,更没人和她提以前,她握着笔听得津津有味。 “然后呢然后呢?”她问道。 谢大夫人看她一眼。 “然后袁妈妈就拎着….”她说到这里停顿下。 眼前似乎又浮现了曾经的场景。 大汗淋淋好似自己生产的年轻妇人面色苍白。手里紧紧拎着一个光溜溜的刚分娩的婴儿。 “还..还有一个!”她尖声喊道。 那时候自己已经又疼又累人都迷糊了,被这一声喊的打个机灵,努力的睁开眼。 两个? 天啊。怎么会是两个? “有女儿吗?有女儿吗?”她挣扎着问道。 伴着她的询问,身下又产下一个,谢大夫人脱力倒在床上,晕晕的看着另一个稳婆将又一个脏兮兮的婴儿拎了起来,啪啪两声,猫儿一般的哭声在室内响起。 “女儿!又一个女儿!” 两个女儿?两个双生女儿? 谢大夫人只觉得头晕目眩。但她不得不清醒,因为有人在重重的打她的肩头。 “夫人。夫人,你看清楚,这个是大的,这个是大。”年轻的妇人托着一个婴儿递到她眼前。 这才生出的孩子,都一个样,她怎么看清楚啊。 谢大夫人用力的睁开眼却最终倒回去。 “袁妈妈,你这个,你这个就是大的,你记住了,抱紧了,别放手。”她说道,伸出手指着年轻妇人怀里的婴儿。 年轻妇人连连点头。 “是,夫人,我抱紧了,我不会撒手的。” “夫人,我好好的都看一遍,看的清清楚楚,记的清清楚楚。” 耳边妇人的话渐渐模糊,谢大夫人陷入昏迷。 “袁妈妈就怎么样?”有人摇着她的胳膊问道。 谢大夫人回过神,眼前室内明亮,旁边一个女儿,再远一点又一个一模一样的女儿,此时都眼亮晶晶的看着她。 这两个女儿就要十二岁了,女童稚憨之气渐渐褪去,窈窕少女之态初现。 竟然一转眼都这么大了。 “袁妈妈啊。”谢大夫人伸手抚了抚谢柔惠的头,“就拎着你,看着露出头的你妹妹,吓的差点把你扔在地上。” 谢柔惠咯咯笑了,谢柔嘉也嘿嘿笑了。 “袁妈妈真是没福气。”谢大夫人叹口气说道,“什么都好,就是贪杯。” 谢柔惠眼圈红了。 “都怪我那日没劝住妈妈少喝几杯。”她说道。 谢大夫人噗嗤又笑了。 “管你什么事。”她说道,“她要喝,你劝的了今日,还能劝的住明日?眼前劝住了,人后你能管住?况且那日别人都喝了没事,只有她……” 她叹口气摇摇头。 “这都是她的命啊。”她说道,又拍了拍谢柔惠的头,“好了,你要是再这样自责,那槐叶我是不能送到你跟前了,将来你要做的事,做的决定还多得很,如果你动不动就自责,那可就寸步难行了。” 谢柔惠忙站起身来点点头。 “是。”她说道,“我记下了。” “太好了,母亲同意让槐叶回来了!”谢柔嘉高兴的喊道。 谢大夫人瞪她一眼。 “以后有什么事,你直接跟我说,不许再撺掇你姐姐。”她说道。 “是。”谢柔嘉也站起身,大声说道,“我直接撺掇母亲。” 谢大夫人呸了声笑了,谢柔惠也笑了。 谢文兴就在这笑声里迈进门,看着温暖室内的相依说笑的妻女,笑容也不由的散开。 “这么高兴啊?”他笑道。 谢柔嘉喊着父亲高兴的来迎接他。 “你回来了!” 谢文兴笑着点头。 “要过年了嘛,我怎么能不回来,再忙也要过年。”他笑道。 …………………………………… 啪啪的声音在庭院里此起彼伏的响起。 廊下挤着满满的女眷们发出惊呼笑声。 待篝火里的竹子烧尽,一群小厮们涌上来,开始在院子里摆放烟花,一开始只是小厮们,很快不知道哪个年轻人带头,谢家的少爷们好几个跑出来,就连五老爷谢文俊也跟着在其中。 “五叔五叔。”谢柔嘉站在谢柔惠身边挥手喊道。 话音未落,有一溜的烟花已经点燃了,伴着响声喷出五色斑斓的火花,足足的有一人高,院子里陷入一片喧腾。 谢柔嘉和谢柔惠一左一右被谢大夫人搂在怀里,笑着看着眼前的火树银花。 “嘉嘉,惠惠。” 烟花起伏中,谢柔嘉看到谢文俊冲她招手。 “敢不敢放烟花?”他笑着问道。 “你少勾引孩子们作怪。”谢大夫人嗔怪道。 “去吧,女孩子也能玩啊。”谢文兴则笑道。 她从来没玩过,谢柔嘉挣开谢大夫人就向院中跑去。 “我来我来。”她说道。 三步两步下了台阶,身后江铃笑嘻嘻的跟着,穿过一众少爷小厮们奔到谢文俊身前。 谢文俊将一根长长的香烛地给她,指着地上摆好的烟花。 “点这里。”他大声说道,“别怕。” 谢柔嘉笑着点头,看着谢文俊。 “我不怕。”她也大声说道,接过香烛一手提着裙子,弯身点燃了烟花。 江铃笑着抱住她,二人看着一串银火噌噌冒起发出尖叫的笑声。 “姐姐。”谢柔嘉激动的脸通红,扭头冲廊下招手。 隔着此起彼伏的火树银花,看到谢文兴谢大夫人在廊下并肩而立,谢柔惠倚在谢大夫人身边,听到她的喊声,三人都笑吟吟的看着她,就在这时有人点燃了大烟花,伴着砰砰两声震响,两个大烟花直冲夜空,如莲花般绽放,整个院子都变的明亮起来。 谢柔嘉看的呆住了,听着满耳的欢笑,看着面前的璀璨。 “就像做梦一样。”她喃喃说道。 从来没有做过的这么美的梦啊。 不,不对,这不是梦,这是事实,这是现在。 她扬起笑脸,再次冲廊下的父母姐姐挥手。 谢柔惠也冲她挥手,在高高低低的五光十色的烟花映照下,如同夏花一般明艳。   ☆、第四十九章 生辉 进了二月下旬,天似乎一下子热起来。 学堂里女孩子穿的衣衫更薄了几分,尽管如此一堂课下来也大汗淋漓。 “我们这样就要熬到明年这个时候啊?”谢柔淑躺在地上说道。 没有人回答她,谢柔淑转头看四周,女孩子们或者坐或者躺着,三三两两的说笑着。 而她的身边不知什么时候被空出一片地方。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谢柔淑的嗓子陡然火辣辣的疼,她模糊着双眼看过去,很容易就找到了被人围着的谢柔惠。 “嘉嘉这次跳的很好了,先生都点头呢。”谢瑶笑吟吟说道,看着坐在谢柔惠身旁的谢柔嘉。 “没有很好。”谢柔嘉说道,“先生只是没有再训我。” “那就是有长进了。”谢柔惠含笑看着她,抚了抚她的肩头,“别急,慢慢来。” 谢柔嘉点点头。 “走,去洗洗了。”谢柔惠笑着拉她起来。 学堂的隔壁是一排专供女孩们洗漱的房间,跟在读书写字的学堂不同,各自的丫头都能跟进来伺候,这里还有专门的烧水的丫头们。 不断的有女孩子们走出来,站在走廊里的丫头们各自迎接自己的小姐。 谢柔惠和谢柔嘉起身迈步,身旁身后立刻跟来一群女孩子。 “明日就不用上学了,你有空来我家玩吗?”谢瑶拉着谢柔惠的手问道。 三月三的祭祀就要到了。虽然不是丹女初任的大祭祀,但作为一年之始的祭祀也是很重要,谢家上下都忙碌起来。 教授舞蹈和打鼓的先生更为忙碌,所以女孩子们这边的课就停了。 “去不了,要跟着母亲一起准备。”谢柔惠说道。 作为下任丹女由母亲言传身教是必然的。 谢瑶点点头,转头看着走在另一边的谢柔嘉。 “那嘉嘉要来玩吗?”她笑吟吟说道,“惠惠和大伯母都忙着,你来和我们玩吧。” 跟在她们身后的谢柔淑攥紧了手。 谢瑶竟然主动开口邀请谢柔嘉了。 不就是因为大夫人宠着谢柔嘉,她们就都怕了。都怕了。 这个家里,就要被谢柔嘉一手遮天了吗? “不了。”谢柔嘉对谢瑶笑了笑。“我也出不了门。” 春天是戒酒的好时节,她要好好的看着祖母,还有邵铭清,谢家要举行三月三祭祀了。作为亲族的邵家一定会来往更勤,邵铭清说不定还会在他们家住下,她也得看紧了他。 谢瑶笑了笑没有再问。 “惠惠你…”她继续跟谢柔惠说话,谢柔惠却紧走几步挣脱她的手,拉住了谢柔嘉。 谢瑶被挤在了后边,差点被绊倒。 谢柔淑哈的一声笑出来,谢瑶很快站稳神情若无其事让开一步,看着谢柔惠和谢柔嘉并肩而行。 “你在家也好,外边人怪多的。没什么意思。”谢柔惠挽着谢柔嘉的手低声说道。 谢柔嘉点头。 此时她们已经穿过了圆洞门,迈进了这边的走廊。 “小姐出来了。”等候在门边的江铃高兴的说道。 在她身旁的槐叶也忙站了起来,看着迎面走来的一群穿着一样衣衫的女孩子们。 江铃停下脚。等着谢柔嘉开口招呼自己。 “……是,家里玩也有意思的。”谢柔嘉正在回答谢柔惠的话。 谢柔惠点点头,冲江铃和槐叶这边带着几分随意伸出手。 虽然走廊里也很暖和,但到底比不得练舞的室内,从走廊到洗漱的房间还有几步的距离,大汗淋漓的女孩子们都备着斗篷裹一下。免得受风着凉。 看到谢柔惠伸出手,槐叶忙将手里的斗篷递过来。 谢柔惠伸手系上。 “我们出来再说。”她对谢柔嘉说道。 谢柔嘉点点头。 “江铃。”她这才喊了声。 而站在一旁的江铃也忙将斗篷给谢柔嘉披上。女孩子们各自进了洗漱的房间。 …………………………………….. “真是累死了。” 晚饭过后回到屋子的谢柔嘉直接扑到了罗汉床上。 “小姐,那今晚还在地上滚吗?”江铃问道。 谢柔嘉趴在床上摇头,连声说不不不。 “还不快去给小姐铺床,这么累,早点休息。”木香说道。 江铃应声是,走了几步又停下。 “那小姐还游水吗?”她问道。 “舞都不跳了,还游什么水啊。”木香嗔怪道,“小姐累的很。” 江铃哦了声,谢柔嘉却撑着身子要起来。 “舞可以不跳。”她嘀咕说道,“水必须游。” 木香愣了下。 “小姐,就歇息一日吧。”她劝道。 自从那日落水之后,小姐就真的开始游水,几乎没有停过,不管练舞练鼓再累,晚上回来也总会去游。 小姐有这么喜欢游水吗?可是她看到水的神情却一点也不像是喜欢,就跟爹娘都被淹死的水英差不多,看着水露出的是那种杀气腾腾。 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还非要天天的游水呢?木香百思不得其解,看着谢柔嘉果然走出了屋子向温泉而去,她也只得忙跟上。 谢柔嘉站在温泉池边,懒洋洋的展开手臂。 “好累啊。”她喊道。 “累就…”木香再次忍不住说道,话音未落就听噗通一声,水花飞溅,她的话便变成了一声惊呼。 温泉池中谢柔嘉已经慢慢的开始游动。江铃哈哈笑了。 等待迎接三月三祭祀的日子,谢柔嘉就如同她所预想的那样不出家门,每日给父母问安之后。就来到谢老夫人这边。 “祖母你不去看三月三吗?”谢柔嘉问道,一面拿过摆在谢老夫人身边的酒壶。 谢老夫人伸手按住。 “不去。”她瞪眼说道。 “那么热闹祖母怎么不去看啊?”谢柔嘉问道,用力的拽酒壶。 谢老夫人也用力抓住不放。 “热闹,热闹看多了就恶心了。”她说道。 “祖母难道不喜欢祭祀吗?”谢柔嘉瞪眼问道。 丹女站在祭台上,享受众人的叩拜,沟通天地神明,是多么神圣的事。 所以在梦里她这个冒牌货根本就不敢出席三月三。母亲大概也不敢让她出席,所以才安排了她坠马伤了脚。 冒牌货不敢亵渎神明。真正的丹女自然无惧,应该很享受才对。 谢老夫人嗤了声。 “喜不喜欢有区别吗?”她说道,显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用力的将酒壶拽过来。“你快走吧走吧,在我这里混了半日了。” 谢柔嘉抱住她的胳膊,挂在她身上笑。 “不行不行。”她笑道,“祖母就喝一杯,就喝一杯。” 谢老夫人被她搂着站立不稳。 “不行,一壶一壶。”她也喊道。 “二杯二杯。”谢柔嘉笑道。 谢老太爷还没进门就听到屋子里的笑声喊声,迈进屋子就看到谢老夫人和和谢柔嘉倒在罗汉床上,二人手里都还握着一个酒壶,一边笑厮缠一边讨价还价。 “已经减到五杯了。”站在一旁笑着看的一个大丫头对谢老太爷说道。“再有讲一杯,老夫人就认输了。” 谢老太爷哈哈笑了,看着在床上笑闹的一老一小。许是春天到了的缘故,谢老夫人原本苍白的脸变得红润了很多,浑浊的视线也清明。 她正笑着,脸上的皱纹更显得多,但却不再似以前枯老树皮一般。 就像她年轻的时候,仰头大笑如同盛开的牡丹般耀眼。 这样的笑。似乎半辈子没见过了。 谢老太爷不由怔怔出神,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骑在马上挥动的鞭子如同火焰般灼目的女子。 ………………………………… 春光短暂。一眨眼就到了三月末。 谢家上下似乎还没从三月三的祭祀疲惫中缓过来,上上下下都带着慵懒之气,又或者是初夏要到了。 女孩子们换下了有些臃肿的春装,换上了轻盈的夏装,不过进练舞堂时还是要换上统一的衣衫。 换衣衫的时候一个消息让女孩子们喧闹起来,先生宣布今日要考一考众人的舞蹈,而且不再是以前练习时的那般随意,还会配上鼓乐。 “今日真要单独的考跳舞吗?” “现在就要选明年参加祭祀的人了吗?” “我这只舞还没练好呢。” 女孩子们激动不安又紧张,练的好激动等着在人前演示,练的不好的则害怕被人嘲笑,但不管愿意还是不愿意,外边的鼓乐还是响起来了。 学堂外的平地上铺设了厚厚的垫子,四周架起了大鼓,几个乐师挥动了鼓槌。 祭祀用的舞蹈只有大鼓为伴,阴柔的舞,阳刚的鼓相和要跳的好看的确不容易。 丫头们都闻讯挤过来兴高采烈的看着一个又一个姑娘跳舞,为自己的小姐喝彩以及嘲笑别人的小姐,学堂前变的喧闹起来,不时的爆发出喝彩声或者笑声。 看着一个女孩子有些狼狈收了姿势,下边响起的笑声,谢柔淑不由后退一步。 她跳的还不如这女孩子呢,下一个就轮到她了。 谢柔淑探头看着台阶下围着的人,这些小丫头们除了敬畏谢柔惠,别的小姐可不在她们眼里,指点说笑毫不掩饰。 这么多人并不一定每个人都能跳到,只要她排在最后,应该就能避过了。 谢柔淑不由后退一步,撞上了一个人。 “你不跳吗?”这人问道,微微蹙眉,“不跳我先跳吧。” 谢柔淑大喜。 “惠惠你真好。”她忙说道,“你先,你先。” 女孩子笑了笑,没有说话径直走了出去。 外边的丫头们看到站在正中的女孩子顿时都停下说笑。 “是大小姐还是二小姐?” 低低的询问声响起,不过没人回答,乐师看到有人站好,便直接敲响了鼓,场中的女孩子展开了手臂,跃步而起,如同山林的鹿一般跳到了众人的面前,只这一个动作,原本视线还乱转的围观众们便凝滞不动了。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站在一旁的先生神情肃重起来,而在另一边,谢大夫人正由几个仆妇拥簇缓步而来,远远的看到场中的女孩子也站住了脚。 “惠惠的腰力更长进了。”她微微一笑说道,“原本我还担心她撑不下一场祭祀。” 仆妇们也都看过去,场中的女孩子正随着鼓声缓慢的旋转。 这种旋转看似缓慢,却带着柔韧的力度,一圈一圈的似乎搅动着观者的心,就好像流动的水慢慢的将人卷入漩涡中,躲不开逃不去。 鼓声渐渐的激烈,场中女孩子的摇、扑、拍、打、转也越来越激烈繁杂,她的长发散开,随着舞动在日光下飞扬,围观者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随着那女子的大幅度跃动摇晃而不由的跟着摇晃。 噗通一声,站在最前边的一个小丫头身子颤抖支撑不住,跪倒在地上。 这就是谢家巫舞的精髓,摄人心魄。 鼓声也就在此时收起,场中的女孩子旋转着卧倒在地上,匍匐而拜。 四周一片安静,旋即不知哪个带头喊了声大小姐,声音就接连而起,一大片丫头的们还叩拜了下去。 这一幕并没有什么稀奇,在丹女的祭祀上,漫山遍野都是这样叩拜的人群。 “大小姐!大小姐!” 谢柔淑也大声的喊道,在她四周女孩子们也都纷纷的鼓掌叫好,远处的谢大夫人的眼神闪亮,掩不住神情的激动抬脚迈步。 在这一片喧哗中,槐叶也呆呆的看着台上。 “大小姐跳的真好,大小姐跳的真好。”江铃在身旁拍着她激动的喊道。 槐叶呆呆的摇头。 “不是。”她喃喃说道。 喧哗声乱乱盖过了她的喃喃没有人听到。 而这喧哗声也让匍匐在地上,剧烈喘气的女孩子醒过来神来,她抬起头,似乎有些茫然。 巫舞迷观者,也迷自己,上了祭台就是巫,下了祭台才是人。 一旁的授舞先生忙疾步过来唤醒。 “大小姐。”她伸手搀扶,带着几分恭敬。 这称呼让女孩子笑了。 “不是。”她说道,一面站起来,“我不是大小姐,我是谢柔嘉。” 先生愕然愣住,伸出手的僵住。 “姐姐让我先跳的。”谢柔嘉笑道,伸手向学堂屋子那边一指,“你看,姐姐在那里。” 随着她的指,先生看过去,其他人也都不自觉的跟着看过去,屋门口人群分开,露出站在其中的一个女孩子。 跟台上这个女孩子一模一样的女孩子,此时正张着小口满脸惊愕。(未完待续)   ☆、第五十章 意外 姐姐? 这个才是姐姐? 四面的视线瞬时凝聚,里里外外安静无声。 “姐姐。” 在这片安静中,唯有谢柔嘉的声音响亮,她从场中跑向屋门口站立的女孩子,长长的头发随着跑动晃动,就像水一般流过,打破了四周的凝滞。 所有人都似乎重新活了过来,喧哗声起。 “原来是二小姐啊。” “二小姐跳的都这样好,大小姐肯定更厉害。” 大家期待的看向谢柔惠,谢柔嘉已经跑到她面前,带着几分激动握住她的手。 “姐姐,我跳的还可以吧?”她问道。 谢柔惠点点头。 “好。”她说道。 谢大夫人此时也走了过来,四周的丫头们乱乱散开,学堂的女孩子们忙也过来施礼。 “嘉嘉的跳的啊。”谢大夫人眼神难掩惊讶,“跳的真不错啊。” 授舞先生恭敬施礼。 “是,二小姐进步很大,原本腰身无力,现在已经没有这个问题了。”她认真说道一面看向谢柔嘉。 这一次她的视线准确的落在了谢柔嘉身上。 虽然站在一起的小姑娘衣衫面容相同,但此时一个脸上带着汗喘息不平就让区分很容易了。 “二小姐是怎么练的?”她好奇的问道。 谢柔嘉被问的笑了。 “没有啊。我没有特别练啊。”她笑道。 “跳了这么久怎么也得有长进。”谢大夫人含笑说道,“好了,接着跳吧。学了半年了,也该摸摸大家的底子了。” 授舞先生应声是。 “那下一个跳的…..”她看向谢柔惠。 “让别的孩子先跳吧。”谢大夫人说道,“嘉嘉才跳了,惠惠再跳,怕不好。” 授舞先生应声是忙安排另外的女孩子去跳,这个被安排的女孩子是恰好站在最前边的谢柔淑。 谢柔淑的脸当场就绿了。 跟在一个几乎跳出祭祀时巫祝之力的人之后跳舞,她就是跳出花儿来也没人看的入眼。更何况她还跳不出花儿来。 她甚至已经听到了四周的哄笑。 “为什么不能让惠惠跳啊。”她忍不住说道。 如今也只有谢柔惠能跳的好过谢柔嘉。 “难道是怕跳不好啊?”她嘀咕一句。 谢柔清瞪了她一眼。 “你是傻子吗?”她喝道,“刚才那么多人被嘉嘉的舞所迷。再让惠惠来跳,你是希望看到家里有人神智变的不清吗?” 谢柔嘉跳舞还有小丫头看的失魂跪倒在地,如果更优秀的谢柔惠再跳,情绪还激动的小丫头们极有可能承受不住精神刺激。 四周的女孩子们闻言都吃吃的笑。 “四妹妹竟然还替大小姐担心。” “四妹妹真是年幼心纯啊。” 也就是说她傻喽!谢柔淑脸涨红。 “四小姐。你还跳不跳?”授舞先生迟迟不见人上来,皱眉喝道。 跳!跳,还跳什么跳!不跳被人嘲笑,跳了还是要被嘲笑!都是被嘲笑,她还不如省些力气! “我不跳了!”谢柔淑喊道,一把推开身旁的人,哭着跑了。 女孩子们有的愕然更多的是不屑。 “又来这套把戏。”很多人窃窃说道。 授舞先生更不是好脾气。 “不跳就不跳吧。”她说道,直接点了下一位。 这边谢大夫人等人自然也看到了。 “她又干嘛?”谢柔嘉皱眉说道。 “淑儿年纪小,学这些本就是很累的。不跳就不跳吧。”谢大夫人淡淡说道。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心里都是一颤。 谢大夫人亲自开口说让谢柔淑不要跳了,那也就是将她驱逐学堂了。 是有很多女孩子熬不住自己主动退出,可是被谢大夫人开口赶走的谢柔淑还是头一个。 谢柔淑在家里彻底的完了。 众人心里说道。 看着谢大夫人神情淡然。再看一旁谢柔惠微微出神,显然根本就没把这事看在眼里,更别提开口为谢柔淑说好话了。 想起上一次谢柔淑闹着不上学,谢柔惠去劝慰,谢大夫人也训斥谢柔嘉,不想这才几个月而已。谢柔淑的地位就变成这样了。 这不是因为谢柔淑得罪了谢大夫人或者谢柔惠,对于这二人谢柔淑一向尊崇讨好跟其他人一般。不一般的是她对待谢柔嘉的态度。 其实以前在学堂里对谢柔嘉态度不好的人也很多,大家吵吵闹闹也就过去了,但现在看来家里并不是只有谢柔惠不能得罪,还有谢柔嘉。 众人的视线不自觉的落在谢柔嘉身上。 丫头正踮着脚将披风披在她身上。 “不冷。”谢柔嘉扭头说道。 谢大夫人伸手给她系上带子。 “现在不冷,一会儿汗下去了就冷了。”她嗔怪道。 谢柔嘉就嘻嘻笑了,垂着手任母亲给自己系带子。 “母亲我跳的还可以吧?”她像个讨要糖果的孩子一般问道。 谢大夫人笑着嗯了声。 “看得出没偷懒。”她说道。 “都是姐姐的功劳。”谢柔嘉说道,挽住了谢柔惠的胳膊,“姐姐那么勤奋,我怎么好偷懒。” 谢柔惠冲她笑了笑,没有说话。 一旁的谢瑶忽的走过来了。 “惠惠,你还有多余的鞋子吗?”她问道,带着几分歉意,“我的鞋底好像开了。” 她说着低头微微提起裙子,露出鞋脚。旋即又放了下去。 谢柔惠点点头。 “有的,我放在洗漱间了。”她说道,视线看向一旁。却又停顿一下,“我,去给你拿吧。” 谢瑶点点头伸手。 谢柔惠看着她的手。 “姐姐,我那里也有呢,你自己的不合适了让她用我的。”谢柔嘉说道。 谢瑶忙哦了声。 “对,惠惠,你一会儿还要跳。我还是用嘉嘉的吧。”她说道。 谢柔嘉转头喊江铃去拿,谢柔惠却伸手握住了谢瑶的手。 “还是用我的吧。”她说道。“我那里好几双呢,瑶瑶以前也穿过。” 跳舞鞋子合脚最重要。 谢柔嘉哦了声不再说话了,看着谢柔惠拉住了谢瑶的手抬脚迈步。 “多谢嘉嘉了。”谢瑶扭头对着谢柔嘉笑着道谢,一面跟着谢柔惠走。迈的步子很大,一下子踩在了谢柔惠的裙角上,她不由叫了声,慌乱的要让开,却脚步更乱,竟然摔倒下去。 在前迈步谢柔惠的猝不及防被踩住了裙子一个踉跄,还没站稳,谢瑶又撞了过来,她啊呀一声摔倒在地上。 周围响起一片惊叫。 “姐姐!”谢柔嘉扑过来。 丫头们也涌了上来。急急的搀扶起二人。 谢瑶被搀扶起来了,谢柔惠却有些痛苦的没能起身,手扶着小腿。 “撞倒腿了!” “快叫大夫!” 在外边大鼓激烈的敲击中。堂前屋内乱成一团。 ………………………………………. 天色刚亮的时候,谢柔嘉就蹑手蹑脚的走进了谢柔惠的院子。 “二小姐,怎么这么早?”木叶看到她惊讶的说道。 谢柔嘉眼底一片青。 “姐姐怎么样?”她低声问道。 “大夫说了没事,歇两天就好了。”木叶笑道,“二小姐放心。” 昨日谢柔嘉也听到了大夫的话,也亲眼看了谢柔惠的腿。的确是没事,但被撞了一下肯定会很疼的。 如果不是姐姐非不让她在这里相陪。她昨晚真不想走,回去了也一晚上没睡,一大早就忙过来了。 屋子里响起脚步声。 谢柔嘉抬头看去,见竟然是谢柔惠站在了门口。 “说了没事,你看,我都能走了。”她显然刚起来,散着头发穿着里衣,笑吟吟的说道。 谢柔嘉吓了一跳。 “姐姐,你怎么下来了。”她喊道,忙跑过去。 谢柔惠笑着拉住她的手。 “不下来走走让你看,你能放心吗?”她说道。 谢大夫人也正迈进门,闻言皱眉。 “嘉嘉,你怎么又来吵你姐姐了?”她说道。 谢柔嘉一脸自责,忙扶着谢柔惠。 “你也是,大夫都叮嘱再歇息一日才下地,你还下来。”谢大夫人说道。 谢柔惠和谢柔嘉都讪讪,二人低头对视一眼,又都笑了。 “还笑!”谢大夫人嗔怪道,“谢柔嘉你跟我过来。” 谢柔嘉笑嘻嘻的应声是。 “姐姐,我一会儿再来看你。”她说道。 谢柔惠笑着冲她摆摆手,看着谢大夫人拉着谢柔嘉走了出去,她扶着门框站着未动,脸上的笑渐渐的凝固然后一点点的褪去。 “小姐快进去吧。”木叶说道,伸手来扶。 谢柔惠点点头,将手搭在她的胳膊上,慢慢的挪进去。 而在院门外,谢大夫人和谢柔嘉看到了谢瑶。 “大伯母。”谢瑶施礼,声音有些沙哑,精神不振,眼圈发红,显然昨晚也没睡好。 “你这孩子,你也摔倒了不休息,还走这么远。”谢大夫人说道。 “我摔到了也就摔到了,可是惠惠不能啊。”谢瑶哽咽说道。 “哎呀你这孩子,都说了没事了,你还这样。”谢大夫人笑道,伸手抚了抚她的肩头,“还有啊,让你母亲别一箱子一箱子往这边给我送补品,不知道的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多大点的事啊,咱们谢家的孩子就经不得一点磕绊了不成,让人笑话。” 谢瑶被逗笑了,又拿着手帕拭泪。 “去吧去吧。”谢大夫人说道,“我知道你们这些小姑娘都心思重,大人说的话都不信,你自己去看看吧。” 谢瑶笑着施礼。 “多谢大伯母。”她说道。 谢大夫人拉着谢柔嘉径直去了,谢瑶这才继续向谢柔惠这边走来。 听到回禀说谢瑶来了,坐在罗汉床上看书的谢柔惠嗯了声。 “请进来吧。”她说道,放下手里的书。 木叶应声亲自去接,却又被谢柔惠叫住。 “木叶姐姐,别让屋子里有人伺候了,我和瑶瑶自己说会儿话。” 谢瑶让大小姐摔倒了,昨日已经哭停不下来,跟二小姐一样,好容易才劝回去,这一大早也来了,可见还是少不得一场哭。 丫头们在跟前的确不好看。 大小姐就是思虑周全,尤其是总为别人着想,木叶欣慰的点点头,请了谢瑶进来。 “还疼吗?”谢瑶问道,话一出口就声音哽咽。 谢柔惠笑了笑。 “不疼。”她说道。 看,果然吧,木叶心里说道,上了茶点便带着人退了出去,屋子里只有姐妹二人对坐。 “吓坏你了吧?”谢柔惠含笑说道,拿起书有些懒懒的说道。 谢瑶点点头。 “吓死我了。”她说道,又再次问昨晚睡得好不好,药吃了没。 “不用吃药,就是撞了下,又没有伤筋动骨。”谢柔惠依着凭几笑道,视线落在书上。 “那皮肉也是疼的。”谢瑶说道。 谢柔惠没说话,翻过一页书。 “大家都在笑我吧?”她忽的说道。 谢瑶愣了下。 “怎么会?”她又笑道,“这有什么好笑的!” 谢柔惠依旧看着书。 “给我杯茶。”她说道。 谢瑶便起身将面前的茶给她捧过来。 “姐妹们都说来看你呢,我怕让你烦……”她一面笑道。 话音未落,谢柔惠抬手给了她一耳光。 谢瑶猝不及防手一抖,茶水泼在自己的身前袖口。 “不好笑吗?我让你帮忙了吗?谁让你撞倒我的?”谢柔惠慢慢说道,“你觉得我跳不过她很好笑吧?” 谢瑶面色涨红,手紧紧握着茶杯一动不动。 “我没有。”她低声说道,“我真是不小心,不是,不是故意的。” 谢柔惠看着她又倚在凭几上,拿起书。 “再倒一杯。”她说道。 谢瑶应声是,转身又斟了茶,小心的给她捧过来。 谢柔惠一手接过。 “不是我怕烦,是我本来没事,不用姐妹们来看我。”她笑吟吟说道,一面喝了口茶,“我明日就去学堂了,大家到时候再看我嘛。” 说着对谢瑶举了举茶杯。 “这茶很好吃,你也尝尝。” 谢瑶笑着点点头,端起茶杯吃了口。 “真的好吃,夏日就该吃这样清淡的。”她说道,“前日我哥哥也给我一些,吃着没有你这里的好呢。” “哥哥们都喜欢口味重些的。”谢柔惠笑道,纵了纵鼻头,“我家的哥哥们给我送的也是这样的,我都没法夸他们,一夸就送来更多了。” 谢瑶抬袖子掩嘴咯咯笑起来。 明亮的夏日里,罗汉床上对坐的两个女孩子说笑炎炎,只是其中一个女孩子脸上的红印看上去添了几分诡异。(未完待续)   ☆、第五十一章 旁观 夏日易乏,吃过午饭,谢柔嘉就滚倒在谢大夫人屋子里的罗汉床上,却见谢柔惠向外走。 “姐姐你去哪里?”她忙问道。 “我回去洗一下,你先睡吧。”谢柔惠笑道。 “不是洗过了吗?”谢柔嘉问道,“姐姐很热吗?” 谢柔惠笑着应声是。 “你先睡午觉吧。”她说道。 谢柔嘉便不再问了,说了声姐姐洗完了快些来就躺下了。 谢大夫人迈进院子的时候,院子里的只站着两个丫头,靠着廊柱打瞌睡,四下一片静悄悄。 进了屋子,罗汉床上谢柔嘉睡的正香,江铃眼睁的大大的在一旁打着扇子。 “惠惠呢?”谢大夫人低声问道。 “过了年个子都长了,一个床上睡不下,怕一起挤着睡二小姐热,所以大小姐回自己那边睡了。”丫头低声说道。 谢大夫人看着在罗汉床上摊开手脚睡的谢柔嘉,的确是一个人几乎占满了床,不知不觉女儿们都这么大了,明年谢柔惠就正式出任丹女了,她的职责也能卸一半了。 想到这里谢大夫人又皱起眉头,想到了今日听到的闲言碎语,谢大夫人站起身来。 “夫人不歇了?”丫头不解的低声问道。 “去看看惠惠。”谢大夫人说道。 谢柔惠的院子也是安静一片,廊下坐着两个小丫头靠着墙睡的正香。谢大夫人制止了丫头唤醒她们的,自己迈进了谢柔惠的屋子,却见谢柔惠并没有睡觉。而是正站在屋子里弯身下腰。 两厢一对面,都吓了一跳。 谢柔惠哎呦一声坐倒在地上。 擦拭过脸和手,丫头们都退了出去,谢大夫人坐下来看着谢柔惠。 “你说在自己屋子里睡,其实是为了偷偷的练舞吗?”她问道,“你不知道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吗?” “不是,我睡不着。就跳一会儿。”谢柔惠笑嘻嘻说道。 谢大夫人看着她。 “你有没有听到有人说你其实根本就没有你妹妹跳的好,所以故意摔了跤好不跳舞这种话?”她问道。 谢柔惠脸色顿时一白。人也站起来。 “竟然有这种话。”她说道,旋即又笑了,“这是蠢话了,咱们家人多嘴杂。私下说话的多了去了,母亲可别都听进心里。” 这种道理谢大夫人自然知道。 “我自然不会听进心里,我是怕你听进心里。”她说道。 谢柔惠哦了声,看着谢大夫人,露出伤心的神情。 “我知道了,原来不是别人觉得我跳的不好,是母亲觉得。”她说道,“若不然母亲怎么会听信这种话。” 谢大夫人嗔怪的瞪她一眼。 谢柔惠笑嘻嘻的挽住了谢大夫人的胳膊。 “好了,母亲。别理会那些话,好不好的可不在别人说,而是在我。”她说道。“等我跳一场就明了了。” 谢大夫人笑着点头,伸手抚着她的头发。 “我知道你最让我放心。”她说道。 “母亲,你也累了吧,和我一起歇午觉吧。”谢柔惠笑道,“母亲陪着我,我就能睡着了。” 谢大夫人笑着说了声好。 木叶带着丫头们忙伺候谢大夫人摘去了钗环。看着谢大夫人和谢柔惠在床上躺下。 谢柔惠抱紧了母亲的胳膊,带着几分甜甜的笑闭上了眼。院子里外重新陷入安静。 …………………………………………… 咚咚的鼓声从学堂里响亮的传出来。 屋子里三面鼓前都站着女孩子们,一个个束着袖子,握着鼓槌用力敲击着。 一开始齐整的鼓声渐渐的出现错音,出错的女孩子带着几分懊恼退下来,退下来的人越来越多,最终只剩下了两人。 大家的视线都凝聚过来。 “真没想到谢柔清的鼓打的这么好。”有人低声说。 “总得有一样好吧?学了这么久。”也有人不阴不阳的说。 谢柔清相貌身材都不好看,跳舞天生没机缘,所以她也不怎么用心学,不过打鼓却是很出众。 “那也没用。”有人说道。 还是因为相貌。 能作为大巫的随从参加祭祀,都必须是貌美的人,不一定要像谢柔惠那么美,但也不能是那种让人看了心里闪过一个丑字念头的人。 “不许说话!” 站在前边的授鼓先生转过身,竖眉低声喝道。 女孩子们忙噤声,而鼓声也在此时停了下来。 谢柔清喘气垂下手,只觉得畅快淋漓,她看向一旁发现竟然还有一个人,这个人比她要狼狈,手里的鼓槌已经握不住了,手扶着膝弯着身子在大口大口喘气,汗水不断的滴落。 “二小姐,三小姐。”授鼓先生迈步过来,一面说道,“你们没有出错,这很好。” 谢柔清对先生道谢。 “只是还不够随心所欲,所以你们才会这么累。”授鼓先生说道。 “打鼓还能不累吗?”一旁有女孩子忍不住问道。 “那当然,所以才叫随心所欲,怎么会累?”授鼓先生,她的视线四下看,视线在边上席地而坐的谢柔惠身上迟疑一下,最终还是转开落在了还在喘气的谢柔嘉身上。 谢柔惠似乎没有察觉,依旧带着笑看着场中。 “二小姐跳舞,会觉得这么累吗?”先生接着问道。 谢柔嘉摆摆手。 “跳舞真没觉得累。”她说道,“这个打鼓太累了,出的力气大的缘故吧。” 她说着话伸手。 “快来扶我一把。我走不动路了。” 女孩子们便笑起来,果然有两三个跑过来搀扶她。 “疼疼。”谢柔嘉被人扶住了胳膊又连声喊道。 女孩子们都哈哈笑了,连一旁的谢柔清也忍不住笑了。笑出来她又是一怔。 竟然因为谢柔嘉喊疼而笑了? 这要是搁在以前不该是被大家不屑的吗?这样的矫揉造作。 “那为什么跳舞不觉得累呢?”女孩子们的说话声打断了谢柔清的出神。 “二小姐,你跳舞的时候觉得开心吗?”先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再次问谢柔嘉。 开心吗? 谢柔嘉想了想,这些舞她以前学过,但那时候学的战战兢兢,跳的也战战兢兢,因为是要代替姐姐尽丹女的责任的缘故吧,现在有姐姐在。她什么心思都不用费,就是纯粹为了跳舞而跳舞。这种感觉简直太好了。 “开心。”她说道。 “那是因为你喜欢,所以才开心。”先生说道,“擂鼓呢,你不喜欢才觉得累。” “擂鼓不好玩。”谢柔嘉说道。 这话说的太直白了。 有女孩子撞了撞她的胳膊。吃吃的笑。 这是同伴之间才有的小动作,谢柔清不由再次出神,是因为谢柔淑得罪了她最终离开学堂,所以大家都怕她讨好她了吗? “不,擂鼓也好玩。”先生笑道,“是你觉得它不好玩,所以它才不好玩的,你心里有负担了。” 她说着话招手。 “来来,看看我是怎么让它好玩的。”她说道。 女孩子们嘻嘻笑着跟着先生围过去。谢柔嘉也被人拉着。 “啊啊别拽我胳膊疼疼..”她大呼小叫。 “哪有那么疼啊,别娇气,快听先生说。”女孩子们笑着说道。 看着大家都跟了过去。谢柔清迟疑一下也跟上,学堂里席地而坐的只剩下不多的几个女孩子。 “惠惠我们也去听听吧?”有个女孩子说道。 谢柔惠含笑点点头,手撑着地要站起来。 “不行,你才打了一次鼓,腿上还有伤呢,不能站太久。”谢瑶拉住她的胳膊说道。“在这里也能听到,不用非得站过去。” 女孩子们忙都劝着谢柔惠快坐下。 “我们让她们让开一些。让你听的看的更清楚。”女孩子们纷纷说道。 谢柔惠笑着道谢,看着女孩子们涌涌的挤过去,人群果然让开了一条路,让先生展露在谢柔惠视线里。 “看,嘉嘉跟大家玩的越来越好了。”她含笑说道,目光并没有看先生而是看着谢柔嘉。 两三个女孩子正和她低声的说笑什么。 “毕竟谁也不愿意当第二个谢柔淑。”谢瑶说道。 谢柔惠没有说话,低下头一下一下的敲打着面前的小鼓。 ……………………………………………. 夏夜沉沉,木叶看着丫头们熄灭院子里的灯,回头见窗棂上倒影出跃动的身影。 “这么晚了,小姐还在练舞吗?”一个丫头低声问道。 “小姐越发勤奋了。”木叶说道。 “劝劝早些歇息吧。”丫头一脸不安的说道,“毕竟腿才被撞过。” 木叶一脸为难,看着紧闭的屋门。 “小姐不让打扰。”她无奈的说道。 屋子里灯火通明,立着三个大铜镜,谢柔惠旋转而过,目光落在镜子里,看到一个曼妙的女孩子。 女孩子慢慢的转动着,长发飞扬,勾人心魄。 谢柔惠的视线围绕着铜镜,舞动不停,她的腿脚灵活,半点没有白日里走路的小心翼翼。 如果此时有学堂的女孩子们在场的话,就会认得这便是那日谢柔嘉跳的那支舞。 谢柔惠连续几个飞跃,眼角的余光看到铜镜的同样的飞跃的身影。 不,似乎有些不一样。 铜镜的身影飞跃的那样的轻松随意,人也越来越明亮。 “大小姐!大小姐!” 她的耳边响起震耳欲聋的喊声,铜镜里不再只是舞动的一个人,而是人越来越多,乱乱的欢呼着,还有人跪拜下来。 镜子里的人舞动的越来越激烈,摇着摆动着,令人眼花缭乱心旷神怡。 谢柔惠脚下一个踉跄,舞动的脚步顿时乱了,人狼狈的摔倒在地上,喧哗声散去,铜镜的女孩子却还站立着,居高临下的看过来,展颜一笑,犹如盛开的牡丹。 似乎一眨眼间铜镜里的人消失,浮现跪倒在地上汗水淋漓气喘吁吁,面色苍白的女孩子。 看上去那样的狼狈,那样的黯然。 这不是她!这不是她!她不是这样的!她才不是这样的! 她也能跳的好,她能跳的更好! 谢柔惠猛地抬脚踢向铜镜,铜镜倒了下去,砸到了旁边的铜镜,哐当的响声接连而起。 “小姐!” 丫头们急促喊着,门被撞开了,人也惊慌失措的冲进来,看到跪倒在地上的谢柔惠,都发出惊叫。 铜镜抬了出去,谢柔惠被扶着坐在了床上,站在眼前的丫头们一个个面色依旧惊慌。 谢柔惠扑哧笑了。 “都说了没事,是我不小心撞倒了镜子。”她笑道,一面伸手拎起裙子,“你们看看,我的腿脚真的没事。” 木叶忙上前拉下她的裙子。 “小姐,你再这样,我们真是必须告诉大夫人了。”她哽咽说道。 谢柔惠笑着点头。 “是我不对,我记下了,以后晚上不跳这么久了。”她说道,“你们都下去吧,安抚下小丫头们,免得她们害怕嚷出去,又是一场麻烦。” 木叶点点头应声是,带着丫头们要退出去。 谢柔惠端起茶眼角的余光看到站在最边上低着头跟着人往外走的一个丫头,放下了茶杯。 “槐叶。”她说道,“你留下。” 已经转过身的槐叶身子一僵,站住了脚。   ☆、第五十二章 脾气(为盟主打赏加更) 屋子里的灯逐一的熄灭,只留下两盏夜灯。 槐叶轻轻的走到床边,放下了帐子。 “热,你给我打扇子吧。”谢柔惠说道。 槐叶应声是,拿过一旁的扇子跪下来扇动。 “你还记得奶妈以前讲过的先巫大禹治水的故事吗?”谢柔惠说道。 槐叶点点头。 “记得。”她说道。 谢柔惠便抬起头,看着槐叶嘻嘻笑。 “那你给我讲讲吧。”她说道,“小时候每天晚上奶妈都给我讲故事。” 槐叶应声是。 “……天神鲧死了三年后,大巫禹从他的肚子里跳出来的,这一次禹没有去求助天帝,而是带着人自己治水……”她摇着扇子轻声细语的讲着故事,“…无支祈终于被禹杀死了,但是共工却逃脱了…” 谢柔惠似乎睡着了,槐叶的声音渐渐的停下,试探着起身。 “所以禹步很厉害,第一个就要学会。”谢柔惠突然说道。 槐叶吓的低呼一声,手里的扇子差点掉了。 “怎么了?”谢柔惠抬起头问道。 “我,我以为小姐睡了。”槐叶讪讪说道。 谢柔惠不再说话了,槐叶不敢起来,慢慢的摇着扇子,屋角的夜灯越来越昏昏,夜色沉沉,万物静籁。 ………………………………………. “槐叶。你是不是没睡好啊?” 谢柔嘉问道。 此时天光大亮,她正坐在谢大夫人的屋子里吃饭,看着给谢柔惠布菜的槐叶忍不住问道。 “是。都怪我,昨晚让槐叶给我讲故事讲的睡的迟了。”谢柔惠说道。 槐叶忙摇头。 “不是,不是,小姐你睡的很快,是我睡前多喝了几碗茶,结果睡不着。”她说道。 原来如此,谢柔嘉点点头。又带着几分好奇。 “是讲袁妈妈讲过的故事吗?”她问道。 “是啊,嘉嘉你还记得袁妈妈小时候讲过的故事吗?”谢柔惠笑道。 谢柔嘉咬着筷子点头。 “记得。袁妈妈讲的故事最好玩了。”她说道,“不像刘妈妈就会讲着野猫老虎叼小孩子。” 谢柔惠咯咯笑了,一旁坐着的谢大夫人和谢文兴也笑了。 袁妈妈不是一般的乳娘,她是谢大夫人精挑细选的。作为下一任丹女的乳娘,读书识字,尤其是对巫家故事了若指掌,为的就是在小的时候就对谢大小姐潜移默化。 而谢柔嘉的乳娘便只是一个乳娘罢了,老实本分的伺候谢二小姐就可以了,并不要求读书识字。 “今日你们两个做什么?”谢大夫人问道。 “正要告诉母亲。”谢柔惠放下碗筷说道,“太叔祖回来了,瑶瑶邀我去家里玩,今日来了好些兄弟姐妹。” 太叔祖父。谢瑶的曾祖父谢存礼,也就是谢老夫人的叔叔,西府的太爷。 谢老夫人的母亲谢蓉只有这么一个亲哥哥。虽然不再是大房一脉,但在谢族中地位尊崇。 不过当初因为谢柔嘉的母亲选中了谢文兴为婿,让一心要邵谢联姻的谢存礼很不高兴,跟谢老夫人还发生了争执。 以谢老夫人桀骜的性格,除了死去的谢蓉,就没有人能压住她。身为长辈亲叔叔的谢存礼也不行。 所以闹的有些生分,谢老夫人和谢存礼互不见面。但下边的子孙们并没有生分,该如何还是如何。 谢存礼今年七十四了,妻子邵氏去世后,就干脆搬出了西府,住在了祖坟那边的宅子里,每年孩子们三番五次的相请相劝才回来两次。 谢存礼回来,谢大夫人和谢文兴自然知道且已经去看过了,闻言点点头。 “那我去换衣服了。”谢柔惠说道,一面站起来,一面冲谢柔嘉招手,“走了走了。” 谢柔嘉哦了声忙跟着起来。 姐妹二人手挽手来到谢柔惠的屋子,看着被江铃拿来的衣裳,谢柔嘉才有些懵懵。 “我也要去啊?”她问道。 “当然,瑶瑶也邀请你了。”谢柔惠说道,想到什么又抚了抚谢柔嘉的头,“我知道你不喜欢跟她们一起玩,不过这次是太叔祖回来了,不过去问个安不太好。” 就是因为太叔祖才不想去,谢柔嘉梦里见这位太叔祖并不多,但印象却很深刻。 当初姐姐溺亡后,消息瞒着西府,对外说是自己溺死了,太叔祖过来看时说了句早该溺死了,说自己是谢家的孽障,早晚要引来祸事的,现在死了最好。 当时自己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姐姐的棺椁上。 是啊,自己是孽障,太叔祖说的没错,她真的引来祸事,害死了姐姐。 “要不你就别去了。”谢柔惠又笑道,“我替你编个话圆过去就是了,太叔祖也不会计较。” 太叔祖并不是不会计较的人吧?还得让姐姐替她说好话,她不能总是站在姐姐背后了。 谢柔嘉摇摇头。 “不,我和姐姐一起去。”她说道,“我早些回来便是。” 谢柔惠笑了。 “你现在啊,总是跟我反着调来。”她伸手戳了戳谢柔惠的额头,“都不知道拿你如何是好。” “没有,姐姐总是护着我,我也要护着姐姐。”谢柔嘉说道。 谢柔惠笑着没有说话拉着她的手。 “我们走吧,别让人等着。”她说道。 虽然是西府,但如果谢柔惠要过去,姐妹兄弟们都要等着她。 二人刚要迈步,一个丫头拿着几个本子走出来。 “大小姐,您的功课我给大夫人送去吧。”她说道。 谢柔惠啊了声一脸懊恼的想到什么。 “我还有一张没写完。”她急道,松开了谢柔嘉的手,“我这就去补上。” 又赶着木叶槐叶。 “你们先和二小姐过去。” 谢柔嘉要说什么,谢柔惠又叮嘱。 “你跟瑶瑶说一声,让她和姐妹说多担待。” 姐姐总是在外维护自己,现在也该自己维护姐姐了,谢柔嘉便咽下了我等姐姐一起的话,点了点头。 看着谢柔嘉迈步过来,西府院门上的婆子们欢天喜地。 虽然知道东府大小姐二小姐是个双生,分不清,但她们的丫头却不是双生,大家记不住大小姐,都牢牢的记住了大小姐的贴身丫头们。 “大小姐来了大小姐来了。”她们欢欢喜喜的喊道,跑来迎接的,还有飞一般去内报信的。 谢柔嘉被喊的愕然,又有些没办法。 “竟然这么早就过来了。”迎出来的有头脸白白胖胖的管事娘子笑吟吟的施礼,“怪不得都说大小姐最是端庄有礼。” 端庄有礼这个词从来不会用在谢大小姐身上,从来没有哪个端庄有礼的小姐会把一碗茶泼在自己亲叔叔的脸上。 要是搁在别的地方别的时候听这话也就罢了,但现在谢柔嘉却莫名的想到了祖母。 她总觉得这话夸了姐姐却贬了祖母。 其实祖母的行为的确让人诟病,搁在以前她也觉得祖母很可怕,但现在她心里却有些不高兴。 谢柔嘉停下了脚,看着这妇人。 “怪不得别人说?怎么?原来你是觉得我粗俗无礼吗?”她问道。 妇人被问的一个愕然,笑容僵在脸上。 “老奴不敢。”她噗通就跪下来了叩头。 谢柔嘉没有理会她抬脚继续迈步。 这一幕不过是一眨眼间,前后左右的丫头仆妇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木叶和木香面面相觑怔怔都还没来及的开口说话,槐叶和江铃则脚步不停的跟了上去。 看着谢柔嘉等人走了过去,那管事娘子才涨红了脸起身。 “妈妈这是怎么了?”有仆妇大着胆子一脸不解的问道。 其实管事娘子也有些懵,被这仆妇一问才明白,自己适才虽然是随口说出那句讨好的话,但心里的确是拿了谢老夫人做对比,只是这个念头隐秘的连她自己都不自觉,没想到会触怒到眼前这个小姑娘。 “大小姐的脾气还真是…”管事娘子喃喃说道,不好这个词却是不敢说了,“还真是大小姐脾气。”(未完待续)   ☆、第五十三章 假冒 被这突然状况搞懵的不止这边的仆妇丫头,木叶木香也是如此,看着谢柔嘉走开了,才回过神。 “二小姐!”木叶忙大声喊道,追了上去。 这声音让前后相拥的西府的丫头婆子都惊讶的看过来。 这不是大小姐?是二小姐吗? 那站着的管事娘子脸色却更红了。 “哦这是二小姐啊。”她低声嘀咕,“脾气可真是比大小姐还大。” 谢柔嘉等人已经走出去了,并没有听到她的话。 木叶跟上了谢柔嘉。 “那是三叔祖母手下管门上的董妈妈。”她说道。 谢柔嘉才不理会那妇人是谁呢,闻言只是哦了声。 木叶其实也不理会那妇人是谁,她只是要大家知道眼前的是二小姐谢柔嘉就足够了。 得知是二小姐,前后左右的丫头的态度便变的随意许多,一路上遇到丫头婆子看到木叶在其中忙惊喜问大小姐好,便不用木叶开口,也其他人主动提醒这是二小姐。 谢瑶已经听到禀告亲自接来出来。 “过来了?我正说让人去接你。”她说道,向谢柔嘉伸手。 显然也是把她当成谢柔惠了。 来和她禀告的是门上的那些径直飞奔进来的还没听到木叶提醒的丫头,自然是给谢瑶报的大小姐来了。 “姐姐让我先来,她随后就来。”谢柔嘉主动说道。 谢瑶一怔有些惊讶。 要在人前维护姐姐。谢柔嘉心里想到。 “你知道现在姐姐的功课很多,她正赶着写完,立刻就能来了。”她又补充一句。 谢瑶自然明白她的意思。闻言笑了挽住她的手。 “惠惠让你先来的?”她问道。 谢柔嘉点点头。 “她怎么说的?”谢瑶又看向木叶仔细问道。 “大小姐要出门,想到昨日有一课没写完,忙去写了。”木叶笑道,“还请瑶小姐多担待,即刻就能过来了。” 谢瑶哦了声。 “还有大小姐说二小姐不喜欢热闹,待会儿给太叔祖问个安就好了。”木叶又说道。 姐姐细心事事都惦记着她。 “没事,没事。”谢柔嘉忙摆手说道。“姐妹们自然要见的。” 谢瑶笑了,挽住她的手。 “你姐姐做好人。我可不能做坏人。”她笑道,“你跟我来吧。” 谢柔嘉被她拉着向前而去,径直来到了客厅,听的里面喧哗声阵阵。 几个站在门口的丫头看到了谢瑶拉着谢柔嘉。便如同一路上遇到的所有的丫头那样欢喜的迎接过来。 “大小姐来了。”她们大声的喊道。 “不是,不是。”谢柔嘉忙说道。 但屋子里涌出很多人,乱哄哄的喊着大小姐惠惠盖过了她的声音,谢柔嘉被谢瑶拉进了屋子里。 谢柔嘉一眼看到了坐在正中的一个干瘦的老人。 老人的视线也落在她的身上,虽然有了梦里的十年相隔,但当那视线落在身上的时候,谢柔嘉还是陡然身子僵硬。 这个孽障!耳边似乎响起那老人的喝斥声。 谢柔嘉再听不到四周的说笑,只觉得两耳嗡嗡,恨不得掉头就走。 “惠儿啊。”苍老的声音驱散了四周的嗡嗡。直扑进谢柔嘉的耳内。 这么亲切柔和,毫不掩饰的欢喜,跟梦里那个阴森冰冷的声音截然不同。 谢柔嘉不由抬头看去。 “惠儿快过来。我正要去看你。”谢存礼笑呵呵的说道,继续招手,“我给你带了好些好吃的好玩的。” 又喊着人抬上来。 “太爷,两大箱子呢,抬过来屋子里都搁不下,还是直接送到大小姐院子里去吧。”有人在一旁故意凑趣笑道。 两大箱子呢! 谢柔嘉再看太叔祖的神情。老人的欢喜宠爱之情真真切切。 是啊,太叔祖对姐姐很是喜欢。作为此时家中辈份最大的老人,从来都是别人给他送礼,他不用记挂别人,但每次回来都是必然给谢柔惠一箱子一箱子的带礼物。 她想起小时候很羡慕,想着要是自己收到这样的礼物该多欢喜,但当她代替姐姐的身份之后,看到太叔祖再送来的礼物就只有心惊胆颤,没有丝毫的欢喜。 原来是自己的就是自己的,不是自己的拿到了也是罪受。 “祖爷爷,你适才还难过惠惠不来看你,你看,她刚进门就直奔你这里来了,姐妹们都顾不上一见。” 耳边忽地传来声音,谢柔嘉一愣。 惠惠? 她看向谢瑶,难掩惊讶。 她怎么骗太叔祖自己是惠惠? “惠惠也最惦记您了。”谢瑶接着说道,“你可不能再埋怨错怪惠惠。” 说罢推着谢柔嘉。 “快,先替你姐姐哄哄太爷。”她从牙缝里挤出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 替姐姐哄哄太叔祖啊… 其实太叔祖也并不是像外边说的那样跟祖母生分,谢柔嘉记得在梦里当祖母死了后,太叔祖闻讯来竟然不让封棺,在灵堂跳脚指着祖母骂要她起来,就像小孩子撒泼胡闹,不愿意接受亲人的死去。 她那时候吓傻了,躲在幔帐后看着太叔祖疯疯癫癫,但她能感受到太叔祖的悲伤,就像自己面对姐姐的死那样的悲伤。 自从姐姐去世后,祖母紧接着去世,然后便是祖父,紧接着就是太叔祖接连去世,那几年谢族里外总是白茫茫的一片孝,人心惶惶,大人们常有拌嘴争执。小孩子们也战战兢兢,里里外外都罩上一层低迷之气。 要是这些人都能活的久一点,家里的日子就会不同了吧。兄弟们还会和睦,也不会引来外祸。 如果说姐姐还没来,太叔祖一定对姐姐很失望吧。 代替姐姐么……这种事也不是没干过,自己替姐姐哄哄太叔祖高兴,可比姐姐替她被父母先生责备要好受的多。 念头闪过,谢柔嘉跟着谢瑶迈步上前。 “太叔祖。”她施礼喊道。 谢存礼高兴的笑了。 “来来坐这里。”他喊道。 原本坐在他下首的西府三老太爷谢华顺有些无奈的笑着起身让开了,三叔祖父亲自给自己让座。谢柔嘉有些惶惶,但其他人并没有觉得如何。丫头们搬了凳子更换了碗碟请谢柔嘉坐下。 谢存礼已经一叠声的询问她这些日子吃得可好睡的可好,又感叹长高了。 虽然还是假冒谢柔惠的身份,但此时的谢柔嘉并没有梦里那般惶惶不安,因为她知道自己只是假扮一时。而不是一世,等姐姐来了,她就是她了。 她大声的一一回答,又问谢存礼好。 “我还想去看您。”她说道。 谢存礼笑的眼睛都没了。 “你现在不能出去,等明年过了三月三,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在外边住着都没事。”他叮嘱说道,“为了明年的丹女之礼,惠儿你可要好好的用功。” “祖爷爷。你这是白嘱咐了,惠惠功课好,跳舞好。什么都好。”谢瑶站在一旁抚着谢柔嘉的肩头笑道。 “那是自然,我们惠惠嘛。”谢存礼笑道,亲手捡桌上的菜给她。 谢柔嘉道谢。 “对了,铭清呢?”谢存礼忽地说道,抬头四下看,“铭清来了没?我听说铭清和惠惠玩的很好。让他过来坐。” 谢柔嘉的身子一僵。 邵铭清?邵铭清也来了吗? 谢存礼的过世的妻子也是邵家的人,算起来是老亲。如果邵铭清来也不意外。 这个家伙,来了为什么自己不知道?说了只许见自己的,果然只是嘴上说说不可信。 “祖爷爷,铭清表哥没有来。”谢瑶说道。 谢存礼和谢柔嘉都有些惊讶。 没来吗? “不是让你们去叫他了吗?”谢存礼说道,拉下脸来。 这个样子就和梦里谢柔嘉见到的一样了,她不由握紧了筷子。 “请了,但表哥说有事不来。”谢瑶说道。 谢存礼很不高兴。 “他有什么事,来这里陪惠惠玩才是要紧事。”他说道。 邵铭清来谢家是为了什么,家里人心里都清楚,但当着孩子的面说还是很尴尬。 “爹,惠惠才十二岁。”谢华顺忍不住低声说道。 谢存礼哼了声,转头又对谢柔嘉笑。 “你铭清表哥十四岁了,他懂事,能陪你好好玩,你多叫他来玩啊。”他笑吟吟转开了话说道。 谢柔嘉勉强的笑了笑。 怪不得在梦里邵铭清能在谢家如鱼得水,原来东府西府都看重他。 “祖爷爷,你嘱咐错了。”谢瑶忽地说道,“嘱咐惠惠没用,要请铭清表哥你得叮嘱嘉嘉。” 谢柔嘉一怔,扭头看谢瑶,谢存礼也怔了下。 “嘉嘉是谁?”他皱眉问道。 “是惠惠的妹妹啊。”谢瑶咯咯笑了说道。 那个双生儿! 谢存礼顿时又拉下脸来。 “她算个什么东西!”他喝道。 谢柔嘉不由身子一僵,人下意识的站了起来。 早该溺死了! 这是个谢家的孽障! 死了最好! 她的耳边再次浮现那些话,谢存礼厌恶自己,不管是现在还是梦里都是如此。 “祖爷爷!”谢瑶伸手挽住谢柔嘉,一面看着谢存礼,“您别这么说,惠惠和嘉嘉最要好,而嘉嘉和表哥最要好,表哥以前来咱们家,就只和嘉嘉玩,要是嘉嘉开口,表哥一定来,那样惠惠也能….” 谢存礼顿时瞪眼。 “什么话!惠惠要和谁玩,那是看得起他,什么时候轮到看别人的面子!”他喝道。 看着大发脾气的谢存礼,谢柔嘉突然不害怕了,反而眼睛一亮。 谢存礼不喜欢自己,那如果邵铭清和自己要好,他肯定也不会喜欢邵铭清了。 除了父母姐姐,谢存礼或者其他的人怎么看自己,对谢柔嘉来说都是无所谓的,谢存礼更厌恶自己也无妨,只要他厌恶了邵铭清,那对她来说,就是大好事。 “是的,太叔祖!”谢柔嘉抬起头,站直了身子大声的说道,“铭清表哥只喜欢和嘉嘉玩,他可不喜欢我,所以我也不要和他玩。” 此言一出满屋子的人愕然,谢瑶显然也很吃惊,瞪眼看着她。 “什么?他…”谢存礼惊讶开口。 话音未落,就听外边有丫头欢欢喜喜的冲进来。 “大夫人和大小姐来了!” 大小姐?来了?又一个大小姐来了? 屋子里的人们神情更加见鬼一般,看看站在谢存礼身边的谢柔嘉,又看向门外。 门外谢大夫人拉着一个一模一样的小姑娘正迈上台阶,小姑娘看着门内,松开了母亲的手,高高兴兴的先跨步进来。 “太叔祖!”她大声的喊道,“我可想您了!您怎么现在才回来?” 满屋子鸦雀无声。 啪的一声脆响,谢存礼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扫落了面前的碗筷。 “岂有此理!”他竖眉喝道,伸手指着身边的小姑娘,“你这个孽障!” 你这个孽障! 终于又听到这句话了! 谢柔嘉面色发白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未完待续)   ☆、第五十四章 堪忧 “太叔祖!” 谢柔惠被这一声骂吓的站住了脚,待看到他指着谢柔嘉,便立刻又跑向前。 “嘉嘉还小,您别生气,有话好好说。” 一声嘉嘉出口,大家心里更明白怎么回事了。 “二叔祖,您跟一个孩子置什么气啊?”谢大夫人迈进来皱眉说道。 虽然她不至于像母亲那样对着谢存礼泼茶水,但看到自己的孩子被这样呵斥,心里还是不高兴的,不高兴就自然表现出来了,谢家大小姐没必要掩饰自己的不高兴。 “置气?”谢存礼竖眉喝道,“这孩子竟然敢冒充长姐!” 冒充? 谢大夫人看向谢柔嘉。 这姐妹两个因为长得像,经常玩互换身份的把戏。 “孩子们闹玩而已。”她说道,又看着谢柔嘉,“你这孩子也是胡闹,日常哄哄我和你父亲,学堂的先生,家里的姐妹也就罢了,怎么能来太叔祖跟前玩闹!” 孩子们玩,这就把事情定性了,谢存礼这生气就是跟孩子们一般见识了。 谢柔惠也揽住了谢柔嘉。 “是我让妹妹这样做的。”她说道,对着谢存礼施礼,“是我的主意,太叔祖要骂就骂我吧。” 又让姐姐替自己受过吗? 谢柔嘉一把拉开谢柔惠。 “不是,是我自己的主意,不是姐姐。”她大声说道,又回头看了眼谢瑶,“姐姐有事来晚了,怕太叔祖你不高兴。所以瑶瑶说让我假充姐姐……” 她的话音未落,就听见身旁的谢瑶啊的一声。 “嘉嘉你!”她短促的喊了声,声音又戛然而止。 但也正是这样让大家的视线都看过去,恰好看到谢柔惠冲谢瑶摆手,而与此同时谢瑶话音一转。 “是。太叔祖,都是我的错!”她说道,跪在地上低下头。 这明显是谢瑶受了谢柔惠的暗示认了,小孩子们这样的把戏小动作,对于大人们来说简直太一目了然了。 “惠儿!你竟然让你姐姐说谎!”谢存礼喝道。 谢柔惠神情惶惶的摇头。 谢柔嘉伸手拉住谢柔惠。 “没有没有,姐姐没有让瑶瑶说谎。就是瑶瑶说的让我假充的,瑶瑶知道我是嘉嘉的,要不然她怎么会不拆穿我。”她喊道。 所有的视线又再次看向谢瑶,跪在地上的谢瑶抬手拭泪。 “是。”她哭道,“是我的干的。这一切都是我的主意,不怪惠惠和嘉嘉。” 这样说不行啊,这样说好像她还是为了姐姐故意承担的,看看大人们的神情,谢柔嘉有些着急。 “你起来啊,你好好跟大家说啊。”她说道,伸手去拉谢瑶,“我迈进门。你对太叔祖说惠惠最惦记您,让太叔祖不要埋怨错怪了惠惠,然后就让我替姐姐哄哄太叔祖。” 谢瑶被她拉住猛地提高了哭声。人也躲闪。 “是,是,是这样,我就是这样说的。”她哭着说道。 一旁一个妇人挤过来伸手抱住谢瑶。 “二小姐,二小姐,我们小姐知道错了。您别生气。”她哀求说道。 这是谢瑶的奶妈,她抱住了谢瑶。还微微转了身子将谢瑶护在怀里,将自己面对谢柔嘉。好像怕谢瑶被打到一般。 我生什么气啊! 谢柔嘉气闷,这是事实! “你哭什么哭啊!你有什么可委屈的?明明就是你说的啊!”她大声喊道,“你好好说话!” 谢瑶似乎被吓到了抖的更厉害了。 “二小姐息怒,二小姐息怒。”奶妈咚咚的冲谢柔嘉叩头。 场面顿时乱了。 “你给我站一边去!”谢大夫人喝道,伸手将谢柔嘉扯开,“闭嘴。” 这一声闭嘴是呵斥谢柔嘉,但其他人也不敢再说话了。 屋子里恢复安静。 “二叔祖,这次是孩子们胡闹了。”谢大夫人说道,又瞪了谢柔惠和谢柔嘉一眼,“还不给太叔祖认错。” 谢柔惠忙拉着谢柔嘉。 “太叔祖。”她施礼喊道。 谢大小姐身为丹女跪天地鬼神父母,并不轻易给其他人下跪。 “惠惠。”谢存礼叹口气看着她,“你这孩子,太傻了。” 谢柔惠抬头看着谢存礼节似乎不解。 “太叔祖,你别生气。”她说道,“我们下次不敢了。” 谢存礼看着她摇头。 “不怪你。”他说道。 “二叔祖,您消消气,她们虽然是胡闹,但也是想让你高兴。”谢大夫人说道,“也该怪惠惠,如果她早些把功课做完,也不会耽搁出门,嘉嘉也就不用这样胡闹了。” 谢柔惠连连点头,再次冲谢存礼施礼。 “太叔祖,太叔祖,别生气了。”她说道,一面转身推谢柔嘉,“嘉嘉,快些给太叔祖赔罪。” 这期间谢柔嘉一直僵直的站着,没有说话,此时被姐姐一推便上前一步,站在了谢存礼面前。 谢柔嘉抬起头,看着面前的老人,老人原本柔和的脸在看到她之后,瞬时沉下来。 这种神情谢柔嘉并不陌生,当初姐姐死了,她站在灵堂里,看来谢存礼居高临下的看着棺椁,脸上的神情就是现在这样。 厌恶,深深的厌恶。 谢柔嘉低下头。 “太叔祖….”她低声说道。 话才开口,谢存礼就喝断了她。 “滚一边去。”他喝道。 谢柔嘉被喊得一哆嗦,眼泪就滚滚下来了。 谢大夫人也吓了一跳。 “二叔祖。”她皱眉不悦说道,“你跟一个孩子….” “孩子?”谢存礼打断她,喝道,伸手指着谢柔嘉。“这哪里是个孩子,这是孽障!” 自己的孩子被骂做孽障,那谢大夫人这个母亲成了什么? 谢大夫人的脸也拉了下来。 “爷爷。” “父亲。” 一旁的人也再不敢听下去了,子女们纷纷上前劝谢存礼。 “孩子们也是好心。” “也是怕惠惠来晚了你不高兴。” 谢存礼呸了声。 “好心?”他喝道,“假借长姐的身份来安慰我是好心。那假借长姐的身份诋毁他人,也是好心吗?你们适才没听到她说的什么吗?” 此言一出,大家愣了下。 适才的话…… 谢大夫人并没有听到,她不由看向谢柔嘉。 “这孽障,当我说让邵明清来家里和惠惠玩时,她竟然说自己不喜欢邵铭清。不要和他玩!”谢存礼接着说道。 “嘉嘉是不喜欢铭清。”一个子女没反应过来,愣愣答道。 当初谢柔嘉为了邵铭清闹的两次饥荒大家都知道。 谢存礼呸了一声。 “她喜不喜欢有什么干系!她是以惠惠的身份和我说这句话。”他说道,伸手指着谢柔嘉,“你说,你是何居心?你这也是为了你姐姐好吗?” 她能有什么居心?就是不想让邵铭清和谢家扯上关系。 远离邵铭清。杜绝毒丹事件,不让梦里谢家的倾覆之灾出现,让父母姐姐都安稳的活着。 这当然是为姐姐好,为了姐姐,为了爹娘,她就是拿自己的命换也毫不犹豫。 “是。”谢柔嘉喊道,抬起头脊背挺直。 “是什么是!你是为了你自己!”谢存礼瞪眼喝道。 “不是,不是。”谢柔惠忙说道。揽住谢柔嘉,“是,是。太叔祖,嘉嘉说得对,我的确不喜欢和邵家表哥玩。” 谢存礼看着谢柔惠一脸痛恨。 “你个蠢儿啊!”他说道,“你还护着她,你把她当妹妹,她可没把你当姐姐。” 胡说! 谢柔嘉瞪圆了眼。看着谢存礼。 胡说! 她的眼里只有姐姐,她的世界只有姐姐的喜怒哀乐。她怎么会没把姐姐当姐姐。 “……惠儿啊,太叔祖活了七十多岁了。什么人没见过,这种姐妹这种人见的多了,这种人眼睛只盯着别人,别人有的她就要抢过来,别人喜欢的她就要厌恶糟践,别人厌恶的她就会喜欢,这种人的眼只盯着别人,让别人不开心,就是他们最大的开心。” 谢存礼的声音在大厅里继续。 “……不信你问问她,她知不知道邵铭清被请家来是为了什么?” 虽然还是个十二岁的孩子,但这些事她也懵懂知道了。 谢柔惠看向谢柔嘉。 “妹妹,要是喜欢和表哥玩,也没事的。”她颤声说道。 谢存礼冷笑。 “一个邵铭清无所谓,只是她今日能夺了原本属于你的玩伴,明日就能夺你更多喜欢的东西的。”他说道,“你今日可以让出你的玩伴,明日也可以让出你喜欢的更多的东西。” 他说到这里视线看向谢大夫人。 “那将来她要你让出丹女之位呢?” 大厅里所有人心里都咯噔一下,视线不由看向这两个小姑娘。 一模一样的小姑娘,虽然穿着不同的衣裳,但这么一会儿已经有很多人记不清谁穿的什么衣裳,也分不清谁是谁了。 真要是换了的话…… “你胡说!你胡说!”谢柔嘉喊道,“我才不要当丹女!我才不要当丹女!” 她已经在梦里当过一辈子了,她好容易梦醒了,怎么会还想当丹女。 “二叔祖,这话,你说过了。”谢大夫人也说道,只是神情有些僵硬。 谢存礼看着跳脚的谢柔嘉,却没有瞪眼暴怒,而是淡淡一笑。 “是,你现在或许还不想,你现在不过是想跟你姐姐争抢一些吃喝玩乐。”他说道,“但,要知道,欲壑难填,进一步,就想再进一步,得到一次,就想得到更多,别的人也就罢了,丹女不可肖想,只是你。” 他看着谢柔嘉,居高临下的打量她一眼。 “你有这个本钱。” 她是和姐姐长得像,但她从来都不想做姐姐,她只想做她自己。 谢柔嘉气的眼泪掉落。 “你胡说,你胡说。”她连连喊道。 谢存礼没有理会她,目光扫向厅内众人。 “面对这样一张跟大小姐一模一样的脸,你们可敢对她半点不敬?” 他的话音落,就听得外边一阵热闹。 “大小姐?大小姐?” 有两个妇人急慌慌的站定在门边,看着屋子里的人似乎被吓到了,而屋子里的人也看向她们。 “什么事?”一个妇人低声喝道。 “大小姐,适才下人不懂事冲撞了您,已经罚那婆子了,现在来给你叩头。”一个妇人惶惶说道,目光看向室内,但却在谢柔惠和谢柔嘉身上打转,显然不知道哪个是哪个。 谢柔惠愣了下。 “什么冲撞?没有啊。”她说道。 谢大夫人显然也知道,因为她是和谢柔惠一起进门的。 那下人冲撞的自然就是…… 厅中的众人此时也是一脸了然,落在另一边没开口的女孩子身上。 “大小姐?”谢存礼冷笑一声,看着谢柔嘉,“真是好大的架子啊!” 也就是说,谢柔嘉进门显然是被当成了大小姐,才让这些下人婆子诚惶诚恐了? 而此时闹起来了传开了,大家也只会认为做这些事的人是大小姐。 “她,是她先嘲讽我祖母的!”谢柔嘉喊道,“她说……” 谢大夫人一步上前扬手给了她一耳光。 谢柔嘉余下的话被打的七零八散。 “给我滚回去!”谢大夫人竖眉喝道,伸手向外一指。(未完待续)   ☆、第五十五章 问答 谢柔嘉是先被送回来的,跪在了谢大夫人的屋子里,而谢大夫人和谢柔嘉则留在了西府。 “她们在说小姐你的坏话。”江铃说道。 木香甚至木叶都被罚跪关起来等候发落,只有江铃怎么说的硬是被允许在谢柔嘉身边跪着。 “猜也猜得到。”谢柔嘉说道,跪在地上神态平静。 太叔祖那么厌恶自己,不说自己坏话才怪呢。 她伸手抚摸着脸。 “小姐,脸还疼吗?”江铃起身走过来说道。 谢柔嘉被她逗笑了。 这丫头也太不把别人说的话当回事了,说让她跪着呢,她一会儿给自己倒水,一会儿又起来问,跪的还没她来回走的时候多。 “没事,不疼。”她说道,示意江铃快跪下。 江铃在她身边跪下。 “小姐,谢瑶真是个坏人诬陷你。”她说道。 谢瑶! 谢柔嘉放在膝上的手握紧。 在梦里以及到现在,她对着谢瑶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在意,只知道她和姐姐很要好,姐姐死了后,因为怕被人识破,借口自己被吓到,原本和姐姐亲近的人都被疏远了。 谢瑶和谢柔淑一样很快就嫁人,按照谢瑶在家里的地位,她的婚事一定不会像谢柔淑那样随意,但是她最后还是远嫁了。 谢柔嘉恍惚想起听丫头们聊天说是谢瑶自己坚持要远嫁的。 从此以后她就再没消息。 现在也是啊,谢瑶和姐姐要好。和自己淡淡,基本上不说话也不来往,按理说前无怨近无仇,她为什么要这样抹黑自己呢? 虽然嘴上承认是她让自己假充惠惠的,但那动作神情却分明表达自己是冤枉的。而且还是慑于自己和姐姐的威压。 为什么啊? 是为了给谢柔淑出气吗?她跟谢柔淑有这么好吗? 谢柔嘉吐口气,忙又嘶嘶吸凉气,脸上那一巴掌还是很疼的。 江铃忙给她吹气。 “小姐,她们这么多人诬陷你,不如去让我去找老夫人吧。”她说道。 谢柔嘉看向江铃,有些感叹。 江铃一直都这样啊。不管是现在还是在梦里。 小姐,你说要做什么,我来做。 她总是这样说,不管事情多么难办,也不管事后会受到什么惩罚。只要自己说了,她就不管不顾哪怕头破血流的也要去做。 谢柔嘉看着她摇摇头。 “江铃,你去跪着。”她说道。 江铃哦了声听话乖乖的跪下来。 “不用去找祖母,这事跟她无关。”谢柔嘉接着说道,“太叔祖是不喜欢我,所以,谁出来说话都不管用,祖母和太叔祖本就生分不说话。何必再闹的更难看。” 江铃哦了声。 “不喜欢就不喜欢吧,我也没想让他们喜欢我。”谢柔嘉又说道,对江铃嘻嘻一笑。 江铃也笑了。 “小姐。你不难过就好。”她点点头。 主仆二人正说话,听得外边一阵脚步乱响。 “母亲,母亲。” 谢柔惠哽咽焦急的生意也随之响起。 姐姐和母亲回来了! 谢柔嘉忙跪直身子。 “你给我回去,回你的屋子反省去!”谢大夫人的声音传来。 显然是姐姐担心自己想要给自己求情要跟进来。 谢柔嘉忍不住扭头向外看去。 “惠惠,你先回去吧,没事的。”谢文兴的声音也响起来。 父亲也回来了? 谢柔嘉高兴的看出去。家里的丹砂生意繁忙,谢文兴作为主持中馈的大老爷要操心的事很多。一个月总有十几天不在家。 首先闯入眼帘的是涌进来分列站开的丫头们,紧接着是疾步而行的谢大夫人。过了一刻才是还带着几分风尘仆仆的父亲迈步进来。 谢柔嘉视线看着谢大夫人走进来,谢大夫人也看着她,谢柔嘉对母亲咧嘴露出讨好的笑。 这笑让谢大夫人顿时火冒三丈。 “你还笑得出来!你还笑得出来!”她抬手就打过来。 谢柔嘉抱头躲避,谢文兴紧走几步进来拦住谢大夫人。 “动什么手啊?有话好好说。”他不悦的说道,“你打她不过是自己出气,于事无补。” 谢大夫人恨恨的甩开手,摔珠帘子进内室去了。 “父亲。”谢柔嘉小声的喊了声,对谢文兴笑。 谢文兴有些无奈的摇摇头,伸手点了点头,口型说出你啊你啊,便跟了进去了。 谢柔嘉跪在原地看着珠帘遮挡的内室身形模糊的父母。 “你不知道她在外边多嚣张!” 谢大夫人伸手指着外边喝道。 “那都是她们说。”谢文兴忙拉下她的手说道,“嘉嘉只是性子直了些。” 谢大夫人反手打开他的手。 “这也怪我。”她说道,“我不让淑儿上学了,给她撑了腰,她在学堂里有恃无恐横行霸道。” “我没有!”外边竖着耳朵的谢柔嘉听到了忍不住喊了声。 谢大夫人没有理会她。 “你看看她的脾气,西府的婆子笑脸相迎,认错了她为惠惠夸了一句,你看她什么态度,对人家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她接着说道。 “母亲,那婆子夸姐姐,但是讽刺祖母,根本也不是夸姐姐呢。”谢柔嘉说道。 谢大夫人啪的一拍桌子。 “就你聪明!就你心思灵巧!”她喝道。 谢文兴忙对外边的谢柔嘉做个噤声的手势,谢柔嘉不说话了。 “阿媛,你听了那边一大堆人的说话,也得听听嘉嘉说话啊。”谢文兴柔声对谢大夫人说道。 谢大夫人笑了。 “好啊。”她说道。看向珠帘外跪着的谢柔嘉,“假充你姐姐是谢瑶提议的,但却是你自己也想做的,是不是?” 没想到她问这个,谢文兴皱眉。 外边的谢柔嘉沉默一刻。 “是。”她说道。“可是我是为了….” “不用给我说为了什么。”谢大夫人打断她,“你只要跟我说是还是不是就行了。” 谢柔嘉不说话了。 “那跟太叔祖说嘉嘉喜欢邵铭清,惠惠不喜欢不跟他玩的是不是你?”谢大夫人再次问道。 谢柔嘉再次沉默一刻。 “是。”她抬起头说道。 谢大夫人慢慢的走出来。 “你原来不喜欢邵铭清是不是?”她问道。 现在也不喜欢。 谢柔嘉点点头。 “是。”她说道。 “你姐姐请他来了之后,你又喜欢和他玩了是不是?”谢大夫人接着问道。 这话听起来有些别扭,谢文兴皱眉。 “嘉嘉只是想通了,不想和姐姐生分了。所以才….”他忙说道。 谢大夫人抬手制止他。 “我说过了,我只问是不是。”她说道。 “是。”谢柔嘉答道,身子跪的挺直。 谢大夫人点点头。 “我听说邵铭清每次来咱们家,只和你一个人玩,是不是?”她又问道。 “那要去问邵铭清..”谢文兴说道。 这边谢柔嘉却没有再迟疑。 “是。”她打断了父亲的话说道。 谢大夫人点点头笑了。 “说来说去。这次的事还是为了个邵铭清。”她说道,“嘉嘉,你想要他只做你一个人的玩伴,是不是?” 谢文兴瞪眼看着谢柔嘉,眼神带着几分提醒。 有些话可不能乱说,说了你可知道结果。 谢柔嘉看着父亲。 知道,在梦里过了十年,她好似不再仅仅是个十二岁的懵懂的孩子。 她自然知道母亲这些一连串的话问出来是什么意思。 就跟她知道邵铭清来她们家是为了和谢柔惠青梅竹马。好得占先机将来入赘为婿。 也知道自己承认只让邵铭清和自己玩意味着什么。 姐妹争夫。 对于任何一个大户人家来说,这都是羞于启口决不允许存在的丑事。 邵铭清有没有在她们姐妹中间周旋已经无关紧要了,只要她承认自己对邵铭清有意。那邵铭清就休想再跟谢家沾染上半点干系。 这就足够了。 “是。”谢柔嘉点点头大声说道。 谢文兴叹口气,转开始视线。 谢大夫人反而没了先前的怒气,笑了笑。 “这样啊,好,母亲答应了。”她说道,“不就是一个玩伴。既然你看的入眼,就给你玩吧。” 谢柔嘉看着母亲。神情有些惊讶。 “不过这件事现在先不说。”谢大夫人转开了话题,“你今日假充姐姐是你自己都承认的事。所以要罚。” 她不怕罚,谢柔嘉高兴的点头,她就怕母亲不理不问不罚她。 “我去祠堂。”她忙说道,一面起身。 “不用了。”谢大夫人唤住她,神情平静,“折腾半日也累了,你,在自己的院子,禁足吧。” 在自己的院子禁足? 她本来就不爱出门,在自己的院子禁足不跟没罚一样嘛。 母亲这次怎么这样轻易就饶了她了? 谢柔嘉嘿嘿笑了,应声是。 而此时在另一边,谢柔惠正跪在谢老夫人的面前。 “祖母!”她哀求的喊道,“您帮帮嘉嘉吧。” 谢老夫人歪倒在床上,眯着眼不知道睡着还是醒着。 “祖母!” 面前小姑娘的哀求声越来越大,谢老夫人似乎被扰的不耐烦。 “她自己做的事,谁能帮她。”她没好气的说道,摆摆手,“去,去,去,该干嘛干嘛去。” “祖母,嘉嘉和你最亲近了,你不帮她….”谢柔惠向前挪了几步,哀求道。 这话让谢老夫人猛地坐起来了。 “咿!”她瞪眼说道,“她亲近我是她的事,帮不帮她是我的事,有什么干系?她做的她的事,我难道就不能做我的事吗?” 谢柔惠有些愕然,还要说什么,一旁的丫头再不敢迟疑忙搀扶她。 “大小姐,您快起来吧,老夫人该歇息了。”她劝道。 不由谢柔惠再哀求半搀扶半强迫的将她带了出来。 “大小姐,你的好心老夫人知道,只是有些事,还是…”丫头低声叹息说道。 谢柔惠抬手拭泪。 “那等祖母心情好一点我再来。”她哽咽说道,又拉着丫头的手,“好姐姐,你记得也要替嘉嘉说句话。” 谁敢在老夫人跟前贸然说话啊,丫头心里苦笑一声,点了点头。 谢柔惠这才带着丫头离开了。 走出谢老夫人的院子,谢柔惠就拿了下手帕,脸上泪痕未消,眼中已经半点泪光也无,她慢慢的甩着帕子。 “大小姐,大小姐。”迎面有小丫头跑来,“二小姐被禁足了。” 禁足啊,意料之中的事,丫头们听到了都叹口气。 “禁足,在哪里?”谢柔惠忽的问道。 自然是祠堂,大小姐是要去看看二小姐吗?木叶忙要劝阻,毕竟夫人才下令,就去探望会惹怒夫人的。 “在二小姐的院子里。”丫头却答道。 木叶要说的话停在了嘴边,神情惊讶。 在自己的院子里?这也叫禁足? 谢柔惠摇着帕子继续迈步,夏日的薄薄的裙边随着走动翻动如水纹。 “也是该如此。”她淡淡说道,“祠堂,本就不是随意能去的地方啊。” ………………………………………. 看着离开了的谢柔嘉,屋子里的丫头们也退了出去,谢大夫人坐了下来。 “阿媛。”谢文兴斟酌一下开口,“嘉嘉这次的事还得再考虑考虑。” 谢大夫人点点头。 “是,嘉嘉的事,是该考虑考虑了。”她说道,眼神带着几分坚决,“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第五十六章 任性 几声闷雷滚过,雨密密麻麻的撒了下来,谢柔清紧走几步,脱离了举着伞的小丫头们,先一步迈上了台阶站在了廊下。 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滴落下来,站在廊下穿着青色夏衫袍,头上插着青玉竹节簪的邵铭清笑着伸出手。 身后的丫头们忙递来手帕,邵铭清接过扔给了谢柔清。 “表哥,你这次要住下吗?”谢柔清顾不得擦拭问道。 邵铭清看着院子里的雨。 “表妹怎么这么狠心?”他问道,“下这么大的雨赶我走啊?” 谢柔清噗哧笑了瞪了他一眼。 “谁狠心?从去年开始,你有多久没在我们家住过了?每次只是喝完茶吃顿饭,不管刮风下刀子,你都要走。”她竖眉说道,“也不想我父亲母亲多么担心。” 邵铭清哈哈笑了,冲她施礼。 “是我任性的错。”他说道。 “那你这次是任性的要住下了?”谢柔清没好气的说道,“还是不用担心我们谢家的姐妹会缠着你一起玩了?” 如今府里已经传遍了,谢柔嘉只让邵铭清跟自己玩,不许他近其他姐妹,不过这件事闹起来后,其他姐妹们绝对不会再和邵铭清玩了。 再不会有哪个姐妹来拿他作伐子闹事了,谁靠近他都担心自己反被作伐子。 让姐妹二人相争,邵铭清在谢家可是名声臭了,这从进门下人的态度就能看得出,以前是人人笑脸相迎,争先唤一声表少爷,现在呢。来给谢二老爷通报的人都找不到,在门房被晾了半日呢。 “是啊。”邵铭清笑说道,“我终于没有用了,可以安心的玩了。” 竟然还以此为喜。 “你还笑得出!”谢柔清没好气的说道。 “正是我所欲也,如今心想事成,不该高兴吗?”邵铭清笑道。 谢柔清瞪眼看他。 虽然她已经知道邵铭清不喜欢接近谢柔惠,但以这种被泼了一声莫名其妙脏水的方式远离了谢柔惠。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这样可不仅仅是谢家不容他。邵家也会迁怒与他的。 想必此时邵铭清在家里的日子又不好过了。 “那你要不要去看看能让你心想事成的恩人啊?”她气呼呼说道,“人家现在比你惨一些,你至少还能到处跑。她却被禁足不知到何时呢。” 邵铭清哈哈笑了。 “当然要去。”他说道,“我心想事成了,她也心想事成了,大家要同喜同喜嘛。” 还真是。谢柔嘉从一开始就不想让邵铭清进谢家家门,兜兜转转闹腾这么久。终于如愿以偿了。 谢柔清都不知道该是好气还是好笑。 “杀敌一千自损一百,就为了不让你进谢家的门,做出这么授人以柄的事,里里外外被骂个通透。人人都讨厌她,也不知道有什么可喜的。”她没好气的说道。 “大约,人人都喜欢她。不是她所欲吧?”邵铭清一本正经的说道,“所以。人人都讨厌她,也没什么可难过的啊。” 这什么鬼道理! 谢柔嘉再次气结,瞪眼看着邵铭清。 “我现在觉得她说只让你和她玩也许真的是发自肺腑的。”她闷声说道,“你们两个简直都是不可理喻。” 邵铭清点点头。 “我觉得也是。”他咧嘴一笑。 谢柔嘉所在的院子在冬天树木凋敝的时候,四周山石林立所以看上去很孤零零,但在夏日树木繁盛时又被掩映其中,也是看着孤零零的。 尤其是下雨的时候,人都躲到屋子里或者喝酒或者赌牌,更显的凄凉。 木香站在廊下看着院子里的雨忍不住再次叹口气。 距离西府那件事已经过去七八天了,但她的心始终提的高高的放不下。 这次二小姐闹的比去年灯节花园那次要严重的多,但奇怪的是大夫人并没有严厉的惩罚二小姐。 在自己院子里禁足,这真是不痛不痒,甚至她们这些丫头们只是由管事娘子训斥了几句就放回来了,一下板子都没挨。 以谢大夫人的性子,事情不可能就此作罢,后边是不是还有什么更严重的惩罚等着她们? 耳边传来一阵笑声,木香回过神扭头看去,屋门悬挂的是如同云雾般的纱帘,内里的人可以清晰的看到外边,而外边的人却看不到内里。 这名贵的帘子挡住了视线却挡不住声音。 “我这就送去吧?” “我先尝尝味道,我要是不喜欢喝,祖母肯定也喝不下去。” 内里江铃和谢柔嘉的声音欢快的传来。 也不知道她们还怎么欢快的起来,木香再叹口气转身掀起帘子迈进去。 桌子上摆了个汤盅,谢柔嘉正用勺子舀着尝,江铃在一旁殷切的看着。 “好不好喝?”她问道。 谢柔嘉点点头。 “厨娘真不错,让她一提醒这个汤这样做的果然好喝了。”她高兴的说道。 “小姐,你又让厨房做戒酒汤了?”木香问道。 谢大夫人禁足的命令传下来的同时,还给这边配了一个小厨房,当看到这些厨娘,木香心上立刻又多挂了一块石头沉下去了。 这是要长期禁足啊…… 但谢柔嘉却丝毫没有惊慌,反而兴高采烈的指挥着小厨房开始折腾戒酒汤,这七八天了天天不断的给谢老夫人送去。 看着江铃装着食盒出来,木香跟上来。 “老夫人可说些什么?”她拉住江铃。 江铃嘿嘿笑。 “老夫人没话说。”她自信满满,“我每次都盯着老夫人喝完的。” 什么跟什么啊! 木香愕然推了她一下。 “我是说二小姐的事。”她说道,“老夫人,还是不想出面和大夫人说些什么吗?” “说什么?”江铃不解的看着她问道。 这个蠢货!木香瞪眼。 “求情啊。”她说道,“二小姐就这么着了?” 江铃哦了声抓了抓头。 “二小姐没让我说这个。二小姐只是让老夫人戒酒。”她说道。 “这话二小姐不说,你就不会说啊。”木香气道。 江铃点点头。 “当然,二小姐没说,我干嘛要说?”她奇怪的问道。 真是没办法了,木香气结,还要说什么,见小丫头引着邵铭清进来了。她立刻顾不上气结。而是气闷了。 “邵家少爷!”她说道,“您怎么来了?” 邵铭清没回答她的话。 “你家小姐在吧?”他而是问道,问完自己又哈哈笑了。“当然在,她现在正被禁足呢。” 这是很好笑的笑话吗? 木香愕然看着他。 “表少爷,您还是回去,您现在来这里不合适。”她冷脸说道。 邵铭清继续笑。 “不对吧。我现在来是最合适吧。”他笑道,说罢抬脚迈步。越过木香抛开撑伞的小丫头,轻轻松松的几步跳到了廊下。 谢柔嘉闻声正掀起帘子,站在门口看着他。 一个春天过户她又长高了,过年时残存的几分女童稚气已经散尽。此时面色红润,眼睛在看到他之后立刻瞪圆,腮帮子似乎也鼓了起来。就像一尾金鱼一般。 邵铭清忍不住又哈哈笑了。 “笑什么笑!”谢柔嘉没好气的喝道,“你来干什么?” “表妹。你这过河拆桥也太快了吧,我现在没用了,你就直接赶人了啊?”邵铭清收起笑,故作惊讶问道。 谢柔嘉眼中闪过一丝愕然,又有些复杂。 邵铭清又不是傻子,自己对他的态度哪有半点喜欢,可是,他却这样听话,不知道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不管什么主意,现在他休想跟谢家的内宅扯上关系了,就算他人能干,在外边得到哪位长辈的赏识,因为有这姐妹相争的前事在,父亲母亲就绝对不会重用他。 他既然知道会有这个后果,那么又为什么听之任之?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这样做?”她忍不住问道。 邵铭清一笑。 “为什么?”他说道,一面伸手掀起帘子就迈进去,“自然是高兴啊。” 高兴? 谢柔嘉喂了声转过身,看着邵铭清径直向那边的书房去了。 高兴! 她哼了声,深吸一口气,管他什么心思,反正这辈子她会好好的看住他的! “水英,水英。”她转身大声喊道,“我要游水了!” 这下雨天游什么水啊。 木香一脸无奈,看着晃晃悠悠向温泉去了的谢柔嘉,又看看那边屋子里拿着一本书歪倒在美人椅上的邵铭清,再回头看拎着食盒打着伞一溜小跑迈出门的江铃,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她有些无力的垂下头。 这事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还有完没完?” 谢老夫人看着江铃摆在桌子上的食盒,没好气的说道。 “好了,江铃啊,拿回去吧。”一旁的丫头忙低声说道,“二小姐的心意,老夫人知道了。” 江铃没有走的意思。 “老夫人,您既然知道二小姐的心意,那我就不会走的。”她笑嘻嘻说道,“二小姐说了让我看着你喝完。” 真是什么主子什么丫头,谢老夫人吐了口气,这都第几天了,怎么还不依不饶的。 “你家小姐,到底想怎么样?”她深吸一口气问道,“有话直说吧,别弄这些弯弯绕绕。” 江铃点点头,一旁的丫头带着几分不忍垂下视线。 这傻愣丫头啊,那些求情的话七天前可以直着说,但拖到现在是坚决不能直着说的,说了不仅没用反而更显得心思不正,让老夫人厌恶。 “二小姐说,祖母,您别以为我关起来了,您就可以随意的吃酒了。”江铃说道,模仿着谢柔嘉说话的样子,“这是两码事,您可别想趁机混过去。” 谢老夫人和丫头们都愕然。 “什么?”谢老夫人说道,又失笑,“她说这些?这臭丫头。” 这臭丫头,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啊? “老夫人,我是答应我们小姐,一定要看着你吃完,你打我我也不会走。”江铃说道。 谢老夫人看着她,伸手端过汤盅一饮而尽,将汤盅撂在桌子上。 “走吧走吧走吧。”她说道。 江铃笑嘻嘻的取过汤盅,施礼应声是,拎着食盒颠颠的跑了。 真走了啊…. 谢老夫人看着转眼跑的没影了的丫头,坐着未动。 “老夫人,摆饭吧?”大丫头小心的询问道。 谢老夫人猛地下床。 “走走走。”她说道。 屋子里的丫头都一脸不解。 走?那丫头已经走了啊。 愣神间谢老夫人已经蹬蹬的向门外走去,丫头们这才回过神呼啦啦的跟上。 “老夫人,您要去哪儿啊?”丫头们乱哄哄的问道。 ………………………………………… 因为下雨西府二门上的婆子们都坐在屋子里赌钱,玩的正开心,听得门被咚咚的拍响。 “谁啊?” 一番推让后一个婆子无奈的站起来,没好气的去开门。 大声的喝问回应她的是更剧烈的拍门声。 “干什么啊?”婆子更气了喊道。 话音未落,就听门外有声音冷笑。 “敲什么敲,门不开,就给我砸了。” 婆子吓了一跳,谁啊这是,口气这么大。 她不由伸手抚上门板,门就在这时咚的一声响,竟然真的被撞开了。 婆子猝不及防叫着摔倒在地上。 声音惊动了里面的婆子们,乱哄哄的都涌出来。 “怎么了?” “哎呀,谁把门…” 说声喊声在看到涌进来的人之后戛然而止。 或者打伞或者穿着雨衣的仆妇丫头让开,露出其后一个头发斑白的老妇人,手里拄着一根木杖,在地上一顿发出咚的一声。 “谢存礼!你这个不要脸的老东西!竟然敢纵容下人们骂我!我还没死呢!反了你们了!”   ☆、第五十七章 谁错 谢大夫人得到消息急匆匆赶过来时,整个西府大大小小的都跪在院子里,谢老夫人的骂声犹自不绝。 “说什么怪不得都说大小姐端庄有礼,端庄有礼,骂谁呢?” 这话听着真古怪,什么时候端庄有礼成了骂人的话了? 屋子里谢存礼气的脸红脖子粗,坐在椅子上只喘气。 “不是说你呢!”他喝道,“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大小姐!” 站在廊下的谢老夫人就呸了声。 “不是说我呢?那又哪来的这个大小姐端庄有礼?”她瞪眼冷笑。 谢存礼也气的再也坐不住,一拍扶手站起来。 “谢珊!”他喝道,“你自己也知道自己不端庄不有礼,还怪得了别人?” 两边站着的和谢老夫人一般年纪的两个老者红着脸忙搀扶。 “父亲您快坐下。”一个说道。 另一个则劝谢老夫人。 “大姐姐,有话进来坐下说。” 谢老夫人理都不理他们,冷笑一声。 “你看,你看,你承认了吧,承认让下人骂我了吧?”她说道。 承认什么了承认! 谢存礼气的不待儿子搀扶就坐了回去。 “一个下人,一个门上伺候的下人,张口就敢骂我,可见你们上上下下是怎么嚼念我的。” 谢老夫人喝道,伸手指着里里外外。 院子里的人立刻叩头一片叫屈。 谢大夫人听不下去了,几步上前将谢老夫人搀住。 “母亲,你不就是要为嘉嘉抱不平吗?你来和我说,来二叔祖这边闹什么?”她说道。 谢老夫人看着她。 “当然是要让他们知道他们错了。”她说道。“跟你说有什么用?” 她说着冷笑,视线再次扫过里里外外。 “连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子都能听出在骂我,然后训斥了,我就不明白了,你们有什么叫屈的?有什么委屈的?还好意思到处嚷嚷这孩子脾气大不懂礼。” 说到这里将手里的拐杖重重的一顿。 “这到底谁脾气大不懂礼?” 两个年长的妇人急忙忙上前。 “大姐姐,是我们错了。”她们说道,“是我们轻狂了。大姐姐您消消气。” 谢大夫人深吸一口气。 “母亲。嘉嘉被罚,不是因为这个。”她说道,“你不用为了这个大张旗鼓的闹。” 谢老夫人哼了声。 “她为什么被罚。关我什么事,但谁骂了我,我难道要装死人吗?”她说道,“谁骂我。我就骂回去。” 两个妇人连声应是。 “大姐姐,你骂得对。嘉嘉也骂的对,我们知错了。”她们说道。 “自己犯贱被骂了,还要埋怨别人脾气大,真是没天理。”谢老夫人说道。 两个比她年纪还大的妇人面红耳赤连连应声是。 “母亲。你这还不是为嘉嘉撑腰吗?”谢大夫人气道。 谢老夫人看向她,微微抬着头。 “我当然要为她撑腰,她骂了骂我的人。是为我撑腰,怎么?我不为她撑腰反而要反过来骂她不成?”她说道。目光又环视院内诸人,“你们,都把眼放正些,别一看到就满脑子我为谁撑腰,先想一想我为什么要为她撑腰?你们要是想明白了,我也能为你们撑腰!” 谢大夫人还要说什么,这边的人却死死的拦着不让她说。 “老夫人说的对,这件事就是我们的不对,嘉嘉这孩子没有错。”她们乱纷纷的说道。 一群人千劝万劝,谢老夫人也骂累了抬脚要走,几个妇人又殷切的留饭。 “滚滚滚,我这里没她的饭吃。”谢存礼在内骂道。 谢老夫人回过头。 “二叔,你以为,我想吃你这里的饭啊?”她说道。 “母亲!”谢大夫人拔高声音喊道。 谢老夫人倒没有再争辩,转过身。 “这里,那里,这家里的饭,我都没想吃。”她说道。 听到这句话,原本要拍扶手再次站起来骂的谢存礼忽地神情一黯,带着几分颓然坐下来长叹一口气。 “给我收拾东西!我要走!”他没好气的喊道。 谢老夫人一行人呼啦啦的离开了,院子里跪着的人这才起身,老太爷老夫人们又恢复了威严,赶着子孙们散去。 “大祖奶奶不想吃家里的饭,为什么还要让她吃?”一个年幼的孩子咬着手指忽地问道。 这话让周围的人都笑了。 “因为啊,大祖奶奶如果不吃家里的饭了,咱们啊,都没饭吃了。”一个妇人说道,“咱们谢氏得上天恩赐吃这碗朱砂饭,靠的可是大小姐的血脉。” 小孩子一脸懵懂。 “你不用懂,记住就行了。”妇人笑着说道,抱起孩子。 这句话小孩子就懂了。 “我记住了。”他认真的点点头。 西府里恢复了平静,东府这边却又闹了起来。 “您不就是要给嘉嘉撑腰吗?您不就是觉得我罚她罚的不对吗?” 谢大夫人站在厅堂中气道。 二夫人邵氏三夫人宋氏一左一右的拉着她,小声的劝着有话好好说。 “你觉的你惩罚的对?”谢老夫人坐着嗤声说道。 谢大夫人深吸一口气。 “母亲,我知道,二叔祖那边的下人说嘉嘉脾气大的事,是他们不对。”她说道,“但你知道我罚她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 “因为那个姓邵的小子吧?”谢老夫人打断她,带着几分不屑,“那个老不要脸的之所以这么气愤跳脚,不就是因为邵家那小子没被惠惠看上眼嘛。没被看上眼他们自己该生自己的气,竟然还敢跟咱们闹,我骂他们不要脸真没骂错。” 二夫人邵氏有些讪讪的垂下手站后几步。 “母亲!你能不能让我把话说完?”谢大夫人气急,“要真是惠惠没看上,自然不算什么大事,可是现在是嘉嘉她假充惠惠的身份说惠惠不喜欢。” 谢老夫人嗤了一声。 “让你说完也还是白说。”她说道,“那是嘉嘉的错吗?” 谢大夫人气急反笑。 “怎么?”她说道。“这还是惠惠的错了?” 站在屋子里的谢柔惠抬起头。 “是。祖母,母亲。”她急忙站出来说道,“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谢老夫人笑了。 “你看你看是吧。”她笑着对谢大夫人说道。 “你还替你妹妹说话!”谢大夫人竖眉对着谢柔惠喝道,再转头看向谢老夫人,“母亲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谢老夫人收了笑。 “你说错了,我懂。你不懂。”她说道,不再看谢大夫人。站起来看着谢柔惠,“惠儿,你妹妹假充你,你不生气是不是?” 谢柔惠毫不犹豫的点点头。 “是。”她说道。眼中含泪,“只要妹妹高兴。” “那她喜欢邵铭清,不让他跟你玩。你也不生气是不是?”谢老夫人问道。 谢柔惠点点头。 “是。”她说道,带着几分哀求。“所以祖母和母亲不要生妹妹的气了。” 谢老夫人含笑点点头,看向谢大夫人。 “你看,惠惠自愿的,嘉嘉有什么错?”她问道。 虽然很不敬,但谢大夫人心里还是忍不住冒出一句母亲老糊涂了吧? “这怎么算是惠惠自愿?”她气道,“母亲,这是惠惠为了嘉嘉…” “对啊,她是为了嘉嘉,那不是自愿是什么?”谢老夫人皱眉说道,又打量谢大夫人,“你怎么糊涂了?” 谁糊涂啊!谢大夫人气结。 一旁的谢文兴却笑了,谢大夫人转头瞪他一眼。 “惠儿她自愿的,不管她是为了让妹妹高兴,还是为了不让妹妹受到惩罚,既然是她自愿的,那不管是假充身份也好,还是邵铭清也好,都是她默许的。”谢老夫人接着说道,看着谢柔惠,“所以,嘉嘉会有这样做,不是她的错,是你自己拱手相让。” 屋子里的人都是一怔。 “那是嘉嘉她非要的。”谢大夫人说道。 “她非要,她就该让吗?”谢老夫人喝道,“如果在她第一次要的时候就拒绝,第一次假充自己身份的时候就斥责,现在还会这样吗?” 此言一出,大家都怔了下。 谢柔惠伸手扶住心口,眼泪滴落。 “母亲,那是惠惠姐妹情深。”谢大夫人声音变得尖利,“难道您要让她们姐妹相争吗?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屋子里雅雀无声,原本站在一旁相劝的邵氏宋氏都吓傻了。 “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谢老夫人喝道,“是你们,是惠儿,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摆不正自己的位置!” 她说着话慢慢的走下来。 “姐妹情深,真的姐妹情深就该早让嘉嘉知道,什么能要,什么不能要。” “步步相让,事事相护,嘉嘉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她把一切都当做理所当然。” “阿媛,你关她罚她骂她,她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她只知道这是姐姐给她的,姐姐允许的,姐姐自愿的,你生气,姐姐不生气,事后她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谢老夫人站定在谢大夫人身前,看着她。 “阿媛,你罚错人了。” 谢大夫人面色发白,垂在身侧的手紧紧的攥起,和谢老夫人视线相对。 谢老夫人却移开视线,向前走去。 “阿媛,我知道你从小就讨厌我,讨厌我这样不知羞耻,觉得我没脸没皮,所以,你想要教出一个端庄知礼的好女儿。”她淡淡说道,停在了谢柔惠身前,“可是,这样的端庄有礼温文尔雅,怎么看都觉得,才是没脸没皮呢?” 没脸没皮? 没脸没皮! “母亲!”谢大夫人喊道。 谢柔惠面色苍白,一向被赞许的女孩子再也承受不住这四个字的打击,掩面放声大哭,跪在地上。 “母亲,你太过分了!嘉嘉讨你喜欢,就可以这样羞辱惠惠吗?”谢大夫人喊道,疾步冲过来,站在谢老夫人身前,“就算你不喜欢惠惠,但你也别忘了,惠惠是谁!” 谢老夫人也看着她。 “你也不能因为喜欢你的惠儿,就这样揣测我。”她嗤声说道。 “祖母母亲,都是我的错。”谢柔惠俯身地上大哭,“你们不要吵了。” 谢大夫人转身拉她。 “你给我起来,有你什么错。”她气道。 谢老夫人则笑了笑。 “说真的,有时候我真的忘了惠儿你是谁,我真是第一次见到你这样对大事小事都能认错,对长辈晚辈都能赔礼的大小姐,我知道的大小姐,别说没有错,就是有错也绝不会认错。”她说道。 谢大夫人看着谢老夫人,面色铁青。 “母亲母亲,今日就到这里吧,我们都明白了,余下的话改日再说。”谢文兴察觉不妙急忙奔来说道,一面伸手拉住谢大夫人。 但还是晚了一步,谢大夫人一把甩开他。 “所以母亲就可以杀了庞家小姐吗?在母亲眼里,她夺了你喜欢的人,她就该死,你杀了她也不是什么错事吗?”她厉声喝道。 谢老夫人的身子一僵。 被谢大夫人拉起的谢柔惠也愕然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谢老夫人。 杀人? 祖母,杀人?!(未完待续)   ☆、第五十八章 思虑 杀人? 屋子里似乎陷入了凝滞。 “谢媛!你胡说八道什么!”谢文兴真的发怒了,一把抓住谢大夫人吼道。 谢大夫人不说话了,转开了视线。 谢老夫人停下脚,转过头。 “是。”她说道,“我没错。” 谢大夫人看向她。 “母亲。”她喊道。 “给母亲跪下!”谢文兴吼道,“现在咱们说的事,能和杀人的事一样吗?怎么能和母亲用这个做例子?真是太荒唐!” 是比如,不是事实,里里外外的气氛就缓了下来。 谢大夫人看者谢老夫人不说话了,谢老夫人笑了笑,转过身大步而去。 邵氏宋氏不敢在逗留,急忙告辞了,丫头们也呼啦啦的散去,厅堂中只剩下他们一家三口。 “你怎么能….”谢文兴的依旧含着怒意的声音咬牙说道,“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做的就说不得吗?”谢大夫人说道。 “你闭嘴!”谢文兴喝道,转头看过来。 谢柔惠忙低下头,小声啜泣。 “惠惠,你别哭了。”谢文兴放缓了声音说道,“这次的事你也别难过。” “是,父亲,这次都是我的错,不是我没早点写完功课,跟妹妹一起去,就不会有这些事了。”谢柔惠哭道。 “不能说是因为这个,就算你们一起去,也指不定会出什么事。”谢文兴说道,“这次的事,不是你有没有一起去的缘故。” 谢柔惠流泪点点头。 “好了,你快回去吧。”谢文兴说道。抚了抚她的肩头,压低声音,“这是你母亲和你祖母的事,不是你的缘故,你别多想了。” 谢柔惠再次点头,才转身要走,谢大夫人开口了。 “惠惠。以后。你对你妹妹要严厉一些。”她说道。 谢柔惠身子一僵。 “是。”她低声说道。 夜色沉沉的时候,雨声渐渐小去,谢柔惠解了头发。由木叶敷面。 “这样敷一敷,明日就消肿了。”她一面说道。 “嘉嘉那边,不知道吧?”谢柔惠问道。 “二小姐那边禁足呢,日常也没人去。丫头们也都不让出来,所以还不知道。”木叶说道。又补充一句,“大小姐别担心。” 面巾取下,谢柔惠坐正身子,一个小丫头捧上一碗人乳。 “今日的事要是让她知道。祖母为了她和母亲吵成这样,一定会很难过的。”她叹气说道。 木叶也叹口气。 “这一下,大夫人会更二小姐的气吧。”她说道。 谢柔惠送到嘴边的碗一顿。 “不会。”她说道。“有错的是我。” 木叶摇头,带着几分感叹。 “大小姐。您别总这样自责,这件事与你无关的。”她说道。 谢柔惠没有说话,将人乳一饮而尽,木叶给她递来茶水漱口。 “小姐,早些休息吧。”木叶说道。 站在一旁的槐叶便主动上前,看着她眼底的青色,木叶迟疑一下。 “今夜我守着小姐吧。”她说道。 槐叶不由看向谢柔惠,谢柔惠正由小丫头扶着上床。 “还是我来吧。”槐叶收回视线低声说道,“今日大小姐也又受了惊吓,我讲些故事安抚她也能好睡一些。” 这倒也是,木叶点点头。 “那明日你可别再跟着在跑东跑西,好好的休息。”她叮嘱道,“若不然,你可熬坏了身子。” 槐叶应声是,那边谢柔惠似乎刚听到她们说话,咦了声。 “槐叶,你今晚别值夜了,让木叶来吧。”她说道,“你好几日没有歇息了。” 槐叶摇头走过来。 “等明日再换木叶姐姐吧。”她说道,一面伸手熄灭了眼前的灯,垂下视线,“我陪着小姐,小姐也好睡的安稳些。” 木叶噗嗤笑了,伸手推她一下。 “瞧你说的,难道小姐离了你就睡不安稳了?我们就这样没用?”她笑道。 谢柔惠也笑了没有再说话。 “好了,那今晚就你在这里吧。”木叶说道,对谢柔惠施礼告退。 小丫头们逐一熄灭了灯,屋子里陷入夜色,只有槐叶手里拿着夜灯忽明忽暗,木叶伸手拉上了门。 一夜无雨,天色展晴,谢瑶踩着木屐摇摇晃晃进来时,看到谢柔惠站在廊下看院子里的花木。 “怎么这么早过来了?”谢柔惠问道。 谢瑶叹口气却没说话,院子里的丫头们都不由看向她,见谢瑶一脸倦态,显然没睡好。 昨天闹成那样,谁能睡好。 “我还以为你在大夫人那里吃饭没回来呢。”谢瑶说道,迈上台阶。 “母亲怕我没休息好,特意免了我的请安。”谢柔惠说道。 其实不是怕大小姐没休息好,是大夫人没心情见人,当然这话不能这样直说,大小姐就是这样的思虑周全。 木叶含笑上前,亲自给谢瑶摆了椅子,捧上茶水点心,带着小丫头们避开几步让她们姐妹说体己话。 “昨日听说老夫人和大夫人吵的很厉害。”谢瑶说道。 谢柔惠捏着一块蜜饯没说话。 “没想到老夫人维护二小姐至此。”谢瑶又叹口气说道,“怪不得大夫人这样生气呢。” 这话听起来很怪,但也不怪,谢柔惠明白她的意思。 二小姐。 老夫人维护二小姐,不惜跟大夫人撕破脸,为了大小姐倒也罢了,现在这样,尤其是在西府谢存礼那日当众指出二小姐肖想丹女之位后,每个人心里难免会有点小嘀咕。 “其实老夫人这样反而对嘉嘉不好呢。”谢瑶说道,慢悠悠的端起茶。“看来嘉嘉的课是要耽误很多了。” 大夫人这样生气,谢柔嘉的禁足一时半日更是解不了了。 “不会。”谢柔惠说道。 谢瑶的茶杯一顿,不解的看向她。 “母亲不会生嘉嘉的气了。”谢柔惠说道,看着院子里鲜嫩翠绿的花木,“这件事是我的错。” 谢瑶忙放下茶碗。 “这怎么是你的错,错不错的,认了不一定就是有错。不认也不是一定就没错啊。”她说道。 谢柔惠吐口气。 “母亲认了。”她说道。 这简单四个字谢瑶却立刻就明白了。她一脸不可置信。 “不会吧?”她说道,“这,这。这吵了一架,老夫人还真说服大夫人了?” 谢柔惠耳边浮现昨日自己离开时谢大夫人那一句话。 “祖母说是因为我纵容,所以嘉嘉才会胡闹。”她说道,转着手里的茶杯。 “这。这算什么道理,你好心反而是错了?”谢瑶说道。“我再不信大夫人也会真的也这样偏心。” 谢柔惠深吸一口气。 “我也不信。”她说道,攥紧了手里的茶杯,转过头看着谢瑶,“可是昨日最后。母亲给我说了一句话。” 谢瑶看到眼前女孩子的眼里有泪光闪闪,心里也不由一紧。 “母亲说以后让我对嘉嘉严厉些。”谢柔惠接着说道,“母亲为什么要让我对她严厉些。不也就是觉得,我纵容了她吗?” 是。没错,谢大夫人就是这个意思。 谢瑶心里震惊。 一没想到谢老夫人这次竟然会这样大闹,二没想到大夫人竟然果然被影响了,三没想到谢柔嘉竟然能让人做到如此。 回想这一段谢柔嘉好像是惹了很多麻烦,但偏偏最后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谢柔嘉是怎么做到的? 一次是意外,二次是意外,接二连三的都这样,那这个人真的不能小瞧了。 可是,这是怎么回事呢?明明都安排的很好啊,明明都是她的错啊。 “我不明白。”谢瑶忍不住喃喃说道。 谢柔惠转开视线。 “我也不明白。”她说道,放在膝上的手攥紧,似乎要捏碎这只小巧的茶杯,难道是上天保佑? 上天…. “对了,你还没吃早饭吧?” 谢柔惠忽的转过头看着谢瑶一笑问道。 这突然话题的转变让谢瑶好似挨了一巴掌,她微微愕然愣了下,旋即立刻恢复如常。 “是,没吃。”她流利的应答。 “那我让槐叶做了你最喜欢吃的云英面。”谢柔惠笑道,一面对着院子的丫头们喊,“槐叶,槐叶,让槐叶做了云英面来。” 丫头们立刻应声是,木叶神情却是一丝迟疑。 槐叶一早就去歇息了,这时候睡着了吧? “对啊我最喜欢吃槐叶做的云英面了。”谢瑶笑嘻嘻说道,又叹口气,“说实话我都好几天没吃不下饭了。” 这样啊,木叶咽下了要说的话,谢柔惠却突然叫住了小丫头。 “哎呀,算了算了。”她喊道,招手,“我忘了,别叫槐叶了。” 小丫头一头雾水的站住。 “她呀昨晚值夜,没休息好,此时正休息呢,等改日吧。”谢柔惠对谢瑶解释道,带着几分歉意,“别人做的也挺好吃的。” 谢瑶也笑了。 “那别折腾了,我不吃了,也快要吃午饭了。”她说道。 木叶含笑站出来。 “大小姐,做个云英面又费不了多少工夫。”她笑道,“一会儿就好,到时候大小姐再多赏槐叶歇息一日便是了。” 说完不待谢柔惠再说话,就冲小丫头摆手。 “去吧,就说我说的,劳烦她做一碗面,然后再接着歇息。” 小丫头再不迟疑应声是蹬蹬跑了。 ………………………………………….. “是木叶姐姐的吩咐吗?” 屋子里被叫醒的槐叶问道,抬手挡着因为大开的门而刺目的光线。 “是啊,木叶姐姐说的。”小丫头说道,“大小姐还不想呢,怕影响你歇息,槐叶,大小姐对你可真好。” 小丫头一脸羡慕。 槐叶手掩着面发出几声笑。 “你快些啊。”小丫头说道,“做完了你再接着睡,耽误不了你多少功夫,到时候你只做面,我替你端过去。” 白日里本就难入睡,被打断了就更难再入眠。 “好,好。”她撑身起来,“我这就去。”   ☆、第五十九章 悄问(周末加更)   槐叶亲自把云英面端上来。   “哎呀看着就想吃。”谢瑶笑道,一面示意身边的丫头,“看赏。”   丫头忙解下荷包倒出几个碎银子笑着递给槐叶。   槐叶伸手接过施礼道谢。   “你快下去吧。”谢柔惠说道。   四周的丫头们便都笑了,有几个推着槐叶。   “快些快些下去,别让大小姐心疼。”她们打趣道。   槐叶再次施礼,这才退了下去。   谢瑶拿着筷子慢慢的吃,谢柔惠站在一旁给笼子里的鸟儿添水,又吩咐丫头们去给谢柔嘉也送一份云英面。   “还是我亲自去吧。”木叶说道,担心小丫头们口无遮拦说了不该说的话,“二小姐的脾气也不好,万一听到了再闹出什么事,更乱。”   谢柔惠点点头。   “这家里上上下下为了她真是操碎了心。”谢瑶笑道。   木叶笑着施礼带着小丫头走了出去。   雨后的花园里清新又杂乱,很多枯枝落叶堆积,来往洒扫收拾的仆妇也多了起来,与此同时嚼舌头的人也多了起来。   “……真的,就是这样骂的,西府的人被骂的那个狗血喷头啊…”   “…..狗血喷头?你是说老夫人喷的是狗血吗?你敢骂老夫人,不想活了!”   嘁嘁喳喳的笑声便从树丛后传来,旋即又压低了下去。   “……我看西府那边握着的丹矿要被分走几个了,敢骂老夫人…”   “其实啊,不是他们骂了老夫人,是因为他们得罪了二小姐。”   “对啊,二小姐在老夫人跟前可真是没的说。”   “是啊是啊。为了二小姐,老夫人把大夫人和大小姐骂的可厉害了,已经说了,明日就得立刻把二小姐放出来…”   “肯定会放出来,这是小事,你们听到没,昨日大夫人可还说了当初庞……”   听到这里木叶不由打个机灵。   要命!这些下贱的婆子们!   “呔!”她重重的跺脚。“这些叶子怎么还没扫?都烂了!”   这声音让树丛后的声音戛然而止。旋即一阵悉悉索索从缝隙中可见四五个婆子慌张的作鸟兽散。   木叶吐口气才迈步,就见一棵树后猛地站出一个人,吓的她不由惊叫一声。   “是我。木叶姐姐,你别害怕。”江铃笑嘻嘻说道。   是她才吓人呢!   木叶一把拉住她。   “你,你在这里干什么?”她问道。   江铃嘿嘿笑冲那边的树丛抬了抬下巴。   “听故事呢。”她笑道,“讲的可热闹了。”   怕什么就来什么!木叶瞪眼。   “你。你可别回去乱说。”她说道,“那些都是瞎话没有的事。”   江铃瞪眼。   “木叶姐姐。你还不知道呢?”她说道,带着几分同情,“来来,这是大事。你怎么不知道呢,我讲给你听。”   木叶呸了声。   “我是说这些事你可别回去给二小姐说,免得她着急。”她说道。   “着什么急啊。多好啊,老夫人把西府那些家伙骂了。”江铃笑道。“骂的好,这些人就该骂,让我们小姐和老夫人一起高兴高兴……”   她的话没说完,木叶伸手拧住了她的耳朵。   “老夫人和大夫人吵架,也是高兴的事吗?”她咬牙说道,“老夫人和大夫人吵架是为了二小姐,有什么可高兴的!”   江铃连连点头。   “是,是,老夫人和大夫人吵架不是什么高兴的事。”她说道。   木叶松开了手。   “可是老夫人和大夫人吵架可不是为了我们二小姐。”江铃一手揉着耳朵说道。   这主子和丫头说话做事真是都让人急死了,怎么脑子这么轴啊!   “你个死丫头,如果撺掇二小姐做什么事,信不信我现在就能把你打发卖了!”木叶咬牙切齿再次伸手。   江铃忙抱住食盒低头疾走。   “我去给老夫人送汤羹了木叶姐姐您忙您忙。”她说着一溜烟的跑了。   木叶气的长吐一口气。   “这个江铃在家里总是乱钻,都没人管她。”小丫头说道。   木叶又叹口气。   “崇顺八年大矿突然遭难,是江铃她爷爷她爹她叔叔一家七口一起填了井,救了当时恰好在矿上的三位老太爷,她家就男人死绝了,就剩下她娘一个,还好怀了身孕,生下江铃,她娘又染了褥疮没了命,一来老太爷们感念她家的忠义,二来家里很多人都是看着她喂着她长大的,在哪里都说的上话,虽然人不讨巧,横里直撞的,但也没人会为难她。”她说道。   小丫头恍然点点头。   “不过也因为这样没人想用她。”木叶接着说道。   小丫头点点头,这样的人真不好用,本身是个下等奴才,但亲人又有忠义之名。   “那她怎么到二小姐跟前了?”她问道。   木叶踩着雨水冲刷的干干净净的石子路,带着几分追忆。   “她啊扔着长到了十岁,在花园里偷摘果子摔下来头磕了一个窟窿,正遇上要藏猫猫的二小姐,二小姐傻乎乎的也不知道喊人给她捂着伤口,还好及时被人发现,这才捡回一条命。”她笑道,“后来她就天天的往二小姐跟前凑,大夫人没办法了,只能让她到小姐们的屋子里当个杂役用,慢慢的教。”   小丫头哦了声恍然。   “好了。”木叶说道,抬头看着前方,层峦叠嶂中隐隐能看到一个院落,“快走吧。”   木叶回来时,谢瑶已经离开了,谢柔惠正在屋子里练舞。   “二小姐很高兴,说正想吃云英面呢。”她说道。“还说想姐姐了,想让大小姐去看她。”   谢柔惠含笑点点头说了声知道了,抬袖子擦汗。   木叶忙让丫头们去准备水,自己则亲自拿来手巾给她擦汗。   “祖母,真的杀过人吗?”谢柔惠忽的说道。   木叶手里的毛巾差点掉地上。   “我的大小姐。”她四下看,面色发白,压低声音。“这话可不能说。”   谢柔惠看着她。蹙起眉头。   “木叶,我也知道不该问。”她说道,眼中有泪闪闪。“可是,我不想看着祖母和母亲生气,有些事我如果多少知道一些,就能避免说到不该说的话。遇到那种情况的时候,也好知道该说什么话。”   说这话眼泪大颗滚落。   木叶看的心都碎了。   “好了好了我的小姐。”她忙说道。用手帕给谢柔惠擦泪,“我告诉你就是了。”   谢柔惠含泪点点头。   “是很久远的事,我也是听人只言片语。”木叶低声说道,“这庞家是个读书人家。庞家小姐跟老夫人年岁相当,有一年春天踏青,大概是老夫人十五岁的时候吧。城里的年轻人们都到咱们郁山脚下去了,那庞家小姐摔了一跤给摔死了。”   谢柔惠很是惊讶。   “那。跟祖母有什么干系?”她问道。   “是啊,没有关系的。”木叶忙说道,说到这里又带着几分迟疑,“当时,老夫人跟庞家小姐有些争执,所以,外人都传说是老夫人推了庞家小姐。”   说到这里又忙摆手。   “可是,老夫人真的没推呢,没有推的,庞家小姐就是自己摔倒,正好撞在石头上,是意外,是意外。”   谢柔惠哦了声。   “意外啊。”她说道,“那,祖母和庞家小姐为什么争执?”   木叶被问的额头冒汗。   “女孩子们,难免有些口角的。”她低声说道,“大小姐,你知道的,咱们谢家多少人盯着呢,没事还恨不得给编造多少事,这些话,都信不得,你就知道是这么来的就行了。”   谢柔惠再次哦了声。   “女孩子们的口角。”她说道,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意外啊。”   “是啊,不过是因为正好跟咱们谢家扯上一点干系,传的都没边了,这些闲言碎语啊,总比意外说起来热闹。”   谢柔惠点点头。   “是啊,意外意外,意料之外,人们总是不愿意相信的。”她说道,对着木叶笑,“我知道了怎么回事了。”   大小姐就是这样,最知道适可而止,人又聪慧,一说就明白,木叶含笑点点头。   ………………………………………..   夜风吹过,灯烛跳跃,槐叶忙上前掩住,看着一个小丫头关了半扇窗。   “槐叶姐姐,你真没事?”小丫头低声问道。   槐叶摇摇头。   “我没事,我在这里值夜,又不是不能睡。”她低声说道。   那倒也是,小丫头笑了。   “总是让你天天值夜。”她说道,“我们怪清闲的。”   “在大小姐跟前又有什么忙的,不过是陪着坐着歇着,又不用我们动手出劳力。”槐叶笑道,“你快下去吧。”   小丫头带上门离开了,屋子里陷入夜色。   槐叶小心的举着灯迈进室内。   许是这亮光让人觉得不舒服,床上的女孩子发出嗯的一声,手臂抬起护住头脸。   槐叶忙吹了灯。   “有蚊子。”女孩子似是睡梦中呢喃。   槐叶忙放下灯挪过去,在床头摸到扇子,慢慢的扇动。   屋子里变的越来越安静,窗边传来夏虫的呢喃,槐叶看着手里的扇子。   一下,两下,三下……   她的眼皮越来越涩,但耳边却嗡嗡乱响,心里也越来越杂乱。   好困啊,不能睡,要不然,小姐又要被蚊虫咬到,醒来会起包。   槐叶晃晃头,坐正身子。   明天白天就能睡了,躺在床上,拉上窗户,放下帐子,枕着竹枕,凉凉的,香香的……   槐叶只觉得心慌想吐,身子似乎在发抖,但脑子却渐渐的凝固。   啪嗒一声,扇子落地,槐叶整个人也向前栽去。   一双手及时的扶住她。   “槐叶,二小姐,跟大小姐有什么不同?”有人在她耳边猛地问道。   不同?   二小姐?大小姐?   槐叶的眼前浮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女孩子,不,仔细看,仔细看。   “眼。”她喃喃说道。   话一出口,扶住她肩头的手陡然松开,槐叶歪倒在地上,人也清醒过来。   夜色里床上坐着一个小身影,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眼,怎么不同?”   槐叶汗毛倒竖鸡皮疙瘩从脚直冲头顶,睡意全无。(未完待续)   ☆、第六十章 私语   屋子里的夜灯已经熄灭了,陷入一片黑暗,闷热的夏夜里,槐叶却觉得如坠冰窟。   “槐叶,眼,哪里不同?”头顶上的声音再次问道。   槐叶抬起头。   “大小姐,您醒了,是做梦了吗?您在说什么?”她问道,一面忙爬起来,“我去给您倒茶。”   “跪下。”谢柔惠说道。   槐叶身子一僵停下了动作,慢慢的又跪了下去。   “槐叶,我和二小姐的眼哪里不同?”谢柔惠问道。   她的声音一如平时的柔和,还带着几分好奇,就好像在问今天吃什么饭一般。   “大小姐,这,这,有不同吗?奴婢不知道啊。”槐叶挤出一丝笑说道。   虽然暗夜里只能看到床上的人的轮廓,根本看不清表情,但槐叶还是感觉到自己说完这句话,谢柔惠笑了。   “我知道你知道。”   “不管我和妹妹是不是一起出现,你总能第一眼就将我们分辨出来,比如在学堂,我不说话就伸手,你就准确的上前给我披上披风,而那个时候江铃还在等着妹妹唤她。”   “你知道江铃吗?说小时候妹妹救过她的命,可是就这样,她都分不清。”   有这样的时候吗?槐叶只觉得脑子嗡嗡,根本什么都想不起来。   “是,是听到别人称呼二小姐,所以我…”她急忙忙说道。   “没有。”谢柔惠打断她,语气坚定,“没有别的人称呼,我每次都很小心的就是避免了别人称呼到。”   槐叶身子发抖,女孩子平静的声音从头上继续跌落。   “不止在学堂。槐叶,从你在打鼓的时候喊出嘉嘉的那一刻起,在母亲那里,在花园里,在嘉嘉的院子里,很多地方,我都特意的在没有任何称呼的时候看着你。”   从那时候到现在。长达四个多月的时间里。她都这样一直看着,看着。   而自己熬着熬着,终于……   槐叶俯身在地剧烈的抖动。   “槐叶。你为什么不想说呢?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为什么?   为什么?   槐叶浑身颤抖,双耳嗡嗡,似乎有什么要从耳朵里爆出来,她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咚咚咚咚咚咚。   “叶儿!叶儿!”   娘?娘的声音?   槐叶不敢抬头。感觉有双手抓住了自己的肩头,她似乎被人扶了起来。   眼前是一个妇人的焦急的面容。   “叶儿。我,我今天看到二小姐了。”   “娘。”槐叶喃喃,“大小姐和二小姐住一个院子里,你不是天天见到二小姐吗?”   妇人摇着她的肩头。凑的更近,槐叶能看到她眼里的惊恐。   “不是,我看到二小姐眼里看到了一块。一块红痣。”   她的肩头被人猛地推了下,眼前的幻象消失。   “快说啊。”清脆的女声在耳边响起。   槐叶一个机灵抬起头。看着面前夜色里女孩子昏昏不明的脸。   “到底哪里不同?槐叶,你别再想用什么话来骗我了。”谢柔惠说道,“我知道你知道,你也知道我要知道,你现在不说……”   谢柔惠的声音拉长。   槐叶视线适应了黑暗,能模糊的看到她的脸上浮现一丝笑。   “没关系,我可以等着。”她软软说道,“不着急,不着急。”   她说完果然一伸手慢慢的躺下来。   “槐叶,讲故事,我要睡了。”她淡淡说道,就好像适才的谈话从未发生一如往日的夜晚一般。   屋子里陷入了安静。   不着急,不着急。   这软软的三个字却如同石锤一般敲打着她的心,槐叶再也忍受不了,如同被抽干了力气,瘫软在地上摇头哭了起来。   紧绷的弦已经断了,她再也熬不住了熬不住了。   “大小姐,二小姐的眼,右眼里有一块红痣。”她哽咽说道。   红痣?   谢柔惠坐了起来,她认真的回想着。   有吗?   她们姐妹两个的样子是一模一样的,一眼就看得出来,根本就不用仔细的看,更别提盯着眼睛看,也从来没有想到过要盯着眼睛看。   “要很仔细的看,右眼,在黑眼珠边上,一点点的,红色的。”槐叶低着头说道。   谢柔惠哦了声。   “这样啊。”她说道,又笑了,“明日我就去看看,我都不知道呢。”   槐叶应声是。   “真有意思,那以后大家就都能分辨出我们两个了,再要骗人玩就得把眼睛蒙上了。”谢柔惠掩嘴笑起来。   槐叶跟着挤出一丝笑。   “那槐叶,你怎么知道嘉嘉的眼里有个红痣呢?”谢柔惠笑着笑着,忽的问道。   槐叶只觉得心跳一停。   “我,我仔细看,看出来的。”她说道,“大小姐,真的,仔细看都能看出来的,虽然很不起眼,但是仔细看的话还是能看到的。”   谢柔惠没有说话,槐叶的声音也渐渐的散去,屋子里又陷入安静。   安静的令人窒息。   “槐叶,你这丫头啊真是太聪明了,都把我哄过去了,其实你还是没回答我的问题。”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是一眨眼,谢柔惠的声音打破了安静。   “那我这样问吧,槐叶,你为什么会仔细的,去看,二小姐的眼呢?”   槐叶身子颤抖。   “我,我没有,我是无意中看见的。”她颤声说道。   谢柔惠咯咯笑了。   “我怎么无意中看不到呢?”她说道,“这么多年,这么多人,怎么只有你无意中看到了?”   是啊,为什么呢?谁会无意盯着二小姐的眼看呢?   槐叶俯身在地上抖如筛糠。身边似乎有人走来走去,脚步杂乱。   “叶儿,叶儿,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妇人的声音嗡嗡,急而短促,忽远忽近。   “娘,是不是二小姐眼里长东西了?你别害怕。快去告诉夫人。请大夫啊。”   “不,不是的。”妇人在她面前摇头,“我以前见过二小姐眼里长这个。”   以前就长过吗?   两个小姐在谢家贵如珍宝。就是脸上被蚊子叮一下,就能闹得全家鸡飞狗跳,要是眼里长过痣,怎么可能没人知道。   “是什么时候啊?”她好奇的问道。   面前的妇人凑近上前。   “刚生下来的时候。”   声音压的很低。凑近了耳边,气息吹得人汗毛倒竖。   “刚生下来的时候……我抱着大小姐。二小姐躺在一旁….大夫人晕过去了…产房里乱了套……”   “……我抱着大小姐,看着二小姐,这两个孩子真是长的像啊…我仔细的看,想要看看有没有不一样的地方…也是奇了…我们把孩子们翻个遍。连一个坑都没看到不同….”   “……因为太像了,老夫人让点朱砂区分,我忙要抱着大小姐过去。孩子忽然睁开了眼,那眼里竟然发红。我吓坏了,忙伸手小心的翻开眼皮,这孩子的右眼啊,竟然有一点红……”   “……是血丝吧,我用手擦了擦,孩子哭了起来,老夫人亲自过来了,给我怀里的大小姐点上了朱砂……”   “……大小姐不哭了,我再翻开孩子的眼,那点红不见了,果然是血丝呢……”   槐叶只觉得脖子似乎被人扼住,耳边的声音不断的短促的呢喃着。   “叶儿,可是,今天,今天是小姐们的十岁生日,大小姐敬我酒吃,二小姐也来敬我酒吃,二小姐对着我笑,我,我看到二小姐的眼,右眼竟然有一点红,就跟那时候我看到的异样,这,这是怎么回事啊,我不会错分了大小姐和二小姐吧……”   娘抱着的孩子是大小姐,但眼里再次出现红痣的却是二小姐。   那怎么可能!   “娘,这不可能的,你从来没有松过手的,大小姐你一直抱着呢,从小到大,都没离开过你的眼前,再说了,当时不是说了是血丝嘛,要是真的是红痣,那从小到大怎么没人看到,偏偏到十岁就冒出来了?”   “对,对,是我看错了,时间太久了,是我记错了。”   一双手猛地握住了她的肩头,死命的摇着。   “叶儿,这话你可不能对任何人说,一定不能说的。”   当然不能说,这样的可怕的话,怎么能说!   但是,娘还是死了,就在说了这话两天后,突然死了,突然就死了,就死了,就死了……   冰凉的僵硬的躺在河边。   她瘫软在娘的尸首前,连哭都哭不出来。   她们说娘是喝醉了酒踏空掉到湖里的,是娘一个人自己走才掉到湖里的。   可是她却在娘子僵硬的手指上缠着的一根银线,细细的跟发白的手指贴在一起的银线。   “这线啊是大巫供奉过的,只有这么一把,大夫人给了大小姐,我给她缝在了袖口,可好看了。”   就在前一日她还看母亲给大小姐穿上了这件衣裳,袖口的银线闪闪发亮。   娘的手上怎么会缠着这条线……   冒出来的念头让她不寒而栗,她忍不住去翻大小姐的衣橱,衣服没找到,却被大小姐看到了。   大小姐开始大哭,嚷着要衣服要衣服,偏又不说是什么衣服,哭的病倒了,吓得家里上下丢了魂。   她吓死了,只得站出来说大小姐要找的是哪件衣服。   大夫人让人在湖里打捞,果然捞出了那件衣服,老夫人亲自招魂驱邪,大小姐才慢慢的好了,大小姐告诉大家那衣服破了,奶妈当晚要带回去修补。   一切都这样的理所当然,都这样的巧,可是她的心里却越来越害怕,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害怕什么,总之她害怕见到大小姐,更不敢看二小姐,而大小姐也开始一看到她就哭。   大夫人认为是因为自己才勾起大小姐思念奶妈的执念,大夫人赶走了自己。   所有人都觉得她倒霉,但是她却觉得松口气,她躲起来不敢见人,拼命的要忘记娘说过的话。   可是过了一年多,当她在学堂看到那个女孩子时,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那女孩子伸手去摸还没搭好的鼓,鼓摇摇欲坠,她忍不住出声阻止。   那女孩子就转过头,对她笑了笑,她鬼使神差的盯着女孩子的眼。   那一双大大的美丽的眼,让人不能直视,她忍着炫目用力的看过去,那波光闪闪,黝黑明亮的眼里真的有一点红斑,小小的,几不可察的。   她呆呆的就喊出了二小姐。   “你能认出我是二小姐?”女孩子惊讶问道。   当时她就犹如一瓢冷水兜头泼下来。   这女孩子,真的是二小姐!真的是二小姐!   娘抱着的孩子是大小姐,但眼里再次出现红痣的却是二小姐!   娘真的说过这些话,不是自己做梦,不是自己做梦,是真的说过!   那,娘是因为说了这些话,所以才死了的吗?   娘除了跟自己,还跟谁说过这些话?   是,大小姐吗?   槐叶抬起头,床上的女孩子端坐如山。   “槐叶,是奶妈告诉你的吗?”她慢慢问道。   ☆、第六十一章 不说   娘到底跟大小姐说过什么?   跟自己说过的那些话也跟大小姐说过吗?   那大小姐岂不是知道二小姐眼里的红痣?怎么还会困住自己一心问出来?   又或者是想知道自己知道不知道?还有谁知道?   不,不可能。   那件事娘自己心里都没底,不可能给别人说,更不可能给大小姐说,或许只是娘的表现太诡异了让大小姐起了疑心,也或许是自己突然认出二小姐让大小姐起了疑心。   总之,娘说过的话绝对不能说,娘没有说都死了,自己如果说了,肯定死路难逃。   这些念头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槐叶跪在地上身颤音乱,但还是在谢柔惠问出话之后立刻就回答。   “没有没有。”她哽咽说道,“真的是奴婢自己看到的。”   谢柔惠没说话。   这种黑暗里的沉默实在是让人窒息。   槐叶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可是喘不过来就要死了,她攥紧了手用力的吸气,凝在喉咙里的话便冲了出来。   “奴婢原本也没注意,就是那一次,在学堂摆鼓的时候,奴婢好久没有见到大小姐二小姐了,听到有人称呼二小姐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就突然发现二小姐的眼红痣,后来来到大小姐跟前,我就留意了些,就越来越认的准。”   她说到这里抬起头看了眼床上坐着的女孩子。   “我一开始觉得很有意思,后来就觉得有些害怕,我怕二小姐是不是病了,可是看着又不像,我就不自觉的多关注了一些二小姐。所以总是能认出她。”   说到这里,谢柔惠哦了声,打断了她的话,端坐如同石像的身子也活了过来。   “你想的很有道理。”她说道,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腿从床上垂了下来,“嘉嘉怎么会突然长了这个。难不成真是病了?”   说着站了起来。   槐叶的呼吸停滞了身子僵硬的看着这个黑乎乎的身影。就好似一座山立刻就要压下来。   “点灯。”   山上有声音砸下来。   槐叶一个机灵回过神,有点没听清什么话。   “点灯。”谢柔惠再次说道。   槐叶这才回过神,忙起身。拖着僵硬的身子跌跌撞撞找到了夜灯,用发抖的手一下两下三下才点亮了。   一点点灯火渐渐燃着,整个屋子似乎都变的明亮。   槐叶有些贪婪的握着灯,似乎这样能驱散心里的寒意。   “要不请个大夫去看看她。”   身后女孩子的声音还在继续。   不知道是不是亮了灯的缘故。传入耳内的声音不似先前那般阴冷。   槐叶慢慢的转过身,看着那个穿着青色小衫小裤散着头发的女孩子正在床前来回踱步。昏昏的灯下面容带着几分不安。   “不行。”谢柔惠又停下脚,摇了摇头,“现在她正被母亲禁足,如果去请大夫。定然会被认为她是故意的,更况且,槐叶你也说了。嘉嘉看着没有事。”   槐叶怔怔的点头。   “那怎么办才好呢?”谢柔惠蹙着眉头说道,沉吟一刻。想到什么看向槐叶。   槐叶打个寒战。   谢柔惠冲她微微一笑。   “不如这样吧,这件事也只有你知道,你去嘉嘉那里,仔细的看着她,如果真的有了异样,再叫大夫。”她说道,“这样可好?”   啊?   槐叶觉得自己脑子乱哄哄的。   “好不好?你不也说了很担心嘉嘉,所以才会这样注意她?”   谢柔惠的声音在耳边忽远忽近。   对,对,刚才自己的确是这样说的,槐叶忙点头。   “那这样就好了,我不能去和嘉嘉一起住,也不能总是去看她,不过打发一个丫头去陪嘉嘉玩就可以。”   槐叶终于听清楚了,不由再次打个哆嗦。   “大小姐,我,我……”她张口说,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她适才为了死死的咬住那个不能说的念头,绷紧了心神,这陡然松弛下来,离开了那个话题,她反而觉得脑子里乱哄哄的,整个人都如同踩在云上虚虚飘飘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门外传来脚步声,以及轻轻的拍门声。   槐叶一个哆嗦冒了一身冷汗,失声低呼。   “槐叶。”木叶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太晚了,别引着大小姐说话,快些睡吧。”   谢柔惠应了声。   “槐叶,你出去睡吧,我被半路吵醒,有人在身边就睡不着了。”她说道。   啊?   槐叶呆呆。   门外的木叶听到了,再次拍门。   “槐叶,那你快出来吧。”她说道,“时候真不早了。”   槐叶不敢再说话应声是慌慌张张的退了出来。   “你怎么回事啊?”门外披着一件小衫的木叶低声责问道,“你跟小姐说什么呢?”   槐叶低下头没说话。   “我知道大小姐喜欢你讲故事,可是你也不能真的就讲起来没完啊。”木叶低声说道,“这么晚我要不是起夜看到灯亮了过来看看,你们还要说多久?”   木叶低声絮絮叨叨,槐叶只是低着头听着,跟着她在昏暗的夜色里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   门外安静下来,谢柔惠依旧站在床下,桌上的夜灯照的她的面容忽明忽暗。   “胡说八道谁不会啊。”她自言自语说道,嘴边一丝嘲讽,“扯了半天鬼话连篇,就一句是真的。”   她慢慢的吹出一口气。   “不过,有这一句就够了。”   屋子里重新陷入黑暗。   天光大亮,谢柔嘉从屋子里跑出来,看着走进来的谢柔惠。   “姐姐!”她高兴的喊道,三步两步奔过来。   谢柔惠笑着伸手。   “跑什么啊。”她笑道。拉着跑过来的谢柔嘉的手,“已经看到我了,早几步晚几步有什么。”   谢柔嘉拉着她的手只是笑。   “以后不许这样跑,毛毛躁躁的看着不好。”谢柔惠叮嘱道。   谢柔嘉哈哈笑。   “姐姐你怎么这么啰嗦了?”她说道。   一旁的木叶忍不住上前一步。   “二小姐,大小姐是为你好。”她说道,“你好好的,大小姐也才能放心。要不然大小姐会觉得没带好你。心里难过。”   那日老夫人当众维护二小姐,反而指责二小姐犯错是大小姐的缘故,真是让人心里有些很委屈呢。   大小姐虽然嘴上不说。但躲起来偷偷的抹泪她们都察觉了。   明明都是一样的大的姐妹,二小姐不学好怎么就怪大小姐呢?这明明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而大小姐显然也听进心里去了,要不然怎么开始叮嘱二小姐的言行。   原来如此啊。谢柔嘉心里有些难过,握紧了谢柔惠的手。   祖母和母亲吵架的事她已经听江铃说了。   姐姐被吓坏了吧。   “我知道了。”她点点头。“我听姐姐的。”   谢柔惠笑着点点头,姐妹二人迈上台阶在廊下坐。   “你找我做什么?”谢柔惠问道,不待谢柔嘉回答就又先问,“那日送来的云英面好吃吧?”   谢柔嘉连连点头。   “好吃好吃。”她说道。拉住谢柔惠的手,“姐姐我和你说,你可不能出门去玩水……”   谢柔惠笑了。   “我不出门。”她说道。又接着说道,“好吃吧。我就知道你喜欢吃,是槐叶做的呢,你还记得以前奶妈做的就好吃呢。”   奶妈吗?   没什么印象了,况且这也无关紧要。   谢柔惠点点头。   “姐姐,你可记住了,你可别……”她急忙忙又说道。   谢柔惠却在这时已经转过头,看着站在院子里的丫头一招手。   “槐叶,槐叶。”她喊道。   槐叶哆嗦一下看过来。   “大小姐叫你呢。”一旁的丫头低声说道,用胳膊撞了撞她。   槐叶忙走过来,对着谢柔惠和谢柔嘉施礼。   “二小姐夸你的云英面做的好呢。”谢柔惠笑道。   “谢谢二小姐。”槐叶说道。   谢柔嘉笑着点点头。   “真的很好吃,我吃过那么多云英面,只有槐叶做的最地道。”她说道。   最要紧的是,是姐姐时时刻刻都惦记着她,她失去姐姐那么久了,现在再拥有真是开心的什么都好,姐姐给的都是最好最好的。   “好了,你喜欢就给你了,你也不能出门,我也不能常常过来陪你。”谢柔惠笑道,带着几分随意,“让她天天给你做,你想吃就能吃到。”   啊?   槐叶和谢柔嘉都是一怔。   “你找我什么事来着?”谢柔惠却丢开了这个话题,端起茶杯,一面问道。   哦,对了,丫头什么的是小事,姐姐不能去玩水,才是天大的事。   谢柔嘉忙往谢柔惠这边坐了坐。   “姐姐….”她说道。   谢柔惠又摆摆手。   “槐叶,你先去收拾一下吧。”她说道,“二小姐既然让你过来,你现在就过来吧。”   又问谢柔嘉。   “还有地方住吗?”   谢柔嘉连连点头。   “有,有。”她说道,又转头喊江铃,“去给槐叶收拾个屋子。”   江铃应声是。   “槐叶姐姐,跟我来吧。”她说道。   槐叶呆呆的看着谢柔惠,谢柔惠已经不再看她了,而是伸手笑着将谢柔嘉垂落的头发掖在耳后。   “……你乖乖听话母亲消气了,你就能出来找我了,有什么话随时能跟我说。”她说道。   神情语气宠溺,看的人心都化了。   有人撞了撞自己的胳膊,槐叶这才回过神。   “姐姐,你先回去收拾还是先看屋子?”一个小丫头低声问道。   槐叶摇摇头。   “我先去收拾东西吧。”她说道,垂下视线转过身一步一步的走下去,身后传来一个女孩子咯咯的笑声,没有回头,她也分不清是哪个女孩子在笑,总之笑的很开心很开心。   槐叶迈进院子时,前边跑着的小丫头已经将消息传给大家了,一院子的小丫头都围过来叽叽喳喳。   “是暂时过去吗?”   “不会以后就跟着二小姐了吧?”   大家乱哄哄的问道,神情都是毫不掩饰的担忧同情。   “二小姐总是容易闯祸,槐叶姐姐你可小心点。”一个丫头还忍不住说道。   她的话音落,就听得身后有人重重的咳嗽声,丫头们忙转过身,竟然看到谢大夫人走进来,顿时吓的哆嗦着施礼。   “乱哄哄的干什么?谁又闯祸了?”谢大夫人皱眉问道,“惠惠呢?”   “大小姐去看看二小姐。”一个丫头忙说道,想到什么又忙补充一句,“是二小姐找大小姐。”   谢大夫人皱了皱眉,没有说话转过身。   “夫人。”   槐叶忍不住喊了声,喊完自己都呆了。   谢大夫人已经转过头看着她。   院子里陷入凝滞。   “什么事?”谢大夫人先开口问道。   槐叶只觉得双耳嗡嗡,心跳如擂鼓。   什么事?   “娘,要不告诉大夫人?”   “这怎么说?无凭无据的,要我怎么说?大夫人还以为我失心疯了…….不用大夫人以为,我真觉得我是失心疯了……是我看错了,是我看错了,这件事过去了,过去了,别再提了..”   槐叶垂下视线。   “夫人,我,我要去二小姐那里了。”她说道。   去嘉嘉那里?   谢大夫人皱眉,怎么回事?   看到大夫人露出几分不悦,一个丫头忙施礼。   “大夫人,是二小姐喜欢槐叶做的云英面,所以要槐叶过去。”她说道。   这个丫头啊!   谢大夫人眉头更紧皱,真是不像话!她拂袖转身大步离开了。   槐叶忍不住向前迈了一步,最终看着大夫人的背影消失在眼前。   ☆、第六十二章 喜欢   午后蝉鸣声起,不过旋即就消失了,两个小丫头举着竹竿站在树下,向另一个方向奔去。   院落里绿荫遍地安静无声。   珠帘垂纱后谢大夫人躺在摇椅上闭着眼,另一边谢文兴则手里拿着本书,因为摆着冰盆,所以并没有让丫头们打扇子。   “算起来已经禁足半个月了,该让出来了吧。”谢文兴忽的说道。   “我看她倒是禁足的很自在。”谢大夫人哼了声说道,“每天不是折腾吃喝就是做灯画画。”   谢文兴笑了。   “我觉得嘉嘉昨日送来的荷花羹挺好吃的。”他说道,“画的画也有模有样的。”   “我看她都没觉得自己有错。”谢大夫人没好气说道。   “她要是觉得自己没错,早就大吵大闹了。”谢文兴说道,“哪能这样乖乖的不声不响,还每日陪着小心,送完了母亲那里,送咱们这里,唯恐再起什么风波。”   谢大夫人没有说话。   “总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谢文兴接着说道。   谢大夫人坐了起来。   “是,总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她说道,“我想以后不要嘉嘉去上学了。”   谢文兴一怔。   “不用学打鼓也不用学跳舞了,她已经读书识字也就够了。”谢大夫人接着说道,“反正将来她也不能参加祭祀。”   别的姐妹可以选出来和谢柔惠一起参加祭祀,因为不管她们谁参加,谢柔惠都是唯一的主角,但如果有着和谢柔惠一模一样面容的谢柔嘉参加就不同了。   谢文兴默然。   “原本就是让她跟着玩的,并不是为了参加祭祀。”他说道。   “在家里也能玩。”谢大夫人断然说道。“那些唱歌跳舞什么的她想学,我专门让人教她,同时再让绣娘们教她学学针线,她今年已经十二岁了,等明年就能说亲了,学两年针线理家事,就可以出嫁了。”   也就是说要将她圈在家里。不让她再和姐妹们一起了。   谢文兴放下手里的书。神情复杂。   “阿媛,这样对她是不是不太公平?”他说道。   “怎么不公平?家里的姐妹哪个不是这样的?能选上陪同惠惠祭祀的能有几个,余下的还不是过了十三岁就开始学针线理家事。说亲待嫁?就算选上能陪同惠惠祭祀的,也是要说亲出嫁的。”谢大夫人竖眉说道,“女孩子总是要嫁人的,就连惠惠也要招婿。不过是不让她跟着大家一起玩而已,反正她也和姐妹们玩不到一起。”   谢文兴苦笑。   “你说的道理都对。可是嘉嘉是个人啊。”他说道。   “我知道你说的意思,你是想慢慢来,怕她受不了。”谢大夫人说道,“当初是我错了。总是怕她受委屈,所以才一直让她跟惠惠养在一起,当初如果就分开的话。也不会有现在的事,阿昌哥。现在不能再拖了。”   谢大夫人的丫头来到谢柔嘉的院子时,邵铭清也在。   “你这里怎么多了个丫头?”他问道,看着站在廊下的槐叶。   坐在窗边正满头大汗画画的谢柔嘉被打断了思路,有些不高兴。   “我多个丫头怎么了?”她瞪眼说道,“而且你眼怎么这么尖?连我的丫头都记得,想干什么?”   邵铭清哈哈笑了。   “我不想干什么,我只是记性太好了,没办法而已。”他说道。   谢柔嘉哼了声低下头接着画画。   “是大小姐送给二小姐的,二小姐很喜欢。”木香端来莲子汤听见了便笑说道。   邵铭清哦了声,看着廊下的槐叶站了起来,一面接过木香递来的汤盅,一面踱步走到谢柔嘉这边。   “是你喜欢,大小姐才送你的,还是大小姐送你的,你喜欢?”他问道。   “你说绕口令呢?”谢柔嘉头也没抬。   邵铭清笑,没有再说话,探头看着谢柔嘉的画。   “你这里落笔不对。”他伸手点着说道。   谢柔嘉没说话移过笔在他指着的地方又添了两笔,于是更不像样子了。   “画画是我喜欢,我喜欢怎么画就怎么画。”她说道。   邵铭清吆了声,将汤盅里的莲子汤吸溜的滋滋作声。   “你还有自己的喜欢啊。”他说道,“我以为你没有呢。”   谢柔嘉将笔一放。   “喝完了没?喝完了就快走吧。”她说道。   邵铭清端着碗继续吸溜,眨着眼看着她摇摇头。   木香在一旁噗哧笑了。   “好了好了,表少爷您别逗我们二小姐。”她笑道,又端着莲子汤递给谢柔嘉,“小姐,快歇歇,画了一中午了。”   谢柔嘉接过碗,谢大夫人的大丫头乐巧迈进来。   “怎么了?”她笑吟吟的问道,目光在谢柔嘉和邵铭清身上转了转。   木香忙喊了声姐姐,谢柔嘉也眉开眼笑的问好。   “别吵架啊,要好好玩。”乐巧笑道。   邵铭清笑着应声是,谢柔嘉没理会她这句话。   “是母亲有话跟我说吗?”她急忙问道。   乐巧笑着点点头。   “大夫人让二小姐过去。”她说道。   过去?   谢柔嘉愣了下。   禁足这半个月母亲没来看过她,也没有让人跟她说过话,谢柔嘉半夜惊醒总觉得又回到噩梦里,还好睁开眼就能看到是十几岁的江铃而不是二十多岁的江铃。   但她的心里还是忐忑不安。   “大夫人有话和小姐当面说。”乐巧接着说道。   母亲还和她说话,母亲还见她。   谢柔嘉欢呼一声就向外跑。   屋子里的人倒吓了一跳,旋即又都笑了。   “二小姐,你慢点。”乐巧笑着跟上去。   谢柔嘉已经跑到院门口了,身后跟着江铃。   木香抬脚也要去。回头看到邵铭清,见他并没有说告辞,而是站定在谢柔嘉的画前,端详一刻提起了笔。   那句送你出去的话木香就咽了回去。   “表少爷,您自便。”她说道。   ………………………………….   谢柔嘉手里捧着茶,眼巴巴的看着谢大夫人。   “母亲,母亲。”她低声喊道。   谢文兴在一旁轻咳一声。   “咳什么咳。才跪了一下。你急什么。”谢大夫人横了他一眼说道,伸手接过了茶碗,“起来吧。看把你爹心疼的。”   谢柔嘉高兴的站起来。   “母亲也心疼我。”她笑嘻嘻说道。   “你不觉得我打你打的疼了?”谢大夫人说道。   谢柔嘉摇头,伸手抱住谢大夫人的胳膊。   “我觉得母亲不打我我才疼。”她说道。   什么鬼话!谢大夫人嗔怪的瞪她一眼,伸手戳她的头。   “热乎乎的别腻在我身上。”她说道。   谢柔嘉笑着不肯放。   “母亲母亲你别生我的气,也别生祖母的气。”她念念说道。“你和祖母都要好好的,我们都好好的。”   谢大夫人吐口气。   “嘉嘉。我有件事要和你说。”谢文兴看了眼谢大夫人,开口说道。   谢柔嘉倚在母亲身上看着父亲。   “还是我来说吧。”谢大夫人说道,转头看着谢柔嘉,“嘉嘉。以后你就不用去学堂了。”   谢柔嘉愣了下。   “你想学跳舞还可以学。”谢文兴忙补充道,“让人单独教你。”   看着母亲,又看看有些紧张的父亲。谢柔嘉笑了,眼里有泪水掉下来。   看着她哭了。谢大夫人的身子绷紧坐正,谢文兴则更加不安。   “嘉嘉,不是不让你学了,真的,只是,你也知道明年的祭祀就要到了,要准备的事很多,而你和你姐姐相貌相同,怕会引起许多不便,所以…..”他说道。   话没说完谢柔嘉就摇头。   “你不愿意?”谢大夫人神情微沉说道。   “不,不。”谢柔嘉吸了吸鼻子,说道,“不是,我愿意的。”   愿意?   谢大夫人和谢文兴倒是一愣。   “上不上学堂没关系,我也不喜欢学跳舞。”谢柔嘉说道,抬手擦了眼泪笑,“父亲不用单独找人教我,我也知道我和姐姐长的像,总是一块出现不方便,我都知道的,我愿意不去上学的。”   谢文兴看着谢柔嘉笑了。   “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你。”他伸手拍了拍女儿的头,很是欣慰,“我们嘉嘉什么道理都懂。”   “那你哭什么。”谢大夫人说道。   谢柔嘉笑着揉眼。   她知道家里上下其实对她和姐姐相貌一模一样很是忌讳,要不然在噩梦里当姐姐溺水而亡后,知情的人会一致认为是她要害姐姐,就如同二太叔祖那日说出的话,因为这容貌相似太有便利,所以认为她存着取而代之的心思,只不过二太叔祖说了出来,其他人不敢说罢了。   这些她都知道,也明白母亲父亲不让她再去上学的心思,只是没想到父亲和母亲会这样小心翼翼的给自己说,还进行解释和安慰。   不像在梦里,只有安排没有解释,你住在这里不许出去,她就住在这里不许出去,你跟这个人成亲,她就要跟这个人成亲,孩子抱走不许她养着,就抱走,丈夫死了就死了,出门再嫁就再嫁,从来都没有解释,只有安排,只有接受。   听她说了这个原因,谢大夫人和谢文兴都愕然,旋即又失笑。   “你这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谢大夫人伸手戳她额头,又是气又是好笑,“跟你说一声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经历过不是理所当然的时候,所以才更明白理所当然的珍贵。   谢柔嘉抱住母亲的胳膊蹭了蹭嘀咕着不是。   “你啊在这小心思上比谁都机灵,怎么偏偏大事上总是糊涂。”谢大夫人嗔怪道。   “大事有母亲父亲姐姐嘛。”谢柔嘉笑嘻嘻说道。   “你在家想学什么?”谢文兴问道。   谢柔嘉摇摇头。   “不让你上学,你也不能偷懒。”谢大夫人说道,“如果想天天睡到日上三竿,看我怎么收拾你。”   谢柔嘉咯咯笑了,再次抱住谢大夫人的胳膊摇。   “那母亲让我学什么?”她问道。   ……………………………………………….   谢柔嘉回到自己院子的时候,身后跟着好些丫头搬着绣架。   “这是做什么?”木香等人都惊讶的问道。   “二小姐要学绣花了。”江铃高兴的说道,“这些都是大夫人让送来的,等明日还有绣娘也来呢。”   木香大吃一惊。   绣花!   难道大夫人不是让二小姐解除禁足?竟然还要关在屋子里学绣花吗?   “不是,解除禁足了。”江铃笑哈哈说道,“以后二小姐不用上学了,所以要学绣花。”   木香松了口气,旋即又惊讶不用上学是什么意思。   “就是二小姐以后不用去上学了啊。”江铃说道。   “对啊,我以后就在家学绣花,然后还可以跟着父亲去铺子里,父亲还要教我算账呢。”谢柔嘉说道,指着丫头们,“把绣架摆这里。”   “你喜欢学绣花和算账啊?”邵铭清倚着屋门口问道。   谢柔嘉吓了一跳刚看到他。   “你怎么还没走?”她说道,又挥手赶他,“让开让开,别挡着门。”   邵铭清依言让开站在了她的身边。   “你又喜欢绣花了?”他再次问道。   “对啊我喜欢。”谢柔嘉哼声说道。   邵铭清对她摆摆手。   “不对,不对,你应该说喜欢,不该说我喜欢。”他一本正经说道。   什么意思?   表少爷又说绕口令了?   木香亲手打起了帘子,让小丫头们摆放绣架在屋内。   谢柔嘉看着邵铭清呸了声。   “我喜欢我喜欢我喜欢。”她瞪眼一连声说道。   “你只是喜欢你父亲母亲姐姐喜欢给你的让你做的事而已,至于这事是啥你才不管呢,更别提你自己喜不喜欢了。”邵铭清撇撇嘴说道,“这怎么能叫你喜欢,只能叫欢喜而已。”   他说的没错,只要是父亲母亲姐姐给她的让她做的,她都喜欢,她都喜欢,只要有父亲母亲姐姐,这就足够了,她的世界就足够了,父亲母亲姐姐就是她的全部,全部!   从来都没有失去过的人,又怎么知道失而复得的珍贵!   “就是我喜欢就是我喜欢就是我喜欢。”谢柔嘉再次瞪眼喊道。   木香听的头大脑子乱,不明白这一个喜欢有什么可说的。   “二小姐表少爷不要吵了。”她忙劝道,又灵机一动,“大小姐还不知道你解除禁足了,快去告诉她。”   这句话果然引开了话题,谢柔嘉忙要去找谢柔惠。   “今天姐姐是不是上学了?”她问道,休息太久都记不清今天上不上学了。   “没有,大小姐去西府了。”木香笑道,“今早特意来说过,因为怕你不能出门不高兴,所以叮嘱我们别告诉你,等下午打了鱼来和你一起吃…..”   谢柔嘉听着听着一愣,猛地迈上前一步。   “你说什么?”她拔高声音问道,“姐姐去做什么?”   ☆、第六十三章 害怕(给水鸟大宝盟主加更)   谢柔嘉的声音陡然提高,里里外外的丫头都看过来,停下了手里的事。   木香神情不安。   二小姐这次被罚禁足,都是因为西府的缘故,尤其是对谢瑶更是恨恨不已,但凡能和大小姐说话的时候,都不忘叮嘱谢瑶不是个好人,让大小姐别跟她玩。   这次大小姐不仅去了西府,还可能是去见谢瑶了,这也是为什么大小姐对自己千叮万嘱别告诉嘉嘉的缘故吧。   还在禁足的谢柔嘉知道一定很生气。   只是没想到谢柔嘉今日被解除禁足了,那她一定会去找大小姐分享这个好消息,瞒是瞒不住了,只能哄着她别生气。   “不是去西府里面。”木香忙说道,“就是在西府那边过一下…..”   “她去做什么?你刚才说了,她去打鱼?她去打鱼了?”谢柔嘉打断她急声喊道,“你快说她在哪?”   “二小姐,二小姐,你别急…”木香忙安慰道。   “她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干吗躲躲藏藏支支吾吾的?”邵铭清说道。   木香的脸腾的涨红,就好像被人打了一巴掌。   “我不清楚,大小姐只是说去西府了,说去钓鱼,等打了鱼回来送给二小姐。”她垂下头说道。   去打鱼了……   谢柔嘉只觉得一道雷从空中劈向自己。   “嘉嘉,嘉嘉我们抓鱼吧…”   眼前似乎有个女孩子冲她招手。   “嘉嘉,快来快来。”   “快走嘛,今天是二十八,明天又要上学了。就不能玩了。”   谢柔嘉只觉得汗一层一层的冒。   “今天是几月几日啊。”她问道。   “二十八。”木香忙答道,“五月二十八。”   她的话音刚落,谢柔嘉就向外跑去,紧跟着跑的是江铃,然后便是邵铭清。   木香再不敢迟疑,追了上去。   她们都跑出去了,院子里屋子里的丫头们也乱了套。   “出什么事了?”   “二小姐要去干吗了?去西府报仇了?”   “快去告诉夫人啊!”   “天啊。刚罚完禁足啊。难道又要接着被罚了吗?”   看着乱乱的丫头们,站在廊下的槐叶面色亦是惶惶。   她来这里好些天了,虽然不用像在大小姐那边夜夜熬着。可是她依旧夜夜睡不着,一闭上眼就看到水淋淋的娘。   大小姐信了她的话了吗?   她也算是说了实话的,至少是能验证的实话。   大小姐没信吗?那为什么不再困着她,而是将她赶到二小姐这里呢?   到底会发生什么事呢?   谢柔嘉一路疾跑。夏日里很快就大汗淋漓。   “江铃,江铃。去问姐姐在哪。”她喊道。   跟在她身边的江铃就应声是,加快脚步越过了她向前而去。   谢柔嘉忍不住抬手揉眼,不知道是眼泪还是汗水。   今天是五月二十八,今天是五月二十八。在梦里姐姐溺水是也是二十八,虽然是一个月以后的二十八,但是谁又能保证不会变呢?邵铭清变了好几次。不是还是来到她家里了吗?   “你慌里慌张的干什么?有什么事好好说就是了,你自己先慌什么?”   耳边传来邵铭清的声音。   “都怪你。都怪你。”谢柔嘉喊道,眼泪流下来。   要不是因为他,自己也不会被关禁闭,就能时时刻刻守着姐姐。   要不是因为他,还是来到家里,自己也不会这么担心姐姐也会如梦里那般出事。   邵铭清不说话了,谢柔嘉也看到了西府的院落。   西府这边的仆妇已经被疾奔来的主仆吓呆了,还没顾上施礼,谢柔嘉已经风一般挤开她们进去了。   “二小姐,二小姐,大小姐在镜湖钓鱼。”江铃的声音在前边传来。   镜湖!   镜湖!   西府花园里最大的湖,不过谢柔嘉也只有这个印象,至于镜湖具体在哪里她都记不起来了。   “跟我来。”邵铭清说道,越过谢柔嘉向西边跑去。   身后传来女孩子气喘吁吁声。   她就不怕自己带错了路?邵铭清差点回头打趣一句,不过他也相信自己现在敢打趣的话,这小姑娘肯定会伸手抓花自己的脸,就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   身后的喘气声越来越大,可是脚步声却丝毫没有停滞。   邵铭清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女孩子面色通红气喘吁吁,满头满脸汗水,明明已经跑不动了,但却看起来永远不会停下来。   邵铭清相信只要前边有她的姐姐,她就是跑到死也不会停,他收回了了视线,看向前方伸出手。   “你看,到了。”他说道。   “二小姐,大小姐在那边!”紧跟着他们的江铃也大声的喊道,伸手指着。   湖边花木浓茂,湖石筑造拱门,此时拱门内的临水钓台上并排坐着两个女孩子垂钓,四周散着三四个丫头正在斗草,嘈杂的喊声脚步声让她们都看过来。   “二小姐!”   “嘉嘉!”   她们都惊讶的喊出来,谢柔惠也扔下了钓竿急忙起身。   “她怎么出来了?不是说还在禁足吗?”谢瑶大声的喊道,声音满是惊慌,似乎受到了惊吓,惶惶不安,“这可怎么办?你来我们这里,又是来找我,她一定气坏了。”   这话喊得四周的丫头也都慌了起来。   是啊,二小姐因为西府才被禁足的,一定很讨厌西府的,尤其是还跟谢瑶起了争执,这下看到大小姐竟然来这里和谢瑶玩。一定会暴跳如雷的吧。   说不定谢老夫人也会跑来大闹一场呢。   谢柔惠看起来也很不安。   “没事没事,瑶瑶,你先避一避,你先避一避。”她急忙说道。   “怎么好让你担过?嘉嘉要打要骂都冲我来好了。”谢瑶摇头说道。   “你快去吧,看到你,要是闹起来,母亲又会怪嘉嘉了。祖母和母亲就又要起争执了。”谢柔惠急道。“我来哄她,我来哄她。”   大小姐真的是思虑周全又一心为了家宅安宁没的说。   四周的丫头们听得又是欣慰又是感慨。   谢瑶也含泪点点头。   “那就委屈你了。”她说道,转身疾步就跑。还不忘招呼丫头们,“快跑,快跑。”   丫头们被喊的忙跟着跑,钓台这里慌里慌张鸡飞狗跳。   谢柔嘉已经冲了过来。   谢柔惠伸手接住她。似乎是搀扶怕她摔倒,又更像是拦住她。   “嘉嘉你别急……”她急忙忙说道。话音未落,谢柔嘉已经一把抱住她大哭。   “姐姐你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她哭道。   谢柔惠举起来的手微微的停顿下,最终还是落下来。   “好了好了,都怪我不好。都怪我不好,我不该来这里玩。”她柔声说道。   “姐姐,我不是跟你说这一年都不要来水边。”谢柔嘉一边哭一边说。“就是想要来,也要我陪着你。很多的人陪你的才行。”   谢柔惠笑着点头,拍抚着她的背,抬头看到有一群人急哄哄的冲来。   “是,是,我知道了,我以后再也不了。”她垂下视线,含笑连声说道。   西府里得知消息的人走进来了,就看到这一幕也听到了这一句话。   一直站在一旁的木叶忙冲她们摆手,西府的主仆们都忙停下脚步不敢再上前。   “没事了没事了,大小姐已经安抚好了二小姐。”木叶走过来,对西府的二夫人施礼说道。   西府的二夫人黄氏,也就是谢瑶的母亲,闻言松口气。   “瑶瑶呢?”她又竖眉,“都是这死丫头,谁让她和大小姐玩的?”   这话听的真怪,木叶忙笑了。   “姐妹们怎么就不能一起玩了,夫人别怪瑶小姐。”她说道。   黄氏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想到那仆妇不过是称赞了一句谢家大小姐端庄有礼就被骂个狗血喷头,自己不让女儿和大小姐玩,这岂不是捅了天!   “是,是,我胡说什么呢。”她忙说道,又看着那边还依偎着的姐妹两个,“我还是不过去了,有大小姐在,就好。”   是啊,要是二小姐看到了西府的人,再闹起来就不好了。   木叶也点点头。   “没事了,夫人,您先回去吧。”她低声说道。   现在最安全的就是离这个二小姐远一点,黄氏点点头忙招呼人退开,要走时又看到邵铭清。   “铭清,你既然来了,去家里坐坐。”她说道。   邵铭清看着那边的姐妹二人,迟疑一下。   “我一会儿再去给长辈们请安。”他含笑施礼,“我现在,也不敢走。”   黄氏不由再次看向那边的姐妹两个,想到下人说邵铭清是跟着二小姐跑进来了,心里便明白了。   这邵铭清也不敢得罪二小姐啊,二小姐不发话,他肯定不敢走。   黄氏带着几分同情几分了然点点头。   “那边亭子里能坐。”她说道,又让丫头们送些瓜果点心茶。   邵铭清施礼道谢,黄氏这才带着人走开了,湖边又恢复了安静。   邵铭清看了眼四周,见不远处一座四面厅,他便信步走了过去,等丫头们送来瓜果,再看这边姐妹二人已经手挽手坐在了湖边钓台旁的揽胜阁,头挨着头低语。   此时落霞满天,湖水清漪荡漾,临湖楼阁里并坐的两个女孩子在霞光水光映衬下令人赏心悦目。   “姐姐,你以后记得了,千万不能自己来水边。”谢柔嘉说道。   谢柔惠伸手帮她擦去脸上残留的眼泪和汗水,笑着点头。   “知道了。”她说道。   在梦里姐姐并不是在家里出的事,在梦里的六月二十八,是她和姐姐一起跟随父亲出门去郁山,然后才在郁山脚下的河里出了事。   这一次她是绝对不会让姐姐出门去郁山的,但在家里也不能放松警惕,总之,她一定要看好姐姐。   “姐姐你别怪我大惊小怪。”她说道,握住谢柔惠的手,“等过了明年三月三,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谢柔惠咯咯笑了,站起身来。   “是,我知道了,我跟嘉嘉你不同,我没学会游水,我不会随意玩水的。”她笑道,转过身看着面前的湖水,伸展了手臂,“嘉嘉,你看,夕阳多美啊。”   再美的风景,谢柔嘉也无心看,她哦了声,坐着转过头看去。   “哦对了姐姐,我还要告诉你…..”她又想到什么站起来,一面转回头来。   刚转过头,就见一双手伸到了自己面前,方向原本正对着自己的肩头,但因为自己突然站起来又转身错步,这一双手就偏了差空空的滑了过去。   她一怔,对上一双闪着光的眼,四目相对,似乎时间凝滞。   那眼神阴寒欣喜,又渐渐的变成了惊恐。   姐姐…..   谢柔嘉的脑子里念念,耳边旋即响起尖叫,有人从她身边跌了出去,噗通溅起高高的水花。   姐姐!   谢柔嘉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炸裂。   姐姐!   ☆、第六十四章 如梦   谢柔嘉觉得自己在做梦,悠远绵长的梦,梦里也是这般霞光四散,波光粼粼的河边两个女孩子踩着水发出笑声。   “嘉嘉,嘉嘉,快来这边,这边。”   女孩子回过头对她笑着招手。   “我看到这里有鱼了。”   姐姐!姐姐!   别去了吧,他们说昨天才下过雨,那边的水太深了。   她回头看了眼,为了来偷偷的玩水,她们避开了下人们,此时远处已经有隐隐的喊声。   大家都找过来了吧?   “姐姐,姐姐,上来吧,我们走吧。”她大声的喊着,看着还向河中走去的女孩子。   “哎呀。”女孩子似乎歪了下,身子一个趔趄。   姐姐!   她踩着水啪嗒啪嗒的跑过去,夕阳下的水花跃动。   “我吓唬你呢,傻嘉嘉,快来。”   女孩子笑着站直了身子,对着她伸出手。   两个人的手拉在了一起。   “嘉嘉,你看那边,是什么?”女孩子指着水里说道,声音满是好奇。   是什么?   河里除了鱼还有什么?   她松开了手,低下头认真的看去,因为昨天才下过雨,河水有些浑浊,霞光斑驳中似乎真的有什么。   不是鱼,闪着光,是堂哥们说的上等的好鹅卵石吗?   她不由向前迈了一步,伸出手,还没摸下去,身边就有人尖叫一声,自己的肩头被撞了下,她下意识的转过身,看到一双闪着光的眼。四目相对,似乎时间凝滞。   那眼神阴寒欣喜,又渐渐的变成了惊恐。   姐姐…..   谢柔嘉的脑子里念念,耳边尖叫声似乎拉长,有人从她擦着身边跌了出去,噗通一声溅起高高的水花。   姐姐!   谢柔嘉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炸裂。   姐姐!   霞光万丈中,幻象里河水边站立的女孩子渐渐与自己合为一体。   不同的是。幻象里的女孩子呆呆的站在水里一动不动。唯有一声接一声的发出尖叫,而现在的她没有尖叫,就好像是有人推着她一般。在那女孩子跌落湖里的同时,毫不迟疑的紧跟着跃过石栏扑向湖面。   先前一个水花还未散尽,便又是噗通一声,溅起高高的水花。   这几乎是一眨眼间发生的事。因为她们姐妹们说亲密话,丫头们都被留在一旁。木叶正在责怪木香。   “我也劝了,你也知道二小姐不认劝的…”木香叹气低声说道。   几个小丫头则继续捡着地上的花草玩,又招呼江铃。   “我不玩。”江铃背着手摇摇晃晃,“小孩子才玩那个。”   小丫头们齐齐喳喳的笑起来。   尖叫声落水声就是在这时候响起的。大家都下意识的看过去,便看到两个女孩子一前一后跃入湖中,亭阁里转眼空空。   木叶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变的忽远忽近不真实起来。她听到身边木香嘶声裂肺的叫起来,然后四周也是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哭声。她看到木香跌跌撞撞的向湖边跑去,看到江铃比木香动作更快,她甚至知道自己也在喊也在跑,但整个人却如同抽离灵魂,就好像在梦境里一般。   邵铭清手里的茶杯扔了出去,与此同时人也从亭子栏杆上翻了过来,越过这些哭着喊着扑向湖边的丫头们,没有丝毫的停滞跳入水中。   更大的水花噗通一声,水溅了木叶一脸,夏日的湖水却带着刺骨的寒,让她一下子清醒过来,看着湖中向下沉去的两个女孩子,她噗通跪了下来。   万念俱灰。   木叶想也没想,一头栽进水中,这样也算是个痛快,护主不利而亡,总好过护主不利还活着要好,至少能不牵连到家人。   木香显然也是这种想法,小姐们有个意外,她就直接跟着去了也好图个痛快,小姐们如果被救了起来,自己也算是落个忠义救主,也没白死一场,她哭着就往水里扑,却被江铃死死的抱住了腰。   “不许给二小姐添乱!不许给二小姐救人添乱!”她大声的喊着。   西府这边的下人们也听到动静过来,见此状四个人吓死三个,湖边的哭喊席卷了整个西府。   岸上的嘈杂谢柔嘉入水之后就一点也听不到了。   炎夏的湖水冰凉,入水的那一刻,她几乎昏厥,不能呼吸什么也看不到,水也开始往嘴里灌,她的手脚下意识的胡乱挥动。   就好像那一次被水英突然推到水里一样,那种虚浮的无助的绝望瞬时淹没了她。   水英两个字让谢柔嘉昏昏的脑子清醒过来。   对啊,她会游水,她会游水了,从去年冬天一直到现在,她风雨无阻日日不间断的在游水,为的就是这一天。   姐姐!姐姐!这次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你落水而什么都做不了了!   她屏住了呼吸,睁大了眼睛,划动了手脚,看到原本在水面扑腾的谢柔惠在呛了几口水的瞬时沉下去,她一头扎入水中,追了上去,抓住了谢柔惠举着的手。   姐姐,我抓住你了,我抓住你了。   谢柔嘉开始用力的向上边游去,但却身子一沉,她的手被谢柔惠死死的抓住了。   谢柔惠开始剧烈的挣扎,谢柔嘉顿时如同水草般被摇晃起来,呼吸打乱,手脚的划动也打乱,两个人都开始向下沉去。   不能松手,不能松手,谢柔嘉没有推搡谢柔惠,而是更拼命的游动,但谢柔惠越来越贴近,挣扎的手抱住了她的身子,压住了她的腿脚。   谢柔嘉如同一块石头般失去了轻盈,最后的气息也用完了,她不由张开了口,湖水瞬时灌入,她的脑子顿时一片空白。天旋地转,眼前再次变得模糊。   学会游水也不行吗?不行了吗?   紧紧贴在一起的两个女孩子挣扎渐渐停歇,慢慢的向下沉去。   一股大力就在此时袭来,将她们二人分开。   手脚被松开,谢柔嘉整个人飘了起来,同时手里的空空让她混沌的意识陡然清醒。   姐姐?姐姐呢!   不能松手的!她开始挥动手脚,昏昏的视线里看到邵铭清拉住了姐姐。   他想干什么?他想干什么!   谢柔嘉拼命的划动着。邵铭清另一只手伸向了她。推着她的胳膊用力的向上游去。   哗啦一声水响,谢柔嘉露出了水面,她如同鱼一样下意识的张开口大口大口的吸气。但旋即托着自己的那股力气消失,她整个人又跌了回去,张开的口瞬时呛了水剧烈的咳嗽起来,那力气又再次出现将她推出了水面。   “这边。这边。”   谢柔嘉觉得自己的手被人抓住了,人也开始向上离开湖水。她下意识的转头,看到邵铭清沉入水中。   他!   谢柔嘉张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更多的手伸过来将她拉了上去。   而与此同时。旁边噗通噗通的落水声此起彼伏,四五个小厮向湖中沉去,很快将谢柔惠和邵铭清推了上来。   无数的人围了过来。谢柔嘉的耳边充斥着喊声哭声,有人将她揽在怀里。还披上毯子,在大声的跟她说什么,她都听不到,她浑身都在发抖,脑子里也乱哄哄的,只看着那边被围住的谢柔惠。   姐姐,姐姐。   她推开围着她的人,想要跑过去,却浑身软软无力一步也迈不动,她干脆伸手向那边爬去。   “二小姐,二小姐。”有人搀扶住了她,“来人来人,扶着小姐。”   是江铃。   伴着江铃的喊声,几个丫头听到江铃的喊声,忙搀起谢柔嘉,来到了谢柔惠身边。   几个妇人已经将谢柔惠翻了过来,正在捶打推抚。   伴着哇哇几声,谢柔惠吐出水来,同时哭声也响起来。   “先祖保佑。”   站在一旁的几个妇人念念一声,腿一软坐在地上,更有两个干脆晕了过去。   姐姐没有死,姐姐没有死。   谢柔嘉也大哭起来,挣开扶着自己的丫头扑了过去。   太好了太好了,终于噩梦没有发生,没有发生。   “惠惠!”   谢大夫人的喊声从远处传来。   谢柔嘉朦胧着泪眼看去,来的不止母亲,父亲,祖母,祖父,东府所有的人都涌了过来。   “惠惠!”谢大夫人扑过来一把抱住谢柔惠放声大哭。   还没停歇的哭声顿时再次四起。   “我,我,我…”谢老夫人倒是没有哭,而是喘着气,指着在场的人。   她浑身发抖,手也抖,似乎不知道该指着谁,又似乎表示谁都指着,她要说什么,但却重复的我我我,余下的话竟然说不出来。   “老夫人!”西府的人呼啦啦的跪倒了一片,“我们就是即刻死了也心甘。”   “死!死!你们都死了,也抵不过我惠惠一条命!”谢老夫人终于吼出话来。   满地的人跪倒哭声连天。   此时就是哭也是欢喜的哭,要是真的死人了,她们哭都哭不出来了。   为了即刻更好救治查看,谢老夫人拒绝了谢大夫人要带着谢柔惠姐妹回东府的要求,而是就近在湖边找了个亭阁。   这一次跟随谢柔惠姐妹落水的丫头共有四个,有两个当场溺毙,木叶和另外一个丫头则抢回来一条命。   不过也只是暂时抢回一条命罢了,这次的事她们的罪责是难逃了。   谢柔清吐了口气,合手念念。   “她们怎么样?”身后有声音问道。   谢柔清吓了一跳,回头看到邵铭清。   “表哥!”她喊道,眼圈立刻就红了,“你怎么起来了?你快去躺下。”   邵铭清已经换了干净衣裳,头发湿漉漉。   “我没事。”他声音沙哑的说道,“她们怎么样?”   谢柔清吸了吸鼻子。   “惠惠的腿被湖石撞了下,伤筋但没动骨,嘉嘉的腿脚被划破了,跟性命相比,这都是小事。”她说道,又看着邵铭清,“多亏了表哥你,要不然……”   说到这里,她的眼泪落了下来。   要不然,谢族可就塌了天了!   “怎么好好的会落水了呢?”谢柔清哽咽说道。   邵铭清的神情变得有些复杂。   “我….也没看到。”他说道。   而此时屋子里,谢大夫人也正问出这个问题。   “到底怎么回事?”她喝道,心神安定下来的谢大夫人,所有的担惊受怕都凝聚成了愤怒,“怎么好好的会落水?”   当这个问题问出来时,所有的视线便落在了谢柔嘉和谢柔惠身上,更多的是谢柔嘉身上。   是啊,怎么会落水?   谢柔嘉有些懵懵。   被水呛过之后,先前的事似乎都记不清了,她记得她和姐姐在说话,然后姐姐让她看夕阳,然后她就站起来,然后姐姐…   “是她推我!”一个声音陡然响起。   谢柔嘉顿时一个机灵。   不是梦醒了吗?   她怎么又听到了梦里的话呢?   梦里是她自己心里幻化出的姐姐的话,那现在姐姐还在,是谁在说这个话呢?   谢柔嘉不由看过去,看到依偎在谢大夫人怀里的谢柔惠伸出手,指向自己。   “母亲,母亲,是嘉嘉推我!”她尖声喊道,苍白的脸上满是恐惧。(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章 指说   母亲,是嘉嘉推我。   谢柔嘉觉得脑子乱哄哄。   怎么回事呢?她怎么好像又站到了梦境里。   “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父亲摇着她的肩头,在她耳边低吼。   “是不是你推她?是不是你?”   她的眼泪模糊了双眼,看着地上躺着的水淋淋的毫无生机的女孩子的尸体。   我没有,我没有。   她只是,没有抓住姐姐,没有抓紧她。   她伸出手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带着几道被水中的石头划破的伤口,并没有流血,却一扎一扎的疼,疼的她不得不清醒。   “嘉嘉!”父亲的声音在耳边炸响,“这是怎么回事?”   谢柔嘉抬起头,看着站在身前的谢文兴,再看四周,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她的身上,满目震惊。   “姐姐,我没有推你啊。”她说道。   她是幻听了吧?姐姐根本就没有说这话。   谢柔惠的哭声响起。   “就是你推我,就是你推我,你为什么推我。”她尖声哭道,“你为什么要推我。”   怎么回事啊?   到底是谁在说话啊?   谢柔嘉呆呆的看着谢柔惠,脑子里轰轰响个不停。   这是怎么回事啊?眼前没有姐姐冰冷的尸体,眼前是活生生的姐姐啊!姐姐,怎么会,怎么会说是她推的?   “姐姐,你,你怎么了?怎么这样说?”她看着谢柔惠呆呆问道。   有人挡住了她的视线,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肩头,用力的摇晃一下。   “嘉嘉!你!你干了什么?”谢文兴喝道。满眼的震惊,“你为什么推你姐姐?”   是啊,我为什么推姐姐?   “我为什么推姐姐?”谢柔嘉喃喃,抬头看着父亲,“我为什么推姐姐?”   为什么?   她为了姐姐拼命的学游水,她为了姐姐毫不犹豫的跳下水,为了姐姐她宁愿溺死也不松手。   她为什么推姐姐?   她怎么会推姐姐啊!这怎么可能啊!难道她这么拼命的努力做这一切。就是为了推姐姐吗?   谢柔嘉猛地推开父亲。起身下来。   她是在做梦吧?   她要看看,姐姐是不是还活着,她记得她这次没有松手的。她拉住姐姐了啊,她拉住了啊!   腿脚传来锥刺般的疼,有人在耳边尖叫,抓住了她的胳膊。   “二小姐。二小姐,你的腿有伤。别动别动。”   谢柔嘉不管不顾,跌跌撞撞的向谢柔惠这边走去,眼前人乱撞,但她只看着谢柔惠。   姐姐依偎在母亲怀里。在哭,她在哭呢,真的活着呢。   谢柔惠哭的喘不上气。   “母亲。母亲。”她伸手紧紧的抓住谢大夫人,浑身发抖。“我差点死了,我差点再也见不到你了,我好害怕,我好害怕。”   谁不害怕,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口气跑过来的,现在回想起来,双腿无力站都站不住。   谢大夫人的眼泪再次流下来,紧紧的抱住谢柔惠,一下一下的拍抚着。   “别怕别怕,没事了没事了,母亲在,母亲在。”她哽咽说道,“你跟我说,到底怎么回事?”   谢柔惠却哭的不能说话,只是不停的摇头,看着要走过来的谢柔嘉。   “姐姐,你别怕,你别怕,现在没事了。”谢柔嘉看着她说道,“姐姐,你是不是记错了,我没……”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谢大夫人喝断。   “让她给我站住。”她说道,“给我闭嘴。”   让她!   母亲没有说你给我站住,而是在对别人说,对着别人说自己,母亲….不要跟自己说话了吗?   到底怎么回事啊?   怎么还在做梦啊?   她不是醒了吗?她不是醒了吗?快醒醒啊!快醒醒啊!   谢柔嘉想要伸手打自己的头,有人抓住了她的手,她的胳膊。   谢柔惠的哭声未停,外边也传来哭声。   “惠惠,惠惠。”   谢瑶扑了进来,几步踉跄跪倒在地上,放声大哭。   谢瑶的母亲黄氏紧跟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条白绫。   “你就是跑到这里来,也休想逃过一死。”她哭着喊道。   屋子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老二媳妇,你这是干什么呢?”   “都是这个孽障干的好事。”黄氏哭道,伸手指着谢瑶,“要不是她引着惠惠来钓鱼,又怎么会有这种事!我定要勒死这个孽障。”   “你这话说的,她也没想到钓鱼会出这种事啊。”有人说道。   “母亲,母亲,不用母亲您动手,我只要看看惠惠,我只要看一眼惠惠平安无事,我这就一头撞死也心安了。”谢瑶哭道,说完果然就一头向墙上撞去。   亏得屋子里人多,七手八脚的拦住了,到底是乱作一团。   “够了!”   谢老夫人一声怒吼,将手里的拐杖狠狠的摔在地上,屋子里顿时鸦雀无声,连谢柔惠都停止了哭。   “别在这里给我演这些没用的戏!死不死的,现在由不得你们做主!不该死的一次都不用死,该死的,也别急着自己先死,你就是死了,我也得让再死一次!”   “现在你们别跟我哭哭啼啼的,一个一个说,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发话要大家说了,屋子里的人反而一阵沉默。   谢文兴看了眼室内,见丫头婆子们都垂着头瑟瑟,适才当谢柔惠喊出第一句话的时候,这些人都吓的变了脸色,恨不得从室内消失。   “下人们都出去。”谢文兴说道。   丫头婆子们闻言如同大赦慌慌向外跑去。   木香迟疑一下松开了扶着谢柔嘉的手,低头走了出去。   江铃依旧站着不动,搀扶只呆呆看着谢柔惠的谢柔嘉。   谢文兴看江铃一眼。张了张口转开了视线。   “瑶瑶,你别哭,到底是怎么回事?”他问道。   “老夫人,大伯母,大伯父。”谢瑶跪行几步,俯身在地哭道,“因为今日不用上学。夏日又闷。我便邀了惠惠来家里钓鱼,不知道嘉嘉怎么知道了,跑了过来。因为前一次嘉嘉生我的气,我便回避走开了,没想到….”   她说到这里抬头看谢柔惠。   随着她的视线大家也看过去,依偎在谢大夫人怀里的女孩子虽然换了干净的衣衫。但头发湿漉漉,面色苍白。眼里满是惊恐,腿脚上包裹层层,用木板夹住,就好像泡过水的木偶娃。哪里还有半点平日的光彩。   “…..没想到差点就见不到惠惠了。”谢瑶俯身在地泣不成声,“我不该走,我不该胆小怕事自己先走。我不该扔下惠惠让她拦着嘉嘉而自己先走了。”   听她说完,尤其是最后一句话说出来。屋子里的人神情释然,心里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显然是嘉嘉要对谢瑶不依不饶,而谢柔惠则拦住了妹妹,要劝说说服,然后显然说服失败,所以……   “不是的!”   一个女声陡然大声喊道。   大家看过去,见是站在谢柔嘉身边的丫头。   “我们二小姐没有要跟瑶小姐吵架,也没有跟大小姐吵架,我们二小姐就是要找大小姐告诉她自己不用禁足了!”江铃说道。   “真是大胆,谁让你说话了?”一个妇人不由皱眉喝道。   “老夫人让一个一个说的,我也在场,我怎么不能说?”江铃毫不畏惧瞪眼说道。   那妇人倒被噎了下。   “你胡说!”谢瑶喊道,“你是她的丫头,自然护着她!”   “你才胡说!”江铃毫不示弱喊道,“你跟我们二小姐有仇,你自然不说她好话!”   满屋子人愕然。   谢瑶显然也没料到这丫头竟然敢这样说话,呆了一呆。   “我们小姐才没有要跟谁吵架,我们小姐也没有生气,我们小姐就是担心大小姐,才急着找大小姐的。”江铃接着说道。   “你是她的丫头,而你跟她有仇。”谢老夫人看着江铃和谢瑶,又看向门外,“你们说的互相都不信,那就让别的人也来说说,让那些没死的丫头们都滚进来。”   退出去的木香被带了进来,落水的木叶也被抬进来,另有几个西府二门上的婆子也进来了,战战兢兢的跪在屋子里。   “大小姐接了瑶小姐的邀请…”   木叶气若游丝,谢大夫人的丫头乐巧亲自贴在她耳边复述着她的话。   “…因为怕二小姐找她,所以让去给木香说了声….知道二小姐不喜欢西府和瑶小姐,所以不让告诉她…..”   “….二小姐冲了过去,大喊大哭,大小姐抱住了她….哄着二小姐坐在湖边的亭子里说话…”   “….怕二小姐不自在,大小姐不让我们近身伺候…我站在一旁和木香说话….听到叫声,再看大小姐和二小姐都掉到水里了….”   听到这里,木香也想到当时的场景,忍不住哭了起来。   “….…我不敢瞒着二小姐…二小姐听到大小姐去西府了,很着急…..”她哭道。   二门上的婆子们抖如筛糠。   “…..二小姐直接就闯了进去….我们什么都没敢说….”她们不忘叫屈。   谢瑶的母亲心里更是叫屈连天。   “我是担心的不行,过来了要劝,就听到惠惠哄着嘉嘉说知道了,以后再也不了,想来是应允了嘉嘉不再和瑶瑶玩,我就放了心,没敢在上前说话,唯恐让嘉嘉再不高兴了。”她拭泪说道,一面又抬手打了自己一耳光,“都怪我,我要是不胆小怕事,就算是被嘉嘉吵闹一番,也要拉着她们姐妹不放,也就不会出这种事…..”   她说着掩面哭起来。   这么多人说了,事情的经过好似清清楚楚的在众人眼前过了一遍。   她们看到得知姐姐去找自己讨厌的西府谢瑶玩,那暴怒的女孩子一路狂奔过来。惊慌失措的门上的下人纷纷躲避不敢拦,湖边的谢瑶狼狈逃开,谢柔惠迎过去拦住了自己的妹妹,赶来的黄氏等人在丫头们的暗示下转身离开,姐妹二人开始了争执了,然后…..   大家的视线不由落在谢柔嘉身上,带着几分恐惧。   谢老夫人神情木然。目光转向邵铭清。   作为救起二人的恩人。自然也是目睹全程的人,邵铭清也被请了进来。   “邵家少爷,多谢你救了她们。”她说道。冲邵铭清施礼。   谢老夫人这辈子给人施礼屈指可数,屋子里的人都吓了一跳,再看邵铭清的眼神就难掩几分复杂。   这小子这次算是撞了大运了,竟然成了大小姐的救命恩人。以后他在谢家可以横着走了。   邵铭清慌忙躲开了谢老夫人的礼,长身还礼。   “不敢不敢。理所应当的。”他说道。   谢老夫人看着他。   “既然你当时在场。”她说道,“那你看到是嘉嘉推了惠惠吗?”   只听这些丫头们的叙述,但却不一句不问她们谁推了谁,反而问外人邵铭清。可见她对邵铭清的信任。   屋子里的视线都凝聚在邵铭清身上,除了谢柔嘉。   邵铭清视线没有动,迎着谢老夫人。   “我坐的太远。当时又正好低头喝茶,抬起头就已经看到她们落水了。至于老夫人问的谁推谁,我是没看到。”他神情坦然没有半点犹豫的说道。   竟然没看到?   真的假的?   站在人后的谢柔清咬住了下唇。   谢老夫人嗯了声,没有再问,看向谢柔嘉。   “嘉嘉,大家都说了,你可听到了?”她说道。   这期间一句话不曾说过好似呆滞的谢柔嘉听了这话却摇摇头。   “我不听他们说,他们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她说道,只是看着谢柔惠,“我只听姐姐说,我只要听姐姐说。”   听到这话,依偎在谢大夫人怀里的谢柔惠伸手擦泪,抬起了头。   “姐姐,你说,我推你了?”谢柔嘉看着她,小心翼翼的吐出这几个字,似乎面对的是水泡,声音一大就吹破了一般。   谢柔惠看着她,眼泪流下来。   “你要我说?”她哑声喊道。“好,我说,那你听好了。”   “我劝你不要和瑶瑶再闹生分,你不听,你还要我不许再来西府,不许再跟瑶瑶玩。”   “我想到祖母和母亲说不能再一味的惯着你哄着你,我就拒绝了,你就生气了,你就伸手把我推下湖了!”   “嘉嘉!你打我骂我都行!你怎么能推我呢?你怎么能在水边推我呢?嘉嘉,你会游水,你不怕,可是我不会啊!”   谢柔惠伸手按住心口,泪流满面,撕心裂肺的喊道。   “嘉嘉,你好狠的心啊!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啊!你怎么能推我落水!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谢柔嘉茫然四顾。   她的视线最终落在身边的江铃身上。   “江铃。”她张张口,听到自己说道,“我是在做梦吧?”   江铃似乎哭了,伸手摇着她大喊大叫,但很快就被人扯开了,还有人来拉住她,扯着她。   她看到父亲站直了身子,眼神失望的看着她。   她看到母亲站了起来,摆了摆手,视线再没落在她身上。   她看到祖母,祖母看着她神情复杂。   她觉得自己被人拉着后退,屋子里很多人的面孔在眼前晃,嘈杂而混乱,但奇怪的是她什么也听不到。   是在做梦吧?是在做梦吧?   她不是梦醒了吗?怎么还会做这么奇怪的梦呢?   真是太奇怪的梦了。   姐姐落水了,姐姐没有死,但是姐姐竟然说是自己推她,姐姐竟然说自己好狠的心,姐姐还说和自己在吵架。   她们什么时候吵架了啊?她们明明是坐在水边说笑,说今天钓了好些鱼,姐姐说今晚给她做烤鱼,姐姐还说不用禁足了,要和她住一起,这样自己就不用担心她了,姐姐对着她笑。   “嘉嘉,你看,夕阳多美啊。”   谢柔嘉抬起头,看到自己已经到了屋外,天边的夕阳收去了最后一丝光亮,夜色水墨般散开。   ☆、第六十六章 不解(给竹子木瓜打赏加更)   晨光一点点的从窗上透进来,枝头鸟儿的鸣叫点缀着清晨的安宁。   谢柔嘉坐在墙角,看着窗棂的倒影慢慢的在脚尖前移动着。   门外传来脚步声和争执声。   “你不能来这里。”   “我怎么不能来,大夫人只让把二小姐关起来,又没有说不让二小姐吃喝吧?”   那倒是,门外的两个婆子对视一眼,看着这个挎着篮子的丫头,迟疑一下让开了路。   “不过门我们是不敢开的,你就从窗子里递进去吧。”一个婆子说道。   江铃笑嘻嘻的道谢疾步跑到窗边,放下篮子用力的拉开了窗户。   晨光倾泻而入,狭小的室内顿时明亮,抱膝蜷缩在墙边的谢柔嘉无可避逃的展露在视线里。   她还穿着昨日临时换上的衣裙,经过一夜湿漉漉的头发已经干了散落着遮挡住了她的脸,蜷缩的右小腿上裹着的伤布渗出了斑斑血迹。   江铃一眼看到,便手撑着窗户就爬上来,噗通一声翻进来。   外边的婆子吓了一跳。   “不开门也不是让你翻窗户进去啊!”她们慌张的跑过来喊道。   江铃已经跪到了谢柔嘉身边。   “二小姐,你的伤口是不是裂了?”她急急的问道,小心的将谢柔嘉的腿放平,“大夫说了,你的腿要平着放。”   谢柔嘉任她动作不说话也不挣扎。   “大夫呢,快去叫个大夫来。”江铃回头冲窗边的婆子们喊道。   两个婆子指了指一旁。   “昨晚大夫亲自看过也换过药才走的。”她们说道,“说了无碍的,让喝着药就行。”   江铃转头看去,见一旁的桌子上摆着一碗药。药半点未动。   “二小姐,你怎么能不喝药呢?”她端过来药碗说道,“你不喝药可不行,不管什么时候,不好好待自己都是罪过呢。”   谢柔嘉的头动了动。   “二小姐,你不能想不开,你如果死了。才是最大的罪过。”   她的耳边响起江铃忽远忽近的声音。   她抬起头。看着捧着药碗的一脸郑重的江铃,跟在梦里一样。   遇到事江铃从来不慌张,劝自己的时候也不会像别的丫头那样又是哭又是焦急。她就是这样一幅理所当然郑重其事。   不好好待自己就是罪过,这不是为了哄劝,而就是她认为的天经地义。   就是这种天经地义支撑着自己在梦里活着,熬着。是天经地义的事,她没有违背。那天神一定会看到她的诚心,宽恕她的罪过。   谢柔嘉接过药碗,一句话不说咕咚咕咚的大口大口的喝起来。   江铃有些张口结舌,她的话还没说完呢。她忍不住咧嘴笑了笑。   站在窗边的两个婆子见状对视一眼。   昨晚她们可劝了好久,二小姐就跟石头人一样不理会,现在这个丫头才说了一句。就一口气喝了,不管怎么说。大夫人只是让把二小姐先关起来,关起来,她也是二小姐。   两人摆了摆手蹑手蹑脚的走开了。   “小姐,你别难过。”江铃说道,看着又垂下头不动的谢柔嘉。   难过?   难过自然应该是难过,可是好像又不是难过。   也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谢柔嘉看着地面,听着旁边江铃的劝慰,那些话熟悉又陌生,那是梦里曾经的场景,为什么还是发生了。   她的眼泪大颗大颗的滴落,在地上溅起。   不是梦醒了吗?   “……二小姐,我刚才见西府的太叔祖来了,我去去听听他说什么。”江铃说道。   谢柔嘉慢慢的摇头。   “不用。”她说道,“我知道他说什么。”   在梦里,祖母母亲她们商量了一夜,决定了隐瞒姐姐的死,让自己来代替姐姐,对外称是自己死了,所以当太叔祖得到消息赶来时,自己是以姐姐的身份在场,听着太叔祖斥骂自己。   现在她不用以姐姐的身份在场了,但太叔祖还是一定会斥骂自己。   为什么啊?不是梦醒了吗?为什么还会发生这一切啊?那自己这是梦醒了,还是噩梦开始了啊?到底哪个才是梦哪个才是真的啊?   谢柔嘉抱紧了膝头。   “二小姐,那你想知道些什么,想要和谁说些什么,是老夫人和大夫人或者其他人?你想找谁,老夫人还是大老爷?奴婢去问去说。”江铃说道。   谢柔嘉抬起头看向她。   “他们怎么想怎么说,我都不想知道。”她说道,“我就想知道为什么,我就想问问姐姐,为什么。”   她看着江铃,用力的瞪大眼。   她只想知道,为什么?   ………………………………………….   “还有什么好商量的?”   谢大夫人的院子里传来谢存礼的怒吼声,院子里原本就不多的丫头顿时又忙散开走远。   “我早就说过,这孽障早晚得残害长姐!她就是欲壑难填!”   自从他进来就闭着眼似乎睡着的谢老夫人猛地睁开眼。   “你早就知道个屁!”她骂道,“少来我跟前装圣人!”   谢存礼气的面色涨红,谢文兴喊了声母亲。   “都这个时候了,能不能不要吵了?”他说道,声音里带着满满的疲惫。   疲惫,屋子里的人都感到疲惫,不仅仅是因为一晚上没睡,昨天的事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只要想起来,就一身的冷汗。   “我觉得嘉嘉倒不至于残害长姐。”谢文兴接着说道,神情带着几分怅然,“她只是急了,失了手。”   “这就是一直以来你们骄纵她的结果!”谢存礼说道,“我还是那句话。今天她敢因为争吵推惠惠入水,明天她就敢动刀子!你们看着办吧!这一次是惠惠天神庇佑逃过一劫,但下一次,可就没这么幸运了!”   屋子里一阵沉默。   “二叔祖,其实我们已经商量好了。”谢文兴说道,叹口气,“就在这事发生前。已经跟嘉嘉说了。把她们分开,不让嘉嘉上学了,也不让她跟姐妹们一起出现了……”   他的话音未落。谢存礼就哈的一声,打断了谢文兴。   “你看看你看看,我说呢,突然怎么就对惠惠下重手了。”他喊道。“原来是狗急跳墙!”   谢老夫人抓起桌上的茶碗就砸过来。   “谢存礼!你他娘的骂谁呢!”她跳起来喊道。   谢存礼被茶水泼了一身,气的跺脚。   “就是你。就是你。”他喊道,“你看看你这样子!”   “够了!”谢大夫人喝道,从一旁站起了起来,“现在就别说以前了。说以后怎么办吧。”   屋子里一阵沉默,旋即又响起低低的说话声。   走到院门口的谢瑶停了脚。   “瑶小姐。”门口的丫头提醒道。   谢瑶忙收回视线,抬脚迈进了隔壁谢柔惠的院子。   院子里的丫头已经换成了谢大夫人身边的丫头。打起帘子,屋子里的药味扑鼻。   谢柔惠坐在窗边的罗汉床上。正由两个丫头服侍着吃药。   “好些了吗?”谢瑶颤声问道,眼圈发红。   谢柔惠对她笑了笑。   “好多了。”她说道。   谢瑶便上前接过丫头手里的药。   “我来吧。”她哽咽说道。   看到谢柔惠没有反对,两个丫头便站开了。   “你们下去吧,我和瑶瑶说会儿话。”谢柔惠说道。   谢瑶坐在床边一手端着药,一手拭泪,肩头耸动。   是因为瑶小姐,大小姐和二小姐才起了争执,大小姐也才被二小姐推到水里,如果不是邵家表少爷在,大小姐就没命了,瑶小姐一定自责不已。   丫头们应声是退了出去,还体贴的带上了门。   屋子里陷入一片安静,只有谢瑶低低的啜泣。   “你哭什么哭!”谢柔惠慢慢说道,“我还没死呢!”   谢瑶吓得一个哆嗦,立刻不敢哭了,捧着药碗的手不停的发抖。   “端过来。”谢柔惠说道。   谢瑶忙起身捧过来,谢柔惠接过慢慢的喝。   “惠惠,不是说只抓住她做个样子吗?怎么,怎么你会掉进去?她真的推你了?”谢瑶低声问道。   话音未落,喝完药的谢柔惠甩手对她的脸左右啪啪两下。   谢瑶的脸顿时红了,动也不敢动,死死的咬住嘴里的哭声。   “你跑的挺远的?”谢柔惠竖眉咬牙低声喝道,伸手揪住谢瑶垂下的头发,“是不是打量我如果死了,你就再也不回来了?看着我没死,你又回来洒猫尿了啊?”   谢瑶泣不成声,被抓着的头发疼的脸都变了形,却半点不敢挣扎。   “我没有,我没有,我一直在跟前躲着看着呢我没跑。”她哽咽说道。   谢柔惠狠狠的摇晃她的头发。   “我差点死了!我差点死了!”她歇斯底里的低吼,“我的腿也断了,我的腿也断了!”   谢瑶哭的更厉害了,不知道是难过还是头发疼的。   谢柔惠到底受了一场溺水,又摔伤了腿,很快就没了力气。   “他们打算怎么处置?”谢柔惠甩开谢瑶,竖眉问道。   谢瑶抬手擦了泪。   “说是,嘉嘉骄纵蛮横,失了手。”她低声说道,“要把她关起来,一直到出嫁。”   谢柔惠哈的一声笑了。   “失手?”她压低声音说道,“失手?”   她伸手又指着自己。   “我差点死了,我差点死了!她就是个失手?”   她继续低喝道,从牙缝里挤出这重复的两个字。   “失手!”   “关起来,她也就完了,等过了十三岁,就让她出嫁了,不会等到十五六岁,嫁的远远的,这辈子就这样了。”谢瑶低声说道。   谢柔惠呸的一声啐了她一脸。   谢瑶闭上眼一动不敢动。   “关起来?等过了十三岁,她翻身的日子还少吗?”谢柔惠咬牙竖眉喝道,“等半年?别说半年了,明天说不定她就又被捧成掌上明珠了!”   “那,要想她不翻身,这件事就不能是意外。”谢瑶低声说道。   谢柔惠笑了。   “这件事,当然不是意外。”她说道。   话音未落,就听外边一阵喧哗,谢柔惠皱眉,是母亲那边传来的动静。   此时母亲那边的动静半点不能疏忽。   “来人。”她高声对外喊。   谢瑶忙跪下来,抬手打自己的脸。   “都怪我,惠惠,都怪我。”她哭道。   门外有丫头疾步进来,见到谢瑶如此,再看谢柔惠正挣扎着伸手要搀扶阻止谢瑶。   “你快别这样,你快别这样。”谢柔惠一面哽咽说道,人就要从罗汉床上翻下来。   丫头们吓了一跳忙过来,一个搀扶谢瑶一个扶住谢柔惠。   “瑶小姐,我们小姐腿伤不能动的。”大丫头说道,“你快别闹了。”   谢瑶这才哭着起来,丫头们看她脸上红肿,不由感叹真是诚心诚意的下了狠手,忙打水来给她擦洗。   “外边怎么了?”谢柔惠这才问道,看了眼窗外,一脸的担忧,“母亲她们还没歇息吗?”   “是江铃。”一个丫头迟疑一下说道。   “是嘉嘉要闹着见祖母和母亲吗?”谢柔惠问道,抬手用手帕擦拭嘴角。   丫头摇摇头。   “是江铃说,二小姐要见你。”她说道,“说,二小姐要问问大小姐,为什么。”   谢柔惠擦拭嘴角的手一停,笑了。   “好啊。”她说道,“我也要问问她,为什么。”   ☆、第六十七章 再问   谢大夫人的院子里很热闹,东府其他人也并没有清净。   昨日的突发事吓掉了合族上下的魂儿,最初很多人还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只以为是姐妹两个不小心落水,但过了一夜,二小姐把大小姐推下水的消息就传遍了。   虽然并没有去谢大夫人那里商量一夜,二老爷一家也一夜未睡。   “这孩子真是骄纵的没边了,上次还只是动手打了惠惠,这次竟然干脆就推下水了。”   早饭桌上,邵氏带着一脸的疲惫说道。   “谢天谢地,铭清在场。”   她说着亲自端起一碗汤羹递给下首的邵铭清。   邵铭清忙起身双手接过连说不敢。   “怎么不敢,你现在是我们谢家的大恩人,就是老夫人给你端饭也使得。”邵氏说道。   邵铭清再三谢过才坐下来。   “表哥你今天什么时候走?”谢柔清问道。   她问的是今天什么时候走,而不是今天走不走。   邵铭清看着她笑了,没说话。   “上午走还是下午走啊?”谢柔清没有笑,盯着他追问道。   邵氏抬手打了她一下。   “你表哥昨天也差点没了半条命,还要大夫再好好看看,走什么走,路上颠簸出了事怎么办。”她喝道,“你舅舅今日就亲自过来接他了,你催什么催。”   谢柔清低下头吃饭不说话了。   谢二老爷从外边迈进来,大家忙都站起来。   “怎么样了?”邵氏问道。   谢二老爷接过丫头递来的手巾擦了把脸。   “小孩子顽劣,是该管管了。”他说道,“找个人训诫管教,明年说门亲事。就打发出门。”   要是打发出门,那肯定不会是近处的人家,更不可能是关系亲密的邵氏,二夫人邵氏大喜。   “那就不能缠着我们铭清了。”她欢喜说道,“那这样铭清和惠惠还……”   毕竟说到儿女亲事,邵铭清忙起身。   “姑父姑母,我吃好了。”他说道。   邵氏也知道自己这话当着孩子们的面说不合适。笑着点点头。   看着邵铭清走出去。谢柔清也放下碗筷跟了出去。   “表哥,你等着看什么呢?”她问道。   “看热闹呗。”邵铭清笑道。   谢柔清吐口气,伸手揪下路边的柳条。   “表哥。你真没看到她们怎么落水的吗?”她问道。   “没看到啊。”邵铭清说道,“我其实离的最远。”   “那你怎么说没看到嘉嘉推了惠惠?”谢柔清问道。   邵铭清笑了。   “当时老夫人问你看到嘉嘉推了惠惠吗?你却回答老夫人问的谁推了推,你是没看到。”谢柔清重复昨日的对话,“老夫人问的谁推了谁。是问嘉嘉推了惠惠,那你就是说你没看到嘉嘉推惠惠吗?”   邵铭清哈哈笑了。伸手戳了谢柔清的额头。   “你这小人儿,想的太多了。”他说道,说罢甩着袖子摇摇晃晃向前而去。   谢柔清揉了揉额头追上去。   “你干吗不明白的说?”她问道。   “我说的明白的吗?更况且就算我说的明白,人家不肯信也没有用啊。”邵铭清说道。嘲讽一笑。   那种场合下,丫头们纷纷的讲述,前事的起因。大家心里其实已经早就认定了,更况且。惠惠也亲口说了是嘉嘉推她。   那是惠惠啊,那是受害的人啊。   作为受害者都这样说了,别人说还有什么用。   谢柔清默然,但旋即又一个机灵,出了一身冷汗。   “表哥!”她伸手拉住邵铭清的衣袖,“不是嘉嘉推的,那是谁?”   邵铭清转头看她。   “所以我没看到啊。”他说道。   谢柔清看着他,一脸的不可置信。   两个人,一个没推,那自然是另外一个推的,还需要什么看到没看到,想都想得到。   不可能!惠惠怎可能自己推自己?不是,没有人会推自己,只能是推别人……   “不可能!”她脱口喊道。   不知道是在反驳邵铭清的没看到,还是自己心里冒出的念头。   邵铭清笑了笑没有再说话迈步前行。   谢柔清忙又跟了上去,不过这一次她也没有再说话。   兄妹二人沉默了走着。   “嘉嘉她就是敢动手的。”谢柔清忽地说道,“你别忘了,她见面就抓花了你的脸。”   邵铭清哈了一声。   “我在她眼里是仇人,又不是珍宝。”他笑道,“抓花我的脸不是很正常?”   谢柔清瞪眼,又皱眉。   “你是说惠惠在她眼里是珍宝喽?”她说道,哼了声,“她那次可是用花灯差点打坏了这个珍宝呢。”   “错了,那次她也是要打我的。”邵铭清说道。   谢柔清瞪眼看着他,要说什么似乎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么,就是说嘉嘉没推惠惠了。”她咬牙说道,“那惠惠为什么要说嘉嘉推她?”   邵铭清看着她点点头。   “是啊,为什么呢?”他认真说道,“难道她不是她的珍宝,而是她的仇人吗?”   …………………………………………   “到底是为什么啊,闹成这样?”   此时谢大夫人院子里,带着一脸风尘仆仆的五老爷谢文俊问道。   “嘉嘉的脾气什么时候变这么坏了?”   他说着转身迈步。   “我去看看她。”   听到没,嘴上说的这么厉害,其实最关键还是最后一句去看看她,心心念的还是先去看看她,看看她是不是受了委屈,只要去看看她。就总能找到理解宽恕她的理由。   谢柔惠咬了咬下唇。   “快进去。”她催着抬着软轿的小丫头们说道。   丫头们带着几分不安,却不得不迈步,这边院门口的几个丫头听到脚步声转过头顿时都吓了一跳。   “惠惠!”谢大夫人从屋子里疾步出来,“你怎么出来了?”   谢存礼更是一步越过谢大夫人。   “惠儿啊!”他喊道,“你这是要吓死太叔祖了!”   谢文兴以及院子里的四老爷谢文荣,五老爷谢文俊都急忙上前扶住轿子,一起喊着小心将谢柔惠放在了厅堂里。   “你的腿现在不能动。要是再有个磕碰。可怎么办!”谢大夫人气道,“你现在怎么也不听话了?”   谢柔惠掩面哭。   “她这样就叫不听话了?你就大呼小叫的,那真正的不听话的你倒是娇惯。”谢存礼立刻说道。心疼的在谢柔惠身边坐下,“乖惠儿,你是不是腿疼啊?别怕别怕,太叔祖又请了七八个好大夫。正从府城赶来。”   谢柔惠拉着谢存礼的衣袖哭着喊太叔祖。   “有太叔祖这句话,惠儿就不疼了。”她说道。   谢存礼听了心都碎了。   “太叔祖这次说什么也不走了。就在家里住着了,你有什么委屈,立刻告诉太叔祖。”他大声说道。   听他说道委屈二字,谢柔惠哭声更大。抬起头看着谢大夫人。   “母亲,我听说妹妹要见我,要问我。”她流泪说道。   谢存礼立刻呸了声。   “她还有脸来见你来问你。你别理会。”他说道。   谢柔惠摇摇头。   “太叔祖,我也想见她。我也想问她。”她哭道。   谢存礼有些迟疑。   “惠儿,你现在不能太难过,看伤口长不好。”他说道。   谢柔惠只是哭不说话了,谢存礼便立刻点头。   “好好好不哭不哭,见见见见。”他连声说道,转头看谢老夫人和谢大夫人,“还不快让那孽障滚进来。”   谢大夫人还有些迟疑。   “大嫂,见见就见见吧,话说开了就好了。”谢文俊说道,又看着谢文荣笑,“想当初四哥把我打的头破血流的,我跟他被关在屋子里互相骂了一晚上,第二日也就好了。”   谢文荣瞪眼。   “少胡说,明明是你把我打的头破血流。”他说道,一面抬手指着自己的额头,“你看看你看看,现在还留着疤呢。”   谢文俊伸手挽住他的胳膊。   “那时候小嘛,不知道轻重,四哥现在还记得呢。”他笑道。   年纪小的时候并不知道生死,也不知道轻重,吵架打架的时候甚至会互相骂让对方去死,但他们其实并不知道死是意味着什么。   谢大夫人的神情稍缓,谢文兴也在后低声唤了声阿媛。   “去带二小姐来。”谢大夫人叹了口气说道。   门外的丫头们应声是立刻去了。   谢柔惠的哭声渐小,帕子掩住的眼内却闪过一丝恨恨。   不知轻重!只是不知轻重!   耳房的门被打开,看着被江铃搀扶的谢柔嘉一瘸一拐的走出来,丫头们有些迟疑。   “二小姐,你能走吗?要不叫个轿子来?”一个说道。   谢柔嘉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她们的话,已经径直向前走去。   “你们都不知道带着轿子来吗?”江铃气呼呼的喊道。   这些丫头都是谢大夫人身边的得力丫头们,被江铃这样喊神情都有些不悦。   家里的老爷夫人们顾念着江铃她一家人的忠义,可以任她放肆,但她们这些丫头们可没什么欠她的。   “快去传个轿子来。”便有人淡淡说道,“二小姐且等一等吧。”   江铃扶着谢柔嘉。   “二小姐,等一等吧。”她说道。   谢柔嘉摇摇头,径直向前走去。   “还不来搀扶着。”江铃对丫头们喊道。   几个丫头这才上前左右搀扶着。   看到谢柔嘉迈进来,谢文俊急忙站起来。   “嘉嘉…”他上前喊道。   谢柔嘉抬头看到他,眼泪顿时流下来。   “快坐下。”谢文俊看着眼前的失魂落魄的女孩子,不由叹气说道,“别怕,别怕,五叔叔知道你不是有意的。”   看啊,都没变,五叔叔也和梦里一样,第一句话跟她说的就是这个。   谢柔嘉泪水模糊了双眼。   谢存礼重重的哼了声。   “有意没意,自己心里知道,也不是别人说说而已。”他说道。   谢文俊只当没听到,看着还站着的谢柔嘉。   “嘉嘉,到底怎么回事呢?我听别人都说了,只是你一直没说话,你也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说道。   谢柔嘉的视线环视屋内,别人都说了,是啊,别人都说了,但他们说什么,她并没有在意。   “别人说,有什么大不了的。”她说道,看向谢柔惠,“别人又不是我和姐姐,我们的事,他们怎么知道。”   那倒也是…   眼见为虚,更况且当时落水的状况大家又都没看真切。   “既然如此,那你说说吧。”谢文兴开口说道,“你们到底是怎么了?”   谢柔嘉依旧只是看着谢柔惠,一步一步的走过去,耳边似乎有谢文俊劝慰她坐下的话。   “姐姐,别人不知道,你和我,都是知道的。”她抖动着干裂的嘴唇,颤声说道,“我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和我,心里都知道的。”   谢柔惠看着她,放下了手帕。   “是,我们说了什么,只有你和我知道。”她说道。   谢柔嘉的眼泪大颗大颗的滴落,她努力的瞪大眼,不让眼泪模糊视线。   “姐姐,他们说什么,我都不在意,他们怎么说,我都无所谓,只是,姐姐,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说?”她一字一顿的问道,“为什么?”   谢柔惠看着她,伸手指过来。   “谢柔嘉,你还问我为什么。”她尖声哭道,“我还要问你为什么?槐叶到底和你说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你到底听到了什么,连姐妹亲情都不顾了!”   ☆、第六十八章 重说 〔感谢加更〕 此言一出,不止谢柔嘉,屋子里的所有人都愣了下。 槐叶? 怎么又扯上槐叶了? “槐叶是谁?”谢存礼问道。 虽然不知道槐叶是谁,但从谢柔惠这一句话,大家也猜出大概是什么事。 “是这个小蹄子挑唆你们姐妹两个了?”四老爷谢文荣皱眉问道。 谢柔惠用手擦泪,泣不成声。 “姐姐,她是你送给我的。”谢柔嘉看着她喃喃说道。 “是,你说喜欢她做的云英面,她说她也愿意去给你做云英面,我难道还会舍不得一个丫头吗?”谢柔惠哭道。 谢柔嘉看着她一刻,忽的伸手捂住脸。 “江铃,江铃。”她喊道。 “二小姐,二小姐我在这里。”江铃大声说道,疾步上前扶住她的胳膊。 “江铃,我不是在做梦,对不对?”谢柔嘉捂着脸哽咽说道。 “是,二小姐,你不是在做梦。”江铃说道,摇了摇谢柔嘉的胳膊。 谢柔嘉放下手,看着谢柔惠。 “那为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我的姐姐在说什么呢?”她的眼泪流下来,“为什么,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了?” 谢大夫人倒觉得自己听不懂她们姐妹在说什么。 “难道你们是为了这一个丫头起了争执吗?”她皱眉问道。 上次因为一个邵铭清在西府闹起来,这次又是因为一个丫头吗?她这两个女儿是不是越活越眼皮浅了?说出去都没人信! 谢柔惠摇头。 “母亲,我怎么会为了一个丫头跟妹妹起争执,不就是一个丫头嘛,别说一个。十个,她只要要我就给她。”她哭道。 “这个槐叶是什么人?”谢存礼再次问道,难掩怒气。 “太叔祖,她是我奶妈的女儿,奶妈死了,就剩她一个人,因为怕我见到她思念奶妈病重不愈。她被送出库房当差。年前刚开始练鼓时嘉嘉才见到的,嘉嘉说可怜她,我才特意把她要回来。”谢柔惠拭泪说道。“我以为她是要跟着我,却没想到,她更想跟着嘉嘉,这也没什么。奶妈不在了,她又因为我受了苦。她不喜欢我这里,喜欢去哪里,我就送她去哪里,只要她高兴。” 谢存礼眉头紧皱拍桌子。 “这话说得可笑。她一个下人,娘死了,自己被送走。怎么还好像你欠她了?”他喝道,“什么叫因为你受了苦?” 一直没说话的谢老夫人嗤声笑了。 “认错都认到下人跟前了。你可真是有出息!”她说道。 谢柔惠的眼泪啪啪的掉下来。 “祖母,不是的。”她哭道,“槐叶说她知道嘉嘉和我的不同,如果不让她去嘉嘉身边,就会出大事的。” 她们的不同? 屋子里的视线忍不住落在这姐妹二人身上,此时此刻除了衣裳,二人就连憔悴的样子都一模一样。 “哪里不同?出什么大事?”谢大夫人问道。 谢柔惠摇摇头。 “我不知道,她没和我说。”她说道,“她说不能说,说了也不好。” 啪的一声,谢大夫人拍在桌子上。 “什么乱七八糟的!”她喝道,“来人,带槐叶来。” …………………………………………. 屋子里丫头们挤着坐着,有的在哭,有的则一脸无所谓。 “希望她们打的时候换个地方,我上一次被打的地方还没好利索呢。”一个低声说道。 “这次挨打就是轻的呢,说不定会直接被卖了。”有人低声说道。 这话让大家的情绪更加低落,哭的声音更多了。 “怎么就这么倒霉。”有人说道,转头看一旁抱膝坐着不哭也不说话的槐叶,“槐叶,你也真倒霉,好好的在大小姐跟前多好,怎么偏被二小姐看上要来了。” 槐叶似乎没听到她的话,抱膝颤颤。 大小姐被二小姐推到了水里! 水里! 屋门就在这时砰的被推开了,屋子里的丫头们吓的往一起缩了缩。 “槐叶!”为首的婆子神情阴沉的扫过室内,“出来!” 槐叶抬起头面色煞白。 …………………………………………… “嘉嘉!” 谢文俊伸手拉过谢柔嘉。 “坐下来,我看看你的腿。” 谢柔嘉被拉着坐下来,她的视线依旧看着谢柔惠。 “……这伤的不轻啊。”谢文俊皱眉说道。 “是碰到湖石划破的。”江铃说道,伸手比划一下,“口子这么长呢。” 听到这话,屋子里众人的视线便看了过来。 “那都是她自找的!”谢存礼气道,“惠惠把腿都摔断了,都是她害的!” “二叔祖,没摔断,没摔断。”谢文兴纠正说道。 “怎么?没摔断就没事了?”谢存礼竖眉冲他吼道,“那是惠儿的腿!是惠儿的腿!碰都不能碰一下的!” 谢文兴叹口气不说话了,走到谢柔嘉这边。 “吃药了吗?”他低声问道。 “吃了。”江铃点点头。 谢文兴看着谢柔嘉,见她就呆呆的看着谢柔惠,他再次叹口气。 “嘉嘉,这次你做的的确是太过分了。”他说道,“不管怎么样,你不也能推你姐姐落水啊,那是会没命的啊,你怎么能这样呢?” 谢柔嘉的眼泪流出来,她用力的闭了闭眼,把眼泪都挤出来,再继续看着谢柔惠。 “嘉嘉,你们当时是为这个丫头吵起来的吗?”谢文俊问道。 谢柔嘉转头看向他。 这是自昨日事情发生以来,第一个这样问她的人。 丫头们说了,西府的人说了,姐姐说了,他们都说了。没想到,有人还记得她还没说。 “老五,你什么意思啊。”谢存礼竖耳听到了,立刻皱眉说道,“惠惠难道会冤枉她吗?” 谢文俊笑了摇头。 “二叔祖,不是这个意思,毕竟出事的是两个人。两个人都要说一说。对她们也好。”他说道。 “那你说,那你说。”谢存礼指着谢柔嘉喝道。 谢柔嘉没有看他,而是看向谢柔惠。 “我不说。”她说道。“我只想听姐姐说。” 这个人疯了吗? 可是疯了不是该大喊大叫大吵大闹吗? 为什么她就是只盯着自己,什么都不说?翻来覆去的就是让自己说,让自己说! 谢柔惠握紧了手里的帕子。 她一点也不想再看到这双眼了!她恨死这双盯着她的眼了!她也恨透这句话了! “你不说!”她挣扎着站起来,伸手指着外边。“那就让槐叶说!” 门外槐叶被推进来跪下,浑身颤颤。 谢大夫人伸手拉住谢柔惠。 “你坐好。你什么都不用说了。”她说道,抚着谢柔惠的肩背安抚,再看向谢柔嘉,“你也不用说了。” 她说罢站起来。看着跪在地上的槐叶。 “槐叶,你跟二小姐说了什么?”她问道。 跟二小姐说了什么? 槐叶有些愕然的抬起头。 不是大小姐吗? “没,没说什么啊。”她怔怔摇头。 谢大夫人看着她。 “那。二小姐有什么不同?”她问道。 槐叶脑子轰的一声,她终于知道要发生什么事了。 大小姐突然信了她的话。不再追问她,还把她送到了二小姐这里。 二小姐把大小姐推落水了。 这两件看似毫无关联的事,当谢大夫人突然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陡然串联起来了。 看着这丫头瞬时惨白惊恐的神情,屋子里的人心里立刻明白这丫头一定有事。 “说!”谢存礼喝道。 槐叶心跳如同擂鼓。 “二小姐的眼,二小姐的眼里长了红痣,是奴婢刚发现的。”她颤声说道。 红痣? 屋子里的人都看向谢柔嘉。 “右眼,右眼里。”槐叶接着说道,“一小块。” 谢文俊不由凑近几分,江铃也认真端详谢柔嘉。 “真的有!”她喊道,“小姐的眼里真的有。” 谢文俊和谢文兴也看到了,点点头。 “阿媛,你来看。”谢文兴说道,带着几分惊讶又不安,“真的有一块。” 又转头继续问谢柔嘉。 “以前有吗?疼不疼?” 谢柔嘉摇摇头。 她的眼里有红痣?她怎么不知道,现在不知道,在那个梦里活了一辈子也不知道啊。 谢大夫人没有走过来,甚至没有多看谢柔嘉一眼。 “然后呢?”她看着槐叶继续问道。 槐叶俯身在地。 “奴婢也是刚发现的…”她又抬起头飞快的看了眼谢柔惠,“大小姐也知道的….” 大小姐也知道? 大家的视线又转向谢柔惠,难掩几分惊讶。 “我知道,我只知道你说有不同,你又没说是哪里不同。”谢柔惠说道,也是一脸惊讶。 槐叶摇头。 “大小姐,大小姐,我那天不是和您说了吗?”她急急说道。 “是啊,你那晚和我说了,说二小姐不同,你要去她那里,我问你有什么不同,你说不能说,说了不好,说以后我就会知道了。”谢柔惠说道,惊讶的又要站起来,又是气又是急,“槐叶,你,你怎么说慌呢?” 槐叶看着她眼泪流下来。 “大小姐……”她喊道。 原来,原来是这样啊。 她一直不明白大小姐为什么会突然相信了她的话,原来是这样啊! 原来那时候并不是她逃过一劫,而是劫还没到。 “惠惠你坐下,我现在要问的,不是槐叶你跟大小姐说没说,说了什么,我现在要问你。”谢大夫人说道,看着槐叶,神情淡淡,“谁跟你说了二小姐的不同。” 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这个问题。 槐叶闭上了眼俯身在地。 “大夫人,是奴婢自己发现的,刚刚发现的,没人和奴婢说。”她说道。 声音里带着绝望。 谢大夫人笑了。 “槐叶你这话,也就能哄哄小孩子吧。”她长吐一口气,看着槐叶笑容散去,“来人,用刑。” 用刑! 丫头们反了错事,会被处罚,但那只是罚,罚是为了惩戒,而用刑则是为了逼问,那可不仅仅是打几板子。 槐叶闭上眼咬住了下唇,哭着抬起头。 “夫人,我说。”她哭道,“我说,是我娘,是我告诉我的。” 我娘? “她娘是谁?”谢存礼忍不住问旁边的人。 谢大夫人已经开口给了他答案。 “袁妈妈啊。”她说道,看着槐叶,神情沉沉,“她和你说了什么?” “夫人。”槐叶叩头,再抬起头带着决然,“我娘说,当初接生的时候,她看到大小姐的眼里有红痣。” 此言一出,一直闭目养神的谢老夫人猛地睁开眼,谢文兴谢文俊谢文荣也惊讶的站了起来。 “惠儿眼里有红痣?那怎么了?”谢存礼犹自嘀咕,“有红痣也是大小姐,大小姐….” 他的话到此戛然而止。 当初接生的时候,大小姐眼里有红痣……. “二小姐的眼,二小姐的眼里长了红痣…” 这个丫头适才的话在他的耳边滚滚而过。 ***************************** 多谢林的妖精0925、shana0912和氏璧,多谢昊昊朋友桃花扇,多谢pand香囊,多谢大家打赏和米分红票。(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明了 她是说,大小姐和二小姐错了? 她疯了吧! 屋子里雅雀无声,所有人看着槐叶神情惊骇。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是一眨眼。 “哦。”谢大夫人说道。 这一声哦打破了屋子里的凝滞,所有人都一瞬间过来。 “你这贱婢,你说什么?”谢存礼喝道,不是气的还是激动的浑身发抖,“你是说惠儿不是大小姐,嘉嘉才是吗?” 他说到这里拍着胸口,似乎喘不上气来。 “原来,原来你和这孽障说了这些话,所以,所以她才…”他伸手指着槐叶又指着谢柔嘉,手抖的乱颤,话也说不出来。 谢柔惠顿时大哭。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她哭道,“嘉嘉,原来她和你说了这个!嘉嘉原来你是为了这个!” 原来是嘉嘉认为是自己大小姐,被惠惠鸠占鹊巢,所以才对姐姐下了黑手吗? 伴着谢柔惠的这句话屋子里所有人心里都闪过这个念头。 原来是这样啊…… “不,不是的。”槐叶摇头急急说道,“奴婢没有告诉二小姐,二小姐不知道,奴婢谁都没说。” “把她给我拖去,打死,打死,立刻打死。”谢存礼喘着气喝断她,气的人有些站不住。 谢文兴和谢文俊忙扶住。 “二叔祖,你别着急,有话慢慢说。”他们劝道。 “竟然..竟然…会有这样黑心的下人…”谢存礼喘气说道,抖着身子坐下来,又伸手指着谢大夫人谢老夫人,“你们…你们竟然..竟然让这么黑心的下人..在惠儿身边……” 槐叶连连叩头。 “奴婢没说谎。奴婢没说谎,我娘的确跟我说过。”她哭道。 谢大夫人点点头。 “你且别哭。”她声音平静,丝毫没有震惊愤怒,就好似根本就没听到槐叶说了多么骇人的话一般,“我来问你,你慢慢说。” 谢存礼又猛地站起来了。 “谢媛!你问什么?”他喊道,“这种恶奴诛心的话有什么好问的?这种恶奴是把我们合家当傻子吗?立刻打死就是了。你问她。是不是你也信她的话了?难道你会信这种无稽之谈吗?你疯了吗?” 屋子里的视线凝聚在谢大夫人身上。 谢文兴更是皱紧了眉头,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谢大夫人心底隐藏的担忧了。 以前但凡有人不小心透露了长幼认错的担心,都会激怒谢大夫人。 现在槐叶干脆直接说大小姐和二小姐抱错了。而且这个说法还极有可能跟惠惠落水有关,谢大夫人的心里的震怒可想而知。 难道她真的信了? 谢大夫人身子站的挺直,双手握着身前,宽大的衣袖遮住了她的手。 “二叔祖。我问,不是因为我信。而是有人信。”她说道,“既然有人信,这又是关系我们谢家丹主传承的事,我一定要问清楚。” 谢存礼微微一怔。还要说什么,谢大夫人已经再次开口了。 “槐叶,你说是你娘说的。你娘怎么说的?”她问道。 事已至此,也只能说了。 槐叶深吸一口气。 “我娘说当初大小姐出生的时候。她看到大小姐眼里有红斑,后来又没了,她也就没有说,没想到两个小姐十岁的时候,我娘突然看到二小姐的眼里竟然有了红斑,我娘吓坏了,告诉了我,她以为自己看错了,所以也没敢跟任何人说,后来我娘死了,我更不敢说,但是我记着这句话,所以当我见到二小姐的时候,忍不住看了她的眼,就发现果然有红斑。”她说道。 “胡说胡说!”谢存礼拍桌子喊道,“什么出生时有后来又没了?” 谢大夫人回头喊了声二叔祖。 “二叔祖,有没有的,问一问就是了。”她说道,又转头看向槐叶,“当时接生的,不止是袁妈妈一个人。” 她看向外边。 “来人,把当时在场的稳婆奴婢们都叫来。” 谢大小姐生产时能够在身边的人都不是一般的人,都是家里有地位有头脸的仆妇,十几年过去了,这些人在谢家早就不当差了,都有儿有孙有家有业关起门自己就是个主子了,当然,还是依附谢家的,听到召唤,立刻脚不沾地的都过来了。 待听到了谢大夫人的问话,几个妇人顿时哗然。 “断然没有的事。”她们说道,“因为是两个,咱们都小心的看了,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同,而且袁妈妈当时也并没有说。” 槐叶抬手拭泪。 “我娘说了,那红斑擦了擦就没了,她当时也以为自己看错了,所以不敢说。”她说道。 这一下妇人们更是哗然。 “擦没了就是没了,就不是斑,她自己都说看错了,还要闹什么?”她们气呼呼说道。 混淆长幼,这是欺天的死罪,这个袁妈妈死都死了这么久,怎么会跳出来害人。 槐叶有口难言,掩面哭。 所以娘才千叮万嘱不能说,因为根本就说不清。 “夫人,这简直是胡闹,怎么能听这个丫头在这里胡说八道。”妇人们纷纷气呼呼嚷道,屋子里乱成一团。 谢大夫人拍了拍桌子,喧哗声停下来。 “槐叶说袁妈妈看到大小姐眼里有红痣,而你们都没有看到。”她说道,“是不是?” 妇人们应声是。 “母亲,你当时也在场,可有看到?”谢大夫人又看向谢老夫人,“可有听到袁妈妈说红斑的事?” 谢老夫人面色木然。 “没有。”她说道。 谢大夫人点点头,看向槐叶。 “你娘可有说,她放下过大小姐?”她问道。 槐叶摇摇头。 “大夫人,我娘只是觉得自己看错了…”她叩头哭道。 “我问你什么,你答什么。”谢大夫人打断她。喝道。 槐叶一个哆嗦不敢再说。 “我当时让你娘抱着大小姐,你娘可有说,放下过?”谢大夫人再次问道。 槐叶闭上了眼,她不知道,她不知道,娘也没说,娘也没说啊。 “奴婢不知道。”她俯身在地哽咽说道。 “没有。我们都看着呢。”其他的妇人们齐声说道。“袁妈妈听了夫人您的话,一直抱着大小姐,没有松手的。” 谢大夫人不再看槐叶。转头看向谢老夫人。 “母亲,大小姐身上的朱砂是您点的。”她说道,“你是点在袁妈妈怀里的孩子身上了吗?” “是。”谢老夫人木然说道。 谢大夫人点点头。 “惠惠。”她说道,“给大家看看你的朱砂。” 屋子里的人都一怔。 “阿媛。不用了。”谢文兴说道。 “不用?”谢大夫人说道,带着几分倨傲。“为什么不用,看一看又何妨,身为大巫,披发裸身也为敬天地鬼神。这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今日就让大家都看清楚。” 谢文兴叹口气要说话,谢柔惠已经被丫头们扶着站了起来。 “是。母亲。”她说道。 谢文兴等男人们忙转身面向墙壁,回避了视线。 谢柔惠转过身。由丫头们解下外衣,将后背展露在屋中人前。 白皙光洁的后背正中,一点朱砂勾勒的赤色的巴掌大的蛇盘踞吐着长长的信子,诡异的妖冶。 “你们看清了吗?”谢大夫人问道,“这是她生下来时候由我母亲亲手点上的,随着生长而生长,永不褪去。” 她说着话转过身,解下来衣衫,在她的后背上赫然也有一条一模一样的蛇,只不过比谢柔惠的要大一些,也更为栩栩如生令人不敢直视。 屋内的众人顿时乱哄哄的跪下叩头。 “槐叶,你可看清楚了?”谢大夫人再次问道,“这个朱砂只要点在身上,就永远不会消褪,也不可能被模仿,这才是大小姐独有的,我们谢家丹女从来没有什么眼中红痣之说。” 跪在地上的槐叶哽咽不能出声。 “夫人,奴婢不是说有红斑就是大小姐。”她抬头说道,“奴婢只是说……” “你只是说你娘说当时看到大小姐眼里有红斑。”谢大夫人接过她的话说道,“而你娘也说了,她认为是血丝,一擦就没了,是不是?” 槐叶垂下头应声是。 “而且这么多人,只有你娘自己看到了,是不是?”谢大夫人又问道。 槐叶哭着点头应声是。 “十年间,你娘再也没有看到,十年后,突然告诉你说看到二小姐眼里有红斑,是不是?”谢大夫人问道。 槐叶哭着点头。 “而这一切,你娘从来没有和别人说过,更没有来跟我说,只有你知道,你娘只和你说过,是不是?”谢大夫人接着问道。 “你娘死了,死无对证了,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是不是?”谢存礼在一旁忍不住喊道,伸手指着槐叶。 槐叶哭着叩头。 “没有,没有,我没有骗夫人,我没骗夫人,我真的是听我娘说的,夫人你相信我娘。”她哭道。 谢大夫人看着她摇了摇头。 “槐叶,我相信你娘。”她说道,“要不然我也不会把惠惠交给她,可是,我不相信你。” 槐叶抬头看着她。 “夫人……”她喃喃道。 “我相信你娘,可是,这么重要的事,她为什么没有来和我说?”谢大夫人问道。 “夫人,因为我娘,我娘她自己也不敢相信,她怕自己看错了….”槐叶急急说道,话说一半,谢大夫人大笑,打断了她。 笑声在室内回荡。 “槐叶。”谢大夫人看着她,笑着说道,“你娘自己都不相信,你怎么就敢这样信誓旦旦的说出来了?” 笑声收起,声音拔高。伸手指着她。 “你怎么就敢这样信誓旦旦的告诉二小姐,她是真的大小姐?” “你怎么就敢这样肆无忌惮的蛊惑二小姐,对大小姐生忌?” “你怎么就敢这样替我谢氏定长幼,定丹主?” “槐叶,你好大的胆子!” 谢大夫人的震怒让室内众人心惊胆战,有几个妇人噗通就跪在地上,槐叶更是面色惨白。神情绝望。 “我曾经想过。有人会怀疑她们姐妹长幼错了,我以为这怀疑只是会在私下说说,我没有想到真的有人敢以此来离间她们姐妹。”她说道。“我也没想到竟然还真的离间成功了,谢柔嘉。” 她没有回头。 “你真是让我太失望了。” 谢柔嘉。 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站在屋内的那个女孩子,她呆呆的站着,身边只有一个丫头紧紧搀扶着她。 “这个孽障!真是居心叵测!还以为是跟姐姐争执无意失手。却原来心里早有龌龊!”谢存礼喝骂道。 “嘉嘉!你怎么能!你怎么能信这种话!”谢文兴急道。 不是的,不是的。没有离间,她没有离间,不管二小姐的事啊。 “不,不。”槐叶尖声喊道。“夫人,我,我没有说…我没有跟别人说。我只是现在来给你说….” 她以头抢地。 “我以前真没有跟别人说,我没有跟二小姐说。我没有说,二小姐根本就不知道,她根本就不知道。” 谢大夫人没有理会她。 “来人,拖出去,用刑,给我问出来,还有谁在背后指使!”她喝道。 四周的仆从齐声应是。 槐叶呆呆的看着谢大夫人,听着耳边的嗡嗡声,视线最终落在谢柔嘉身上。 看着那个神情呆滞的女孩子,她似乎又看到了娘躺在地上的尸体。 “叶儿,这话你可不能对任何人说,一定不能说的。” 一定不能说,一定不能说的,一定不能说的。 她错了,她错了,她不该说,她不该说,她不该这时候说出来。 她要么早点说,要么永远不说,只是不能现在说,不能在有了大小姐被二小姐推落水的事实后说。 她明白了,她明白了。 怪不得大小姐不再追问是谁告诉她的,因为根本就没有必要了,大小姐只需要知道她知道就足够了。 槐叶哭着俯身在地,对着谢柔嘉一下一下的叩头。 她就该不怕用刑死死不开口的,哪怕打死也不该开口的。 被用刑打死是死,现在说出来也是死,还白白的牵连了无辜的二小姐。 二小姐,二小姐,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有人拉她的胳膊,槐叶猛地挣开,一头撞上了旁边的柱子,伴着四周的尖叫声,闭上了眼。 谢柔惠也尖叫着用手帕掩住脸,丫头们慌忙站到了她的身前,层层的挡住那骇人的场面。 江铃也抱住了谢柔嘉。 “小姐,小姐你别怕。”她喊道。 谢柔嘉却动也没动,视线不转的看着地面上的血如花般绽放。 “她死了。”她喃喃说道。 江铃点点头。 “她本不该死的。”谢柔嘉说道。 她抬起头看着室内。 你看,现在大家看她的神情,跟梦里一模一样,在梦里,槐叶可不用死。 “你竟然会信了这贱婢的话,觊觎丹主之位!”谢存礼对她怒目相向,“你这个孽障!” 父亲一脸的失望,祖母神情木然,谢存礼对她怒目相视,四叔谢文荣移开了视线,五叔…. “嘉嘉,你,你…”五叔谢文俊欲言又止,神情复杂。 她的视线转动落在谢大夫人身上。 “谢柔嘉。”谢大夫人看着她,“你还要问为什么吗?” 为什么在梦里母亲会这样的厌恶她? 为什么在梦里父亲会这样的对她失望? 为什么在梦里大家会认定是她有意害死了姐姐? 为什么在梦里和现在姐姐都会意外落水? 谢柔嘉看向被丫头们围着的谢柔惠。 为什么把槐叶给她?为什么要说自己推她? 她摇摇头,又点点头。 “不问了。”她说道,“我听清楚了,也看清楚了,不问了,我知道了,不用问了。” ************************************ 重来一次,是为重生。 第一卷结束。(未完待续)   ☆、第一章 处置(周末加更) 日光倾照在室内,一只手慢慢的伸向窗外,手心里托着一把糕点的碎渣子。 原本蹦蹦跳跳的鸟儿们受惊扑棱飞走了,不过那只手一动不动,鸟儿们唧唧喳喳一刻便飞了回来,有胆子大的慢慢的挪近这只手,一下,两下,飞快的啄其内的碎渣子。 小鸟儿啄的手心发痒,蹲在窗边的谢柔嘉不由咧嘴笑了。 “二小姐,二小姐。” 门外传来喊声,鸟儿们扑棱乱哄哄的飞走了。 门外有开锁的声音,紧接着江铃拎着食盒进来了。 “二小姐,你的腿不能乱动的。”她说道。 谢柔嘉嗯了声,收回手转过身慢慢的向床上挪去,江铃伸手搀扶住她在床上坐定。 “今天该换药了。”江铃跪在床边,掀起谢柔嘉的裙子,解下一层层的伤布。 被划破翻着肉的伤口显得很是狰狞。 “二小姐你忍着点别怕痛。”江铃说道。 谢柔嘉嗯了声。 江铃一咬牙将沾满药水的白布按了上去,她自己都不由缩紧了身子,手下的腿抖了抖,显然很痛,但耳边没有半点痛呼声,连忍痛的闷哼声都没有。 江铃抬起头,看着谢柔嘉看着门外,神情木然,似乎伤口擦药的不是她的腿。 以前小姐的手被划个口子都要叫痛三天…… 江铃低下头忍住眼泪,将伤布一点点的裹起来。 “小姐,药。”她将药碗从食盒里端出来,捧给谢柔嘉。 谢柔嘉接过仰头大口大口的喝了。 江铃递过来蜜饯,谢柔嘉接过吃了。江铃再摆好饭菜,谢柔嘉拿过碗筷低着头大口大口的吃,自始至终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没有说药好苦,没有问今天吃什么,没有唧唧喳喳的不绝于耳的说笑。 江铃的眼泪就啪嗒啪嗒掉下来。 “二小姐,你别难过。”她哭道,“我知道你没有做那些事。你没有错。” 谢柔嘉点点头。 “我知道。我没有错。”她说道,“我不难过。” 江铃抬手擦泪。 “我去打听打听,大夫人打算到底要怎么处置你。”她说道。 谢柔嘉停下手里的筷子。 “不用打听我也知道。”她说道。低下头接着夹菜,“这世上不能有谢柔嘉了。” 梦里姐姐死了,但是谢柔惠不能死,所以死的只能是谢柔嘉。 现在姐姐没死。谢柔惠还存在,所以不能存在的还是谢柔嘉。 谢柔嘉。不管是曾经还是现在,你都是不该存在的。 谢柔嘉夹起菜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相比于关着谢柔嘉这边的安静,谢家大宅都笼罩着一层阴云,进进出出的丫头仆妇们神色不安。屏气噤声。 谢柔惠的屋子里传出一声尖叫。 谢柔惠抬手将跪在身前的丫头打了一巴掌。 丫头跪地瑟瑟叩头。 谢大夫人等人闻声进来了,谢柔惠掩面哭。 “母亲,好痛啊。”她哭道。 谢大夫人心疼不已。看着上了一半的夹板。 “大夫,大夫。怎么会这么疼?”她转身对外喝问道。 珠帘外的大夫战战兢兢又有些无奈。 “夫人,这,腿伤就是很痛的。”他说道,“大小姐忍一忍。” 谢柔惠拉着谢大夫人哭。 “母亲,我的腿是不是好不了?我的腿是不是好不了?”她说道。 谢大夫人摇头,伸手揽着她安抚。 “不会,不会,再过几天卸了夹板,就能下来走了。”她说道,伸手给她擦泪,“别怕,不怕。” 看着谢大夫人带着几分疲惫走进来,因为谢柔惠的呼痛声而坐立不安的谢存礼立刻上前。 “这大夫行不行?”他问道,“怎么惠儿疼的这样厉害?” “摔了腿哪有不疼的,大惊小怪的做什么。”谢老夫人没好气的说道。 “你说的真轻巧,又不是你的腿摔断了。”谢存礼喝道。 “好了母亲,二叔祖,别吵了。”谢大夫人说道,伸手掐了掐额头,坐了下来,“现在说说怎么办吧。” 屋子里顿时一阵沉默。 “还能怎么着,当初就说过,让你们别留下,别留下,偏不听。”谢存礼哼声说道。 “二叔祖,那毕竟是条人命,既然上天要她生出来,就必然有生出来的道理。”谢文俊闷声说道,“溺死她,难道就不是违背天意了吗?” “人命?”谢存礼瞪眼,“她的人命可是为了夺惠儿的天命的!” 谢文俊动了动嘴唇。 “你要说什么?意外吗?”谢存礼说道,“到现在了,还认为这件事是个意外吗?咱们自己哄自己有意思吗?非要等着下一次意外,惠儿丢了命,到时候,咱们是把这个孽障杀死了呢,还是不得不留着她代替惠儿?” 他的视线扫过屋内众人。 “谢家不可以没有丹女,必须有,丹女死了,还剩下一个一模一样的人,你们说怎么办?” 怎么办? 是啊,谢家不能没有丹女,没了丹女,如何敬神,如何抚众,如何在世人面前立足。 哪怕明知道这个人是害死丹女的凶手,但就因为她那张一模一样的脸,到时候他们也不得不让她来代替丹女,这是唯一的选择。 室内诸人心里都叹口气。 “所以她才有恃无恐。”谢存礼说道,神情沉沉,“我再说一次,我们谢族,只能有一个谢柔惠,一个,独一无二的谢柔惠,如果这次还不做个了断,谢家,就要乱了。” 众人再次沉默。 “不就是这张脸吗?”谢大夫人开口说道,神情淡然,“不就是因为一模一样的脸吗?” 大家都看向她。 “那就毁了这张脸不就行了。”谢大夫人说道。 谢文俊谢文兴都站了起来。 “那怎么行!”他们齐声说道,说完了二人对视一眼。 “阿媛,她,她毕竟是个人啊。”谢文兴说道,“虽然她让我很失望,子不教父之过…” “怎么?你还想接着教化她?”谢大夫人看着他说道,点点头,“好啊,你可以和她一起关起来,你好好的教她。” 谢文兴面色一僵。 这话当着人前说可就很重了。 “休了他休了他休了他。”谢老太爷在后小声嘀咕道。 二老爷谢文昌咳了一声,打破了这尴尬。 “要不这样吧。”他捻着短须说道,“也别说毁了整张脸了,丹女的标记都在背后,不是谁人都能看到的,也难以区分,那就在嘉嘉的脸上做个标记好了,比如刺个字,刺个花什么的,让大家一看就知道她是谁,这样既然达到了不再是一模一样的脸的目的,也多少保全了容貌。” 此话一出大厅里的人神情轻松起来。 “对啊对啊。”邵氏笑道,“在眉间,刺个梅花,不仅不会难看,还很漂亮呢,不是说京城那些皇妃公主都流行的什么落梅妆就是这样的。” 谢文兴点点头,显然这个办法得到了他的认同,坐了下来。 “大嫂。”谢文俊却再次开口了,“既然是为了遮挡住这张脸,不一定非要纹刺,打个面罩,遮住也可以啊。” 邵氏哎呦一声笑了。 “五弟,你这话说的可轻巧了。”她说道,“遮住脸可是全在自己掌握,在家里住着,谁知道她什么时候摘下来,让大家混淆。” “就是啊,五弟,我知道你是爱惜嘉嘉的容貌,但你一个男人家的都爱惜,何况我们女人自己呢。”宋氏也说道,摇着扇子,眼前浮现那女孩子精致的脸,“那样的一张脸,就是舍得遮一天两天,又怎么会舍得遮挡一辈子,一辈子长着呢难免她动了不该动的心思,还是纹刺一了百了,断了念想的好。” 谢文俊神情复杂,还要说什么,谢大夫人拍案为定。 “就这样吧。”她说道,“来人。” 仆妇们应声是。 “你们挑几个纹刺的好手。”谢大夫人说道。 邵氏叹口气。 “可怜天下父母心。”她感叹道,“大嫂也别难过,你这也是为她好。” 她说着看着仆妇们。 “挑个好看的图案,让她自己挑。”邵氏叮嘱道,说着笑了,“刺的漂漂亮亮的,多好。” 屋子里的人也都跟着凑趣笑起来,气氛变的轻松而欢悦。(未完待续)   ☆、第二章 择选 刷拉一声门被打开,看着涌进来了的人江铃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挡在谢柔嘉身前。 “你们要干什么?”江铃瞪眼问道,看着这些妇人们。 来了四五个妇人,其中一个手里捧着盘子,其内摆着瓷瓶碟子木棍麻绳刷子以及针刀,针刀长短不一,但都闪着明晃晃的光,映照的几个妇人脸上的笑让人不敢直视。 “二小姐,大夫人说给你脸上刺个砂,这样你和大小姐以后就不会混淆了。”一个妇人含笑说道。 脸上! 江铃伸手挡住谢柔嘉。 “不行!”她喊道,“不行,这怎么可以!那是二小姐的脸啊!是脸啊!” “二小姐,别怕,不疼的。”另一个妇人笑道。 “真的不疼,你看这里好几个花色图案,大夫人让二小姐您自己挑。”还有人笑道,将手里的托盘向前递来,“可漂亮了。” 几个人说笑着围了过来,江铃死死的挡着。 “不行,不行,谁也别想毁了二小姐的脸!”她尖声喊道,“这是她的脸!这是她的脸!是她的!” 两个妇人有些不耐烦的抓住江铃。 “你给我让开。”她们没好气的喝道,“你再闹,我们手抖了刺坏了,可不管我们的事!” 江铃拼命的挣扎着,扑在谢柔嘉身上不松手。 “这是她的脸,是她的脸。”她反复的喊道。 谢柔嘉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叹了口气。 几个妇人被激怒了,放下东西都来拉扯江铃,江铃很快被扯开了。 “二小姐,您挑一个吧。大夫人让你自己挑呢。”为首的妇人整了整被抓凌乱的衣衫,挤出一丝笑说道。 谢柔嘉看向那托盘。 让我自己挑? 决定已经做好了,这也算是自己挑。 成亲吧,这些人,你挑一个。 再嫁吧,两个王爷,你挑一个。 最后还是这样啊。 谢柔嘉摇摇头。 “不。”她说道。 仆妇正低着头指着盘中的几个图案。 “…这个美人荷怎么样?”她笑吟吟说道。听到这里一愣。“不?这个不行啊,那这个梅花呢?” 谢柔嘉摇头。 “不,我不想刺。”她说道。 仆妇们脸上的笑意散去。 “二小姐。别说笑了。”为首的妇人淡淡说道,“这可由不得你了。” 江铃趁着她们发愣,一头撞过来。 “小姐快跑,小姐快跑。”她喊道。 屋子里顿时乱了起来。但那些人又岂是毫无准备的,门立刻被关上了。 “二小姐!”仆妇们厉声喝道。“你别逼着我们动粗,这样刺出来可就不好看了!” 谢柔嘉被两个妇人紧紧的按住。 “不好看又如何。”她说道,看着那妇人,再次吐出一个不。 怪不得都说二小姐骄横! 仆妇们再没了耐心。有的拿起麻绳,有的拿起了刀子,一步步的逼近。 “二小姐。你可忍着点,你要是乱动。针刀可是不长眼的。”她们咬牙说道。 “慢着!慢着!” 门外喊道,地上挣扎的江铃抬起头,看到两个仆妇冲进来。 “慢着!” 慢着?屋内的有些惊讶的看着谢老夫人。 自从出了事之后,谢老夫人几乎没有说过话,一直神情木然的听着。 “母亲现在还要回护她吗?”谢大夫人淡淡说道。 “你们问问她,是愿意刺面留在家里,还是遮面离开家里。”谢老夫人没有回答她,而是对仆妇说道。 遮面离开家? “老夫人,离开家是什么意思啊?”邵氏问道。 “离开谢家,除姓留名,郁山禁锢。”谢老夫人说道,看向谢大夫人,“从此以后,这家里,也是只有一个谢柔惠,只有一个嫡长女。” 禁锢在郁山? 众人面面相视。 郁山是谢家丹矿的起家之地,不过经过这么多年已经挖空了,谢家如今的丹矿都外移了,郁山也就剩下一个空壳子,人烟稀少又偏僻,连个像样子的庄院都没有。 那种地方除了丹矿的劳工都没人去,还真是禁锢人的好地方。 “我亲自在郁山看着她。”谢老夫人接着说道,“我保证不会让她再侵犯谢柔惠。” “母亲,就是禁锢她,也不用你亲自去的。”谢大夫人说道。 “我应该去。”谢老夫人说道,“你在家守着护着惠惠,而我去郁山看着她,同样也是为了惠惠。” “可是老夫人,嘉嘉不一定愿意去。”邵氏忍不住说道。 留在家里,好歹也是二小姐,反正都是当囚犯,还不如选舒坦的地方。 “老夫人,你是好心,想要她身体发肤无损,可是,她不一定愿意呢。”她接着说道。 “所以,我让你们问问她,给她这两条路选一选,她愿意哪个就哪个,也不枉我喝了她这将近一年的汤水。”谢老夫人说道,看着门外,“我还她了。” 谢大夫人默然,看着仆妇们点点头。 仆妇们应声是急忙奔了出去。 屋子里的人都忍不住低声议论。 “你说,她会选哪个?”三老爷谢文秀低声问四老爷谢文荣。 谢文荣没答话,宋氏撇撇嘴。 “当然是选家里了。”她低声说道,“看看老夫人现在就心里舍不得,只要留在家里,留在大夫人她们身边,到底母女血缘,总是有机会的,可是要是去了郁山,那就不姓谢喽,那就一天天的见不到喽,远亲还不如近邻呢。这人要是常常见不到,就是再有感情也没了。” “不管选哪个,她都没机会了。”谢文荣淡淡说道。 宋氏看向他。 “四叔,怎么说?”她不解问道。 “老夫人要是不给这个第二个选择,倒还好,现在给了这个选择,才是断了她的后路了。”谢文荣笑了笑。 “老夫人这不是帮她?是断她后路了?”宋氏不解问道。 “如果没有这个选择。她就只有留在家里这条路。大嫂也不会多想,但现在,如果她不肯选去郁山。你们说,大嫂会怎么想?”谢文荣说道,不待别人回答,接着说。“可见其心还有贪恋,大嫂岂能容忍她还有贪恋?” 谢文秀和宋氏点点头恍然。 “至于选了去郁山。那大家都知道了,这辈子就这样了。”谢文荣说道,端起一旁的茶碗,慢慢的喝了口。 “这怨谁。还不是怨她自己,其心可诛。”宋氏撇撇嘴,“看把我家淑儿害成什么样了。” 门外有仆妇疾步进来了。打断了屋子里的低声交谈。 “老夫人,夫人。二小姐说,想要见一见大小姐,然后再选择。”仆妇施礼说道。 谢大夫人皱眉。 “她又想去惠儿那里求情吗?”谢存礼嗤声说道,“亏她还有脸去!” “去吧。”谢大夫人说道。 “你干什么让她去?惠儿伤还好呢,要是被她伤到了,怎么办。”谢存礼瞪眼喝道。 “二叔祖,不会的,不会的。”谢文兴说道,对仆妇摆摆手,“你们好好看着。” 仆妇应声是忙去了。 …………………………………………….. 谢柔嘉在院门口站住,看着四周。 “二小姐?”两边的仆妇提醒道。 谢柔嘉收回视线,在江铃的搀扶下迈进去。 院子里丫头们涌涌,看着谢柔嘉的视线充满了警惕。 “木叶她们呢?”谢柔嘉问道。 满院子的丫头都是陌生。 “木叶她们都被罚去别的地方了。”江铃说道,“木香也是,咱们以前的丫头们都换了。” 谢柔嘉点点头。 “去别的的地方也好,至少不用被烧死了。”她说道。 江铃愣了下。 “烧死?为什么要被烧死啊?”她低声问道。 谢柔嘉摇摇头没说话,迈进了室内。 屋子里陈设一如以前。 “嘉嘉,快来。” 耳边似乎有女孩子的笑声。 谢柔嘉抬起头看向内室,隔着珠帘可以看到其内的罗汉床上坐着一个女孩子,正拿着手帕掩住嘴,身边几个小丫头正端着药碗。 “大小姐,您快吃吧。”小丫头们颤声劝道。 谢柔惠手帕擦泪。 “好苦啊,我已经吃了这么多药了,怎么还要吃啊。”她哭道,“我实在吃不下去了。” 谢柔嘉的眼泪忍不住流下来。 “姐姐。”她哭道,“你要好好吃药。”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视线落在谢柔嘉身上,更有几个丫头上前挡住了。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谢柔惠说道,擦了擦眼泪。 “大小姐,这可不行。”大丫头说道,看了谢柔嘉一眼,毫不掩饰戒备,“您现在可是一点伤都不能受了。” “我的妹妹怎么不会伤我的。”谢柔惠说道。 不会伤我,现在却躺在这里不能动,还要一碗一碗的喝药,这话听起来让人心都碎了,那么相信的妹妹,竟然伤她如此。 丫头们又是心酸又是愤愤。 谢柔嘉走了过来。 “我想跟姐姐说几句话。”她说道。 谢柔惠放下药碗。 “你们出去吧。”她说道。 丫头们还是迟疑。 “我让你们出去!我有话要跟我的妹妹说!”谢柔惠猛地拔高声音喝道。 丫头们吓的哆嗦一下,不敢再迟疑惶惶的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她们姐妹二人,谢柔惠看着谢柔嘉。 “你要和我说什么?”她问道。 谢柔嘉看着放在桌子上的药碗。 “姐姐先吃药吧。”她说道。 谢柔惠看着她一笑,端起药碗却没有喝,而是手一翻药倾倒在地上。 谢柔嘉看着她。 “我把手一松,碗碎了,你说她们跑进来会认为发生了什么事?”谢柔惠笑吟吟说道。 谢柔嘉的眼泪再次流下来。 “姐姐。我只想告诉你,我从来都没有想要当丹主,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取代你。”她说道,向谢柔惠伸出手,“姐姐,你在我心里,是天底下最重要的人。是我在这世上千金不换的珍宝。为了你,我愿意去死。” 谢柔惠看着她伸过来的手,慢慢的也伸出手来。 就像以前那样。她总是拉住自己的手,一声声的喊着嘉嘉。 谢柔惠的手放在谢柔嘉的手上,猛地一掌拍下去,狠狠的打在她的手指尖上。 谢柔嘉向前一栽。腿伤的她踉跄一下跪在了地上。 “那你为什么不去死?”谢柔惠倾身向前,贴近谢柔嘉。以只有她们二人才能听到声音一字一顿说道,“那你为什么还不去死!” 谢柔嘉抬头看着她。 “你为什么要生下来!你为什么要长着和我一模一样的脸!” 谢柔惠咬牙切齿,死死的盯着她。 “我讨厌你这张脸!” “我讨厌你这一声一声的姐姐!” “我讨厌你每时每刻都出现在我的眼前!” “我讨厌你依偎在母亲的怀里!” “我讨厌你占着我的屋子!” “我讨厌你享用着我的一切!” “这一切都是我的!都是我的!” “你为什么要生下来!你为什么不去死!你为什么不去死!” 我为什么要生下来?我为什么不去死? 谢柔嘉低下头,看着自己张开的手。空空的手掌因为适才那一巴掌打下来还在麻麻的疼。 我愿意把我的一切给你,原来,你根本就不想要。 她慢慢的俯身在地上发出一声呜咽。 耳边啪嗒一声脆响。碎瓷飞溅。 门外有脚步声乱乱,屋子里响起丫头们的惊呼以及谢柔惠的哭声。 …………………………………………………….. 厅堂里两个仆妇捧着盘子。一个里面放着金针纹刺工具,一个里面放着一张精巧的金面罩。 “嘉嘉,你选吧。”谢大夫人说道,对她说这话视线却并没有落在她身上。 谢柔嘉跪下来。 “母亲。”她唤道,冲谢大夫人叩头。 谢大夫人神情木然,似乎没有听到也没有看到。 谢柔嘉认真的叩了三个头,转向谢文兴。 “父亲。”她叩头。 再对着谢老夫人和谢老太爷。 “祖母,祖父。”她叩头。 站在两边的谢文俊神情复杂。 “嘉嘉。”他猛地站出来,“你是不是没有推你姐姐?” 这话让大厅里哗然,更有几个人对他使眼色。 “都什么时候了,你说这干吗?”谢文荣低声说道。 谢柔嘉转过头,对着谢文俊笑了笑,跪下来叩头,不待他说话站了起来,伸手拿过金面罩。 选了面具啊! 在场的很多人都露出几分惊讶。 谢柔嘉再次看了眼室内的众人,低头深深的一施礼,再抬起头她已经带上了面罩。 虽然只是遮挡着鼻子以上的半张脸,但也足以让人再也看不到她的面容。 原本乱哄哄的室内安静了下来,所有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谢柔嘉却不再看他们,抬脚迈步。 “嘉嘉。”谢文俊又喊道。 谢柔嘉没有回头迈出了屋门,屋门外江铃抱着一个包袱正等候着。 “二小姐….”她喊道。 谢柔嘉伸出手在唇边冲她嘘声。 “要叫我柔嘉小姐。”她说道。 不再姓谢,也就不再是谢家的二小姐,江铃点点头。 “柔嘉小姐。”她说道,“我们走吧。” 谢柔嘉笑了笑抬脚向前走去,才迈了几步又想到什么停下脚。 “江铃。”她看着江铃,“我一直没问你,你为什么会一直跟着我呢?” 不管是在梦里还是现在,她为什么对自己不离不弃呢? 江铃嘿嘿笑了。 “柔嘉小姐,你忘了,你小时候遇到躺在山石下的我,拉着我的手说不会丢下我。”她说道。 久远却清晰的记忆里,一个小小的女孩子蹲在如同破布娃娃的她身边,小小的手紧紧的捂住了她的额头,任血从手缝里流出。 她不是摔伤了才像一个破布娃娃,其实她一直都像一个破布娃娃,在这个偌大的家宅里,孤零零的游荡着,每个人都认识她,但每个人都看不到她。 就好像她躺在这里这么久了,却一个人都没有理会她,她在他们跟前,他们会跟她说话,她不在了,他们也并不在意,每个人都看得到她都认识她,但却每个人都又看不到她记不起来她。 “我不丢下你,你别怕。”小女孩子奶声奶气的说道,“你害怕吗?你别害怕,我给你唱歌,我的奶妈唱的歌可好听了。” 吐字不清的歌声在耳边忽远忽近却始终没有消失,她的身子越来越冷,但额头上却始终有双小手暖着她,直到嘈杂脚步声响起。 “小姐你说话算话,没有丢下我,一直陪着我,我那时候就想,如果我不死的话,我以后也不会丢下小姐,永远的跟着小姐。”江铃笑着说道,“我也说话算话的。” 原来是这样啊,谢柔嘉笑着点点头。 “走了。”她摆摆头说道。 身后却又传来啪嗒啪嗒的脚步声。 二人回头看去,见竟然是水英,她手里也抱着一个小包袱。 “水英。”谢柔清从后边追上来,有些焦急的拉住她,“你干什么?你不是谢家的人,你回邵家去吧,别跟着凑热闹。” 水英甩开她。 “我家少爷让我教她游水呢。”她说道,“她还没学会呢。” 谢柔清愕然,水英趁她愣神啪嗒啪嗒的跑过来。 “谁说我没学会啊?”谢柔嘉皱眉说道,只不过大家看不到她皱眉了,“我会了啊,你走吧。” 水英绷紧了小脸,抱着自己的小包袱,就如同她刚来的那天一般。 “你没学会,要不是我家少爷,你就淹死了。”她说道。 谢柔嘉哈了声。 “那是意外。”她说道,“下次我绝对不用他来救我。” 她说罢抬脚迈步。 江铃嘻嘻笑着跟上来,水英绷着脸也跟上来。 一前两后三个人影沿着谢家大宅的青石板甬路慢慢的走远了。 谢柔清咬住了下唇,久久没有收回视线。 为什么选择了走呢? 是因为她不是她的珍宝了吗?(未完待续)   ☆、第三章 进山 谢柔嘉走出了谢家的内宅,车马已经在二门外等候。 四周的仆从不多,而且显然已经得到了吩咐,所以看到戴着面罩的女孩子并没有露出丝毫的惊讶。 “小姐,那边已经让人去收拾了,你可以回你的院子里等明日再出发。”一个管事说道,停顿一下,看着江铃手里抱着的小包袱,这么点的包袱根本就装不了什么,“大夫人说了,你喜欢什么都可以带走。” 谢柔嘉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大宅,这个前世今生加起来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最后还是要离开了,不过这一次比起梦里要早了很多,而且也是她自愿的。 “我没有什么要带的。”她说道,这里已经没有她的院子了,也没有她喜欢的东西,“不用等明日了,我现在就走吧,那边只要有屋顶遮挡,有地面可躺,就足够了。” 她说完抬脚上了马车,江铃和水英也忙跟着爬上去。 既然她这样说了,管事便不再说话了,摆摆手,车夫一甩鞭子,马车缓缓的驶出夹道。 这一路上几乎看不到一个仆从,似乎所有人都躲了起来,待马车过后,仆从们便又突然从地下冒出来一般,开始如往常那般走动忙碌。 一辆马车又从内驶来,仆从们吓了一跳,这又是谁要走? “表哥!”谢柔清喊道,从内追了出来。 邵铭清从车前回头看她。 “不用送了不用送了。”他笑道,“三五天来一次,别这么客气。” 谢柔清瞪眼,上前拉住他的衣袖。 “谁送你!你不是跟舅舅说你的伤还没养好要多住两天吗?怎么这就要走了?”她说道。 “我也没想到伤这么快就养好了。”邵铭清摊手说道。 “你是没想到热闹这么快就看完了吧?”谢柔清没好气的说道。 邵铭清哈哈笑了。 “别这么说,别这么说。”他说道。却没有否认。 别说他没想到,自己也没想到,谢柔嘉会走的这样干净利索,原本以为拖个两三天做个选择,就算是选择了要走,也要收拾几天,没想到前脚戴了面罩。后脚就出了家门。 “我看她倒是走的很高兴。”谢柔清忍不住说道。 “这不挺好。大家都高兴。”邵铭清说道,甩着马鞭慢悠悠的走。 “她走了,表哥你就不用走了。”谢柔清说道。“原本因为她在,你是不可能留在我们家,现在她走了,而你又是惠惠的救命恩人。我听舅父和父亲说了,要你留在我们家。好几个地方任你挑呢。” 邵铭清停下脚。 “任我挑吗?”他问道,“姑父是这样说的?” “是啊,而且都是朱砂行上的。”谢柔清说道。 掌握了朱砂售卖,也就掌握了谢家的人脉。这也是将来成为丹主的丈夫能不能在谢族中站稳脚的关键。 很显然经过这次救人,在邵谢联姻的人选上邵家还是更看重邵铭清。 邵铭清若有所思的哦了声。 “任我挑。”他重复一遍,笑着将手里的马鞭一扔。“我现在就去找姑父说。” 谢柔清有些不解的拉住他。 “你不是该跟舅舅商量一下吗?”她问道。 “跟我父亲说反而办不好。”邵铭清笑道,疾步向内而去。 舅舅怎么说也是邵家的掌事的人之一。思虑必然是极其周全的,怎么反而跟他说了不好? 谢柔清皱眉,这个邵铭清又有什么稀奇古怪的念头?她忙跟了上去。 晚霞满天的时候,谢柔嘉的马车到达了郁山脚下。 江铃掀起车帘仰头看着高大绵延的一座座山峰发出一声惊叹。 “晚上看起来山更高更大了啊。”她说道。 “你以前来过?”水英问道。 “我来过啊。”江铃说道,她伸出手,有些兴奋的指着前方一座山峰,“看,我爷爷我爹叔叔他们就是死在那边山上的。” 这个…… 水英小脸上闪过一丝愕然,似乎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回复,干脆不说话了。 江铃却来了兴致,热情的给水英介绍。 “你别看现在这里这么冷清,我听他们说,十几年前可热闹了,到处都是灯火,照的不分昼夜,号子声也日夜不停,来往的车马将路上压出的沟壑都来不及填平。” “后来出砂越来越少,那次矿井坍陷了半座山后,就彻底的废弃了,只有有祭祀的时候才热闹起来。” “郁山的风景一直很好,很多人都特意来游玩,当然也不是谁想进山就能进山的。” 水英看着四周,天色渐晚,视线变的昏昏,但也可以看出这里山木郁郁灵秀怡人,山间回荡着归鸟的鸣叫,更远处有隐隐的像哭又像是笑的怪声传来。 “那是什么声音?”她忍不住问道。 江铃侧耳听了。 “那是号子声。”她说道,“是采砂工们喊的号子。” 水英咦了声。 “不是说这里废弃了吗?”她问道。 “废弃是说这里不再是大矿了,散矿还是有的。”江铃说道。 她们说着话车厢里热热闹闹,在寂静的山路上倒也不显得冷静,马车一路向山内而去,当天色暗下来时,前方山脚下出现一座宅院,点亮着星星般的灯火。 “看,那就是谢家的郁山祠堂了。”江铃说道,一面舒展着被颠簸的酸疼的身子,“我们到了。” 但马车却并没有在这里停下来,而是越过宅院继续向内而去,江铃不由惊讶。 “哎,这,不是到了吗?还要往哪里去?”她喊道。 护卫的火把已经点起来,听到江铃的喊声。一个护卫调头过来。 “这里的宅院柔嘉小姐住不得。”他说道。 江铃一怔,旋即明白了,是柔嘉小姐,不是谢柔嘉小姐,不姓谢,谢家的祠堂大宅又怎么会让她住。 “前边守山人已经收拾好住处了。”那护卫又接着说道,说罢不再理会她们催马向前。 山风呼呼。吹得火把烈烈做声。 江铃咬住下唇。回头看了眼车内,谢柔嘉手拄着头看着窗外,车外灯笼摇晃照着她的脸忽明忽暗。一路上她几乎不说话,只是看着窗外,似乎窗外的风景怎么看也看不够。 “哎,水英。守山人你知道是什么吧?”江铃又扬起笑脸,跟水英接着说道。 水英看着她没说话。 “这郁山可是很大的。也有好多守山人呢,大多数都是一家子。” 山路上继续回荡着江铃叽叽喳喳的说话声。 当天黑透了,一轮弯月高高的悬挂在山顶上的时候,众人终于停在了一处宅院前。 说是宅院。其实就是几间木屋,外边围着一圈篱笆。 两个中年夫妇卑微又恭敬的对着众人施礼。 “好了,柔嘉小姐就交给你们了。”为首的护卫说道。连马都没有下,大声的说道。 “是。是。”夫妇二人连声说道。 护卫们不再说话,调转马头疾驰而去,马蹄声渐渐远去,山谷间恢复了安静。 “柔嘉小姐。”夫妇二人走近院内施礼说道。 谢柔嘉回过身。 在两盏昏昏的灯笼照耀下金色的面罩格外的诡异。 夫妇二人忙低下头。 “已经擦拭过了,被褥也都是干净的,火也生好了,饭也做好了。”妇人飞快的说道,一面厨房柴房一一指出来。 谢柔嘉点点头。 “好。”她说道。 “那我们走了。”妇人说道。 谢柔嘉再次说了声好,看着这对夫妇疾步向院外走去。 “哎哎。”江铃忙喊道,“你们不在这里住啊?” 夫妇二人有些惶惶的施礼。 “我们,我们在另一处。”他们说道。 江铃看了眼四周。 “不会吧,我们三个自己在这里啊,被狼叼了怎么办?”她喊道。 夫妇二人更为紧张结结巴巴。 “没,没有狼。”他们答道。 “不行,你们不能……”江铃说道,话没说完被谢柔嘉打断了。 “好了,你们走吧。”谢柔嘉说道,“占用了你们家,多谢了。” 夫妇二人看也不敢看她低头施礼忙忙的走开了。 “小姐。”江铃喊道。 “他们又不是我的下人,凭什么要让人家留下。”谢柔嘉说道,“别让人为难了,匆匆忙忙的让出屋子给我们住,说不定自己还要露宿野外呢。” 江铃看着她应声是。 “小姐,你先进去坐吧,我和水英去端饭。”她又扬起笑脸说道。 谢柔嘉嗯了声转身进去了。 江铃迈进厨房,看着黑黝黝的灶火。 “水英,我想哭。”她忽的说道。 跟在身后的水英哦了声。 “你想哭就哭呗。”她说道。 江铃果然便哭起来。 “太狠心了,太狠心了。”她抬手掩面蹲下来哭道。 哭着哭着抬起头看到水英坐在一个木头小墩子上看着自己。 “你哭完了?”水英看她看自己便问道,“可以吃饭了吧?” 江铃没忍住喷出一个鼻涕泡,忙胡乱的擦去,又好气又好笑。 “你,你还吃得下?”她说道。 水英点点头。 “我饿了,当然吃的下。”她说道,“你不饿吗?” 江铃看着她,原本积攒的委屈不知道是哭没了还是被她这话气没了,突然也不想哭了,抬袖子擦了擦泪。 “我饿饿饿。”她说道,站起身掀开了锅盖,“吃饭吃饭。” 江铃端着饭菜进来时,谢柔嘉正剪去灯花。 “小姐,我来吧,别烧了你的手。”江铃忙说道。 “已经剪好了。”谢柔嘉说道,坐了下来。 江铃看着一旁站着的水英,皱眉推她。 “你傻站着干吗,做点事啊,去给小姐铺床。”她说道。 “我不会。”水英说道,站着不动,“我家少爷让我来不是铺床的。” 江铃瞪眼。 谢柔嘉哈哈笑了。 “好了好了,铺床我会。”她说道,“那都是小事,现在吃饭事大,都坐下来吃饭吃饭,先吃饱肚子,再说别的。” ************************************** 过个渡过个渡。(未完待续)   ☆、第四章 度日 烈日炎炎,山谷间的树木似乎都变的没了精神,期间的木屋子里响起一阵尖叫。 “着火了着火了。”江铃尖叫着,从一旁的瓮里慌乱的舀水泼了过去。 灶火坑里冒出一阵黑烟,滋滋作响。 水英从门外探进头问怎么了。 “柴火掉出来着了。”江铃一脸灰的说道,指着灶火心有余悸。 水英看着灶火边的柴哈哈笑了。 “你竟然不劈柴就这样烧,不掉出来才怪呢。”她说道。 江铃呸了声。 “我怎么知道。”她说道。 她虽然从小没爹没娘,但因为家人的忠义,在谢家也没有沦落到去做粗使下等丫头,更何况后来还到了谢柔嘉身边,虽然当了很多年的三等丫头,但谢家任何一个小姐跟前的丫头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更别提劈柴烧饭了。 “你知道你还傻看着,去劈柴啊。”江铃瞪眼说道。 水英扭头看了眼柴房。 “没柴了。”她说道。 她们已经来这里五天了,初来的紧张以及新鲜都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迷茫和不安。 虽然知道被送来郁山不是让她们享福的,但也没想到真的过这样吃喝用无人过问要自己来操持的日子。 “没柴就去捡啊。”江铃没好气的说道。 水英却倚着门没有动。 “我不是来捡柴的。”她说道。 江铃伸手抚了下额头,在额头上留下一个手印,脸上变的更花哨了。 “水英小姐,您是来这里避暑的吗?”她问道。 “我是教你家小姐游水的。”水英说道。 “现在什么时候了,我家小姐还游水啊?”江铃喊道。“你这孩子是不是傻啊?” 水英依旧不急不恼。 “她不游水了吗?”她说道,“那我去问问她,她要是不游水了,我就回去了。” 她说完就向屋子里跑去,江铃气的跺脚追出来。 “你别跟小姐添堵了行不行?”她说道。 水英已经迈进了屋子,咦了声转过身来。 “小姐没在。”她说道。 江铃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出了一身冷汗。 这几日谢柔嘉一直安静的呆在屋子里。或者坐着看风景。或者擦拭收拾,平静的让人不敢相信,突然遭受了这样的打击。小姐从云端一下子落入泥潭,怎么可能一点事都没有,江铃的心提的高高的,晚上睡觉都不敢闭眼。 不会真的去寻短见了吧? 江铃大声喊着小姐就冲了出去。水英紧跟了过来。 可是这深山老林这么大,小姐要是一心求死。她该去哪里找? 江铃忍不住大哭,水英在后拍她。 “小姐在那边呢。”她说道。 江铃朦胧着泪眼看去,果然见不远处的山坡上坐着一个小身影。 “小姐,你吓死我了。”江铃跑过去腿一软跪在她身边。 谢柔嘉转头看着她有些惊讶。 “你怕什么?”她问道。 “我怕小姐你想不开。”江铃说道。“小姐,你要记的,你如果死了。才是最大的罪过,一定要活下去。再痛苦再难过也要活下去。” 谢柔嘉看着她笑了。 “我才不想死呢。”她说道,“我好不容易才活了。” 好不容易才活了? 江铃皱眉担忧的看着她,谢柔嘉收回视线看向山谷。 是啊,她可不敢死,万一死了她又回到那个噩梦里怎么办,虽然现在她依旧被家人厌弃,至少她还是自己,以柔嘉的名义在活着,这样她就不会再随意的嫁人,也就不会再被迫舌下自己的孩子,也不会被嫁给镇北王为继室,也不会被那个周成贞羞辱,也不会再被一条白绫缢死。 而且现在姐姐没死,梦里十年后谢家的灭族之灾也不会发生了吧,自己这也算是挽救了家族的命运,虽然,大家并不领情。 谢柔嘉手托住下巴,看着满山的凝翠。 “小姐你能这样想就对了。”江铃虽然还有些担心,但还是高兴的点点头,话音才落就听得远处有爆竹声。 又不是逢年过节,这里又不会开山挖新矿,谁在点爆竹? 水英踮脚看去。 “是那边那个谢家的祠堂大宅。”她伸手指着说道。 祠堂大宅?出什么事了?正猜测着,那一对护山夫妇从山路上走了过来,背着几个筐给她们送来了吃食。 “祠堂那边怎么了?”江铃忙询问。 算起来这是妇人和她们第二次打交道,白日里看起来比晚上还拘谨,但当听到这个问题,夫妇二人黝黑粗糙的脸上浮现难掩的激动。 “是老丹主来了,老丹主来了。”他们异口同声说道。 老丹主? 谢老夫人? “老夫人来这里做什么?”江铃大吃一惊。 “老丹主好像要在这里住。”妇人说道,说着话就忍不住跪下冲着祠堂叩拜,“老丹主来看山,老丹主来看山了。” 看山? 谢家族人已经搬离郁山一百多年了,虽然祠堂在这里,但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愿意离开舒适奢华的彭水城住到这里来,更何况地位显赫的丹主,曾经大祭司要求的在山中居住七天如今已经缩短为两天,更别提搬到山里来住。 “不是不是。”江铃说道,激动的抓住谢柔嘉的胳膊,“老夫人一定是来看小姐的。” 谢家祠堂经过百年的修缮扩建如今已经有几十间房屋,前院祠堂,后院大宅,古木参天,肃穆严正,当然比起彭水城的谢家大宅。这里就显得又寒酸又逼仄。 此时谢家祠堂里里外外停着七八辆马车,管事小厮仆妇丫头进进出出的,人声鼎沸热闹非常。 “慢点慢点,这茶壶可是孤品,孤品。”谢老太爷站在门口看着丫头们喊道追进了屋子里。 屋子里门窗大开,夏日山野清新的气息充斥其内,璀璨的珠帘被悬挂起来。五彩的花瓶。古朴的宝剑等等物品逐一的被摆放开,原本沉闷的屋子里顿时变的鲜艳生动起来。 谢老太爷却一脸不悦伸手在鼻子前扇了扇。 “一股潮气。”他说道,“马上就要六月湿天了。可怎么住人。” 花厅的廊下谢老夫人坐在摇椅上闭着眼似乎睡着了,外界的人来人往说话嘈杂丝毫不能侵扰到她。 谢老太爷干脆走出来站在她一旁看着院子。 “把那边重铺一下,很容易长苔藓的,走起来滑倒了怎么办。”他伸手指着院子大声说道。 管事小厮们忙应声是。院子里一阵忙乱。 “还有还有,屋子里没法住啊。必须用火盆熏一下。”谢老太爷又说道。 “老太爷,已经熏过了。”一个仆妇忙答道。 “这叫熏过吗?”谢老太爷瞪眼,“我刚摆上的画都潮了,再去熏再去熏。” 谢老夫人睁开眼。 “先别熏了。”她对仆妇说道。“备车把老太爷送回去。” 仆妇们讪讪,谢老太爷也讪讪。 “我不是住不了。”他说道,在谢老夫人身边坐下。“我是担心你,你的身子又不好。这里阴森潮湿。” 谢老夫人哼了声闭上眼不理会他。 谢老太爷摆摆手,仆妇们忙退开继续忙碌。 “叫那丫头过来吗?”谢老太爷接过小丫头手里的扇子,给谢老夫人摇着一面问道。 “叫她?她算我什么人?我为什么要叫她过来?”谢老夫人冷笑说道。 谢老太爷愣了下摸了摸鼻头。 “你来这里不是为了她啊?”他说道。 “我当然是为了她。”谢老夫人说道,睁开了眼,“你们让他们把山围好,别让她逃了出去,也告诉看山人,这位柔嘉小姐被叫一声小姐,并不是真的就当小姐供起来的。” 站在一旁的丫头忙应声是。 谢老太爷跟着点头。 “是是,没想到这丫头一副天真烂漫,心里却是毒蝎一般。”他说道,“咱们谢家的孩子,喜怒哀乐都在脸上,她竟然表里不一,连我都被哄了这么久,真是让人心寒。” 说到这里不忘补充一句。 “可一点也不像阿媛。” 不像娘那就是像爹了。 谢老夫人重新闭上眼,没有理会他。 日光渐斜,爆竹声早已经听不到了,坐在山坡上的三个身影被拉长,越发显得孤零零。 “我饿了。”水英站起来说道。 江铃没好气的瞪她一眼。 “饿了就去做饭。”她说道,又转过头看着谢柔嘉。 谢柔嘉抱膝而坐,视线一直看着山下,从早到现在一个姿势没有变过。 “小姐。”江铃低下头掩去眼里的悲伤,“咱们回去吧,老夫人今天刚来颠簸的累了,等明日就会来看你了。” 谢柔嘉似乎才被她的话惊醒。 “哦。”她视线凝聚,收回了神看向江铃,摇了摇头,“我不是在等老夫人看我。” 那为什么要在这里痴痴的坐一天? 江铃心里叹口气,有些事还是不要说破的好。 “小姐,咱们回去吧,该吃饭了。”她换上笑脸说道。 谢柔嘉点点头,站起来。 “水英去洗菜。” “我不会。” “你只会吃是不是?” “别吵别吵,我来洗我来洗。” 伴着三人的说话声,夜幕下的木屋变的热闹起来。 但第二日谢老夫人还是没有来看她们,连个下人都没有来,江铃看着又坐在山坡上的谢柔嘉心酸不已。 “小姐,我去见见老夫人吧。”她忍不住说道。 谢柔嘉嗯了声,转过头看她,眼神有些迷茫,似乎没有听到她说什么。 这几天来小姐虽然吃喝正常,该说话说话该睡觉睡觉,不哭也不闹,但整个人却还是越来越没精神,就好像被抽去了汁液的树木渐渐的干枯。 江铃忍不住哭起来。 “小姐,我去求见老夫人,我去见老夫人吧。”她哭道,“你有什么委屈跟她说,老夫人一定相信你的。” 谢柔嘉笑了。 “江铃,我真不是等着见老夫人的。”她说道。 “那你坐这里等什么?”江铃抹泪问道。 谢柔嘉摇摇头。 “我,是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所以才坐在这里的。”她说道。 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江铃愣了下。 “那去游水吧。”不知道什么时候跟过来的水英忽地说道,伸手指向一个方向,“我前几天看了,那边有个瀑布,下边有水潭。” 游水么? 谢柔嘉随她所指看过去。 当初学游水是为了避免姐姐溺水,现在姐姐已经不会再溺水了,她的游水也没有意义了。 谢柔嘉摇摇头。 “我不想游水了。”她说道。 “你不想学了吗?你不喜欢游水了吗?”水英问道。 谢柔嘉再次摇摇头。 “那我走了。”水英说道,果然转身就走。 江铃忙伸手拉住她。 “你往哪里走?”她问道。 “我回家啊。”水英说道,“你家小姐已经不想游水了,我自然就该回去了。” “你说真的假的?”江铃瞪眼。 “这有什么假的。”水英也瞪眼。 两个丫头拉扯争执,谢柔嘉并没有理会,转过头看着脚下的草地,有些无聊的一下一下的拨弄小草。 “谢柔嘉!” 有少年的声音忽地传来。 谢柔嘉抬起头,水英和江铃也停下争执寻声看去,见山路上有一个少年人晃晃悠悠的走过来。 “少爷!”水英高兴的喊道,甩开江铃高兴的迎了过去。 ************************************* 加个更加个更….(未完待续) ps:多谢我家有俩宝儿、圈圈1、石不*能言、天使冰儿打赏和氏璧,多谢吴千语、露纳啦啦、石不*能言、月影梦幻蓝色、半夏凉茶打赏桃花扇,多谢晓楠瓜妍妍、书友150427212044671、陌凌枫、罗园、书友150418090055440、icho、kko925、snowydew、疯子般的女人つ、snowydew打赏香囊,多谢大家打赏平安符。   ☆、第五章 欺负 邵铭清? 谢柔嘉茫然的眼神闪过一丝讶异。 他来做什么? 邵铭清已经走近来。 “少爷,我要回去。”水英跟在他身边说道,“她不学游水了。” 邵铭清哦哦两声。 “谢柔嘉,你不学游水了?”他说道,不待回答又想到什么,“哦对了,不能叫谢柔嘉了,要叫柔嘉小姐。” 他说着又笑。 “是不是柔嘉小姐因为没有白玉砌池温泉水,所以不游水了?” 江铃刚露出的惊喜随着邵铭清冒出的这话便只剩下惊了。 真没想到在谢家对小姐言听计从恭敬有礼的邵铭清,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亏她还以为他是来探望小姐的,原来是来捅刀子的! “你说什么呢!”江铃竖眉喊道,站在了谢柔嘉的身前。 “说实话啊。”邵铭清笑道,接着喊,“柔嘉小姐,是不是啊?” 江铃已经准备好上前抓花他的脸了。 谢柔嘉在后嗳了声。 “也算是吧。”她说道,继续低头拔草。 “邵家少爷,你就算看在我家小姐….”江铃咬牙说道,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 让邵家少爷看在小姐什么的面子上客气点呢? 看在小姐抓花他的脸的面子上?还是看在让谢老夫人不许他再进彭水城的面子上? 江铃张口结舌。 “看在我家小姐这半年招待你做客的面子上….”她结结巴巴说道。 邵铭清哈哈笑了,伸手指着自己。 “你家小姐招待我为客?”他笑着反问道,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 的确是个笑话,当初谢柔嘉怎么招待邵铭清她是看得清清楚楚的,只许他来和她玩。他来时没有半个笑脸,话也不多说,与其说是招待为客,倒不如说拘禁为囚。 所以他现在就是来报仇了。 “邵家少爷你是来落井下石了?”江铃红着眼喊道,攥紧了拳头。 “落井下石又不怪我。”邵铭清甩着马鞭说道,“谁让她落了井,又得罪过我。” 江铃举着拳头就要冲上去。谢柔嘉喊住了她。 “小姐!”江铃愤愤的跺脚。 谢柔嘉握着手里的一把草。看着邵铭清。 “邵铭清,谢谢你救了我。”她说道。 那时落水,如果不是邵铭清。大小姐和二小姐都只怕不好了,江铃收回了拳头,恨恨的瞪着邵铭清。 “不用谢我。”邵铭清笑道,摇摇晃晃的走过来。“我还得谢谢你推你姐姐落水呢,要不然我也没有机会救她啊。” 谢柔嘉攥紧了手里的草。低着头没说话。 “……你害的我在谢家人人避之不及,在我家也成了笑话。”邵铭清接着说道,在她身边转来转去。 谢柔嘉低着头看着山风吹起他的象牙色衣袍角,露出脚上的蝠头鞋。布料做工精美,上面还缀着几颗珍珠,这般的小心思可见他在家必然是受宠爱的。 这样受宠的孩子这一段过的日子真是委屈的很吧。 “现在好了。你竟然做出了这样的事,你被从家里赶出去了。也就成就了我的机会,现在啊,我在谢家终于成了真正的座上宾了。” 少年人声音飞扬,谢柔嘉不由想起梦里的邵铭清,他站在一众谢家子弟中,神采飞扬夺目。 这才是他吧,跟这段日子和自己相处的温温尔雅的少年人完全不同。 “…昨日我还给你姐姐送了一味好药,她留了我吃饭,府里的兄弟姐妹们都作陪,你姐姐说这顿饭她早就想请我了,只不过为了你一直未能,还说以后,我就可以常常来和她玩了……” “…哦还有,你父亲已经准备留我在你家了,你的几个叔叔都很高兴,说我早该来做些事,只不过那时候为了你,也不能,现在好了,我就能跟着他们行走了……” 所以,邵铭清还是会来到家里备受重用吗? 在梦里姐姐死了邵铭清才受到了重用,而此时姐姐没死,他也受到了重用,那将来他在梦里带给谢家的灾难是不是还会发生? 谢柔嘉咬住下唇,伸手拔了一把草。 “……你看看,你处心积虑的想要把我赶出你们家,可是,还是失败了……” 还是失败了? 失败了吗? 她挽救了姐姐,还是失败了吗? 是啊,她挽救了姐姐,可是她还是被家人厌弃,邵铭清还是进了他们家,这样说来的确是很失败。 谢柔嘉看着手里的草,纤细柔弱的草已经要被她攥烂了。 “谢柔嘉,不,柔嘉小姐。”邵铭清弯身侧头看她,挑眉笑道,“你现在老实了吧?” 谢柔嘉抬头看着他。 “你以前抓花我的脸。”邵铭清指着自己的脸,“不就是仗着你爹你娘宠你,你在谢家跟老虎一般没人敢惹,现在你什么都没了,就老虎变成猫了,现在轮到你被人欺负了吧?” 谢柔嘉看着他没说话。 “邵家少爷,你太过分了!”江铃喊道,上前推他,“你走开你走开!” 邵铭清嗤声抬手挥开了江铃。 “你滚开。”他说道,“狗仗人势,人势没了,你一条狗还猖狂什么啊。” 江铃跌坐在地上,谢柔嘉跳了起来。 “邵铭清!”她喊道,伸手向他扑过去,“猫也是有爪子的!” 邵铭清一闪避开,看着张牙舞爪扑过来的谢柔嘉,转身就跑。 “你敢打人,我现在可用不让着你!”他喊道,“你还以为你是谢家二小姐呢!” 谢柔嘉的腿伤本来就没好利索,一瘸一拐的追了上去,邵铭清长手长脚跑的飞快。谢柔嘉的手始终够不到他的衣角。 江铃从地上爬起来跟着追上去,看傻眼的水英迟疑一刻也忙追了上去。 谢柔嘉跑的气喘吁吁,脸色通红,怎么追也追不上,越发的着急,结果脚下被石头绊倒扑在地上。 “小姐!”身后的江铃尖叫着。 看到谢柔嘉摔倒,邵铭清加快脚步飞也似的跑下去了。 “……你就在山里等死吧…你没用了……” 山路上犹自声音抛来。 江铃搀扶起谢柔嘉。水英从她们身边蹬蹬的跑过去了。很快也消失在山路上。 谢柔嘉的手被擦破了,沾了一手的土泥,混杂着血丝。江铃看到了哭了起来。 “没事,别哭了。”谢柔嘉说道,甩了甩手,看向前方的山路。邵铭清早就跑的没了影子。 “小姐,快回去擦洗擦洗。”江铃哽咽说道。 谢柔嘉吐口气。转身由江铃搀扶着一瘸一拐的回去了。 “这该死的邵家少爷!” 坐在院子里,江铃一边给谢柔嘉擦洗手,一边骂道。 “下次见了他,我一定打死他。” 谢柔嘉抚了抚自己的伤腿。 “要是我的腿好了。肯定能抓住他。”她说道。 江铃点点头。 “肯定的,小姐跑的很快的。”她说道。 “那就快些养好腿。”谢柔嘉说道。 江铃擦了擦泪笑着点头。 主仆二人正说话,外边传来脚步声。水英走进来了。 “我家少爷跑的太快了,我没追上。”看着江铃和谢柔嘉都瞪眼看着她。她说道。 “你你还敢回来….”江铃站起来喊道。 水英绷着脸没说话。 谢柔嘉忍不住笑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笑,总之一声笑出来,笑就收不住,咯咯的笑个不停。 “我不知道路,我要是知道路了,我会走的。”水英说道。 江铃又气又好笑,也忍不住笑了,心中的闷气随着笑散了许多。 “劈柴去。”她说道,“这里不是让你白住的。” 第三日,第四日,第五日…… 谢老夫人始终没有来看谢柔嘉,江铃忍不住偷偷的跑到大宅那边想要看看谢老夫人是不是走了,结果门前又洒扫的仆从,院子里有丫头走动说笑,她甚至还看到了谢老太爷拎着鸟笼走过。 江铃闷闷的回来了,还没走到门前,就听到谢柔嘉喊了声邵铭清。 这家伙又来了? 江铃撒脚寻声跑去,看到谢柔嘉的身影向山上而去,手里还拎着一根树枝。 山间的树木繁多,看山捡柴人踩出的路狭小而弯曲,谢柔嘉明明看到前边邵铭清,就是追不上他。 “你看到没,我以前站着任你打,可不是因为我跑不动。”邵铭清回头大声喊道,“你现在没了依仗了!你活该挨骂受气!” 谢柔嘉将手里的树枝狠狠的扔了出去。 她能有多大的力气,树枝落在不远处掉在地上。 邵铭清哈哈大笑两声三转两转的跑的看不到了,江铃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手里举着一根捡来的粗树枝。 “小姐,那家伙呢?”她问道。 “跑了。”谢柔嘉说道,喘气叉腰看着前方,山风吹来,满身的疲惫似乎一扫而光。 “这家伙,怎么总是来这里?”江铃说道。 谢柔嘉向前迈步。 “现在我是被困在这里哪都不能去,但他不是说了吗,他现在可是谢家的红人了,想来哪里就来哪里。”她说道,走了几步捡起自己适才扔的树枝。 江铃哦了声点点头。 “真是太欺负人了,他现在得势了就来欺负小姐。”她恨恨说道,跟上来,看着谢柔嘉继续向前走,“小姐,你干吗?咱们回去吧” “我想,向上走走。”谢柔嘉说道,抬头看着越向前越陡峭的山路,“多走走,我就能有力气,下一次,肯定不会让他跑掉。” 江铃笑了。 “好啊,我陪着小姐。”她说道。 ……………………………………………………….. 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邵铭清回头看去,就见紧跟在身后的女孩子扬起手,一根树枝迎面砸了过来。 邵铭清侧头躲过,树枝还是擦着他的胳膊落下,听的那女孩子欢呼一声。 “邵铭清,看你这次还能跑的掉!” 谢柔嘉大声喊道,加快脚步追上来。 “你就做梦吧!做梦当你的二小姐,我给你几分面子,停下来让你打。”邵铭清说道,转身向前钻过一丛矮树而去。 听得身后女孩子的喘气声渐渐拉开。 这样的追逐已经持续十几天了,今天是被她紧追不放最长的时候了。 谢柔嘉看着眼前的青色人影消失在山路上,停下脚步,扶着树大口大口的喘气,一面抬袖子擦汗。 山林里一片安静,只有鸟儿的鸣叫,谢柔嘉渐渐平复了呼吸,准备下山,却隐隐听到古怪的拉长的声调传来,她抬起头看着前方。 是什么声音呢? 快要到山顶了吧? 这次是她爬这座山最高的地方,不如干脆一口气爬到山顶看看。 谢柔嘉捡起一旁的树枝,撑着向前而去,不知道走了多远,汗水将衣衫湿了一层又一层,树木越来越少,终于眼前陡然豁朗。 到山顶了! 谢柔嘉扔下树枝疾步而行,站定在山崖边上,但还没来得及深吸一口气,整个人就呆住了。 她的眼前出现一个山谷。 四面环山形成的巨大漏斗状的山谷,与她攀爬上来的树木林立一面不同,视线所及一片灰白,寸草不生半点绿色也无,如同人间地狱。 但就在这毫无生机如同地狱般的山谷里,有一队人如同蚂蚁一般缓缓而行,他们都穿着赤红的衣衫,在这灰白中形成明亮的一道风景。 “嘿吼呦….” 一声声的低沉而有韵律的声音从这些人的所在传出,在山谷中盘旋而上扑面而来。 苍白与赤红,死境与生机,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又带着震撼。 谢柔嘉只觉得身子发麻,满耳都是这一声声不绝的的吆喝声。 “这是,什么?”她喃喃。 “这就是丹砂矿。”邵铭清的声音在后说道,“大荒西山百七十里,南山之上,涂朱甲骨的丹砂。” ******************************************************************************************************************************** 米分红双倍了,求个票求个票…… 另,既然大家问定点更新,那就定在每晚十点吧。加更时间不定。(未完待续)   ☆、第六章 了断 这就是丹砂矿啊。 谢柔嘉忍不住向前走了几步。 满目的灰白,巨大的山谷,行走在其中的人渺小的如同蝼蚁。 她从来没有见过丹矿,就算在梦里当丹女的时候也没有见过,她只见过朱砂,摆在母亲面前的那些鲜红晶莹的朱砂。 “嘿吼呦….” 一声声的号子绵延不绝,明明单调又枯燥,却偏偏忍不住听的入神。 “这是散矿,出不了什么砂了。”邵铭清的声音在后又说道。 谢柔嘉哦了声,点点头,然后猛地转身扑过去。 邵铭清三跳两跳的躲开,谢柔嘉紧追不放,终于揪住了邵铭清。 “好了好了,咱们两清了两清了。”邵铭清笑着伸手挡住她的抓挠,“你打过我,我骂了你,谁也不欠谁了。” 谢柔嘉恨恨的松开他。 “没有两清了。”她说道。 邵铭清挑眉。 “我欠你一条命。”谢柔嘉说道。 邵铭清咿了声。 “你原来也不是恩怨不明啊。”他笑道。 谢柔嘉没理会他,捡起一旁的树枝撑着向山下走去,身后邵铭清跟了上来。 “其实不算欠,我救你也不是为了你。”他说道,“只是我想救而已,是我自己的事。” 谢柔嘉没说话,用树枝拨着山路上的草木,不知道想到什么停下来捡起散落在草木中的枯枝,走走停停,很快就捡了一大捆在怀里抱着。 “你捡这个干吗?”邵铭清问道。 “我喜欢。”谢柔嘉头也不回的说道。 “咿,你还有喜欢的事?错了错了,这不是是你喜欢。这是你不得不做的事,要不然你连饭都吃不了……”邵铭清在后笑道,话没说完,前边的女孩子猛地转过身又冲他扑来。 邵铭清哈哈笑着绕过一棵树跳开,三下两下的先一步跑开了。 谢柔嘉追了两步停下来,将怀里的树枝抱好,小心翼翼的向山下走去。下山比上山还要难。等她下了山整个人都精疲力竭了,怀里捡的柴也掉的只剩了一半,她直接坐到了地上缓口气。 四处寻找她的江铃听到了应答声赶了过来。见到这个头发散乱,衣衫不整,满手满脚都是泥土的女孩子,心疼不已。 “小姐。你去捡柴了?”看到她捡的柴,江铃又惊讶。 “不是。我爬到山顶了,下山的时候顺手就捡了。”谢柔嘉说道,“我想起家里的柴不多。” 江铃捡起地上的柴。 “我来捡就好了。”她说道,“小姐。山这么高,太危险了。” 谢柔嘉缓过气来,拍拍手站起来。 “你做饭。我来捡柴,大家能做什么就做什么吧。”她说道。 小姐想要捡柴。总比坐着发呆要好,人挪活树挪死,人只有动起来才能有精神,小姐前一段的样子,真的像就要枯死了,现在看起来虽然狼狈不堪,但的确精神了很多。 只要小姐高兴就好,江铃点点头。 “好,那以后柴就有劳小姐了。”她笑呵呵的说道。 跟过来的水英上前。 “我家少爷又跑了吗?”她问道。 “跑了。”谢柔嘉说道,“你别急,我下次见到他让他带你走。” 水英哦了声。 “小姐都捡柴了,你还要闲着吗?”江铃说道。 “我不会干别的。”水英说道。 “不会学啊。”江铃没好气的说道,“难道我们就会吗?我们小姐都会捡柴了。” “那是你们必须学了,我没有理由必须学。”水英说道。 这还真是,她们是被谢家驱逐禁锢了,但水英不是谢家的人啊,她可以说走就走。 江铃被噎住了瞪眼。 谢柔嘉哈哈笑了。 “不用学,水英会游水就行。”她说这招手,“走走,我们去游水。” 江铃很惊讶。 “小姐,你想要游水了吗?”她问道。 还以为这次落水之后,小姐再也不会去游水了呢。 “我不是想要游水了。”谢柔嘉说道,伸手做个了抓的动作,嘻嘻一笑,“我是想要抓鱼,我想吃鱼了。” ………………………………………………. 伤布一层层解下,提起的裙子下露出一只光洁白皙的小腿。 “看,大小姐,一点疤都没有留。”几个丫头高兴的说道。 谢柔惠低头看去,抿了抿嘴。 “惠惠,你站起来走一走。”谢大夫人含笑说道。 两边的丫头们忙伸手搀扶,谢柔惠站了起来,先在两个丫头的搀扶下小心的迈出脚,一步两步的走。 “你们松手吧。”谢柔惠说道。 两个丫头迟疑一下,小心的松开了。 谢柔惠深吸一口气,慢慢的迈出一步,屋子里的人都屏住呼吸,紧张的看着。 一步,两步,三步。 “母亲,我没事了。”谢柔惠停下脚,转身笑道。 屋子里丫头们一阵欢呼,还有人喜极而泣。 珠帘外的一群大夫闻声也松了口气,一个转过身擦了把汗。 “总算是好了,再不好才是不好了。”他嘀咕说道。 谢柔惠走了几步,还是被丫头扶着坐下来。 “母亲,我明天就可以去上学了。”她摇着谢大夫人的胳膊高兴的说道。 谢大夫人端起汤羹亲手递给她。 “不急,不急。”她说道。 “母亲我已经耽搁很久功课了。”谢柔惠说道。 “磨刀不误砍柴。”谢大夫人说道,“你晚上是不是又偷偷的练习了?” 谢柔惠带着几分责怪看四周的丫头们。 “她们连照看好你都做不到,我就再换一批人来。”谢大夫人说道。 丫头们顿时神色惶惶,谢柔惠摇着谢大夫人的嘻嘻笑认错劝说,谢大夫人这才丢开了。 “母亲。我自有分寸,您放心吧。”谢柔惠说道。 谢大夫人点点头伸手抚了抚她的肩头。 “我对你最放心。”她说道,“明日就开始上学吧,晚上我再给你补课,可别怕辛苦。” “母亲不怕辛苦,我怎么会怕。”谢柔惠笑嘻嘻说道。 谢大夫人笑着起身,唤了外边的大夫们进来。询问是否接着用药。跳舞的话有没有大碍,大夫们一一答了,再三确认无碍。众人才散了去。 等候在外边的两个婆子才牵着孔雀小心翼翼进来。 “回大小姐,孔雀带来了。”丫头们说道。 谢柔惠拿过桌子上的小瓷罐走了出去。 “这孔雀又长大了呢。”她笑吟吟说道,伸手从罐子里拿出食料喂给孔雀。 “是啊是啊,开屏开的更好看了呢。”两个婆子高兴的说道。一面引着要孔雀开屏。 “急什么,让它们先吃饱。”谢柔惠笑道。 两个婆子讪讪退开几步。看着谢柔惠慢慢的喂孔雀,谢瑶谢柔清等一众姐妹进来了。 “哎呀果然好了,都能走了。” 院子里顿时热闹起来。 谢柔惠笑着招呼她们坐,她不坐。女孩子们自然不会坐,都围着她一起看孔雀,这个夸好看那个夸机灵。 被这么多人围着孔雀有些受惊的叫了几声。女孩子们便咯咯都笑了。 “叫的怪怪的真好玩。”谢柔淑说道,又带着几分讨好。“惠惠要养在院子里吗?” 谢柔惠没有理会她,将小瓷罐递给了丫头,接过手帕擦手。 “好了,给嘉嘉送去吧。”她说道。 嘉嘉? 虽然才过去半个月,嘉嘉这个名字已经在谢家成了禁忌,大家似乎都忘了她是谁,闻言都愣了下。 给嘉嘉送去啊。 “干吗给她!”谢柔淑忍不住喊道。 “这本就是她的,是五叔叔特意给她的。”谢柔惠说道,轻叹一口气,要说什么又没有说,只是摆了摆手,“去吧。” 两个婆子这才知道原来大小姐叫带孔雀来不是为了自己取乐,而是要给二小姐……不,柔嘉小姐送去。 大小姐,还是惦记……柔嘉小姐吧。 两个婆子神色复杂的应声是牵着孔雀忙出去了。 “你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还理她干什么。”谢瑶说道,带着几分不忍几分不平。 “我想,她或许真不是有意的…”谢柔惠低声叹口气说道。 听到她这句话,院子里的女孩子顿时炸了窝。 “惠惠!你真是太傻了!” “就是,那是狼子野心!” 听到院子里传来的声音,两个婆子忍不住回头看了眼。 “快走吧,赶着天黑送去,明早就能回来了。”一旁的仆妇催促道,“山里那地方多住一晚都受罪。” 两个婆子忙应声是加快脚步赶着孔雀向外而去。 夜幕降下来时,孔雀被送到了山里的木屋前。 “小姐,小姐。”江铃激动的大喊大叫。 谢柔嘉看着孔雀神情复杂。 “是姐姐,让送来的?”她问道。 仆妇们点点头。 “是啊,柔嘉小姐,你在山里好好养着吧。”她们说道,带这几分不耐烦,不待谢柔嘉再说话,便急忙催着看山人。 “老夫人哪里我们不敢去挤着住,让我们在你们这里挤一挤吧。” 看山夫妇自然不敢说不,诚惶诚恐的引着她们离开了。 木屋前恢复了安静。 “小姐,孔雀是不是累了?”江铃说道,看着卧倒的孔雀很是担心。 “颠簸一路,是累了吧。”谢柔嘉说道,“先找些东西喂它们,等明日就让它们在山里跑。” 江铃点点头,找了米粮来喂,孔雀却没有吃。 果然是累坏了,主仆二人不再喂了,坐在院子里看了好久,待孔雀低下头睡了,她们才进屋子去睡。 谢柔嘉几乎一夜未眠,天快亮时才闭上眼,刚闭上眼就被江铃的喊声惊醒了。 “孔雀死了,孔雀死了!” 江铃尖叫着。 死了? 谢柔嘉立刻冲出来,看到院子里那两只孔雀都躺在了地上一动不动,嘴边身下都是呕吐物。 “这是怎么了?”她愕然问道。 江铃用木棍拨弄着孔雀吐出的东西。 “小姐。”她带着几分恐惧回头,“这里面都是碎铁石。” 碎铁石? 谢柔嘉一怔,伸手扶住廊柱。 好,好,好,我的姐姐,何至于连牲畜都不放过。 ………………………………………….. “大小姐,大小姐。” 一个仆妇惶惶的跑进来,大声喊着,抬头才看到谢大夫人坐在屋内,吓得忙住了口。 “怎么了?”谢大夫人皱眉。 仆妇看了眼谢柔惠,欲言又止。 “说!”谢大夫人喝道。 仆妇吓的一个哆嗦。 “大夫人,大小姐让给柔嘉小姐送去孔雀。”她说道。 谢大夫人看谢柔惠,神情肃穆,谢柔惠扶着桌子站起来。 “母亲,我是要,要做个了断。”她低声说道。 “你最好是做个了断。”谢大夫人没好气说道,“别一味的乱发好心。” 谢柔惠忙笑嘻嘻的应声是。 这边仆妇还是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事?”谢柔惠问道。 “大小姐,孔雀,死了。”仆妇颤颤说道。 谢大夫人一愣。 “死了?”谢柔惠惊讶的喊道,“怎么会死了?昨日还好好的?” “是,是柔嘉小姐,不知道喂了孔雀什么,过了一晚上就死了。”仆妇忙喊道。 谢柔惠面色发白,噗通坐在了椅子上,眼圈发红。 “她….她….”她颤声说道,“这又是何必。” 谢大夫人冷笑。 “好一个了断!”她竖眉说道,“了断的好!” ******************************** 提前更了提前更了~~~求个票求个票,米分红票有双倍哦。(未完待续)   ☆、第七章 决定 早上好早上好(*^__^*)嘻嘻…… ************************** 江铃抹了一把眼泪,继续挖坑。 谢柔嘉蹲在一旁看着两只孔雀,水英也好奇的看着,忍不住伸手摸孔雀的毛。 “是不是能做成扇子?”她问道。 谢柔嘉点点头。 “嗯,能。”她说道。 水英哦了声,继续摸了两下。 “那埋之前把毛拔了吧。”她憋了半响还是说道。 江铃将手里的木板一扔。 “它们都死了!你还要扒光它们的毛!你可真心狠啊!”她喊道,“这是五老爷送给小姐的。” 五老爷送给小姐的,五老爷对小姐可好了。 现在五老爷也不管小姐了,五老爷送给小姐的孔雀也死了,什么都没了。 江铃的眼泪忍不住又掉下来。 水英扁扁嘴。 “不拔就不拔,哭什么啊,我只是觉得,埋了怪可惜的。”她嘀咕说道。 谢柔嘉忽的笑了。 “对,你说的对,埋了真是太可惜了。”她说道。 江铃愣了下,水英则眼睛一亮。 “那拔吧?”她说道。 谢柔嘉伸手将一只孔雀抱了起来。 “就这样埋了太可惜了,死也不能白死啊。”她说道,视线看向山下,“江铃,抱着孔雀。” 江铃虽然不解,但还是立刻擦了眼泪应声是抱起另一只孔雀。 “水英,你去把米菜粮筐背上。”谢柔嘉又说道。 水英哦了声,转身就去。走了几步才停下。 “我才不管…”她说道,回头看谢柔嘉和江铃已经向山下走去,她咽下了嘴边的话,走到了厨房里将米粮筐背上,急忙忙的跟了上去。 …………………………………… 谢老太爷在院子里已经转了好几圈了。 “老太爷,您坐下歇歇吧。”丫头们笑着劝道。 “歇什么歇,在这里都歇的快长毛了。”谢老太爷没好气的说道。握着手里的茶壶。一边转圈一边嘀嘀咕咕,“清风楼里李铁嘴的书该说完了吧,柳行的斗促织不知道几场了。上次输的钱本来就能赢回来了。” 丫头们看着嘻嘻笑。 “老太爷,不如我们坐车去趟城里吧。”她们说道,“天黑赶回来就是了。” 谢老太爷意动。 “这不好吧。”他说道。 “有什么不好啊,反正你在还是不在。老夫人都不在意的。”丫头们说道。 这话怎么听的这么别扭? 谢老太爷伸手指着丫头们。 “小坏蹄子们!”他骂道。 丫头们叽叽咯咯笑成一团。 正热闹着,门外有婆子慌张的跑进来了。 “不好了不好了。上门了,上门了。”她喊道。 院子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什么上门了?”谢老太爷皱眉道,“都说山里有狼,难道大白天的狼来了?” 婆子伸手指着门外。 “不是。老太爷,是,是二…不是。是柔嘉小姐来了。”她说道。 柔嘉? 那孩子终于还是忍不住找来了。 丫头们顿时都不敢笑了,神情不安。 “她来干什么?”谢老太爷皱眉说道。“让她回去吧,老夫人不会见她的,求情也没用,何必自取其辱。” 婆子摇头。 “老太爷,她不是来找老夫人的,她说,她要吃的。”她说道。 要吃的? “家里没送吗?”谢老太爷问道。 “送了,每五日送一次的,足够的。”婆子说道。 “那这借口太烂了。”谢老太爷摇摇头,带着几分了然,“让她回去吧,没用的。” “老太爷,她说家里送的东西有毒,怕自己被毒死,所以她要咱们这里的吃的。”婆子忙说道。 有毒? 谢老太爷瞪眼,丫头们也面色惊愕,旋即神情变得不自然。 大宅内院,有的时候是下人,有的时候也会是有身份的主子,当当家主事的人认为不该存在的时候,她们就会莫名其妙的消失,或者吃东西拉肚子拉死了,或者不小心掉进井里湖里,总之有很多你想不到的意外。 所以,对这个意图谋害丹女的柔嘉小姐,终于还是要让她消失了吗? 这等私密之事,可不是她们这些丫头该听到的,她们也不想听到啊。 “什么事?”谢老夫人的声音从后传来,带着醉意。 谢老太爷冲婆子摆摆手,自己忙站到走出来的谢老夫人身边。 “已经决定要除掉她了吗?”他压低声音说道,“谁下的手?不是阿媛吧,做的这样毛躁,还被人嚷出来……” “滚滚滚。”谢老夫人没好气的喝道,推开他迈步站在廊下,“到底什么事?” ……………………………………… 谢柔嘉将孔雀放在地上。 “孔雀死了。”她说道,“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死的。” “对。”江铃跟着说道,将孔雀也放下来,“被人毒死了。” 两个婆子看着她们又看看孔雀,神情紧张。 “怎么证明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一个问道。 “你瞎了吗?自己看啊。”江铃瞪眼说道,指了指扔在地上的孔雀吐出的碎铁石。 这个死丫头,还以为自己是谁啊? 婆子们脸色难看。 “这谁知道是谁喂的。”一个婆子深吸一口气摇头说道,看着谢柔嘉意味深长,“柔嘉小姐,你说是不是。” 一个连长姐都敢下手的人,实在是没法让人信啊。 谢柔嘉抬手制止要说话的江铃。 “我来也没别的意思。”她说道。“就是跟老夫人说一声,我现在不想死。” 她说完对水英摆摆手。 “水英,放下筐,我们走。”她说道。 水英哦了声将筐放下来。 谢柔嘉转身,又停下。 “要是别的东西死了也就算了。”她又回头说道,看着地上的孔雀,“这是五叔送我的。我不能让他寒心。” ………………………………………… 院子里丫头们低头屏气噤声。看也不敢多看一眼扔在地上的孔雀。 “她这是什么意思?是说谁毒死了孔雀?”谢老太爷嘀嘀咕咕,“她做出那样的事,家里不忿的人多得很。又是两个畜生,指不定谁拿着出气故意恶心她一下,也不一定就是要毒死她…….再说,是她自己故意这样做。栽赃被人陷害她也说不定……说来说去,还不都是她自己作恶在前。才有今日的祸患,又能怪得了谁……” 谢老夫人坐在摇椅上闭着眼摇摇晃晃。 “她还说什么?”她问道。 婆子摇头。 “就说了不能让五老爷寒心,别的没说走了。”她说道。 “还知道不让五哥儿寒心,早干嘛去了?”谢老太爷啧啧说道。 谢老夫人猛地起身。谢老太爷吓了一跳。 看着谢老夫人转身向屋子里走去,婆子有些不知所措。 “老夫人,她扔下的食粮……”她忙说道。 “扔下就扔下吧。她不是不想死吗?那她就是有办法自己吃饱的。”谢老夫人说道,说罢抬脚进去了。 婆子神情愕然。 那。真的不管了?真让这三个丫头喝西北风啊? 太阳还是挂在了西边山顶,一眨眼就要落进山坳里,山坡上三个小身影被夕阳的余光拉的很长。 不知是谁的肚子咕噜的叫了一声,打破了安静。 “小姐,看来他们真是要饿死咱们了。”江铃说道,收回了期盼的视线。 “怎么可能。”谢柔嘉说道。 “怎么不可能啊,现在老夫人也没给送吃的来。”江铃说道,“我们把吃的也扔那里了,现在什么也没有了。” “我是说,我们不会饿死的。”谢柔嘉说道,她叉腰看着四周,“我们被禁锢的是山里,不是在一个屋子里,不是有句话叫靠山吃山吗?这么大的一座山,鸟兽都没饿死,难道我们就会被饿死了?” 江铃抬头看着她。 “哦,小姐,你是说我们自己找吃的啊?”她问道。 谢柔嘉点点头。 “昨天打的鱼还有吧?”她问道。 水英哦了声。 “还有。”她说道。 “我昨天下山的时候还看到一窝野鸡蛋。”谢柔嘉说道。 江铃高兴的站起来。 “野鸡蛋吗?”她说道,“在哪里在哪里?” 谢柔嘉笑嘻嘻的抬脚。 “跟我来。”她说道。 江铃哎了声跟上去。 “水英你去烤鱼。”她不忘叮嘱一句。 看着主仆二人高高兴兴的向山上跑去,水英哦了一声。 “说好了只打鱼的,现在还让烤鱼。”她说道,又想到自己适才还背了那么重的背篓,“说话不算数。” 走了几步又停下。 “我抓的鱼我烤的鱼,我应该多吃一条。”她想到什么郑重的点点头,自言自语。 这个念头显然让她很高兴,小脸上浮现笑,蹦蹦跳跳的向木屋而去。 …………………………………………………… 邵铭清刚踏上山石,就听的女孩子一声欢呼,他下意识的就矮身,却没有前几日迎面呼啸来的树枝石头。 他有些好笑站直了身子,看到不远处的树木后,两个女孩子的身影晃动,似乎发现了什么好东西,欢呼雀跃着。 “你在干什么?”他踮着脚踩着山石几步跳跃了过去,问道。 蹲在地上的女孩子闻声抬起头。 四目相对,邵铭清微微一愣,虽然才三天不见,眼前的女孩子似乎跟以前不一样了。 并不是说她不一样是穿的衣服换成了对襟短襦和扎着裤脚的长裤,不再像当初谢家大宅里的闺阁小姐,而是更像山野村姑。 而是……精神。 “你看,是野地瓜。”谢柔嘉说道。 虽然面罩遮住了她的脸,但那翘起的嘴角,也能让人感受到她的笑意。 找到了野地瓜也能这么开心,被家族驱逐舍弃扔在山里,不仅没有枯萎,反而越来越生机勃勃。 他果然没看错,这女孩子真是有意思,好玩,好玩。 邵铭清也笑了。 “野地瓜是什么?”他问道。 ***************************** 争取加更。(未完待续)   ☆、第八章 山乐(盟主12打赏加更) 晚上好~~(*^__^*)嘻嘻…… ******************* 篮子里很快堆满了大大小小的果子,谢柔嘉制止了江铃再摘。 “看山的大娘不是说再长一段会更好吃。”她说道。 江铃点点头,将藤蔓放好。 “小姐,那边还有些蘑菇我去摘。”她说道,“这样就能做一锅汤了。” “你摘完了记得让看山大娘看一下,看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谢柔嘉叮嘱道,“我去捡柴了。” 江铃应了声,挎起篮子向另一边走去。 “你的丫头对你挺放心啊,也不怕你摔了碰了,这才多久就真不把你当小姐看待了。”邵铭清笑道,跳下山石看着越过自己向上而去的谢柔嘉。 “本来就不是小姐喽。”谢柔嘉说道,低着头伸手捡柴。 邵铭清晃晃悠悠的跟上,一抬脚将一根枯枝踢过来。 “这里有一根。”他说道。 枯枝落在了谢柔嘉一旁的地上,谢柔嘉看了眼弯身伸手捡起来,看着手里的柴差不多了,便半跪下来用树藤缠捆。 “你竟然捡起来了?”邵铭清笑着蹲在她前面的山石上,“我刚才的动作像不像喊你嗟来食?” 喊一声嗟来食的人至少用的还是手,他用的可是脚。 “你不是应该捡起这根柴打花我的脸吗?”他说道,啧啧两声,“真是人穷志气短啊。” 谢柔嘉用腿压住柴。 “哦,你是这个意思啊。”她咬着牙说道,用力的将藤蔓打个结。 邵铭清哈哈笑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说道。 谢柔嘉站起来。将柴背在身上。 “对了邵家少爷。”她说道,“你把水英带走吧。” 邵铭清哦了声。 “你现在不游水了?”他问道。 “游啊。”谢柔嘉说道,背着柴往山上走,“不过不是为了……为了游水而游了,我现在游水就是捞鱼。” 不是为了挽救谁了,而是为了自己。 邵铭清哦了声,踩着枯枝落叶跟上她。 “现在不行。”他说道。“我带不走她。我现在就在这里的矿上呢,我那边都是男人们,她还不如跟着你们住方便。” 谢柔嘉停下脚看向他。微微张开的嘴显示了她面罩下的惊讶。 “你现在在这里的矿上?”她问道。 邵铭清也是瞪眼。 “当然啊,若不然我这些日子难道是特意为你来的?”他义正言辞说道,“我有这么无聊吗?” 没有吗? 谢柔嘉愕然。 “你来这里的矿上做什么?”她问道。 “我不是说了吗,托你的福。我有机会救你姐姐,你爹…谢家大老爷和大夫人为了奖励我。允许我在谢家的产业里随便挑。”邵铭清笑道,跳上一块山石,“所以我就挑了这里了。” 谢柔嘉不由跟上他几步。 “你挑了这里?”她问道,“你怎么挑了这里?” 在梦里她虽然没注意邵铭清一开始来她家是在哪里做事。但绝不会来矿上,那些砂行才是谢家的重中之重,更何况听这意思。父亲母亲还是有意让邵铭清入赘的,那样更不会让他来只跟天地山石打交道的矿上了。而应该是跟钱和人打交道的砂行。 再退一步说,就算是真选了砂矿,也不该是郁山这里的废矿。 他,是怎么回事? 谢柔嘉看着眼前站在山石上,林间日光照耀着的少年,有些迷茫。 “这里怎么了?”邵铭清笑道,“这里可是郁山,郁山啊,当初大巫清的第一个朱砂就是从这里挖出来的,既然要来谢家,怎么能错过这个地方,我早就对这里很感兴趣了。” 他说完看着女孩子面罩下那双眨啊眨的眼,伸手扯过树枝敲向她的头。 “你不会以为我还遵守只和二小姐玩不和别的姐妹玩的话吧?” 谢柔嘉有些恼怒的伸手拨开他的树枝。 “我倒是没忘我说过的话。”邵铭清笑着将树枝一抛,“只不过,你可不是二小姐了。” 谢柔嘉看着他一刻,忽的笑了。 “你这个孩子啊。”她又叹口气,却什么也没说转身背起柴继续迈步。 邵铭清却被那一声叹气和孩子说的愕然。 还有比被一个比自己小的小孩子感叹自己是个孩子的更可笑的话了吗?可是为什么那一瞬间他竟然觉得一点也不好笑,就好像眼前发出感叹的真的是个历经沧桑的成年人。 十二岁的女孩子弯身弓背拖着柴吃力的向山上走,林间日光斑驳照在她身上,身形越发显得瘦小单薄。 见鬼了!邵铭清摇摇头,跳下山石跟了上去。 爬上山顶,眼前豁然,谢柔嘉将柴扔在一旁,深深的吐口气。 山谷里一声声的号子随着山风传来,就好像从未断绝过一般。 “这有什么好看的?你每天都要来。”邵铭清问道,看着趴在一块山石上认真看着山谷的女孩子。 “喜欢。”谢柔嘉说道。 邵铭清咦了声。 “谁喜欢?”他问道。 想起上一次这少年跟自己争论喜欢和我喜欢似乎是昨日的事,原来我喜欢的别人并不喜欢,所谓喜欢也不过是笑话一场。 更可笑的是连这个时时刻刻视为仇人的少年人都看得清楚。 “你走吧走吧,自己玩去吧。”谢柔嘉摆摆手。 “老话说一夜白头,不过你现在装一夜老成有点太可笑。”邵铭清笑道。 一夜老成? 她曾经在梦里过了一辈子,醒来发现自己只是十一岁,十一岁啊,父母慈爱姐姐健在的十一岁。这是她心心念的十一岁,她欢喜若狂的享受着她的十一岁。 但最终一切都化为乌有,她甚至不知道曾经的一辈子是梦,还是这一年多是梦,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二十一岁,还是十一岁。 山风卷着嘿哟嘿的号子一声声而来,山谷里蚂蚁般的队伍一点点的移动的。尽管缓慢。巨石还是慢慢的向谷底而去。 看着望着山下不动似乎入定的女孩子,邵铭清用树枝推了推她的肩头。 “越说你还真的越装的像了。”他说道。 少年人的声音带着戏谑,让谢柔嘉回过神。 不管哪一个是梦。也不管自己现在是二十一岁,还是十二岁,邵铭清现在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人无疑。 谢柔嘉转过头看着他笑了笑。 邵铭清后退一步。 “你笑什么笑?”他挑眉问道。 “邵铭清。”谢柔嘉想了想说道,“我梦里。你为什么会害我家?” 这话听起来问的实在是可笑,你做的梦却问别人。 邵明清笑了。 “那肯定是有原因的。”他却又整容说道。“肯定是我对你们很生气。” 很生气? “你会因为什么生气?”谢柔嘉忍不住问道,“比如我那样欺负你吗?” 邵铭清哈哈笑了。 “就你那傻样,还欺负了我?”他大笑,“你难道以为自己很厉害?你不知道你当时看起来有多可笑!” 这小子! 谢柔嘉扬手抓起一旁的石块就冲他砸过来。 邵铭清侧身躲开。笑着转身跑了。 谢柔嘉气呼呼的追了几步,想到自己的柴又停下脚回来。 “喂。” 邵铭清的声音又在远处响起,谢柔嘉背起柴看过去。见少年人站在山石上。 “对了,我刚才就想问了。你要上山来,为什么一路背着柴?”他大声说道。 谢柔嘉愣了下。 “不是扔在原地,等下山再拿走就可以了吗?”邵铭清接着说道。 是啊…… 她为什么背着柴上山来? “所以说看你那傻样!” “邵铭清!” 少年人的大笑声,女孩子的尖叫声在山顶回荡,与山谷里传来的号子声混在一起。 踩着号子一步一个脚印行走的队伍里,有人从巨大的山石下抬起头。 这是一张年轻的甚至还有些稚嫩的脸,赤裸裸的日光将他的脸晒成了古铜色,此时其上布满了汗水,滴滴答答的流下来。 “天上落雨……” 沉重的吟唱在前后响起,年轻人动了动干裂的嘴唇,吼出一声嘿吼呦,低下头跟着节奏迈出一步。 “地上蚂蚁……” 汗水一滴一滴落下在脚印里,嘿吼呦的声音整齐而悠长。 “过路大人…..” 沉重的脚抬起落下,随着嘿吼呦的声音灰尘飞扬。 “莫踩我…..” 耳边的号子声,邵铭清的笑声都渐渐的消失了,谢柔嘉扶着双膝喘气,身后的柴噼里啪啦散落。 她喘息一刻,抬手想要擦汗,无奈面罩遮挡了额头,只能擦拭着流在下颌和脖子的汗水,略作歇息,她就整理好散落的柴,将它们绑在背上,又开始大步的跑起来。 在狭小到处都是草木的山间,女孩子的身影轻盈灵敏的跃动着。 “嘿吼呦~~” 清脆的女声在林间回荡。 江铃惊叫一声,向后退去,看着风一般从山上跳下来的女孩子。 “小姐!你慢点!”她喊道。 谢柔嘉只是脚步一个踉跄,很快就站稳了脚,冲江铃哈哈大笑了,又大步的跑起来,身后拖着的一捆柴飞舞跳跃,好似水里的鱼。 江铃摇摇头,将篮子举起来顶在头上,也大步的跟了上去。 笑声说话声让安静的山林变的热闹起来。 “小姐,今天晚上可有好吃的,我逮到一只兔子。”江铃大声的说道。 谢柔嘉拖着柴在前边。 “你竟然能逮住兔子了?”她说道,“你怎么逮住的?明天我跟你一起去……” 江铃高兴的应声是,一面将头顶上的筐放下来往里看。 “还是只肥兔子呢….”她说道,低着头没看路,忽的踩到柴捆上,吓了一跳,“小姐?” 她看到谢柔嘉已经停下了脚步,正看向前方。 江铃的视线看过去,也不由愣住了。 木屋前的站着几个人,其中一个老妇人正转过身来。 “老夫人……”江铃脱口喊道,声音难掩惊喜。 老夫人终于来看小姐了!老夫人终于来了! “看你们的日子过的还真不错啊。”谢老夫人说道,神情沉沉的看着面前站着的谢柔嘉。 虽然带着面罩,也挡不住这女孩子脸上的笑。 “做出这样狼心狗肺的事,你难道一点愧疚羞耻都没有吗?”谢老夫人将手里的拐杖一顿,喝道。 江铃的面色一白,抱着篮子的手有些无力,但站在她身前的谢柔嘉却又抬脚向前走去。 “老夫人。”她开口说道,站定在谢老夫人身前,面罩下一双眼黝黑明亮,“我已经羞耻愧疚了一辈子,这辈子,我不想再羞耻和愧疚了。” *************************** 明早见~~(*^__^*)嘻嘻……(未完待续)   ☆、第九章 够了 早上好。 *************************** 已经羞耻愧疚了一辈子,这辈子,不想再羞耻和愧疚了。 这叫什么话? 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说什么一辈子二辈子的。 “就是说你不知错了?”谢老夫人竖眉喝道。 知错? “我当然知道什么是错。”谢柔嘉说道,吐出一口气,“我一直以为我错了,所以我才羞耻愧疚,但是现在,我知道我没错,不是我的错。” 她看着谢老夫人摇摇头。 “是我的错,我认,不是我的错,我不认。” 她将柴拎起来,越过谢老夫人向内而去。 江铃迟疑一下,举起篮子蹬蹬跟着也越过老夫人。 “不是你的错?那还是冤枉你了?”谢老夫人转过头喝道,“那么多人都是冤枉你了?” “那么多人,又不是他们掉水里。”谢柔嘉说道。 谢老夫人冷笑一声。 “掉的水里的人呢?”她说道。 掉到水里的人难道也冤枉你了? “你冤枉她有理由,她冤枉你又何必?” 狼子野心的妹妹意图谋害长姐好取而代之,那本就是高高在上的姐姐害了妹妹又图什么? 谢柔嘉停下脚。 “你说啊!”谢老夫人的声音在后喝道,“你说啊!” 说? 有什么可说的?怎么说? “你都说了,我还说什么?”谢柔嘉回头喊道。 要说什么?说姐姐从来都厌恶她,恨不得她去死吗?就因为自己是她的妹妹吗?就因为怕自己夺了她的丹主之位吗?说了你们信吗?你们信吗?谁会信啊?她高高在上的优秀的夺目的姐姐,她仰视的天一般的姐姐,会这样的忌讳她厌恶她。厌恶她这个连她自己都瞧不起的的自己! 多么可笑!多么可笑! 她自己都不敢信,不相信!有什么可说的,不过是你说你的,我说我的,真是够了,她真是受够了。 这一声吼让现场一阵凝滞。 谢柔嘉深吸一口气。 “没什么可说的。”她说道,“说来说去。不就是为了要个明白吗?我们两个落水的人已经说过了。她明白,我也明白了,至于你们明不明白。我真是受够了。” 说罢转过头拖着柴向厨房走去,江铃举着篮子喊水英。 “快看快看,我捉到了兔子。”她喊道。 水英拎着鱼出来。 “那晚上鱼还吃不吃?”她说道,“不如拿去给看山人换菜吃。” 院子里两个丫头讨论吃什么。另一边,谢柔嘉解开柴拎起斧头开始劈柴。 说话声劈柴声。让小院子里嘈杂又充满了生机。 谢老夫人转身抬脚离开了,身后的仆妇忙跟上。 “真的没饿死?还活的好好的?” 谢老太爷端着茶碗一面吸溜的喝,一面好奇的问道。 “是啊,三个人能想办法呢。摘野果子,下河捞鱼,还知道去找看山人。” “而且啊。她们不是跟看山人要东西,而是说请教。跟着看山人认山上什么能吃,还会拿着自己摘的山货去和看山人换油盐米面。” 两个小丫头抢着说道。 谢老太爷呦了声。 “还挺聪明啊。”他说道,“知道要东西看山人一定不会给,竟然去换,这下看山人就不好不给了。” 他们说这话,外边谢老夫人带着人进来了,谢老太爷忙起身相迎。 “去哪里了啊?散步去了吗?”他说道。 谢老夫人瞪眼。 “你不知道我哪里了吗?”她说道,“这里的人谁不知道我去哪里了?” 谢老夫人去见谢柔嘉了,大家的确都知道。 不过…… “我不是怕你不好意思说嘛,怕你脸面过不去嘛。”谢老太爷给她摇着扇子笑道,“客套一下嘛。” “我的面子用得着你们操心?真是够了。”谢老夫人嗤笑道。 此话出口,她神情微微一僵。 “是,是,你自然用不着给我们解释。”谢老太爷忙点头说道,“我真是错了错了。” 错了? “呸。”谢老夫人啐道。 谢老太爷讪讪,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恼她了,一旁的丫头们已经习惯了,把头扭开该干什么还干什么。 “来人。”谢老夫人喊到。 两个仆妇忙应声。 “把米粮给她送去。”谢老夫人说道,“再告诉家里,以后她的米粮由我这里出,不用送了,倒要看看她还有什么道理。” 谢老太爷摇着扇子看着谢老夫人眼里闪过一丝笑,哦了一声,拉长调子。 “对,对,有道理,有道理。”他点头说道,“对这种夹缠不清的人就不用多说,多说也没用,直接做事堵住他们的嘴。” ……………………………………………………………… 看着摆在面前的米粮筐,江铃转头看谢柔嘉。 “这…”她难掩惊讶,原本以为老夫人终于是来探望小姐,却没想到兜头就给了一棒喝,心里很是失望,但转眼老夫人竟然又让人给送来吃的了。 这还是答应了小姐说的事,虽然隔了半个月。 要是换在以前她会很高兴的认为老夫人又被小姐拿下了,但现在么…… “小姐,要不要啊?”她问道。 “要啊。”谢柔嘉说道,“为什么不要。” 江铃笑了。 “小姐说要就要。”她说道,“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弯身拎起米粮筐。 谢柔嘉和她一起拎起。 “江铃。”她忽的问道,“你认为是我推的吗?” 江铃一怔。 自从落水之后,小姐先是呆滞了,然后就是反复的问为什么。最后绝然离开了谢家,这期间以及之后都没有说过这件事。 她自然也不会问,她怎么舍得问,这种事,只要张口问,就是一把刀啊。 “小姐。”她看着谢柔嘉,“我认为。就算你推。也有你推的理由。” 谢柔嘉看着她,哈哈大笑。 “走。”她说道,“今晚可以大吃大喝了。” 而一天之后。谢大夫人也接到了谢老夫人的这个话。 “她说什么?”她啪的放下碗筷。 一旁的谢柔惠忙放下碗筷,谢文兴皱眉。 “吃饭呢。”他说道,“惠惠还要去上学。” “我吃好了父亲。”谢柔惠忙说道。 谢大夫人对谢柔惠安抚的笑了笑,起身走到另一边。仆妇忙跟了过去。 “……老夫人是这样说的,奴婢仔细问了。原来孔雀死了之后她就去闹了。”她低声说道。 谢大夫人气笑。 “怎么?她说我要毒死她?”她说道,“我要是想要她死,用得着费这力气吗?我就立刻让人把她打死了,又如何?何必浪费米浪呢?” 仆妇点头。 “是。老夫人也是觉得可笑。”她说道,“所以要打她的脸,她不是闹着要吃老夫人吃的东西。老夫人就给她,看她还能再说谁要害她。” 谢大夫人冷笑。 “母亲为什么不真打她的脸?”她说道。“如果是我在,我就打她的脸,我打她这个不知羞耻的东西。” 仆妇忙叹口气。 “夫人自然是打的,老夫人正是思虑到夫人您能打,所以她才不打。”她说道,“夫人也别气了,交给老夫人吧。” 谢大夫人攥着茶杯不说话。 谢文兴站了起来,冲谢柔惠做个安心的手势,谢柔惠点点头,略一施礼。 “我去上学了。”她低声说道。 谢文兴点点头,走向室内,仆妇施礼退了下去。 “阿媛。”谢文兴低声喊道。 谢大夫人抬手擦去眼角的泪。 “她怎么就变成这样了?明明好好的。”她说道,“我怎么就不知道,她就变成了这样,难道给她的还不够吗?怎么就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呢?” 谢文兴叹口气,拍抚着谢大夫人的肩头。 “也许,等她大一些就知道了。”他说道。 门外谢柔惠的脚步停顿下。 等? 她垂下视线抬脚疾步而行。 盛夏的花园里湖边很是凉爽,谢柔惠走了一段坐下来。 “去拿那双秀草舞鞋来给我。”她说道,“我今日要用。” 两个小丫头忙应声是跑走了。 谢柔惠坐在湖石上,看着脚下,忽的捡起一块石头蹲了下来。 “怎么就不死呢?怎么就不去死呢?”她咬牙说道,一下一下的将石头砸在地上,“怎么就是不肯打死她呢?怎么她自己就不肯去死呢?怎么就是不死呢?怎么就是不死!” 谢柔清和谢柔淑远远的就看到了蹲在湖边的女孩子,不过一开始还没认出来。 “谢柔清,不是我说你表哥,他可真是给脸不要脸了。”谢柔淑正撇嘴说道。 谢柔清抬手就打向她,谢柔淑伸手挡住。 “你还要打我?为了别的事打我也就算了,为了姓邵的,你打我试试!”她尖叫道,“姓邵的打了惠惠的脸,我骂他怎么了?我打他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我能把你怎么样?我自然是能打你了。”谢柔清说道,挥手就打了过去。 谢柔淑到底小一岁,又不如谢柔清粗壮,被打的叫起来,那边的谢柔惠抬起头,看到了她们,她们也看到了她。 “惠惠!”谢柔淑喊道,抓住救命稻草就跑过来,“谢柔清打我!我不过是指责她表哥不对,难道有错吗?” 谢柔惠笑吟吟的站起来,看着谢柔淑和追着她的谢柔清。 “怎么能说她表哥呢。”她笑道,“那明明也是我们的表哥。” “惠惠!”谢柔淑跺脚,“那姓邵的非要去郁山,就是为了..为了那个坏蛋。” 谢柔惠掩嘴笑了。 “去郁山的人多了,可不能这样说。”她说道。 两个丫头气喘吁吁的跑过来了。 “大小姐,拿到了。”她们说道。 谢柔惠抬脚迈步。 “好了,快去上学吧,不早了。”她说道。 谢柔淑哦了声。 “惠惠你真是好脾气。”她说道,愤愤瞪了谢柔清一眼,跟上谢柔惠。 谢柔清站在原地一刻,才要迈步,无意的看了眼一旁,面色讶异,她不由走上前一步,弯下身看着地上。 死掉的蚂蚁密密麻麻的一片。 谢柔清伸手掩住嘴。 ************************************ 五一要出门,这三天只能保持单更了,回来再双更,大家假期愉快,攒文好好玩吧。 (*^__^*)嘻嘻……(未完待续)   ☆、第十章 不息(MD12打赏加更) 下午好~嘻嘻…… ************************** 寂静的夜色渐渐褪去,山林间的鸟儿们才发出鸣叫,哗啦一声,草木摇摆,有人在山路上飞奔而过,鸟儿们受惊扑棱飞起。 谢柔嘉停下脚,捡起几根柴堆放在一旁的山石上,顺手摘下草丛里的野果,塞进嘴里继续向前跑。 “天要下雨……” 她声音含糊的哼唱着,在山间奔走。 晨光出现从山后洒出来时,谢柔嘉已经站在了山顶。 “地上蚂蚁…” “过路的大人……” “莫踩我……” “为儿为女……” “才搬家…….” 清晨的山谷号子声盘旋而上格外的响亮。 谢柔嘉站在山顶认真的看着山谷里行进的队伍,一面举起手臂随着那一声声号子活动着腿脚,嘴里跟着哼唱。 行进在队伍里的人抬起头,看向高大的山顶,光晕里似乎有个人影闪闪。 “看……”他忍不住脱口说道。 前后的人下意识跟着看去。 山顶上日光已经炙亮刺目,大家不由眯起眼,再睁开看到山峰起伏,一片金黄,别无他物。 “看脚下!”队伍里响起沙哑的吆喝声,“上陡坡!” 抬头的人们忙低下头,弯身弓背,口中发出沉闷的应和声,脚抬起又重重的落下,溅起白尘。 “上陡坡嘿!弯下身嘿!抬啊抬嘿!” “嘿嘿哟~~” 山林中无人,谢柔嘉肆意的拉长声调,声音或者高或者低或者尖利。偶尔还响起笑声,或许自己也被自己发出的怪声逗笑。 行走一段就捡起堆放在山石上的柴,等到下了山,女孩子的背上已经高高的一摞,乍一看好似背了一座山,随着走动摇摇晃晃,但她的步伐却并没有减缓多少。 “小姐!” 江铃从院子里跑出来。忙伸手要来接。 谢柔嘉避开她。 “没事没事到了到了别再倒手了。”她说道利索的进了院子。江铃伸手扶着让她解下柴堆。 “小姐,你怎么又早早的起来了?”江铃说道,“咱们现在不用自己找吃的了。柴也足够用的,你歇息吧别这么累。” 谢柔嘉揉了揉肩背。 “不累啊,闲着也是闲着,跑着一圈。感觉很精神。”她说道。 “以前逛个花园都嫌累,还喊着要大夫人把院子拆了改成小的。”江铃笑道。话一出口又有些后悔。 现在说以前,不太合适吧。 谢柔嘉笑了甩了两下胳膊。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不一样喽。”她说道。 声音清澈。嘴边带着笑意,就好像说的是今天天气不错,没有半点的故作轻松。 江铃咧嘴笑了。 “小姐。我给你打水洗洗。”她说道。 “不用了。”谢柔嘉说道,几步过去从院子里的绳子上拿下已经晾干的衣裳。“我去水潭里洗洗,顺便游个水,你们先吃饭,别等我。” “小姐,你真不累吗?”江铃说道。 谢柔嘉摇摇头。 “真不累啊。”她笑道。 江铃也无奈的摇摇头。 “水英,水英。”她大声喊道。 水英揉着眼从屋子里走出来。 “干吗?”她问道。 “快去,小姐游水去了,你快跟着去。”江铃说道。 水英哦了声。 “现在也不用靠打鱼充饥了,干吗还要游水。”她说道。 “快去吧,小姐游的越来越好,以后就用不着你,你家少爷又不要你,看你去哪里。”江铃说道,将干净的衣裳扔给她。 “我家少爷才不会呢。”水英说道,接过衣裳,看着已经走出去的谢柔嘉忙跟上。 哗啦一声水响,站在山石上的女孩子几乎是脚步不停的跳了进去,溅起高高的水花,水花落定,人已经游在了水底。 水英紧跟其后跳了进去,谢柔嘉从水底探身出来换气,日光晶莹的铺在她的身上,照着水淋淋的脸。 白日里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候她才会摘下面罩。 一口气换过,人又沉入水底,翻个身仰面慢慢的划动。 那边一阵哗啦响,水英将一条鱼从水底扔向岸上。 “小姐,下的篓子里只有一条。”她说道。 “一条?”谢柔嘉说道,“怎么可能,这么多天只有一条?” 她说着话一个翻身,像一条鱼一般掀起水花钻入水底。 此时的谢家学堂里,女孩子们也正大汗淋漓,鼓声越来越激烈,女孩子们的随着授舞先生的指挥不停的跃起。 七月已过,八月中秋将近,转眼就要入冬,跨过年就是春,三月三似乎一眨眼就要到了。 学堂里的课程陡然变得紧张起来。 鼓声一停,好几个女孩子直接跌坐在地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 “真是要累死了,熬不下去了。”一个女孩子躺在地上说道。 “不用急,再过几天就选定明年三月三的人了,到时候你想怎么休息就能怎么休息。”另一个女孩子说道。 能休息? 选不上的人自然就可以休息了。 她这是诅咒自己选不上了!幸苦的熬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能作为丹女的伴舞一同站在祭台上吗?选不上,一切辛苦都白费了。 那女孩子翻身就起来了。 “是啊,有些人想休息就能休息,休息好了该跳得好还跳得好,不像有些人,鞋子跳烂了也没用。”她说道。 那女孩子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鞋子磨了边,以她们的身份想要穿什么鞋子都能穿到。绝不会到了缺衣少食的地步。 穿这个鞋子,是小姑娘的小心思,好让先生看到自己的努力。 被戳破心思,女孩子的脸涨红。 “你说什么呢?”她恼羞的喊道。 二人之间的气氛变的紧张起来,先生看过来,将手中的鼓槌重重的一敲。 “下课!”她竖眉说道。 女孩子们却没有都散去,还有三三两两的磨磨蹭蹭。 “她们是要再自己加练呢。”谢柔淑说道。 谢瑶一面接过丫头递来的手巾擦汗。一面似笑非笑。 “你不练吗?耽误了这么久。”她说道。 “我再练也不行。”谢柔淑说道。看着谢柔惠一脸讨好,“再练也赶不上惠惠这般好。” 谢柔惠笑了笑。 “我也是练出来的,四妹妹别丧气啊。”她说道。已经换好了自己的衣裳,抬脚迈步。 “什么啊,惠惠你从来没有像她们这样苦练过。”谢柔淑忙说道,“惠惠你也不用苦练。你是天资聪慧,有时候啊。人得服天分二字。” 谢柔惠笑着没说话,被她们拥簇着向前走,谢柔清换了衣裳走出来,见到她们停下脚。 “惠惠。别理她。”谢柔淑说道,哼了声。 自从谢柔嘉被驱逐,她作为同样受到谢柔嘉迫害的人再次回到了姐妹们中间。而与此同时,因为邵铭清选择了去郁山。很明显是追随谢柔嘉而再次成为谢家不受欢迎的人,那么作为和邵铭清关系好的谢柔清自然就也成了不受欢迎的人。 至少谢柔淑觉得自己再也不用怕她了。 “自己家的姐妹能这样说吗?”谢柔惠说道,看了眼谢柔淑,“你这样,跟欺负你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谢柔淑顿时涨红脸。 四周传来女孩子的低笑以及指点。 谢柔惠不再理会她,上前几步挽住谢柔清的手。 “现在也没个休息日了,咱们晚上一起吃饭,也算是休息了。”她说道。 谢柔清下意识的往回收了下手,谢柔惠挽住了她的胳膊。 “……我想吃二婶娘做的丸子了。”她似乎没有察觉,微微一笑,挽着谢柔清向前走去。 谢柔清点点头。 “好啊,那去我家吧。”她说道,停顿一下,“我母亲肯定很高兴你来。” 因为邵铭清的事,邵氏气的几天没下床,府里的人都知道。 谢柔惠现在能去她家,可见是表明没有芥蒂,二夫人也自然能宽慰很多。 大小姐就是这样善解人意。 四周的女孩子一脸敬慕。 看着二人走出去,站在原地的谢柔清显得尴尬又孤零零。 “惠惠以前,以前,都不说我的。”她喃喃说道,以前她说多过分的话,惠惠也都回护着她,现在怎么对她这样不客气了? “以前是以前。”谢瑶似笑非笑说道,“现在,是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 跟以前不一样了?哪里不一样了?要说不一样,也就是少了谢柔嘉这个讨厌鬼。 谢柔淑一脸不解。 一定是因为自己没在她身边一段日子了,她跟自己生疏了,对,一定是的。 谢柔淑咬住了下唇。 “惠惠,惠惠。”她忙又跟了过去。 ……………………………………………………. 夜色沉沉,值夜的丫头们也都歇下了,院子里变的安静。 谢柔惠的起居室里灯火通明,四块大铜镜摆在,一个女孩子正镜子前舞动跳跃。 她身上单薄的小衫亵衣被汗水打湿,紧紧的贴在身上,十二岁的女孩子,已经隐隐有了玲珑的曲线。 她连续几个腾跃,原本挽起的头发随着急速的转动而脱落散开,如同瀑布一般飞扬,随着她的落地盘旋卧倒,铺在了身下,在朱红的地毯上黑的发白的衣,明媚的少女让屋子里的两个值夜的丫头都看呆了。 “大小姐,大小姐,跳的太好了。”一个丫头回过神激动的拍手说道。 “大小姐快歇歇吧,天天这样练可太辛苦了。”年长的丫头则心疼的说道。 谢柔惠没理会她们,喘气着站起身来,看向铜镜里。 明亮的灯光下,女孩子身姿优美纤细,脸上白里透红,汗珠晶莹的点缀,璀璨生辉。 没错,我跳的很好,我跳的,比她好,我比她好,只有我最好,我是最好的。 谢柔惠对着镜子绽开了笑。   ☆、第十一章 问安 炎夏似乎一眨眼就过去了,八月中旬的山林已经有些凉意。 邵铭清一步跨过疯长的草,跳下了山石,落在大路上,他回过头看去,却见那女孩子迎面扑过来。 他哈的一声忙伸手抓住,蹬蹬好几步后退才站住脚,谢柔嘉挂在他的身上。 “你竟然追上我了?”邵铭清笑道。 谢柔嘉推开他,站稳了身子。 “邵家少爷,你以为你跑的很快吗?”她说道,“其实只是因为以前我跑的慢而已。” 邵铭清哈哈大笑。 谢柔嘉越过他晃晃悠悠向前走去。 “你每天山上山下的跑干什么呢?”邵铭清跟上问道。 谢柔嘉甩着手。 “不干什么啊。”她说道。 “不干什么是干什么?”邵铭清笑问道,上前几步倒着走看她,“你撒泼打滚也好装疯卖傻也好是要不让我进你家门,你学游水上学堂学什么绣花都是为了别人,你现在不干什么又是为了谁啊?” 谢柔嘉哈哈笑了,笑着笑着又有些鼻酸。 “谁也不为,别人都不稀罕。”她说道,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两个多月过去了,曾经光洁嫩白的手已经变得粗糙,其上还布满被树枝或者杂草划破的小口子。 这双手曾经捧着一颗心送给别人,只不过…… 耳边似乎响起击打手的声音,以及女声的咬牙切齿。 “那你为什么不去死?那你为什么还不去死!” 谢柔嘉觉得自己的手隐隐发疼。 她吐出一口气抬起头。 邵铭清笑了。 “那真是别人的损失。”他说道。 这小子也算是说出一句安慰人的话了。 “像你这种傻瓜多好玩,干嘛不要呢。”邵铭清接着说道。 谢柔嘉郁结顿消,抬手就打过去,邵铭清三跳两跳的避开。哈哈笑着沿着山路扬长而去。 谢柔嘉冲着他的背影呸了声。 水英和江铃迎面跑来。 “小姐,看山大娘说抓到了一只小狐崽,咱们去看看吧。”她们两个眉开眼笑的说道。 现在她们跟看山人夫妇越来越熟了。 谢柔嘉笑着点点头。 “好啊。”她说道。 才要迈步听的远远的有马的叫声传来,似乎有人进了山。 虽然是散矿产砂不多,但每个月也都会有人来收一次朱砂,今天是八月十三了,马上要过十五了。提前收了砂。管事的人就不用进山过个自在的团圆节吧。 “走吧。”谢柔嘉说道,不再理会,三人说说笑笑的向看山人的住处走去。 谢家祠堂大宅前人仰马翻。 小厮们乱哄哄的牵马。仆妇丫头们跑前跑后,放脚凳子从马车上搀扶下自己的小姐。 “拿好我的扇子。” “我的披风呢?” 门前响起了女孩子们的说话声,一时间莺声燕语热闹非凡。 “好了好了,小姐们。都快进来吧,后院的房间已经准备好了。大家梳洗歇息一下。”管事娘子大声的招呼着。 喊了好一会儿,才让这些女孩子们鱼贯进了宅院,后院里少不得又是一番热闹。 谢老夫人有些不耐烦的将手里的酒壶放下。 “吵死了,干什么来这么多人?”她说道。 谢柔惠站了起来。 “祖母。”她喊了声。“是我….” 谢老夫人撩眼看向她。 谢柔惠声音一顿。 “是,是我请她们来的。”她接着说道,上前一步。“过了十五就要选定明年三月三参加祭祀的人了,又到过节。先生就给了我们几天假,让大家散散心,我正好要来看祖母,所以就请大家一起来了。” “也是为了让你这里热闹一下。”谢大夫人说道。 “我用得着热闹吗?”谢老夫人说道。 谢柔惠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想要认错,但又想到谢老夫人最恨她认错,一瞬间很是尴尬。 “母亲,你总是这样。”谢大夫人皱眉说道,“别人的好心就不能领一下吗?总是要说些古怪的话,让人难堪,你就高兴了?” 谢老夫人嗤声。 “你都说了,别人的好心,关我什么事。”她说道。 一见面就吵,总是这样,谢文兴忙打圆场。 “好了好了都是好心都是好心。”他说道,“阿媛和惠惠担心母亲一个人过十五冷清,母亲担心阿媛和惠惠出门,怕你们受累。” 他说完又看着谢柔惠。 “惠惠你快去吧,姐妹们都等着你呢。” 谢柔惠应声是。 “祖母,我带姐妹们来给你问安。”她问道。 谢老夫人皱眉。 “不用,不用,赶路这么累了,你祖母也不在乎这个礼,大家来了别拘束。”谢老太爷笑着说道,站起身来,“给我问安就行了,惠惠,来,来,看看我在这里新养的几只鸟儿和蟋蟀。” 祖父真是解了这尴尬。 谢柔惠欢喜的忙点点头,伸手扶着谢老太爷出去了。 “母亲,你对惠惠就不能好点吗?”谢大夫人没好气的说道。 “我对谁都这样,怎么就是对她不好了?”谢老夫人说道。 “你对嘉嘉可不这样。”谢大夫人说道。 谢老夫人哼了声。 “我没觉得。”她说道,“我对谁也这样。” “你…”谢大夫人又急了。 “好了好了。”谢文兴只得再次打岔,“来这里又不是说这个的,一家人祖孙两个,有什么好不好的。” 他说罢看着谢老夫人。 “母亲,你真不回去过十五了?” 谢老夫人嗯了声。 “麻烦,来回折腾。”她说道。靠在椅背上闭目说道。 “怪冷清的。”谢文兴说道。 “不冷清,冷清什么啊,我娘我奶奶我太奶奶都在这里呢。”谢老夫人说道。 在前边的祠堂里,历任丹主们的牌位都摆在那里,也只有丹主们的牌位能摆在这里。 只是这话听起来更有觉得冷清。 “那,那孩子没有再来闹吧?”谢文兴忙又换个话题,这个话题出口。屋子里的气氛再次低沉几分。 谢文兴心里叹口气。适才的话让人外感冷清,但说道这个孩子,大家心里都会冷清。 寒心啊。 还有什么比看着自己的孩子们手足相残更寒心的。 “没有。”谢老夫人说道。 “没来就好。她要是再闹,母亲可别纵容。”谢大夫人淡淡说道。 “我哪里纵容得了她。”谢老夫人冷笑,举起手里的酒壶喝了口,声音含糊。“人都是自己才能纵容得了自己。” ………………………………….. “这就是咱们家的大祠堂了。” 几个女孩子看着前边高大肃穆的厅堂,两边长廊相接。飞檐走壁。 “是啊,那边就是大巫清的墓。”有人对这里熟悉伸手指着远处的山上说道。 日光下山景秀丽。 “我们一会儿去拜祭一下吧。”有人忍不住说道。 怀清台四周修建的极其精美,是来郁山必逛的地方之一,只不过她们一年到头出门的时候有限。一年能来一次就不错了。 这话立刻引得大家都动了心。 “去跟惠惠说,惠惠很好说话的。”大家乱哄哄的互相撺掇着。 “不过。”一个女孩子想到什么,带着几分不安。眼神四下看了看,低声说道。“那个…她是关在这里了吗?” 这话让女孩子们都安静下来,忍不住四下乱看。 那个她啊… 算起来已经被赶走两个多月了,不知道现在变成什么样。 带上了人前不许摘下的面罩,再被关在这里…. 她们看着高大树木林立的院落,肃穆漆黑的大宅。 不见天日啊。 听说不见天日用不多久人就会变成的不像个样子了。 “你们在说什么?”有人问道。 这突然的声音让女孩子吓的不由叫了声,慌乱的转过身,看到谢柔惠带着谢柔淑谢瑶谢柔清等几个女孩子走过来。 她们适才跟着谢老太爷去看鸟和都蟋蟀了。 谢柔淑也被她们吓了一跳。 “干什么啊你们一惊一乍的。”她抱怨道。 女孩子们自然不敢说,纷纷围过来用别的话岔开。 “咱们去山上转转吧。”谢柔惠却主动说道,“我已经跟祖父说了,他吩咐了人陪着我们上去。” 女孩子们喜出望外欢呼。 “惠惠最善解人意了。”大家乱乱的喊道。 “是我自己也想去玩啊。”谢柔惠掩嘴笑,俏皮的眨了眨眼。 女孩子们更高兴,招呼着各自的丫头向外走去。 谢柔淑要挤到谢柔惠身边,谢柔惠却挽住了谢柔清的手。 “有件事我跟母亲说了。”她低声说道。 谢柔清愣了下。 “什么事?”她问道。 “跳祭祀舞的事。”谢柔惠低声说道,看着她一笑,“一定会有你的。” 跳祭祀舞的人选由大夫人以及族中的长辈们来决定,虽然为了谢族的脸面,择选很是严谨苛刻,但既然是人来选,到底还是难免人情。 如果按条件选,谢柔清铁定选不上,但如果大夫人开口,就没问题。 “不,不,不用的,我……”谢柔清忙说道。 谢瑶伸手搭上她的肩头。 “三妹妹,这是好事啊,我知道你一直想参加祭祀的。”她笑眯眯说道。 ************************************ 早上好~ 今日出门了,就不能二更了,抱歉抱歉。(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相遇 谢柔清看着谢瑶。 是的,她是很想参加祭祀,身为谢家的女孩子,有哪个不想参加这么盛大的事。 她是想参加祭祀,可是,她和谢瑶说过的是想参加祭祀,但不是跳舞,而是打鼓。 她从小就知道自己相貌身材,知道自己的缺陷,也坦然的接受自己的缺陷,她知道自己跳舞不会跳好,这跟努力不努力没有关系,所以她只把跳舞当做一项功课,但对于打鼓却不同。 她喜欢打鼓,喜欢那种淋漓尽致的的节奏,而且打鼓不需要靠肢体和神情来辅助,只需要感情。 这半年来,她几乎将所有的空闲时间都用在练鼓上。 她已经想好了,一定要争取到祭祀打鼓的机会,打鼓对相貌来说要求到底是低一些,再加上让父亲出面,哪怕站在最不起眼的地方,只要能上场,只要能参加祭祀,只要一想到那场景,她就激动不已。 但现在好似一桶冷水兜头浇下来。 给了她跳舞的机会,就断了打鼓的机会了。 谢柔清只觉得心口发堵。 “……现在,能参加祭祀你高兴了吧?”谢瑶的声音在耳边继续。 高兴.. 能参加自然是高兴,可是不是她想要的…… “二婶娘肯定也高兴了。”谢瑶接着说道,“这是惠惠为你好。” 为我好啊…. 谢柔清有些怔怔。 似乎在什么时候也听到过这句话。 “就怕嘉嘉她会很生气。” “怎么会,咱们是为了嘉嘉好。” 是啊,为了她好,所以有什么错? 原来为你好这三个字有时候真是很可怕。 谢瑶的这句话声音有些大,在一旁挤着的谢柔淑终于听清了。顿时知道了什么事。 “惠惠,惠惠,那我呢那我呢。”她急忙说道,拼命的挤开了谢柔清。 “四妹妹,肯定也有机会的。”谢柔惠含笑说道。 这话明明就是敷衍。 谢柔淑又是着急又是嫉妒,不过她可不敢对谢柔惠撒火,转头恨恨的盯着谢柔清。 “你们看。这里已经能看到怀清台了。”谢柔惠显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伸手指着前方,抽回了被谢柔淑拉着的胳膊。 此时她们已经走到半山腰,听到这话女孩子们都高兴的看过来。 谢柔淑被挤得东倒西歪。心里越发的恨恨。 “真是没天理。”她不由看着谢柔清说道,“明明是你那个表哥对不起惠惠,你们心里愧疚自责,不去质问责罚他。反而还要惠惠来哄着你们,安慰你们。什么道理!” 这话让四周听到的女孩子们吓了一跳,看过来带着不解互相低声询问。 “你胡说什么!”谢柔清没好气的喝道。 胡说?装可怜私下求人不愿意被人知道吧?就长得这样子,也亏她敢开口!到时候公布了也不怕被人笑掉大牙! 真是气死人!这个丑八怪! “我没胡说。”谢柔淑拔高声音,“难道不是吗?你表哥邵铭清不要惠惠。是你表哥不要惠惠的……” 向前走了一步的谢柔惠猛地停下脚。 邵铭清不要惠惠! 邵铭清不要惠惠! 邵铭清! 那个戏子生的下贱种子,自己给他个笑脸,真以为自己是个东西了! 他如果乖乖的听话。她并不介意抬举他一下,让他在谢家进出也像个人样。 可是这个不要脸的贱种又是怎么回报她的! 谢柔嘉握紧了手里的团扇。 她那日正好去书房。听到了二叔和父亲说的话。 “我是没脸说了,铭清这孩子,跟我七拐八拐的绕了半天才说出他的意图。”二叔叹气说道。 “什么意图?我说过了,他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二弟无须多虑。”父亲笑着答道,浑不在意。 是啊,对于父亲,对于丹主来说,就是这么浑不在意,只要我们愿意给你,要天上的星星也不是不可以。 “他要去郁山。” 但二叔很快说出这句话,站在门外的她有些不可置信。 别的时候说郁山,她最多把他当作一个才入砂行的无知少年,一心崇拜谢氏的大巫根源,要去郁山朝拜。 但现在,此时此刻郁山里禁锢了一个女孩子之后,这意味就不同了。 尤其是这个这个少年人和这个女孩子曾经还是众人眼里亲密的玩伴。 屋子里的父亲也沉默了。 “这么说,当初在家柔嘉那么对他,他也不是无奈的。”他说道。 他不是慑于那女孩子的骄纵蛮横,不是不得不讨好顺从与她,所以才会在她被驱逐被禁锢被全家都厌弃的时候,非要跑去陪她。 放着她谢柔惠这个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不理会,一心要去陪那个什么都不是的连姓氏都被剥夺的小姐! 谢柔惠只觉得一阵窒息。 为什么?为什么? 她哪里不如她?她哪里不如她! “……邵铭清不要惠惠……” 耳边的声音还在继续,谢柔惠转过身对着谢柔淑扬手就是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在山间响起,伴着女孩子的尖叫。 谢柔淑捂着脸惊骇的看着谢柔惠。 尖叫声停下,现场一片安静,所有人都呆住了。 出什么事了? 在大家陡然呆滞的下一刻,突然有笑声传来。 “有了这些树枝,有这些纸,还有笔墨,我们就能做灯笼了,等十五我们也观灯。”江铃说道,伸手拨开灌木树丛,迈了出来。 谢柔嘉和水英紧跟着走出来,手里都拎着一把弯弯细细的枝条。 “做四五个没问题。”谢柔嘉口中说道,说这话抬起头。不由一怔停下脚。 江铃和水英也抬起头,惊讶的张大嘴。 这边的一群女孩子也惊骇的看着她们。 谢柔嘉的视线直接就落在了谢柔惠身上。 姐姐…… 她怎么来了? 而这边的女孩子们还没从谢柔淑被打的震惊中回过神,又被这突然冒出来的女孩子吓懵了。 这个穿着短襦长裤戴着面罩的女孩子,虽然根本看不到相貌,但所有人还是瞬时就知道了她是谁。 那个谋害长姐的曾经的谢家二小姐谢柔嘉。 她怎么来了? 山林里一片死静。 但这还没完,就在谢柔嘉出现的下一刻,山下传来嘈杂的脚步声。 “惠惠!”谢大夫人的喊声传来。 凝滞的场景瞬时被打破。 母亲! 谢柔嘉猛地扭头看去。果然见谢大夫人疾步迈上来。身边跟着四五个仆妇。 “说你们要去看怀清台,我也一起走一走。”她笑说道,话没说完看到了谢柔嘉。顿时怔住了,脸上的笑瞬时凝固。 三方人相对,再次一片死静,似乎连林间的山风都消失了。 她怎么来了? 所有人心里都喊着这一句话。 还是谢大夫人最先回过神。 “惠惠。”她说道。从谢柔嘉身上收回视线,重新含笑看向谢柔惠。抬脚迈步从谢柔嘉身边擦肩而过,再没多看一眼,就好似她不过是路边的一棵树。 谢柔嘉低下头。 谢大夫人走了几步看到了谢柔淑,不由怔住了。 谢柔淑捂着脸泪流满面。 “淑儿。你怎么了?”谢大夫人皱眉问道。 这句话问出,刚缓过一口气的在场的女孩子们顿时又窒息了,场面再次安静。 “怎么了?”谢大夫人神情沉下来。女孩子们的神情可逃不过她的眼。 太诡异了,肯定有事。 怎么了? 谢柔惠打了谢柔淑。但是,谁敢说?怎么敢说? 原先还为能跟着谢柔惠出来而欢喜不已的女孩子们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她们要是此时此刻还坐在大宅里,哪怕看蟋蟀打架也是幸福。 没有人说话。 谢大夫人已经看到了谢柔淑的脸。 “谁打你了?”她竖眉喝道。 家里的姐妹们之间可是耍小性,可以争吵,但动手打人却是过了,尤其是出了谢柔嘉动手谋害谢柔惠的事之后。 手足相残难道要变成谢家的常态吗? 谢柔淑被喝的一个机灵,哆嗦一下,面色发白的看着谢大夫人,嘴唇抖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旁忽的响起谢瑶的哽咽声。 “四妹妹,四妹妹,你别怕。”她伸手揽住谢柔淑的肩头,“你说吧,有大夫人在,有丹主在,你什么都别怕。” 虽然入了秋,但大家还穿着单薄的夏衫,谢柔淑觉得谢瑶的长指甲穿过了她的衣衫,肩头火辣辣的疼。 这疼让她变的清醒起来。 别怕,有大夫人在,有丹主在,丹主啊,她是将来的丹主啊…… “惠惠!谁打她了?你怎么也不管?”谢大夫人看向谢柔惠喝道。 谢柔惠声音哽咽的喊了声母亲,想要迈上前一步。 谢柔淑身子一晃,被谢瑶推的先迈出来了。 “大伯母。”她觉得不是自己在说话,但话还是从嘴里冒了出来,视线也看到了正转身的谢柔嘉,一句话就脱口而出,“是她!” 她伸出手指着。 “是她打我!” 所有的视线瞬时都凝聚在谢柔嘉身上。 谢柔嘉下意识的回头,看到了谢柔淑指着自己的手。 什么? “你胡说!”江铃神情惊愕喊道,“我们刚过来!小姐根本就没走近你!” 反正你也是个坏人,已经背负了那么大的罪,再多一条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谢柔淑一瞬间挺直了脊背。 “大伯母,就是她,就是她打我。”她的声音变得流利起来,眼泪流的更凶。 谢柔惠也抬手掩住了嘴,眼圈发红,似乎说不出话来。 谢大夫人终于转过身看着谢柔嘉。 “你疯了!你怎么能这样血口喷人!四小姐!你太过分了!”江铃大声喊道,“大夫人,大夫人,不是我家小姐打的!” “不是吗?那是谁?”谢大夫人问道。 “我们不知道,我们刚来的。”江铃喊道,伸手指着这些女孩子们,“她们知道,她们知道。” 谢大夫人的视线看向这些女孩子们。 女孩子们神情不安,很多人忍不住后退一步。 但后退也不逃不开谢大夫人的问话。 “你们知道吗?”她神情木然的问道。 虽然很意外,但这也是一个机会,一个女孩子猛地站了出来。 “就是她!”她颤声说道,伸手指向谢柔嘉。 有了一个人带头,便有更多的人反应过来,也都伸出手指过来。 “是她!”乱乱的声音七七八八的响起。 江铃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们。 “你们,你们……”她喊道,几乎疯了,“你们怎么能…” 谢大夫人看向谢柔嘉。 “你还要说什么?”她问道。 “夫人!”江铃哭道,就要跪下,谢柔嘉伸手拦住她。 谢柔嘉将手里的枝条往肩头一甩搭上,抬脚走过去。 看着她走过来,有些女孩子忍不住后退一步。 谢柔嘉没有说话,走到了谢柔淑面前。 “你说,我打你了?”她问道。 面罩遮住了脸,让人看不清她的神情,凭添了几分恐怖。 谢柔淑回避了她的视线。 “是。”她咬牙说道,“就是你打我了。” 话音才落,就见眼前的女孩子猛地扬起手。 啪的一声脆响在林间再次响起。 谢柔淑尖叫一声歪倒一旁,伸手捂住脸。 这一巴掌比适才要打的狠,谢柔淑的鼻子里有血流出来。 “是啊,我打你了。”谢柔嘉伸手握住肩头的枝条,慢悠悠说道,“我打了你又怎么样。”(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怎敢(加更) 我打了你又怎么样? 所有人都惊呆了,山林的又一片死静。 谁也没想到谢柔嘉竟然说话说话扬手就打了人。 她怎么打人?这是大家第一个念头。 她怎么敢打人?这是大家第二个念头。 是啊,她怎么敢! 这个念头让众人清醒过来,谢柔淑也摸到了自己流出的血,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谢瑶尖叫抱住了谢柔淑。 “四妹妹四妹妹。”她哭着喊道。 不知道是被适才的两难的场景吓的,还是被现在谢柔嘉打人吓的,伴着谢柔淑和谢瑶的尖叫,女孩子们都跟着喊叫哭起来。 现场陷入一片混乱。 “谢柔嘉!”谢大夫人亦是一脸不可置信,面色铁青的喊道,“你怎么敢打人!” 谢柔嘉抬头握住了肩头上的枝条。 “我没打人,但如果她敢诬陷我打,我就自然敢不让她白诬陷我。”她说道,垂下视线,“还有,母亲喊错了,我不姓谢。” 谢大夫人气的发抖。 “不姓谢,你喊我母亲做什么?”她喝道,伸手指着,“给我抓住她!” 仆妇们忙涌过来。 谢柔嘉却调头将手中的枝条一甩。 她可是真敢动手打人的,围过来的仆妇们慌忙躲避。 谢柔嘉从她们身边轻松的三跳两跳的越过。 “跑啊!”她哈的一笑,大声喊道。 话音未落,水英调头钻入了来时的灌木丛,江铃迟疑一下,看着谢柔嘉喊完这话就跃入山林。自己便也撒脚狂奔而去。 一眨眼间主仆三个跑了没了影子,留下一群目瞪口呆的人们。 谢大夫人面色铁青。 “还愣着干什么!”她厉声喝道,“给我把她抓住!抓住!” 仆妇们慌忙追上去,人多在山路上反而挤的一阵乱。 谢大夫人口中呵斥,自己也提裙疾步向下而去。 “来人,把人都叫来,给我把她抓回来!” 山路上只剩下谢柔惠等一众人。 不管是谢柔嘉也好。还是谢大夫人也好。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了,如果不是还坐在地上脸上带着两个巴掌印以及擦了一手血大哭的谢柔淑,大家都忍不住怀疑适才的事是不是一场梦。 喊叫声渐渐停下。哭声变成了啜泣,山风吹来枝叶刷拉作响,现场没有人说话,气氛安静中透着诡异。 没有人敢抬头看谢柔惠。 “别哭了。”谢柔惠的声音陡然响起。 她的声音并不大。且一如往日般柔和,但在场的女孩子们却忍不住打个哆嗦。 谢柔淑犹如脖子突然被扼住。哭声戛然而止。 “伤的重不重啊?”谢柔惠问道,伸手抚上谢柔淑的肩头。 谢柔淑吓的一个哆嗦,忙忙摇头。 她怎么敢说重,要是这只手搁在自己肩头的手再给她一巴掌…… “都流血了。还不重啊?”谢瑶咦了声说道,叹口气,搭在她另一个肩头的手拍了拍。“四妹妹真是老实人。” 谢柔淑又打个哆嗦,立刻就明白谢瑶的意思了。她差点忘了,她挨了两巴掌呢,谢柔惠打的自然不能说重,但谢柔嘉打的…… 谢柔淑眼泪又流下来。 “好痛。”她哭道,摊开手看着手上的血,“好痛啊。” “快走,咱们快回去,找大夫来。”谢柔惠说道。 女孩子们一刻也不想在此停留,闻言忙应声,抢着搀扶起谢柔淑急急的下山。 谢柔惠和谢瑶走在后边。 “真没想到,她竟然跑出来了。”谢瑶说道。 “本来就没关着。”谢柔惠说道。 “我知道,大伯母心软,没把她关起来。”谢瑶摇着扇子说道,“我是没想到,她竟然还有脸乱跑,看那样子还挺自在。” 谢柔惠没有说话,眼前浮现那女孩子站出来的一刻。 终于看不到那张脸了,那张只能她在镜子里才能看到的脸。 可是为什么那个被遮住的脸的女孩子没有像想象中那样消沉枯萎,反而如同清晨的花一般鲜活,尤其是当那女孩子一步一步走过来,站定在她们面前的举起手的那一刻,她竟然有些窒息,而且还下意识想后退。 后退? 她怎么可以面对这个女孩子而会害怕? 她才不会怕她!以前不会,现在不会,永远都不会! 察觉到谢柔惠的沉默,谢瑶说话声不由小了下去,也忍不住四下看想要转开话题,回头一眼看到谢柔清。 谢柔清还站在原地,似乎依旧处在适才的事的惊吓中呆呆。 “三妹妹。”谢瑶扬声喊道。 谢柔清看向她。 “怎么不走啊?”谢瑶笑吟吟问道,“你是还想去看怀清台吗?” 谢柔清摇摇头,抬脚迈步,但她走的很慢,似乎并不打算追上她们。 谢瑶笑了笑。 “你看她。”她说道。 谢柔惠回头看了眼,谢柔清低下头似乎要看清地下的路。 “叫她过来吗?”谢瑶低声问道。 谢柔惠收回视线冷笑。 “叫她过来做什么?”她说道。 “她这个人,脾气有些古怪,谁知道会不会做些傻事。”谢瑶说道,带着几分担心。 谢柔惠停下脚转过头看她。 谢瑶被她看的忍不住视线回避,虽然还站着没动,但身子下意识的躲避。 “她就是做傻事,我难道就会怕她吗?”谢柔惠说道,“你忘了我是谁了吗?” 谢瑶握紧了扇子挤出一丝笑。 “我没……”她要说道。 谢柔惠伸手握住了她手里的扇子。 “我是大小姐。”她一字一顿说道。 她是谢家的大小姐,谢家未来的丹主,她的一句话能够决定家里这些姐妹们的将来。 “难道我会怕她们说我什么吗?” 当然不会,谢瑶忙摇头。 “更况且。她们刚才不说,以后再说,就没用了。”谢柔惠微微一笑,“至于谢柔清,别忘了。” 她说着夺过谢瑶的扇子,在身前轻轻的摇晃。 “别忘了,我为什么打了谢柔淑。” 那时候是谢柔淑在骂谢柔清。这种事不管谁说起来。都会认为是谢柔惠在维护谢柔清,所以才给谢柔淑一个教训。 “我教训一下对自己姐姐不敬的妹妹,又算什么大事?”谢柔惠说道。看着谢瑶,“有什么不可以吗?你担心什么?你为什么担心?” 这几句问让谢瑶身子紧绷,忙摇头。 “可以可以,当然当然。”她连连说道。“我不担心,我不担心。我只是怕她们乱说话。” “怕?”谢柔惠上前一步,将扇子放在谢瑶的身前,盯着她,“怕什么?为什么要怕她们?我为什么要怕她们乱说话?” 谢瑶摇头连连。 “不怕。不怕,我不是说你,是我看到大伯母那么生气。我害怕了。”她忙说道。 谢柔惠哦了声,笑了。 “别怕。”她说道。将扇子塞回给谢瑶,“有我在,母亲不会生气。” 说罢继续迈步。 谢瑶握着扇子,整个人身子都垮了下去,缓了口气,看向前方的谢柔惠。 不怕?不担心?教训一下妹妹算什么大事? 那为什么方才没有站出来? 她深吸一口气忙忙的跟上。 听得前方没有了低低的听不真切的说话声,谢柔清抬起头,松开并没有遮挡路的树枝,看到两个女孩子已经疾步而去,在弯弯绕绕的山路上时隐时现,她站着久久未动。 原本因为女孩子们离开而安静的大宅再次喧闹起来,听得那边的谢柔淑的哭声不断传来,谢大夫人一拍扶手又站起来。 “她为什么还能满山的乱跑?”她喝道。 “你又没砍了她的手脚,她自然能跑了。”谢老夫人说道。 谢老太爷没忍住笑了,谢大夫人一眼扫过来,谢老太爷忙收住笑。 “她竟然没有老老实实的呆在屋子里,还有脸到处跑。”谢大夫人接着说道,“看我这次怎么收拾她!” 门外有仆妇气喘吁吁的冲进来。 “夫人…”她们说道。 “人呢?”谢大夫人立刻问道。 “没,没追上。”仆妇喘气说道,神情惶惶。 没追上? “你们一群人追不上她?”谢大夫人又是气又是急喝道。 “夫人,柔嘉小姐跑的太快了。”仆妇叫屈说道,“在山路上如履平地,我们实在是追不上,而且山这么大,一会儿就不知道她跑哪里去了。” 谢大夫人再次拍桌子。 “来人!搜山!”她喝道,“我就不信还抓不住她!” 搜山啊,那事情就大了,动用的人也要很多了。 仆妇们有些不知所措。 “行了,屁大的事,闹什么闹,还搜山,让人以为咱们谢家怎么了呢。”谢老夫人说道,坐了起来。 “母亲,这不是事吗?”谢大夫人指着外边竖眉说道,“我让她来郁山禁闭,是让她来反省了,你看看她,不仅不知悔改,反而变本加厉肆无忌惮,当着我的面说打人就打人!” 谢老夫人已经听谢大夫人和仆妇们讲述了。 “你说,我打你了?” “是,就是你打我了。” “是啊,我打你了,我打了你又怎么样。” 听谢大夫人说到打人,谢老夫人不由又想起她们的描述,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谢大夫人被笑的一怔。 “母亲!你还笑的出来!”她喊道。 不问还好,她一问,谢老夫人干脆哈哈大笑。 “是挺好笑的嘛。”她大笑。 “母亲!”谢大夫人脸色铁青,大声喊道,“你说谁好笑!” ************************************************ 下午回来的,累瘫在床上睡到天黑。 但是看到昨天和今天的粉红票,不加更就睡不踏实。 明天早上的更新推迟到下午,不过现在很多朋友都睡了,早上醒来看到也不错哈哈 晚安,谢谢大家。(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有惑 老夫人的笑声传来,耳房里或者廊下挤着的女孩子们不由面面相觑。 自从她们进门老夫人都没有露面,更别提说笑了,因为知道老夫人一向脾气古怪也不亲人,对她们这些子侄后辈都爱答不理,所以也并没有觉得如何。 但世上的事就怕对比,她们热热闹闹光鲜亮丽的来给老夫人凑趣,老夫人没有理会,当她们狼狈不堪被人打了之后,老夫人突然就笑了,这就有些尴尬了。 听到老夫人的笑声,屋子里安静下来,连谢柔淑也不敢哭了,气氛就变的令人不安。 害怕。 每个人心里其实都在害怕,从谢柔惠扬手给了谢柔淑一巴掌开始。 以前在谢柔惠身边,都只有开心和骄傲,从来都没有感觉到害怕。 但现在…… 大家不自觉的悄悄的看着坐在厅中的谢柔惠。 女孩子穿着鹅黄衣裙,坐着端端正正,摇着扇子侧耳听谢瑶说话,脸上带着浅浅的笑,一如往日般。 但此时此刻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谢柔惠大家突然不敢上前亲近了,总觉得现在还笑的她下一刻就敢甩她们一巴掌。 外边传来大夫人生气的招呼人的声音。 “来人,来人,所有人都去搜山,必须把她给我抓住。” 院子里乱乱而嘈杂。 老夫人笑让她们害怕,大夫人生气让她们害怕,屋子里的谢柔惠让她们觉得害怕,甚至山上那个戴着面罩的女孩子也让她们觉得害怕。 害怕大夫人和老夫人追问谁打了谢柔淑,不说实话害怕,说了实话更害怕。 她们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害怕什么。 “咱们什么时候能回家?”有年纪的小的女孩子忍不住小声问道,声音带着哭腔,“我想回家。” 想回家。 谢柔清看着那女孩子,那些曾经无时无刻都想围在谢柔惠身边的念头似乎在这一瞬间崩坍了,很显然有这个念头的不止这一个女孩子,她们恐惧了。 “该回去的时候就回去了,你再急。小心把你也扔山里。”有女孩子低声喝斥。 恐惧谢柔惠。也恐惧这个念头被谢柔惠知道带来的后果。 虽然没人敢说,但谢柔清知道,从今日起大家再看到谢柔惠。就再也不是以前那种感觉了。 在她的温柔善良可亲背后,到底还掩藏这什么? 比如那次落水…… 谢柔嘉以前打过人,脾气又差,所以说她敢动手推谢柔惠落水大家都觉得理所当然。 但今日看来谢柔惠竟然也是敢动手打人的。而且动手动的毫无征兆,前一刻还笑意盈盈。下一刻就翻了脸,这脾气显然也不怎么好,那么说她敢动手推谢柔嘉落水的话也不是不可能。 谢柔清站了起来,两边的女孩子们被吓了一跳。 “柔清。你干什么去?”她们忙低声唤道。 不会是吓的真的要闹着走吧? “我去看看我表哥。”谢柔清说道。 ……………………………………………………… 月如银盘高挂,又大又圆,似乎一伸手就能抓住。 谢柔嘉伸出手转了转。 当然这是徒劳的。 她收回手。将手臂重新枕回脖子下,嘴里的草在嚼动下一晃一晃。跟她翘着的腿呼应着。 耳边呼啸而过的山风里没有了白日里人声的吆喝嘈杂。 几声拉长声调的咕咕叫从山林里低低的传来。 谢柔嘉一个翻身坐起来,拢手也咕咕叫了几声,片刻之后听的脚步沙沙,有人影从山林里钻了出来,站在了明亮的月光下。 “小姐,你在这里啊。”江铃笑道,大步的跑过来。 “我还以为你被抓住了呢。”谢柔嘉笑道。 江铃嘿嘿笑。 “小姐你太小瞧人了。”她说道,在谢柔嘉身边坐下。 “水英呢?”谢柔嘉问道。 “她啊更厉害,比我们都跑的快,不知道躲哪里去了。”江铃说道,“我在山上转了一大圈都没遇到她。” “不错不错,你们都很好。”谢柔嘉笑道,“言听计从,不拖后腿。” 她的话音落,肚子里咕噜一声响。 江铃哈哈大笑。 “小姐,你一直饿着呢?”她说道,从怀里摸出一个果子,带着几分得意,“我还抽空吃了东西呢。” 谢柔嘉伸手接过,随便的用手抹了两下就一口咬了下去。 “瞧你,得意什么,不是你厉害,是我被追的太紧了。”她含糊说道。 江铃手柱头看着她。 “那还是小姐不够厉害。”她笑嘻嘻说道。 谢柔嘉一怔旋即笑起来,被呛得又咳嗽,江铃忙伸手给她拍抚。 “是,是。”她说道,“是我不够厉害。” 江铃嘿嘿笑没有再说话,看着谢柔嘉嘎吱嘎吱啃果子,月光下女孩子的头发散乱,脸上沾着泥土,认真而又专注的吃着果子,江铃的笑慢慢的变得有些苦涩。 “小姐,你别难过。”她说道,“她们这样诬陷你,大夫人又不信你,是她们太坏了。” 谢柔嘉看着她笑了,三口两口将果子啃完,扬手将果核扔了出去。 “不难过,意料之中啊,我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所以没啥可难过伤心的。”她说道。 那也就是说,想不到的意料之外的事才是让人伤心难过的,比如大小姐突然说小姐推她害她。 做梦也想不到的事啊…… 江铃眼神变的恍惚,谢柔嘉拍拍手站了起来。 “果子吃不饱,我要去吃鱼。”她揉了揉肚子说道。 江铃的黯然顿时散去,她笑着应声好跟着跳起来。 漆黑的山林里鸟儿们不断的受惊飞起,水声也越来越清晰。 “看来晚上没人搜山了。”江铃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一面低声说道。 “还是要小心点。”谢柔嘉说道,话音才落,就唉呦一声脚下一滑跌坐在地上。 比起山顶月光普照,林木遍布的这里夜色浓了很多,几乎看不清脚下的路。 江铃哈哈笑了,忙伸手搀扶她。 “小姐你小心点。”她说道。 谢柔嘉却没有起来,而是伸手摸向了身下。哈的一声叫起来。 “鱼!”她喊道。举起了手。 一条大鱼抖动了两下,从她的手里挣脱跌落在地上,在地上翻腾。 江铃忙伸手抢着搂住。 “哈。不用下水,这条就够吃了。”她高兴的说道。 谢柔嘉却皱眉头。 “鱼怎么自己跑上岸了?”她说道,站了起来,刚站起来。就听的水潭里哗啦一声,一个人影从内冒了出来。 四面密林。裸露的山潭洒遍了月光之华,就如同黑瓷盘上的一颗珍珠,陡然冒出的人影,披着一身的月光窜了起来。将这瓷盘打破,。 江铃和谢柔嘉都尖叫一声。 中埋伏了吗? 她们第一个念头就是掉头跑,却见水潭里的人噗通一声又跌了回去。也发出一声短促的叫声,显然也是受了惊吓。伴着跌倒,他怀里抱着的鱼篓也掉出来。 “鱼!”谢柔嘉眼尖看到了伸手指着喊道。 她的视线落在站在水潭里的人影身上。 这是一个男子,上身*,露出宽肩细腰,因为头发被水打湿贴在脸上,月光下看不清形容。 这不是谢家的那些护卫家丁。 这是…… 谢柔嘉脑中灵光一现,耳边似乎想起了水英的喊声。 “只有一条鱼。” “偷鱼的贼!”谢柔嘉喊道,向前冲了过去。 她们这段日子下的鱼篓总是抓不到鱼,或者很少的鱼,当时还觉得奇怪,现在看来不是抓不到鱼,而是被人偷了。 见她冲过来,水潭里的人转身就跑,不忘捡起一旁的鱼篓,飞快的滑动爬上岸,三跳两跳的冲入了山林里。 江铃回过神的时候,就看到谢柔嘉没入了山林里,她忙追了上去。 深夜的山林几乎辨不清路,江铃只听到前方脚步声树木沙沙声,很快就看不到谢柔嘉的身影。 偷鱼的贼? 这山里怎么会有偷鱼的贼? 这是谢家的郁山,除了看山人,没有其他的山民住户,看山人都知道她们在这里,日常都尽量的回避,更别提见到鱼篓还会偷鱼了。 江铃出了一身汗,不知道是跑的还是吓的。 其实要是谢家的护卫倒还好,至少不敢伤害小姐,要真是不知道哪里冒出的贼,逼急了伤人,这深更半夜可真要了命了。 耳边脚步声也听不到了,只有自己的喘息声,江铃只觉得腿发软,眼前密林越来越深,伸手不见五指。 小姐!小姐! 她握住不知从哪里摸来的树枝,咬紧了牙。 “江铃!” 谢柔嘉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江铃只觉得一口气吐出来,哑着声音嗳了声,脚步声沙沙再次充斥耳边,一个人影出现在眼前。 “跑了。”谢柔嘉说道,将嘴里不知什么时候沾上的树叶子吐出来,愤愤说道,“跑的简直跟兔子似的,我连影子都没追上。” 江铃忍不住笑了松口气。 “果然还是小姐不够厉害。”她笑道。 谢柔嘉不服气的哼了声。 “这什么人啊。”她嘀咕道,“竟然比我跑的还快。” “算了,小姐,就是一条鱼嘛,我们再去抓,就当被猫叼走了。”江铃说道。 谢柔嘉嗯了两声,二人又返回水潭。 月光铺在水面,水声哗哗,摇碎一片珠光,一切就好像从未发生。 “我想起来了!江铃!这贼把鱼篓也偷走了!我们怎么抓鱼!” “哎,小姐小姐,这里还有条鱼!这条鱼他没带走!虽然你踩过了,但也还能吃。” ……………………………………………… 新的一日,从日光明亮到日光渐渐倾斜,一天的时间似乎一眨眼就过去了。 谢家祠堂大宅里,谢文兴已经带着谢柔惠等女孩子们与昨日傍晚回彭水城去了,但谢大夫人却还没走。 夕阳给站在院子里的谢大夫人身上披上一层金光,看上去更加让人不敢直视。 谢老太爷站在窗前。 “她站在院子里我也不敢出去啊。”他嘀咕说道,“这堵着门,我的蟋蟀和鸟儿一天都没喂了……” “老夫人出来了老夫人出来了。”身边的丫头们低声说道,踮着脚看窗外。 谢老太爷忙凑近看出去。 “你再不走,就赶不上家里的十五了。”谢老夫人说道,站在谢大夫人身边。 谢大夫人面色紧绷。 “我就不信了,这么多人还找不到她一个人。”她咬牙说道。 “这不是她的本事。”谢老夫人说道,看向面前绵延起伏的大山,“这是我们的郁山太大了。” 谢大夫人没有说话。 “两天一夜了,虽然抓不住她,她在这山里也受了罪了。”谢老夫人接着说道,“行了,你走吧。” “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吗?”谢大夫人竖眉喝道。 “哪件事?是她没有乖乖接受别人的诬陷?还是她没有乖乖站着任你打骂?”谢老夫人也竖眉喝道。 ******************************** 今天一更,这样晚上写出来就能明早更,然后明日下午能加更,这样就能调整过来了。(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明知 听得院子里谢老夫人的话,屋子里的谢老太爷顿时缩头从窗边躲开。 “又要吵了又要吵了。”他低声说道,摆摆手。 外边谢大夫人的气恼声已经传进来。 “母亲!”她说道,“你这什么意思?你就信她的话?” 关于谁谢柔淑挨打的事,因为赶着人急着满山搜捉谢柔嘉,回来后并没有再询问这些女孩子们,只是谢大夫人以及仆妇给谢老夫人讲了当时的事。 仆妇并没有遮掩,将谢柔嘉的话也一字不落的说了。 “我没打人,但如果她敢诬陷我打,我就自然敢不让她白诬陷我。” 谢柔嘉这话的意思自然是不承认她打了谢柔淑,是被诬陷的。 现在谢老夫人这样说,分明就是信了谢柔嘉的话。 谢老夫人嗤了声。 “我什么意思?我跟你的意思一样啊。”她说道,“你还不是就信她的话?” 这是说她偏信谢柔淑的话。 “我何止是信她一个。”谢大夫人忍着脾气说道,“在场的姐妹们都指着说了,一个人屈说她,难道所有人都屈说她吗?” 谢老夫人呵的一声笑了,笑的一脸不屑。 “行了母亲,你也不用这样笑,现在不是单单因为这件事。”谢大夫人没好气的说道,“不管她先前有没有打,后来她可是真真切切的打了,她这是什么行径,她….” 谢老夫人咳了一声打断她。 “行了,我知道了。”她说道,“不就是抓住她吗?郁山这么大。你找不到她,她也跑不出去,也用不着你再怎么罚她,这两天一夜在山上她说不定就摔伤了被蛇咬了饿晕了。” 那还倒真的有可能。 毕竟那是大山,谢柔嘉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女孩子,且一直长在深宅大院锦衣玉食的女孩子,打个雷都不敢自己睡。更何况在山林里过了一夜。 说不定真的是受了伤了。 谢大夫人神情一滞。 “因为怕被我责罚。不肯认错,所以才跑进山里,真要是受了伤。这也是她该得的教训。”她绷着脸咬牙说道。 谢老夫人点点头。 “对对对,是她自己活该,你回去吧,反正你也不在乎多她一个少她一个。没必要因为她耽搁了家里的中秋。”她说道,摆摆手。“这里交给我了,两天找不到,找三天,三天找不到。找四天,不管是死是活早晚找得到。” 这话听起来真是…… “你走了,她也就敢出来了。我也好抓住她容易些。”谢老夫人接着说道。 这个道理倒也是。 谢大夫人沉吟一刻,看着眼前渐渐被夜色笼罩的大山。点了点头。 天光再亮的时候,也到了八月十五。 丫头们在院子里进进出出,悬挂着灯笼,准备着瓜果菜肴。 虽然人少了些,节日的气氛还是显了出来。 “还没回来?”谢老太爷听了仆妇的话,也忍不住惊讶的问道,“这都第三天了,她还在山上?” “是啊,柔嘉的小姐住处我们都守着呢,不管是柔嘉小姐还是两个丫头,一个都没回来过。”仆妇说道,神情很是紧张,“这都三天两夜了。” 三个女孩子,还是半大孩子的女孩子,在这大山里怎么过的? 该不会真的出事了吧? 仆妇有些惶惶不安。 “这可不行啊,得再加些人手找啊。”谢老太爷说道,又摇头,“还是别加人手找了,说不定她会更害怕,就更不敢出来了。” “那就别管她了,是她自己要躲的,难道还要人请她出来吗?”一直沉默的谢老夫人没好气说道,“自己选的日子,自己过。” 她既然开口,谢老太爷就绝对不会反对,跟着忙点头。 “是啊,这孩子也太莽撞了,哪有这样故意赌气的。”他说道。 听到这样说,仆妇不敢说说话了,低头退了出去。 夜色降下来时,院子里的挂满了灯,五彩斑斓璀璨生辉,灯下的桌上摆满了鲜果佳肴,男男女女的仆从丫头都站在院子里,对着坐在廊下的谢老夫人和谢老太爷叩头恭祝中秋。 “都吃吧吃吧。”谢老太爷笑着说道,又让小厮看赏。 四五个小厮抬着簸箩撒钱,仆从们半真半假的蜂拥而抢,院子里笑闹声一片。 谢老夫人坐在摇椅上,似乎睡着了,又似乎在赏月,置身于这热闹之外,忽的她坐直了身子,咦了声。 “那是什么?”她说道。 身边陪坐的丫头们抬头看去,灯火璀璨,圆月当空。 “那里,山上。”谢老夫人伸手指着说道。 丫头们眯起眼,穿过了院子里的灯火看了好久,这才发现远处的山上有一点点的亮光闪闪。 那是什么? 她们不由也惊讶的问道。 “把灯都熄灭了。”谢老夫人喊道。 灭了? 正热闹的人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两个丫头忙再次说了遍,大家才反应过来忙去灭灯。 “老夫人不会喝多了吧?好好的十五灭灯干什么?”有人忍不住小声嘀咕。 虽然嘴上质疑但动作丝毫不停,很快院子里外的灯都被熄灭了,整个大宅陷入一片黑暗,片刻之后大家才适应了月光,重新看清眼前。 “看。”谢老夫人的声音轻轻的响起。 看哪里? 众人有些茫然的抬起头,远处的山上有亮光一点点的闪烁,一点两点三点,越来越多,越来越亮,就好像萤火虫一般。 月光下,暗山中,这点点的星火渐渐的在众人视线里放大。仿佛是天上的繁星,又仿佛是海中的明珠,明明是很小的灯火,但却让众人眼中占据了全部,忽远忽近夺目生辉。 “真好看啊。”有人喃喃的说道。 为什么这么小的灯火,竟然比看到彭水城满城的灯火还要让人觉得好看。 “是因为山太大,夜色太浓吧。”有人喃喃。 更多人则发出了疑问。 是谁点的灯?郁山上怎么会点燃这么多灯?是看山人吗? 谢老夫人眯着眼注视着远山上的灯火。 是那个丫头吗? 看起来她的日子过的还不错。 ………………………………………………….. “江铃。江铃。这边这边。” 山巅之上,谢柔嘉举着一个火把大声的喊道。 在不远处散落的夹在山石中的火把间,江铃抬起了头。 “哎。好了,好了。”她说道,将最后一块石头摆好,蹬蹬的跑过来。和谢柔嘉并排而立,转身看着四周。 散落的火把烈烈燃烧着。 “小姐。这些木头果然能点燃啊。” 主仆二人正看着,远处有一个火把摇摇晃晃的飘来,走近前就看到火把被一个女孩子举在手里。 “水英!过节了你终于知道出来了。”江铃大声喊道。 水英慢悠悠的走近前。 “十五要看灯的。”她说道。 江铃呸了声笑了,继续看着山顶上的火把。 “小姐。现在这里跟去年我看到的花园里的灯一样好看呢。”她忍不住怅然说道。 去年啊。 去年这个时候,她正被关着,也没有赏灯。 今年她倒是没有被关着。却也看不到家里的灯了。 谢柔嘉看着眼前的火把。 “是啊,一样。”她笑说。“都好看。” 谢柔嘉说着话举起手里的火把转过身看着山谷这边,月光下灰白的山谷变的更加惨白,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想喊一声,而且念头闪过她真的喊了出来。 尖利的女声在山谷间回荡。 江铃和水英吓了一跳,旋即又笑了。 谢柔嘉也笑了,她再次喊了出来,一声接一声,随着山风在月光下散开。 谷底简陋的木屋里,并没有节日之分劳作一日的疲惫不堪的矿工们都已经陷入沉睡,突然其中一个猛地睁开眼,爬起身来。 这动作让身旁的人惊醒了,带着几分睡意询问怎么了。 “你听。”那人说道,抬头看向外边。 听? 睡眼惺忪的同伴揉了揉眼,竖耳听去。 “……天要下雨……地上蚂蚁…在搬家…..过路的大人……” 似远似近若有若无的女声回荡。 那人顿时一个机灵清醒过来。 号子声?怎么现在会有人在唱号子? 先前的同伴已经爬起来走出木屋。 更多的人被惊醒,询问着跟了出来。 “嘘!”最先走出来的人冲大家嘘声。 嘈杂的询问安静下来。 “…..过路的大人……莫踩我...” 站在外边歌声更清晰了很多,真的是他们唱的郁山号子,而且还是个女声,所有人的脸上浮现错愕。 这大半夜的郁山怎么会出现女人? “看山上!”有人伸手指着喊道。 大家都抬起头看去,忽明忽暗星星点点的火光在山顶摇曳,让山顶变成了一盏琉璃杯。 “大巫,大巫清显灵了!”不知道哪个带头喊了声,跪了下来高举手叩拜。 其他人下意识的跟着跪倒,乱乱的喊着大巫清叩拜。 在这一片混乱中,站在最前边的人却抬起头,顾不得亵渎大巫而痴痴的看着山顶。 “大巫清么….”他喃喃说道。 ………………………………………………………… “谢柔嘉!” 头顶上落下一声喊,让谢柔嘉睁开眼。 晨光微亮,她不由伸手挡在眼前,目光透过手指缝隙,看着俯身低头的少年人。 少年人被她的手指缝分成了几段,看上去颇为滑稽。 谢柔嘉忍不住笑了。 “你还笑,你们就睡这里?”邵铭清气道,环视四周。 草地上铺着树叶。四周搭着树枝,紧靠着山石,真的是以天为被以地为席了。 “你这几天就这样过的?” 谢柔嘉打个哈欠,哦了声翻个身,那边江铃和水英已经站起来了。 “你睡得这样死,被狼叼走都不知道。”邵铭清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会不知道?”谢柔嘉说道,斜躺着看着邵铭清嘻嘻一笑。“你又不是狼。” 邵铭清愕然旋即笑了。 “看起来精神不错。”他说道。一面抬脚踢她,“快起来吧,回去吧。搜山的人都走了。” 谢柔嘉哦了声,不惊不喜坐起来,伸手抓了抓头。 “走了啊。”她说道,冲江铃和水英招手。“那咱们回去喽。” 江铃和水英应声是。 “先回去烧水洗澡,然后做饭。”江铃说道。拉着水英就飞也似的向山下跑去。 谢柔嘉则慢悠悠的和邵铭清跟在后边。 “我听柔清说了。”邵铭清一面说道,“打的好。” 谢柔嘉回头看他一眼。 “你表妹说打得好?”她问道。 邵铭清笑。 “我说的。”他伸手指着自己。 “多谢夸奖。”谢柔嘉说道,顺手摘下路边的野果子,一口咬上去。 “你真行啊。那么多人都没追上抓住你……”邵铭清说道。 跑得快,没追上…… 谢柔嘉想到什么抬手打断他。 “我遇到了贼。”她说道,“偷了我鱼。” 邵铭清听了她的讲述立刻摇头。 “不可能。”他说道。“肯定是看山人,没有别人。” “看山人怎么会偷我的鱼。”谢柔嘉也摇头。“为什么没有别人?” “因为这郁山没有别人,那边的矿工们是不被允许踏入山这边的,所以这里只有看山人和你们。”邵铭清说道。 难道真是看山人? 这里有十几个看山人,也许真是不知道自己的看山人吧。 谢柔嘉抓抓头,看着一个方向,抬脚走过去。 “你又去干吗?”邵铭清忙问道。 “要你管。”谢柔嘉头也不回的说道。 邵铭清吐口气追了上去。 “你说,谢柔淑是谁打的?”他问道。 “你表妹没告诉你吗?”谢柔嘉反问道。 “我表妹当然告诉我了。”邵铭清说道,快走几步到谢柔嘉身前,“我是问你,你当时猜出来了没?” 能把所有姐妹们都吓的不敢说话的,除了她还有谁。 谢柔嘉没说话,几步跳过一块山石越过了邵铭清。 “你知道对不对?”邵铭清笑道,跟了上去。 此时他们已经走到了水潭附近,听得水声作响。 “你当时心里怎么想的。” 邵铭清在后笑问道。 谢柔嘉没有理会他,转过一块山石,忽的大叫一声。 邵铭清吓了一跳几步跃过来站在她身边。 “偷鱼的贼!”谢柔嘉伸手指着水潭边喊道。 伴着她的喊声,邵铭清也看到了水潭边,有一个年轻男人正转过身,看到他们露出惊恐的神情,手里的鱼篓掉在了地上。 这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他*上身,露出健壮的胸膛和肩头,脸色黝黑,让人都看不清他的五官,一双比面色还要黑的眼闪闪发亮。 这只是一眨眼,伴着谢柔嘉的喊,他整个人猛地一缩,然后就像弹弓上的弹子一般嗖的飞了出去,三下两下的跳进了山林里,擦擦擦的一阵脚步声远去了。 邵铭清都没来得及动作,眼前的人就不见了,只有鱼篓还在地上打转,提醒着它是被人扔下来的。 “这什么东西啊?跑的这样快!”邵铭清喊道,抬脚走过去一面看着四周,一面顺手撩起水洗脸,“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偷鱼的贼啊。” 他听不到身后人的回答,便捧着水转过头。 谢柔嘉竟然还呆立在原地,神情惊骇。 “不会吧,一个偷鱼贼就把你吓成这样。”邵铭清笑道,就在手心里吸了口水准备漱口。 谢柔嘉摇了摇头。 “他不是偷鱼的贼。”她喃喃说道。 邵铭清鼓着腮帮子走近她。 “那是谁?”他含糊问道。 谢柔嘉看着他。 “是我丈夫。”她说道。 邵铭清噗的一口水喷了谢柔嘉一脸。 ************************************* 加更要到傍晚(*^__^*)嘻嘻……。(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前尘(打赏加更) 水潭响起噗通落水的声音。 “邵铭清!你往哪喷口水!”谢柔嘉喊着伸手按住邵铭清往水里压去,“脏死了!脏死了!你这小混蛋!” 邵铭清站在水潭里,一手抓住岸边的石头,一边抬手臂抵挡着。 “错了错了。”他口中笑道。 “你知道错了也没用!喷都喷了!”谢柔嘉喊道,一手抓他的肩头一手去按他的头。 邵铭清笑着伸手抓住她的两只手。 “不是我错了,是你错了,你脏死了,不该把我推下来,该你洗才对。”他哈哈说道。 谢柔嘉气恼的呸一声,张牙舞爪的将他向水里按,邵铭清却顺势落入水中,腰一拧挣开了她的手,人向潭水中滑去,轻飘飘的浮在了水面上。 这家伙游水很厉害的,要不然当初能一个人救了她们姐妹两个。 谢柔嘉恨恨的瞪了他两眼,吐口气不再理会他,低下头摘下面罩捧着水洗脸。 水里倒映出女孩子的面容,竟然感觉有些陌生。 这才多久没见,就觉得陌生了,而那个人…… 她伸手摸了摸脸,眼前不由浮现适才看到的人的面容。 适才那一眼很短暂,此时再回想似乎已经想不起来他的样子了。 水纹晃动,荡碎了倒影。 “哎,怎么你丈夫见了你就跑啊?”邵铭清游过来问道,又啧啧,“我们也算是相识不短了,你成亲我竟然没送一份贺礼,真是罪过罪过。” 说什么风凉话! 谢柔嘉呸了声。拿起面罩戴上,站起身就走。 邵铭清伸手抓住她的脚。 “别走啊,给我介绍一下妹夫呗。”他哈哈笑道。 谢柔嘉跺脚踹他,邵铭清笑着松开手。 “那人到底谁啊?”他问道。 那个人啊…… “你行啊,才来这里没多久,就找了丈夫了。”邵铭清接着笑道。 谢柔嘉吐口气没理会他转身就走。 “喂。”邵铭清在后喊道,扬了扬从水里捡起的鱼篓。“你丈夫把鱼篓送回来了。还下不下?” 谢柔嘉蹲下来捡起石头就砸过来。 邵铭清缩入水中,看着水面溅起水花,再探头出来。水潭边那女孩子已经看不到了。 “丈夫。”他看了看手里的鱼篓,一副痛心疾首,“小小年纪就不学好!不像话!” 说罢潜入水中,片刻之后从水中冒出来。手中已经没有了鱼篓。 邵铭清走上岸,将*的外衣解下。露出光洁白皙略显削瘦的上身,但随着他用力的拧外袍,也可以看到结实绷紧的肌肉,身上的水珠在渐渐明亮的日光下闪闪。 邵铭清将拧干的外袍甩了甩搭在手臂上。就这样穿着*的裤子慢悠悠的走入山林里。 日光大亮,木屋上炊烟阵阵,饭菜的香气散开。院子里有鸟雀跳跃,吃着地上散落的草籽米粒。哗啦一声水响从旁边的小屋中传来,鸟雀们惊飞而去。 小木屋里水气腾腾,其内一个*的少女正甩着*的头发,长长的头发直垂到大腿上,遮住了青涩但已经初现曼妙的身子。 她弯身又拎起一桶温水,迎头浇下,水气再次弥漫,将少女包围其中。 屋子里安静下来。 水英蹬蹬从厨房里跑出来,在廊下推过一个枯树墩磨的桌子,又将三个草编的蒲团摆在四周。 江铃端着饭菜疾步过来,水英接过摆在桌子上,顺手捡起一块肉塞进嘴里,江铃抬手打她手上。 “急什么急。”她嗔怪道。 “我好几天没吃好了。”水英说道。 “谁让你自己藏起来不来找我和小姐的。”江铃说道,“我们可是吃的很好。” 水英撇撇嘴。 “我傻了才找你们呢,人家抓的是你们。”她说道。 江铃瞪眼,旋即又噗哧笑了。 “你才傻了呢。”她说道,“人家抓的是我们,你还藏什么藏!” 对啊,她为什么要藏呢?水英瞪眼。 江铃哈哈大笑,笑闹一刻回头看那边的屋子,谢柔嘉还没走出来,她忙走过去。 “小姐?”她喊道,踮脚探头向内看去。 屋子里的水气已经散尽,那个女孩子坐在木凳上,下身裹着单子,手里拿着毛巾停在*的肩头,似乎正在擦拭,但又似乎是在发呆保持这个动作很久了。 “小姐?”江铃敲敲门拔高声音喊道。 谢柔嘉受惊回过神转头哦了声。 “还没好吗?”江铃问道。 “好了好了。”谢柔嘉说道,站起身来,取过一旁搭着的干净衣衫利索的穿上。 江铃和水英站在桌子前高兴的等着她,谢柔嘉却并没有坐下来。 “我不想吃,我困了,想去休息一下。”她说道。 江铃愣了下。 “吃过再去睡吧。”她说道。 谢柔嘉已经摇头走进了屋子。 水英欢天喜地的伸手拿起筷子。 “那太好了,我可以吃两份。”她高兴的说道。 ………………………………………………… 屋子里安静无声,江铃走进来,看到倚着窗发呆的谢柔嘉。 “小姐。”她问道,“你怎么了?” 这可不是累了困了,这明明就是有心事,而且还不是什么让人愉快的心事。 小姐有什么可愉快的心事啊,换作别的人,一连遭受这么多打击,早就整日以泪洗面了。 “小姐,你不要难过,日子总会越过越好。”江铃在她身边坐下,认真的说道。 话没说完,谢柔嘉转过头。 “江铃。”她眼中隐隐有雾气弥散,“你还记得兰儿吗?” 兰儿? 江铃愕然。是谁啊。 兰儿是她的女儿。 她有多久没有再想起兰儿了,她甚至已经想不起兰儿的模样了。 那曾经的一切真的是一场梦吗? 谢柔嘉低头看着手,手上似乎抱着一个软软的婴儿。 虽然她长得瘦弱,但兰儿生下来却白白胖胖,为了让奶水充足,她喝了很多催乳的汤水,兰儿长的越发的快。她听奶妈婆子们回来总是说。兰儿比谁谁的家的孩子高比谁谁家的孩子胖。 其实她和兰儿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除了喂奶,母亲并不让她接触兰儿。 现在回想起来。那段日子是她记忆里最快乐的,她抱着软软的小小的女儿,看着女儿专注贪恋的吮吸自己的奶汁,女儿会对她吐泡泡。会对她笑。 而且女儿好似也知道只有这个时候能和自己在一起,越来越缠怀。吃奶的时间越来越长。 尽管如此,兰儿还是离开了她的怀抱,才八个月大,才能跟她咿咿呀呀的说话。连母亲都不会叫。 她以为那只是一场梦,兰儿并不是真的存在的,但是。为什么她今天会见到安哥。 安哥,她梦里的丈夫。兰儿的父亲。 她发誓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少年,但第一眼她就认出了他,现在再回想,她其实对安哥也没什么印象。 那一年她十六岁,父亲突然告诉她要成亲了,直到洞房那一夜,她才见到了自己的丈夫。 印象里他二十岁左右,长的高大结实,当时昏昏灯下她没看清也无心看他长得什么样。 那是令人不堪回首的新婚之夜,狼狈,慌张,还有应付任务的简单粗暴,她记得她实在疼的受不了了在他脸上抓了一道,然后就昏了过去,再醒来身边只有江铃,细心的擦拭着她的身子,安慰着她。 天亮的时候,她必须和丈夫去祠堂,这才又见到了安哥,她没有抬头看他,完成了祭拜,应付了族人恭贺她逃也似的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安哥并没有跟进来,她听到仆妇安排他住在另外的屋子里。 但当夜晚降临的时候,她还是要面对他,那几日简直生不如死。 谢柔嘉的手紧紧的攥起来,浑身颤抖。 有人揽住她的,用力的拍抚。 “小姐,别怕别怕。”江铃的声音在耳边说道,就跟那时候一样。 那时候看她消瘦惊恐一碰就碎的样子,江铃再也忍受不了去找了母亲和父亲,请求不要再逼迫他们夫妻行房。 “如果夫人老爷还真想尽快要一个孙女的话,就不要再这样做,若不然别说要不到孩子,大人都要保不住了。” 她听过别人描述的江铃当时说的话。 江铃说服了父亲母亲,她以为自己终于能摆脱了,但江铃却让安哥住进了她的屋子。 “小姐,躲避永远不会解决恐惧的。”她紧紧的揽着自己说道,“你要想过得好一点,就得去面对去接受,小姐,接受你的丈夫,不要害怕了,不要害怕他了。” 从此后安哥就住在了她的屋子,当然并没有再继续同床,他们在一起吃饭,一起在屋子里安静的坐着,她低着头越发疯狂的看书,而安哥则低着头发呆,不过到底是住在了一起,他们还是渐渐的熟悉起来,通过江铃的问话。 “大爷今年多大了?” “二十了。” “大爷叫什么?” “安哥。” “安哥是小名吗?” “我只有这个名字。” “大爷你喜欢吃这个菜吗?小姐最喜欢吃了。” 那边的声音明显的有些慌张,没敢回答,又似乎不敢不回答,仓促的嗯了一声。 “大爷喜欢看书吗?小姐这里很多书。” “我,我不识字。” “那没关系,我们小姐念给你听。” 江铃来推她,她恨不得立刻逃出屋子,但江铃紧紧的拉住她。 “小姐,不许逃。”她坚定的说道。 后来她就真的给安哥念书了,她和安哥也终于坐的近了些,她也发觉安哥似乎比自己还害怕,她第一次大着胆子看了他一眼,看到了他黑黝黝的脸,眉毛是乌黑的,眼睛也是乌黑乌黑的,难看是不难看,为了下一代丹女,父亲和母亲绝不会选丑的赘婿。 “大爷怎么这么黑啊,将来生了小小姐黑乎乎的可怎么办。” “好像说不是原本就是黑的,是晒黑的。” 晒黑的,那他一定是常年劳作的人,听到小丫头们议论的时候,谢柔嘉这样猜测,想到了他压在自己身上的沉重,以及那推上去硬的如同石头的肌肤,这记忆让她捂住嘴干呕起来。 她的干呕让很多人却高兴起来,但最终却只是空欢喜一场,父亲和母亲也等不得了,半年后再次要求他们夫妻同房。 不过这一次,或许是因为相处的熟悉了一些,比起前几次要好了很多,但是,还是痛苦,身体上的痛苦,心里的痛苦。 所以后来她对这段日子的印象,只有漆黑的夜里,她躺在床上,像随风狂摆的小船,手紧紧的抓着帐子,似乎只有这样才能不被黑暗和湖水淹没。 后来第二年她怀上了孩子,又生下了兰儿,这种日子便彻底的结束了,从她怀孕的时候起安哥就被要求搬出了她的屋子,再后来她就几乎没有见过他。 唯一的一次再见是她坐月子的时候,她正抱着兰儿喂,窗户被人猛地打开了,露出一张黑黝黝的脸看着她以及怀里的孩子,她当时吓了一跳,但看到他脸上欢喜时,她鬼使神差的没有喊出声,还将兰儿抱起来转向他,她看到他咧嘴笑了,露出白白的牙,但很快院子里的丫头婆子就发现了他,喊叫着将他赶了出去。 然后再见面安哥就成了冰冷的尸体,躺在地上,半个头都烂了。 他们说他是惊了马被马踩死的,看在兰儿的面子上,用了上好的棺木埋了他。 安哥就这样消失在世间,就像他来的那般突然。 她甚至不知道他从哪里来,家里还有什么人。 再后来她也被赶出了家,离开了她的兰儿,死在了异地他乡。 这是梦吗?这难道仅仅是场梦吗? 谢柔嘉抱紧了双膝,泪如雨下。 ********************************************************************************************** 感谢md12灵兽蛋蛋儿~~感谢波妞的妈妈、我家有俩宝儿、ye5520、无愿无悔新野物雨、lga打赏和氏璧,感谢大家的打赏和粉票,谢谢。(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在意 八月十五过后,里里外外收拾了两天才恢复了日常。 谢大夫人院子里的桂花树已经吐露了芳香,几个小丫头站在树下捡落花,不时响起低笑声。 坐在廊下的谢大夫人悠闲看书,旁边谢文兴看着院落,半闭着眼虚画着什么。 有仆妇急匆匆走来。 “老夫人说,柔嘉小姐已经找到了。”她回禀道。 谢大夫人放下书,谢文兴也坐正了身子。 “人呢?”谢大夫人问道。 “老夫人没送回来。”仆妇说道。 “你们去些人,给我看住她。”谢大夫人竖眉说道。 谢文兴摇头。 “母亲在那里呢,你让人过去,什么意思嘛。”他说道,“算了算了,这几日她也在山上受了教训了。” “是啊,那边的人说,柔嘉小姐回来后就一直没有出过屋门,看起来受了不少罪。”仆妇说道。 “让大夫看了没?”谢文兴忙问道。 “看什么看!”谢大夫人喝道,“不许给她看!” 谢文兴笑了笑没说话。 “你们去告诉她,以后给我老老实实呆在那个地方,但凡有谢家的人来山上,她就必须回避。”谢大夫人犹自气不平说道。 仆妇忙应声是。 谢文兴冲仆妇摆摆手。 “她也受了教训了,吩咐到就行了,别理会了。”他对谢大夫人说道,转开话题,“明日要选三月三祭祀的巫女了,这次的孩子们跳的都不错吧?” 明年三月三祭祀是谢大夫人最关心的事。 “她们说还不错,这次可选的人很多。”她说道。抛开了谢柔嘉的话题。 仆妇低头退了出去。 第二日谢族大宅的气氛都变的有些紧张,尤其是有适龄女孩子的人家,能当选巫女参加祭祀,这辈子的好日子就算是稳稳的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紧张,学堂里一改往日的热闹,女孩子们都变的有些拘束,尤其是谢柔惠身边。虽然站了很多女孩子。但有意无意的隔开了一圈,没有像以前那样都恨不得贴在谢柔惠身上。 “看起来大家都很紧张啊。”谢瑶笑道,拍着谢柔清的肩头。“三妹妹别紧张。” 谢柔清点点头。 “我不紧张。”她说道。 “不过也别跳的太不像样。”谢瑶低声说道,“要不然惠惠脸上都不好看。” 谢柔清看着她。 是的,她虽然不喜欢跳舞,但在这个必须跳的场合。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去跳。 她不会因为谢柔惠定了她为必然选上而敷衍了事,也不会因为定了的跳舞不是她心中所愿而敷衍了事。 跳舞虽然不是她最中意的。但也是她认真的学了,既然学了,她就要认真的对待,这也是对得起自己。 “我会尽力跳的最好。”她说道。平淡无奇的脸上神情坚定。 谢柔清说话就是这么无趣,谢瑶笑了笑,看了看四周。 “四妹妹到底是没来。”她感叹道。又看谢柔清,“这一次可没人去劝她了。她不该这样和三妹妹你吵闹,简直不可理喻,挨打也活该。”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四周的女孩子们刚刚好听到。 谢柔淑为什么挨打,是因为当时她跟谢柔清吵闹啊,然后才会被…… 这也说明谢柔清才是被谢柔惠看重呵护的,也是为了她才出头的,而且谢柔清是内定当选巫女的消息也私下里传开了,谢柔惠对她真是好啊。 大家看谢柔清的眼神就带着畏惧,还有些羡慕。 好?什么是对人好呢? 谢柔清看得到四周的眼神,忍不住想起在郁山见到邵铭清时说的话。 “表哥,你说什么是对人好呢?”她那时候问道。 “大概做事是为了别人好,不是为了自己好吧。”邵铭清说道。 为了别人好,不是为了自己好? 听起来似乎只是重复了一遍问题,而不像是个答案,但想了想又觉得也有道理。 就好像谢柔惠主动让谢大夫人内定自己当巫女跳舞,看起来是为了她好,但是谢柔惠做这件事没有和自己商量,也没有询问自己的意愿,而是直接做了决定,做了谢柔惠自己认为好的决定。 虽然说起来似乎是不知好歹,但谢柔清越想越觉得,谢柔惠这样做其实更多的是为她自己好,是她愿意,是她高兴。 鼓声响起,谢大夫人亲自上台宣告巫女择选开始。 谢柔清随着次序跟随大家走了出去,堂前已经搭起了高台,四周摆着大鼓,比起上一次测试看起来正式了很多,台上的评判不只是授舞先生,而还有谢族中有地位有威望的家长们,四周围观的人也不再仅仅是丫头下人,不管有没有自己孩子参选的很多人家老老少少都赶来了。 看到这场面,女孩子们更加紧张了,就连那些日常优秀的胸有成竹的女孩子们都忍不住几分忐忑。 “连这点场面都会紧张,可见并不是多么优秀。”谢瑶低声和谢柔惠低声笑道。 旁边的女孩子们便忍不住红了脸,再看谢柔惠神情云卷云舒的淡然,更是羡慕敬畏。 “有谁能像惠惠这样优秀。”她们喃喃说道。 大小姐得天独厚的血脉又不是人人都能具有的。 “别瞎说。”谢柔惠柔声笑道,“我也紧张啊。” 她说着将手放在谢瑶手里。 “你摸摸手心里都是汗呢。” 如果搁在以前,大家听了这话只会觉得谢柔惠亲和,会立刻开心的说一些凑趣的话,但现在陪同去过郁山的女孩子们,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不敢也不知道说什么了,看着谢柔惠的笑。眼前却不自觉的浮现扬手给谢柔淑那一巴掌的场景,以至于她们的挤出的陪笑都有些难看。 而不知道那日的事的女孩子们则没有机会站到谢柔惠身边,她们没听清谢柔惠说了什么,看到谢柔惠在笑,习惯性的就要跟着笑,但又发现谢柔惠四周的人脸上的神情很是古怪,说是笑却勉强的很。莫非谢柔惠说的事并不适合跟着笑凑趣? 所以伴着谢柔惠的话。她的四周出现了诡异的沉默,场面陷入了尴尬。 谢瑶觉得放在自己手里的那只手变的僵硬起来,她的手心忍不住也冒出汗来。 “哪有。那是热的,我也冒汗了呢。”她说道。 按照日常习惯,她就该说这句话,但这一次她的话音才落。谢柔惠就握住了她的手。 “那你是说,我不紧张了?”她问道。声音里虽然还带着笑意,眼睛里却没了半分笑,“我说了,我紧张。” 她加重语气重复一遍。 谢瑶只觉得脊背一麻。身子僵硬起来。 错了? “是,是,惠惠真紧张了。手都在抖。”她立刻说道,或许是因为太紧张了。她的声音有些磕巴。 的确是紧张了,四周的女孩子们都察觉到,这对话听起来应该是轻松随意的玩笑,但此时此刻看来更像剑拔弩张。 就说事情不对嘛! 四周一片死静。 这边的异样吸引了更多的视线看来,就在此时鼓声敲响,选拔开始了,大家的视线忙逃也似的看向场中,这时突然觉得这个选拔表演也没那么可怕了。 谢柔惠松开了谢瑶的手,也看向场中,谢瑶站在她身旁一句话也不敢说。 “这就对了。”谢柔惠端正身形,嘴角含笑,“害怕我才是对的,都不是小孩子了,不能像以前那样没大没小的厮混了。” 谢瑶忙点头,又忙摇头。 该说是,还是不是? 她突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惠惠你太好了,所以大家都忍不住想要和你亲近。”她说道,“不过,就要过三月三了,你就是丹女了,自然不能跟以前一样了。” 谢柔惠转过头看她。 这样说应该没错了吧,也是,也不是,都说到了。 谢瑶看着谢柔惠挤出一丝笑。 “果然跟以前不一样了。”谢柔惠看着她低声说道,“你真是越来越蠢了。” ……………………………………………… 高台上鼓声告一段落,一个女孩子哭丧着脸下了台,适才她没跟上鼓声自己乱了舞步。 看到高台上德高望重的家长们摇了摇头,其他女孩子们脸上浮现同情但又包含着隐晦的幸灾乐祸。 “鼓声比咱们平日的好像快一些啊。”等候上台的女孩子们则交流着观看得来的信息。 这就是顺序靠后的优势了。 不过谢柔清没有机会再研究了这些了,下一个就该她上场了。 听到先生喊出谢柔清三字,谢柔清深吸一口气,她的视线没有落在高台上,没有落在评判的长辈们身上,也没有看四周密密麻麻的族众,而是看着高台四周的鼓。 就像自己在打鼓一样开心的去跳舞吧,她迈步上台。 坐在台下的邵氏有些紧张,尤其是听到四周的低笑。 她知道这是在笑女儿的身材。 “其实都说好了,何必还要上台呢。”邵氏忍不住嘀咕道。 “母亲别担心。”身边的儿子笑着宽慰她,“该走的形式还是要走一下的。” “那要是跳不好了,还得被人笑,都是被人笑,还不如只笑一次呢。”邵氏抱怨道。 “母亲,妹妹说不定能跳好呢。”儿子笑道。 邵氏横了他一眼。 “别自欺欺人了,你什么时候见过矮木桶比瘦旗杆吸引人了?”她说道。 儿子们噗哧笑了。 “母亲那有你这样说妹妹的。”他们纷纷说道。 “我这是自知之明。”邵氏哼声说道。 说着话场中鼓声作响,谢柔清展开了手臂,舞起而动,大家停下了说话看了过去。 平心而论,这种身材的女孩子跳舞的确比不上前几个那般让人赏心悦目。有些动作明明应该很优美,但谢柔清做出来就有些滑稽,四周的低笑声不断的响起。 邵氏有些不忍睹的低下头。 谢柔清听不到笑声,从她上台的那一刻她的眼里就只有自己以及旁边的大鼓,她挥出手臂,就好像握住了鼓槌,伴着跃动敲出鼓点。 耳边的鼓声在继续。心里的鼓声也在继续。谢家的巫舞如同鼓声一样,简单而粗旷,让人肆意的淋漓尽致的挥洒自己的情感。对天地对鬼神对生活的悲伤欢喜。 邵氏的耳边渐渐的听不到了说笑声,只有鼓声不断,敲的她心烦意乱。 怎么还没完啊。 “母亲,你看。”儿子拍她的胳膊。 有什么好看的。眼不见心净,邵氏没理会。 “原来妹妹跳舞也能跳的这么好。”儿子的声音还在继续。 好? 邵氏有些愕然的抬起头。看到场中的女孩子舞步急转,黑裙如花般绽开。 邵氏没有像谢家的女孩子一般从小接触过舞蹈,也很少看舞蹈,但此时此刻这一眼。就好像有人一拳打在她的心口,呼吸都停下了。 不是柔美,而是狂烈。谢柔清每迈出的一个舞步,就好像巨石地面撞击。与鼓声一起让人心震荡,让人忍不住想要跟着呼喝。 邵氏不由攥紧了手在身前,耳边是儿子的喃喃。 “母亲,我知道什么时候矮木桶比瘦旗杆吸引人了。” 一曲落幕,谢柔清从高台上走下去,四周的人看着她的视线再不似方才的嬉笑。 “柔清,你跳的真好。” “柔清,你肯定能被选上。” 围过来的女孩子们纷纷说道,有嫉妒的有不服的,但更多的是激动。 谢柔清都能跳的这样好,那她们一定也能。 “柔清,你是怎么做到的?”有人忍不住问道。 以前也没觉得她跳的有这么好啊。 “只要用心跳就可以了。”谢柔清说道。 用心吗?大家谁不用心啊。 这话让女孩子们又不解又好奇,纷纷拉着谢柔清问详细。 看着这边被女孩子们围起来的谢柔清,谢瑶的脸色有些难看。 没想到谢柔清竟然跳的这样好,这样最终入选的话,说她没托人情也是可信的。 那谢柔惠岂不是白做了好人,再说是她求情让谢柔淑入选,说不定反而要被人笑多此一举呢。 她不敢回头看谢柔惠的神情。 高台上谢大夫人却是很高兴,转头询问其他人。 “柔清怎么样?”她问道。 “这孩子的身材不适合跳舞。”一个年长的老者摇摇头说道。 谢大夫人脸色微微沉了下。 虽然她在家里是绝对能够一言做主,但她还是希望自己得到大家的认同,不仅仅是因为丹主的身份威压。 “不过她跳的很用心。”那老者接着说道,嘴边浮现笑意,“你们发现没,不是她随着鼓在跳,而是鼓声追随着她。” 其他人闻言都点头。 “是啊,虽然看起来有些笨拙,但认真的看,又觉得很激动人心。” “气势很足。” 大家纷纷说道,谢大夫人不说话了,脸上笑意满满。 “下一个。”她说道。 女孩子们逐一被叫上台,有跳的好也有跳的不好的,渐渐的都跳完了,只剩下谢柔惠。 谢柔惠不用参与这样的选拔,她不需要这些人来评定选择她,因为老天已经选定了她。 谢大夫人看着授舞先生合上了名册。 “现在让惠惠跳吧。”她说道。 “是啊,该看惠惠跳舞了。”旁边的老者们也笑道,带着几分轻松,“不用怕她跳了会影响到别人。” 台上的人都笑起来,台下的人也带着期盼。 学舞已经一年了,这是大小姐第一次人前跳舞,上一次原本也有机会的,只是可惜大小姐伤了脚。 “谢柔惠。” 在众人的期待中,授舞先生喊出了这个名字。 四周的女孩子们纷纷让开,眼神激动敬畏的看着她。 “惠惠。”谢瑶说道,“该你了。” 是啊,该她了。 谢柔惠微微一笑,抬脚迈步,此时已经正午,仲秋的日光下身穿黑裙身姿挺秀,一步步走上台上的女孩子神采飞扬,让人眩目。 “果然大小姐气势不凡。”台下的人纷纷感叹。 谢柔惠也看到了台下众人的视线,她不由挺直了脊背,其实她一点也不紧张,甚至还有些迫切,想到自己这一年的夜夜苦练,想到暗夜铜镜里那光彩夺目的舞动,是时候让大家都看到了,让他们都看看,跟那个人相比,谁跳的才是真正的好。 想到那个人,谢柔惠的脚步不由停顿一下,似乎又回到了春日的时候,自己站在台下看着那人在台上光彩夺目。 不,那不是她光彩夺目,那只是因为自己没上场而已。 谢柔惠深吸一口气站定在场中,不待众人静下,就挥出了手,黑色的宽袖垂下露出细长白皙的手臂,日光下立刻凝聚了全场的视线。 谢柔惠一个旋动荡出,鼓声此时才起,如同满场的视线一般追随着她的舞动。 谢柔惠尽情的舞动着,感受着炙热视线的凝聚,她看到了母亲点头,看到了台上长者们的入神。 看到了吧,看到了吧,你们都看到了吧。 她的舞动越来越激烈,眼前的一切都化为残影,但她却能清楚的看到台下的人瞪大了眼,他们在惊叹,在痴迷,在笑…… 笑? 为什么有人会笑? 她们在笑什么? 那人跳舞的时候,可没人在笑! 她们是在笑自己吗?难道哪里出错了吗?难道自己跳的很可笑吗? 谢柔惠不由转着头,想要看清楚那些笑的人,脚步飞旋,裙摆飞扬,如同流水直下,但奔流的河水中突然出现一块巨石,逼迫的水流轰然激荡。 浪花飞溅,旋即散散落地,谢柔惠一声惊叫跌坐在地上。 就好似被人突然掐住了脖子,所有人的视线顿时凝滞,不可置信的看着场中。 怎么….回事? ************************************ 五千字,今日无二更。 晨曦的盟主打赏明日加更,谢谢谢谢。 粉红票还在双倍,有的话支持一下谢谢谢谢,(*^__^*)嘻嘻……(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重生 安静,全场一片安静。 所有的视线都凝聚在场中那个跌倒在地上的女孩子身上。 怎么回事? 除了那些关心自己家女孩子能不能被选上的人家,来到现场坚持等候到现在的人们,就是为了等着看谢大小姐的巫舞。 谢家大小姐的巫舞啊,那是激动人心的巫舞,虽然现在没有三月三祭祀那般的排场做衬托会让人震撼失魂落魄,但尽管如此也肯定难得一见。 没想到真的是难得一见震撼不已。 这个谢大小姐竟然在跳舞的途中摔倒了! 摔倒了,跳着跳着自己摔倒了,只有刚学跳舞的人才会这样吧? 这是回事? 这安静其实只是一瞬间,最先是谢大夫人站了起来。 “惠惠!”她大声喊道,打破了现场的凝滞。 她旁边的长者们也都纷纷的站起来,带翻了桌子,掉落了茶碗。 “惠惠!” “大小姐!” 台上的人都向谢柔惠涌去,台下的人也纷纷涌上前想要看个究竟,嘈杂声喊叫声现场乱作一团。 站在高台下的谢瑶一脸惊愕,原本因为跳完舞而喘息不平的胸口也停下了起伏,好似停止了呼吸。 事情太突然,她为谢柔惠跳舞而迷醉的神情还未散去,这陡然的一喜一惊让她的脸变的僵硬。 “怎么会摔了?”耳边有女孩子脱口而出的喃喃疑问。 怎么会摔了?适才跳舞的女孩子们有跟不上节奏的,有乱了舞步的,但是就连最差的也没有摔倒。 摔倒了。 优秀的高高在上的无人可比的谢柔惠竟然摔倒了,是因为什么? 没有人敢冒出哪个念头,哪个绝对不可能的念头。 “是腿伤。惠惠的腿伤是不是犯了!”谢瑶喊道。 这话让所有人都松口气。 对对对,谢柔惠两个多月前受过伤,腿才好了,一定是旧伤犯了。 “腿伤犯了,快叫大夫,快叫大夫。”女孩子们都大声的喊起来,搅的现场更加混乱。 ………………………………………………… 香喷喷的菜团子被端了上来。水英高兴的搓搓手。伸手一左一右拿起两个,刚要左右开弓咬一口,就被江铃打在手上。夺走了一个。 “吃那么多也不怕撑着。”江铃瞪眼说道,将菜团子放在一个碗里,“小姐还没吃呢。” 水英撇撇嘴。 “一会儿端出来,凉了就不好吃了。还不如让我趁热吃呢。”她说道,咬了一口手里的菜团子。看着向屋内走去的江铃。 江铃刚走到门口,谢柔嘉走了出来。 “小姐?”江铃倒吓了一跳,忙问道。 谢柔嘉对她笑了笑。 “要吃饭了吧?”她伸手从江铃手里拿过菜团子,咬了一大口。一面坐下来看着桌子上,一面含糊的说道,“怎么没有肉?” “你不吃饭。她就不给做肉吃。”水英不高兴的说道,“肉都放坏了。” 谢柔嘉哈哈笑了。 “可不能不给我们水英吃肉。”她说道。伸手摸了摸水英的头,“水英正长个子呢。” 水英向后躲,见鬼一般看着她。 “你不用长个子吗?”她说道。 水英十岁,正是长个子的时候,自己现在十二岁,也是长个子的时候。 谢柔嘉哈哈笑了,三下两下的咽了口里的菜团子,再次大口的咬上去。 “用,用,来,来,多吃多吃。”她说道,“都吃的饱饱的,都长的壮壮的。” 虽然不知道小姐为什么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整整呆了两天,但现在看着她自己走了出来,且笑着说出这句话,江铃莫名的鼻头一酸。 “好啊。”她说道,“小姐这样想就对了。” 不管怎么样,小姐能想通,知道吃好喝好,知道好好的对待自己,就好了。 她吸了吸鼻子。 “我这就去再加个菜。” “我要吃鸡。”水英立刻喊道,“我看到你藏起来一只。” 江铃呸了声笑了。 谢柔嘉也哈哈笑了。 沉寂两日的院落里重新恢复了热闹,站在远处拔野菜的看山妇人松口气,顾不得挎起篮子急忙忙的向山下而去。 “好了好了,能出来吃饭,能说能笑就没事,不用找大夫看了。” 听了仆妇的话,谢老太爷笑道。 一旁坐着的谢老夫人哼了声。 “没缺胳膊断腿的,找什么大夫看。”她说道,“本就不用找。” 谢老太爷笑着点头应声是。 “就是,小孩子们就这样经不起事,屁大点事都能要死要活的。”他说道,“不就是被赶出家门了嘛,算什么大事。” 被赶出家门还不算什么大事? 屋子里的仆妇丫头瞪眼看着谢老太爷。 这好像的确是大事哈。 谢老太爷咳了一声。 “总之这世上有什么事过不去啊,想开就行了,想不开,那就自己折磨自己了。”他忙又接着说道。 这世上有什么事过不去? 谢老夫人一阵恍惚。 可是有些事偏偏如影随形,在夜里噩梦惊醒戳你的心口,在白日里冷不丁的刺痛你的眼,躲不开忘不掉甩不了。 “站着说话不腰疼。”她没好气的喝道,“把你赶出家门,你试试!” “你看你看,好好的,你怎么又想不开了。”谢老太爷说道。 这话让谢老夫人更为恼火。 “滚滚滚。”她喝道,“离我远点。” 仆妇丫头们忙低着头退出去,谢老太爷不急不恼的踢上鞋往外走。 “哎,你想不开可以,但咱不能不吃不喝啊。”他又想到什么回头说道。“年纪大了,可不能跟小孩子比。” 谢老夫人抓起桌上的茶碗砸过去,谢老太爷缩回头拉上门,茶碗砸在门上碎裂滚落一地。 此时的谢柔嘉已经吃完饭,带着水英江铃来到了水潭边。 哗啦一声响,水英从水里冒出来。 “鱼篓在水里呢。”她高兴的说道,举起鱼篓。“还有好多鱼!” 日光下鱼篓里挤着四五条鱼正在扑腾。荡起一串水花。 也就是说,他后来没有再来偷鱼。 谢柔嘉看着鱼篓。 那天他真是来还鱼篓的吗? “快拿过来拿过来。”江铃招手说道。 “两条就够了。”水英说道,哗啦将鱼篓里的几条鱼放入水中。 “哎呀。多留一条啊!你吃的又多!” 潭水边响起江铃的责怪声,水英的争执声,与哗哗的水声相应和。 谢柔嘉看着两个女孩子说笑着,日光下鲜亮而又生动。 “江铃。”她喊了声。 江铃应声看过来。对她笑。 “小姐?”她说道,“你说是不是。最少要留三条鱼。” “两天就够了。”上了岸正穿衣裳的水英不示弱的抢着说道。 谢柔嘉笑了。 “江铃。”她又说道。 江铃再次嗳了声,将鱼扔给水英。 “串起来。”她说道,“你晚上只能吃鱼头。” 说这话走向谢柔嘉。 “小姐你……”她说道,刚张口。就被谢柔嘉一把抱住,她的话就被撞了回去。 谢柔嘉紧紧的抱住她,眼泪在她肩头滴落。 “小姐?怎么了?”江铃吓了一跳忙要挣开。 谢柔嘉摇摇头。 “没事。我就想看看你抱抱你。”她哽咽说道。 这还叫没事? 她就知道小姐一定有事。 江铃忧心忡忡。 “小姐,你别难过。一切都会好的。”她深吸一口气说道,拍着谢柔嘉的背。 比她小五岁的女孩子倚在她的肩头,这样看起来就好像一个孩子。 也的确是个孩子,才十二岁啊,就被父母姐姐家人厌弃,就被赶出家门,就被禁锢这大山里。 江铃觉得鼻子酸眼发涩。 谢柔嘉却松开了她站直身子。 “江铃,这次我们都要活的好好的。”她含泪说道。 江铃也含泪点点头。 “是,小姐,我们一定活的好好的。”她说道。 谢柔嘉点点头。 “那你答应我。”她说道,“这次一定要找个人嫁了。” 江铃愕然,她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谢柔嘉会说出这句话。 嫁人? 让她嫁人? “江铃,你今年已经十七了。”谢柔嘉说道,伸手抚着江铃的脸。 柔滑的还带着青涩的脸,虽然已经开始为自己担忧不安熬心费神,但幸好还不太久。 这张脸还没有因为为自己熬十年日夜不眠,没有陪自己跋涉镇北苦寒地而憔悴苍老。 十年啊。 “江铃。”她说道,“家里像你这般年纪的丫头,都该准备嫁人了,我希望你能找一个你喜欢的人,成自己的家,生自己的孩子,我会好好的照顾自己,你也好好的过你自己的生活。” 江铃笑了。 “好啊。”她没有半点啰嗦和迟疑重重的点头,“我听小姐的,找个喜欢的人嫁了,不让小姐担心我成老姑娘没人要。” 对,不要再成老姑娘。 谢柔嘉点点头,伸手再次抱住她。 “你们干什么呢?”邵铭清的声音在一旁传来。 谢柔嘉转过头见他一脸惊讶。 “要你管。”她说道,擦了擦泪松开了江铃,“走了。” 说着话越过邵铭清大步而去。 “干嘛呢?大白天的。”邵铭清说道,看看谢柔嘉又看江铃。 “她让江铃找个人嫁了。”水英在一旁大声说道,将手里的鱼串好拎起来。 邵铭清噗嗤一声笑了,瞪眼看江铃。 “你家小姐没事吧?”他说道。 江铃擦了擦眼,看着走在前边的谢柔嘉。 “正要问你呢。”她低声问道,“表少爷,你那日在山上和我家小姐一起,后来她怎么了?遇到什么事了?” 邵铭清哦了声。 “没事。”他说道,“她遇到她丈夫了。” 江铃一个趔趄差点滑倒。 丈夫? 她见鬼一般看着邵铭清。 “表少爷!你别胡说!”她喊道。 她家小姐才十二岁呢! “我可没胡说。”邵铭清说道,“是你家小姐胡说呢。” 什么跟什么啊。 江铃瞪着他,邵铭清不再理会她抬脚迈步。 “怎么就跟嫁人啊丈夫啊扛上了,一天到晚想的都是什么。”他摇头说道,“不像话!不像话!” 谢柔嘉已经走到了山路上,忽听到身后有马蹄声以及一声呼哨,她转过头,看到邵铭清骑在马上。 “听说你想你丈夫两天没吃饭。”邵铭清笑道,“还有力气出门啊?” 谢柔嘉瞪眼看着他。 “不止有力气出门,还有力气揍你。”她说道,伸手就去抓他的缰绳。 邵铭清一夹马腹越过了她。 “你还追的上我吗?”他哈哈笑道。 这小子,上次跑不过她了,这一次是故意骑马来挑衅了吧? 谢柔嘉又好气又好笑,看着邵铭清骑着的高头大马,站在自己面前高大的像个怪物一般。 高大又怎么样,怪物可怕又怎么样,她不怕。 “追不追的上,试试才知道。”她说道,抬脚就追过来。 邵铭清哈的一声,催马而行。 马蹄得得疾响在山林里,疾驰的马儿后有一个女孩子大步的奔跑。 马儿的距离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在视线里,但女孩子的脚步依旧,越过崎岖山石,穿过草木枯枝,似乎永远都不会停下。 …………………………………………….. 谢大夫人的屋子里站满了人,一个个神情不安,焦急担忧的看向室内。 谢柔惠的哭声从内室传来。 “母亲母亲,我没跳好。”她哭道拉着谢大夫人的手。 谢大夫人抚着她的肩头。 “没有没有,你跳的好好的,你跳的很好。”她说道。 没有,她根本就没有跳好,她看到她们在笑她了,她一定是哪里跳错了,跳的可笑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她明明已经很努力了,她明明应该跳的很好的。 谢柔惠死死的咬住嘴。 是因为她的腿伤吗?是因为跌入湖水撞伤的腿吗?她的腿是不是好不了了?她跳不了舞了?她是不是跳不了舞了? “母亲,母亲我的腿。”她哭喊道,“我的腿怎么了?” 谢大夫人一面揽着她安抚,一面竖眉看向大夫们。 “你们快点看,惠惠的腿到底怎么了!”她喝道。 大夫们一头汗,面色惶惶。 怎么又腿伤了? 哪里来的伤啊? 这可怎么看啊!   ☆、第十九章 探寻(晨曦盟主打赏加更) 几个妇人小心的围在谢柔惠身边,按照大夫们的指使按揉着谢柔惠的腿。 “大小姐,这里疼吗?”她们一边询问着。 谢柔惠一直摇头,神情带着几分急躁。 不疼,一点都不疼,虽然说她是两个月前痊愈的,但其实更早之前就不疼了。 明明不疼,那就不是腿伤的缘故,那她为什么会跌倒?她当时是被绊了下,可是她怎么会绊了? 她当时正在做一个急转,但又想要停下去看清台下,所以那一瞬间的相反的双力让她一下子绊倒了吗? 这是,失误吗? 谢柔惠打个寒战。 正在按揉她的腿的妇人们立刻察觉了。 “大小姐!是这里疼吗?”她们急切的问道。 “惠惠?是这里吗?”揽着她的谢大夫人也察觉到了,紧张的问道。 谢柔惠看着她们。 失误? 她谢柔惠不能有失误,失误这两个字从来跟她无关! 尤其是在这么个万众瞩目的时候,在那个人已经跳的众人夸赞的时候。 谢柔惠攥住了手,慢慢的点点头。 “是。”她说道。 ……………………………………………….. “这都是那个妖孽的祸!” 听到消息赶回来的谢存礼在厅堂里大骂,痛心疾首。 “如果不是她,惠惠的腿怎么会受伤。” 谢大夫人心烦皱眉。 “二叔祖,现在就别说这个了。”她说道,“已经这样了,就是杀了她也于事无补。” 谢存礼很很的来回踱步。 “那惠惠的伤到底怎么样?”他看着大夫们喝道。 四个大夫对视一眼。 “大小姐的伤并无大碍。”一个站出来说道。 话没说完就被谢存礼呸了一头。 “人都摔倒了站不住了。还无大碍?”他喊道。 大夫狼狈不已。 “好了二叔祖你就别添乱了。”谢大夫人没好气的说道,又看向大夫,“吃什么药?” 大夫们再次对视一眼。 “其实可以不用吃药。”另一个站出来说道。 不用吃药? 谢大夫人皱起眉头。 “什么意思?惠惠的腿没伤吗?”她问道。 内里躺在床上的谢柔惠对外边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听到这里侧卧向里的她身子不由绷紧。 “不是,大小姐的伤不在外,可能是腿上有根筋不太好,所以容易抻着。” 大夫的声音颤巍巍的传进来。 谢柔惠嗤声笑了。 一旁的丫头听到了忙小心的询问。 “没事。”谢柔惠说道。吐口气翻个身平躺。看着丫头,“你刚才喊我什么?” 丫头被问的一愣。 “大小姐啊。”她忐忑说道。 难道说错话了? 大小姐啊。 谢柔惠冲她笑了笑不再说话,慢慢的摇着扇子。嘴角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就说嘛,惠惠跳的好好的,突然就摔了,原来是抻着筋了。” 外边听了大夫这样说。大家都带着几分恍然点点头说道。 “怪不得看起来好了,能跑能跳。却会陡然发作,原来是筋的事。”谢文兴说道。 “那就不用吃药,好好养着吗?”谢大夫人问道。 大夫们对视一眼,在众人的眼神交锋中。第三人硬着头皮站了出来。 “不是好好养着。”他说道。 这什么意思?屋内众人都看向他。 “大小姐这个好好养着反而不好。”大夫接着说道,“最好是多跑跑跳跳。” 伤了腿不静养,反而要多跑跳?这是什么道理。 “大小姐这个。不是皮肉骨头的原因。”第四个大夫忙站出来跟着说道,“筋容易抻着。那就干脆让它多动多抻,抻开了,也就好了。” 这样啊,众人点点头,谢大夫人也松口气。 “如此更好,竟然也不耽搁她练舞。”她说道,“你们把要怎么做叮嘱给大小姐的身边人们。” 大夫们齐齐松口气应声是。 谢存礼松口气又一脸的心疼。 “我们惠惠受这么大罪。”他说道,再次竖眉,“都是那孽障的祸!这辈子都不许她再进门!” 夜色沉沉,外间屋子里的灯逐一熄灭,内室的谢柔惠却睁开眼坐起来。 已经散了头发换了亵衣的值夜丫头吓了一跳。 “大小姐……”她惶惶喊道。 “出去。”谢柔惠一指外边说道。 丫头愕然站在那里不敢动。 “我让你出去。”谢柔惠看着她说道,“你听不懂吗?” 大小姐现在似乎跟以前不一样了,虽然看起来还是很和气,但是有时候让人觉得有些害怕。 丫头不敢再说话,应声是急忙忙的退了出去。 谢柔惠站起来,深吸一口气,抬脚一个跨跃,人就开始连续几个急转。 如果此时有人在场就会认出这是今日谢柔惠在台上摔倒前的动作。 两盏灯下,窄窄的室内,女孩子飞快的转动着,险险的却又似乎稳稳的避开了桌椅,动作优美而连贯。 白色亵衣紧紧贴在身上,让她的身材越发显得修长,她就这样飞快的旋转着,流云一般舒展,落雨一般轻快。 她的身形猛地停下,雨过天晴,水光耀眼。 看,她没事,她跳的很好。 谢柔惠胸口剧烈的起伏着,脸上露出笑容。 她只是不小心分神了,她不是跳不好,这只是意外,她依旧是最好的,下一次。她就能跳的最好。 天色大亮时,山林里踏踏的脚步疾响,紧接着有人从林间跳跃而下,脚落在山脚的山石上,只是轻轻的一顿,旋即又跃下,轻盈而快速的落在地面上。没有丝毫的停歇。人又飞奔向前,身后背着的明明是沉重的柴堆,但看起来好似变成了翅膀一般摇动着。 “小姐。你怎么这么喜欢捡柴呢?”江铃笑问道,接下谢柔嘉的柴堆。 “错了,我不是喜欢捡柴,而是顺便。”谢柔嘉说道。人已经走向小木屋,那里水英已经烧好了水。 谢柔嘉迈入屋内。利索的脱下小衫长裤,拎起水桶就那样站着哗啦浇下。 江铃拿着干净衣衫走过来,隔着门等着。 “小姐,你跑的不累吗?”她一面说道。听着里面水声哗啦。 “不累啊。可舒服了。”谢柔嘉在内答道,“那种感觉自由自在的,江铃你也跟着我去跑啊。” 江铃笑了摇头。 “我不行了。我年纪大了,跑不动。”她说道。 自从谢柔嘉说了她年纪不小了该嫁人了之后。江铃就常常这样自我调侃。 谢柔嘉的笑声从屋内传来,同时伸过来一只手,江铃将衣服递给她,谢柔嘉三下两下穿上了走出来。 水英已经摆好了桌子端好了饭,三人围桌坐在廊下,就这晨光山风吃早饭。 “小姐你今天还要出去吗?” 吃过饭,看着在院子里穿上蒲草鞋的谢柔嘉,江铃忙问道。 这几日谢柔嘉总是满山的游走,将山里的看山人都寻个遍,说是要找那个偷鱼的人。 谢柔嘉哦了一声,穿好了草鞋。 “还有几家看山人没走到,我今日过去看看。”她说道。 江铃跟着穿上了鞋子,让水英看家,自己跟着谢柔嘉走了出来。 “那些看山人说并没有小姐描述的那个人。”她说道,又带着几分好奇,“小姐为什么一定要找他?” 小姐绝对不是因为被偷了几条鱼的缘故。 “也没什么。”谢柔嘉说道。 其实对于安哥,她原本是恨的,怀上女儿后她松口气觉得终于能摆脱他了,但当安哥死了后,她又觉得有些难过,觉得其实她和安哥是一样的,看到安哥的尸体,她甚至想到了自己将来也会这样。 后来这个猜测果然应验了。 不过那时候她认为自己害死了姐姐罪大恶极活该如此,也并没有多么怨天恨人。 但是自那天见到安哥后,她在屋子里想了很多事,尤其是想到了姐姐前世今生的意外,那些埋藏的不敢去细看的记忆终于被掀开,也明白了意外不是意外,而嫉恨则一直存在。 没有错,却如此下场,再想,心里就不甘。 不甘再那样活一遍,不甘身边的人再那样下场,她想要江铃成亲嫁人快快乐乐,而安哥么。 “我就是想看看他。”谢柔嘉说道。 看看他这个不知道为什么被选为自己陪葬品的倒霉蛋,当然这辈子他们不会再有那样的交集了。 “看他是哪里人。”谢柔嘉接着说道,笑了笑,将嘴里嚼着的草吹了出去,“仅此而已。” 就当是给兰儿一个交代吧,让她知道她爹是什么人。 虽然世上再也不会有兰儿了。 谢柔嘉鼻头酸涩,抬起头看着天,用力的睁大眼。 眼泪就这样流了回去。 不哭了,她不会再为了前世的事流眼泪了。 “你这眼泪真是多,像是要把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完似的。” “流完了才好,以后就不会哭了。” 她的耳边似乎又响起女孩子们的说笑声。 流完了,以后就不哭了。 “柔嘉!” 有声音在前方响起,同时伴着马蹄声,邵明清疾驰而来。 谢柔嘉瞪眼看着他。 “还好,没变成望夫石。”邵铭清打量她笑道。 谢柔嘉呸了声,抬脚前行。 邵铭清调转马头跟上。 “你行不行啊,要不要我帮忙?”他一边问道。 “不用。”谢柔嘉说道。 “不用那我就不管了。”邵铭清说道。 话音才落,前方有马蹄急响,有人疾驰而来。 “邵家少爷,邵家少爷。”来人喊道。 这是一个陌生人,但穿的衣服谢柔嘉认得,这是谢家矿上监工。 看到谢柔嘉那人愣了下,毕竟这样带着面罩的人看起来很古怪,但再看谢柔嘉穿的粗布麻衣山野村民一般不起眼,便把她当做了守山人的子女。 看山人很多都是对郁山大巫虔诚痴迷,也容易做些奇怪的事,在脸上画个符啊什么的,那带个面罩也没什么稀奇的。 监工不再理会谢柔嘉。 “少爷,你猜对了,果然有矿工违禁翻过来了。”他急急说道,“找到了一个隐蔽的洞口。” 矿工?隐蔽的洞口? 谢柔嘉看向邵铭清,难道…… 邵铭清也看向她,眉头一挑,动了动嘴唇,并没有发出声音,但谢柔嘉看懂了他的话。 “你丈夫胆子可不小啊。” **************************************************************** 明日更新推迟傍晚或晚上。 这是给晨曦盟主打赏的加更。 另外多谢猫团长、希行书友会、咸客、keppra打赏的和氏璧,谢谢大家双倍期间给我的粉红,把我推上了第二的位置,不胜感激,无以为报,唯有多更。(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矿山 郁山分为东西两边,东边是大巫清墓地所在,满山郁郁葱葱风景秀丽人间仙境,而西边则是谢家丹矿,山石裸露寸草不生如同地狱,一道山梁隔开了两边,隔开了不同的风景,也隔开了不同的身份。 身份低贱的矿工是绝对不允许踏入神圣的大巫所在之地。 两个小工疾步上前,伸手拨开山崖边的茂密的草丛,一个只容一人爬过的洞口就露了出来。 郁山背面是丹矿,经过百年的开采,其内有无数的洞穴,弯弯曲曲通过各处,所以这样穿透正座山的洞穴也不是没有,只不过这样的洞穴一来极其罕见,二来因为穿通而极其危险。 年纪四十多岁,身材魁梧的郁山矿大监工这才黑着脸上前,他弯身抓了一把洞口的土,气的黑脸也能看出赤红。 “把洞口给我封了封了!”他吼道,又指着两个小工破口大骂,“竟然有矿工潜入,你们都是废物吗?” 两个小工不敢做声慌忙的上前,举起手中的锤子狠狠的砸向洞口。 伴着哗啦一声,洞口坍陷,山石堆积。 两三下就砸塌了,可见这洞是多么脆弱,也可以想象爬行其中的人会多么危险。 监工犹自暴跳如雷。 “来人,跟我去搜,把那人给我找出来!”他气势汹汹吼道。 四周的矿山护卫们应声是呼啦啦的转身奔走,所过之处踏平了草木。 “把那人找出来,找出来填矿!看看有谁还敢如此大胆!” 大监工的声音还在继续。 谢柔嘉不由皱起眉头,江铃也若有所思。 “填矿啊。”她喃喃说道,“我爷爷我爹叔叔就是填矿的。” 巨大的矿井。在发生坍陷的时候人跳进来,一来可以以血肉之躯堵住坍陷之处,二来也是对山神的献祭好平复山神的愤怒。 这种献祭有时候是自愿,为了挽救更多的人,自愿牺牲,有时候则是被迫,处罚那些冒犯了山神的人。 抓住那个人填矿吗? “他说的是真的假的?”谢柔嘉忍不住问邵铭清。 “你觉得廖大监工有必要跟一个低贱的小矿工开玩笑吗?”邵铭清说道。 虽然从来没有来过矿上。但谢柔嘉也大约知道监工们在矿上的地位。对他们来说矿工就如同蝼蚁一般,没理由都能随便踩死,更何况还是有理由的时候。 谢柔嘉皱眉。 “谁让你多管闲事跟别人说了的?”她说道。 邵铭清转过头看着她。一脸肃正。 “多管闲事?”他说道,“柔嘉小姐,你又忘了我来郁山是干什么的了?” 谢柔嘉一怔。 “我来郁山是打理丹矿的,矿工不许擅自离开矿山。更不许进入郁山,这是一直传承下来的规矩。采矿很危险,必须小心谨慎,规矩也必须遵守,唯恐触怒了山神引发矿难。现在发现有人潜入郁山,这难道不是我必须管的事吗?”邵铭清义正言辞的说道,“难道你以为来郁山是遛马遛你的吗?” 来郁山是打理丹矿。不是遛马遛你? 亏他还记得这个! 要不是他说,她还真记不起来了!还在这里摆出一本正经的样子。吓唬小孩子呢? 还有什么叫遛马遛你?竟然把她和马一起看待! “臭小子!”谢柔嘉抬手就给了邵铭清肩头一巴掌。 邵铭清没防备被打的向前一栽。 “你这丫头!”他瞪眼回头说道。 话音未落,那边的大监工疾步过来了,面对邵铭清他褪去了凶神恶煞的神情,换上笑脸。 “表少爷,您也请吧。”他带着几分恭敬说道,“您见过这个人,还要你来指证。” 邵铭清嗯了声点点头,才要迈步,被谢柔嘉揪住了后背拽了下。 他回头瞪了一眼。 谢柔嘉也带着几分警告瞪他。 “表少爷?”大监工不解的问道,视线落在谢柔嘉和江铃身上。 这个,是邵家少爷的使女们吗? “走吧。”邵铭清收回视线说道。 大监工应声是先转身迈步而去。 “你不许指认出他。”谢柔嘉低声说道,“他如果是矿工,难道不知道规矩吗?不惜冒着违反禁令,穿过危险的山洞,肯定是有不得已。” 邵铭清回头看她笑了。 “柔嘉小姐。”他说道,“难道因为不得已,做了事就不用负责任了吗?” 谢柔嘉愣了下。 邵铭清靠过来压低声音。 “是你丈夫也不行。” 谢柔嘉抬起手,这一次邵铭清早有防备提前迈步,躲过了她的手掌。 “走,我们瞧瞧这个胆大包天的矿工去。”邵铭清大声说道,带着笑翻身上马。 看着他们一众人离开,谢柔嘉抬脚就要追,江铃忙拉住她。 “小姐你干吗去?”她问道。 “我要去矿上。”谢柔嘉说道,看着正在离开的人马。 虽然丹砂带了巨大的财富,但丹矿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小姐,你是担心表少爷吗?我觉得他不会真的指证出那个偷鱼的人的。”江铃说道。 谢柔嘉笑了。 “是,我知道。”她说道,“因为适才他只是说不得已做了事要负责任了,而不是说不得已做了错事。” 为一件事负责,和为错事负责,结果可是不一样的。 “那你干吗还去?表少爷肯定会来告诉你结果的,咱们回去吧。”江铃说道。 谢柔嘉看着被拥簇在人马队伍中的邵铭清,这个人,虽然说话有时候很难听,但是却是一个聪明透彻又善良的,到底因为什么他会害谢家倾覆? 那一世她如坠噩梦浑浑噩噩惶惶恐恐什么都看不到什么也不看。那么这次,她想要把一切都看的清楚一些。 看看邵铭清,看看安哥,亲自看一看。 “不,我就想去看看。”她说道,抬脚邵铭清等人离开的方向追去。 江铃喊了两声,看着谢柔嘉已经飞也似的跑远了。听着她摆手扔来的话。 “你先回去吧。别担心我,我自己能行的。” 正午的矿山里,没有一寸草木遮挡。而巨大的山谷又是上宽下窄的漏斗,秋日的太阳直直的扑照下来,也没有半点倒影,灰白的地面反射着日光。上下一片白炙,将山谷里变得如同一个大烤盘。别说进去走一走,就是看几眼都觉得浑身发热。 邵铭清眯眼看着前方,似乎发觉什么又猛地回头,便看到站在山谷口的谢柔嘉。 “你怎么来了?”他调头回去。问道。 谢柔嘉的视线看向内里,神情露出震撼。 “这就是矿山啊。”她喃喃说道,“跟从山顶看起来完全不同。” 从山顶上俯视感觉这个矿山很渺小。没有丝毫的压迫,但现在站在其中看去渺小的是自己。再仰视四周山谷,那巨大的山崖,苍白的峭壁就让人敬畏又震撼。 山谷里传来一阵阵的号子声,以及斥骂声,还有车马粼粼走动,热闹的嘈杂,又带着生机勃勃。 “你别乱走,这里面很危险的。”邵铭清说道。 谢柔嘉哦了声,也不知道听到还是没听到,人抬脚向内走去。 “把人都给我叫过来!一个都不许拉下!都过来!” 矿山里响起了监工们的呼喝声,斥骂声。 山腰里一行十几人的队伍正背负着巨石缓步而下,随着号子迈出一步一步,但很快嘈杂的脚步从下方传来。 “集合集合!都给我下去集合!快点快点!”监工厉声喝道。 现在集合? 行进的队伍号声一停,大家都抬起头来。 快点? 对他们来说快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除非是卸下巨石。 “大人,我们就要到谷底了,再宽限….”为首的矿工带着恳求说道,话音未落,监工就甩起鞭子,狠狠的抽在他的胳膊上。 矿工身子一抖,因为号子停下,全身心投入的寄托消失,没了号子的精神支持,疲惫的身子不堪重负,再加上这陡然的一鞭子,他的身子一歪,脚步踉跄,人就向前扑去。 紧跟在他身后的人发出一声闷吼,猛地上前斜着肩头用自己身上的巨石撞上他背负的巨石,两块巨石滚落一旁,男人跌倒在地上,险险的避开了巨石。 前边二人的摔倒,让整个队伍如同失去了支撑,一块一块巨石跌落,人也纷纷跌倒,所幸没有人被砸伤。 山腰里尘土飞扬,哀呼阵阵。 在第一块巨石滚落的时候就跳到一边躲避的监工手捂着口鼻又走过来。 “快些下山下山。”他厉声喝道。 矿工们看着跌落一旁巨石,再看看并不太远的山脚,一脸的哀痛。 巨石没有运到谷底,今日他们的工就白做了。 不过这些事对监工来说无所谓,工白不白做与他无关,但上头传达的命令没有及时执行就跟他有关了。 “你们这些废物,都快些滚下去。”他扬起鞭子狠狠的甩了下去。 鞭子劈头盖脸的落在趴跪在地上的人们身上,大家躲避着哀求着仓皇的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向山下走去。 队伍里刚出手避免为首的被巨石砸到的矿工却落在后边,日光下黑黝黝的肌肤上混杂着尘土和汗水,他看向山下眼中浮现几分迟疑,趁着监工骂骂咧咧的在前,忽地转过身向山腰的另一边飞快的跑去。 嶙峋的山路上,他身子轻快,三下两下就不见了踪影。 ************************************ 过个渡过个渡… 加更还是得十点以后,大家早睡明早起来看。(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不见(donkeyoo1 打赏加更) 谷底最宽阔的地方不断的有矿工站过来,在监工们的呵斥下站列成队。 邵铭清看着大监工手里的名册。 “一共多少人?”他问道。 “矿工一百二十人,杂工五十三人,妇女孩童四十八人。”大监工说道,说着又摇头,“这是上个月的数,这个月有多少还没登记。” 环视四周的谢柔嘉被这一句话吸引,忍不住转过头来。 “上个月的数难道就跟这个月不一样了吗?”她问道。 大监工看她一眼,见邵铭清没说话,看来这个侍女定然是得其欢心的。 “小姑娘。”他露出一丝笑,“人有生老病死啊,这个月跟上个月那么久,当然不一样。” 这个月跟上个月那么久? 三十天,竟然就能和一辈子相提并论吗? 谢柔嘉愕然。 邵铭清轻咳一声。 “这里只是一个废矿。”他提醒说道。 废矿。 无足轻重的地方,废弃的不仅是矿,还有人,那些年老的体残的不能再创造足够价值的矿工们都被扔到这里来。 谢柔嘉的视线转向眼前,宽阔的空地上几行队列已经在监工的斥骂声中排好,一眼看去都是些苍老的面容,干瘦的身躯,除了个别的套着一件破烂的短坎,大多数都是赤膊,身上脸上手上都是灰尘,显然是正在劳作被驱赶过来。 因为这突然的事,他们木然呆滞的眼中浮现几分惶惶。 这些垂垂老矣的矿工是很容易死亡的,尤其是在高强度的劳作之后,很多人今晚躺下,明天就睁不开眼了。 谢柔嘉突然觉得有些气闷。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矿工。她以前只见过朱砂。 那些鲜艳赤红的朱砂,就是从这些人手里经过而出的吗? “说白了啊,咱们这里是老爷们发慈悲,给大家一个养老的地。”大监工的声音在耳边继续,带着笑意,“也不指望他们出什么砂,就是白养着了。” 白养着吗? 谢柔嘉想到自己在山顶俯视见到的场景。 如同蚂蚁一般抗运巨石的队伍从早到晚不分日夜似乎永无停歇。 有人伸手戳了她一下。谢柔嘉回过神。邵铭清从她身边走过去。 “表少爷,你先看看,这里面有没有那个人。”大监工阔步挺胸引着邵铭清向前走去。 谢柔嘉迟疑一下。 她突然一点也不想看这些人。但是心里还有一个声音催着她去看。 你看过朱砂,也看看挖朱砂的这些人吧。 她深吸一口气抬脚跟了上去。 “抬起头,都抬起头。” 看着邵铭清走过来,一旁的监工们喊道。催促着,还有人用皮鞭提醒这些矿工抬起头。 一张张脸抬起来。在邵铭清这张年轻的白皙如玉的脸庞的对比下,越发显得苍老苦皱黝黑,谢柔嘉甚至觉得他们这些人都长得一样,都看不出本来的面貌。 “你们这里怎么少了一个?” “大人。岩旺死了。” “死了不及时说,是不是为了冒领的米粮啊?” 随着邵铭清的走过,有监工拿着名册逐一核对。然后就偶尔会有这样的对话响起,不管是问的还是答的。声音都平淡无波,似乎他们说的不是人的死活,而是天气怎么样的日常话。 谢柔嘉停下脚,突然不知道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她想拔腿就走,一点也不想看下去。 反正这辈子姐姐没有死,她也没有当成冒牌的丹主,也不会有被迫跟安哥成亲的事了,她已经见过安哥了,那就这样吧。 “你叫什么名字?” 邵铭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谢柔嘉打个机灵,找到了吗?她抬起头看过去。 邵铭清停在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面前,这个男人只有一只手。 “阿八。”他答道。 “石头啊。”邵铭清看着他说道,“是挺结实的像块石头。” 或许从来没有听过别人夸赞他,这个叫阿八的男人突然激动不已,噗通就跪下来。 “大人,大人,我是结实的像块石头,我很结实,很能干,大人,求求你让我回大矿吧。”他咚咚叩头说道。 一旁的监工大怒。 “阿八,你说什么胡话,你都剩下一只手了,还回什么大矿,老爷们心慈可怜你让你来这里得清闲,你别不知好歹!快滚!”他们怒喝道。 “大人们大人们我不是废物,我不是废物,我有用的我还有用的。”阿八不停的叩头哀求,“我不要当废物等死,我不要当废物等死啊。” 现场一阵混乱,几个监工护着邵铭清和谢柔嘉向后退,另有几个举着鞭子就是一顿抽打,然后将那男人架起来,向一旁走去。 “我不是废物,我不是废物。” 男人的喊声含糊传来,很快便消失了,显然是被塞住了嘴。 大监工抖了抖衣衫,似乎要荡去因为这个男人扑腾起而落在身上的灰尘。 “刚来,都这样,人啊,总是不愿意认清现实,过一段就好了。”他说道,含笑看着邵铭清,“表少爷,请。” 那边因为适才事而乱了的队伍又在监工的呵斥下排好。 邵铭清抬脚要走过去,谢柔嘉抓住了他的衣袖。 “看名册。”她说道。 大监工听到了,有些惊讶。 “原来表少爷知道那人的名字?”他说道。 当大监工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邵铭清看向谢柔嘉,眼神重复着大监工的话。 “叫什么?”大监工接着问道。 谢柔嘉没说话伸出手。 “拿来吧。”邵铭清没有回答大监工,而是说道。 大监工皱眉,但也没说话,给一旁的监工们摆摆头。 几卷名册便递到了谢柔嘉手上。 “天太热。表少爷来这里坐下看。”大监工说道。 邵铭清点点头转身迈步,谢柔嘉拿着名册跟着。 “你真知道名字?”邵铭清低声问道。 “我丈夫的名字,我不知道吗?”谢柔嘉说道。 这丫头! 邵铭清瞪眼,谢柔嘉不理会他,低着头翻开了名册,百十来人的名册用不了多久就看完了。 竟然没有安哥这个名字。 谢柔嘉有些惊讶,她连妇女孩童的名册都打开了。 “这个怎么没名字?”她问道。指着其中一个只写了子一人三个字。 “这个啊还没起名字呢。”一个监工看了看说道。 难道安哥现在还没起名字吗? 谢柔嘉看向他。邵铭清轻咳一声。 “还没断奶的孩子呢。”他说道。 谢柔嘉合上了名册。 “没有,我走了。”她说道,扔下名册转身就走。似乎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呆。 邵铭清皱眉,对大监工摆摆手,起身跟上。 看着这二人一前一后走了,监工一脸不解。 “廖爷。表少爷这是干什么呢?”他问道,“耍我们玩呢?” “表少爷嘛。爱怎么玩就怎么玩喽。”大监工浑不在意说道,指了指一旁的名册,“正好人都聚齐了,你们把名册整理一遍。” “那人数还是照旧真假五五开?”小监工低声问道。 “明年就是三月三了。大小姐丹女大祭祀的重要时候,死那么多人,吉利吗?”大监工不悦说道。 小监工领会笑着点头。 “廖爷明智。”他恭维道。拿起名册,“小的明白了。” 大监工看着他们核查人名。慢慢的将茶吃完站起身来。 “…….哎,你们这里少一个人?老海木呢?” “大人,大人,我来了,我在这里呢。” “老海木你躲别人的队伍里干什么?滚过来,你还没死呢?” “托大人的福。” 老海木? 大监工听到了转过头看去,见一个瘦弱的老者佝偻着身形正向监工施礼。 “老海木不是病了吗?”他问跟着监工,“怎么竟然没死啊?” “廖爷,他儿子从大矿回来了。”监工说道,“替他做工,所以这老东西竟然缓过来了。” 大监工哦了声。 “他儿子啊。”他说道,“既然回来了,那就是咱们矿上的人了,让他们把名字记下来。” 监工应声是,调头向那边跑去。 “老海木,你儿子叫什么?”他大声问道。 老海木冲他施礼,苍老的脸上浮现一丝笑。 “安哥俾。”他说道。 …………………………………………………….. 前边的女孩子越跑越远,邵铭清追的有些喘气,又有些惊讶。 “这丫头,真是越跑越快了。”他说道,深吸一口气,“谢柔嘉!” 他大声喊道。 果然见前边的女孩子停下脚。 “你喊错了。”她喊道。 这一停顿足够邵铭清追上去。 “我不姓谢。”谢柔嘉说道。 “你姓不姓,也不是别人说了算就算的,是上天赐给你的。”邵铭清摆摆手说道,很显然没兴趣继续这个话题,“我说,你跑什么啊?好好的,怎么不找了?” 谢柔嘉转过身没说话迈步而行。 “哎,你不会是害怕了吧?”邵铭清问道。 “我害怕什么?”谢柔嘉说道,“我只是,不想看了。” 邵铭清嗤声笑了。 “谢柔嘉,你只想看光鲜亮丽的朱砂,不想看这朱砂是怎么来的吧?”他说道,“你觉得这些人可怜了?你不看的话,他们就不可怜了?真是个废物!你还真适合来这里。” ****************************** 这个过渡写不顺,有点卡,晚了。 这是嘉嘉在刷背景做准备,虽然无趣但不能省略,大家觉得没意思可以攒文几天。 谢谢1打赏灵兽蛋,谢谢。 明天更新在下午。(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去看 谢柔嘉看着他一刻。 邵铭清没有说话,也看着她。 “哦。”谢柔嘉哦了声,“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也没什么了。” 这什么反应啊…… 邵铭清皱眉。 “我说你是个废物了,你怎么不哭?”他问道。 “我是不是废物,也不是别人说了算就算的。”谢柔嘉说道。 邵铭清失笑。 “你倒是学得挺快。”他说道,收了笑跟过去,“觉得没什么就对了,别跟没见过事似的,娇滴滴的悲春伤秋,矿工就是这样,采矿也是这样,你知不知道,接受不接受,它就是这样存在的。” 谢柔嘉没说话,转过身继续迈步。 “你觉得他们可怜又怎么样?放他们走吗?他们能去哪里?不是一样的要讨生活?再不然白养着他们?”邵铭清接着说道。 “我没想这个。”谢柔嘉说道,“我没想那么多。” 邵铭清看着她。 谢柔嘉抬起头吐口气。 “我就是觉得他们挺不容易的。”她说道,“日子过的挺不容易的。” “知道不容易就很好了。”邵铭清说道,“连知道都不想知道才是没救了,所以你想想,你以为自己过的日子不容易了,其实还有更不容易的日子,不容易又怎么样,还得过啊。” 谢柔嘉笑了笑点点头。 “是,相比以前,我现在的日子好过多了。”她说道。 以前? 邵铭清皱眉不解。 以前这谢家二小姐的日子可比柔嘉小姐的日子过的好多了。 谢柔嘉没说话,笑着迈步。 虽然还是被家人厌弃,但她至少没有变成谢柔惠。她还是柔嘉,没有被关在家里,茫然的等着别人安排自己的命运,她可以自由的奔跑在这大山里。 尤其是看看这些矿工,跟他们相比,自己这点事算什么大不了的。 他们垂老,摇摇欲坠。却还是喊着号子一步一步的稳稳的走下去。 谢柔嘉也没有再跑。就那样慢悠悠的走着,邵铭清跟在后边。 气氛到底是有些沉闷。 “你丈夫真不在这里面吗?”他忽的又问道。 谢柔嘉回头呸了声。 “你是不是已经看到了不告诉我啊?”邵铭清笑道,上前几步。“舍不得他受罚?” 谢柔嘉没理会他,顺手捞起路边的树枝在手里晃来晃去。 “也许你没骗人,这个矿上都是老弱,我看你丈夫年轻又身手敏捷。不可能在这里混着。”邵铭清接着说道,“你丈夫他……” 他的话音未落。谢柔嘉就举着树枝打他的肩头。 “你丈夫你丈夫你丈夫!”她没好气的喊道。 邵铭清挡着头躲避,向前跑去。 “怎么又成了我丈夫了?明明是你说是你丈夫的!”他喊道。 谢柔嘉举着树枝追上去。 山间喊笑声传开。 坐在山坡上的谢老夫人转过头寻声望去。 远远的可见一个女孩子正和一个少年人打闹在一起。 少年人穿着青色布袍,身形修长,看起来很凶恶。但双臂只是架住了女孩子打了树枝,而并没有夺去。 女孩子粗布麻衣,动作灵活又干脆。 夕阳下给追打的两人蒙上一层金光。看起来似真似幻,少年人的肆意飞扬却又让这一切变的亮丽。 虽然听不清他们说什么。但笑声却远远的传来。 谢老夫人不由嘴角弯弯。 “这是看山人家的孩子们吗?”一旁的丫头忍不住问道,也跟着露出笑容,“真是可爱。” 她们说这话,那边的少年人撒脚大步跑去,女孩子追了几步停下来。 “你以为跑的过我吗?放你一马!”谢柔嘉喊道,将手里的树枝用力的甩出去。 树枝划出一道弧线落在了草丛里。 谢柔嘉也吐出一口气,拍拍手转过身,动作轻快的向回跑去,忽的哈的一声喊径直跳上了山坡,才要再次跳跃向上,陡然看到山坡上的人。 一个老妇人,一个丫头,一个坐着,一个站着。 她! 谢柔嘉吓得脚一滑差点摔倒。 山坡上一老一少也受了惊吓神情愕然。 “二小姐!”丫头脱口而出,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女孩子。 虽然看不清这女孩子的容貌,但那脸上的面罩立刻就让她知道这是谁了。 话一出口她就有些惶惶。 “柔嘉小姐。”她忙又补救喊道。 谢柔嘉站稳脚,看着谢老夫人。 来这里也有两个多月了,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谢老夫人,许久不见,谢老夫人看起来更苍老了,而且精神看上去也不好,就好像前世里姐姐死了之后那样。 是啊,这一世姐姐虽然没死,但该发生的事都还是发生了。 姐妹相残,丹主相争。 对于祖母来说心里肯定很难过。 谢柔嘉的视线落在谢老夫人的身边,那里摆着一个酒壶。 “那边的风景好看啊。”谢老夫人说道,视线看着远方。 除了方才陡然相对的一眼,谢老夫人便没有再看谢柔嘉。 丫头忙跟着点头,也不敢再看谢柔嘉。 “是啊是啊。”她说道。 谢柔嘉笑了笑,转过身跃下山石。 丫头眼角的余光看着她向前走了几步,忽的停下脚又走了回来。 她想干什么?丫头吓了一跳。 谢柔嘉跃上山石,三步两步来到谢老夫人身边,弯身抓起地上的酒壶。 “这真是个好东西。”她说道,“喝醉了,就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管。” 丫头惊恐的看着她。 “别动我的东西。”谢老夫人说道。 谢柔嘉看着她。手一扬,竟然将酒壶扔了出去。 丫头忍不住掩住嘴低呼一声。 二小姐,真是越来越胆大了。 “你还要管我?”谢老夫人看向她,似笑非笑问道。 谢柔嘉摇摇头。 “我不是管你。”她说道,又笑了,在一旁坐下来,“想想也挺可笑啊。我那时候什么都不问。就觉得一心的是为你们好,好到最后,问清楚了。原来是可笑一场。” 谢老夫人没说话,也没看她,似乎并不关心她说的什么。 “所以我就不管你了,我就想问问你。老夫人。”谢柔嘉说道,转头看着她。“你喝酒是因为难过呢,还是快乐呢?” 谢老夫人看向她,神情木然。 “要是为了快乐,那就算了。要是因为难过,觉得自己不如意,那可就是……”谢柔嘉说道。看着谢老夫人,“废物。” 丫头倒吸一口凉气。 谢老夫人看这谢柔嘉。 “人都说郁山的矿。是废矿,来废矿上矿工是废物,可是我觉得他们不是废物,跟他们相比,因为一些难过因为一些不如意,就放弃自己的,才是真正的废物。”谢柔嘉说道,看着前边。 谢老夫人嗤笑一声。 “废物?废物又怎么样?”她说道。 “废物不怎么样。”谢柔嘉看着她,“就觉得怪可惜的,不是废物的人应该过得好一些,而老夫人你这样的废物,才该去挖矿。” 丫头瞪大眼。 “老夫人,你不就是觉得活着没意思,所以喝酒来混混度日,其实这喝酒根本就不算什么好办法,老夫人,你要是真想糟践自己,不如去挖矿,那你就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活着没意思。”谢柔嘉笑嘻嘻说道,又想到什么,伸手拍了拍谢老夫人的胳膊,“还有还有,你去的话还可以替换一个矿工,让他过过你现在认为的你的生不如死的日子。” 二小姐疯了吧?说什么胡话呢,丫头看着谢柔嘉目瞪口呆。 谢老夫人猛地一甩胳膊。 谢柔嘉已经先收回手,也不起身就那样跳了下去。 丫头啊的一声尖叫,谢老夫人的手也下意识的伸出。 谢柔嘉三下两下跳下去,站起了身子,脚步不停风一般大步跑开了。 “地下蚂蚁在搬家……过路大人莫踩我….为儿为女才搬家……” 歌声撒在身后,渐渐消失。 山坡上恢复了安静,丫头屏气噤声,看着谢老夫人。 “走吧。”谢老夫人站起来说道。 丫头忙应声是伸手搀扶。 “听她说的,她还去过矿上了?”谢老夫人又停下脚皱眉说道。 谢大夫人从家来传来口信,让谢柔嘉呆在木屋里不许乱跑,但看现在柔嘉小姐跑的自由自在,竟然还去了丹矿,要不然也不会说出挖矿如何如何。 丫头不敢说话。 “真是少见多怪。”谢老夫人嗤声说道,“随便看了一看,就以为自己知道多少似的。” 她说罢抬脚迈步。 丫头忙跟着,走了几步又想到什么回头看去。 那个酒壶…… 她又看谢老夫人。 谢老夫人也不用她搀扶蹬蹬向前走,似乎根本就记不起被扔掉的酒壶。 好吧,不就是一个缠枝莲银丝金酒壶嘛,家里多得是,扔就扔了吧。 如果哪个穷山民好运的捡起来,够他一辈子嚼头了。 丫头一咬牙硬生生的收回视线,追上谢老夫人。 但走了一段,丫头又猛地站住脚。 “老夫人,这,您要去哪里?”她问道,惊讶的看着这个方向。 谢老夫人脚步未停,看向前方。 “那边是丹矿,既然走到这里了,就去看看吧。”她说道,浑浊的眼看着夕阳下的山口眯起来。 ……………………………………………. 矿山里,劳作不会因为夜色即将到来而停止。 矿工们手里拿着残破的碗,等待着杂工们将菜汤舀进来,每个人还拿到了一块黑乎乎的饼子,有人等不及菜汤,虎吞狼咽的吃着饼子。 “你们这些废物,快些吃饭,吃完了滚去干活!”看着聚拢在场中吃饭的矿工们,几个监工大声的催促道,一面拿起自己的饭菜,看着几根大骨头,脸上露出不满,“真是的,这骨头上肉越来越少了。” “知足吧,咱们这地方,那里能跟大矿上的比,有肉吃就不错了。”另有人说道。 正说笑着,其中一个眼角的余光看向山口,不由咦了声。 “那是谁?”他说道。 大家都闻声看去,见山谷口有两人正走过来,看不清形容,但可以看出是女人。 女人? 哪有女人来矿上? 邵家少爷的那个侍女不算。 “什么人?”山谷口的守卫已经在喝问了,但下一刻,守卫就跪下来了。 跪下来? 监工们很是惊讶。 怎么会跪下来?见鬼了吗? 那两个女人越走越近,渐渐的看清为首的是个老妇人,身边一个年轻的小女子捧着拐杖。 老妇人…… 啪嗒一声响,监工手里的大骨头落在地上。 “老,老夫人,老夫人来了!”他尖声喊道。 这喊声划破了山谷的安静,让那边蹲着吃饭的矿工们都转过头来。 老夫人? 他们看到一个老夫人一步一步走近,夕阳的余晖照在她身上镀上一层金光。 啪嗒又是一声响,一个老矿工手里豁口子的碗落在地上,彻底碎了。 “大丹主!”他喊道,噗通就跪下来,高举双手扑在地上,发出一声嘶哑的喊,“大丹主!” ******************************* 加更还是十点以后。 周末愉快(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夜餐(cancareme 打赏加更) 大丹主?! 在场的矿工只觉得脑子轰轰,原本还想去看来人的视线顿时垂下,不管不顾的扑倒在地上。 “大丹主!” 他们跟着喊。 监工们也都跪下,虽然不至于像矿工那般五体投地,至少也都头碰地。 谢老夫人站住脚了,不是因为眼前突然跪倒的一片,而是那一声声大丹主。 自从女儿谢媛生女正式接任丹主之后,她就不再出现在人前了,而矿山这里更是没来过,见到这些矿工们齐声呼喝大丹主还是第一次。 不,她见过,是在丹女出任的时候,她作为新任丹女会亲自去探望矿工,还有更小的时候,她跟着她的母亲也来过。 只不过,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啊,再后来她就没有进过矿山,也没有这么近距离的见这些矿工。 “去矿山干吗?又脏又乱的,你就做好祭祀,点好矿就行了,其他的事有我们呢。” 家里的长辈兄弟们都这样说道。 其实丹女能做的也就是祭祀,至于点矿辨砂也就是个面子活,辨砂倒还能学会,而点矿选矿看矿,就完全是做个样子了,或许古时候的丹女们能做到吧,但她做不到,母亲做不到,祖母也并不会。 这样的叩拜,这样的称呼,她并不是没有听过,在家里,在见到那些大掌柜大工头,在年轻时每一次祭祀的时候,她这一辈子听都听腻了,但为什么这一次却突然有些感觉不同呢? 她的视线看向跪扑在地上矿工,他们激动的浑身发抖,还有人在流泪。 谢老夫人慢慢的走过去。 “起来吧。”她说道。 监工们听到了纷纷的爬起来。而矿工们则似乎听不到,还跪在地上叩头。 “快滚快滚。”监工们吼道,拿起鞭子就要驱赶。 “你们干什么?”谢老夫人问道。 “老夫人,他们这些低贱的人,冲撞了老夫人。”监工们说道。 低贱的人。 朱砂,是山神精血的凝聚,将朱砂从山中开采挖出的矿工们则是侵犯山神的罪人。他们背负着罪恶。所以是低贱的人。 而大巫是安抚山神,消除他们罪恶的人,所以被矿工们视为神明和恩人。 谢老夫人看着眼前。夕阳的余晖正在褪去,山谷里已经点起了火把,火光照的一片赤白,地上趴伏的皮肤黑黝黝枯老干瘦的矿工们如同一片黑蚂蚁。 她的耳边响起谢柔嘉唱的歌。 “地上蚂蚁要搬家。过路的大人莫踩我,为儿为女才搬家。” 她知道这首歌。这首号子歌原本是古时候祭祀用的歌,向山神表达自己的卑微和祈求,他们是为了养家糊口才来冒犯山神,希望山神。过路的神明们能高高抬脚,放过他们。 “我来这里就是为了他们,我们谢家大巫的存在也本来就是为了他们。”谢老夫人说道。“他们怎么会冲撞我。” 监工们面面相觑。 这…… 犹豫间谢老夫人已经走到了这些矿工前,随意的坐在了一块山石上。 “起来吧。”她再次说道。 矿工们这才小心翼翼的起身。不过依旧不敢站直身子,弓着身惶恐的看着谢老夫人。 更多的人直到这时才敢看一眼谢老夫人,眼里是好奇以及激动,而为首的老矿工则只有激动,很显然他认得谢老夫人。 “你见过我?”谢老夫人含笑问道,“你叫什么?” 老矿工噗通又跪下。 “大丹主,老奴海木。”他颤声说道,“老奴曾见过您,您小时候跟着老丹主来过矿上。” 老丹主? 就是她的母亲谢珊了。 那时候自己就是谢柔嘉这般的年纪吧。 “你那时候也不过十三四岁吧?怎么会记得我?”谢老夫人笑道。 海木叩头。 “老奴那时候八岁了。”他说道。 也就是说现在他才四十多岁?比自己小?看起来老的跟自己父亲似的,是因为常年劳作的缘故吧。 谢老夫人没说话。 “……后来您当了丹女祭祀,也来过矿上,前几年,您的车驾从矿上经过,老奴有幸见到了。”海木接着说道,又抬起头大着胆子看着谢老夫人,神情激动眼中含泪,“大丹主,您跟小时候一样,没有变。” 谢老夫人哈哈大笑。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什么跟小时候还一样,我都老了。”她说道。 “不不,大丹主,您的精神跟以前一样。”海木说道。 精神…. 她以前的精神什么样她自己都想不起来了。 谢老夫人笑了。 “你们在做什么?”她问道。 “我们在吃饭,在吃饭。”海木说道。 其他的矿工们也都纷纷点头。 吃饭啊,谢老夫人看向一旁,果然见地上扔着很多碗,还有滚落的黑乎乎的东西。 “老夫人!老夫人!” 大监工的声音传来,伴着慌乱的脚步,一群人急匆匆的跑来。 “您怎么来了?”大监工施礼,激动又紧张。 他知道谢老夫人来到了郁山,这也没什么奇怪的,谢家的老爷夫人小姐们都会来郁山,或者游玩,或者避暑,只是郁山只是郁山,跟矿山可没关系,她们可不会踏入矿山这边来。 老夫人这是怎么回事?大晚上的突然过来了? “你是?”谢老夫人皱眉看着他。 “小的廖集成。”大监工忙施礼,又补充一句,“小的父亲廖正田。” 谢老夫人哦了声。 “不认识。”她说道。 “是是,小的父亲卑微低贱,哪里得见老夫人眼前。”廖监工说道。 谢老夫人没再理会他。继续看着矿工们。 “你们在吃饭?”她说道,“我也没吃呢,正好,我就和你们一起吃吧。” 大监工一个机灵。 “老夫人,我们这里的饭菜实在是寒酸,老夫人您金贵,怎么能…..”他忙说道。 “我吃的也不多。”谢老夫人打断他说道。“也不用另准备。我就跟他们吃一样的就行了。” “那怎么成!”几个监工脱口喊道。 谢老夫人看向他们。 “怎么不成?”她问道,“是因为我没干活,所以不能吃吗?” 她说着哈哈笑起来。 在场的人可没觉得这有多好笑。 “当然不是。这些饭……”一个小监工张口要说话,被大监工截断了。 “能吃。”大监工喊道,“老夫人您自然能吃,您想吃就吃。这矿上如果不是因为您,都吃不上饭呢。” 谢老夫人笑了。伸出手。 “那来吧,给我一碗饭。”她说道,看着矿工们中间摆着的大大的饭桶。 “老夫人您稍等,您稍等。那里的饭凉了。”大监工说道,“我这就让他们热一热再端来。” 谢老夫人点点头没有在意。 大监工忙摆手,一群监工涌过去。慌乱的将饭桶和饼子筐抬起来就走。 “廖爷,真让老夫人吃这个?”一个监工颤声问道。 大监工一巴掌打在他头上。 “你傻了啊。这种饭你吃吗?”他低声喝道。 监工看着拉过去的饭桶,散发着一股馊臭味,忙摇头。 “把咱们吃的饭送来。”大监工低声说道。 “那咱们的也不够这么多人吃啊。”监工为难说道。 大监工再次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添点水!”他低声喝道,“稀点就稀点,好歹是人吃的!” 监工们乱哄哄的忙去了。 “要干净的碗筷。”丫头寻来低声吩咐。 大监工连声应是,去找了干净的碗筷,丫头取过热水亲自烫了好几遍,这才拿着走回来,饭菜也送来了。 大桶的肉汤,堆得高高的大骨头。 “老夫人,寒酸的很。”大监工亲自给老夫人盛了汤,忐忑不安的说道,“咱们矿上的都是罪人,所以,吃的喝的不敢太好。” 谢老夫人笑着接过,尝了一口。 “出苦力气的人,荤腥周到就行。”她说道。 再看那边的矿工们,手里捧着碗,看着眼前递来的大骨头一动不动,似乎呆滞。 “你们也吃啊。”谢老夫人笑道。 矿工们依旧迟疑。 “你们快吃啊!”一旁的监工忍不住喝道,带着几分警告。 这呵斥声让矿工们回过神,互相对视一眼。 “吃吧吃吧。”海木说道,先带头抓起一根大骨头。 矿工们便一拥而上,肉汤也顾不得喝,捧着骨头狠狠的啃着。 监工们脸色难看之极。 “劳作的人就是这样,吃喝都粗俗。”大监工挤出一丝笑,对谢老夫人说道。 谢老夫人没说话,看着狼吞虎咽的矿工们,慢慢的喝手里的肉汤。 一碗饭没吃完,山谷外人声鼎沸,原来是人寻来了。 “老夫人,您怎么跑这里来了!老太爷在家急的要上吊了!” 谢老夫人呸了声,看看天色,放下碗筷。 “你们吃吧。”她看着慌忙又下跪相送的矿工们。 矿工们并不敢起身,谢老夫人也不再强求,在众人的拥簇下离开了。 听着车马远去,山谷里的监工们纷纷吐口气,擦了把额头上的汗。 “老夫人怎么来这里了?”大家忍不住再次说道,“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真是吓死人。” “以后还会不会来?”有人问道。 这话让大家才擦干的汗又冒出来。 监工的视线转向场中,看到那些矿工们又捧着骨头肉汤狼吞虎咽,顿时火气蹭蹭。 “还他娘的吃!都给我起来,干活干活!”他们蜂拥而上,愤怒的吼道。 矿工们顿时乱成一团,纷纷起身躲避,但也有很多人死死扛着落下的皮鞭,搂着手里的骨头不肯放,一遍又一遍的啃着。 ……………………………………………………… 山脚下一队队的矿工带上了皮帽,安上了灯簇,准备入山下矿。 队列里的老者海木咳嗽几声,有人挤过来扶住他。 “爹。”年轻人低声喊道。 海木看着来人,四面点燃的火把照耀下,年轻人神情担忧。 “你回去吧。”他低声说道,“我来替你。” “安哥俾!”旁边的监工看到了,举着鞭子喊道,“你干什么?” 安哥俾看向监工。 “我要替我爹。”他说道。 “替?你已经是咱们矿上的人了,也得做工,哪来什么替不替的!”监工喝道,将手里的鞭子一挥。 “我做的白工。”安哥俾说道,“我替我父亲做夜工。” 也就是说,他白工夜工连轴做。 监工眉头一挑,海木也抓住了安哥俾的胳膊。 “安哥俾,不行,这是要熬死人的!”他说道,又笑了,“今晚托大丹主的福,我吃个饱饱的,有的是力气。” “爹这不是吃饱吃不饱的事,你病了,至少我一天两天的熬不死。”安哥俾说道,“可是爹你要是今晚做了,就活不了。” 他说罢伸手摘下父亲头上的皮帽和灯簇,转身向山上大步走去。 伴着监工们的皮鞭声,在两边陡峭的山路上火把的照耀下,弯曲曲的队列涌涌向上,如同在苍白的图纸上勾勒的黑线。 老海木没有离开站定在山下,远去的队伍里早已经分不清哪个是自己的儿子,但他依旧认真的看着。 “安哥俾,我会把你送出去。”他喃喃说道。 ************************************************ 多谢打赏仙葩缘,多谢h打赏和氏璧,谢谢大家打赏和投票订阅。(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再追 夜色沉沉,谢老太爷翻个身,下意识的摸了摸身边,发现空无一人,吓的他一个机灵就醒过来。 床边盘坐着一个身影。 “你干什么啊?怎么还不睡?”谢老太爷松口气,拍了拍乱跳的心口说道。 “我想起小时候的一些事。”谢老夫人说道。 谢老太爷没料到自己竟然会得到回答,而且不是惯常的一句关你什么事。 他一个机灵就坐起来。 “你想到什么了?怎么想起小时候了?”他高兴的问道。 谢老夫人转过头。 “关你什么事!”她没好气的说道,抬脚下床。 这声音惊动了外边值夜的丫头,忙举着灯进来。 “出去出去。”谢老夫人说道。 丫头忙又退了出去,谢老夫人站在窗户前。 八月末的山里夜风已经凉意森森。 “我记得小时候的矿山不是这样的。”她说道。 “哪都多少年了,你要这样说一百年前更不一样。”谢老太爷说道。 “可是有一样一样。”谢老夫人说道,嘴边浮现笑意,“矿工们对丹女的敬畏和感激。” “那是自然,他们是靠你们庇佑的嘛。”谢老太爷说道。 “庇佑他们什么?”谢老夫人猛地转身看着他,“庇佑他们没日没夜的做工吗?庇佑他们遇到矿难的时候要用自己的性命去献祭吗?还是庇佑他们连一顿肉汤都喝不上?” 今日的事谢老太爷已经听下人们说了,知道谢老夫人去了矿山还和矿工们吃了一顿饭。 以谢老夫人的身份和矿工们吃的饭,肯定不是真正的矿工们的饭,这一点小孩子们都知道,又怎么能瞒得过谢老夫人。 谢老太爷看着她。叹口气。 “阿珊,所有的矿都这样,谢家的丹矿这样,其他人家的丹矿也这样,邵家的盐矿也是如此。”他说道。“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你能改变的。” 屋子里沉默一刻。 “我知道。”谢老夫人说道,在一旁的罗汉床上坐下来。“你睡吧。” 谢老太爷不敢说不。哦了声转身躺回去。 夜色恢复了安静,谢老太爷没有睡着,慢慢的听得耳边有呢喃声声。 “为此春酒。永言保之,哀哀我心,福禄申之,平兮安兮。平兮安兮,平兮安兮。” 这是谢家巫祝之词。谢老太爷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谢老夫人念出来了,那悠长低沉又优美的语调,在暗夜里越发的安神凝魄,谢老太爷渐渐的闭上眼睡着了。 晨光大亮的时候。山顶上一个人影都没有。 江铃和水英站在山顶上,有些茫然的四下乱看。 “小姐没在这里吗?”江铃说道。 “又跑远了吧?”水英踮脚搭眼往山顶的另一边看。 号子声随着山风传来,期间夹杂着低低的女声。 “小姐!”江铃大声喊道。 “我在这儿。”有女声从山崖下传来。 江铃和水英大吃一惊忙跑过去探头向下看。 山崖下一处凸峭壁上。谢柔嘉正冲她们摆手。 “小姐!你怎么下去的?”江铃喊道。 “我就试试看能不能跳准了。”谢柔嘉笑道。 江铃看着这悬崖,看看这距离。倒吸了一口凉气。 “小姐,你玩的太过了。”她急道。 谢柔嘉点点头。 “是啊,我跳下来了,发现上不去了。”她笑道,摊手。 江铃看看四周,捡了跟树枝试探伸过去,根本就够不到。 “水英,水英,去拿绳子来。”她喊道。 水英哦了声,转身要走,听的山谷里一阵喧哗。 “哎?”谢柔嘉搭眼看去,见谷底热闹起来,人都向一个方向涌去,“谁来了?” ……………………………… “我的娘啊!怎么又来了!” 一个监工扔下手里的皮鞭,急急忙忙的向谷口跑去。 “老夫人?” “老夫人怎么又来了?难道又要在这里吃饭吗?” “快快,将饭菜换了换了。” “啊还换成我们的?我们又得饿一顿了?” 谷口混乱而嘈杂,谢老夫人又来了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半山腰。 正拉住安哥俾不让他上山的老海木更加坚定。 “大丹主又来了,我们这次能吃的好。”他说道,“今日的工我来做,你立刻回去。” 安哥俾摇头。 “爹,这又不是吃的好好不好的事,你病了。”他说道。 “我的病好了。”老海木说道,他看向山下,虽然距离远,也可以看到谢老夫人身边围着很多人,有大监工,还有少年人。 “那个少年,就是要找你的人吧?你快走吧,你的名字已经登基在册。”老海木低声说道。 安哥俾看着山下。 “爹,我的名字他又不知道,我只要不让他看到我就行了。”他说道,“你去吃饭吧,我在山上躲一躲,等他们走了你就走。” 他说罢就转身向山上奔去。 老海木急的喊了两声,却到底不敢大声喊,只得看着儿子远去了。 山谷里看着涌来的矿工,谢老夫人神情含笑。 “你们忙,我就是来看看。”她说道,果然坐了下来。 监工们忙打伞的打伞,挥扇子的挥扇子。 “海木呢?”谢老夫人说道。 听到她说这个名字,监工们忙大声的喊,老海木远远的奔过来,因为跑的急,发出一串剧咳,咳的四周的监工眼瞪的恨不得吃了他。 “你病了吗?”谢老夫人皱眉问道。 “快滚滚,离老夫人远点。”监工忙喊道。 谢老夫人看了监工一眼。 “我不是嫌弃他病了,我是说病了怎么还来做工。”她说道。 “没有没有。我好了好了。”老海木忙说道。 “是啊,前几日他可没来做工。”一旁的监工忙说道,“是他儿子替他呢。” 谢老夫人哦了声。 “你前一段病了?”站在谢老夫人身边的邵铭清忽的问道,看着老海木,眯起眼。 这少年人神情温和,比起那些监工简直如同菩萨一般,但看到他的视线。老海木心里还是咯噔一下。忍不住半低下头。 “是。”他说道。 “病了啊,病了得好好的养吧。”邵铭清说道,将好好的养四个字加重语气。 老海木还没说话。一旁的监工忙开口了。 “可不是好好的养着嘛。”他大声说道,“好吃好喝的送过去呢。” 邵铭清皱眉,还要说什么,忽的听得远远的传来尖叫声。这声音听起来是江铃和水英? 他不由抬头看去。 这尖叫声响起的时候,安哥俾正越过一块山石。听到喊声,他不由回头看去。 那个适才站在悬崖上喊住自己的女孩子正跳下来,就像她冒出来喊自己的名字一样突然。 适才他刚在一处山石后坐下,要啃几口干硬的豆饼。就听得头顶有人啊了一声,他下意识的转过身,就看到身后峭壁凸出的石头上站着一个女孩子。 带着面罩的女孩子! “偷鱼的贼!” 他的耳边响起清脆尖细的喊声。他的腿脚一弓,下一刻就能弹起。但这女孩子又喊出来了,不过喊得并不是偷鱼的贼。 “安哥!”她喊道。 安哥? 他才来到这里,就连矿上的监工也不是谁都知道他的名字,这个女孩子怎么知道了? 她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 这突然的称呼让安哥俾要跃起的腿脚踉跄一下。 “安哥,安哥。”谢柔嘉喊道,在石头上冲他招手。 这两声喊让安哥俾又清醒过来,他毫不犹豫的转身狂奔。 不能让他们抓住,如果让他们抓住,死的不仅仅是自己,爹也没命了。 谢柔嘉看着安哥俾掉头跑开,知道他是被吓到了。 “你别跑,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她大声喊道。 但这话对安哥俾根本没用,看着那少年人三下两下的跑开了。 这次惊吓到他,要是跑了肯定不会轻易再出现,说不定还会为了逃避被抓做出一些可怕的事。 她知道有些矿工犯了错,因为害怕处罚害怕牵连家人,干脆自己主动投了井。 前一世安哥已经死的够惨了,她可不希望这一世他又被自己吓死。 谢柔嘉一急,干脆也跳了下来。 江铃和水英发出尖叫,看着谢柔嘉一个踉跄摔在地上,她们的尖叫未停,谢柔嘉又跌跌撞撞的爬起来,向安哥俾追去。 这是矿山,这是陡峭的矿山,这是毫无树木草丛铺设阻挡的矿山。 嶙峋的山石,碎石遍地,一步滑出去,前后尘土碎石乱滚。 江铃知道谢柔嘉跑的很快,也知道她在郁山那边也常常奔跑下山,但是现在不同啊,这无疑是在悬崖峭壁上奔跑啊。 江铃捂住耳朵,发出一声声尖叫,不敢看也不敢不看。 安哥俾没想到这女孩子竟然敢跳下来,而且还敢在这种山上追自己,而且她的速度还不慢,他下意识的就加快了脚步。 谢柔嘉脚步未停,反而也跟着加快。 “安哥,你别跑,你别怕,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她喊道。 可是太快了,她的脚底打滑,整个人不可受控的向前倒去,身后尘土碎石飞扬,落在她的身上头上,挡住了她的视线。 山顶上江铃的叫声撕心裂肺,盖过了谢柔嘉的惊呼。 “贼天!”邵铭清抬起头看过来的那一瞬间就骂道,撒脚向山上跑去。 看着滑倒的谢柔嘉,前方本已经转弯向另一边跑去的安哥俾硬生生的转回来,飞快的向她截了过去。 山坡上白尘滚滚,山石碎裂桀桀作响,山顶上女子的尖叫如同雷声滚滚,将整个山谷都搅动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山谷里的人都呆住了。 矿塌了吗? **************************************** 终于跨过了过度了,写的也顺了。 祝大家周末愉快,母亲节快乐~(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 带走 谢柔嘉只觉得天翻地覆。 她知道自己是摔倒了,她不是第一次摔倒,在山上捡柴的时候,她背着高高的柴堆,因为跑得快,柴堆掉了下来,直接将她带倒,她就那样滚了下来,还好没多远就被大树拦住,摔的她在地上躺了好一会儿才起来。 摔倒的感觉就是这样,天地颠覆,万物失控。 灰尘扑进了她的眼,碎石打在她的脸上,想要抓住地面的手掌能清楚感觉到磨出火。 这里没有草木,根本就抓不住,只有等待前方阻力让她停下来了。 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一块巨石。 这要是撞上去……. 保住头!只能保住头了! 谢柔嘉蜷起了身子抱住头,尽力的贴近地面,好减缓冲下去的速度和力量。 撞上去了! 她整个人震了下! 不过没有想象中的疼痛,而碰触感也不是石头,而是软软的。 她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就又是一撞,两声闷哼从口中发出。 两声? 她抬起头,这才发现自己被揽在一个人的怀里,那一声闷哼就是从他口中发出的,不仅发出了闷哼,他的嘴角还渗出血来,人也无力的软下来。 “安哥!”谢柔嘉喊道。 他冲过来的速度很快,再加上谢柔嘉滑落的冲击力,撞到山石上的后果可想而知。 不会就撞死了吧! 谢柔嘉手脚发软爬起来,手也不知道该往安哥俾身上哪里放,看山人说过摔倒了不要乱动,看山人还说过撞到山石上有时候看起来完好,其实骨头都断了。一动人就散了。 “安哥,安哥。”谢柔嘉抖着手喊道,“你觉得怎么样?哪里疼?你别动,你别动,我这就喊人。” 她踉跄的站起来,向山下狂奔。 “快来人啊快来人啊!” 邵铭清看着跌跌撞撞又飞快的跑来的女孩子,又是气又是惊吓的脸都白了。他伸出手接住了几乎扑倒的谢柔嘉。 “你疯了!”他吼道。 谢柔嘉抓住他的胳膊。 “快快快。安哥撞到了。”她喊道。 邵铭清看着抓住自己胳膊的一双手,血和尘土混杂,露出的胳膊上也是一片片的擦伤。 “来人来人。”他喊道。握住这一双手,对着山下大声的喊道。 ………………………………………………… 大凉棚里第一次站进来很多矿工,而一向站在凉棚下能不挪脚就不挪脚的监工们则站在了太阳地下。 “慢点慢点。” 矿工们乱乱的喊道,看着四五个矿工小心的将安哥俾放在地上。 “大夫大夫快快去让大夫看…”谢柔嘉喊道。话没说完就被邵铭清揪回来了。 “先看看你自己吧!别跟我乱动!”邵铭清喝道。 谢老夫人身边的丫头早已经急慌慌的端了水过来。 “大夫呢?矿上怎么没有大夫?”她尖声喊道。 矿上要什么大夫! 他们监工们病了自然会进城找大夫,至于矿工们病了伤了自有老天爷照看。大夫在这里能做什么?下矿吗?矿上可不养着除了他们以外白吃饭的人! 大监工的脸被这丫头喊的又白了几分。 谁想到邵家少爷的丫头会在矿山这样乱跑! 他虽然没有在这深宅大院呆过,也知道有些主子跟前的丫头小厮比一般人家的孩子们还要金贵,奴仆都是奴仆,但可不是像这些矿工一般是靠老天爷赏脸才能活的。 “大夫。大夫回家了。”大监工挤出一句话,冲身边的监工们厉声喊道,“还不快去把大夫叫来!” 这方圆几十里哪里有大夫!就是有大夫也是个土郎中! 监工们同样面色发白。惶惶的应声是,不管不顾的转身就跑了。 “大夫。大夫马上就请来了。”大监工对谢老夫人挤出一丝笑说道。 谢老夫人面色木然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 “我这个只是皮外伤,没事的。”谢柔嘉说道,又转头去看安哥俾,“他……” 邵铭清伸手将她的头转回来。 “手掌胳膊皮肉都擦破了,山石灰尘沾满了。”他没有看谢柔嘉,而是对谢老夫人的丫头说道,“先清洗,然后去老夫人您那里看大夫上药。” “菊儿,你去叫大夫来。”谢老夫人说道。 丫头忙应声是放下水盆就跑。 “快快赶车马送大姐儿。”大监工终于找到事情做,忙喊道。 邵铭清看着放下的水盆,干脆自己挽起了袖子。 “这位少爷。”一个人忽的站过来。 邵铭清看向他。 老海木。 “这位少爷,您如果信得过,让我来给这位姑娘清洗伤口吧。”老海木说道,躬身施礼,“虽然我不是大夫,但我们见多了这种伤,还是知道一些办法的。” 邵铭清看着他。 “你先去看看安哥俾….”谢柔嘉喊道。 邵铭清回头瞪了她一眼。 “你来吧。”他对老海木说道,说完了才看向老夫人,“让他来吧?” 这是一句询问。 谢老夫人木着脸没说话。 邵铭清便让开了身子,再次对老海木说了声。 “你来吧。” 老海木应声是,伸出手。 “姑娘。”他说道,“您忍着点,很疼的。” 站在外边的矿工们看着老海木将那女孩子的手按在了水盆里,忍不住都哆嗦一下。 “听说娇滴滴的小姑娘扎个刺都能疼晕过去,老海木真是不要命了。”有人低声喃喃,“弄疼了这小姑娘,他得抵命了。” 但让人意外的是,现场并没有响起女孩子的尖叫声。声音也有,只不过是说话声。 “……他怎么样?他被撞的厉害吗?我看到他吐血了。”谢柔嘉一连声的问道,看着给自己清洗伤口的老者。 “谢柔嘉你闭嘴。”邵铭清低声喝道。 谢?老海木身子一抖,但他硬生生忍住了没有抬起头,加快了清洗。 那边一阵乱哄哄,伴着安哥俾的咳嗽。 “他醒了。”谢柔嘉喊道,转身就冲那边过去了。 谢老夫人也抬脚走过去。大监工忙喝退矿工们让开了路。 安哥俾躺在地上。听到别人喊他的名字,神情有些茫然。 “擦伤不多,主要是撞伤。”一个监工忙给谢老夫人说道。 “到底怎么回事?”谢老夫人说道。 这是出事后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谁知道出了什么事。山上怎么就滚下来一个小姑娘,还有这个安哥俾。 这话让四周顿时安静下来,站在一旁的老海木神情紧张眼中又浮现一丝坚定。 邵铭清站定在安哥俾身前,看着他。 “原来是你啊。你果然在这里。”他说道。 听到这句话,一旁的大监工脑子一个机灵。想到什么了。 “表少爷!你是说,他就是您说的那个贼?”他喊道。 贼? 在场的人顿时色变。 贼,如果是贼,那么这次的事就不用追究什么矿山没有大夫。也不用追究这个丫头受伤,一切的罪过都将由这个贼来承担,跟他们没半点干系了。监工们面露喜色。 贼,原来上一次这个少年人来找的是贼啊。而且这个贼原来就是安哥俾,这下安哥俾可死定了,而且还会有人被牵连同罚,矿工们面色惨白。 谢老夫人皱眉。 “什么贼?”她问道,话音才落,就听噗通一声,有人跪在了她面前。 “老夫人,我有事要……”老海木俯身在地颤声喊道。 而与此同时,又有声音打断了老海木。 “不是贼,是他救了我。”谢柔嘉喊道,伸手指着山谷上,“我贪玩从山上跳下来,结果滑倒了,是他抢着挡住我,自己先撞在山石上,避免了我直接撞上去,我才这样完好无损,而他伤的这样重。” 原来是这样吗? 众人神情惊讶。 要是这样说,安哥俾是救了这姑娘了? “对,他救了我。”谢柔嘉点点头,看着邵铭清,“你快救救他。” “我又不是大夫。”邵铭清说道。 话音才落,就听得远处马蹄响。 “大夫来了大夫来了。”谢老夫人的丫头大声喊道。 谢柔嘉大喜慌忙的冲过去。 “大夫大夫。”她扬手急急喊道。 丫头拽着大夫跌跌撞撞跑来,看到谢柔嘉的手,大夫忙打开药箱。 “清理过就好了,可以直接上药了。”他说道。 谢柔嘉抓住他的胳膊。 “不是我,你快去看看他。”她说道,不由分说将大夫推到了安哥俾身前。 “可是….”大夫看着谢柔嘉。 他是跟随老夫人从家里来的大夫,自然知道这个戴着面罩的女孩子是谁。 虽然不是二小姐了,但柔嘉小姐也是小姐啊,丫头也说的是小姐受伤了,怎么小姐将他推到别人跟前了? “你快给他看!”谢柔嘉催促道。 大夫不敢再说话,低头看向安哥俾。 “伤的不轻啊。”他说道,“在这里诊治不便……” “那送他去我那里。”邵铭清说道,盖过了谢柔嘉说出的同样的话。 谢柔嘉不说话了。 “老夫人,我想把他带到我那里,住的地方还方便些。”邵铭清这才看向谢老夫人说道。 “你都自己做主了,还问我。”谢老夫人说道。 生气了? 监工们神情紧张。 邵铭清却笑了。 “来人,把他抬到我的住处吧。”他说道。 “快快。”谢柔嘉也忙站开,催促道。 矿工们这才相信事情是真的,受伤的安哥俾不会等死,而是要被送去由大夫诊治照看,顿时蜂拥而上。 “你们慢点,别乱动,一定要稳。”大夫叮嘱道。 “大夫,我们别的做不到,但要说走得稳一定没问题。”一个矿工大声说道,说完他就嗨吆喊了声号子。 “清早起来呦呵,把山上呦呵。” 伴着这声号子,几个人稳稳的抬起了安哥俾。 “嘿呦嘿,背起那个石来呦,搬起那个岩。” 伴着一声声的嘿呦嘿,一众人向前走去。 抬个人还唱歌? 大夫一脸错愕。 “搞什么啊。”他又是摇头忙跟了上去。 这号子跟自己以前听到的又不同了,不仅是歌词不同,而且语调与不同。 比起先前的沉重与祈求,这次倒有些轻快。 谢柔嘉深吸一口气抬脚要跟上去,走了两步又停下,看着谢老夫人低头施礼。 谢老夫人看也没看她一眼。 “走吧。”邵铭清推她没好气的说道。 “正好,我还没去看过你住的地方呢。”谢柔嘉笑嘻嘻说道。 “呵呵。”邵铭清回她两声干笑,一甩衣袖大步而去。 谢柔嘉忙笑嘻嘻的跟上。 “真没看过啊,你住的地方肯定比我的好吧。” 一众人渐渐走远了,谢老夫人吐口气,看着还跪在地上的老海木,想到了什么。 “你适才要和我说什么事?”她问道。 老海木动了动嘴唇,俯身叩头。 “老奴谢大丹主慈悲。”他叩头哽咽说道,“救得我儿一命。” 原来这是他儿子,他是要求自己救命啊。 谢老夫人点点头看了眼四周站立的满脸激动感激的矿工们。 不就是一个大夫而已。 她心里长叹一口气,觉得意兴阑珊,不再说话转身也走了。 矿工们跪地叩拜相送。 “老海木,你儿子这次可是走了大运了。”有人一脸羡慕的说道,“说不定以后就不用挖矿了。” 矿工们身为贱奴,子子孙孙世代为奴,如果没有谢家的允许,他们离不开矿山,也无处可去,而谢家的人很少会提拔一个矿工,百年来这种走了大运的矿工不超过三个。 老海木看着远去的人马,神情复杂,似乎激动又似乎意外。 “我也没想到这样。”他喃喃说道。 “哎,老海木,那小姑娘挺厉害的啊,清洗伤口竟然一点也不叫痛。”有人又说道,“她怎么会不叫痛呢?” 那个小姑娘。 老海木吐出口气。 “因为她姓谢啊。”他低不可闻的喃喃一声,“姓谢的女孩子啊。” 啪的一声脆响,皮鞭在地上甩过。 “别偷懒,都去干活!” “娘的,让你们吃的饱饱的,又歇息了这半日,真是享福了!还不快去干活!” 看着谢老夫人等人的车马离开了山谷,监工们顿时又活了过来,挥舞着皮鞭高声斥骂驱赶着。 矿工们纷纷抱头而逃。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矿工们觉得自己逃开的脚步有些轻松,而落在身上的鞭子也似乎没往日那般痛。 “清早起来呦呵,把山上呦呵,嘿呦嘿,背起那个石来呦,搬起那个岩。” 一队队如鸟兽般被驱赶的矿工迎着烈日向山上爬去,号子响彻山谷。(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 不悦 九月的清晨谢家花园里菊花正待开,照看花草的仆妇们早早的就开始忙碌着整理花枝,薄雾中传来脚步声。 “大小姐来了。”她们忙说道,纷纷让开路,看着一个方向。 一个身材瘦削的女孩子从薄雾里大步的跑来,她穿着襦衫长裤,更显得身材修长高挑,挽起的头发有些微微的散乱,发丝被汗水打湿贴在脸上,晨光下神采熠熠。 “大小姐真厉害。” “大小姐天天坚持这样跑,真辛苦啊。” 仆妇们纷纷施礼。 谢柔惠冲她们含笑点头跑了过去。 前后丫头们也呼呼啦啦的跟着。 “把路上打扫干净,一个石子也不许见到。”两个仆妇对一旁的洒扫婆子们说道,“绊倒了大小姐,你们可担待的起?” 她们一家老小都赔上命也担待不起! 洒扫婆子们忙忙的拎着扫帚恨不得把整个地皮刮下来。 “大小姐还要这样跑多久啊。”有人低声嘀咕道,“真累啊。” 不知道说的是大小姐太累还是她们这样小心谨慎太累。 谢柔惠洗漱更衣来到谢大夫人这边时,脸上的红晕还未散去,喘息也有些不平。 “这样行不行啊?”谢文兴皱眉说道,“早跑动,然后一天都跳舞,晚上还要加练,以前上三天还能歇息两天,如今也没歇息的日子了,这可熬的住?” 谢柔惠冲他一笑。 “熬得住。”她笑嘻嘻说道。 谢大夫人从内室走出来。 “怎么熬不住?”她说道,“谁都是这样过来的,你以为跳一场祭祀舞很容易吗?不仅仅是跳好跳不好,还得有体力。” 谢柔惠起身喊了声母亲。谢大夫人坐下来。 “我记得我祖母曾经说过,我的曾祖母曾经跳了一场全祭舞呢。”她接着说道。 “全祭舞?”谢柔惠惊讶的说道,“是要跳半日的全祭舞?” 现在祭祀跳的都是表达大巫清和山神之间故事的一场舞,单单祭祀的是山神,而全祭舞内容可就多了,追古思先,祭祀天地风雨雷电山石木火山川河流等等诸神。祈求的也不仅仅是矿工平安。还有风调雨顺等等祝祷,这就不仅仅是一个时辰能做到的。 谢大夫人点点头。 “全祭舞跳半日也不算最厉害的,我祖母还讲到过古时候大巫求雨。是不会论跳一场还是跳半日的,而是要一直跳到雨来,如果雨不来。”她说到这里停一下。 “雨不来怎么样?一直跳下去吗?”谢柔惠忙问道。 “不会让一直跳下去的,只让跳三天。”谢大夫人说道。又微微一笑,“三天无雨。巫就要被烧死,以表达对天神最虔诚的祈求。” 谢柔惠小嘴微张显然吓了一跳。 “可是,巫不是很受尊敬的吗?怎么还会被烧死?”她说道。 “巫为什么受尊敬呢,是因为他能沟通天地表达诉求嘛。天地不再听从他的祈求,自然是他有了错,有了错当然要受罚了。”谢大夫人笑道。拿起了筷子,“好了。这都是以前的故事了,快吃饭吧。” 谢柔惠含笑点点头拿起了碗筷。 “母亲,我一定好好跳,跳的像曾曾祖母当初那样好。”她说道。 谢大夫人笑了。 “哦,你这是说你母亲我跳的不好了?”她故作不悦说道。 谢柔惠咯咯笑了,伸手抱住母亲的胳膊摇啊摇。 看着母女欢乐,谢文兴也笑了。 “快吃饭吧,还要去上学。”他笑道。 谢柔惠又冲父亲笑着点头。 “谢谢父亲心疼我。”她笑嘻嘻说道。 “是啊,我不心疼你。”谢大夫人嗔怪道。 笑声再次扬起。 谢柔惠觉得自己都笑的停不下来,看着左右的父母,他们眼里心里只有自己,满满的都是自己,除了自己没有别人。 这个家里就该是这样,一开始就不该有别人,虽然晚了一些,但总算是正常了。 谢柔惠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拿起了筷子。 才吃了几口,丫头进来说二老爷来了。 谢文兴忙放下碗筷迎了出去。 “二弟吃了吗?”谢大夫人坐着没动隔着帘子问道。 谢文昌哦了声。 “吃过了吃过了。”他说道,一面随着谢文兴来东边的屋子坐下,“我先看会儿书,大哥你且去吃。” “不用,我吃好了。”谢文兴说道,问他怎么了。 “矿上来人说,大伯母最近很喜欢去矿上。”谢文昌说道。 谢老夫人很喜欢去矿上? 祖母?谢柔惠停下了手里的筷子,竖耳听,很喜欢什么?喜欢那个女孩子吗? 矿上?谢大夫人也停下了筷子。 “她去那里做什么?”她问道。 “矿上的人说也没什么事,就是去看看。”谢文昌说道,拔高了声音好让这边的谢大夫人听的真切,说着又笑,“大伯母还在矿上和矿工们一起吃饭呢。” 这种体恤下人笼络人心的手段大家都知道。 谢大夫人不以为意。 “也好,母亲也算是有事可以消遣。”她说道。 谢柔惠一粒一粒的吃米,忽地抬起头。 “去矿山啊,是邵家表哥想出的主意吗?真是太好了,有邵家表哥陪着祖母,祖母一定很开心。”她笑嘻嘻说道。 邵家表哥!陪着祖母!很开心! 谢大夫人的脸顿时就垮下来了,将碗筷撂下,起身走出来。 外边谢文昌听到了这句话,神情也变得不自在,站起来迎过来。 “这个我倒不知道,我去问问。”他说道。 “你去问问也好,母亲毕竟年纪大了。又有酗酒的毛病,矿上那地方可不适合她去,再说郁山的矿又都是老矿,最容易出事故。”谢大夫人淡淡说道,“年轻人有心想要做出些事是好的,只是事还是靠自己做的好,靠蛊惑别人为自己谋利就没什么意思了。” 谢文昌面色尴尬。 “我这就让邵家把他接回去。这孩子在家就不听话。所以让他出来锻炼锻炼,没想到越发的不着调了。”他说道。 “哎,接回去干嘛。既然我答应让他去郁山,怎么能说话不算话,难道我还怕他这个小孩子不成?”谢大夫人笑道。 谢文昌离开了,谢大夫人也没再进来吃饭。 “嘉嘉过了年就十三了。不如把她和邵家小子的亲事定了吧。”谢文兴忽地说道。 谢大夫人转过身一声冷笑。 “我为什么要让他们如意?”她说道,“因为他们让我不如意吗?” 谢文兴嗨了声。 “你说你跟一个孩子赌什么气。”他说道。“你不想看到她,远远的打发走不正好。” 珠帘乱响,谢柔惠抬头看到谢大夫人和谢文兴向那边的屋子去了,她微微一笑低下头继续吃饭。 ………………………………………………… “你马上回去给你哥说。让他无论如何把人给我弄走。” 二老爷的院内,原本来给父母问安的谢柔清站在了廊下,听的其内父亲的怒吼。 “还说什么亲上亲。永为好,还希望多几条水路共享。”谢文昌来回踱步。吹胡子瞪眼,“享个屁,自他来了,惹出多少事,件件都成仇啊。” 邵氏又是着急又是委屈。 “怎么就认定是铭清蛊惑的老夫人?再说了谁让你们答应让他去郁山的?”她说道,“既然不喜他,干嘛还答应他!” “这都要谢谢你哥生的好聪明的儿子。” 谢文昌更是生气。 “多聪明啊,说什么谢家的事还是要我来做主,还是我最清楚,不用问他父亲,哄着我傻乎乎的带着他去见了大哥。” “谁能想到他心里另有主意啊,对着大哥大嫂一顿吹捧,把两人捧到高架子上,转头就是一句我要去郁山把梯子抽了,大哥大嫂被撂在架子上,不答应他还能怎么办!” “你现在就去跟你哥说,要是不把人带走,这以后亲戚就不用做了!” 谢柔清忙转身后退,听的门帘响动,邵氏急急的走出来,披风都没顾上穿。 “备车备车。”丫头们也急忙的喊道,一面将披风给邵氏系上。 院子里人仰马翻。 谢柔清转过身从一旁的角门离开了。 还没走到学堂,就听的咚咚的鼓声传来。 谢柔清不由站住脚,看向左边的一处屋子。 那里是给选出的祭祀打鼓的女孩子们练鼓的地方,自从那日择选之后,大家不用再像以前那样舞蹈和鼓乐一起学了,而是各自专攻。 “小姐?”丫头见她站着不动,忙低声提醒道。 谢柔清收回视线带着丫头向前走进了舞堂。 学堂里已经有不少女孩子,但跟以前相比还是显得屋子里空荡荡的,择选过后,只剩下十个女孩子,此时都围着谢柔惠在说笑。 “三妹妹你来了。”谢瑶看到了先冲她笑嘻嘻的招手。 大家都看过来。 “怎么来晚了?”谢瑶说道,挽住谢柔清的胳膊。 “没事。”谢柔清简单说道。 “先生也说了,大家别紧张,舞也不是多练就能跳好的。”谢柔惠含笑说道,“三妹妹这样最好,按先生说的时辰来和去不急不慌的。” 能被选上的哪个不是跳的好的,谁又服谁?更况且谢柔清能入选还有谢柔惠说情的缘故。 女孩子们便撇撇嘴,看谢柔清的眼神更为不悦。 “柔清,我有一个动作怎么跳也不跳不好,你教教我呗。”一个女孩子说道。 谢柔清看着她。 “我没你跳的好。”她说道。 “怎么会啊,你也太谦虚了,你要是跳的不好,我们岂不是更不好。”女孩子笑嘻嘻说道,“你……” 她的话没说完,谢柔清转身就走。 女孩子们愕然。 “三妹妹,你这是….”谢瑶忙喊道,“是生气了吗?” 又转头看适才说话的女孩子。 “你怎么说话呢?快给她道歉。” 女孩子脸色红了又白。 “我,我说什么了?我什么都没说,我夸她都不能夸了吗?”她委屈的说道。 这边女孩子们争执,谢柔清又停下脚,转过头。 “不,跟她无关。”她说道,“我今日不想跳了,我去请假。” 请假? 女孩子们更是愣了下。 如今已经九月了,除去过节过年每月休息日等等,她们练舞的时间最多还有五个月,已经够紧张了,竟然还有人敢请假? 谢瑶笑了。 “果然三妹妹跳的好,我们是不敢比的。”她说道。 “好了都不要说了,快开始练舞吧,别看别人,看自己吧。”谢柔惠含笑说道。 女孩子们应声是。 “惠惠说的对。”大家纷纷笑道,慢慢的散开了。 “谢柔清她傲气什么啊,真以为自己跳的好啊。” “应该跳的好吧,我看她还去看人家练鼓呢。” “哎,对了,我听说她最喜欢打鼓了呢。” “不会吧,那她怎么会来跳舞。” 女孩子们低低的说话声传来,谢柔惠站直了身子举起了手臂。 喜欢打鼓?那又如何? 凭什么让你们如意?因为你们让我不如意吗? 她慢慢的弯身下腰,看着铜镜里柔软修长的身姿,嘴角含着一丝浅笑。 …………………………………………….. 门被敲了两声,邵铭清转过头去,看着明亮的日光下,谢柔嘉探进头来。 “表哥,你忙什么呢?”她嘻嘻一笑问道。 ****************************** 加更还在晚上十点后。(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章 寻来(为MD12打赏加更) 表哥。 听到这一声称呼,邵铭清笑了笑没有说话,而是微微侧身,将手里的书往明亮里移了移,继续看书。 谢柔嘉笑嘻嘻的进来了,身后江铃和水英也跟了进来。 “表哥。”她再次喊道,“你看书呢?” 邵铭清看她一眼。 “你喊谁呢?”他问道,“你是谁啊,你认错亲戚了吧?你姓谢吗?” 这小孩子! 谢柔嘉哈哈笑了。 “说我姓不姓谢由我自己做主的是你,说我不姓谢的又是你。”她笑道。 邵铭清也呵呵笑了。 “当初要打走我不认我表哥的是你,当初要骗我困住我而喊我表哥的又是你。”他说道,“那这一次,这一声表哥又是所图何事啊?” 谢柔嘉哈哈笑着抬手。 邵铭清这次机灵的一歪头,躲过了她的手掌。 “你跟谁学的这么没大没小的?男人头是你随便推来搡去的吗?”他说道。 是啊,虽然严格来说他现在比自己小,但拄拐的孙子摇车里的爷爷,他为表哥的辈分在这里,不是变大变小就能变的。 谢柔嘉笑了施礼道歉。 “以后不了以后不了。”她笑道。 “这么高兴?”邵铭清说道,“看来见过你丈夫了?” 江铃皱眉。 “表少爷!”她嗔怪喊道。 谢柔嘉瞪了邵铭清一眼。 “我刚才见过大夫了。”她说道,“他说了,安哥的伤并无大碍,好好养养就没事了,谢谢你啊。” “谢我干吗?又不是我救的他。”邵铭清说道。 “可是你没有害他啊。”谢柔嘉笑说道。“你当时没有阻拦,对他来说,就是救命了。” “一事归一事,他偷鱼的事是偷鱼的事,他救了你的事是救了你的事。”邵铭清说道,“我可没说这件事就抵了那件事。” 谢柔嘉笑着点头。 “是是是。”她说道,“邵表少爷奖罚分明铁面无私。” 他们正说话。有小厮急匆匆进来。 “表少爷。安哥俾非要回矿山去。”他说道。 回矿山? 谢柔嘉惊讶的站起来。 “干什么要回去?”她问道,说罢就向外跑去。 江铃和水英忙跟着,邵铭清并没有跟来。 安哥俾的住处就在不远处。监工们的住处腾出的一间屋子,谢老夫人的大夫以及两个杂工一起照看。 适才谢柔嘉只隔着窗户看了一眼,此时再过来就看到原本躺在床上的安哥俾正在屋外站着迈步,一个小厮和大夫都阻拦他。 “安哥!”她喊道。 这声音让这边三人都看过来。安哥俾看到跑来的女孩子,顿时神情紧张。垂下了视线。 “你干什么?”谢柔嘉说道,“大夫不是说你再养养才能下床的吗?” 安哥俾垂着头不说话。 “你别担心,说要给你治你就好好在这里养着就行。”谢柔嘉说道,又加重语气。“别的事别担心。” 别担心他偷鱼的事被说出来。 安哥俾的头垂的更低了。 “我要回矿山。”他说道。 这是见面以来,他跟她说的第一句话,听到他的声音谢柔嘉没什么感觉。那一世他们几乎没说过话。 想到那一世,谢柔嘉面色有些不好。她退后一步。 “你回矿山干什么?你的伤还没好。”她说道。 “我要回矿山。”安哥俾说道,只是重复这一句话。 “他说要回去做工。”大夫在一旁说道。 谢柔嘉惊愕。 “你疯了吗?”她喊道。 就这样子回到矿山做工,一块巨石背起来当场就能没了命! 这人怎么…… “安哥俾!” 一个声音陡然从远处传来,颤巍巍的带着激动。 听到这声音安哥俾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的寻声看去。 谢柔嘉也看了过去。 老海木正从远处疾步走来。 “爹。”安哥俾踉跄迎接过去。 老海木忙跑着过来搀扶住他。 “爹,你怎么来了?”安哥俾问道。 老海木看着他。 “是大人们仁慈,让我来照看你的。”他说道,“安哥俾,你要好好的养伤,养好了好好做工,才不负大人们的恩典啊。” 恩典,这真是大恩典。 安哥俾看着父亲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之所以不想在这里呆着,就是惦记父亲的病,自己不在矿山,父亲肯定要被驱赶去干活的,自己在这里多呆一天,父亲就要多干一日的活,他敢肯定,不出三日父亲就肯定倒下起不来了,只要想到这个,他怎么能在这里呆得住。 没想到父亲竟然被允许来照看他,不用在矿上做工了。 这真是前所未有的事。 怎么会这样? 是因为自己救了那女孩子吗? 他不由转头向后看去,那带着面具的女孩子也正看过来,面罩反射着日光,让人无法直视。 其实如果不是自己要跑,她也不会追,也就不会摔倒,也根本用不到自己救她。 她,为什么? 那女孩子忽的转身走开了。 安哥俾怔怔的看着她的背影。 还有……. “她,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他不由喃喃。 …………………………………… 谢柔嘉再找到邵铭清的时候,他已经跑到山坡上坐着看书了。 “是你把安哥的父亲叫来的?”谢柔嘉说道,“你可真是考虑周全又细心。” 邵铭清没理会她,干脆躺下来举着看书。 “你也喜欢看书啊?”谢柔嘉说道,在他身边坐下来。 “也?你也喜欢啊?”邵铭清转过头看她说道,“那真没看出来。” 当初在谢柔嘉的书房里倒是摆着不少书。只不过都是邵铭清看的,而谢柔嘉则动都没动过。 谢柔嘉笑了,拔下一根发黄的草嚼着。 “我原来喜欢看书。”她说道,带着几分追忆,“因为那时候我很孤独。” 孤独? 邵铭清看着手里的书。 “那你现在不孤独了?”他说道。 以前谢二小姐前呼后拥父疼母爱,现在呢连姓都被夺了,柔嘉小姐困在这里郁山里。只有两个下人。不,一个下人作伴,水英只是自己借给她的。这难道反而不孤独了? “当然不。”谢柔嘉看着他笑了,伸出手指扳着,“我现在不仅有江铃,还有水英。还有祖母。” 她又看着邵铭清,扳下一根细长的手指握在手心。 “还有你。” 前一世她顶着谢柔惠的身份活着。不知情的人忘记了谢柔嘉,知情的人则厌恶着谢柔嘉。 而现在,她还是她自己,而且不仅她自己知道了自己没有错。还有其他人也知道,还有不知道的其他人也肯接近她。 现在的她真的是一点也不孤独。 邵铭清看着她失笑。 “喂,这是要给你丈夫说好话了?”他问道。 谢柔嘉呸了声。抬手夺过他手里的书就砸他。 “你丈夫你丈夫你丈夫!”她喊道。 邵铭清抬手挡着头。 “是你说他是你丈夫的。”他说道。 “我说他是就是了?”谢柔嘉呸了声,“那我说他不是呢?” 邵铭清伸手夺下谢柔嘉举着的书。 “那就不是喽!”他说道。跃身起来抬脚就走。 谢柔嘉呆呆。 什么啊! 她喂了声忙起来追上去。 “邵铭清,你一会儿吃什么饭?”她问道。 邵铭清呵呵笑了两声。 “邵铭清!邵铭清!”他学着谢柔嘉的声音说道,转头看她,“怎么不喊表哥了?用不着人了吗?” 谢柔嘉一怔,旋即喷笑,几乎岔气。 “你这小孩,你这小孩。” “你才小孩呢!谢柔嘉,把你的手拿开!” 山坡上笑声散开。 谢柔清站在马车旁抬起头,有些惊讶的看着笑声传来的方向。 这两个声音她都很熟悉。 一个是她的表哥,一个则是日日都能听到的大小姐的声音。 “表少爷!三小姐来了。” 小厮拢起手对着山坡上大声的喊道。 这声音和山坡上的笑声撞在一起,说笑声顿时退散了。 很快谢柔清就看到有几个人从山坡上疾步而下,为首的少年人脚步轻快,在他身边的女孩子形态自在,就连跟在后边的两个婢女丫头都轻松洒脱,几个人好像流水般从山坡上跃动而下。 “柔清。”邵铭清远远招手,走到她面前,神情惊讶,“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表哥你过的可好,现在看来,倒是我瞎操心了。”谢柔清没好气的说道。 当初自己做决定来郁山,谢柔清也是不知道的,事后她很生气,临走都没来看自己。 邵铭清笑了。 “怎么会,有人担心可是天大的福分呢。”他笑道。 谢柔清没有说话视线落在一旁的谢柔嘉身上。 谢柔嘉并没有走过来,而是带着丫头调头向另一边走去,似乎根本就没看到她一般。 “表哥,你又惹麻烦了。”谢柔清说道。 邵铭清侧身挡住她的视线。 “表妹,是我又惹麻烦了?还是我又因为别人惹麻烦而麻烦了?”他笑道。 …………………………………………… 江铃忍不住回头看了眼。 “小姐,你听到了没,三小姐好像在说谁惹麻烦了。”她跟上谢柔嘉几步低声说道。 “只要麻烦不来我跟前,那就不是麻烦。”谢柔嘉说道,“不用理它。” 江铃笑了。 “小姐说得对。”她说道,“我们回家去吧。” “姑娘!” 有苍老的声音在后响起。 谢柔嘉停下脚,看到老海木带着安哥俾疾步走来,近前来就跪下来叩头。 “快起来吧,他的伤还没好呢。”谢柔嘉说道。 老海木到底叩了三个头才站起来再三道谢。 谢柔嘉制止了他说话。 “不用谢我了,这件事就过去了,也别再提了。”她说道。 这种疏离傻子都看得出来。 老海木低下头和安哥俾退后几步应声是。 谢柔嘉转身要走,走了几步还是停下来。 “等他伤好了,就找点别的事情做吧。”她说道。 老海木眼睛一亮,要说话,安哥俾先一步开口了。 “我不会做别的,我只会挖矿。”他说道。 这是拒绝了? “不会,可以学啊。”谢柔嘉说道,“比如,先学会骑马,免得以后连马都不会骑。” 骑马? 怎么突然提到骑马了? 江铃老海木以及安哥俾神情都有些惊讶。 谢柔嘉垂下了视线。 “总之,学会骑马也没什么坏处…”她含糊说道,也不想再多说这个,转身抬脚就要走。 “我会骑马。”安哥俾说道。 什么?谢柔嘉脚步一顿。 “你会骑马?”她转头愕然问道。 安哥俾抬着头,没想到她突然回过头,二人视线相撞,虽然隔着面罩也能看到那女孩子的一双大眼,安哥俾忙垂下头嗯了声。 “姑娘,他的确会骑马。”老海木也跟着说道。 谢柔嘉只觉得耳朵嗡嗡。 他会骑马,他会骑马,她反复这这个念头,耳边是老海木忽远又忽近的声音继续。 “…….他从小就会,年纪小不能挖矿时候做杂工,就是给矿上看马……” “……他七八岁就能骑马了,十岁时就能自己赶着马车拉矿石了……” “姑娘,他会骑马的。” 谢柔嘉看向老海木,又看了眼安哥俾。 “哦。”她说道,“我知道了。” 我知道了,他会骑马。 ********************************* 这是为md12打赏的灵兽蛋加更。 她是我的大盟主。 12君,谢谢你。(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章 初唱 夜色蒙蒙,星辰点点。 谢柔嘉是突然醒来的,窗户大开着可以看到外边的星辰,九月的山风凉意嗖嗖。 睡觉前窗户是关上的,想必是昨夜风大又吹开了。 谢柔嘉披上衣衫走下床,看到厅堂里的江铃和水英在各自的小床上睡的安稳。 前世里江铃日夜守着她,夏天打扇,冬天看火盆,给她驱蚊掖被,给她关窗守门,为了让她安稳的睡,江铃十年睡觉几乎未曾解衣。 谢柔嘉轻轻的走出去,看着江铃伸出在被子外的胳膊,她轻轻的将被子拉好盖住。 江铃并没有被吵醒,而是翻个身蹭蹭了枕头又甜甜的睡去。 门外秋虫呢喃,天光渐渐发白。 谢柔嘉裹紧了衣裳,迈步走了出去,廊下挂着一串草鞋,因为她跑动多,水英和江铃便编了很多草鞋。 谢柔嘉伸手拿下一双新的穿在脚上,拉开栅栏,在蒙蒙夜色里大步跑去。 密密的山林似乎不透一点光亮,如同不可莫测的深渊一般。 这是她第一次起这么早爬山,谢柔嘉站在山林外仰着头看了一刻,抬脚跑了进去。 脚下枝叶作响,白日里明明已经很熟悉的路,在暗色里却变得陌生,被惊醒的鸟兽不时的在身旁飞窜,发出各种怪叫,好几次谢柔嘉都怀疑自己走迷了路,但是她没有停下脚,山顶就在上方,只要保持向上走就一定能走到。 但是想要活着却不一定就能活着。 她真不明白,都已经这样,她们都已经如愿的让自己生下兰儿了,已经后续有人了。为什么连安哥的命都不肯留下。 何至于此啊? 一个从小就会骑马的人,要被活活的摔死,要被踩烂了头,得多不容易啊,得受了多少罪啊? 肯定不会像自己这样,被勒死那样死的痛快。 何至于此啊? 她抬起头看着依旧密不透风的山林,如同怪兽一般盘踞。 安哥这样一个人。对他们来说根本就无足轻重。远远的打发走也可以啊,何必非要了性命啊? 何至于此啊? 她加快了脚步向上跑去。 晨光亮起的时候,谢柔嘉站到了山顶。山谷里的火把尚未熄灭,号子声低沉不可闻,但山谷里模糊糊的还有队伍在缓慢的行走着。 谢柔嘉看着一点点亮起来的山谷。 她以为昨晚她会做梦,梦到前世的事之类的。就像她前世那样夜夜困于噩梦,就像她刚醒来那些日子夜夜担心噩梦重现。结果她竟然一夜无梦,确切的说,自从进了郁山,她就没有在做过梦。 没有梦了。她已经知道了也相信了,这就是现在,认清了这就是现在。不会逃避奢求噩梦没有发生,也不会因为已经发生的而绝望。 要活着。一定要活着,为了自己好好的活着,这一次就算依旧是个蚂蚁,也绝不让他们在随意的踩死捏死。 绝不! 谢柔嘉对着山谷发出一声呼喝,看着山崖上的山石跃身跳下。 疲惫一夜的矿工们视线已经模糊,领头人的号子在耳边变的若有若无,他们觉得自己还在跟着哼唱,但其实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天要亮了吧?快要能休息了吧? 队伍里一个人的脚步变的踉跄,撞到了前边人的身上,顿时更多人的脚步踉跄。 为首的男人立刻察觉,他只有一只手扶着背上的矿石,根本就无法回头,这种状况一旦无法控制,肯定要倒下一串人,而这一口气泄了,就再也提不起来了。 就要到谷底了,不能泄气啊! 他咬着牙大声的喊着号子,应和声寥寥且杂乱,这种单调的号子一晚上之后就没办法再聚拢大家的意志了。 身后的脚步更加杂乱。 就要到谷底了,不能泄气啊! 这时候跌倒肯定会被砸伤,那这一晚的工就白做了,这一辈子也就白熬了! 这一辈子熬的虽然苦,苦也是活着啊,只要活着总是好的。 男人咬紧了牙,瞪大眼了,嘶吼着号子,当听到自己发出的声音,他心里也绝望了。 号子,从来都不是嘶吼的声音大就管用的。 号子,反而要沉要稳。 有山石沙土从脚边哗啦啦的滚下,这说明大家的步伐还是乱了,如果步伐稳定,山石是不会被踏落的。 乱的脚步越来越多了,山路也似乎抖动起来。 完了完了完了。 男人看着前方近在咫尺的谷底,心里一片绝望。 “一步踩金呦呵!” 一声柔亮的女声忽的在耳边响起。 这突然的声调让混混沌沌的人打个机灵。 “二步踩银呦呵!” 高亢的又带着女声尖利的声音继续响起。 这是六步一顿的调子,比现在他们的步伐要快,男人下意识的跟着调整了步子。 “三步珠宝晶晶亮呦呵呵!” “大山不负踩山的人呦呵!” 脚边的山石不再滚落,身后的脚步声渐渐的一致。 “一三哎嗨!要里嘿罗嘿!” “要好啰来咳啦,要啰好啰!” 清脆的女声语调轻快,就好像清晨的山风一扫山谷夜色的沉闷。 队伍里的人弓背挺身,一步一步的加快,这曲调简单而重复,很快就印在了每个人的脑子里,他们似乎是下意识的就跟着唱出来。 “要啰好,哎撒啦啦啦!” “一三哎嗨!要里来嘿罗嘿!” “要好啰嗨,哎,撒啦啦啦,嗨啦啦啦!” 谷底先一步下山躺在地上的矿工们也纷纷的爬起来,不可置信的看向前方。 晨光里一队正下山的矿工身边。有一个女孩子正摆动着手,随着矿工们迈步,不,不是她随着矿工们迈步,而是她带领着矿工们迈步。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男声女声混杂的声音也越来越响亮,劳累一夜的疲倦似乎随着这轻快欢悦的吟唱散去。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跟着唱起来。还有人忍不住跟着号子摇摆起来。 “出什么事了?出什么事了?” 在凉棚下睡的正香的监工们猛地被惊醒,发现山谷里号子声响亮震天。 暴动了吗? 这怎么可能?这是谢氏一族的矿山,可不是那些随便什么人的盐矿丹矿! 这是在干什么? 监工们揉着睡眼看到劳累一夜的矿工们没有像往常那样死过去一般躺在地上。而是都站着,大声的唱着,跳着… 跳着? 疯了吗? 还有,他们哪里来的力气跳着? 监工们目瞪口呆。 在这一片欢腾中。看着矿工们终于到达了谷底,卸下了身上的矿石。谢柔嘉停下了吟唱,加快脚步继续向前跑去。 身后矿工们的号子还未停歇,很多人还在摆动身子围着卸下的矿石一圈圈的转动着。 “一步踩金,二步踩银。三步珠宝晶晶亮,大山不负踩山的人,要好啰。好要来啰,要好啰。好要来啰!” 伴着飘荡的声音,晨光大亮的山路上谢柔嘉飞奔。 原来这首歌唱起来这么痛快啊。 这是从哪里学来的她已经记不清了,或者是前世母亲教给她的,或者是自己从家里的书卷上看来的,且不管哪里来的,前世里她都没有唱过。 这一次她从山石上跳下,准备从矿山穿过回家,突然看到那一队矿工动作呆滞摇摇欲坠,显然是疲惫到了极点,一点也支撑不下去了。 这要是倒下去他们一定会被身上的石头砸伤甚至砸死的。 谢柔嘉心中焦急,想要给他们鼓鼓力气,想要让他们挺住,这首歌就这样突然的冒出来。 没想到真的管用了。 管用就好,管用就好喽。 她脸上笑意散开,脚下飞奔,口中也继续大声的吼唱。 “要好啰,好要来啰。” …………………………………………… 谢老太爷站在宅院里拎着鸟笼,忽的侧耳倾听,丫头们逗着鸟儿发出几声清脆的叫声。 “嘘嘘。”谢老太爷忙对鸟儿嘘嘘两声。 丫头们很是惊讶。 老太爷每天都要听鸟儿叫,怎么今天反而阻止了鸟鸣? “老太爷您听什么呢?”她们不解的问道。 “你们听,这是什么声音?”谢老太爷说道,伸手指着矿山那边的方向。 丫头们跟着侧耳听。 清晨的山野寂静,再加上山风,声音可以传出很远,若隐若现中她们也听到这齐声的呼喝。 “这是矿山号子声。”大家笑道。 “这不是号子。”谢老夫人的声音在后响起。 大家忙回头看去,见谢老夫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廊下,也正抬头看向矿山的所在。 “是啊是啊,好像真的和号子声不太一样。”谢老太爷立刻说道,含笑忙走过去。 丫头们撇撇嘴。 “那是什么?这不是矿工常常唱号子吗?”一个丫头忍不住好奇说道。 谢老夫人看着那边,声音已经渐渐的听不到。 “不是号子,这是咒。”她说道。 咒? “要好了,好要来了,好要来了,要好了,要好了。”谢老夫人喃喃的重复着,她的声音低低,曲调缓缓。 四周站立的丫头们陡然觉得身子有些发麻,所幸谢老夫人只喃喃了几句就停下来。 “果然跟号子的感觉不一样。”丫头们喃喃说道。 谢老夫人看向矿山的方向,神情惊讶。 这是巫咒。 矿工们可不会,那是谁在带着矿工们唱巫咒? ………………………………………….. 天光大亮的时候,谢柔嘉看到了自己的木屋,她不由吐口气,再次发力冲过去。 “江铃,水英你们起来了没……”她大声的喊道,话音未落就看到了栅栏前站着一个女孩子,她的声音便猛地停下,人也停下脚。 “谢柔清?”她惊讶的说道。 谢柔清也在听到喊声的时候转过身来,看到眼前的这个女孩子,她也很惊讶。 惊讶的不是她的粗布麻衣,昨日已经见过了,惊讶的是这女孩子的形容,衣衫上沾着泥土枝叶草屑,以及不知道是被露水还是汗水打湿一片一片,脚上草鞋满是泥,看上去狼狈不堪。 女孩子的身后还拖着一捆柴。 竟然还要自己打柴?她过的是这种日子?那怎么不管是上一次还是昨日见到的她都自在又开心? 这种日子还能开心? ******************************************************************************************************** 注:文中所用号子改编摘抄自《平水号子》《舟山渔歌号子》,非我原创,是劳动人民智慧(*^__^*)嘻嘻……(未完待续)   ☆、第二十九章 告诉(加更) 谢柔嘉一抬手,将柴甩在院子里。 “你找我?”她看着谢柔清问道,“有事吗?” 谢柔清嗯了声。 “什么事?”谢柔嘉问道,没有丝毫的客套。 比如问她昨夜没走,比如问她吃过饭了没。 谢柔清看着这女孩子,面罩遮住了她的脸,看不到她的神情。 “上次的事,我没有站出来说你清白,你是不是很生气?”谢柔清忽的问道。 谢柔嘉转头看她,谢柔清看到她的嘴角翘起来。 “哈。”她说道,“上次的事?” 她是故意装作忘了吗? “上次谢柔淑诬陷你打她的事。”谢柔清木然说道。 “没诬陷啊,我打了她啊。”谢柔嘉笑道。 谢柔清看着她。 “你这算是自我安慰吗?”她说道。 “不是。”谢柔嘉看着她,“我这是不在乎。” 不在乎? 谢柔清皱眉。 “别人诬陷你,别人厌恶你,别人误会你,你都不在乎吗?”她问道。 谢柔嘉点点头,拿起院子里的斧头,脚踩住几根柴。 “我不在乎。”她说道,“我只在乎我在乎的人。” “那你在乎的人呢?”谢柔清追问道。 谢柔嘉拿起斧头劈开了捆柴的藤蔓,听到这句话手停顿下。 “没有了。”她说道,手重重的落下来,几根柴齐断。 这简单的三个字听在耳内却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谢柔清看着她没有再说话。 “小姐,先洗洗吃饭吧。柴还不用劈呢。”江铃从厨房探头喊道。 谢柔嘉哦了声,扔下了斧头。 “三小姐,你找我什么事?”她再次问道。 “我表哥和老夫人都是为了你来这里的吗?”谢柔清说道。 这是回答还是询问?谢柔嘉再次哈了声。 “那你不该来问我啊,我怎么知道啊,你应该去问他们。”她笑道,“反正我没让他们来。” 谢柔清笑了笑。 “也是,我竟然问这么可笑的问题。”她说道。“就跟我要这里。也是我自己要来的,表哥也没让我来啊,难道我父母就该去责问表哥为什么要我来吗?” 她说到这里再次笑了。点点头。 “我父母还真会这样做。”她说道。 谢柔嘉听到这里也笑了,转过头看着谢柔清。 “人都会觉得自己亲近的人自己的子女没有错,是最好的。”她说道。 谢柔清看着她笑了笑。 “不一定。”她说道。 是啊,不一定。不是所有的父母都会认为自己的子女是对的,是不会犯错的。比如母亲就从来都认为但凡有事就都是自己的错,不管是跟姐妹们争执了还是姐姐落水。 谢柔嘉念头闪过,不过这是自己亲身所经历所以才有的感触,但谢柔清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有些惊讶的看着谢柔清。也是这个意思吗? 谢柔清。 谢柔嘉心里默念了这个名字。 不管是前世还是当下,她跟谢柔清都没什么来往,甚至前世里自从姐姐死了后。就没有谢柔清的记忆了,好歹她还知道谢瑶远嫁了。谢柔淑早亡了。 或许是因为谢瑶和谢柔淑跟姐姐关系最亲近,所以当自己假充的姐姐的时候也会多关注一些吧。 谢柔清虽然也跟在姐姐身边,到底不如那两个人亲近吧。 谢柔嘉乱乱的闪过念头。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父母都和自己的子女亲近的。”她说道,垂下了视线。 对于母亲来说,自己是个要时时刻刻防备的敌人吧。 “所以说这世上的事没有什么绝对。”谢柔清说道。 对,没有绝对的事,好坏福祸总是相依的,你这样看是祸,那样看也许就是福。 比如姐姐还是落水了,她依旧被家人厌弃了,但却让她不再厌弃自己了。 谢柔嘉笑了点点头。 “对。”她说道。 二人相对一刻,突然好像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谢柔嘉看到站在一旁跑来跑去端饭菜的水英。 “你吃过饭了吗?”她便问道。 谢柔清哦了声。 “我在老夫人那里吃过了。”她说道,“我走了。” 说罢就转身果然迈步走了。 谢柔嘉倒有些怔怔,看着她很快走远了。 “所以,她找我到底什么事?”她说道。 江铃拿着干净衣衫走过来。 “不知道,她既然不说那就是没事了。”她说道,“小姐快去洗洗,现在天冷了,别着凉了。” 谢柔嘉哦了声不再问,接过衣衫进了一旁的木屋,哗啦的水声旋即响起。 谢柔清在路上走的气喘吁吁,明明天气已经凉了,她却出了一身汗,停下脚看过去,谢老夫人的宅院还看不到。 “小姐你累了吧,歇歇吧。”丫头担心的说道。 小姐身子有些胖,这还是第一次走这么远呢,累坏了吧。 “不累。”谢柔清说道,擦了擦汗,继续迈步。 饶是如此她们回到谢大夫人的宅院已经不早了。 看着谢柔清气喘吁吁疲惫的样子,仆妇们很惊讶。 “三小姐,您不是去邵家少爷那里了吗?没有坐车吗?” 谢柔清没有和她们多说,含糊应了声,由丫头服侍着洗漱更衣,出来后饭菜已经送来了。 “老夫人用完饭了吗?”她问道。 她记得在家里谢老夫人因为饮酒,一日三餐很不正常,所以也不能按习惯的时间点去问安。 仆妇闻言笑了。 “老夫人早就吃过饭了,不过三小姐不用去问安了。”她们说道。 所以作息还是颠倒的吗? “……老夫人已经去矿上了。”仆妇接着说道。 矿上啊。 今天又去了吗? 昨天她来的时候就说去矿上了,看来老夫人果然是常常去矿上了。 谢柔清默然一刻。 “那我去矿上见老夫人吧。”她说道。 看着一辆马车驶来。先下来几个丫头仆妇,矿上的守卫就明白了。 “又来了一个女的。”他们低声说道,“有了老夫人,矿上的女人来的越来越多了。” 谢柔清走进矿山时也是一脸的震撼。 丫头仆妇倒有些害怕,纷纷用手帕掩着口鼻,脚下也小心翼翼。 “你怎么过来了?”谢老夫人坐在凉棚下,看着她问道。 谢柔清跟老夫人施礼。丫头们搬过一个树根做的凳子。 “你试试。在家没坐过这个吧。”谢老夫人笑道。 两个丫头忙将手帕铺上去,才让谢柔清坐下。 “老夫人,我有件事要和你说。”谢柔清开口说道。 谢老夫人看她一眼。有些意外。 “哦,这么说你不是来给我请安的?”她说道。 谢柔清点点头。 “不是。”她说道。 站在一旁的谢柔清的丫头忍不住暗暗的戳自己家的小姐一下。 不管是不是,话可不能这样说。 小姐虽然不喜欢说好听话,但也不是这样没眼色没规矩没礼貌啊。 谢老夫人哈哈笑了。 “这就是了。我说你和我日常也不亲近,在家还不请安呢。哪有巴巴的这么远跑来探望我的。”她说道。 二老爷家的丫头仆妇脸都白了。 “老夫人,不,不是的。”她们忙结结巴巴的要解释。 谢老夫人抬手打断她们。 “有话就说吧。”她对谢柔清说道。 谢柔清点点头。 “有人去给大夫人说,老夫人来矿上了。”她说道。“大夫人很生气。” 此言一出,不仅二老爷家的丫头仆妇差点背过气,就连谢老夫人的丫头都白了脸。 我的乖乖咚!三小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老夫人!” 谢柔清的丫头仆妇噗通就跪下了。浑身乱战。 而谢老夫人的丫头们则也反应过来,慌忙驱赶四周的人。 这话可不能让别人听到! 很快凉棚下就剩下谢老夫人和谢柔清。以及四个跪在地上抖的如同筛糠的下人。 谢老夫人坐直了身子,看着谢柔清。 “她生气?”她没有暴怒也没有愕然,神情依旧,含笑问道,“她为什么生气?” “因为大夫人认为是我表哥故意蛊惑老夫人您来这里的,而我表哥又一直被认为是为了柔嘉小姐才来这里的,所以,大家都认为,您是还是被柔嘉小姐蛊惑了。”谢柔清说道,“所以,大夫人很生气。” 说话清清楚楚,没有半点欲言又止也没有生气愤怒惶恐难过。 谢老夫人看着她再次笑了。 “原来如此啊。”她点点头,“这么说,你是为了你表哥才来见我的?” 谢柔清点点头。 “是,我不想我表哥被误会而迁怒。”她说道。 谢老夫人有些好奇。 “你怎么就肯定认为你表哥没有蛊惑我?”她问道。 “因为老夫人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难道需要被人蛊惑吗?就算是有人提议过,那也是老夫人您喜欢才会去做,所以,老夫人做的事都是自己想要做的事,与别人无关。”谢柔清说道。 谢老夫人看着她哈哈笑了。 “真没想到,你一个小孩子都能明白我,而我生养的女儿却把我当傻瓜。”她说道。 这话让地上跪着的丫头仆妇魂飞魄散。 “老夫人老夫人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们小姐不是这个….”她们挣扎着纷纷要说话,却张口又不知道说什么。 “话都说的这样清楚了,还有什么要说的?”谢老夫人打断她们,看着谢柔清淡淡说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是啊,三小姐对着老夫人告大夫人状的事真是再清楚不过,还有什么可说的。 丫头仆妇们转头看着谢柔清,心里一片冰凉绝望。 谢柔清站起来施礼应声是。 “那我回去了,多谢老夫人。”她说道,说罢转身便走。 回去了? 我的小姐,做出这样的事,家你还能回吗? 我的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不是就是来郁山看看老夫人看看表少爷吗? 怎么这一看,看的家也许都要回不去了呢? 丫头仆妇们神情呆滞。 ********************************* 咿竟然写出来了,那就加更了吧。 顺便求个粉红票,(*^__^*)嘻嘻…… 晚安。(未完待续)   ☆、第三十章 问惊 谢柔清到家的时候天刚刚黑,邵氏的仆妇亲自来门口接。 “三小姐累坏了吧?”她们贴心的说道。 谢柔清含笑摇头。 “不累。”她说道。 门下的灯笼照得她精神奕奕,看起来倒真的没有疲惫。 自己家这个小姐为人爽快,从来不娇气,尤其去郁山又是她自己高兴的事,人要是开心了,可不就不觉得累了。 仆妇笑着点头。 “三小姐不累,夫人因为担心小姐可累坏了。”她们笑道,“小姐快进去见夫人吧。” 谢柔清点点头向邵氏的院子迈步。 “三小姐。”紧跟在她身后的仆妇忍不住喊了声。 谢柔清停下脚看向她们。 两个仆妇两个丫头面色惨白欲言又止。 “你们累了下去歇着吧。”谢柔清说道,说罢继续迈步而去。 邵氏的仆妇看着她们四个。 “黄妈妈,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她笑道,挽住黄妈妈的胳膊,哎呦一声,“你还在发抖啊?” 她有些惊讶又很疑惑。 “你这是怎么了?不会在山里吹了风受寒病了吧?” 要是风寒病了倒好,不过是病,养几天就又好了。 黄妈妈心里苦笑。 可是现在三小姐做出这样的事,必然是要惹怒大夫人,在谢家惹怒大夫人什么下场可想而知,就算是二老爷和二夫人疼爱三小姐这件事上也无法回护的。 想想柔嘉小姐是为什么被驱逐,就是因为挑战了大小姐的地位,这可是大夫人捧在手心里养大的亲女儿啊,说驱逐就驱逐了。隔了一个房头的晚辈侄女,更算不上什么了。 三小姐要是受了罚,她们这些跟随三小姐的下人也就惨了。 这是命,命一旦定下了就不是养几天就能再好了。 黄妈妈嘴唇发抖说不出话来。 “黄妈妈。”邵氏的仆妇神情凝重起来,“你们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在郁山出什么事了?” ……………………………………………… “我能出什么事,母亲你真是多虑了。”室内谢柔清说道,放下手里的茶。“我都这么大了。又不是小孩子。” 邵氏被逗笑了。 “是啊我们柔清就要十三岁了。”她笑道,“真是个大人了。” 对于母亲的调侃谢柔清没有说话。 “你见了你表哥,说他了没?”邵氏又接着问道。 前日谢柔清突然不上学跑回来说要去郁山。她本是不同意的,觉得邵铭清真是惹祸精,再也不要和他有来往。 但谢柔清坚持要去,说不能凭着别人说就认了表哥的错。邵氏被闹的没办法了只得让她去,不过不是探望邵铭清。而是训斥。 “你告诉他,别仗着他父亲宠他就做些不知所谓的事,让他别忘了他姓邵,不姓谢。”她叮嘱道。 听到邵氏问这个。谢柔清摇摇头。 “没有。”她说道。 没有?邵氏愣了下。 “没有见到他吗?”她问道。 “我见到了。”谢柔清说道,“但是表哥说他没有做这件事。” 邵氏皱眉又嗤笑。 “你表哥那个滑头,他说的话你怎么能信?”她说道。 谢柔清摇摇头。 “是。也不能只听他说什么,所以我又去问了老夫人了。”她说道。“老夫人也说没有。” 邵氏再次嗤笑。 “老夫人说没有,老夫人说没有就……”她说道,嗤笑声还未落下,脸便骤然僵硬,余下的话也似乎被卡在了喉咙里,声音变的磕巴干涩。 “….老,老夫人….老夫人说…说什么?” “老夫人说不是表哥让她去矿上的。”谢柔清认真答道,“是老夫人自己要去的。” 邵氏呆呆的看着女儿。 “老夫人说自己要去的…”她重复一遍。 不,不,重点不是这个! 她猛地站了起来。 “老夫人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个?”她颤声道。 “因为我和老夫人说这个了。”谢柔清说道。 邵氏看着她,觉得有些恍惚。 “你和老夫人说什么?”她呆呆问道。 “我说大夫人知道了老夫人去矿山,认为是我表哥引老夫人去的,所以很不高兴……”谢柔清说道。 话没说完,邵氏就觉得脑子轰的一声炸开了。 我对老夫人说….大夫人得知了….大夫人很生气…… 邵氏只觉得身子发抖,摇摇欲坠。 “来人,来人,快叫二老爷来!快叫二老爷来!”她尖声喊道,伸手扶住桌子。 邵氏的屋子里涌进来很多人,又有很多人涌出来。 “退下退下。”几个仆妇面色沉沉的摆手低声说道。 院子里侍立的丫头仆妇顿时如潮水般退去。 屋子里灯光明亮,但因为此时站着跪着很多人投下长长短短的阴影让视线里变的有些昏昏。 “她只是这么说的吗?” 盘坐在罗汉床上的二老爷看着地下跪着的仆妇沉声问道,虽然他的身上还带着酒气,但脸上声音里半点醉意也没了。 “父亲,我只是说…”站在一旁的谢柔清要开口。 “你给我闭嘴!”二老爷喝道。 “现在不要听你说,我不要再听你说。”靠在床上面色惨白的邵氏也跟着尖声喊道。 谢柔清便不说话了,地下的仆妇丫头咚咚叩头。 “是,二老爷,三小姐就是这样说的,说不是来给老夫人问安的。”仆妇哽咽说道。 邵氏便又激动起来。 “你听听你听听她说的这蠢话!”她说道,“就算她真不是请安去,也不能这样说啊。” 二老爷却摇了摇头。 “不,这话说的很对。”他说道。“大伯母其实更喜欢这样直来直去,你要是说来请安,她还不信呢。” 邵氏气结。 真是古怪的谢家女人,所以家里的女孩子们也都古古怪。 “还有呢?”二老爷继续问道。 “然后三小姐就和老夫人说了大夫人得知老夫人被蛊惑很生气,但她觉得表哥不会做这种事,因为她认为老夫人做事不会是受人蛊惑,而是自己真的喜欢。她不想表哥被人迁怒误会。”仆妇哽咽说道。 “所以她就让老夫人和大夫人互相迁怒误会?”邵氏尖声喝道。 二老爷抬手制止她。 “这些还不算什么大事。”他说道。看着那仆妇,“那老夫人说什么?” 是啊,那些都不算什么大事。接下来老夫人说什么才是大事。 仆妇身子发抖,俯身在地。 “老夫人说没想到,一个小孩子都能明白她,而她生养的女儿却把她当傻瓜。” 被生养的女儿当傻瓜…… 屋子里一片寂静。连气的大口大口喘气的邵氏都没了声音,她呆呆的看着仆妇。然后眼一闭,人就向后倒去。 “夫人!” 屋子里顿时又乱了起来。 夜色沉沉,夹道上有人提着灯笼急匆匆的走来,结束了一天的差事说笑着走回自己家去的几个妇人看到了便停下脚。 “这不是二夫人身边的妈妈吗?”为首的妇人看着来人笑道。“这么晚了做什么去?” 这原本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句问候,但却让这个妇人身子一抖,头也垂了下去。 “没。没什么,我。我回家去一趟。”她说道,声音有些慌乱,不待这些妇人再说话,又想到什么,“哦姐姐们,我又想起来了,有件二夫人交待的事我忘了,我得回去叮嘱她们一下。” 她说罢匆匆施礼,转身就沿着来路走了。 几个妇人愕然。 “她这是干什么?”一个说道,“怎么见了我们就跑了?我们是鬼吗?” 这话又让大家笑起来。 “姐姐在大夫人跟前当差,说一不二的,可不是让人害怕嘛。”有人打趣道。 让人害怕可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也不是谁想让人害怕就能的。 这妇人带着几分矜持笑了。 “那不做亏心事,见到鬼也没什么可怕的。”她伸手抚了抚鬓角说道,看向二夫人的宅院所在,皱眉,“二夫人那边是出什么事了吗?” 大家都笑了,推着她走。 “能出什么事,有大夫人在,什么事也不是事,再说也不用理会,真要有事,明日就知道了。”她们说道,“快走快走,说什么今晚也要赢回老本,你可别脱滑。” 也是,能有什么大事,不过是些内宅碎事,妇人便丢开了念头,笑着跟着大家走开了。 笑声脚步声在巷子里再也听不到了,拐角里才冒出适才那个妇人,灯笼也不敢点亮摸着黑一溜小跑的过去了。 家里养着的大夫被请来的时候,邵氏院子里的几个仆妇已经等着不耐烦了。 “怎么这么慢!”她们低声斥责道,现在也不是追究的时候,忙打起来帘子让大夫进去了。 等送走了大夫吃过药已经半夜了,邵氏的院子里依旧亮着灯。 “把灯灭了,让人看到了,肯定要猜到出事了!”邵氏躺在床上,看着窗外院子里的灯,又说道,急急的要起身。 两个丫头忙拦住她,一个忙跑出去。 “熄灯熄灯。” 院子里的灯火逐一熄灭,夜色浓浓铺盖下来,躺在暗影里的邵氏才觉得稍微能喘口气了,但看到一旁站着的谢柔清,顿时又连声咳嗽。 “你,你你…”她伸手指着谢柔清说了几声你,似乎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眉头一竖,看向二老爷,声音恨恨,“老爷,这都是邵铭清引诱咱们清儿做的这事啊!咱们清儿也是被骗了。” 看,果然是吧。 谢柔清心里叹口气,又忍不住笑了笑。 “母亲。你要维护我,也没必要诬陷别人啊。”她说道。 “你给我闭嘴!”邵氏喝道,“你还有脸说!你怎么就鬼迷了心窍听那小贱种的话!” 小贱种! 谢柔清面色顿变。 邵铭清的生母是个烟花行的人,因此他也免不了被人背后嘲笑,但由于邵大老爷对邵铭清的宠爱维护,打杀过两个私下嘲笑邵铭清的下人后,这种话便没人再说。 没人说。不代表大家都不这么认为了。 看看。连母亲心里也是这样认为的呢。 “母亲,表哥是舅舅的亲生儿子,你这是骂舅舅是贱人吗?”她说道。 邵氏大怒。 “你还敢顶嘴!”她喝道。 二老爷啪的拍了桌子。屋子里安静下来。 “事情都已经这样了,不想着怎么周全,只想着推卸责任,有什么用。”二老爷皱眉说道。“你以为在大夫人跟前把过错推给邵铭清,柔清就没事了吗?” 大夫人那种人……当然不会。 邵氏心凉。 “那怎么办啊?”她流泪说道。一面要急急的下床,“我还是现在就去给大夫人认错吧,看在是小孩子受人蛊惑又不懂事的面子上,宽恕这一次。” 二老爷摇摇头。 “还是再等等。”他说道。 “等?”邵氏急道。“等大夫人从别人口中知道,那就完了!” 二老爷来回走了几步。 “这件事只有清儿和老夫人知道。”他说道,“老夫人不说。谁又会知道?” 邵氏看着他有些不解。 “老夫人不会说吗?”她问道。 二老爷沉吟一刻,看向谢柔清。 谢柔清一直安安静静的站着。没有吵闹没有哭诉,只有被打断了几次说话,但被打断了她也就不说了。 自己这个女儿,胆子还挺大。 二老爷心里有些小得意,但又意识到这不是得意的时候,他忙收正了神情。 “我觉得老夫人不会立刻来说的。”他说道,“毕竟清儿才和她说了,她就来兴师问罪,这岂不是让清儿难堪,清儿到底是个小孩子,老夫人到底是长辈。” “长辈?她以前做的事也没多少像长辈的。”邵氏说道。 “就算不是长辈,她到底也是个大人了,难道因为别人说了几句话,就跑来和自己的女儿大吵大闹吗?”二老爷说道,“就是要闹,也得打听打听,也得缓两天。” 这样吗?邵氏依旧不安。 “我明天去见见老夫人。”二老爷说道,“我会和她好好的说这件事的。” 邵氏松了口气。 “你可一定要和老夫人好好说。”她说道,又起身,“还是我和你一起去吧。” “你别去。”二老爷摇头,“你去了免不得哭哭啼啼,反而惹老夫人不耐烦,老夫人最烦别人在她跟前哭,说是在要挟她。” 他看了看天色。 “好了,事情就先这样了,赶快歇息一下,明早我就走。” 哪里还睡的着,邵氏叹口气,看到一旁的谢柔清。 “你给我呆在屋子里,没我允许,不许出来!”她喝道。 一夜无眠。 按照邵氏的心意,天不亮就要二老爷坐车去郁山,但二老爷觉得这样急惶惶的反而让人怀疑,所以等吃了早饭,又见了几个管事说了生意的事,才带着一个小厮赶着车不紧不慢的出了门。 邵氏心里稍安,转身向谢大夫人的院子走去,刚迈进门就看到好些丫头都站在院子里,看到二夫人来了,她们悄声的问好施礼。 这是有客? 邵氏有些惊讶,这么早? “谁来了?”她随意的问道,一面迈上台阶。 “老夫人回来了。”丫头说道。 话音才落,就见邵氏一个踉跄差点跌倒,亏得丫头手快忙扶住。 “二夫人…”她惊讶说道。 邵氏已经反手抓住她。 “你说谁回来了?”她骇然问道。 丫头还没答话,屋子里传来说话声。 “我吃好了。”谢老夫人的声音传来。 “母亲,你怎么半夜走路?”谢大夫人皱眉说道,“这太危险了。” 谢老夫人嗯了声,拿过手帕擦嘴。 “请个大夫来给我看看。”她说道。 大夫? 谢大夫人一惊。 一大早谢老夫人就突然回来,还是悄悄的谁也没惊动就进了门,莫非是病了?祠堂大宅那边随行的大夫都治不好的病吗? “母亲,你,病了吗?”她急道。 “还不知道。”谢老夫人说道“所以让你叫大夫来看看,看看我是不是老糊涂了?” 老糊涂? 谢大夫人愣了下。 谢老夫人放下手帕,看着谢大夫人。 “要是大夫说我没事,那就让他给你看看,看看你是不是糊涂了。”她说道。 完了! 站在廊下的邵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完了完了完了。   ☆、第三十一章 说事 门被推开的时候,谢柔清正在吃饭。 昨晚她睡的太晚,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了,因为没有邵氏的允许不能出门,所以不用去学堂,可以慢悠悠的吃早饭。 门被推开,看到邵氏走进来,谢柔清有些惊讶,当然不是惊讶邵氏会来看她,而是邵氏的神情。 “母亲,你怎么了?”谢柔清惊讶的问道,看着失魂落魄的邵氏。 邵氏坐下来,看着她。 “我像你这么大时候,就和你父亲定了亲事。”她没有回答而是突然说道。 谢柔清愣了下。 这是要说什么? “家里可高兴了,上上下下都纷纷夸我好福气,姐姐妹妹们也羡慕的不得了,我也高兴,因为大家都高兴,大家都说好,而且我小时候也见过你父亲,是个漂亮的男孩子呢。”邵氏说道,带着几分追忆,脸上浮现一丝笑。 追忆往事?很多时候人对现状不满意的时候,就会追忆往事,那些存在记忆里美好的时光可以让人得到安慰,谢柔清皱起眉头,莫非父亲和母亲起了争执了?而且母亲很难过? “可是大家都高兴的时候,有一个姐姐却说嫁进谢家根本就不是什么好福气。”邵氏接着说道,“我当时很生气,认为她是嫉妒我诅咒我,这个姐姐却说不是她诅咒我,而是我要嫁去的谢家会诅咒我,因为谢家,是个巫啊。” 她说道这里叹口气。 “清儿,你知道什么叫巫吗?”她说道。 她当然知道,就如别人所说,谢家是个巫啊。作为谢家的子女怎么会不知道。 谢柔清点点头。 “你知道归知道,但肯定没什么感触了。”邵氏说道,“现在的谢家跟以前不一样了,不止谢家,整个巴蜀也不再是百年前那样了。” “现在这里有了官府有了大夫,那些巫啊术啊已经淡化了,你看。你现在病了就会有大夫来给你看。在外边走的出了事可以报官,但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以前这彭水,这巴蜀都是巫的天下。病了会有巫来给你救治,出了事会请巫来定夺,人的生老病死都离不开巫,而谢家就是巴蜀大巫之首。你知道这是代表什么吗?” 邵氏吐口气,又带着几分激动。 “就比如说。谢家的大巫如果手一指说某个人有罪,那么满大街的人都能毫不犹豫的将那人打死,不问半点因果。” 听到这里谢柔清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看来母亲还是太担心自己这次去见老夫人且说了那样的话而惹了大麻烦。 “母亲,你也说了。那是以前,不是现在,现在不是这样了。”她打断邵氏。“你别担心,没有人会随便的让人打死谁的。我也不会被人打死的。” 邵氏点点头,没有谢柔清意料中的反驳。 “是,我也这样认为,当时那个姐姐说了之后,我就这样反驳她。”她说道,“那个姐姐说,是啊,现在的谢家虽然还是巴蜀大族世家之首,并不是因为他们是大巫,而且也不再能随随便便的把人当街打死了,但是谢家还有巫,而且要一个人死,又不是只有一种办法。” 她说着话散漫的视线再次凝聚在谢柔清身上。 “你别忘了,姑奶奶是怎么死的。” 这一刻,邵氏似乎变成了她口中的那个姐姐,而谢柔清则成了她自己。 谢柔清愣了下。 “姑奶奶?”她没反应过来。 “对啊,邵家的姑奶奶。”邵氏说道,“你可不是第一个嫁到谢家的邵家女。” 谢柔清想起来了,母亲当然不是第一个,谢邵两家是老姻亲,且不说几辈子前,就是说最近的,西府老太爷谢存礼的妻子就是邵家的女儿,只不过她去世的早,谢柔清这些小辈没有印象。 不过谢柔清知道太叔祖母是病死,怎么母亲说的话这样的奇怪? “母亲,你魔怔了吗?太叔祖母是病死的。”谢柔清拔高声音。 “病死的。”邵氏嗤笑一声,“是,她是病死的,可是你知道她是怎么生病的吗?” 这个她不知道,谢柔清没说话。 “因为她惹恼了你曾祖母。”邵氏说道。 谢柔清已经过世的祖父是谢华宇,也就是谢老夫人的亲哥哥。 那么她的曾祖母也就是谢老夫人的母亲,上上代大丹主谢蓉。 这位曾祖母据说比现在的谢老夫人还要厉害,谢柔清五岁的时候她过世的,也没什么印象了。 谢柔清看着母亲。 “母亲,有些话不能乱说的。”她说道。 邵氏笑了,又叹口气。 “看到了没,都这样,有任何人说丹主的不是,大家都是不信的。”她说道。 谢柔清皱了皱眉头要说话,邵氏打断她。 “不管信不信,你且听我说,当初姑奶奶嫁过来一开始过的挺好的,但后来她却惹恼了你曾祖母,至于怎么惹恼的,也说上来,肯定不是一句话两句话,一件事两件事,总之渐渐的你曾祖母就很不喜欢她了。”她接着说道,“而你曾祖母当然不会说让人把她打死,她只需要让人知道,她不喜欢姑奶奶就足够了,她一不喜欢,全家全族人都不喜欢了,没人和她说话,没人来和她请安,生病了都没大夫来….” 邵氏看着谢柔清,谢柔清身子不由绷紧。 “所以,她就病死了。”邵氏慢慢的说道,在病字上加重了语气。 谢柔清猛地站起来一脸不可置信。 “不可能!”她说道,“怎么可能这样?太叔祖呢?他就不管吗?” 邵氏笑了。 “他怎么会管?不就是个妻子吗?丹主不喜欢,那就再换一个就好了,他巴不得这个快点死呢。”她说道。 一日夫妻百日恩,更何况又是和他生养了子女的妻子啊。难道竟然能狠心如此? 谢柔清想到了谢存礼斥骂谢柔嘉的样子。 怎么不能,除了丹女,别的女人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吧。 谢柔清又默然。 “那外祖父家就不管吗?”她问道,自己家的女儿竟然病了都没人管,怎么能忍? 邵氏又笑了。 “丹主不高兴了,谢家和邵家就要生分,那千千万万的生意来往。可就要受损。清儿,嫁过来一个女儿,本就是要两家交好。现在两家要不好了,这个女儿就没用了,反而成了祸害,你说。你外祖家会怎么样?”她说道。 “外祖家也巴不得她早些死……”谢柔清喃喃说道,只觉得手脚冰凉。 邵氏点点头。 “后来姑奶奶病了不到半个月就死了。大家高兴的都跟过年似的。”她说道,还笑了笑。 看着母亲的笑,谢柔清遍体生寒。 她因为从小生的难看,虽然有父亲母亲和哥哥们的庇护。但也多少免不了别人私下指点说笑,所以比起其他的女孩子,她更知道什么叫冷眼。 但那种冷眼带来的感觉。跟这种你死了所有人都高兴的感觉一比,简直像是三月的艳阳。 谢柔清似乎看到了一个妇人孤零零的躺在床上。所有的人都迫不及待的等着她咽气,她心里会是什么滋味? 谢柔清身子发抖,眼泪忍不住掉下来。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这是一家人,是血亲啊。”她颤声说道。 就是路人看到了重病重伤的人就算不伸手相助,也会感叹怜悯的吧? “我原来也不信。”邵氏说道,“在定亲之后,家里的长辈就开始叮嘱我教导我,别人家都教导的是怎么和丈夫相处,而我被教导的却是怎么和丹主相处,这个家里丈夫婆婆都可以慢待,但有一个人绝对不能慢待,只要你能得丹主欢心,全家全族的人都会恭维你讨好你,你的丈夫婆婆也会把你当成宝贝。” 这就跟家里的孩子们从小被教导的一样,谢柔清很熟悉这一点。 “大家都知道要好好的和丹主相处,才能有好日子。”邵氏接着说道,“其实反过来也就是说,如果和丹主不好,那就没有好日子,这并不是说丹主会对你怎么样,清儿,丹主不会对你怎么样,她只要让大家知道她不高兴就足够了,多的是人要想让她高兴的。” 想要让一个不高兴的人高兴,其实很容易,解决掉那个让她不高兴的事就可以了。 “你有些日子没见过淑儿了吧?”邵氏说道。 谢柔清看向她,神情有些不安。 “她,怎么样了?”她问道,“难道也病了?” 此时此刻再说道病这个字,感觉有些不一样了。 “没有,她要说亲了。”邵氏说道。 谢柔清愕然。 “她,她还小!”她说道。 “小又怎么样?”邵氏说道,“这么小,她已经连续几次惹恼大夫人和大小姐,还能留着吗?留着大了再给大家添堵吗?你三叔一心要和你父亲多争三分水路权,如果不是忌人伦,掐死她都敢,不就是一个女儿嘛,算什么要紧事,他可有三个儿子呢,将来和咱们二房还要争抢呢。” 谢柔清噗通又坐回去。 “那她要说的亲事,肯定也没什么好亲事了。”她喃喃说道。 “好不好的不知道,肯定会很远。”邵氏说道。 远啊,谢柔淑那么蠢,嫁到远处没有家族的依仗,她能有什么好日子可过。 虽然日常很讨厌这个四妹妹,但不是希望她过的不好啊。 “清儿,我没疯。”邵氏看着失魂落魄的女儿,“我是要来和你说一声,老夫人已经回来了,而且已经和大夫人开始说这件事了。” 谢柔清看着母亲。 “清儿,老夫人和大夫人又要生气了,这次的生气跟以前不一样,因为不是家里内宅妇人孩子们的口角琐事,而是矿山。”邵氏说道,“因为去了矿山,所以大夫人生气,因为大夫人是为了矿山生气,老夫人也很生气,你知道这是为了什么生气吗?” 说的绕口令似的,但谢柔清还是明白了。 矿山,朱砂,是丹主的所有,是丹主的权利所系,老丹主和现任丹主之间因为矿山生气,那就是因为权势而生气了。 权争。 两任丹主争权,这是前所未有又关系家族生死的大事。 “可是,老夫人不是这个意思。”谢柔清说道。 “她说不是,也只是她说,她能不让别人这样想吗?”邵氏说道,“清儿,我来和你说这么多,就是告诉你,这一次,不管老夫人和大夫人闹成什么样,或者最终没有闹,但这件事真真切切的发生了,而你就是挑起这件事的人。” 谢柔清看着母亲。 “所以呢?”她问道,“我会生病还是会远嫁?” 邵氏伸手抚上她的脸。 “清儿,我是来告诉你,不管是生病还是远嫁,别指望你父亲能护着你了。”她说道,“再多疼爱,在丹主面前都什么都不是,清儿,要怪就怪你的命不好吧。” 她说罢掩面转身冲了出去。 哭声从门外传来,屋门旋即被拉上,伴着上锁的声音,原本明亮的室内一瞬间黯淡了下来,谢柔清站在其中久久未动。 “我不信。”她忽地说道,垂在身侧的手攥起来,“我不信寄予别人赐予的命是命。” …………………………………….. 相比于直接被老夫人一句话吓的失魂落魄转身逃走的邵氏,谢大夫人的神情惊讶过后反而平静下来,竟然没有像往常那样愤怒的质问。 原本因为谢老夫人说请大夫而惊讶的站起来的她又坐了回去。 屋子里的丫头们已经惶惶的退了出去,室内只剩下她们母女二人。 “母亲,要是我糊涂了呢?”谢大夫人淡淡问道。 谢老夫人看着她笑了笑。 “那就让还不糊涂的我,替你再当这个丹主吧。”她说道。 *********************************************************************************************************** 晚上的更新十点以后甚至更晚,我努力写,谢谢大家投票支持。(未完待续)   ☆、第三十二章 宣告(加更) 咔的一声,坐在彭水城谢家的大砂行装饰豪华房间内的谢华顺掰断了手捻葫芦。 “你开什么玩笑?”他瞪眼问道。 虽然被人称呼一声三老太爷,但身为西府长子的他在族中地位尊崇,从会跑就开始在矿山砂场将近四十多年历练让他在外从来没有失态过,就连当年一座矿井塌陷一年的心血全部付之一空,他都依旧能和人大笑饮酒,但有一种情况会让三老太爷失态,那也是所有谢家人都会失态的情况,就是涉及到丹主。 别说一座矿井没了,就是谢家一半的矿没了,他们也不会惊慌失措,因为只要有丹女在,他们谢家就是上天庇佑的朱砂大家,但要是丹女出了事,那可真是要了合族的命了。 站在他面前的是他的兄弟四老太爷谢华林,此时他的神情比自己的老哥哥好不了多少。 “哥,谁给你开玩笑,文兴亲自让人来说的,说出老夫人和大夫人出大事了。”他说道,一面急急的抬脚迈步,“快别在这里废话了,快回去吧。” 出大事了,而且还是先任和现任丹主出大事了。 谢华顺不敢再怠慢,急急的起身向外走,他们二人下车的时候,看到自己的儿子们也都急匆匆而来。 竟然连他们都叫来了,两个老太爷更紧张了。 进了屋子,东府里的三爷四爷也都在,只有二老爷和五老爷没来。 “二哥已经让人去请了,五弟如今太远了,快马送信也得一天。”三老爷谢文秀对他们说道,又看三老太爷四老太爷一行人。“三叔,是不是把二叔祖请回来?” 谢存礼已经又去祖坟那边住着了。 把谢存礼也请回来?三老太爷看着屋子里坐满的人,这简直就是一年一度家族大会的架势了,到底出什么事了? 他看向堂中,谢老夫人和谢大夫人各自坐在一方,谢文兴正低声和下人交代什么,看上去也没什么大事啊。 “大嫂。这是怎么了?”他便上前问道。 谢老夫人看他一眼没说话。 “三叔。等二弟回来再说吧。”谢大夫人开口说道。 竟然… 三老太爷讨个没趣,干脆不说话坐下来。 原本有人想要说个话缓和下气氛,但谢老夫人和谢大夫人都不答话。大家渐渐的也不说话了,屋子里陷入一片安静,这安静太诡异了。 二老爷谢文昌有些狼狈的冲进来了,看着满屋坐的人又吃了一惊。 “怎么?”他有些结巴的说道。 他是走到半路上被人追上的。说老夫人和大夫人要见他,说的他还有些发懵。两个人不在一个地方,怎么一起见? 然后来人说老夫人在家呢,谢文昌大吃一惊但立刻想到肯定是因为谢柔清告状的事。 说起来清儿这孩子胆子大,且敢说敢做。倒有几分谢家丹主的气度,谢文昌一直对这个女儿很是宠爱,因为觉得可以栽培。 丹主是女人。虽然大家都尊崇着,但还是需要一个同样为女人的左膀右臂做起事来更方便。 一直以来因为家里的女人们只有丹主一个有用。所以大家都更喜欢生儿子,好巩固自己在家族生意中地位,而丹主这里就扔给妻子们,但妻子到底是外来的,跟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们的感情是不能比的。 尤其是这些年,丹主们跟家里的媳妇们闹过几次不愉快之后,大家都越发的认识到了。 他们虽然身为二房,但大房如今只有两个女儿,而且第二个女儿肯定是不能重用了,而三房虽然有个女儿年纪合适,但实在是蠢的一无是处,四房谢文荣虽然和三房一样是谢大夫人的嫡亲兄弟,但他自己年纪都不大,女儿还没生出来,这样看来东府这边最出众的女儿就是谢柔清了。 尤其是这次跳巫舞,原本以为可能是笑话的谢柔清竟然也能技惊人,让谢文昌更为欢喜。 没想到欢喜的太过,忘记了福祸相依,谢柔清太胆大终于惹了祸事了。 他一大早出的门,而老夫人却已经在家里了,这样算来老夫人昨夜就从郁山过来了,他还以为会过两三天然后再来呢,看来老夫人这次是真的动怒了。 那这件事就不好办了。 谢文昌思付着这次只能把事情推到邵铭清头上了,尽管如此,清儿也少不了得受影响,但他相信这些影响还是能够消除的。 没想到一进门竟然看到了这样的场面,谢族中掌权全部人都在场,这,这可不是关起门处置小孩子胡闹乱说话的事了。 谢柔清不能保了,闹出这么大的阵仗,什么时候想起来都是丹主心里的刺,这可不是时间能拔除的。 谢文昌在这一瞬间就做出了决定。 “大伯母,大嫂,我来晚了。”他说道,一面叹口气,“我正去郁山见大伯母,这件事我……” 谢大夫人抬手打断他。 “二弟,坐吧,就等你了。”她说道。 谢文昌应声是坐下来,屋子里的视线都落在他身上。 适才这件事三个字,已经让大家知道这件事肯定跟谢文昌有关。 谢大夫人看着屋子里的人。 “还差二叔祖和五弟。”她说道,“他们两个都在外地,这次的事太突然,来不及了,等我亲自去跟他们说吧。” 三老太爷轻咳一声。 “阿媛啊,到底什么事呢?”最为长辈还是他先开口问了。 最近生意也没问题啊,老夫人和那个碍事的二小姐都离开家了,里里外外都是一片安详,怎么突然又闹起来了? “三叔。”谢大夫人这次回答了,“是这样,今日来和大家说一下母亲代我主持丹主事宜的事。” 什么? 大厅里气息一凝。旋即哗然,桌椅板凳乱响。 “大嫂,你说什么呢?” “阿媛,你开什么玩笑!” “这是怎么回事?这好好的说什么呢?” “出什么事了?阿媛你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大厅里七嘴八舌乱哄哄的询问扑面而来。 谢文昌低下头。 谢柔清过了年就十三岁了,议亲之后立刻就能出嫁了,太近的,亲戚好友的肯定是不能嫁了。既然要了断就要了断的像个样子。 哪些人家合适呢?往南不太合适。那就往北吧。 他心里默默的筹划着,大厅里的乱哄哄反而听不到了。 “好了!” 谢大夫人一声怒喝。 “吵什么吵!” 大厅里顿时安静下来。 谢大夫人又恢复了平静。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母亲也是丹主。她现在重新来做有什么不可以的。”她说道。 话是这样说,但是… “不是不可以,阿媛,今年还有冬祭。明年又是惠惠的三月三,这。这…”三老太爷站起来说道,看向谢老夫人。 过了年谢老夫人就满五十四了吧? 因为酗酒她的相貌比实际年龄大了好几岁,现在走路都离不开拐杖了,更别提操持祭祀这么大的事了。 不。不,这不是能不能跳舞的事,这是。这是…… “大伯母。”三老太爷迟疑一下说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大夫人又接过了话。 “三叔。什么怎么回事啊。”她说道,“谁当丹主不是你们说了算吧。” 这倒是。 三老太爷被问的神情尴尬。 可是,这,这不是谁当丹主的事,这是卸任的丹主又要当丹主的事啊。 “这是前所未有的事啊,没个理由,怎么交代啊。”他急道。 伴着他的问话,安静下来的大厅再次热闹起来。 “是啊,这,这怎么和大家说呢?冬祭谁参加啊?” “大嫂到底有什么事,是不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啪的一声脆响,谢老夫人拍在桌子上。 “都闭嘴。”她喝道。 大厅里再次安静下来。 “多简单的事,你唧唧歪歪三句话了也说不清。”谢老夫人看向谢大夫人说道,“看起来你真是糊涂的厉害。” 果然又吵了! 大厅里的人看着这二人。 是气头上谢大夫人甩脾气说不当丹主了吧? “我来说吧。”谢老夫人又看向众人,“我觉得她太糊涂了,我不高兴,我看不上她,所以我不让她再当丹主了,我继续来当丹主,就这样,没别的事。” 就这样,没别的事。 大厅里的人都张大了嘴看着谢老夫人。 那他们适才听到的是什么话? 她不让她当丹主了? “大伯母,你开什么玩笑。”三老太爷脱口而出。 “我从来不开玩笑。”谢老夫人说道,神情肃然,将手里的拐杖一顿,“我再说一遍,从今日起,谢家丹主由我继续担任,从今日起,我将搬入正房,从今日起,谢家祭祀由我主持。” 大厅里一片安静,众人的脸色渐渐的由惊讶变的复杂起来。 “大伯母,为什么?”三老太爷问道。 谢老夫人看向他。 “你要问我为什么?”她竖眉说道,“丹主做事,竟然有人要问为什么了?” 大厅里的众人低下头。 是啊,丹主做事哪里需要解释。 “丹主做事,自然不需要问为什么,但是,你做事,我们必须要问一声为什么!” 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 大厅里的人都忙转过头,看到谢存礼疾步迈进来,一面甩来两个搀扶他的小厮。 谢老夫人看着他。 “这么说,在你眼里,我不是丹主了?”她冷笑道,“谢存礼,你算个什么东西,敢说这样的话?” 谢存礼面色潮红,不知道是赶路赶的还是气的。 “你问我算什么东西,你,你看看你现在算什么东西!”他喝道,“你还能跳舞吗?你还能辨砂吗?你还能点出一眼矿吗?你除了喝酒,除了撒泼,你还会什么?”(未完待续)   ☆、第三十三章 坚持 与大家的想象的不同,谢存礼这样的话骂出来,谢老夫人并没有抓起面前的茶杯砸向谢存礼的脸。 她笑了。 “谢存礼,我就是这么个东西。”她说道,“我什么不会,但是那又怎么样?我是个废物,但就我这个废物一句话让你妻子去死,你又怎么样?不是高高兴兴的送你妻子去死了吗?” 她说着话的同时走下来,一步一步的站定在谢存礼身前。 当这句话落,谢存礼的脸色顿变,而大厅里的人也纷纷色变,就连一直平静的谢大夫人都站了起来。 “母亲!”她喊道。 谢老夫人置若未闻,看着谢存礼。 “我要是个废物,我要不是个东西。”她一字一顿接着说道,“你就连废物都不如,你就更不是个东西。” 谢存礼脸色惨白浑身发抖。 两边的人抢着扶住他。 “父亲” “二叔祖。” “老夫人。“ 大家纷纷喊道。 谢老夫人没有再进一步嗤声一笑。 “就你这个不是东西的东西,竟然还敢来质问我?”她说道,“看来是阿媛让你的日子过的太舒坦了。” 她的视线又环视大厅里的众人。 “还有你们,我知道你们心里想什么,我又老又醉糊涂了,那又怎么样?不过是现在有阿媛在这里,要是没有阿媛,我就是半死不活的你们也照样把我当丹主叩拜,装什么糊涂自以为明智,谁心里不知道谁啊。” 众人的神情尴尬纷纷垂下视线。 谢老夫人的声音还在继续。 “我只不过是来告诉你们这件事,又不是真的来询问你们。还一个个的真把自己当回事了,难道你们认为你们不同意,我就当不得了?那这就试试,我现在走出去,告诉大家我要替代阿媛担起丹主之责,你们觉得,有人会反对吗?” 出去说? 那可就闹到人前了! 按照惯例。一任丹主扶持丹女到丹女成亲生养了第一个女儿后。就可以逐渐把职责移交给丹女,然后过个两三年就完全卸任,至于时间的长久则要要看丹女什么时候生下第一个女儿来决定。 有运气好的第一胎就生了女儿。比如谢媛,还一胎生了两个,当然,这就不知道该是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了。运气不好的则要第二胎甚至第三胎才能生下女儿。 但谢家或许真是受庇佑,不会出现总也生不出女儿的情况。 不过不管时间长短。一旦丹主交接了职责,就不会再在人前以丹主身份自居,更别提这样宣告自己还要担丹主之责的事。 这要是闹出去,丢脸是小事。乱了套才是大事。 “大伯母!” “老夫人!” 大家纷纷开口阻止谢老夫人走出去。 “有话好好说啊。” 谢老夫人倒真的没有再迈步。 “你们肯有话好好说了?”她反问道,“那就说吧。” 是谁有话不好好说啊,她反而倒打一钯。众人心里哀嚎。 谢老夫人坐下,其他人也没心情坐了。谢存礼现在已经完全不说话了,靠在椅背上神情阴沉的喘气。 大厅里安静一刻。 看着东府这些年轻老爷们谁也不说话,西府年长的三老太爷只得再次开口了。 “老夫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您说出来,好让我们大家也明白。”他说道,说完又不忘补充一句,“当然我们不明白也不是不行,只是这事情太突然了。” 谢老夫人笑了笑。 “我说过了,我不高兴她当丹主了。”她说道。 “阿媛她,她哪里做的不好,您说出来让她改….”三老太爷说道。 话没说完就被谢老夫人打断了。 “哪里都不好。”她说道。 话音未落,谢文昌噗通跪下来了。 “老夫人这件事都是我的错。”他说道。 大厅里的视线顿时凝聚到谢文昌身上。 谢老夫人的神情也沉下来。 “文昌。”谢老夫人看着他,“我说这件事跟你无关,你现在站起来不要再说话,你听不听?” 谢老夫人并没有说谢柔清的事,也没有说大夫人怎么样,她只说她不高兴了她要当丹主,这不高兴的原因可以有很多,不仅仅是谢大夫人这个人,而且可以是家里的状况,总之更换丹主的肯定是很严肃很郑重的理由,但如果说是因为一个小孩子在中间挑拨了她们母女关系,那这件事就变的可笑了。 一旦认定这个,不管谢老夫人再说什么原因,大家都会认为这不过是女人之间的斗气。 因为女人之间的斗气就闹出更换丹主的事,就算激怒老丹主,也有人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的。 冒犯一个因为斗气而耍脾气的老丹主,罪过就小了很多。 而最关键是,冒犯了老丹主,维护的可就是现在的丹主。 如果不说,老夫人重掌丹主之权,谢柔清的事自然会被压下去。 但如果说了,就是反对谢老夫人的决定,要维护现任的谢大夫人。 所以老夫人问他,你是要说,还是不说,你是听老夫人的,还是谢大夫人。 谢老夫人的话音才落,谢文昌就跪在地上俯身下去。 “老夫人。”他慢慢说道,“侄儿怎么能这样做!这本是侄儿的错啊!” 老夫人。 是啊,她已经是老夫人了,老了,一个老夫人,就算能重新当上丹主,又能当几年。 谢老夫人看着谢文昌。 “还以为你会犹豫一下呢。”她说道。 这句话说的莫名其妙,但谢文昌懂了,他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老夫人,是孩儿的错孩儿不敢也不能推卸。”他说道。 比起前一句,此时的声音更为坚定。 “到底怎么回事?” “二哥你怎么了?” 大厅里响起七嘴八舌的询问。谢老夫人并没有呵斥他们,笑了笑坐在椅子上,端起了茶杯。 听了谢文昌的话,大厅里的人哗然,就连谢大夫人也愕然,她真不知道谢柔清去郁山的事,一个小孩子不上学偷懒出个门。这种琐碎小事还没必要报到她跟前来。更没有想到谢柔清竟然会去跟谢老夫人说出那样的话。 当然,她不会跟一个小孩子生气,她生气的是谢老夫人竟然! “母亲。你竟然这样想?”她说道,气的浑身发抖,“你竟然认为我忌讳你争权……” 谢老夫人抬手打断她。 “你听到他们那样说,是不是很生气?”她问道。 “我生气是因为你被别人蛊惑。而不是你去矿山。”谢大夫人说道。 谢老夫人点点头。 “你为什么会认为我被别人蛊惑?”她说道。 谢大夫人一怔。 “你认为我糊涂了,但是你问都不问。就自己认为事情是怎么样,这到底是我糊涂还是你糊涂啊?”谢老夫人说道,站起来,看着厅内众人。“我知道你们不会同意我当丹主的,因为我老了,在你们眼里我是糊涂的。” “老夫人。这是阿媛不对。”三老太爷忙说道,“她有错。你罚她。” “三弟,她错在哪里?”谢老夫人问道。 “她错在不该这样揣测你。”三老太爷说道。 谢老夫人摇摇头。 “不是,她错在她糊涂,对事糊涂,对人糊涂。”她说道,“如果别的时候无所选择,只能她这个糊涂蛋当丹主,有总比没有强,但现在上有我,下有惠惠,不是非她不可。” 她的话音落,谢大夫人站了起来。 “母亲!”她喊了声,有眼泪在眼里打转,“在你眼里,我就这样令人厌恶吗?” 谢老夫人转头看她。 “是。”她说道,“不过你别难过,我连我自己都厌恶,所以,从今日起你记住了,我对你生气,我做一些让你不高兴的事,不是因为别人,而只是因为我,是我不喜欢你。” 谢大夫人咬住下唇眼泪如雨而落。 “好了,谢珊,你到底想干什么?”谢存礼说道,不过不是以往的暴喝,而是带着几分疲倦,“非要往人的心窝子里戳刀子吗?” “我已经说过了,我重担丹主之责。”谢老夫人说道,看着厅内众人,“我不是因为生气,也不是因为谁蛊惑我,是我,要再担起丹主之责。” 她说罢抬脚向外走去。 “现在我要搬去大宅,我要去跟众人宣布,你们谁跟我来。” 大厅里没有人迈步,看着谢老夫人神情复杂。 “老夫人。”不知哪个先开口,“您消消气吧,不要闹了。” 谢老夫人停下脚,身后更多的声音响起来。 “母亲,你冷静一下,大嫂,你给母亲陪个不是吧。” “是啊,大嫂,虽然不该我说这话,但,你这次真不对了啊。” 谢老夫人笑了笑没有再说话,继续抬脚向外走去。 迈出了门,下了台阶,走到院子里。 身后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跟出来。 谢老夫人拄着拐杖没有丝毫的停顿,一步一步稳稳的走着,日光将她的背影拉的长长,看上去孤独而落寞。 ………………………………………………… 哐当一声,谢柔清的屋门被人推开了。 “谢柔清!”谢瑶喊道,竖眉瞪眼看着她,“你干的好事!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在她身后站着谢柔惠,眼里含泪,似乎不可置信。 “因为我不想我表哥被人诬陷。”谢柔清说道。 “你为了你表哥,就要挑拨老夫人和大夫人反目吗?”谢瑶尖声喊道。 谢柔清摇摇头。 “不是我挑拨的。”她说道。 “你还嘴硬!”谢瑶气道,又嗤声笑,举起了手,“谢柔清,你信不信我现在要打你,没有人会拦着?” 她看着门口站着的谢柔清的丫头和仆妇。 见她看来,丫头和仆妇受惊一般纷纷缩回去。 “不用她们拦。”谢柔清伸出手,“我自己能拦着。” 她看着谢瑶,攥起了拳头。 “你打我,我也敢打你。” 谢瑶看着这女孩子粗壮的胳膊,到底没敢真打下来。 “我一个人打不过你,那更多的人呢?”她说道。 谢柔清看着她。 “打不过,也要打。”她说道。 ************************************ 说明下更新,固定两更,一般都是下午和晚上,特殊情况比如没写完就只有一更。(未完待续)   ☆、第三十四章 选择(加更) 打不过也要打? 谢瑶又是气又是不可思议。 她知道谢柔清自来就是一根筋,但却是个聪明的一根筋,虽然不怎么刻意的讨好谢柔惠,但也绝不会让谢柔惠不高兴,所以跟谢柔惠的关系也很好。 怎么现在她跟疯了似的?一门心思的往山上撞啊? 真是,自从那个谢柔嘉滚蛋之后,家里的日子怎么反而越来越不太平了? “瞧你这胆子。”谢柔惠说道。 “对啊,瞧你胆子大的。”谢瑶跟着说道,看着谢柔清。 谢柔惠转头看她。 “我说你胆子小。”她说道。 谢瑶神情一滞,看着自己的手。 “我不是不敢打她,惠惠,她要是发起疯,伤到你怎么办。”她忙说道,挡在谢柔惠前边,“还是快些跟大夫人说,把她赶走吧。” 谢柔惠笑了笑,原本含泪的眼里半点泪光也无。 “不,这件事不管三妹妹的事,三妹妹还小嘛。”她说道。 此言一出谢瑶有些惊讶,谢柔清也看着谢柔惠。 “她不懂事,邵铭清一向和她要好,哄了她也是难免的。”谢柔惠接着说道。 “惠惠,你真是,还护着她干吗?”谢瑶说道,很是不平。 “护着我肯定不是为我。”谢柔清说道。 谢瑶瞪眼。 “你看你看她。”她说道。 谢柔惠却依旧含笑,丝毫不介意谢柔清的话。 “你别担心,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我会跟母亲说的。”她说道。 谢柔清看着她。 谢柔惠笑吟吟看着她,伸出手将她垂下的发丝抿在耳后。 “你还要上学。还要跳舞,还要参加三月三祭祀,忘了这件事,你还是谢家的三小姐,别担心,有我呢。”她说道。 说罢抚了抚谢柔清的肩头转身迈步。 谢瑶瞪了谢柔清一眼忙跟上。 “惠惠惠惠。”她追上谢柔惠,“你真要跟你母亲替谢柔清说话啊?” “真的啊。我为什么要说假话。”谢柔惠笑吟吟说道。 “那。那为什么不让她像谢柔淑那样远嫁?你二叔已经把人家挑好了。”谢瑶说道。 谢柔惠停下脚。 “对于有些人来说,远嫁离开这个家才是惩罚,但对于有些人来说。困在这个家里心里什么都明白却不得不过糊涂日子,才是惩罚,让她远嫁,过自在日子。想得美。”她说道,一面盈盈笑着伸手帮谢瑶系了系披风带子。“瑶姐姐,世上最苦看的破逃不开求不得。” 谢瑶只觉得脖子勒紧有些窒息,谢柔惠松开了手。 “走吧,我还要去祖母那里跪着替母亲请罪呢。”她说道。 谢瑶应声是。忙跟上她的脚步。 谢老太爷赶回来时,天色已近傍晚,夕阳铺在谢家正房大宅前。将独坐在屋门口廊下的谢老夫人的身影拉的长长。 夕阳让谢老夫人的面容有些模糊,但可以看清的是她端正的身形。 谢老太爷有一瞬间的恍惚。他记不清上一次看到谢老夫人这样的端正身形是什么时候了,自从谢老夫人饮酒之后,就总是晕晕乎乎的瘫坐着躺着。 原本焦急担忧的他这一刻突然轻松下来。 他走过去就在谢老夫人前方的台阶上坐下来。 “你以后可不能这样了,去哪里也不说一声,让我好一顿找。”他喘着气抱怨。 “谁让你找我的。”谢老夫人说道。 谢老太爷嘿嘿笑了。 “我来给你搬东西嘛。”他说道,回头看着正房,“这屋子好,我都好多年没住了,不知道还能布置成当初的样子不。” 是啊,好多年了,就算布置成当初的样子也不是当初了。 谢老夫人站了起来抬脚迈步。 谢老太爷忙起身跟上。 “你坐着你坐着,不用你动手,我能搬,我一个人也能搬。”他说道。 谢老夫人看他一眼。 “你这老骨头拎个鸟笼子都手酸,还能干什么啊。”她说道。 “那是没让干,只要你发话,干啥都行。”谢老太爷说道,一面挽袖子,“你等着,你看着我这就先把你最喜欢的那张罗汉床背进来。” 他说着就向外走,谢老夫人喊住他。 “搬什么搬,不过是个物件,哪有什么最喜欢。”她说道,抬脚迈步。 谢老太爷忙跟上。 看着谢老夫人走出来,跪在院门外的众人忙抬起头。 “老夫人…” 大家纷纷喊道。 谢老夫人没有理会他们,站在谢柔惠身前。 “祖母。”谢柔惠流泪喊道,伸手拉住谢老夫人的衣袖。 “惠惠,你跟我走吧。”谢老夫人说道。 “祖母,您要去哪里?”谢柔惠问道。 “这间宅子不让我住,我就去郁山住。”谢老夫人说道,回头看了眼这大宅,“其实住哪里都一样,关键的不是地方,是人,我就是住到别的地方,也能当丹主。” 去郁山住,虽然这一段都是在郁山住,但那说的是为了看住谢柔嘉。 “祖母。” “老夫人!” 众人又喊道。 “你跟我走不走?”谢老夫人再次问谢柔惠。 谢柔惠哭着点头又摇头,只是喊着祖母。 “我替母亲给祖母认错,祖母,您不要生气了。”她哭道。 谢老夫人点点头。 “我知道了,这是让你为难了。”她说道,“惠惠,你记住,不要替别人认错,你认不了,谁的错。谁来担。” 她说罢抽回被谢柔惠拉着衣袖,大步而去。 众人慌忙起身追着劝着,谢老夫人一概不理会。 “老太爷,您受累,劝劝,劝劝。” “老太爷,是母女啊。哪有这样闹的。” 大家便拉着谢老太爷纷纷说道。 这件事还是被他们一口认定是母女生气。谢老夫人笑了笑,拉上了车帘。 “走。”她说道。 ………………………………………………. 天光大亮的时候,邵铭清进了矿山。先看了昨日工量。 “…只有这些米砂啊?”他看着堆积的朱砂说道。 “这已经不错了。”监工说道,“这里已经十几年没出过镜砂了,能出豆砂就是运气了。” 那可不就是废矿了。 对于为医药文庙道官府等等地方专供的谢家来说,这种砂实在是看都懒的看。 邵铭清扔下手里的碎砂。拍了拍手,抬头看向大山谷。 “表少爷。邵老爷来了。” 忽的有人大声喊道。 邵老爷? 邵铭清惊讶的转头看去,见一个中年男人大步走来,他的年纪四十多岁,穿着华贵的衣衫。眉目豪气,步态威严,带着一家之长的气度。 这便是邵铭清的父亲。渝州大盐商邵家如今的当家人,邵墉。 看到父亲邵铭清的脸上笑容展开。他疾步迎了过去。 “父亲,您怎么来了?”他说道,“是特意来看我的?” 邵墉笑着伸手拍了拍邵铭清的肩头。 “不错嘛,结实了很多。”他说道。 邵铭清做了个强壮的姿势。 “父亲,我都能背起一块矿石走了。”他说道。 邵墉哈哈笑。 “不错不错。”他说道。 邵铭清请他在凉棚坐下,又要监工们上茶,邵墉摆手制止了。 “不用忙,我是来带你走的。”他开门见山说道。 邵铭清笑了。 “父亲,姑母和姑父找你了吧?”他问道。 谢柔清过来时已经把谢大夫人怀疑谢老夫人来矿山是因为自己蛊惑而生气的事说了,谢大夫人生气可是大事,他就是没有亲眼见,也能想到姑父谢二老爷的愤怒。 “如果仅仅是因为谢大夫人怀疑你的话,为父自然不会来。”邵墉说道,“只是昨日,谢老夫人和谢大夫人撕破脸了。” 撕破脸了?什么意思?难道就因为这件事,因为自己?邵铭清有些惊讶。 昨日的事发生在谢家内宅的事,连谢家大宅还没传开,更别提矿山了。 邵墉简单的将事情说了,邵铭清神情愕然,又有些复杂。 “老夫人她这又是何必呢。”他说道。 “老夫人她为了什么,不需要知道了,这件事已经这样了,所以这郁山你是不呆着了。”邵墉说道。 “那父亲你是支持谢大夫人了?”邵铭清问道。 邵墉笑了。 “这不明摆着吗?”他说道,“谢老夫人,谢老,夫人。” 他在老字上加重语气。 邵铭清沉默一刻。 “铭清。”邵墉说道,“其实你在这谢家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不过,这也没什么,这门亲事能成就成,不成,你爹我也不是养不了你。” 邵铭清笑了。 “是,父亲你不仅是养着我,而且还纵容我。”他说道,“从小到大,您都对我百般宠爱,这宠爱不是指吃喝,而是说心。” 他说这话伸手拍了拍心口。 “父亲你让我做的事,都是我喜欢做的事,从来不是你喜欢的事。” 邵墉哈哈笑了。 “这不是应该的嘛。”他说道。 “我原本也认为是应该的,来了谢家才知道,原来不是。”邵铭清说道,“不瞒父亲说,我以前还挺不知知足,也总是有些悲春伤秋的小心思。” 邵墉哦了声。 “那现在呢?”他问道。 邵铭清看着父亲。 “现在没有了,现在我知道我有的是多么珍贵。”他说道。 邵墉再次大笑,伸手捶了邵铭清一拳。 “你小子,这嘴是越来越厉害了。”他说道,又收了笑,“说吧,你吹捧了我这么多,要干什么?” 邵铭清一笑。 “父亲,我不走。”他说道。 邵墉的神情肃重起来。 “你现在走,我有办法让你和谢大夫人缓解关系,虽然不可能在成为亲家,但也绝不会成仇,但你知道如果你不走的话,结果会如何吗?”他问道。 邵铭清点点头。 “如果我不走,就意味着我和谢大夫人再无转圜,而从我不走的这时起,邵家就会跟我断绝关系,将来谢老夫人年长仙逝后,我就会被踢出谢家,如此,在彭水,在渝州,在巴蜀,都将没有我立足之地。”他说道。 邵墉点点头。 “没错,看来你心里很明白。”他说道,“那你还是选择不走吗?” 邵铭清点点头。 “父亲,我原本觉得这世上有绝境和绝路,我一直告诫自己千万不要让自己陷入这种境遇,但现在我觉得,这世上并没有什么绝境绝路,只要你想走,只要你能走,就一定能走过去。”他说道,“所以,我想走一走。” 邵墉点点头笑着站起来。 “好,你说得对,我会让你做你喜欢做的事,只要是你选择的,我不会阻拦,不过,后果,也跟我无关。”他说道,“希望到时候,你别怨恨父亲心狠无情。” 邵铭清摇头。 “当然不会,我既然自己敢做,就自己敢当。”他说道。 邵墉点点头,拍了拍邵铭清的肩头,长叹一口气。 “铭清,我有些好奇,是什么给你底气让你….”他问道,话音未落,忽听得山上传来响亮的歌声。 其实号子声一直都有,只是这一刻号子声突然变的洪亮起来,就好像有一股力量注入其中。 邵墉不由停了说话,诧异的向山上看去,那些上上下下排着长队如同白纸上勾勒黑线的矿工队伍们就好似活了一般扭动起来。 是有人正从他们中间穿过。 邵墉眯起眼,看到了其中一个快速飞奔的身影,就是这个身影将似乎静止的队伍搅动的活了起来。 “哎嗨呦呵!哎嗨呦呵!要翻身!哎嗨呦呵!哎嗨呦呵!要翻身!” 号子声越老越宏亮,而其中除了男人的粗声吼唱,一个尖亮的女声也越发的明显。 “哎嗨呦呵!往前走来往前行!哎嗨呦呵!大石往来小石王!” “哎嗨呦呵!千斤石王不算重!哎嗨呦呵!往前走来往前行!” “哎嗨呦呵!往前走来往前行!哎嗨呦呵!往前走来往前行!” 邵墉的盐场自然也有号子,但此时此刻听着一声一声的号子,他不由心里一热,一时间忘记了要说的话,只是听着号子看着眼前的山谷。 山谷上人影飞奔而下,很快就到了眼前,邵墉还没看清来人什么样,就见那人一个跃起同时一扬手。 邵墉下意识的一侧身,身边的邵铭清伸手接住了抛来的东西。 “买路钱!” 耳边脆亮的女声划过,而与此同时,人影也划了过去。 邵墉这才回过神,转头看儿子,见他手里拿着一根山竹。 “刚才那是什么东西?”邵墉问道,转头看向山谷口。 人影早已经没了,如果不是耳边还回荡着声音,他都要以为自己眼花了。 邵铭清将手里的山竹一转,看向谷口,眼神如同日光一般明亮。 “那不是东西。”他说道,“那是个人,是个真正的人。” ****************************** 注:《抛石号子*要翻身》 晚安亲爱的们~~~~~~~~~~(未完待续)   ☆、第三十五章 去留 对于谢家发生的事,谢柔嘉并不知道,她的日子如往常一样,天不亮起床,爬到山顶,然后从山顶进入矿山,穿过矿山回来,这一圈要用将近两个时辰。 “小姐你不觉得三天或者五天跑这一次就行了吗?”江铃说道,一面抖动着手里的衣衫,和水英一起搭在院子里。 木屋里响起哗啦的水声。 “他们喜欢听我唱歌。”谢柔嘉从内探出头说道,从简陋的门板上露出光洁的肩头。 江铃忙冲她摆手。 “天已经冷了。”她说道。 谢柔嘉笑着退了回去。 “不过我相信以后我跑快了就不会用这么久的时间了。”她在内说道。 “我觉得我们得要个浴桶,冬天这样冲澡可受不了。”江铃没理她,皱眉说道,“水英,你一会儿去山下的老夫人要一个来。” “我不去。”水英说道。 “你放心,你要他们会给的。”江铃说道。 “我知道他们会给,可是他们不管送,我可背不回来。”水英说道。 江铃看着水英瘦小的身板摇头。 谢柔嘉笑着走出来。 “我去吧,等哪日我回来的时候拐过去拿一下。”她说道。 江铃取过手巾给她包住头,进了屋子里烘头发,一面看谢柔嘉吃饭。 “我觉得那个人是邵铭清的爹。”她边吃边说。 “你不是说跑得快没停下也没问吗?你怎么知道?”江铃问道。 “但我眼睛好。”谢柔嘉笑道,“我看清楚了,这个大叔长得跟邵铭清一样。” 江铃哈哈笑了,推了下谢柔嘉。 “小姐,反了。”她说道。“是邵表少爷跟他父亲长得一样。” 水英在一旁咧着嘴笑。 “是不是个子高高的,人白白的,留着两撇胡子?”她问道。 谢柔嘉点点头。 “那就是我家老爷!”水英高兴的说道。 邵铭清说过水英是他父亲从水里捞起来的,邵老爷是水英的救命恩人。 谢柔嘉放下了碗筷。 “那应该去拜访一下。”她说道,“走走我们现在就去。” 水英大喜,邵铭清不允许她私自进入矿山,但谢柔嘉带她去就可以了。 “把昨天你打的鱼拿着。送给你家老爷。”谢柔嘉说道。 江铃听了笑。 “邵老爷又不是没吃过鱼。”她说道。 谢柔嘉已经挽起了头发。 “礼轻情意重嘛。”她说道。那边水英已经高高兴兴的从水盆里捞起一条鱼,狠狠的在地上摔了两下,鱼就不动了。 “走吧。”谢柔嘉说道。 水英应声是拎着用草绳串起来的鱼高高兴兴跟上。 只不过她们来到矿山的时候。邵墉已经走了。 “让四牙给老爷送去吧。”水英说道,转头找四牙,发现看不到邵铭清的小厮了,“四牙呢?” “四牙跟老爷回去了。”邵铭清说道。伸手接过鱼,转开了话题。“嗯,要吃午饭了,烤着吃吧。” 四牙可能跟着老爷回去给少爷拿过冬的衣物了,水英也丢开不再问了。 烤鱼现在江铃最拿手了。几人来到了邵铭清的住处。 “你父亲来看你啊?”谢柔嘉问道,看着在地上架火烤鱼的江铃和水英。 邵铭清躺在草地上没回答。 “怎么?你羡慕了?”他反问道。 谢柔嘉将一把枯草扔他脸上。 鱼很快就烤好了,那边大监工却急急的跑。 “都过来都过来。老夫人来了。”他喊道。 老夫人来了? 谢柔嘉抬起头看过去,果然见监工们涌去的方向谢老夫人走了过来。身为矿上一员的邵铭清自然也忙过去了。 看着邵铭清离开,谢柔嘉自己慢悠悠的吃完鱼站起来了。 “咱们走吧。”她说道。 江铃和水英收拾了跟上来,才走了没几步,有人从一旁跑过来。 “谢家小姐。”他喊道,俯身叩头。 谢柔嘉看过去,见是老海木。 “你起来吧。”她忙说道,又笑了笑,“还有,我不是谢家的小姐。” 不是谢家的小姐? 可是他明明听到过邵铭清喊她姓谢啊?老海木有些愕然的抬头。 “是不是又有人催你们回矿上了?”谢柔嘉思忖一刻问道。 “不是。”安哥俾从一旁疾步而来,“没有。” 他说这话到了跟前拉起老海木。 “没有人逼我们去矿上,是我自己要去的,但是那位公子不让我走,我知道,是你的缘故。”他说道。 谢柔嘉看着他皱眉,大夫说了这种伤最好是养一个月。 “既然没有人逼你,你可以好好养伤,为什么非要回去呢?”她问道。 “在矿上做工,经常会受伤。”安哥俾低着头说道。 谢柔嘉不解的看着他,什么意思? “受了伤不会这样的养。”安哥俾接着说道。 是啊,大夫精心照顾,好吃好喝的歇着,还让家人陪同,这种待遇的确是非常难得。 “那是因为你救了我。”谢柔嘉说道,“这是对你的赏赐,你安心受着吧。” 她说罢抬脚要走,知道他来自矿山,知道他有个父亲叫海木,知道他会骑马就足够了,她不想再跟他有来往。 “可是下一次受伤就不会是因为你。”安哥俾说道,“我也不会有这样的待遇养伤,这种恩赐能使我的伤养好,但也能让我的身体变的惰性,那下一次我再受伤,我就有可能因为缺失了这样的条件而养不好伤送命了。” 什么鬼道理啊? 谢柔嘉愕然看着他。 “你挺能说的啊。”她说道。 前世里跟个石头人似的,回想起来说过的话大概超不过十句,现在倒是话挺利索的。 老海木扯住安哥俾。 “你疯了。怎么这么不知好歹,哪有人因为养伤死了,你现在回去,才是会死。”他急道。 “我是矿工,我死也要死在矿山上。”安哥俾梗着头说道。 可惜你前世死在了马蹄下。 谢柔嘉叹口气。 “好吧,你想走,就走吧。”她说道。“你的伤。你自己最清楚,怎么样你自己做主吧。” 她说罢抬脚迈步疾步离开了。 “安哥俾!”老海木急道,“你为什么非要呆在矿山啊。” “爹。我为什么非要离开矿山?”安哥俾也急道,“而且你难道认为我救了这位小姐一次,就能离开矿山了吗?你怎么会有这么大的信心?你都听到了,她说自己不姓谢。” 老海木看着远去的女孩子的背影。 带着面罩的奇怪的女孩子啊。原来不姓谢吗? “不,我不是因为她才有底气的。”他收回视线。“安哥俾,你还记得我教你的那几句话……” 安哥俾点点头。 “我记得,我从来没跟别人说过。”他说道。 “你要好好的记得,千万不要和别人说。”老海木郑重叮嘱道。 “爹。这几句话到底是什么?”安哥俾问道。 “你不用问是什么。”老海木说道。 话音未落就听到远处一阵哗然,他扭头看去,看到是谢老夫人那边。聚集在一起的人都乱哄哄起来。 “在大丹主面前,竟然还敢喧哗。真是不像话啊。”老海木愤愤。 …………………………………………….. “事情就是这样,郁山矿就由我接手了。”谢老夫人坐在椅子上,看着眼前的大大小小的监工们,“你们可以留下也可以走,自己选择。” 要是搁在别的时候,老夫人问他们是留下还是走,傻子也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留下,讨好老夫人谁不会啊。 但是现在,老夫人竟然要独掌郁山大矿,那事情就不是一个老妇人闲着无聊来避暑散心玩这么简单了。 这独掌是什么意思呢? 大夫人不会来给祭祀养矿辨砂点矿了吗?虽然本来就不常来。 大砂行不会定期来这里收砂了吗?虽然本来就不常来。 矿上的花费以及他们的工钱也不会直接由大行发下来了吗?虽然并不多。 “是的,以后郁山矿的一切,都不再经由大行统一负责,郁山矿的一切都将由我经手。”谢老夫人说道。 钱财出砂倒是其次,但明明有大夫人在,老夫人却要来负责丹主的职责,这意味着什么,大家的心里顿时就明白了。 现场安静下来。 “谁,谁负责都一样,本就是老夫人您的。”大监工有些干涩的笑声此时响起就格外的突出,“什么走啊留啊的,走到哪里也是谢家的嘛。” 是这样吗? “上头说了,要老夫人随意,让老夫人随意的折腾,让她随便玩。”一个监工低声对另一个说道,“咱们顺着哄着就好。” “交代陪老夫人玩的只是这几个头头,将来有功的也是他们。”那个监工低声说道,“我们这些算什么,我们顺着哄着不当真,可保不准以后有人当真。” 很显然老夫人和大夫人是闹起来了,闹得还不小,要不然也不会说出让人选择去留的话。 虽然不知道多久会和好,但人家是母女,和好了什么事都没有,他们这些人可什么都不是,将来指不定大夫人突然想起当初去留的事,会觉得竟然有人还选择了老夫人,岂不是不把她当回事? 像他们这样的底层小监工能见到大掌柜都算是脸上有光了,大夫人这样的人物根本就没想能见,更别提被她记住了。 不过他们宁愿一辈子不得见大夫人,也不想被大夫人这样记住。 “再说了,别忘了老夫人这些日子来矿上是怎么做的。”那监工低声补充道。 天天来矿山,还对矿工们这么好,这要是由老夫人负责了。他们以前的油水肯定捞不到了。 有可能被记恨,又没了好处,还要时时刻刻的被看着,再没有以前的自在,留在这里图什么? 大监工的话说完,现场稀稀拉拉的响起一些迎合声,然后就是安静。 谢老夫人笑了。 “都是为了一口饭。别害怕。没什么好坏。”她说道,抬手指向一旁,“去吧。我已经把大行的掌柜叫来了,要走的去他那里登记,再分到别的矿上去吧。” 大监工还在一旁陪笑。 “怎么会,都一样嘛。在哪里也是吃口饭嘛…”他说道,话音未落。有人噗通跪下来。 “多谢老夫人。”他说道,“小的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一直想要多讨口饭吃,只是矿上一直不能乱走动。多谢老夫人给这个机会,小的就是去别的矿上下矿也是欢喜的。” 说罢咚咚叩头。 大监工气的瞪眼。 “你这小子,好像以前多亏待你……”他喊道。 谢老夫人哈哈笑制止他。 “去吧。”她说道。“好好干,让老娘孩子都过好日子。” 那人大喜叩头。 “多谢老夫人赐福。”他说道。起身忙跑了。 有了他带头更多人跪下来叩头,一开始还说些理由,后来就只叩头就忙走了,转眼间几十人的场地就剩下十几个人。 其中还有五六个是大监工事先叮嘱好的。 大监工尴尬的脸色铁青,心里恨恨的骂着这些滑头的胆小鬼。 “老夫人,您别急,我…”他慌忙的要找些话来说。 谢老夫人笑着制止他。 “去吧,我不急,这些人走了,好些事要交接,你就忙去吧。”她说道,“就辛苦你们了。” 大监工等人忙乱乱的说不敢,这才退去了。 邵铭清跟着转身,被谢老夫人叫住。 “你这小子怎么还没走?”她问道。 邵铭清笑嘻嘻施礼。 “老夫人这话说的,好像不待见我似的。”他说道。 谢老夫人看着他笑了。 “你这小子我是不太喜欢,鬼头鬼脑的。”她说道,“现在更是,我们自己家的人都走了,你还留下来,想干什么?” 邵铭清大呼冤枉。 “老夫人,您不能这样,走的没错,我这留下的倒有错了。”他说道,“您也说了,不过是为了一口饭啊。” 谢老夫人哈哈大笑。 “滚滚滚。”她说道。 邵铭清应声是笑着转身跑了。 场中只剩下谢老夫人一个人,她端坐在椅子上,看着不远处的矿山入口神情平静。 谢柔嘉知道这一切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还是从安哥俾口中知道的。 她如往常一样从山顶来到矿山里,看到她矿工们也都如常大声的喊起来。 “唱号子!唱号子!” 谢柔嘉哈哈笑着要张口,然后就看到了行进在队伍里的安哥俾,他正背着一块矿石弯着腰慢慢的迈步。 他还真的回矿山了。 谢柔嘉没有像往常那样一面大声唱着号子一面飞奔而下,而是停下脚步跟着这队伍走。 “你的伤真没事吗?”她问道。 安哥俾低着头嗯了声。 前头的男人大声的笑了。 “小姐,真没事,现在我们吃的好,晚上也不用做工了,有的是力气,一点也不辛苦了。”他说道。 谢柔嘉还记得他,这是那个缺了一直右手一心想要离开这里,不愿意当废物的叫做阿八的矿工。 “是啊是啊,大丹主来了,大丹主给赐福了。” “现在有的是力气。” “以后这个矿就由大丹主亲自负责了,她老人家天天来呢。” 其他人也纷纷说道。 老夫人竟然…… 谢柔嘉很是惊讶。 不过谢家的事跟她无关了。 她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吃得好休息的好,要是在大矿上,一天不知道多出多少砂呢,在这里真是白瞎了。”阿八愤愤的抱怨着,脚步迈的重重。 “少说话,看好路。”安哥俾在后闷声说道。 “你这黄毛小子,还教训我。”阿八说道,一面微微转身,“你懂什么啊?你知不知道我以前多厉害…….” 他的转身让队伍里的人都惊讶的喊了一声。 行进的队伍可不能停下脚。 但阿八虽然转身却没有停下脚,背着矿石还能转身还能继续迈步,这让大家更加惊讶。 “看到没,老子就是这么厉害….”阿八得意的说道。 话音未落,就觉得脚下一颤,耳边有哗啦声响起。 所有人都察觉到了顿时都停下脚。 “出什么事了?”他们问道。 “能有什么事,矿井里砸石了而已。”阿八说道,“你们真是….” 他的话没说完,就听安哥俾陡然提高声音打断他。 “都别动!”他喝道,背着矿石的身子也转了过去,看向身后。 不远处有一个矿洞口,一块山石正从洞口的崖壁上跌落滚下来,哗啦声就是这引起的。 “怎么了?”身为队伍里带路第二人的安哥俾停下来,整个队伍就都停了,大家纷纷问道,但不是谁都能做到背着石头站在斜坡山路上转身的,因此只能不解的询问。 安哥俾只是看着矿洞,他的脸色渐渐的凝重起来,嘴唇微微抖动,似乎在默念什么。 “干什么?跌落一块石头而已,哪里都是,快走吧。”阿八没好气的说道,抬脚迈步。 “不许动!”安哥俾再次喊道。 阿八的脚步生生的停下,但旋即有些恼怒。 “你这小子…”他喝道。 安哥俾却没理会他,依旧看着那矿洞。 矿洞有什么好看的,阿八忍不住也看过去,谢柔嘉也转过头。 这是一个废弃的矿洞,黑漆漆的洞口在赤白的山崖上看起来有些狰狞。 脚下一颤颤的感觉越来越清晰,就好像有一队背着矿石的矿工正从一旁走过。 “要塌了。”安哥俾慢慢的说道。 这句话传进耳内,和着脚下的颤动,所有人顿时一股麻意从脚底直冲上头顶。 要塌了…… 要塌了! ************************************************************** 五千字,今日一更,昨天刚说了大话,今天就写不出来了哈哈,惭愧惭愧。(未完待续)   ☆、第三十六章 山动 山腰里的颤动并不是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滚落的岩石更是毫不起眼,上上下下的队伍走动中总有山石滑落。 矿上走了很多人,人手不足,以往在山上的监工们几乎一个也没了,山下也只有寥寥几个,所以没人发现这里的队伍停下来了。 “你胡说什么!”阿八喊道,看看还背着山石弯身的其他矿工们,他们都抬起了头,神情煞白。 身为矿工,最害怕听到的就是矿塌了。 “这是那边人走过引起的颤抖。”阿八接着说道。 在他们的四周,有队伍正如同他们一般背着石头下山,还有队伍正上山,号子声远远近近的传来。 整齐的号子沉重的脚步齐齐的落下,势必会让地面微微的颤抖。 “你个小毛孩子第一天来挖矿吗?”阿八大声的呵斥。 安哥俾没有理会他,依旧看着矿洞。 “其音喃喃,其心颤颤,有纹显显,摇摇而断。”他喃喃说道。 阿八听到了他这喃喃倒没什么感觉,而站在一旁的谢柔嘉则身子一僵。 “你说什么?”她脱口问道,神情惊讶,“你怎么会……” 她的话没说完,安哥俾身子一沉将背上的山石放在了地上。 “你们都站着别动,我进去看看,或许有办法。”他说道,说罢向矿洞跑去。 阿八吓了一跳。 “你疯了!”他喊道,且不说是不是真的要坍了,真要坍陷了哪有人往矿洞里跑。 “你们都别动,如果矿洞真的要塌了,这个位置都得塌了。谁都逃不了。”安哥俾说道,看着他神情凝重,“让所有人,都站着,别动,别再往上走。” 如果矿洞塌了谁都逃不了? 他们明明在洞外,怎么会逃不了? 阿八面色一白。不由看着矿洞四周。 难道这半座山都会塌了吗? 这不可能!这只是一个废弃的矿洞而已! “如果是山骨呢?”一个老矿工忽地喃喃说道。 山骨是他们口中的俗称。山在他们眼里就是神,在山神的身上挖洞,所以要有能与神沟通的巫出面。一来通过巫得到山神的同意,二来也通过巫避开山神身上的要害,比如有些地方是山神的骨头,戳断了骨头人都会倒下。山自然也不例外。 阿八转头看去,这是一个年老的矿工。此时眼中满是恐惧。 如果是山骨洞塌了,那真的会让半座山都塌了。 阿八再看向矿洞,眼前似乎已经看到了山石如雨般滚落的场景,要真是那样他们这些人逃都来不及。 跑! 这是阿八的第一个念头。但是,这么多人此时都开始跑的话,地面的震动极有可能让矿洞立刻塌陷。如果是那样的话,跑不出十步他们还是会被坍陷的山吞没。 跑。是死,不跑,也是死。 阿八僵硬的站在原地。 难道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 死在矿山上其实也没什么,作为一个矿工,早晚有这么一天,但是,死在这个废矿,还是一个被废矿洞引发的坍塌中,真是太不甘心了! “你们都站着别动,我进去看看,或许有办法。” 他一片空白的脑子里突然冒出适才那小子的话。 有办法?还能有什么办法?有什么办法能阻止矿井的坍塌?根本就不可能! 阿八的脑子里转着一个跑字,但他的脚却没有抬起来。 “都别动。”他说道。 身为这个队伍的首领,大家迈步还是停脚,都有他来指挥,就算此时他喊着号子要大家去填矿井,这些矿工们也不会有半点迟疑。 队伍里的人都不动了,他们甚至都没有再抬头,神情惨白眼里虽然有绝望,更多的是木然。 他们本就是在等死,现在终于等到了吧。 “别动。”阿八的声音还在继续。 这次是喊向其他的队伍,下山的,还有上山的。 “为什么?”远处的队伍有人询问。 “山神要翻身。”阿八没有回答,而是忽地慢慢的唱出一声号子,“停下脚嘿哟嗬。” 与以往的号子不同,这一号子低沉悠长,缓缓稳稳的送了出去。 这号子传入耳内,迈步的矿工们猛地停下来,渐渐的山上行进的队伍都停下了脚步,从山下看去这些矿工们似乎变成了石头人。 山下的人终于发现了不对。 “怎么回事?”一个监工喊道,侧耳听去,山谷间原本乱哄哄的各种各样的号子声都消失了,只剩下一个低低的号子声飘飘忽忽的传来。 “山神要翻身,停下摆摆摇嘿哟嗬。” 山神要翻身! 监工眼顿时瞪大,下意识的就要甩鞭子,扬手一空,才想起现在这里由谢老夫人接手,不许他们再拿着鞭子了。 “这群这群混帐怎么唱这个!”他大声喊道。 邵铭清抬起头看过去。 “这是什么号子?”他不解的问道,来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号子。 以往的矿工自己唱的号子也好,谢柔嘉飞奔而下唱的号子也好,都是让矿工们精神焕发蓬勃有力,怎么此时此刻的号子却让整个山谷都安静了下来? “这不是号子!这是诅咒!”监工喊道,“这是诅咒矿井要塌了!” 俗称地龙翻身是指地动了,那山神翻身,自然是山要动了,山要动可不是矿井要塌了嘛。 邵铭清恍然,又皱眉。 “矿井真要出事了?那他们怎么站着不动?还不快跑。”他说道。 “所以他们就是闹事呢!要是真出事,还轮到他们在这里唱号子!”监工恨恨喊道,“这群贱奴就是惹是生非呢!” 他口中喊着一面招呼人,其他的几个监工也都反应过来了。 不会吧,矿上的监工们没留下几个。现在矿工也要闹事了? 真是太倒霉了。 大家纷纷向山上跑去。 “你们这些混帐,快些给我干活!” “都怪老夫人对他们太好了,这些人就不能惯着!” 邵铭清看着这些跑去的人,再看山上静止的矿工们,神情有些复杂。 真的要塌了吗?不可能吧,不会这么倒霉吧,本来就是废矿。还要发生坍塌。真是废上作废,更况且又是谢老夫人刚接手的时候,这算什么。山神怒了吗?真要传出去,谢老夫人可就…… 他摇摇头,又猛地一个机灵。 “谢柔嘉!”他脱口喊道,又看向身旁的杂工们。“你们看到今天柔嘉小姐过去了吗?” 杂工们摇摇头。 “没跑过去还是没看到?”邵铭清吼道。 “表少爷,我们一直在忙着。没注意啊。”杂工们忙纷纷说道。 邵铭清抬脚向山上跑去。 谢柔嘉,你为了逃买路钱偷偷跑过去了吧? 纵然是白日里,冲进矿洞走了几步之后,视线就变的昏昏起来。 安哥俾站在矿洞里。突然不知道做什么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冲进来,就好像当感受到脚下的颤抖时也不知道为什么冒出矿井要坍塌的结论。 是因为父亲教过的他的那几句话吧,那几句话告诉他的要这样做。可是那几句话却没有告诉然后怎么做……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安哥俾一个机灵转过身,明亮的光线里一个人影站在了面前。 “你!”安哥俾浑身发麻。“你怎么进来了?” 谢柔嘉没有看他,而是看着眼前的矿洞,黑暗里视线昏昏。 “我….”她喃喃说道,“我不知道。” 她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进来,当听到安哥俾的那几句话,她的脑子里就乱了,然后看着安哥俾冲进去,她也就跟着进来了。 “断断炎炎,哀哀其伤,撑承其骨,续续得延。”她看着矿洞慢慢说道。 好像她是要追着安哥俾接完他说的话,但这个时候不应该啊。 谢柔嘉自己都怔了怔,安哥俾也是一怔。 “你,你怎么知道……”他惊讶脱口。 父亲不是说这几句话没有人知道吗? 谢柔嘉看向他。 这句话是她要问他的。 “因为这是赤虎经啊。”她说道。 她念了那么久的赤虎经书里的话,她倒背如流的话,她怎么会不知道。 但是这是五叔给她的,五叔当时说是这是他刚刚得到的书,而那时候安哥俾早已经死了,更何况安哥俾不是不识字吗?为什么他会知道赤虎经? “我不知道什么经。”安哥俾说道,“你快去出,你快出去,这里要塌了。” 谢柔嘉也没有理会他,再次看向矿洞里,不由自主的迈步向内走去。 “你干什么?”安哥俾急道,又不敢大声喊,山壁上已经有碎石沙沙落下,他压低了声音。 谢柔嘉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自从走进这个矿洞,看到洞内的山石崖壁,她觉得有些难受,心跳的快要从嗓子里跳出来,她的脑子乱哄哄的响,就好像有很多人再说话。 “山神也美人兮,丽而不奇也…….东有光,西有晕,艳为魂灵灵。” 那不是有人说话,那是她看过的经书上的话,她的眼前似乎浮现了那卷经书,徐徐的展开,眼前字飞乱扑来,她忍不住要闭上眼,但就在那些字的后边,原本昏昏暗暗平淡无奇的矿洞突然鲜活起来,就好像一个美人在她面前舒展了身躯。 这是她的头这是她的颈这是她的肩头她的腰肢她的躯干,她的皮肤是透明的,可以看到她的五脏六腑,看到那流动的血,看到她的骨头,她的骨头…… “断断炎炎,哀哀其伤,撑承其骨,续续得延。”谢柔嘉喃喃说道,猛地抬起手指向前方,“断在那里。” 安哥俾一怔,看向谢柔嘉指的地方。 那里的山洞壁上有一处凹陷,这里的洞壁都是坑坑洼洼不平,到处都是这样的凹陷。 “是因为那里断了,找东西塞进去撑住,撑住。”谢柔嘉再次说道,四下乱看,看到地上散落的石块,捡着其中一个长条的石头,“用它用它砸进去。” 安哥俾看着她。 “现在这个洞大声说话都能立刻塌了,你说往洞壁上砸一块石头反而能不塌?”他说道。 这怎么可能? 谢柔嘉看着矿洞,脚下的颤抖越来越剧烈,落下的土沙几乎迷住了她的眼。 “不知道。”她说道,“不知道。” 她后退一步,咬住了下唇。 “安哥!砸!”她猛地喝道。 而原本站着的安哥俾,伴着她这一声喊,没有丝毫的迟疑一个弯身捡起地上的石头狠狠的向那块凹陷砸了过去。 轰的一声响,山石被安哥俾的大力硬生生的砸进了凹陷嵌在了山壁上,地面震动,山洞摇晃,碎石唰唰掉落。 谢柔嘉和安哥俾站立不稳几乎摔倒。 “走。”谢柔嘉喊道。 安哥俾抓住她向外跌跌撞撞而去。 阿八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似乎一辈子又似乎一眨眼,他觉得脚下的颤动越来越大,他唱出的号子声音也越来越发抖,他的视线一直看着矿洞口,突然有两个人冲了出来,阿八的声音一顿,当他号子停下的这一刻,脚下的颤动也停下了。 阿八只觉得嗓子干涩呼吸停滞,死死的看着那两人。 “跑!”谢柔嘉用尽力气尖声喊道。 这声音就如同一把火,把静止的矿工们瞬时点燃。 阿八将身上的石头一扔,人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飞也似的向山下冲去。 “跑!” “跑!” “跑!” 能跑多跑出去一步就多一分生存的希望。 阿八狂奔着耳边是忽忽的风声,没有,没有,还没有山体坍陷的轰隆声,还没有山石滚落的轰隆声,快跑,快跑。 正向山上跑来的监工们再次被吓呆了。 山上无数的矿工们向山下冲来,有人跑着有人滚落着。 “这群疯子干什么呢?”一个监工喊道。 话音未落,就听轰隆一声,同时脚下剧动,原本起伏的山顶好似被雷劈开轰然坍陷跌落,山石乱飞白尘腾腾而起。 娘啊! 监工们骂出的话瞬时被吞没,他们的神情恐怖。 矿塌了!山塌了! 跑啊! 监工们转身与那些已经冲过来的矿工们一起向山下跑去。 邵铭清停下脚了,看着潮水一般的人在山坡上涌涌而下,在这些人身后,由山石沙尘构成的巨浪翻滚,似乎一眨眼就要把这些人吞没。 *************************************************************** 晚上有加更,十点以后。(未完待续)   ☆、第三十七章 可笑(加更) 身后声音轰隆,无数的碎石砸来。 谢柔嘉觉得背上头上被砸的生疼,不知道争取的时间够不够,唯有拼命的向前跑。 烟尘越过了她,视线变的模糊,脚步也开始踉跄,就在此时她的身子突然腾空,谢柔嘉不由尖叫一声,却发现自己落入了安哥俾的怀里。 “两个人跑不快!”谢柔嘉尖声喊道。 安哥俾似乎听不到,只是抱紧她向前跑去,身后山石冲击着他的脚步几次踉跄,但人却没有跌倒,渐渐的冲出了烟尘,渐渐的将滚落的山石抛在了身后。 正走到谷口进入矿山的谢老夫人赶上了这一幕,看着这突来的场面,丫头仆妇们尖叫哭泣着跪下祈求山神息怒。 原来矿塌是这样的。 谢老夫人握紧了手里的拐杖站稳了身子,看着灰尘腾起之下的一侧山如同白团子被突然咬去了一大口。 …………………………………………….. 谢家大宅人仰马翻。 车马都牵了出来,小厮们乱跑,大门内谢大夫人被人拥簇着疾步而出。 “母亲有没有事?”她再次问道。 “老夫人没事,老夫人当时刚到矿上,距离塌陷地方很远。”谢文昌说道,一面急匆匆迈步。 谢大夫人长长的吐口气,迈过门槛时被绊了下,两边的仆妇们忙扶住。 “大嫂别急,要不我也跟去吧。”邵氏在后急急说道。 “不用了,矿上你不能去。”谢文昌不耐烦的说道。 门外谢文秀谢文荣已经上马了,待谢大夫人上了马车一众人疾驰而去,邵氏宋氏等一众女眷站在门边看着他们远去了才转过身。 “怎么好好的矿出事了?”宋氏挽着邵氏的胳膊紧张的说道。 “哪个矿上不出事。”邵氏说道。看宋氏一副少见多怪的样子。 “可是郁山那里都不算个矿了,再说,老夫人才去了….”宋氏低声说道。 可不是,老夫人嚷着要当丹主,闹着去了郁山矿,这才去了,结果矿就塌了。这…… 邵氏和宋氏对视一眼。虽然强忍着,但谁也看到对方眼里的一抹幸灾乐祸的笑意。 “这可怪不得别人。”邵氏忍住,轻咳嗽一声。“这些事我们别说了,最要紧是老夫人没事就好。” 宋氏点点头。 “不过这次老夫人该回来了吧,这么大年纪了,受了这惊吓。真是…”她感叹道。 矿山出事的事很快就传遍了内宅,学堂里的女孩子们也知道了。不过对她们来说并没有特别在意,矿山塌了就塌了,塌了就重新再挖新矿就是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如果不是为了表示对老夫人的关心,也根本就不会当做话题来说。 “真是吓人啊,老夫人真不该去矿上。”一个女孩子说道。又转头看着谢柔惠,“惠惠你以后可别去啊。” “害怕就不去了吗?”谢柔惠含笑说道。“那怕累就不来练舞了吗?” “惠惠说得对。”旁边的女孩子们纷纷恭维,“该做的事一定要做,不能因为害怕就退缩。” “矿上也没那么可怕的,等明年三月三,大家可以去看一看。”谢柔惠说道,一面弯身压腿。 三月三丹女初任按规矩是要去矿上给矿工们赐福,也是让矿工们见一见新任的丹女。 女孩子们纷纷摇头。 “我可不敢去。”她们笑道。 谢柔惠笑着没有再说话。 “不过惠惠,去矿山真的会危险的。”一个女孩子又说道,“不是说太太太祖母就是在矿上点矿的时候出了事被伤到才过世的吗?” 这倒是真事。 谢柔惠点点头。 “我听奶妈讲过,当初丹女们还是要常常去矿上,太太太祖母还是亲自开新矿的,结果那一次一个矿工太紧张了,开错了石,结果太太太祖母为了护住这个矿工被山石砸伤了。”她说道,“后来到底是伤太重过世了。” 女孩子们都是一脸紧张难过。 “看,惠惠,还是很危险的吧。”她们说道。 谢柔惠收正身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自从这件事后,家里就不让丹主再多去矿上了,就是去也不会再让进矿洞了。”她说道,对着女孩子们一笑,“所以别担心,我没事的。” 女孩子们依旧纷纷表示关心担忧,叽叽喳喳的说笑着。 一阵沉重的脚步打断了她们的说笑,大家扭头看去,见是谢柔清拎着一大桶走进来。 “该打扫舞堂了,咱们换个地方练习吧。”谢瑶说道,站起身来,看着谢柔清笑,“三妹妹,用帮忙吗?” 谢柔清没理会她,挽起衣袖,从桶里拿出厚巾开始擦地。 “算了吧。”一个女孩子哼声说道,“先生说了三妹妹的腰肢不够灵活,单单的做练习没用,擦地啊什么的,反而更合适,这是为了三妹妹好,万一三月三跳不好,那可就出大事了。” 谢柔清低着头弯身开始擦地,对她们的话视若未闻。 “真是的,跳不好就别跳了呗,死懒着不走。” “舍不得呗,想要出风头。” “真不知道她怎么好意思还一心要跳舞。” “老夫人就是因为她差点出了事,她亏不亏心啊。” 女孩子们纷纷说道,从谢柔清身边走过去。 学堂里的说笑声转到了隔壁,谢柔清来来回回的擦着地板,门外有一个小丫头偷偷的跑进来。 “小姐,我来做吧。”她低声说道。 谢柔清摇头。 “不用,先生说这是锻炼。”她说道。 小丫头都快哭出来了。 “什么锻炼啊,先生就是也要你自己受不了离开学堂呢,小姐你为什么不肯走呢。”她哽咽说道。 谢大夫人没有追究谢柔清的事,甚至提都没提。但谢文昌自己都嚷着合家都知道了,大家都不想她再在学堂跳舞,但无论怎么嘲笑,谢柔清都不为所动,该干什么还干什么,现在连学堂的先生都想要让她知难而退,故意刁难了。 “我没觉得有什么受不得了的啊。”谢柔清笑了笑说道。一面飞快的擦着地板。“这个真能锻炼力气呢。” “小姐,你不难过吗?”小丫头擦着眼泪不解的问道。 现在所有人都不再理会小姐了,身边只有自己和奶妈照顾她。但小姐一滴眼泪都没流过,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 谢柔清停下动作,看着小丫头。 “不难过。”她说道,“因为我不在乎。” 不在乎?小丫头看着她。更加不解。 怎么可能不在乎啊。 “小坠,你别操心这个了。你快去打听打听,郁山那里到底是怎么样了。”谢柔清说道,“表哥怎么样?” ……………………………………………. 飞扬的尘土已经渐渐的消散了,邵铭清呸呸吐出几口浑浊的口水。抬头看着前方。 到处都是灰头土脸狼狈不堪的人,有矿工也有监工,有呻吟的有哭的还有大喊大叫的。 邵铭清一路走过去。看到很多人受了伤,但伤的重的并不多。滚落的山石经过这么远距离的缓冲,伤害力已经很小了,大多数人都是自己跑的时候跌倒摔伤的,没有受伤的矿工们很多人都跑回来照看这些受伤的人们。 “谢柔嘉!”邵铭清大声喊道。 这一次的声音喊出去有了回应。 前方站起来一个人。 “我在这。”谢柔嘉大声喊道。 邵铭清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看着不远处那个挥着手的小小身影。 “你,你还真在这里啊!” 邵铭清疾步过去厉声喊道。 “我正好赶上。”谢柔嘉说道,转过头看地上坐着的安哥俾,“你怎么样,真没有事吗?” 安哥俾比谢柔嘉狼狈多了,胳膊上腿上脸上都是擦破了有血渗出来。 “没事。”他摇摇头。 “怎么回事,矿怎么塌了?”邵铭清说道,抬头看着被削去一个山头的山。 “那是一个废弃的矿洞,原本支撑洞体的山脉断了。”谢柔嘉说道,“而这个山脉正好支撑起这个山头,所以一下子就全塌了。” “哦原来如此。”邵铭清哦了声,视线看向谢柔嘉,“不过,你怎么知道?” 谢柔嘉抬手擦了擦一脸的灰土,呸呸吐了两口泥。 “因为我就在那个矿洞里。”她说道。 就在那个矿洞里?邵铭清的眼顿时瞪大。 “你不是恰好路过倒霉的赶上了吗?”他说道。 谢柔嘉要说什么,山下传来一阵喧哗,人喊马鸣让安静下来没多久的山谷再次沸腾起来。 “是附近矿上的人来了。”邵铭清说道,这么大的动静,肯定已经有人报过去了,“家里的人也很快也就要来了。” 看山下谢老太爷已经来了,正守着谢老夫人大呼小叫。 “你现在立刻离开这里。”邵铭清看着谢柔嘉说道。 谢柔嘉有些不解,看着他。 “出了这种事,如果谢大夫人知道你在场,恐怕会不太高兴。”邵铭清说道。 何止不太高兴,估计又要大骂了。 母亲口口声声要她紧闭自省,知道她每天跑来跑去肯定会生气,如果知道她还进了矿山,那肯定会更恼火,说不定这次的山塌也得怪到她的头上。 谢柔嘉笑了笑,正好,她也有事要想一想。 “安哥。”她看着安哥俾说道,“我明日再来找你。” 安哥俾抬头看她一眼,又垂下了视线。 看看安哥俾身上的伤,再看看谢柔嘉,看来这一次又被人家救了吧。 “快走吧,要道谢改天再说。”邵铭清说道。 谢柔嘉不再说话抬脚向山谷下跑去。 谷底一片混乱,但谢柔嘉看到谢老夫人神情平静,身上的头上都干干净净,显然并没有受到波及,她便没有停下脚步从一旁跑了过去。 “怎么会出这样的事啊!多少年没出过了!”谢老太爷喊道,来回踱步,焦躁不安如同笼子里的猫一般。 “这样的事又不是没出过,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谢老夫人喝道。 谢老太爷忙在她身边停下。 “可是。”他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郁山已经好多年没有发生过了,现在你来了,偏偏…” 他的话音未落,谷口就传来重重的马蹄声。 “老夫人怎么样?” “大嫂!” “大伯母可好?” “大夫人正在赶来的路上。” 高高低低的问询声急促的传来。 谢老太爷的脸色更为不安。 “这些家伙来的真快!”他说道,“不会是早就躲在四周等着看热闹的吧?这下真是少不了聒噪了。” 谢老夫人冷笑一声,没有理会身后的喧嚣,只是看着面前的矿山。 “伤亡几何?快些报来。”她喝道。 ………………………………………….. 一夜过后,天色大亮的时候,谢家大宅里又一阵车马热闹,旋即恢复了平静。 邵氏将茶端上来,看着神情疲惫显然一夜未睡的谢文昌。 “怎么样?”她问道。 谢文昌将茶一饮而尽。 “能怎么样,那个矿本就是废矿,塌了就塌了。”他说道,“无关紧要。” “我知道,我是说,老夫人还是不肯回来吗?”邵氏说道。 谢文昌笑了。 “老夫人怎么可能回来。”他说道,“这么丢人的事,咬着牙硬撑着也不能回来啊。” 可不是,闹着要当丹主,要争矿山,结果刚拿到手矿山就塌了,这简直就是老天爷狠狠的给了她一耳光啊。 邵氏抬手掩嘴遮住笑。 “何必呢,这不是自己跟自己赌气嘛。”她说道。 “不用管了,老夫人糊涂了,随她高兴吧。”谢文昌说道,“只不过闹出这事,又有几个监工死活不肯在郁山矿上呆了。” 说到这里谢文昌也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见他笑了邵氏更忍不住了,跟着哈哈笑起来。 “老夫人竟然还想让你站到她那边,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她说道,“她是糊涂了,我们可没糊涂啊。” 笑声从屋子里传出来,院子里的仆妇丫头们都忍不住松口气。 太好了,家里终于又有笑声了。 这样的笑在谢家大宅里很快到处都响起来。 ………………………………………….. 位于彭水城谢家豪华的大砂行里一间屋子里,一个管事正誊抄刚送来的郁山矿的记录统计。 但抄着抄着,原本漫不经心的管事咦了声,神情也变得惊讶起来。 “咿,看起来很奇怪啊。”他说道,看着手里的纸,“这削去了一个山头的大塌陷,肯定是一瞬间就发生的,看时间山上的矿工明明会是很多啊,怎么会才死了这几个人,莫非他们都是飞毛腿,一瞬间都能逃开这么远?” 而与此同时,又按时来到郁山矿上的谢老夫人猛地坐正了身子。 “你说什么?”她看着眼前的一个矿工拔高声音问道,“你们提前发现矿就要塌了?” 那矿工抬起头,明明从塌矿中死里逃生,他却没有半点沮丧惶恐,反而神情激动。 “是啊是啊,老夫人。”他激动的说道,挥动着一只空荡荡的手臂,用残存的右手指向山上,“要不然我们也不可能逃出来了。”(未完待续)   ☆、第三十八章 知道 谢老夫人今日会过来出乎大家的意料,还以为她会歇息两天,待矿上收拾好了再过来呢或者干脆就回去了。 一夜仓促过去,矿山的一切事都停了,又走了好几个监工,但因为矿工们都聚集在山下,倒也不显得萧条。 监工们正要驱使矿工们去清理昨日塌陷的地方时,谢老夫人过来了。 “先不要清理了,太危险了。”她说道,看向这些对她俯身叩头的矿工们,又问监工们死者后事处理了没,伤者如何安置。 “老夫人您别难过,伤亡不多,都安置了。”大监工说道,看着谢老夫人的脸色忙又补充一句,“矿井塌陷是很正常的事,老夫人你不要自责。” 他这话出口谢老夫人的脸色没好转,自己的脸色也难看了。 他怎么把实话说出来了! 私下有人的确开玩笑说这是老夫人的缘故,山神对于老夫人和大夫人争丹主生气了,所以才降下这次的坍塌以示警告。 这种话就算每个人心里都想到了,甚至老夫人自己也是这样想,但也决不能说出来啊。 自己真是被这一系列的事冲的昏了头了。 “老夫人!” 大监工噗通就跪下来了。 “小的该死。” 谢老夫人笑了。 “你有什么该死的,我的确该自责。”她说道,看着面前的矿工们,“没能庇佑他们,是该自责啊。” 阿八就是在这个时候跳出来的。 “不是啊,不是啊,正因为大丹主在我们才能幸免于难啊。”他举着手激动的喊道。“正因为有大丹主在,让我们提前发现矿要塌了,让我们逃过劫难。” 谢老夫人猛地坐直了身子。 “你说什么?”她看着眼前的这个矿工拔高声音问道,“你们提前发现矿就要塌了?” 阿八抬起头,明明从塌矿中死里逃生,他却没有半点沮丧惶恐,反而神情激动。 “是啊是啊。老夫人。”他激动的说道。挥动着一只空荡荡的手臂,用残存的右手指向山上,“要不然我们也不可能逃出来了。” 他这么一说。其他的矿工也都反应过来了。 “对对,有人唱了山神翻身号说矿要塌了。” “对,我听到了,要不然我再向前走。就一定会被山石砸死的。“ 阿八跪行向前一步,激动的看着谢老夫人。 “大丹主。是您庇佑我们啊,我们这么多人,被坍塌砸死的才几个人,大多数的伤亡都是跑下山的时候摔死摔伤的。大丹主,这是您的庇佑啊!” 这样也行? 看着激动的欢呼叩拜的矿工们,大监工目瞪口呆。 “廖爷。谁说这些家伙们傻,拍马屁简直太厉害了。这倒霉事都能被他们变成欢天喜地的好事。”一旁的监工低笑说道。 “只要老夫人在,就是让他们立刻死了,也能高兴的欢天喜地。”大监工嘀咕一句,矿工对大丹主的敬畏是不能按照常理理解的。 这样也挺好,出了事矿工和老夫人还都高高兴兴的,都玩的高高兴兴的,挺好的。 “不过他们说的提前发现矿要塌是真的。”一个监工想到什么说道,“当时真的是先有人唱山神要翻身的号子,然后矿才塌了的。” 这样说来这些矿工们的确是发现不对了。 正因为唱了这山神翻身号子,所有人都停下了脚,那些上山的也没有再前进,这才让矿工们得以避开了塌陷的中心区域。 大监工笑了。 “这也没什么稀奇的。”他低声说道,“在矿上干了一辈子,别说他们了,就连咱们对矿上的也是熟悉的很,哪块山石能挖哪块不能挖,心里都是谱的,矿井出了异常,提前发现也不是不可能。” 监工们点点头。 “是啊,十几年前郁山矿那次大事故就是提前发现的,用了多少人填井。”其中一个说道。 十几年前的事不管他们有没有亲眼见过,但也都是听说过的,自从那次之后,郁山才彻底成了废矿。 郁山山神已睡,这还是谢老夫人当时亲口说的话呢。 那边的矿工们还在纷纷对谢老夫人表达激动和感激,还有人哭起来。 “我已经是个废物了,没想到还能得大丹主庇佑保的一命。” 大监工看着这边的场景不由咂了砸嘴。 “倒该跟这些家伙们学学这拍马屁的功夫。”他嘀咕道,转过身,“行了行了,快些干活吧。” “廖爷,有什么活可干啊,上边说了,这一段不许再动这里的矿了,千万不能再出事了。”监工们低声说道。 “那就,那就歇着去吧。”大监工摆摆手说道。 不歇着又能如何,大家摇着头散开了。 谢老夫人看着眼前激动的矿工们也笑了。 “好了。”她说道,“好了,这不是我庇佑你们,是你们自己庇佑你们自己。” 她扫过这些矿工们,这些人要么是年纪大了,要不就是身有残疾的,这些人不是用时光在矿上熬,就是用性命熬,这才熬得对矿山的熟悉和危险来临时的警觉。 靠自己的命熬来的警觉侥幸逃得一命,还要感激别人。 “不是的。不是的。”阿八再次抬头激动的说道,“真的是大丹主你庇佑,延迟了山神翻身,要不然我们根本就逃不开的。” 谢老夫人一怔。 延迟? 如果说发现矿有异样是人能为之,那延迟矿坍塌可不是轻易能办到的。 “你这话怎么说?”她不由问道。 “当时矿就要塌了,我们要是跑的话立刻就能塌了。”阿八激动的说道,回忆当时的那一刻,还忍不住发抖。 那倒是,谢老夫人点点头。 那么多人乱乱的跑。只能加快矿塌的速度。 “所以我就唱了山神翻身的号子,让大家都停下脚步。”阿八激动的继续说道。 谢老夫人终于觉得事情有些古怪了。 “你是说,发现矿要塌的时候你们还都停下了?你们不是那一刻就开始跑的?”她问道。 “当然不是,何止呢。”阿八说道,“等我们跑开了,矿才开始塌的,我当时就在塌的矿洞口。要是矿塌的那一刻跑。我早就死了。” “对对,我听到了,我听到当时有人喊一声跑。然后我才开始跑的。” “我也是我也是,我记得跑了一段之后才听到矿塌了的,就这样我还差点被泥石砸中。” 矿工们七嘴八舌的激动的回忆着当时的场景,昨日死里逃生慌乱不堪。又被赶来的谢家的人驱赶关了起来,现在平静下来事发时的细节都想起来了。 现场议论纷纷比手画脚。乱糟糟的盖过了阿八的声音。 谢老夫人神情怔怔,手握紧了扶手。 “这不可能。”她喃喃说道,一面摇头。 等到人能发现矿要塌的时候,这个矿已经是迫在眉睫立刻就要塌了。根本不可能给人这么多逃生的时间。 他们不仅停下来脚,听这意思还停了好一会儿,然后还在某一个人的一声号令下才开始跑。而且还跑出了一段时间后,矿才轰然塌陷。 就好像一个人要倒下了。却又被人突然扶住…… 谢老夫人猛地站起来了。 这动作让乱哄哄的矿工们停下了说话,都看向谢老夫人。 “撑山骨。”谢老夫人说道。 什么? 矿工们怔怔不解。 “撑山骨!”谢老夫人声音拔高,伸手抓住阿八的肩头,“是谁,竟然会撑山骨?” 阿八被喊得愣愣,感觉抓着自己肩头的老夫人的手在剧烈的颤抖,他忙惶惶叩拜。 “大丹主….”他说道。 话音未落又被抓了起来。 “你快说,是谁,当时,撑住了山骨?”谢老夫人再次喝问道。 阿八终于听清楚了,神情也是惊讶。 山骨,他知道什么叫山骨,当时矿要塌时,就有一个老矿工说了如果是山骨断了这半座山都会塌了。 那现在看来真是半座山塌了,可见真的是山骨断了,但他们却能在这种状况下,得到时间跑出来,那必然是有人撑住了山骨,这才给了他们逃生的时间。 “你们都站着别动,我进去看看,或许有办法。” 阿八的耳边响起那个年轻人的话。 他有办法,是他…… “是谁?是谁撑住了山骨?”谢老夫人抓着他的肩头问道。 “是安哥俾,是安哥俾。”阿八喊道。 ………………………………………………….. “安哥!” 谢柔嘉终于在一个简陋的草屋前看到了安哥俾,她急忙跑过去。 安哥俾正*上身往伤口擦药,见她过来忙有些慌乱的抓起一旁的衣服披上去。 谢柔嘉有些好笑。 有什么可遮挡的,又不是没看到过。 这个念头冒出来,谢柔嘉只觉得一阵反胃,脚步猛地停下来。 那些过往,并不是愉快的。 也不是想忘记就能忘记的,不仅不能忘记,现在反而不得不常常见到他。 “柔嘉小姐?”老海木的声音响起。 现在很多人都知道她的这个称呼,虽然老海木听到过邵铭清喊她姓谢,但这个女孩子却并不承认,他便也不再问了,也跟着大家用柔嘉小姐来称呼她。 江铃和水英也跟了上来,看到停下脚面色发白的谢柔嘉,忙紧张的搀扶住。 “小姐,我就说嘛,你得休息一下,昨天你也肯定受伤了。”江铃急道。 谢柔嘉深吸一口气抬起头。 “没有没有,我没事,我没受伤,我就是刚才跑的太快,扭了一下脚。”她说道。对江铃笑了笑,再看向前方。 老海木端着一碗药,安哥俾也站了起来,二人神情紧张的看着她。 谢柔嘉冲他们也笑了笑,抬脚迈步过来。 安哥俾低下头转开了视线。 “柔嘉小姐也受伤了吗?伤到脚了吗?”老海木问道。 谢柔嘉摇摇头。 “没有,没事的。”她说道,站在了安哥俾面前。“老爹。我想跟安哥说几句话。” 老海木哦了声。 “给。”他说道伸手递药碗,借着递药碗给安哥俾使个眼色。 安哥俾看懂了父亲的眼色,想起了昨晚的对话。 昨日他也被当做受伤的矿工送回了家。晚上的时候给老海木说了这次的事故,同时也再次询问自己为什么能察觉到事故。 “这种事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安哥俾说道,“我在大矿上就有过几次,我好像总是比别人灵敏一些。爹,是因为你教我的那些话吗?” 老海木点点头。 “是。”他说道。 “爹。那到底是什么?”安哥俾问道。 老海木却摇摇头。 “不知道,没有名字。”他说道。 没有名字吗? 安哥俾想到那个女孩子喃喃而出的三个字。 “爹,你教我的那些话,除了你我还有别人知道吗?”他问道。 老海木笑了。 “有。”他说道。 安哥俾惊讶的坐起来。 “有?” 老海木将一把草药按在安哥俾身上。 “我爹。我爷爷,我爷爷的爷爷…还有…….他说道,说到这里停顿下。“都死了。” 安哥俾沉默一下,忍着草药的刺痛。 “可是……”他喃喃。 老海木打断他。 “安哥俾。你在人前念着几句话了?”他肃重说道。 安哥俾点点头。 “别人问你什么,也不许说,也不许承认。”老海木说道,“绝对不能说,不到该说的时候,不见到该说的人,都不能说。” “那什么时候是该说的时候?”安哥俾问道,“还有,什么人才是该说的人?” 老海木低下头捣药。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他说道。 有人推了下他的胳膊。 “安哥?” 女孩子的声音喊道。 安哥俾回过神,看到父亲已经走开了,谢柔嘉正看着他。 他嗯了声抬起头将药一口气喝了。 “安哥,你昨天念的那几句话是不是赤虎经里的?”谢柔嘉看着他问道。 爹说没有名字。 安哥俾摇头。 “那你到底识不识字?”谢柔嘉问道。 安哥俾再次摇头。 “那你除了那两句,还知道别的吗?”谢柔嘉问道,一面盯着他,“比如,南山之东,有山也,土如赤,形如虎……” 她念出赤虎经的开头,看着安哥俾的神情。 安哥俾的神情有些茫然,完全没有当时在矿洞里听到她念出那几句话时露出的你也知道的惊讶神情。 真的不知道?只是知道中间的几句话? 谢柔嘉停下了。 算了,问他没有必要了,不如直接问五叔吧。 赤虎经是五叔给她的,当时在半路上被五叔追上来,也没有多说话,五叔只说了这是一本新得的书,让她拿好拿好拿好,切记切记切记的重复了三遍。 她根本没有多想,觉得是五叔知道她喜欢看书,所以才给她找来的。 直到昨日在矿洞里才发现,看着那些山石洞壁,那些熟记于心的字句顿时变得鲜活而灵动,这赤虎经里描绘的那些看起来有些莫名其妙的事和人,竟然好像是指的矿山和矿洞。 她知道谢家传承这么多年,家中藏着很多巫术秘技,但是除了母亲教给她的那些巫歌词舞蹈什么的之外,她并没有看到什么秘籍,她也没资格看。 难道五叔给她的这个赤虎经是一本巫经?而且是有关矿山的经书? 谢柔嘉转过身就跑。 “小姐?” 站在一旁的江铃和水英吓了一跳忙跟上。 怎么说着说着就跑了? 安哥俾看着突然跑开的女孩子也是有些不解,但也松口气。 “她说什么了?”老海木走过来问道。 “她就是问我那几句话是从哪里听来的。”安哥俾说道,看着父亲的神情,忙又说道,“我没说。” 老海木点点头,看着远去的三人,忽的皱眉。 “那边又有人来了。”他说道,旋即大惊,“是大丹主!” 口中说着忙迎上去,跪倒在路边叩拜。 安哥俾看过去,见谢老夫人由阿八引着疾步而来,他忙也走过去跪下来。 四周的人都被驱逐了,只剩下谢老夫人和他们父子。 谢老夫人也顾不得坐下来,直接拉起安哥俾。 “安哥俾,是你撑住了山骨吗?”她问道。 撑住山骨是什么意思? 安哥俾抬起头不解。 “是你发现矿要塌陷了?”谢老夫人便问道。 安哥俾点点头。 “你怎么发现的?”谢老夫人看着他,“你今年多大?” “过了年就满十七了。”安哥俾说道。 “你就算在矿上长大,开始采矿也不过才两三年。”谢老夫人说道,“你难道就已经有了知道矿会不会塌的经验?” 安哥俾摇摇头。 “大丹主,我不是靠经验。”他说道。 谢老夫人扶着他肩头的手不由攥紧。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她问道。 安哥俾看向父亲,却见但凡说到这个事就冲他摇头的老海木点了点头。 点头? 难道说这就是能说的时候以及能说的人了吗? 安哥俾抬头看着谢老夫人。 “我父亲教过我几句话。”他深吸一口气说道,“通过那些话,我知道了矿会坍陷。” “哪几句话?”谢老夫人颤声问道。 安哥俾刚要开口,老海木跪行上前一步。 “南山之东,有山也,土如赤,形如虎……”他说道,人也重重的俯身叩首。 比如,南山之东,有山也,土如赤,形如虎! 当这句话说出来,谢老夫人和安哥俾同时都身子一僵,神情震惊。 这句话! 安哥俾看着父亲,竟然是这句话! 这句话! 谢老夫人松开了安哥俾,一把抓住了老海木。 “你怎么知道!”她颤声问道。 ************************************ 五千字,今日一更。 我觉得我还是说固定一更,加更不定吧……..(未完待续)   ☆、第三十九章 问询 邵铭清追上来的时候,谢柔嘉已经跑到郁山脚下,正被谢家的护卫拦住。 “柔嘉小姐,你不能出山。”护卫们有些紧张的说道。 “我保证不进家门。”谢柔嘉急急说道,“我就家外,我就见一下五叔。” 护卫们只是摇头。 邵铭清勒马停下。 “谢柔嘉,你给我回来。”他没好气的说道,下马将谢柔嘉拉回来。 “你干吗?”谢柔嘉急道,要甩开他。 “你干吗呢?”邵铭清说道,抓紧了她的胳膊,“你傻不傻啊?你跟他们说这些话有用吗?他们被交代的任务就是不许你出山,你说你不进家门也好,去见五老爷也好,有用吗?” 没用。 谢柔嘉低下头。 这些护卫们怎么会听自己的哀求而违背谢大夫人的命令。 “跑着远的路,自己浪费了体力,白费口水,还让你的丫头们又是担心又是害怕。”邵铭清接着说道,抬手拍她的头。 谢柔嘉侧头躲开。 “知道了。”她没好气的说道,甩开他向回走去。 “你就不能冷静些啊?”邵铭清在后跟着说道。 谢柔嘉转过身瞪他一眼。 要是他有自己这样的经历,看他还能冷静不。 “站着说话不腰疼。”她说道,又长长的吐口气,看着不远处已经平坦的道路,那里就算是出了郁山了。 见她看过来,那几个护卫很紧张。 这个柔嘉小姐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一开始他们还防备着怕她小孩子熬不住了跑出来,但一直没有。他们都几乎要忘了还有这个任务了。 没想到现在郁山矿上出事了,大家都忙碌的时候,她突然跑出来闹着要出去,是不是以为这时候他们会松懈顾不上管她啊? “到底什么事啊?让你这样冷静的人都不能冷静了?”邵铭清说道。 谢柔嘉噗嗤又笑了。 这小子。 她抬起手,邵铭清往后躲了下。 这一笑让谢柔嘉最后一口浊气也吐了出去,她转过身向回走去。 “我有一件事,刚想起来刚发现的一件大事。想要跟五叔求证一下。”她说道。 “你要想出去也不能自己瞎跑啊。你可以去问问老夫人,看看她有没有办法让你如愿。”邵铭清说道。 对啊,可以去老夫人那里试试。 还有。那赤虎经的事要不要告诉老夫人呢?不知道祖母知不知道这本书,可是五叔说那是他新得到的一本书,祖母比安哥俾去世的还早呢。 谢柔嘉甩甩头。 “别想了,想不明白。那就问了再想吧。”邵铭清说道,“先去老夫人哪里试试吧。” 谢柔嘉点点头。转头见邵铭清翻身上马。 看着这高头大马,谢柔嘉突然觉得有些走不动了,昨天的事多少受了点伤,心里又极其震惊。一夜没睡好,适才又跑了很久,还真有点累了。 “我也要骑马。”她说道。 邵铭清哈的笑了。 “柔嘉小姐也有跑不动的时候啊?”他笑道。翻身下马,“你会不会骑马啊?” 谢柔嘉摇头。学着他的样子抓住缰绳上马,结果马儿一声嘶鸣,她的脚踩空差点摔倒。 邵铭清哈哈大笑。 “我不会,有什么好笑的。”谢柔嘉说道,“帮忙啊。” 邵铭清笑着过来将她扶上马,拿过缰绳牵着马。 骑在马上感觉陡然高了很多,谢柔嘉有些紧张,看着她的样子,邵铭清笑个不停,控制着马走的更慢些。 “走得慢,如果马跑起来,你就知道感觉多好了。”邵铭清说道。 感觉很好吗? 谢柔嘉向前看去,身子摇摇颠颠的很不舒服,不如她自己跑着感觉好。 “就像我骑着马看着你被抛在身后,喘着气也跟不上的时候感觉很好。”邵铭清接着说道。 谢柔嘉不敢动手,便抬起身侧的脚踢了他一下。 “乱动摔你下来。”邵铭清警告道,看着谢柔嘉果然不敢再动,满意的点点头,“比如这次,就算两个护卫让你出山,你怎么去城里?跑着去?两天跑的你累死,如果骑马的话就快多了,人跑的再快,也比不上四条腿的马,不是说人就不如马,人从马这里借力,让自己更快,这才是真聪明。” 等到了谢老夫人的宅院前时,谢柔嘉心里已经做了要学骑马的决定,不过现在最要紧的还是见到五叔。 但如同在山脚下一样,谢柔嘉再次被拦住了。 “柔嘉小姐,你不能进去。”守门的护卫客气但坚决的说道。 “我不进去,你们替我给老夫人说句话。”谢柔嘉说道,“就说我想见见五叔。” 护卫们迟疑一下,虽然眼前的女孩子被称呼为柔嘉小姐,但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再成为谢二小姐,便有一个转身进去了。 “老夫人是个明智的人,你说要见五叔,她也不会想东想西。”邵铭清在一旁低声说道。 不会想这又是要干什么,打着见五叔的名义是不是有别的想法,甚至想见了五老爷是不是要求情之类的。 跟着老夫人说话,比跟大夫人或者其他人说要容易的多。 谢柔嘉心里稍微松口气,但很快护卫就回来了。 “老夫人现在不见客。”他说道。 客? 她已经是客了吗? “我不是要见老夫人,只是想让老夫人帮帮忙,我想见五老爷。”谢柔嘉说道,“你跟老夫人说了没?我……” “我跟老夫人说了。”护卫的脸色不好看,显然在里面挨了骂,“老夫人说不见不听,让柔嘉小姐你回去吧。” 谢柔嘉这下没话说了。 “老夫人现在心情不好。”邵铭清低声说道。 是啊。矿山才出了事,又伤亡了很多矿工,刚接手矿山的老夫人心里肯定很不好。 谢柔嘉没有再哀求,转身离开了。 “还是我去吧。”邵铭清说道。 “老夫人说不见我,你去又有什么用。”谢柔嘉说道。 “我说我去见你五叔。”邵铭清说道,“你出不去,他过来不就行了。” 对啊。谢柔嘉眼睛一亮。 “不过。我只是捎到话,至于你五叔见不见你,那我就不做主了。”邵铭清说道。“毕竟你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 不,不一定。 谢柔嘉想到前世里带着几分怜悯看着自己的五叔。 “有劳你帮我去问问了。”她说道,“问一问,才知道。” 就像她如果不问。就永远不知道姐姐竟然是那样的厌恶她。 邵铭清翻身上马。 “我安排一下就去,你先回去吧。矿上才出了事,别再乱跑了。”他叮嘱道,又回头看了眼谢老夫人的宅院,“你看老夫人这里都多了守门的人。” 谢柔嘉也回头看了眼。 是啊。比起上一次来,门前是多了些护卫。 她点点头嗯了声。 ………………………………………………….. “她走了吗?”谢老夫人问道。 外边站着的仆妇忙点头。 “走了。”她说道。 谢老夫人的脸上有几分不耐烦。 “别让人再来打扰我。”她说道,“谁也不许再进来。” 仆妇带着几分惶惶应声是忙退了出去。屋门拉上,室内陷入安静。 谢老夫人转过身。看着跪在地上的老海木。 “你说吧,你从哪里得知这几句话的?”她问道。 老海木叩头。 “大丹主,这是老儿祖上传下来的话。”他说道。 谢老夫人摇头。 “这不可能,你的祖上怎么会有这种话传下来?”她说道。 “大丹主,您知道茹大丹主是怎么死的吗?”老海木说道。 茹大丹主。 谢茹。 谢老夫人当然知道,这是她的曾曾曾祖母,如今在前院的祠堂里摆着的正中第二排的牌位就是。 这位茹大丹主是在一次矿难中为护住一个矿工被砸伤后不治而亡的。 “大丹主,老儿祖上就是那位被大丹主护住的矿工。”老海木说道。 谢老夫人的脸色变的有些古怪了。 “你是说,你是麦古的后人。”她问道。 老海木点点头。 谢老夫人坐了下来,看着他。 “那,你为什么会在矿上?”她问道。 这话问了奇怪,老海木的祖上是那位被救护的矿工,那他的后人自然也就会是矿工了,矿工不在矿上还能在哪里? 老海木叩头流泪。 “大丹主,祖上因为连累害死大丹主,不敢再任巫师,要我们后辈世世代代为矿工不得离开矿山,以赎罪孽。”他哽咽说道。 谢老夫人看着他点点头。 “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麦古没有了后人呢。”她说道,“原来你们一直留在了这里啊。” 老海木叩头应声是。 屋子里一阵沉默。 “这些经文是麦古留下来的?”谢老夫人问道,“他是怎么说的?” 老海木有些恍惚。 眼前浮现自己父亲苍老的面容,在昏昏的夜色里对着他的耳边念念着。 “记住这些经文,记住这些经文。” “这些经文是什么?” “不知道,记住就行了。” “那记住这些经文然后呢?” “不知道,记住就行了。” 他也能看到自己父亲也是这样被更苍老的爷爷叮嘱着,再更早,爷爷被他的父亲叮嘱着,在更早更早他似乎看到一个干瘦的男人躺在木板上,挣扎着伸出手,对着面前的人念念,重复的念念。 那些诡异的经文从他昏迷的那一刻起就不停的在念念,直到现在就要断气的时候,他还是不停。 “………这到底是什么?父亲你要说什么?” 面前的儿子焦急的询问。 但回答他的只是这重复的念念,直到手无力的垂下来。 “记住,记住。”在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所有的念念才停止了,吐出了这两个字变一切归于平静了。 老海木俯身叩头。 “……祖上却并没有说这是什么,又从何处来,但我们一代一代的父传子传下来。”他说道,“原本以为是我们家的巫经,因为不再为法师,所以我们世世代代也只是传下这些话,不知道也不去用。” 谢老夫人看着他。 “那你从什么时候知道它不是你家的巫经的?”她问道,“当初的事,你又知道多少?” 当初的事,这个当初要算起来得有一百年了吧。 一百年前茹大丹主为什么会遇到矿难? 一百年前为什么茹大丹主因为救护一个矿工而受伤?又为什么这个巫师变成矿工,被掩盖了真正的身份? “这是谢家丹主的秘密,就连在谢家,如今知道这件事的也不超过三人,老海木,你又知道多少?” **************************************************** 多谢12盟主打赏,我继续写晚上的加更。(未完待续)   ☆、第四十章 许诺(加更) 紧闭着门窗的室内光线昏昏。 谢老夫人慢慢的坐下来。 “阿珊,这件事是我们族中没有记录在册,只靠丹主口耳相传的。” 她的面前似乎有一个妇人转过身来,与她相似的面容凝重,这是她的母亲谢蓉。 “母亲,是什么要紧的巫歌?”她好奇的问道。 丹主要学的秘籍歌舞基本上都在十三岁之前学完了,余下的就是由母亲手把手的带着练习,怎么现在自己的女儿都要当丹主了,久不问事的母亲又来和她说要紧事? “不是巫歌。”谢蓉说道,“是一件事,你曾曾曾祖母死亡的真实原因。” 一百四十多年前谢家大丹主在点矿时为了救护一个矿工受伤不治而亡的事,是彭水乃至整个巴蜀都人尽皆知的事,也是久为流传的谢家丹主慈悲大善的故事,在茶楼庙会戏台上都是常常出现的故事。 这一百多年来,茹大丹主在巴蜀几乎成了仙,常常有人传出遇到茹大丹主显灵救治危难的故事。 对于这一点,谢家的人也深信不疑。 现在母亲突然告诉她说茹大丹主的死有真的原因,那也就是说,这些流传的她们深信不疑的有关茹大丹主的事是假的?! 这怎么回事啊? “当初那不是点矿,那是开山。” 点矿也是开山,但这种开山很温和,目的是为了寻找朱砂,而所谓的开山就很粗暴,不管不顾的胡乱的开砸,目的也不是为了找矿。 对于依靠山矿为生的人来说。这是对山神的极大亵渎,身为大巫的谢家更不会也不该做这种事。 “也没什么矿工被救护,跟随茹大丹主进了山洞的是山庙的巫师麦古。” 有山就有庙,供奉着山神,丹主不可能守着庙,所以会有专门的巫师来负责看守,以及日常的香火供奉。 这些巫师都是谢家从附众的山民中选出来的。对山熟悉。也教授给他们一定的祭祀常识,但后来渐渐的取消了,到守庙的职责已经被看山人替代了。 “就是因为那次出了事。家里对巫师们极其不满,取消了巫师看庙。” 那到底是什么事? “据说上古时大巫清得到一本经文,所以才能点砂辨砂养砂,但不知道是遗失了还是本就是传言。二百年来从来没有见过这本经文,一百四十多年前。你的曾曾曾祖母谢茹,不知道从哪里查到说这本经文可能藏在郁山中。” 谢老夫人听到这里心头不由猛跳。 藏在山中?所以要开山吗?可是…… “可是那时候郁山矿正最红火,按规矩是不允许开山的。” 挖矿本就已经冒犯了山神,在挖矿的同时还要开山。这简直是对已经受伤的人又用刀砍,实在是残忍至极。 “但是,家里人实在是太想要得到经文了。最终还是决定开山,开山之后。果然发现了一个掩藏的洞穴。” “因为是涉及到大巫清的秘籍,所以只能你曾曾曾祖母进去,为了安全当时郁山的巫师麦古被允许陪同,结果进去没多久就发生了坍陷。” “两人虽然都被救出来了,但都重伤昏迷,麦古挺了四天,你曾曾曾祖母挺了八天,最终还是去世了,但这件事绝对不能往外说。” 是啊,身为丹主,却对山神做出如此不敬的事,且被砸死了山里,可见是山神震怒,死的罪有应得。 这种事如果传出去,在矿工在民众前就颜面扫地敬畏全无,谢家也就完了。 原来这才有了奋不顾身救护矿工的故事。 什么慈悲为怀,传说总是那么美,而事实却让人心寒。 只是这样的事,何必还口口相传,让它永远消失在一百多年前永远是个美谈不是更好。 “是的,所有人都希望是这样,但是,却又不能这样,因为在你曾曾曾祖母昏迷不醒的七天里,她口中始终喃喃着一些奇怪的话。” 奇怪的话? “是经文。” 谢老夫人觉得自己的心跳停止了,她不由站起来,按住心口。 真的找到了?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找到了,山体塌陷的太厉害,那个洞根本就无法进去,洞里发生了什么事没有别的人知道,你的曾曾曾祖母只是反复的念着那些经文,除了经文就只有记住记住这两句话,然后就去世了,大家都怀疑这就是在洞里看到的经文,所以让你曾曾祖母牢牢的记了下来。” “但是经文很短,也不知道是不是完整的经文,而且你曾曾曾祖母的话又颠倒重复的厉害,始终无法拼凑起来。” “你曾曾曾祖母去世后,家里不甘心,再去挖坍陷的洞,却什么也找不到。” “所以不知道这经文是真是假,这件事也不能记录,但又怕万一是真的不敢就此遗失,便决定由丹主们口口相传下来,传下这件事的真实情况,以及你曾曾曾祖母昏迷时反复念道的经文,以待有一日验证是否真的就是上古时失传的经文。” “但这么多年来,经文始终没有头绪,你的曾曾祖母,曾祖母也都试着念过分析,但完全没有什么意义,于是就只是这样传下来了,因为曾曾曾祖母去世的事,不敢再让丹主有挖经文的贪心,免得再出现事故,所以这件事只有当上一任丹主老去,下一任丹主历经了人情世故,其子女也都能独当一面的时候,才把这件事说出来。” “阿珊,现在我老了,快要死了,是把经文传给你的时候了。” “阿珊,你听好了。” “南山之东,有山也,土如赤,形如虎……” 谢老夫人口中念念。深吸一口气,看向跪在地上的老海木。 “这么说,麦古并不是昏迷不醒直接死去了,他醒过来了,告诉你们这些事吗?”她问道,猛地站了起来,拔高声音。“而你们。竟然瞒了一百多年!” 老海木忙叩头。 “大丹主,先祖并没有醒过来,是昏迷不醒。是在昏迷中念出这些经文,除了这些经文,什么都没有说啊。”他叩头哽咽说道,“除了这些经文。其他的事我们都不知道,大丹主。麦古的子孙以先祖起誓,如有半句虚言,白虎吞噬永世不得轮回。” 谢老夫人看着他垂下视线。 “那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经文跟当年的事有关的?”她问道。 “老儿原本不知道,日常也没当回事。因为老儿身子不好,又怕万一在矿上突然死了,就早早的将这些经文教给了儿子安哥俾。因为他年纪小,怕他乱说话。所以也没有将所有的经文都教给他,只教了中间几句。”老海木说道,带着几分追忆。 “第一次发现异常是安哥俾十一岁的时候,他那时年纪够了,在矿上当杂工,突然大喊大叫说那边的山石要滚下来了,当时大家觉得是小孩子发癔症,没想到山上是石头真的滚落了,砸伤了好几个人,大家觉得奇怪都来问安哥俾,他却说不出来为什么,后来我私下问他,他说是念过的经文告诉他的。” 听到这里,谢老夫人不由攥紧了手。 “我也念了几句那些经文,可是我什么也感觉不出来,便觉得是巧合。”老海木接着说道,“后来他成年了,就被送到其他的矿上做工,有一天他突然跑回来和我说,他的矿上遇到坍陷了,我以为他害怕所以逃回来,要训斥他,结果他告诉我说这次的坍陷他又提前发现了。” “我问他,他又说是那几句经文的事,说那几句经文就是在说矿坍陷之前的反应,发现这种反应,就是说明矿要出事了。” “我这才确信这经文肯定不是祖上的那些庙祝祷文,又想到先祖曾经得茹大丹主相护,这些话又是那件事发生之后念出来的,就想这是不是茹大丹主传下的经文。” “因为涉及到茹大丹主的经文,老儿也不敢轻易和人说,想要求见丹主也因为身份低贱始终没有机会。” “没想到大丹主您竟然来矿上了,老儿激动不已,想要跟你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这次矿上又出事了,而且又是安哥俾靠着经文提前预警,可见这经文真的是茹大丹主亲传的,大丹主也亲眼所见,亲耳所听这件事,老儿再不敢也无须隐瞒,这才站出来告诉大丹主的。” 说到这里他重重的俯身叩头。 “老儿如有半句虚言隐瞒,天打五雷轰。” 他说完这些话,室内陷入一片安静。 谢老夫人慢慢的坐下来。 “他何止靠着经文预警了。”她说道,“他还撑住了山骨。” 撑山骨? 这件事安哥俾可没有说,老海木更为激动。 “大丹主。”他跪行向前几步,“一定是经文告诉他怎么找到山骨的。” 偌大的一座山,山骨何其多,就连最有经验的老矿工也不会找的准,更别提年轻的安哥俾了。 只有那些能与山神沟通的巫经才能做到。 能够沟通山神的巫经啊,这么说来,当初茹大丹主是真的找到了失传的上古经书了。 她的眼前似乎浮现当时的场景。 站在山洞,茹大丹主看到经书,但山洞就要坍陷了,经书或许因为什么原因,不能带出去,她只能疯狂的念诵着背记着,而跟随她的麦古也在偷偷的念诵着…….不,不一定是偷偷,或者,是茹大丹主让他背诵的,因为太紧急了,怕一个人记不下来或许记不全……。 “你记下的经文有多少句?”谢老夫人猛地问道。 “二十四句。”老海木毫不犹豫的说道。 不对啊。 “我记下的只有十八句。”谢老夫人说道,“你背一背。” 老海木点点头。 “南山之东,有山也,土如赤,形如虎,山川林木……”他张口说道。 刚说到这里,谢老夫人就打断了他。 “不对,形如虎之后是有草如韭。”她说道。 “大丹主,我没有骗您。”老海木忙摇头说道。 “你接着背。”谢老夫人说道。 老海木便接着背诵,谢老夫人先是皱眉摇头摇头,渐渐的又带着几分恍然。 “我明白了。”她说道,待听完老海木这二十四句经文,“你背的这些与我的除了第一句就完全不同,这大概是背诵的段落不一样。” 段落不一样? 看来应该是当初为了多记住一些,茹大丹主和麦古分别背诵了不同的段落,极有可能一个是头一个是尾。 不管怎么记的,今天验证了很多事,茹大丹主当初的确找到了经书,而这经书也千真万确是有关朱砂的巫经。 真的是上古失传的经书啊! 谢老夫人忍不住心跳加速。 能够预知矿难,能够沟通山神,将山神看得透彻,找到山骨撑住山骨的巫经。 不,这经书肯定不止这点本事,那些从来未曾精准的点砂,辨砂,养砂,等等之术,原来都是真的,并非是她们传下来的干巴巴的打着大巫秘籍,其实不过是矿工们累积的经验之谈的那些。 谢家的大巫是真的存在过的,不,不,不是存在过,是还有可能现在就能出现。 只要拿到那部经书! 谢老夫人伸手按住了心口,只觉得两耳嗡嗡。 去拿,去找,真的有这部书,它是真的存在的。 “…….当我要死的时候,你也老了的时候,才告诉你这件事,免得丹主血气盛贪心误…” 谢老夫人的耳边陡然响起母亲的话,她一个机灵就回神来,这短短一刻出了一层汗。 怪不得,怪不得要代代这样传下来,她都这把年纪了,还差点忍不住立刻冲进山里,劈山开山不管怎么样也要去找这本书呢,要是换个年轻点的血气正盛的,大概已经不是单单想想,而是冲出去了吧。 冷静,冷静。 谢老夫人深吸一口气坐下来,目光再次落在老海木身上。 “海木。”她说道,“你想要什么?” 老海木身子一抖。 “老儿不敢要什么,这本就是大丹主的。”他说道。 谢老夫人笑了。 “海木,你早就发觉了异常,能等到现在才来说,说别无所求,是不是有点太可笑了?”她说道,“丹主虽然不好见,但真要想见,总是有办法能见到的,你等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等一个万无一失的机会吗?” 老海木俯身在地颤抖。 “别的我也不说,我现在就告诉你。”谢老夫人的声音继续,“现在,这个机会到了。” 老海木猛地抬起头。 “大丹主,老儿别无所求,祖上因为累害丹主之死罪孽深重,我等子孙后辈发誓不得离开矿山世代为矿工赎罪,老儿只求大丹主能赦我等毒誓,让我的子孙重归自由身。”他说道。 谢老夫人笑了点点头。 “好,我许你子孙自由身。”她说道,又沉吟一刻,“你的儿子安哥俾,我这就带出矿山,给他荣华富贵。” *************************************************** 为盟主12打赏灵兽蛋加更,感谢尐醉訫訫、taiwan_adult打赏和氏璧,谢谢。(未完待续)   ☆、第四十一章 夜思 夜色深深的时候,在屋子里久坐不动的谢老夫人拿起面前的纸张。 纸上的字迹已经干了,满满的两张纸,灯下密密麻麻。 谢老夫人看了一刻,这些经文已经牢牢的记在她的心里了,她抬手将这两张纸扔进了一旁的火盆里,一阵烟雾腾起,纸慢慢化为灰烬。 屋门打开,站在院口一直向内探看的谢老太爷顿时松口气。 “阿珊。”他喊道,但没有谢老夫人的允许,他始终没有向前迈一步。 谢老夫人慢慢的走出来。 “饿不饿?现在要不要吃饭?”谢老太爷一叠声的问道。 谢老夫人没理会他,喊了声来人。 一旁的仆妇忙应声是。 “准备一下,矿上这次受伤的矿工都送到城里去救治吧。”谢老夫人说道。 这话让大家都惊讶。 受伤的矿工送到城里去救治? 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 谢老夫人径直向前走,似乎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这话带给人的惊讶。 “……我也一同进城去。”她接着说道。 仆妇应声是忙忙的退下去传达这个命令了。 回到屋子里,谢老太爷看着丫头们摆饭,自己也坐下来。 “我们是搬回去?还是只进城住几天?”他高兴的问道。 “我。”谢老夫人说道,“没有们。” 谢老太爷一怔,旋即又笑了。 “好好,你去,你去,们在这里等你回来。”他说道。 一旁的丫头们忍住失笑。谢老夫人脸上并无半点笑意,慢慢的心不在焉的吃饭。 老矿工其实白天就走了,谢老夫人却一直在那间屋子里待到现在,又突然说把受伤的矿工送到城里去救治,是不是被这老矿工说了什么? 不过看起来,虽然神情不对劲,但却并不是沮丧或者生气。反而一向浑浊的眼睛变的亮亮。 谢老太爷心里揣测着。 “要不。喝一杯吧?”他问道。 喝一杯吗? 这样的大喜事真的该喝一杯庆祝下,但是她现在已经竭力控制情绪了,如果喝了酒。万一控制不住把事情透露半分…… 谢老夫人深吸几口气。 “喝什么喝,还有那么多事要做,早点吃饭歇息。”她说道。 果然不是生气和颓废,反而是精神奕奕。至于为什么会这样,谢老太爷就不在意了。他只需要知道谢老夫人高兴就足够了。 “吃饭吃饭。”他高兴的说道,拿起碗筷。 而这一夜注定难免。 “爹,你找什么呢?” 安哥俾走进来,看到老海木将狭小简陋的草棚里翻得乱乱。 老海木没理会他。闷着头翻找,终于高兴的站起来。 “找到了。”他说道。 借着草棚外的火塘安哥俾看到老海木手里拿着一个吊坠,黑乎乎的也看不清是什么。 “来。带上。”老海木说道,将吊坠递给安哥俾。 “这是什么?”安哥俾好奇的问道。一面伸手接过来。 “白虎牙。”老海木说道,忽明忽暗的火光下照出他脸上激动的神情,“这是我们家的传家宝。” 白虎神兽一般的存在,能够弄到白虎牙可真是极其难得,对于他们这样一辈子连大山都几乎走不出的矿工来说,真的可以算得上宝贝了。 安哥俾带着几分喜欢在手里摸了摸,却没有带上,而是递回去,老海木瞪眼看着他。 “干活带这个不方便,万一弄坏了就可惜了。”安哥俾说道,“爹还是收好吧。” 老海木伸手拿过来,不由分说亲手给安哥俾带上。 “让你带上就带上。”他说道,“以后就不用干活了。” 安哥俾一怔。 “爹?什么以后就不用干活了?”他问道。 老海木没说话,转身看着乱乱的室内。 “没什么可收拾的,什么都不用带。”他嘀咕道。 安哥俾看着挂在脖子里的白虎牙,又想到今日谢老夫人突然来访,然后把爹带走了半天才回来,回来之后爹就一直很激动。 难道是…… “爹,是那个时候到了吗?”他问道。 老海木转过头看他一眼,点点头。 “爹!”安哥俾不可置信的喊了声。 老海木抬手捶了他一下,探身向外四下看了看,做了个嘘声。 “估计明日就有准信了,大丹主会带你走。”他压低声音说道,枯皱的老脸上满是激动,“安哥俾,你以后要争气。” “那爹你呢?”安哥俾问道,“你不和我一起走吗?” 老海木笑了,摇摇头却不说话。 “爹,到底是因为什么?”安哥俾急问道,“是因为,那几句经文吗?” “好了,这件事你就不要问了,以后经文的事就彻底的忘了吧。”老海木说道。 一直是叮嘱不要忘记的经文,转眼就成了要忘记。 “爹,为什么?”安哥俾问道。 “经文已经找到了它真正的主人,我们作为保管者任务已经完成了。”老海木说道。 安哥俾沉默一刻。 “那作为保管者,还要受到惩罚吗?”他说道,“我如果走了,爹你会怎么样?是要以死来终结这个任务吗?” 老海木身子一僵。 “你胡说什么。”他说道,转过身,“我只是在这里生活习惯了,出去了反而不习惯,所以不想离开矿山了,而且我不会再挖矿,在这里也能过轻松的生活。” “可是爹,我觉得这世上没什么习惯不习惯,只看你想不想,以及能不能。”安哥俾说道。 老海木转过身瞪眼看他。 “那我就是不想出去。”他粗声粗气说道,“这件事就这样了。你不要再多说了,快些歇息吧。” 他说罢就躺了下来。 安哥俾看着他一刻,也只得在另一边躺下,火塘里的火已经燃尽,深秋夜里的风卷过,撩动起星星点点的光,渐渐的一切都归于平静。 不过今夜注定难免。 谢柔嘉睁开眼。入目一片黑暗。这一次窗户没有被风吹开,只在屋子外发出呼呼的声音。 不知道邵铭清能不能顺利的见到五叔,五叔又会不会来见她。 谢柔嘉将手枕在脑后。望着帐顶吐口气。 怎么会有这么神奇的经文呢? 那以前为什么没发现?是只有在郁山,不,是只有进了矿洞才会显出作用吗? 她前世里读了很多书,是不是都有这种神奇的作用? 谢柔嘉猛地坐起来。穿上衣服走出内室,外间江铃和水英裹着被子睡的正香。谢柔嘉给她们掖了掖被角,悄无声息的走了出去。 行走在夜间的山林,谢柔嘉已经不像第一次那样缓慢了,尤其是这一次。她忍不住会想到曾经读过的经书。 “…雨来否,云摇摇,来自西南……” 她抬起头透过密密的山林看到头顶上的夜空。不见半点星辰,一片乌青云正在摇摇而聚。 谢柔嘉的脸上浮现笑意。她低下头接着迈步。 “…山高不崩,在东在西,楠木不改,在南在北……” 她脚步轻快的转过一棵大楠树,透过夜色,眼前的山林似乎变得清晰无比。 “…风来,风来,雾散,雾散,杲杲日出,杲杲日出…..” 晨光从山顶洒出第一道的时候,谢柔嘉已经在山顶坐了好半日,深秋的清晨风已经凌厉,她的脸上被刮出了一道道红晕。 展望着山谷,因为前日的坍陷,这个矿已经全停了,没有了上山下山日夜不停的矿工们,也没有了一声接一声永不停歇的号子声,安静的苍凉。 谢柔嘉三下两下的跳进了山谷,沿着陡峭的悬崖跑了下去。 坍塌的地方已经完全不是当初的模样,谢柔嘉并没有多停留,而是径直向另一边山头跑去,远远的可以看到那边还有矿洞。 听到脚步声的时候安哥俾吓了一跳,转过头就看到那个带着面罩的女孩子如同精灵一般从山石上跳跃而来。 “你怎么来了?” 二个人同时发现了对方,又同时问道。 “你一天不干活,就不习惯吧?”谢柔嘉道,三下两下的站到了安哥俾跟前。 安哥俾后退一步。 他是矿工,就算经历过矿坍陷再来矿上也不奇怪,而她…… “你,不害怕吗?”他问道。 他问出这话的时候,谢柔嘉已经越过他向眼前的矿洞走去,闻言回头,虽然面罩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但看着翘起的嘴角也可以得知她在笑。 “不怕啊。”她说道,迈进了矿洞。 跟她想象的一样,站在矿洞里的那一刻,是陌生但又熟悉的感觉,她闭上眼,甚至感觉到这里的一切都鲜活起来。 而且比起前日坍陷的那个矿洞,这个要明亮生动的多。 谢柔嘉深吸一口气睁开眼。 “你是谢家的人吗?”安哥俾的声音在后响起。 谢柔嘉停下脚。 “我以前是。”她说道,“现在不是了。” 以前是,那就是了。 “所以,那个经文是谢家的吗?”安哥俾问道。 所以她才会念出来,而且比自己知道的还要多。 经文? 谢柔嘉转过身看他。 “我不太清楚,但的确是谢家的人给我的。”她说道,又带着几分好奇,“你,是一直都知道这个经文吗?” 安哥俾迟疑一下,点点头。 真的知道啊? “那是谁教你的?也是谢家的人吗?”谢柔嘉忙问道。 安哥俾面色浮现迟疑,他摇了摇头。 不是? 谢柔嘉惊讶。 “我不能说。”安哥俾说道,“我答应过。” 这样啊,谢柔嘉笑了。 “好,那我就不问了。”她说道。 这么好说话… 安哥俾有些意外。但又觉得没什么意外的,那女孩子果然不问了,转身又向内走去,他下意识的就跟了上去,看着这女孩子在矿洞里东看西看,上摸摸下摸摸。 这矿洞又脏又乱狭小,如果塌了就上天入地皆无门。那种感觉别说真实经历。只想一想就能让人窒息崩溃,所以就连监工们都不愿意进来,她怎么看起来在这里很开心。 这是一段短短的三口矿洞。从这边进去很快就从另一边转了出来。 “你在找什么?”站在矿洞外,安哥俾忍不住问道。 谢柔嘉转头看他一笑。 “没有,我就是看看…咿?”她说道,笑声一顿。视线落在他的胸前。 安哥俾穿着的破旧衣衫露出了胸膛,其上挂着的是昨夜老海木给他的虎牙。 “这个。你带上了啊。”谢柔嘉说道。 安哥俾被说的愣了下,低头看自己的虎牙。 父亲一直藏着,他也是昨日才见到的,怎么听她的意思好像以前就见过? 谢柔嘉忍不住伸手捏住了这颗牙。 她想起当初安哥偷偷来看她和兰儿。然后被赶走了,江铃出去问了情况后拿进来的就是这个东西。 “给兰儿的。”江铃说道。 不过这怎么可能,母亲决不允许兰儿带别人给的东西。这个别人包括她的父亲在内。 谢柔嘉迟疑一下,将这颗看不出是什么牙的东西还是给兰儿戴上了。果然下一次兰儿再被送进来喂奶的时候,那颗东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句警告。 “夫人说了,再看到小小姐被带了不该带的东西,小姐你就不用再喂奶了。” 安哥俾看着探身过来的女孩子,忍不住身子一僵,想要后退,又怕被她认为是自己拒绝让她看虎牙,便硬生生的站住了。 “我,我爹给我的。”他说道。 “这是什么牙?”谢柔嘉问道。 “虎牙。”安哥俾说道,“白虎牙。” 白虎啊,谢柔嘉点点头。 “很难得的啊。”她说道,松开了手,抬头看着安哥俾,“好好带着吧,别给别人,你自己好好的带着吧。” 给别人? 什么意思? 安哥俾有些茫然,是,她想要的意思吗? 山下传来一阵喧哗,有人大声的在喊他的名字。 “喊你呢。”谢柔嘉说道,“我先走了。” 她说完就迈步,动作快速的如同以往那样在山崖上飞奔,明亮的日光洒在她身上闪闪发亮,引人注目。 谢老夫人停下脚,看着对面山崖上飞快而下的女孩子,神情很惊讶。 “是她吗?”她问道。 旁边紧紧跟随的丫头和护卫忙点头。 “是柔嘉小姐。” 刚发生过坍塌的矿山上,连监工们都不愿意来了,她竟然还在这里跑! 真是胆子大啊! 谢老夫人看着转眼跑远的女孩子感叹。 她昨天找自己来着?要干什么?等忙完这件事就去问问吧。 “老夫人,快下去吧,这里太危险了。”护卫和丫头们再次劝道。 丹主们都是不上矿山的,更何况还是刚发生过坍塌的矿山。 谢老夫人看着这座山谷。 “不上矿山的丹主,算什么丹主。”她喃喃说道。 “老夫人。”丫头们哀求道。 看着下人们的紧张,谢老夫人笑了笑,转身迈步。 “下山。”她说道。 等她走下山,谢柔嘉早已经跑的没了影子,而那边来说进城的车马也准备好了。 看着走过来的谢老夫人,已经得知要被送去城里救治的受伤的矿工们不管是能动还是不能动的,都激动的叩头。 安哥俾却挣开了父亲的按压,看向了谢老夫人,黝黑的脸上带着几分坚决。 “大丹主。”他喊道,冲了过去。 老海木大吃一惊,忙追了上去。 这时候的车马已经走了不少了,谢老夫人也正要上车,听到这一声喊,她转过身来,看着跑过来的年轻人。 “安哥俾,不得违背丹主的话。”老海木低声喝道。 “我正是不想违背大丹主的好意。”安哥俾说道。 看着车马四周虎视眈眈的护卫,老海木心里叹口气。 “大丹主怎么会听你说话。”他低声说道,“你不要胡闹了。” 他的话音未落,那边谢老夫人开口了。 “你要和我说什么?”她问道,“说来我听听。” **************************************** 加更在晚上,么么哒(未完待续)   ☆、第四十二章 允许(加更) 谢老夫人就坐在马车旁,四周的人都被驱散,护卫们把守。 “大丹主,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老海木叩头说道。 他还要说什么,谢老夫人点点头打断他。 “海木,我相信麦古后人的品行。”她说道。 老海木抬头神情激动眼中有泪光。 “谢谢大丹主。”他叩头不再多说话。 谢老夫人看向安哥俾。 “你就是安哥俾?”她说道打量这个年轻人,“你要和我说什么?” 安哥俾叩头。 “大丹主,我爹告诉我说,我们的任务完成了,所以才让老夫人带我离开矿山。”他说道。 谢老夫人点点头。 “是,这是你们该得的奖赏。”她说道。 安哥俾摇摇头。 “我觉得我们能完成任务就已经奖赏了。”他说道。 谢老夫人笑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不接受这个奖赏了?”她说道,“那你说,你想要什么?” 一句荣华富贵是太泛泛了一些,年轻人还是喜欢实际点的真真切切能看到摸到的,这没什么错。 老海木喊了声安哥俾,带着几分警告。 “我想留在这里,跟以前一样。”安哥俾说道,“只是我爹老了,希望他能免除劳工。” 谢老夫人没想到他说这个,有些惊讶。 “那这不是跟没奖赏一样吗?”她问道。 “不一样。”安哥俾说道,停顿一下,“我们不用再背负任务了。” 不用再为了任务而活着,能做一个真正的矿工了,能够卸下一代一代传下的重担和束缚。应该是新生一般的快乐吧。 是啊,能够顺利的完成任务卸下任务,这的确是上天最好的奖赏了。 谢老夫人有些怆然,看着眼前的年轻人。 “我真羡慕你啊。”她说道。 羡慕? 高高在上的丹主说羡慕他这个小矿工? 老海木和安哥俾都有些惊讶,又有些不安惶恐。 老夫人是生气了吧? “年轻人,你难道不想过更好的日子吗?”谢老夫人掩去那一丝怅然,含笑问道。 安哥俾摇摇头。 “我不知道大丹主你认为的好日子。是什么样的日子。”他说道。“但是我想要过的好日子,就是成为一个好矿工,能够采出最上等的朱砂。” 不知道大丹主你认为的好日子是什么样…. 你认为的好日子。也就是说,那只是她认为的好日子,而不是他认为的。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谢老夫人看着安哥俾哈哈大笑了。 “好。”她站起身来说道,“年轻人。我明白了,你不用跟我走了。你去过你认为的好日子吧,这是你该得的奖赏。” 没想到这个大丹主竟然这么好说话! 安哥俾大喜叩头起身退开了,老海木则跪在原地神情复杂。 “我不明白。”他喃喃说道。 为什么会放着好日子不去过,非要留在矿上呢? “也没什么不明白的。只不过你认为的好不是他认为的好罢了。”谢老夫人说道,“且不管他认为的是不是真的那么好,至少是他自己选的。将来也不会后悔埋怨别人,再说了。这件事太突然,他还没有做好接受准备。” 大家都说那是好,但是对安哥俾说来那是他陌生的日子,对于陌生的事物,他警惕戒备小心翼翼,不会因为别人都说好,就一头扎了进去。 对于一个身在底层苦难中的年轻人来说,拒绝大丹主给予的富贵是需要多大的毅力啊。 不因为看起来以及人人都说好,就不管不顾的扑上去,反而是一种明智。 谢老夫人神情一顿,站住了脚。 “…….当我要死的时候,你也老了的时候,才告诉你这件事,免得丹主血气盛贪心误…” 她的耳边再次浮现母亲交代的话。 那有关这本经书的事,是不是也是看上去很好?她如果就这样回去说,是不是反而不好? “老夫人,受伤的矿工们都已经走了,咱们也走吧。”有管事跑过来说道。 谢老夫人已经扶住了马车,原本避开的丫头仆妇也纷纷走过来准备搀扶。 谢老夫人却收回了手。 “不。”她说道,神情若有所思,“不,我先不回去了。” ………………………………………………… 郁山的矿工们离开郁山的时候,谢大夫人就知道了。 “你看怎么安置?”谢文兴问道。 “这是前所未有的事。”谢文昌说道。 一个矿上的矿工受了伤,自然有矿上的大夫看着,就算矿上没大夫,请一个就是了,哪有大张旗鼓送进城里来的?怕别人不知道矿上出事了吗? “或者求个好名,跟曾曾曾曾祖母那时候一般。”谢文秀说道。 这次的事故是谢老夫人刚闹争丹主后出的,里里外外的的确不好看,让世人知道她对矿工的慈悲之心,倒也是不错的事。 “那就让大行里安排一下。”谢大夫人说道。 她开口了就没人反对了,谢文昌和谢文秀告辞退出去安排了。 “不过也真是奇怪,就算为了好名,母亲也不该把人都送进来啊?”谢文兴坐下来忽的说道。 矿工们按规矩轻易不离开矿山。 “多请些大夫,一样可以把阵仗闹得很大嘛。”他接着说道。 谢大夫人放下手里的账册。 “她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她说道,“只要她心里觉得高兴,我不管她。” 想起这次的事,谢大夫人的眼圈就忍不住红了。 “反正在她心里,我一无是处。” 谢文兴叹口气起身抚她的肩头。 “气头上的话哪里能当真啊。”他安慰道。 “她就是从来都不喜欢我。”谢大夫人哽咽道。“从小就没好脸色给过我,看我都跟仇人似的,不就是因为和她生下我的不是她喜欢的那个男人吗?她看父亲不顺眼,看我也不顺眼…….” 谢文兴忙嘘声打断她。 “阿媛,就事论事,你别说别的事。”他说道。 谢大夫人咬住下唇,拿过手帕擦泪。 “好了。这些事都过去了。过去就过去了,不要想了。”谢文兴在她面前坐下,想到什么眉头一扬。“关于明年惠惠的三月三,往朝廷里报了吧?” 明年的三月三是谢家的大事,身为丹主不能有这么多小女儿情态,谢大夫人心里说道。擦干了泪水点点头。 “报了。”她说道,“至于皇帝陛下派不派人来就不知道了。” 说到这里长叹一口气。 “想当初。朝廷可是会派一个专门的亲抚使来,现在呢,只有一个知府过来宣读朝廷的贺书。” 从前是巴国,现在是巴蜀。当然不一样了。 “不过咱们谢家的朱砂依旧是朝廷第一供奉。”谢文兴说道,“虽然皇帝不会亲自指派人过来,但各司明里暗里都会派人来的。” 其他的朱砂世家可没有这样的待遇。 不能跟以前比了。就只能跟其他人比了,好歹不辱没先祖。谢大夫人点点头。 “马上就要十月了,过完年一眨眼就到三月三了,该准备的也该准备了。”她说道。 谢文兴笑着点头。 “我知道,你放心,这可是咱们惠惠的三月三。”他说道,“文俊这次回来就置办了好些。” 说道惠惠,大约是谢大夫人如今唯一宽心的事了。 “老的小的,都不让人一刻安生。”她说道,“这次的三月三,一定要办的热闹,前所未有的热闹。” …………………………………………… 午后的日光*辣的,谢柔嘉有些懒洋洋的坐在屋檐下,看着院子里水英和江铃晒被褥。 山里潮,过两日被褥就得晾晒,炭送的不及时,没有办法像在家里那样烘烤。 “小姐你要是没意思就去游水吧。”江铃说道。 谢柔嘉所有的活动都是在上午,如今江铃和水英对日常的吃穿住等等活都已经顺手了,三个人也没多少事做,所以也不需要谢柔嘉帮忙了,她反而很是无聊。 “瀑布潭太小了没意思。”谢柔嘉说道。 “小姐我在后山找到一个河。”水英说道,“水又深又急。” 水英的话没说完就被江铃打断了。 “天冷了,不许去外边游水,那么远,着凉了怎么办?”她说道。 “天凉了水不凉。”水英反驳道。 听着两个丫头拌嘴,谢柔嘉的视线看向外边,忽的眼睛一亮。 远处晃晃悠悠的似乎有人以及什么东西走过来。 她不由站了起来。 日光下视线刺眼,谢柔嘉微微眯眼,渐渐的看清走来的是一个人还有一匹马。 人呢一眼就认出来了,摇摇晃晃的又长手长脚的除了邵铭清没别人。 马,却不是邵铭清日常的那匹青马,而是一匹红色的马。 红色的马! 谢柔嘉抬脚向外跑去。 这匹马并不高大,乍一看比邵铭清大不了多少,但是那红色的毛发,结实的身躯,高高仰着头,在日光下格外的夺目。 “你又换马了啊?”谢柔嘉大声问道,声音里有她自己都能察觉的嫉妒。 邵铭清笑了,伸手拍了拍马儿。 “怎么样?”他问道。 谢柔嘉围着这匹小马驹转圈。 “我不懂马儿,但我觉得它很好。”她说道。 “那是,也不看谁找的。”邵铭清笑道,一面抚摸着马儿的毛。 谢柔嘉转了两圈。 “你有了新马了,把你的青马给我吧。”她说道。 “你想干吗?马可不能吃。”邵铭清说道。 谢柔嘉呸了声。 “我想学骑马。”她说道,“你把你的青马借给我。” 邵铭清摇头。 “那我就没有马了。”他说道。 “你真小气。”谢柔嘉说道,“你就一个人,骑两匹马浪费啊。” “谁说我有两匹马?”邵铭清说道,拍了拍小红马,“这个可不是我的。” 不是他的? 谢柔嘉有些遗憾,那就没办法了,邵铭清的东西她可以借,但别人的,就算别人愿意,她也还是不要给人填麻烦了。 “水英,把你小姐的马牵走吧,你还记得怎么喂马吧?”邵铭清扬声说道。 水英应声是。 “我还记得。”她说道,果然走过来。 谢柔嘉还有些呆呆。 什么? 谁的马? 她看着邵铭清。 “别看我,不是我送的。”邵铭清笑道,把头往后一摆,“我可没本事送你马,我也只勉强帮你传个话,请个人来罢了。” 请个人来…… 谢柔嘉顺着他的视线向后看去,这才看到不知什么时候不远处站着一个青年男子,负手而立,明亮的日光盖住了他的形容。 但谢柔嘉还是第一眼就认出来了。 五叔! 五叔来了! 而且,这马还是他送的? 是他听邵铭清说了自己想要骑马所以就立刻给她找了一匹马儿吗? 就好像以前听说她病了就立刻找了两只孔雀来让她开心解闷那样吗? 跟以前一样。 谢柔嘉没有跑上前,反而蹲下来捂住了眼,眼泪从手缝里涌涌而出。 ****************************************************************** 一直觉得自己写的不好,所以不愿意开口求票。 今天有了点信心,感觉还不错,又到了下旬了,所以趁着没有陷入低潮期,求一下粉红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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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和大夫人结仇,以后再有事也不会怪到我头上了。” 谢文俊抬手给了这小子一巴掌。 “你还幸灾乐祸。”他没好气的说道,“你要是离开郁山。再有天大的事也泼不到你头上,岂不是更好。” “那怎么成?”邵铭清揉着头一本正经严肃无比的说道,“投我以桃,君子当报之以李。老夫人为我绝了后患,我怎么能一走了之。” 谢文俊被说得有些沉默。 “瞧你面子大的。老夫人闹这么大就是为了你啊。”他又笑道。 “因为这件事我免除了蛊惑老夫人的罪名,以后也不会随意被怀疑居心不良,不管老夫人此事到底为了什么,我只要记住我得到的好就足够了。”邵铭清说道。 虽然邵铭清说的话有些可笑。但结果的确如此,至少老夫人在郁山再做出什么事,大家就不会第一个念头想是被谁蛊惑了。而是想老夫人自己又是怎么了。 不过,免除蛊惑罪名的并不仅仅是邵铭清。邵铭清之所以会被怀疑居心不良也是因为一个人。 谢文俊看着面前站着脸上带着笑的女孩子。 “五叔不用担心,有祖母在,我在这里过的挺好。” 她这句话,也是这个意思吧。 当初闹出那样的事,家里没有一个人替她说话,没有一个人求情,就这样被赶出了家门,孤零零被拘禁深山,她看到的感受到的全部都是冷漠和恶意,在这种境遇下,她还能看到别人对她的好吗?而且还是明明毫不相干的事。 “嘉嘉,当初的事,你没有做是不是?”谢文俊问道。 谢柔嘉知道他说的当初的事是什么,当初她离开家,就是五叔追着她问过,在所有人都不问的时候。 可是那时候她一句话也不想多说。 “不是。”谢柔嘉笑着说道。 不是!她亲口说不是! 他就知道不是! 谢文俊神情大喜。 “嘉嘉,那….”他伸手扶住她的肩头。 “那又怎么样?”谢柔嘉知道他要说什么,笑着打断他,“她们说是。” 她们…. 谢文俊微微一顿。 “她们能说,你也能说啊。”他说道。 谢柔嘉摇摇头。 “这不是说不说的事,而是她们信。”她说道。 母亲信她会对姐姐不轨,姐姐信她居心不良,父亲信她心有邪念。 她抬起头看着天,让酸涩的眼得以缓解。 “她们信。”她再次说道。 谢文俊看着眼前的女孩子,他可以清晰的看到她的伤心难过委屈激动,但这一抬头一低头,一切都化为平静。 她还对着他微微一笑。 “没关系,我不在意了。”她说道。 似乎将那些情绪抬手就抹了去,留下的只是开心,还有洒脱。 跟以前真的是不一样了。 谢文俊想到小时候跟着母亲和二嫂去看刚生下来的双胞胎。 大小姐自然不能轻易被别人抱,大家便都抱这个一模一样的二小姐。 他那时候也被推着抱了抱呢。 后来这小娃娃长大了,谢大老爷常常将她带在身边,他是东府这边最小的儿子,除了读书也开始接触家里的生意,半懂不懂的一多半时间都在院子里看着奶妈带着这小娃娃玩。 再后来他常常出门,回来见一次这小娃娃变一次样,不知不觉就长成小女孩子了,或许是父母娇惯肆意,再加上又是长房小姐。她的性子比家里其他的姐妹活泼很多,也有人说是骄纵,不过他并不觉得。 这小娃娃还常常和她姐姐玩捉弄人的把戏,只不过她太笨了,总是跟不上她姐姐的动作和心思,所以也总是轻易就被识破了。 谢文俊想着忍不住笑了,笑了又觉得心酸。 虽然很残酷。但人经历了打击。总是会成长的,这总算是好事,总比经历的打击一蹶不振要好。 谢文俊站直了身子点点头也笑了。 “好。那我就放心了。”他说道,伸手摸了摸谢柔嘉的头。 谢柔嘉啊了声这才想起来最要紧的事,她请五叔来可不是说以前的委屈的。 “五叔,我找你来是想问问。你知道一本经书,叫赤虎经吗?”她问道。 谢文俊皱眉想了一刻。 “是咱们家的吗?”他问道。 谢柔嘉摇头。 “我不知道。”她说道。“五叔从来没听过吗?” 谢文俊又想了一刻摇摇头。 “我读的都是经史子集,家里有些书,不是谁都能看到的,嘉嘉你说的。是不是你母亲的书?”他问道。 如果是母亲手里的巫经,五叔绝对拿不到,更不可能来送给自己了。 那看来五叔说的是真的了。自己二嫁出门时他才得到那本经书,所以现在五叔还没有这本书。 “嘉嘉想看这本书吗?”谢文俊问道。“我留意着,找到了给你送来。” 也许这一世能提前看到赤虎经呢。 谢柔嘉笑着点点头。 “说实话来的时候还有些担心。”谢文俊说道,“担心你会哭的厉害,我怕我哄不了你,所以找了匹马,也许能帮忙哄着你呢。” 谢柔嘉哈哈笑了。 听到这边的笑声,邵铭清看过来。 “五老爷,时候不早了。”他说道。 谢文俊看了看天色。 “我是来给老夫人请安的,顺便来看看你。”他说道,“我过几日还可能出门,你要是有事找我,让这小子去砂行留个信就行。” 谢文俊一直就是在外跑,所以直到死都还没有成亲。 “五叔,你要是成亲了,我有事就可以去找五婶婶了。”谢柔嘉说道。 谢文俊一怔,旋即哈哈笑了。 自己如今已经二十五了,别的人这般年纪孩子都读书了,他还混着不肯成亲,父亲母亲过世了,大伯母谢老夫人从来不在子女婚事上纠缠,大哥虽然提过几次,但他不愿意也就没强求,倒是二哥一直催着。 谢文昌倒不是多关心他一个人,而是更看重趁着谢大老爷和谢大夫人还没生儿子,他们兄弟们多生养几个,将来地位更牢固。 他就是觉得怪没趣的,所以懒得成亲。 现在看来大嫂不喜欢谢柔嘉,二嫂三嫂四嫂自然都唯马首是瞻,谢柔嘉又是个女孩子,已经这么大了,快要能说亲嫁人的女孩子,没有长辈女性的教导,就这样漫天野地的瞎长着,将来也是个问题。 自己一个人有心照顾她也不方便,如果家里还有一个人帮忙的话。 原来有时候一个人也不是都好,有个人作伴有商有量的也不是坏事。 “好啊,等我给你找个五婶来。”他笑道。 那就好,希望五叔有了五婶看着,而自己看着邵铭清,将来就不会再有毒丹药,五叔也不会试丹而死了。 谢文俊和邵铭清告辞离开。 谢柔嘉带着水英江铃一直送。 “好了好了,别送了。”邵铭清摆摆手说道。 谢柔嘉看看天色,想到什么。 “五叔你今晚住老夫人那里吗?”她问道。 谢文俊摇摇头。 “我这就回去了,不住了。”他说道。 “还是住下吧,一会儿要下雨的。”谢柔嘉说道。 下雨? 谢文俊和邵铭清抬头看天,深秋的太阳高高的悬挂在天上,半点云彩也见不到。 是想要谢文俊多留一天吗? 谢文俊笑了。 “好,我知道了。”他说道。 站在山坡上直到再也看不到谢文俊的身影,谢柔嘉才转过身回来。 “小姐,今晚真的下雨吗?”江铃忽的问道,看着院子里晾晒的米。 谢柔嘉嗯了声,看到树下的小马驹又兴高采烈的围过去了,水英跟着她过去,示范怎么喂马,江铃则去院子里开始将米收起来。 ………………………………………………. “不住就不住吧,这荒山野岭的,没意思。” 谢老太爷看着牵马走出来的谢文俊低声说道。 “我听说珍宝楼来的新人,国色天香呢。” 谢文俊哈哈笑了。 “大伯父,不如你送我进城。”他挑眉挤眼说道。 谢老太爷摇摇头。 “不行,这不是在家里,荒山野岭的,我要是不在家,你大伯母都不敢睡。”他说道。 谢文俊哈哈笑了,翻身要上马,想到什么又停顿了下。 “有雨披吗?”他问小厮。 小厮愣了下摇头,看看天边的霞光,不到半夜就能到家了,还用准备雨具吗? “拿上吧。”谢文俊说道。 …………………………………………….. 夕阳最后一丝光消失的时候,谢柔嘉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划来划去,看着树下拴着的小马驹。 看一眼小马驹,就笑一笑,笑一笑就再看一眼。 “小姐你写什么呢?”江铃问道,看着地上的乱乱的线条。 谢柔嘉低头看去,这才发现自己无意识的写的是赤虎经。 五叔一定会留意赤虎经,会记挂着给自己找来,只是自己已经知道了经文,如果自己写下来偷偷的给了五叔,五叔再给自己,那到底是五叔给了自己经文还是自己给了五叔经文呢? 谢柔嘉不由笑了,她站直身子,将手中的树枝握紧,在地上开始写起来。 “南山之东,有山也,土如赤,形如虎……” 江铃看着她越写越多,不由后退几步,忽的头上被什么敲了下,鸟屎吗?她忙抬头,又有两三点水砸了下来。 下雨了… “下雨了!”江铃喊道,“真下雨了!” 伴着她的话音,大滴大滴的雨水砸了下来,地上的黄土溅起。 谢柔嘉置若未闻,还在挥舞着树枝,似乎已经写的入神,门前的地上密密麻麻的已经一大片都是字。 雨水密密麻麻的砸了下来,将这些写好的字砸乱。 谢柔嘉的衣衫很快就被打湿了,但她依旧写着,脚步移动越来越快,手里的动作也越来越快,一个字飞快的出现在地上,又瞬时被雨水打散,溅起的水雾腾腾。 大雨中木屋前,浑身湿透的女孩子挥动着手臂,在地上飞快的移动着,而地面上有大大的字好似天书一般,忽现忽隐忽隐又忽现。 谢柔嘉默诵完最后一句话,手下的树枝也勾完最后一笔,五篇一百六十九句经文在门前的地面上曾经出现又瞬时消失,化为水泽一片。 谢柔嘉抬起头被雨水冲刷,一声大喊将手里的树枝扬天抛了出去。 空中炸雷顿响,站在屋檐下的江铃和水英不由抱头蹲下。 邵铭清也将头从窗边收回来。 “真下雨了?”他嘀咕说道,“蒙的还挺准。”   ☆、第四十四章 念动 十月的郁山更显得冷清了。 矿还是没有开,监工们懒洋洋的坐在草棚下说天说地。 “看来今年是开不了。”一个监工说道。 “管它呢少不得你的工钱。”大监工说道,“大夫人说了,咱们郁山这边一切照旧,不就是钱嘛,老夫人喜欢玩就玩吧,谢家还在乎这几个钱。” 是啊,工钱是没少,但矿工们不干活,他们就得不到额外的油水啊。 “熬吧熬吧,这次陪老夫人玩的高兴了,将来大夫人不会亏待咱们的。”大监工安慰他们道。 话是这样说,但郁山本就是废矿,现在连废矿都停了,看起来也没什么以后了。 监工们看向山上,一个老妇人正带着几个人在山上走动。 那是谢老夫人,她还是常常来矿上,还不顾仆妇下人的劝阻上矿山。 老夫人到底要玩什么? 谢老夫人扶住一个丫头,刚要喘口气,就听咚的一声,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看着从前方的山石上跳下来的女孩子。 谢柔嘉也被吓了一跳,邵铭清冲她瞪眼。 没想到谢老夫人也会爬到这么高的地方来。 双方都一阵沉默,谢柔嘉抬脚从她们身边跑过去了。 “山上危险,要不跟柔嘉小姐说一声,别乱跑了。”一个仆妇试探给谢老夫人低声说道。 谢老夫人哼了声。 “有危险也是她自找的,活该。”她说道。 这就是说不用管了?仆妇不敢再问。 “安哥儿,你过来。”谢老夫人招手说道。 “老夫人,人家叫安哥俾。”邵铭清笑嘻嘻纠正道。 “都是昵称,一样。”谢老夫人说道。 昵称…… 站在最后边的安哥俾迟疑一下走过来。 “你跟我来。”谢老夫人将手搭在他结实的胳膊上说道。“带我走走。” 安哥俾应声是迈步,丫头仆妇护卫们要跟上,邵铭清抬手制止了她们。 “老夫人和安哥俾有话说。”他说道。 都说是这小子及时示警了矿坍塌,所以得了老夫人的青睐,这几日老夫人来矿山,总是唤他来作陪。 丫头仆妇护卫们停下来没有跟上前。 谢老夫人又往上走了几步,扶着安哥俾站住脚。 “安哥儿。你是怎么就察觉到矿要塌了?”她问道。“真的是因为那几句经文吗?” 听起来这话似乎在质疑他还知道些别的而隐瞒没说,安哥俾却没有丝毫的惶惶。 “是。”他答道。 谢老夫人环视四周,安静的山谷只有风声回荡。 “真是奇怪。我怎么什么感觉也没有呢?”她说道。 “大丹主,不可能总是有矿坍的。”安哥俾说道。 那倒是,谢老夫人笑了,扶着安哥俾继续向上走。她脸上的笑渐渐的凝重。 当然不会总有矿坍塌,按照经文来说。安哥俾知道的那几句经文是说矿坍时的反应,所以当有矿事故的时候能察觉到,那其他的经文便是说其他的事,只是她在山上走了这几天了。自己的和老海木给的经文都烂熟背记在心,可是什么感觉也没有。 “大丹主,要找什么?”安哥俾听到了谢老夫人的自言自语。便问道。 谢老夫人没有回答他,此时他们正走在一段狭窄的山路上。谢老夫人停下脚,将手放在崖壁上。 “安哥儿,你对这矿山熟悉吗?”她问道。 他从小在这里长大,虽然后来就去别的矿上挖矿了,但对这里还是很熟悉。 安哥俾点点头。 “它对你也熟悉。”谢老夫人说道,“所以它才会告诉你它不舒服,要坍陷了。” 这样吗? 安哥俾愣愣。 “可是它对我不熟悉。”谢老夫人的手抚着粗糙的崖壁,似乎是自言自语,“它不理我。” “大丹主多来几次就熟悉了。”安哥俾说道。 谢老夫人笑了。 “不,不,这不是多来少来的事。”她说道,“还要看它愿不愿意。” 她说着话,将身子贴上崖壁,脸和手都感觉着崖壁的粗糙冷冰冰。 “…….南山有灵,邪福在下,奉天知食,不以我,不以我,与谁也……” ………………………………. 江铃跑过来时,就看到谢柔嘉将耳朵贴在山崖上。 “小姐?”她仰着头看着山崖上的谢柔嘉,不解的喊道,“你干什么呢?” 谢柔嘉转头看她,笑着伸手一拍崖壁撑起身子。 “听它说话呢。”她说道。 跟鸟跟野鸡跟花草说话还不够,现在还要跟石头说话了。 可怜的小姐,在山里还是太寂寞了。 江铃叹口气。 “快下来,怪凉的。”她又扬起笑脸招手道,“该去遛马了。” 现在每天跑完山谢柔嘉不会觉得无聊了,小马驹成了她最大的宝贝。 谢柔嘉屈膝一跳。 这可是半山腰! “太高了!”江铃尖声喊道,心跳停止。 话音未落就见谢柔嘉抓住了下方一棵树的树枝,摇摇晃晃一荡才落在地上。 江铃拍着心口闭了闭眼。 “小姐!”她喊道带着怒气。 谢柔嘉撒脚就跑。 “水英水英我的马儿呢。”她一面喊道,转眼就跑远了。 江铃气呼呼的跺脚。 “小姐你忘了背柴!”她喊道,扯着谢柔嘉扔在路边的柴追过去。 没有跑多远,水英就牵着马过来了。 谢柔嘉小心翼翼的围着马儿转了转,试探着伸手摸着马的背。 “你抓好了,抓好了。”江铃紧张的叮嘱水英。 但看着站在马儿旁边更显的个子小的水英,江铃心里还是忐忑不安。 “表少爷说找个好的驯马师父来。怎么还没找来呢?”她说道。 谢柔嘉已经抚摸着马背,红马打了几个喷嚏摇了摇头,但也并没有别的动作了。 “邵铭清说了让我先跟马儿熟悉一些,你看,它已经不排斥我了。”谢柔嘉高兴的说道,接过水英手里的缰绳。 邵铭清听到马儿嘶鸣的时候忍不住停下脚,看向山下。 不远处的林间山路上晃悠悠的出现了三人一马。 谢柔嘉牵着马。水英在前方。不时的拔起一把草回头递到红马嘴边,红马打个喷嚏吹开,江铃则小心的跟在后边。 走在后边的谢老夫人也停下脚。看着看起来有些可笑的遛马小队伍。 “这是老五给她弄来的?”她皱眉说道,“在山里养马做什么?又不能跑,委屈了马。” 山里路狭窄,更适宜步行。谢老夫人来矿山,除了给谢老夫人自己代步的马车。其他人都是步行跟随。 邵铭清笑了。 “慢慢的训一下,在山里也跑的开。”他说道,“已经找了好的驯马师傅了,只是还需要点时间才能过来。” 因为是要教谢柔嘉骑马。总不好大张旗鼓的,所以要走一些隐秘些的路,比如先将这个人安排到矿上。然后再闲的时候教骑马。 谢老夫人自然听懂他的意思,哼了声才要说话。就听得哗啦一声伴着一声怪叫。 原来是一只野鸡被惊得飞起,不知道是不是太肥了,扑啦啦的向下跌去,巧不巧的砸在正从下边经过的红马头上。 红马一声嘶鸣,扬起了前蹄子。 不好!要惊了。 “快站开。”邵铭清喊道。 话未出口就见谢柔嘉伸手抱住了马脖子。 “别怕….”她喊道,下意识试图安抚马儿。 话音未落,红马将谢柔嘉拖了向前冲去。 这突然的变故是一眨眼间的事,等大家回过神,红马已经在山路上跑开了,旁边还挂着谢柔嘉。 尖叫声瞬时响彻山林。 “快松手!”邵铭清喊道,人也向山下冲去。 “快快。”谢老夫人也喊道。 身后的护卫们也忙跟着追去。 “柔嘉小姐人小拉不住松开手就没事了。”丫头仆妇们急急的安抚谢老夫人说道。 谢老夫人看着跑开的马,并没有看到被甩下来的女孩子,反而看到那女孩子竟然不知道怎么翻身上了马。 松手摔一下,跟从马上被掀下来,结果可就不一样了。 这又是山里,到处都是山石。 丫头仆妇们也跟着尖声喊起来。 谢柔嘉听到身后的尖叫声,她的手的确已经打滑要松开,但不知为什么心里在说一旦松开,这马就跑了再也不回来了。 这是五叔给她的马,是她的马,她决不能让它跑了。 脚下山石磕绊,谢柔嘉倒脚向前几步猛地一踩山石借力翻身上了马,死死的抱住马脖子,耳边尖叫声风声马的嘶鸣,身子也几乎被掀的几次起落。 不放,坚决不放。 她咬紧了牙,闭上了眼。 邵铭清看着在林间跳跃而去的马,气的直骂娘。 谁说山路跑不开,看这马钻山林多轻松! 不过这山林可不是好钻的,到处都是藤蔓和石坑,一个绊倒就能让马跌断了腿,也能让马上的人拧断了脖子。 真不该急着把马送来,真该和驯马师父一起送进来。 后悔有什么用!后悔有什么用! 邵铭清心里骂着自己,拼命的追去,忽的前方有人嗖的闪过,速度快的只看到一个影子。 谢柔嘉已经被颠的头晕目眩,力气也渐渐的用尽,手上身上都是汗,还不时的被树枝打到,她的手渐渐的抓不住了。 身下的马儿显然也察觉勒住自己脖子的力道减小,顿时翻腾的更厉害了。 一个猛跃,谢柔嘉被掀的松开了手,人就要向下栽去,就在此时有人从一旁斜侧猛地扑过来,准准的抱住了马头,大喝一声向下坠去。 马儿一声嘶鸣,硬生生的被带着停下脚,马背上的谢柔嘉落下来抓住了马鬃,没有被掀翻。 马儿嘶鸣着挣扎着,但脖子里的那双手却如同铁箍,渐渐的马儿停止了挣扎,呼呼的喷气。 身后呼喊声脚步声追上了来了。 邵铭清将谢柔嘉从马背上抱下来。 “怎么样怎么样?”他颤声问道。 谢柔嘉虽然浑身发抖,站立不稳,但精神却很好,扶着邵铭清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好了安哥俾,放开吧。”邵铭清说道,看着半跪在地上还死死按住马头的安哥俾。 安哥俾松开了手,站直了身子。 小红马连连喷气,却没有再跑,晃了晃尾巴去啃一旁的草,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头发散乱坐在地上的谢柔嘉看着吃草的马,再看看四周惊魂未定的人,哈哈笑了。 “真是吓死人了。”她说道。 邵铭清抬手打她的头。 “谁吓死谁啊!”他喝道,“你抱住马干什么?为什么不松手?” “我不知道啊我怎么知道马惊了怎么办啊。”谢柔嘉笑道,看向安哥俾,“安哥,你会,你教我吧。” …………………………………………………….. 十月中旬,山里的人都裹上了厚厚的衣衫。 谢老夫人伸手掀开兜帽,仰头看了看天,有细细的冰凉的雨丝打下来。 “大丹主,这西山只有这一个矿洞。”安哥俾说道,指着不远处的矿洞。 谢老夫人点点头才要抬脚迈步,就见对面的山上有人一溜烟的跑下来,但这一次她没有径直而过,而是停下脚冲这边招手。 安哥俾垂下头。 “去吧。”谢老夫人说道,“别让不懂的人糟践了我的好马。” 自从谢柔嘉惊马之后,谢老夫人便将那匹红马收归自己名下,且让安哥俾喂养。 谢柔嘉试探着牵了几次马,看到除了安哥俾紧紧跟随着外其他人并不理会,也就大摇大摆的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了。 每日都会来找安哥俾学骑马。 听到谢老夫人的话,安哥俾应声是低着头冲谢柔嘉走去。 看着二人从山上一前一后的飞奔而下,谢老夫人收回视线,冲老海木招招手。 老海木忙上前,谢老夫人不说话向矿洞走去,在黑黝黝的矿洞口站住脚。 “海木,安哥儿能用这经文得知矿难事,这说明经文是真的。”她说道。 老海木点点头。 “可是为什么我念了这些经文却什么也感受不到?”谢老夫人说道。 这个问题老海木可回答不了。 谢老夫人回头看着他。 “你说,我是先去挖出全部的经文呢,还是先等山神对我熟悉?” 挖! 老海木瞪大眼了,身子微微颤抖。 “我怕我等不及啊。”谢老夫人接着说道,看着矿山,“或许我老了,山神不愿意认我了,不如我干脆挖了经文,而等待就交给阿媛她们吧。” 茹大丹主因为这个经文已经送了命啊!只得到了这么一点点经文! 老海木噗通就跪下来。 “大丹主,不可以啊。”他哽咽说道。 “得到一点是一点,反正我也老了。”谢老夫人说道,握紧了手里的拐杖。(未完待续)   ☆、第四十五章 所求(为宋纭珊仙葩缘加更) 邵铭清骑马转过山弯,眼前便有一条河,视线也豁然开朗。 这郁山还真大,不知道竟然还有这个地方。 得得的马蹄声传来,邵铭清看过去,见谢柔嘉骑在小红马上迎面过来,身后紧紧跟着安哥俾。 “不错啊,有模有样。”他笑道,扬起手里的马鞭。 谢柔嘉一勒缰绳,小红马调头向回而去,避开了邵铭清甩来的马鞭。 邵铭清哈哈笑着一夹马腹跟上去。 河边的江铃水英正在烤鱼,看到邵铭清过来,水英忙举着一条烤好的鱼上前。 谢柔嘉下了马,学着邵铭清的样子将缰绳一甩,马儿自己去河边饮水。 “安哥,你教的不错。”邵铭清笑道,将手里的鱼扔过去。 安哥俾下意识的伸手接住,看着鱼有些拘束。 “吃吧。”谢柔嘉笑道,自己也拿过两条鱼,就在河边坐下来。 安哥俾低下头后退几步慢慢吃鱼。 “驯马师父五叔已经安排好了,你还要不要?”邵铭清问道。 “不要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已经学的差不多了,多练练就好了。”谢柔嘉将手里的鱼递给他一条,一面吃一面含糊说,“不过你再给安哥找一匹马,这样我就能练习马跑快些了。” “一匹马比驯马师傅还贵呢。”邵铭清笑道。 谢柔嘉听得心里一动,转头看他。 “矿上如今很缺钱?”她问道,“是因为停了矿,他们就不给钱了吗?” “暂时没事。”邵铭清说道,“毕竟老夫人还在这里。一切照旧,而且比以前还好。” 谢柔嘉咬了口鱼没说话。 “可是以后呢。”邵铭清接着说道。 “以后也会很好啊。”谢柔嘉说道。 “靠一个人,不会永远都好的。”邵铭清说道,看着面前的河水,“最要紧的还是矿好,若不然,过这一段好日子。以后的日子反而更难。” “矿也很好啊。”谢柔嘉嚼着鱼说道。 邵铭清笑了抬手敲她的头。 “你知道矿什么叫好什么叫不好!”他说道。 “山好矿就好。”谢柔嘉躲开说道 邵铭清吃完鱼将手里的树枝甩出去。 “山是挺好啊。可是不出好砂啊。”他说道,“说什么都没用。” 谢柔嘉笑了。 “你真的是来郁山挖矿的啊。”她笑道。 “那当然,我以后可是全靠这个矿了。就是以后被赶出去也得留个老本…”邵铭清笑道,说到这里咳嗽一声,“…..本钱很重要啊,挖了好矿将来出去见人也光彩。也才有另谋高就的机会。” 谢柔嘉哦了声慢慢吃鱼没说话。 邵铭清站起来,打个呼哨。河边踩水的青马立刻过来了,小红马也跟着过来了。 “我走了,安哥你把她们送回去再走,不是每次惊了马就有好运气。”他说道。 看着邵铭清离开。谢柔嘉和水英从水里拎起下好的鱼篓也向家里走去。 安哥俾一直跟在一旁。 “马真的不用栓了吗?”水英问道,看着安哥俾将马松开,“跑了怎么办?” “不用。马很聪明的,在山里它不会乱跑。”安哥俾说道。 水英捧了些草料。果然小红马自己走过来吃去了,并没有跑开。 安哥俾告辞转身。 “安哥。”谢柔嘉喊住他,冲他招招手。 安哥俾迟疑一下走过来。 “你在矿上,见得人多,说话也方便,你帮我打听下,邵铭清是怎么留在矿上的,他跟他家里是不是有什么事。”谢柔嘉低声说道。 安哥俾点点头应声是没有多说话,刚要走,谢柔嘉又喊住他,将两条鱼递给他。 “虽然你爹的病已经好了,但多吃点好的总是没错。”她笑着说道。 安哥俾低下头迟疑一下接过鱼忙转身疾步而走。 他一直低着头走了很远,耳边再也听不到女孩子们的说笑声才停下来,回头看了眼,早就不见那小木屋的影子。 安哥俾悄悄的吐口气,看着手里的鱼,咧嘴笑了笑,又似乎怕被人发现一般忙收住笑,板着脸继续迈步,越走越快,最后干脆跑了起来,在夕阳映照下的山路上三下两下的远去了。 虽然天色还早,但矿工们住的地方已经饭香浓浓。 以往这个时候矿工们还没下工,他们的吃食都是在矿上统一提供的,而家里妻子孩子们吃喝的则要靠他们的工钱去从监工杂工们的手里买。 这样不管是在矿上吃的还是从监工们手里买的,都是被克扣之后的,现在矿没有开工,谢老夫人让矿上把矿工们的定额吃食都送到这里来,让矿工们自己领取自己做,拿到手的都是足量且好的吃食。 能吃饱喝足,一向死气沉沉的聚居地变的有生机,安哥俾一路走过,差点被笑闹的孩子们撞到。 以前吃不饱的孩子们别说笑闹,连走路都懒得走,不是坐着就是躺着。 安哥俾的脸上不由浮现笑,他脚步轻快的来到自己家的草棚前,火塘上不仅没有饭,反而火都灭了。 安哥俾吓了一跳喊了声爹冲进草棚里,看到老海木神情沉沉的坐着。 “爹,你怎么了?”安哥俾忙问道。 老海木似乎刚回过神。 “你回来了。”他说道,“我没事我没事。” 安哥俾一脸担忧。 “这是柔嘉小姐给的?”老海木看着他手里的鱼笑着问道。 安哥俾点点头。 “真好啊,还能给你鱼,以前谁把咱们当人看啊。”老海木笑道。 安哥俾嗯了声。 草棚外不时有孩童的笑声传来,老海木看向门外也笑了笑,但眼里却是忧思重重。 “爹。到底怎么了?”安哥俾问道。 老海木沉默一刻。 “我想起了以前和以后的一些事。”他说道,“以前郁山特别繁盛。” 安哥俾点点头。 郁山大矿是谢家的起始之源,虽然是百年前的事,但安哥俾可以想象到曾经的繁华。 “已经伤了一次元气了,再伤一次的话。”老海木叹口气看着外边笑闹而过的孩童,“以后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安哥俾沉默不语。 “可是我们只是矿工。”他忽的说道。 除了挖矿别的什么都做不到,就连挖矿也是让挖就挖。不让挖就不能挖。 “我以前也这样想。”老海木说道。“但是现在看到你就不这样想了。” 我? 安哥俾不解的看着老海木。 “看到你达成了自己的诉求,我也想去试试。”老海木说道,“看起来大丹主是个会听别人说话的人。而且在她眼里,我们好像也算个人。” 安哥俾嗯了声站起来。 “我陪你去。”他说道。 父子二人离开矿山来到谢老夫人的宅院时,天已经黑下来,看到他们护卫吓了一跳。如果是以前,定然把这父子二人一顿好打赶回去。但想到这几日老夫人对这父子二人的待遇,护卫还是进去通报了,老海木果然被允许进内。 “你先回去吧。”老海木对安哥俾说道。 安哥俾嗯了声看着老海木走了进去,他并没有转身离开。而是走近一个护卫。 “这位大哥。”他施礼说道。 护卫陪同老夫人上山,跟安哥俾见过好几次算是熟悉的,看他一眼嗯了声算是回礼。 “我过来的时候看到邵表少爷自己在喂马。怎么也没个小厮伺候?”安哥俾说道。 他是打算在这里等他父亲,所以闲聊天吧? 护卫心里笑了笑。 “这个啊。你还不知道吧?”他答道,“我跟你说,邵表少爷跟家里也闹翻了。” ………………………………………………….. 谢老太爷从屋子里走出来,脸上不情不愿。 “还整天被人说脾气不好,我看就从来没有她这么好脾气的丹主,要是换做别的丹主,哪里会理会一个矿工,有事有事,能有什么事!”他嘀咕道。 他这边嘀嘀咕咕的走远了,室内谢老夫人看着跪下叩头的老海木。 “什么事?”她问道。 老海木叩头。 “大丹主,你白日问我的话,我想回答了。”他说道。 白日问他的话? 谢老夫人反而愣了下。 “您说是先去挖出全部的经文呢,还是先等山神对我熟悉。”老海木说道。 谢老夫人恍然,又有些失笑。 这矿工是在说真的?不是开玩笑?她那是在问他吗?说白了也就是自言自语吧。 “好。”她带着几分不在意说道,“既然你想要回答了,那就说吧。” “我希望大丹主能再等一等。”老海木俯身叩头说道。 谢老夫人看着他。 “你希望?”她似笑非笑说道,“你跟我说你希望我怎么做?” 曾经有比她辈分大的人跟她说这种话,而被她泼了一脸茶,一个小矿工到底哪里来的底气跟她这样说? 难道真如他们私下议论的,她对这些矿工们太纵容了? “是的。”老海木抬起头,一脸坚定的看着谢老夫人,高高举起手,“大丹主,您是我们的大丹主,您替我们挡灾驱祸,您替我们祈求平安顺遂,您是我们的希望。” 他说罢五体投地叩拜。 谢老夫人的面色凝重下来,有些怔怔的看着地上叩拜的老矿工。 老海木再次举手虔诚叩拜。 “我希望大丹主护佑我们继续采矿。” 如果开山挖经文,这个矿就必须停下来。 “我希望大丹主保佑我们衣食无忧。” 如果开山挖经文,便有可能出现一百多年前的事故,那个事故不仅葬送了茹大丹主的性命,还葬送了郁山矿的繁盛。 “我希望大丹主保佑我们平安顺遂。” 那次开山挖经文后,郁山的矿大受损失,多达百人的矿工或者被驱逐去开挖新矿,死伤在艰难的挖新矿中,或者被卖掉去盐场或者成了纤夫苦力,妻离子散。 谢老夫人看着跪倒在地的老海木。 是啊,他当然能说希望。 因为他是矿工,因为她是大丹主。 她是矿工们的供奉的巫,她受他们供奉听他们所求。 “海木啊。”她声音有些沙哑,“可是郁山已经成了废矿了,就算我等,你所祈求的希望的这些,它也不会带给你了。” 老海木跪行几步向前再次叩头。 “大丹主,您现在来了,您一定能让郁山重获繁盛的,大丹主,您一定能的将郁山大矿滋养出砂的。” 我吗?我能吗? 谢老夫人笑了,笑的有些复杂,看着眼前跪倒在地的老海木,她伸出手。 “天在上,地在下,尔求之,吾送之,尔诉之,吾达之。”她慢慢的说道。 老海木激动抬起头,再次高举双手,俯身在地。 “垂怜垂怜,我已遂愿。” …………………………………………………………….. 一阵嘈杂混乱,在安静许久的监工驻地搅动。 “要开矿?怎么突然要开了?” “还以为过了年了才能开呢,怎么现在就重开了?” “冬祭就要到了,没法给祖宗们交代吧。” “有什么开挖的,还不是一些米砂,别再挖出事更没脸见祖宗了。” 此时走的只剩下的十几个监工议论着,忙乱的奔走着。 邵铭清也在其中,刚要上马就见有人穿过乱乱而走的人们跑过来。 “少爷!”水英高兴的喊道,站定在他面前。 “怎么了?”邵铭清松开缰绳,“她又怎么了?有什么事?” 水英摇头。 “她没怎么,少爷,柔嘉小姐不要我了。”她高兴的说道。 柔嘉小姐不要她了? 邵铭清一愣,视线落在水英抱着的小包袱上。 这臭丫头,又干什么呢? 蹲在山石上看着山下重新凝聚的队伍以及号子声的谢柔嘉重重的打个喷嚏,嘴里叼着的枯草落下,飘悠悠的向山谷里而去。 “不就是挖处好砂嘛,这么大的矿山,我就不信挖不到。” 她说道站起身来,举起手和着山下而来的号子,尖亮的女声回荡在山谷。 ******************************************************************************* 谢谢宋纭珊打赏仙葩缘,谢谢甲克1231、saly1121和氏璧。 另以前的人名错误病句会慢慢修改,大家可以删除重新下载。(未完待续)   ☆、第四十六章 好笑 一阵寒风吹过,迈进屋子里的谢柔惠搓了搓手。 “怎么穿这样单薄?”谢大夫人皱眉说道。 “我刚跑完一圈一点也不冷。”谢柔惠笑道,看着谢大夫人额头上的细汗,“母亲也刚跳舞了?” “就要冬祭了。”谢大夫人说道。 冬祭是一场大的祭祀,谢大夫人要将家里的矿山全部走到,祭祀舞也要跳好几场。 “母亲真是辛苦了。”谢柔惠说道。 谢大夫人伸手抚了抚她的发鬓和肩头。 “不用辛苦多久了,过了三月三,以后就是你辛苦了。”她笑道。 谢柔惠抱住她的胳膊嘻嘻笑。 谢文兴掀起帘子进来就看到妻女依偎在一起说笑。 “……这次冬祭你好好看,入山叩拜等等仪式都是跟三月三一样的。”谢大夫人说道。 谢柔惠认真的倾听点头。 谢文兴进来,谢大夫人停下说话,谢柔惠喊了声父亲。 “去吃饭吧。”谢文兴说道。 谢柔惠应声是走向另一边,谢文兴则坐下来和谢大夫人说话。 “母亲那边的矿开工了。”他说道。 谢大夫人嗯了声。 “今年的冬祭。”谢文兴迟疑一下,“母亲说郁山那边,她负责。” 啪的一声响。 谢柔惠拿着筷子的手不由一顿,然后便又神情淡然的继续夹菜吃饭,耳边传来隔壁谢大夫人的气恼声。 “好啊,她都不怕丢人,我怕什么。” …………………………………………………… “老夫人真要亲自跳祭祀舞啊?”江铃惊讶的问道。 邵铭清点点头。 “老夫人已经很多年没跳过了。”江铃一脸担忧的说道,“现在天又冷。行不行啊?” “那要跳跳才知道。”邵铭清说道,走过去看着坐在山石上,双脚悬空在悬崖的谢柔嘉,“你养不起水英了?” 正看着山谷出神的谢柔嘉闻言笑了。 “水英现在不用养,有她跟着你,你就继续安心自在的做你的少爷就行了。”她笑道,“你要谢我就谢我。别说酸不溜的话了。你心里想的啥,我又不是不知道。” 邵铭清呸了一声。 “你知道什么啊知道,我干嘛要谢你啊。”他说道。撩衣在她一旁坐下,脚跟蹭到崖壁,一块碎石叽里咕噜的响着滚落下去。 江铃听得有些心惊肉跳。 “你们往后点。”她叮嘱着。 “当然要谢我,要不是我你的小水英可是啥都不会。”谢柔嘉笑道。扳着手指,“自从跟我来了这山里。她捉鱼抓兔子劈柴做饭洗衣缝补,样样皆能,你可享福喽。” 邵铭清笑了。 “那要谢也该谢我。”他说道,“要不是我把她送给你。哪有今日。” “哦哦,这么说你早就看出我要被赶走了?”谢柔嘉嘻嘻笑道,“还有早知道自己也会被赶出家门?你真是有远见啊。” 邵铭清哈哈笑了。 “那是。我一向高瞻远瞩。”他说道。 江铃也跟着哈哈笑,笑了一刻又觉得不对。被赶出家门难道是什么高兴的事吗?有什么好笑的。 太阳终于跳出山,日光驱散了雾气,山谷清晰的出现在眼前。 谢柔嘉搭着眼看这山谷,站起身来。 “安哥来了。”她说道,指着山下长长的一个队伍。 “今天不是他上工的日子吗?”邵铭清皱眉问道,“他可还是矿工,说的是闲暇时教你骑马,可不是天天教你骑马,你这样对他对你都不好,要知道现在矿上留下的人可都是家里的人。” 那些人奉家里的命令陪着老夫人玩,肯定会常常跟家里说东说西。 谢柔嘉将他拉起来。 “你真是婆婆妈妈的。”她笑道,“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我找他不是去骑马。” “那干什么?”邵铭清皱眉说道。 谢柔嘉已经先一步找着斜坡山崖向下滑去。 “去矿洞里玩。”她说道。 这还不如骑马呢! 反正家里已经不喜欢她了,多几分厌恶也无所谓,以前从矿上跑过去也就算了,现在竟然还要进矿洞,进矿洞玩,石头对她倒是没恶意,但说砸死就砸死她了! “你给我站住。”邵铭清喊道。 谢柔嘉已经刺溜溜的滑下去,滑到一半的时候手扒住一块山石,借力一晃跳到旁边凸出的山石上,再依次下滑跳跃,在邵铭清看着心惊肉跳的一眨眼间,人已经落到了半山腰。 “你也来啊。” 谢柔嘉的声音从山下传来。 我可来不了! 知道她天天在山上跑,但也没想到竟然已经跑到这种地步。 “你家小姐跟猴子学的吗?”邵铭清喊道。 江铃一副见惯不怪的神情。 “表少爷你从这边走能比较快的追上小姐。”她笑嘻嘻的指条路说道。 邵铭清下山追过来的时候,谢柔嘉已经到了矿山上,看到她过来,矿工们发出一声欢呼。 “柔嘉小姐!领唱!” “柔嘉小姐!领唱!” 谢柔嘉哈哈大笑。 “太阳当头晒哟,抬起岩呦呵。”她果然张口大声唱道。 “哎嗨哟!哎嗨哟!” “巾带杠子两边摆呦呵,打杵成行往前抬呦呵。” “哎嗨哟!哎嗨哟!” 矿上如同风卷一般瞬时响起无数的应和声。 十月二十八,经过占卜定为谢家矿山冬祭的日子。 天蒙蒙亮的时候,祠堂大宅里人来人往,其实从昨天夜里这里就热闹的很,各种祭祀的贡品已经连夜运上了山。 谢柔清裹着斗篷站在廊下,一阵阵风吹来让她的脸有些发红。 这里比家里冷了很多。想到这个,她不由抱紧了斗篷里的小包袱。 身后有脚步声,同时有人撞上她的肩头。 这不是一个人,是两三个人的合力,谢柔清不由踉跄一下向前栽去。 有笑声响起。 谢柔清转过身看也不看的径直冲那三人撞去。 三个女孩子忙躲避,但还是被撞到,发出一声惊呼。 “干什么呢?”有仆妇听到动静跑出来忙喝道。 三个女孩子伸手指谢柔清。 “她打人。”她们齐声说道。 屋子里更多的人出来了。闻言看着谢柔清露出几分嫌弃。 “三小姐。”一个管事娘子皱眉说道。“这不是在家里。” 谢柔清没有说话神情木然的站着不动。 “冬祭你别参加了。”管事娘子说道,“要是在冬祭上你再跟人打起来,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这话让其他女孩子们都笑起来。 “就不该让她来。” “走了走了。别耽误时间了。” 大家互相招呼着向前院走去,回头看谢柔清还站在廊下,冬天里穿的厚更显得圆鼓鼓,一个人站在廊下看起来格外的滑稽。 “不过。”一个女孩子停下脚。有些胆怯的看向外边,“这次冬祭。那个人不会参加吧?” 那个人。 虽然没说是谁,但所有人都停下了脚,面上浮现几分惧色。 “不可能的。”一个女孩子说道,“她。又不是咱们谢家的人,更况且,大夫人不是说过了。但凡咱们来,她都要回避的。” 对对对。这话让女孩子们松了口气抬脚迈步出门,不过一个女孩子还是落后一步,带着几分忐忑看着外边。 “可是,她要是不听话怎么办?看起来她好像不怕大夫人….” 女孩子嘴里嘀咕着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谢柔清,倒有些羡慕她可以留在大宅里不用出去了。 通往怀清台的路上站满了人,伴着一声大丹主到,队伍变的安静下来。 穿着一身黑红大袍的谢大夫人缓步迈上台阶,随着她的迈步,左右的众人纷纷跪地,两边牛角长号也呜呜的吹响,再远处重重的鼓声随之应和,声音回荡传遍整座山野。 没有其他的乐器,只有粗狂的长号和鼓声,没有人说话,没有司仪指挥着大家怎么做,四周的人却不知道为何忍不住心中激动,看着走过来的谢大夫人一心想要叩拜。 谢柔惠走在后边,跟母亲拉开长长的距离,抬头看去,见随着谢大夫人的一步一步走上山,一层层的人跪了下去,形成一道道起伏的波浪。 真壮观啊。 虽然不是第一次看,但每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都让人激动的窒息。 她斗篷里的双手紧紧的握在身前,平静的神情下是砰砰的心跳。 等过了年,这一切就将属于她了。 真是壮观啊。 从高高的山顶上看下去,彩旗密密麻麻的怀清台格外的显眼。 “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面。”谢柔嘉喃喃说道。 她从来都没有被允许参加过祭祀,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不管是当谢柔嘉还是谢柔惠。 “小姐小姐,别让他们看到你。”江铃紧张的躲在山石后,伸手拉着谢柔嘉的腿。 谢柔嘉从石头上跳下来,依着山崖向下看。 “小姐,冬祭因为天冷只是咱们谢家族内的祭祀人少,三月三的祭祀整个彭水都会来参加,那才最最热闹最好看。”江铃说道。 “那咱们现在就再找找,看哪个位置更好,到时候能看的更清楚。”谢柔嘉笑道。 距离这么远,地上的人都跟蚂蚁似的,再找位置也看不清,江铃扬起笑脸点点头。 “好。”她说道。 二人说说笑笑在山顶上走来走去,直到风中传来的鼓声变的激烈。 “老夫人要跳舞了。”江铃说道,和谢柔嘉一起趴在山石上向下看去。 怀清台前搭起了高高的祭台,因为没有树木遮挡,所以视线比别的地方更清楚一些。 谢柔嘉看着其上一个人似乎在转动,因为离得太远了。看不清具体的动作,但她依旧认真的痴痴的看着,耳边的长号声鼓声在风里忽远忽近。 祭台的周围还有几队的男女,一圈一圈的围着祭台跳动着,发出一声声的呼喝。 谢柔嘉突然觉得自己看清楚了眼前的祭祀,她好像不是在山顶,而就在这些人旁边。鼓声乐声吟唱声冲击着她的耳。 前世里她也学过冬祭的巫舞。只是谢大夫人将所有的巫舞教给她之后,怎么看她跳都不满意,最终不让她跳了。一切祭祀都由谢大夫人代替。 那时候她是真的跳不好,也不敢跳,总觉得有绳子拴住了她的脚,迈不开步。但现在她看着眼前的舞动的人群,她们似乎在冲她招手。来啊来啊,来吧来吧。 她不由慢慢的晃动身子,举起了双手。 来吧来吧! 江铃看到了谢柔嘉的动作,不由后退一步。神情有些惊讶。 看大巫跳舞时会受其影响而不自觉的跟着起舞这并不稀奇,稀奇的是小姐隔的这么远也会受到蛊惑跟着跳起来。 没想到老夫人的巫舞竟然跳的这么好。 而此时的山下祭台旁却有人噗嗤一声笑了。 笑的人也知道这是大不敬,声音很快被掩住。但大家还是都听到了,更加有些心不在焉。看着台上的老夫人缓慢的跳动着。 这老妇人的动作缓慢僵硬看起来实在是让人不得不分神,根本就踩不到鼓点上。 念头才落,就见祭台上的谢老夫人一个打滑,人竟然仰面跌倒了。 四周围观的人哗然,乱乱的站起来。 老夫人似乎要挣扎起来但一时起不来,偏偏四周鼓乐以及伴舞的人们已经沉浸入神,还在继续的吹奏跳动,更显得台上挣扎的老夫人滑稽不已。 在这哗然里便有笑声响起。 “真是丢人…”谢大夫人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快去扶老夫人一把你替她吧。”谢文兴低声说道。 谢大夫人没好气的瞪他一眼。 “祭祀未完,巫舞不能停,她既然一开始跳了,就是爬也要爬完一场,否则是对山神的大不敬。”她说道。 这样啊…… 谢文兴看着台上,鼓声吟唱声还在继续,躺在台上的老妇人正用力的要站起来,但试了几次似乎无果,便果然半跪着开始挪动。 四周的笑声更大。 谢大夫人靠在椅背上,抬手捂住脸。 “出这样丑。”她气道,“山神已经降罪过一次,她怎么还不知道收敛,非要再出一次事故才行吗?非要把郁山毁了才高兴吗?” 她的话音才落,就听得轰隆一声,天上有闷雷滚过,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喧哗声笑声也被雷声盖过。 怎么了? 谢大夫人松开了手,惊讶的坐正了身子,不可置信的看向天空。 雷声未散,狂风大作。 怎么了? 半趴在祭台上的谢老夫人也惊愕的抬头看向天空。 有水一滴一滴的打在她的脸上。 谢老夫人只觉得浑身发麻,眼泪涌了出来。 山神,山神。 她用力的举起手,在祭台上挪动着身体。 “吉!”她大声的吟唱。 台上的老夫人的动作更加的滑稽,但在场的却没有一个人再笑,他们神情惊愕,旋即又惶惶惊喜。 “吉!” “吉!” 一声两声三声齐声的呼喝铺天盖地。 谢大夫人伸手掩着心口。 这怎么可能……. 祭祀落雨,神灵相通。 这怎么可能! …………………………………………. 山顶上江铃神情痴痴看着眼前跳动的人,雨水打在她的脸上身上丝毫不觉,感受不到风,感受不到雨,什么都感受不到。 谢柔嘉高举双手旋转,长发飞散。 冬来了,冬来了,祈福祥,祈眉寿,她一声声的吟唱着。 山顶上狂风乱雨,山林里兽奔鸟飞。(未完待续)   ☆、第四十七章 有谢(炎骑士仙葩缘打赏加更) 鼓声停歇,云散风停。 台上的老妇人已经完全趴着起不来了,但现场一片安静,没有半点笑声。 “吉!” 大鼓手一声大喝,代表着这次祭祀结束了,现场的人才回过神来。 “大吉!大吉!大吉!” 满场的人下跪高呼。 谢文兴满脸笑意长长的吐口气。 “快去把老夫人搀扶下来。”他忙催促道。 谢大夫人坐着没动,在她身后的谢柔惠忙起身。 “我去搀扶祖母。”她说道。 谢大夫人嗯了声,谢柔惠急忙上前,在她身后谢瑶也忙跟着跑过去。 谢老夫人被搀扶下了祭台,仆妇丫头们这才有资格上前接住,谢家族内的重要人物们都随着谢老夫人离开了祭台,但围在四周的其他人却没有像往日那样散开。 “第一次看到这种情景的,祭祀舞能让山神睁开眼。” “其实也不是第一次,以前也有过。” “以前?一百多年前吧?听老人们讲的吧。” “真是大吉大利啊。” 大家议论纷纷围在怀清台前迟迟不愿离开,似乎忘了冬日寒冷的山风。 谢瑶等一众小姑娘们则跟着家人纷纷回转,神情也是激动。 “原来咱们家的巫是真的啊。”一个小姑娘低声说道。 这话让前边走着的大人们有些感慨。 是啊,他们谢家当然是巫,百年前赫赫有名的巴蜀大巫之首,千年前他们还是一国之君的座上宾,始皇帝都礼让三分。 而现在说起家史。不仅外人质疑,连自己家的孩子们心里都将信将疑。 巫,他们谢家当然是巫,所以也只有他们谢家才是上天选定的朱砂天命人。 不信,还有哪个朱砂行祭祀的时候能出现这种神通,当然,提前找人算好有云有风有雨雪的不算。 他们谢家可是千真万确没看天气。底气足足的。 回程的路上比起来时气氛更热烈。虽然也是在说笑,但说笑却变得恭敬凝重了很多,尤其是看向谢老夫人所在的车驾的时候。 丹主就是丹主。就算烂醉如泥十几年,就算老的跳不动在台上爬,也照样能沟通神灵啊。 家中几个长辈忍不住对视一眼,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激动又有些一丝挫败感。 巫就是巫,不管什么时候都不容小觑和不敬啊。 但愿老夫人不要生气。 大家的心头忍不住将先前的事回想一遍。看看自己有没有对老夫人不敬的行为,不管有没有,从现在起一定要对老夫人恭敬恭敬再恭敬。 只可惜当他们进了大宅时,谢老夫人却没有给他们嘘寒问暖的机会。直接关门赶人。 “老夫人是累了。”谢文兴对大家解释道。 “是啊是啊,真是累了。” “这冬祭可不容易啊。” “快让大夫来看看。” 大家纷纷说道,没有丝毫的不满。反而是担心和不安。 “行了行了,没事。你们都回去吧。”谢老太爷从门内探出头说道,“别在这里吵吵了影响她休息。” 这句话让大家立刻安静下来,忙告辞退了下去,门外很快就只剩下谢大夫人夫妇。 谢大夫人看着谢老太爷。 “母亲她,真的没事吗?”她问道。 谢老太爷笑着点头。 “没事没事,你快回去吧。”他说道,“还有好几场祭祀呢。” 谢大夫人看着他。 “母亲连见都不想见我吗?”她说道。 “怎么会,怎么会,她累的睡着了。”谢老太爷笑道,“你别担心,别多想。” 谢文兴也上前。 “走吧阿媛。”他低声说道,“你也别让母亲担心,这就是对她最好的。” 谢大夫人看着被谢老太爷堵着的半点不肯让开的门,攥了攥手,屈膝施礼,转身大步走开了。 “父亲你别担心我会……”谢文兴说道。 话没说完,谢老太爷就哼了声,一步退回去啪的关上了门。 谢文兴半截话被关在门外,愕然苦笑一下,好歹他也习惯了谢老太爷对他的态度,摇摇头转身忙跟上谢大夫人离开了。 郁山大宅里外车马一辆辆准备离开,丫头小厮们乱跑,各种物品装车乱抬起,闹哄哄的乱作一团。 邵铭清转了几个院子,探头向内张望。 “表哥。” 终于在一间院落前有女声响起。 邵铭清看着裹着梅红大斗篷的谢柔清走过来,忙笑着迎过去。 “怎么在祭台没看到你?”他问道,一面仔细的端详谢柔清。 “我没去。”谢柔清说道,也认真打量邵铭清。 但谁也互问别来,就好像还跟以前一样,他们兄妹如常走动见面一般。 邵铭清哦了声。 “没去就没去吧,怪冷的。”他说道,根本就不问为什么没去。 谢柔清将手里的包袱递给他。 “这是什么?”邵铭清问道。 “做了两件冬衣。”谢柔清说道。 邵铭清笑了,抱在怀里就解开包袱。 “你还有时间做这个?”他说道。 “我现在有的是时间。”谢柔清说道,“最自在的。” 在家里被孤立,没有姐妹来往,连父母那里都不用去问安了,可不是最自在。 邵铭清没有说话,打开了包袱看着其中一件豆青色的棉袍。 “你手艺怎么样啊?我能不能穿啊。”他笑道,一面抖开,就在身上比划。 谢柔清撇撇嘴。 “那可不怪我,我原以为你在这里受苦定然瘦了,没想到反而胖了一圈。”她哼声说道。 邵铭清笑着看向包袱里。忽的咦了声。 “表妹!”他大惊挑眉,“你不是逗我呢吧?” 说这话从包袱里拎出一件藕荷色的交领棉袍,上面还绣着一圈金莲花。 “我穿这个合适吗?”邵铭清将衣服往自己身上一比,对着谢柔清做出一个娇羞的神情说道。 谢柔清噗嗤笑了,抬手捶他一拳。 “是给她的。”她说道。 邵铭清笑着收起来。 “你怎么想起给她也做衣裳了?”他问道。 “我可怜她,行不行?”谢柔清瞪眼说道。 邵铭清笑着点头。 “行,行。”他说道。伸手拉了拉谢柔清的衣袖。带着几分委屈,“表妹,有了堂姐。就不只对表哥好了,要不然我本来能有两件冬衣的。” 谢柔清喷笑。 “快走吧。”她笑的直不起腰,“谁闲的给你做两件冬衣,实话告诉你。一件也不是我做的,都是绣娘们做的。” 邵铭清将两件冬衣抱在身前一脸哀伤。 “快走吧。我真要走了。”谢柔清笑道,抬手推他。 邵铭清这才笑着施礼,谢柔清也对他施礼,二人对视一眼。都绽开笑容。 ……………………………………………. 邵铭清来到谢柔嘉的屋子前时,谢柔嘉正在院子里蹦蹦跳跳。 “你干什么呢?”邵铭清笑道,“被马踢到腿了?” 谢柔嘉呸了声。 “你才被马踢了。”她说道。又带着几分得意,“我在跳舞呢。你看是不是跟老夫人跳的一样?” 邵铭清哈哈笑了。 “你这家伙,躲在哪里看了?”他问道。 “我们在山上。”江铃笑道,脸上还带着激动。 “那你们也看到了吧。”邵铭清说道,“老夫人跳的山神都挣开眼了,下了雨呢。” 谢柔嘉和江铃连连点头。 “看到了看到了。”谢柔嘉说道,神情激动不已。 “老夫人真厉害。”江铃也说道。 邵铭清将手里的包袱递过去。 “什么?”谢柔嘉问道一面好奇的接过打开,看到衣袍不由哇的一声,“新衣服呢!” 她高兴的拿出来对着江铃比划。 “好不好看?” “好看好看。”江铃笑着点头。 谢柔嘉又看着邵铭清一晃一晃的笑,邵铭清笑了,拿出自己的衣袍也在身上一比,笑着冲她也晃了晃。 “我也有。”他笑道。 谢柔嘉喷笑,也反应过来这不是他送的了。 “谁送的?”她问道,是祖母吗? “当然是我最亲的表妹喽。”邵铭清得意洋洋说道,又冲谢柔嘉点点头,“记住啊你可是沾我的光。” 谢柔清? 谢柔嘉很是惊讶,低头看着手里的衣服,嘴边浮起一丝笑。 “好,这个人情我记下了。”她说道,将衣服一收,“送我一件衣,将来我还她一身衣。” ………………………………………………. 一阵风吹的车帘蓬蓬作响。 谢文兴压紧了门帘角,看着靠在引枕上闭着眼的谢大夫人。 “不管怎么说,这是吉兆。”他笑道,“因为前一段事故的担心也可以放一放了。” 谢大夫人吐口气,睁开眼。 “吉兆。”她说道,“也只是兆而已,吉不吉的,可是要看出砂来定的,这矿上能出什么砂来。” “郁山不出,别的矿上出嘛。”谢文兴笑道,“这是咱们谢家的吉兆。” 谢大夫人吐口气。 “吉兆。”她再次说道,看着车帘,“笑话是能变成吉兆,吉兆也能变成笑话,她可别仗着吉兆更有底气胡乱折腾。” “你放心吧,母亲是有分寸的。”谢文兴笑道。 谢大夫人看他一眼。 “分寸?”她说道,“你对母亲评价可真高。” 谢文兴没忍住噗嗤笑了。 “好了好了,别多想了,事情总是圆满结束了,你提心吊胆这么多天,也可以松口气了歇一歇了。”他说道。 谢大夫人眼中难掩伤心。 “我提心吊胆又有什么用,好心也被当做驴肝肺。”她说道,“连门都不让我进。” “没有没有,父亲不是看到了嘛,母亲心里也知道的,母亲就是嘴上倔,这么多年了你还不知道,跟她生这个气做什么。”谢文兴说道,伸手给她揉着肩头,“快歇歇,你也好几天没睡好了。” 谢大夫人吐口气嗯了声闭上了眼。 长长的车马队伍驶离了郁山。 夜色沉沉的时候,谢老太爷翻个身,嘟囔两句梦话,伸手摸了摸,一个机灵醒了过去,借着昏昏的夜灯,看到身边空空。 “阿珊!”他喊道。 大宅里随着这喊声亮起了灯火。 …………………………………………………. 此时一串灯火在郁山矿上也亮了起来。 如今老夫人停了夜间挖矿,偌大的矿山里再不似往日那般亮如白昼,而是黑漆漆的一片。 火把照亮了谷口,谢老夫人从车上下来,裹着的斗篷被灯火拉的长长。 她制止了身后护卫们的跟随,慢慢的走到了矿山脚下,忽的跪了下来。 “谢山神不弃。” 她俯身叩头,将手和脸都贴在冰凉粗糙的地面上。 起身,再俯身,贴着地面。 “谢山神不弃。” 起身,再俯身,贴着地面,谢老夫人的眼泪滑落。 谢谢山神不弃。 **************************************************************** 谢谢,谢谢打赏和粉票,晚安亲爱的们。(未完待续)   ☆、第四十八章 寻险 时间如水,过了冬祭,几乎是一眨眼就到了寒冬,郁山也罩上了一层萧瑟。 日光洒下来的时候,矿山上的号子声陡然拔高,整个矿山上都喧腾起来。 邵铭清放下从水里捞出的朱砂,抬头看向山上。 这丫头,不论寒暑,竟然天天的坚持下来了。 “安哥儿,安哥儿。” 谢老夫人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邵铭清转头看去,见坐在凉棚下的谢老夫人正冲着从一旁的跑过的安哥俾招手。 “你今日不是歇息吗?”她问道,又皱眉,“是要替你父亲吗?我不是说过,年老的不用再上山,只要在山下淘砂就可以了。” 这最后一句话是对身旁的监工们说的。 监工们一脸委屈。 “是啊是啊。”他们忙说道,“已经这样安排下去了。” “大丹主,我不是替我父亲的。”安哥俾说道,停顿一下,“我是,去遛马。” 遛马? 邵铭清喷笑,而监工们愕然。 遛马往山上跑什么?马呢?这小子仗着谢老夫人对他们父子青眼看待,就可以睁着眼说瞎话了吗? 谢老夫人也愕然,又想到什么,抬头看山上。 “去吧去吧。”她摆摆手说道。 安哥俾应声是转身向山上跑去。 邵铭清又喊住他。 “你看着她点,别她说什么就什么,在矿山里乱钻,多危险。”他说道,“这又不是在山上乱跑……” 说道乱跑。又想到谢柔嘉在山顶沿着悬崖往矿山跳的场景,这也是危险的很,简直吓掉魂。 “也不是骑马…”他忙又转了话头。 说到骑马,想到那日看到的场景,又哆嗦一下。 “安哥俾,你怎么能让她在山上骑马?”他竖眉喝道,“那是山坡。不是平地!” 安哥俾低着头老老实实的听他说话。 老实? 这也不是个老实的! 真要是老实。也不可能在谢老夫人让他出山不用当矿工的时候跑去拒绝了。 邵铭清瞪眼看着他。 “去吧去吧。”他没好气的说道。 安哥俾应声是向山上跑去。 一个两个的都不让人省心! 邵铭清摇摇头,弯身再次从水中捞起一把朱砂,看着这一手碎碎的色泽暗的砂。叹口气。 “老夫人,您放心,都按你说的做了,年老多病体残者不用去挖矿。只淘沙,磨砂。晚上不上工,白日也轮着班,吃的喝的都是按定数领取。” “看看,他们如今多精神。” “都是托老夫人的福气。过上了好日子了。” “是啊是啊,这次冬祭又大吉。” 那边传来监工们的说笑声。 谢老夫人神情木然听了一刻起身离开了。 邵铭清抬脚跟上去。 “老夫人,你让他们的日子过得太好了。”他皱眉说道。“这真是让人痛苦的事。” 日子过得好,还是痛苦的事? 这话说的真是矛盾。 谢老夫人转头看着邵铭清。 邵铭清伸出手。手心里有几颗朱砂。 这朱砂细小而碎,色泽暗淡,是最最次等的,这种砂扔到砂行都没人理会,更别提赚钱了。 “老夫人,这个矿上出不了好砂,连这样的砂都越来越少,这样下去,早晚都是废了,而到那个时候,这些人就失去生存之本了。” 以前没过过好日子,所以日子再差点也能熬下去,现在过了好日子,将来再突然又坠入惨地,对他们来说,只怕比一直过苦日子要更加痛苦。 “你是说我对他们太好了?”谢老夫人笑道,“难道我应该更狠的打骂驱使他们做工,好让他们提前习惯更悲惨日子,才是好吗?” 好像也不对。 邵铭清苦笑一下。 “我是想说….”他说道。 “我知道。”谢老夫人打断他,“你是想说有没有办法让矿上出好砂,不是仅仅靠着我的恩惠照顾,砂好了,才有好日子。” 邵铭清点点头。 “老夫人,我研究了很久,觉得郁山不应该就成了废矿。”他说道。 谢老夫人伸出手,邵铭清忙扶着她,二人迈上一边的山坡,从这里看过去,一边光秃秃的矿山,一边则是密林。 “是啊,郁山本不该成为废矿的。”谢老夫人说道。 如果不是一百多年的那次元气大伤。 听到她的肯定,邵铭清精神一振。 “是吧,果真如此吧?”他眉飞色舞说道,“我觉得我们不能把它当废矿看待,现在的人手不足,单靠这些老弱之众不行,从别的矿上调来一些青壮工,重新点矿挖矿,定然能有大收获。” 谢老夫人笑了。 “小子,你高看我了。”她说道,“虽然我这次祭祀得了大吉,但是如果真要往郁山调动人手,还是做不到的,他们不会信的,也不会为了郁山而影响了其他矿山的利益,正如你所说,靠着人,好日子能过一时,但单单靠着一个人,有些事是不行的。” “除非能证明郁山矿有大利才能吗?”邵铭清说道,皱起眉头,“可是要证明有郁山矿有大利,就需要人手啊,这真是矛盾。” 谢老夫人笑着点头。 “是啊,真是矛盾。”她说道,“要想得到一些,就得失去一些,再等等吧,郁山是有大利的,再等一等,等将来有一天,我会用那些大利益给大家换一条出路的。” 谢老夫人说罢抬脚向下走去,一面不忘伸手抚着山石,口中念念有词。 换? 邵铭清皱眉。 “也就是说,还是要靠人给了。”他嘀咕道,“那肯不肯换。换了之后遵不遵守约定,还是由别人做主了。” ……………………………………………. 哗啦一声响,安哥俾立刻伸手拉住前方的女孩子,往后退去。 “没事没事。”谢柔嘉拍了拍头上身上的土石,小声说道。 安哥俾看着滚落在脚下的一大块岩石,这要是往后退的慢了一步,估计自己就得把她背出去了。 “这边已经废弃了。山石都松了太危险。别往里走了。”他说道。 谢柔嘉晃了晃手里的火捻子,燃起一点点亮光。 她看着明显开挖之后就放弃的窄小的山洞,摇了摇头。 “没事。”她说道。伸手抚向岩壁,“没事,没事,我们就是看一看。不挖剥洞壁,别怕。别怕。” 安哥俾觉得这话有些奇怪,似乎是在跟他说,但似乎又是在跟山洞说。 愣神的时候,那女孩子已经抬脚向内走去。 安哥俾忙跟上。 邵铭清一路问过来找到了这个矿洞。却看不到谢柔嘉和安哥俾。 “刚才还在这里。”一个矿工说道,四下乱看。 这是一个大矿洞,也是半废弃的矿洞。其内洞*错遍布。 肯定又乱跑钻到哪个洞里去了! 邵铭清气的咬牙。 “大爷,这里的洞可危险的。还是别让柔嘉小姐在这里玩,当初有好几个支洞都是因为一动就要坍落,刚挖好就废弃不敢用了。”一个老矿工说道。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的话,话音刚落就听得哗啦一声,地面摇晃,不远处通向内里的一个支洞塌毁了。 洞里的矿工们顿时停下手里的动作纷纷趴伏在地。 这是邵铭清第一次近距离的见到洞坍落,一瞬间浑身僵硬呼吸都停止了,脑子里喊着快向外跑,脚下却猛地向那坍落的洞口冲去。 谢柔嘉!这个蠢家伙不会恰好在这个洞里吧? 好在只晃了几下就平稳了,地上趴伏的矿工们再三感谢山神恕罪才小心的起身,那边邵铭清站在乱石堵住的洞前面色发白。 陡然又是哗啦一声响,吓得洞里的人们身子一颤,见从另一边的一个洞口里连滚带爬的出来两个人,在他们出来的那一刻,身后岩石跌落,三下两下一个洞又彻底的封堵了。 邵铭清只觉得脚一软,扶住了旁边的岩壁,耳边是女孩子的说话声。 “真险啊!我掉了一只鞋。”她说道,一面拍打着头上的土石。 才拍了一下,头上就有一只手狠狠的拍过来。 “你还知道险!”邵铭清咬牙说道,一下又一下的打过来,“你还知道险!” 谢柔嘉抱住头低声哎呀。 “少爷,少爷。”她低声说道,“小声点小声点,在洞里不要大声说话。” 邵铭清伸手将她拎起来。 “你懂得可真多。”他竖眉喝道,“跟我走,以后不许踏入矿山半步!” 谢柔嘉忙抱住他的胳膊,脚底打滑。 “少爷少爷。”她连连说道,“你听我说,你听我说。” 邵铭清深吸一口气。 “我还要进一个洞去看看。”谢柔嘉说道。 邵铭清一口气憋的脸青,扯着她就走。 “少爷我说真的呢,这个洞里一定有东西。”谢柔嘉说道。 有东西就是有朱砂的代称,邵铭清吐口气。 “你怎么知道的?”他问道,说这话看了眼安哥俾。 上一次矿难是安哥俾示警,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大家都私下传说安哥俾有察觉矿洞状态的本事,要不然谢老夫人怎么会对他青眼看待。 邵铭清知道这个小子看起来忠厚老实,其实很机灵,能摸着穿山洞跑去抓鱼,又能发现矿要塌陷,应该真的是有点本事的,至少对矿山是很了解熟悉的。 莫非这次又是他有发现? 谢柔嘉看着他神情郑重。 “直觉。”她答道。 邵铭清翻了个白眼,将谢柔嘉的胳膊拧在身后一句话不说扯了出去,灰头土脸的安哥俾在后跟着。 洞里的矿工们对视一眼,摇了摇头,继续开始慢慢的剥离岩壁。 “给我下去!” 邵铭清站在山坡上,竖眉看着谢柔嘉。 谢柔嘉揉着胳膊撇撇嘴。 “下去就下去,凶什么凶啊。”她说道,冲安哥俾招招手,“安哥,我们走。” 安哥俾低着头从一旁走过去。 邵铭清才吐口气,就见走到山腰的谢柔嘉将手放在嘴里打个呼哨,他的眉头一跳。 这不省心的孩子啊! “谢柔嘉!不许在山上骑马!” 伴着少年人的吼声,一匹小红马从山坡上稳稳的走下来,一跃在山路上,马上的女孩子一提缰绳,红马嘶鸣一声疾驰而去,在它身后,又有一匹白马从山上下来,紧跟在后疾驰追上。 “别让我再在这里看到你们!” 少年人吼声回荡在山林间。 ………………………………………………………. 一连几日,邵铭清果然没有再看到谢柔嘉在矿山里出现,他带着几分满意点点头。 “现在矿上人手不多,你们辛苦了。”他对护卫们说道,“不过还是不要放松警惕,柔嘉小姐如今比山里的猴子还滑。” 护卫们忍不住都笑了。 “你们别笑,这丫头在这里总让我心惊肉跳,总觉得会惹出什么事。”邵铭清说道,一面拍拍手向山下走去。 “那现在好了,柔嘉小姐不在这里,就不会出事了。”护卫们笑着说道。 话音刚落,就听得轰隆一声,脚下晃动。 邵铭清心里骂了一声娘。 真是说嘴打嘴! 已经经历过一次,这种感觉已经熟悉了! 邵铭清回头,只见矿山上腾起一阵白烟。 “矿又坍了!” 喊声响彻山谷。 这个又字真是令人心如刀割啊。 邵铭清咬牙攥紧了手。(未完待续)   ☆、第四十九章 山困(加更) 这次的坍塌跟上一次不一样,只是一个矿洞塌了,并没有引起半座山的坍陷。 万幸! 邵铭清心里喊了声。 坍塌很快就停下来,四周都没有受到波及,山上的矿工们也都围了过来。 这原本是个已经基本上废弃的矿洞,并不像其他矿洞那般会有很多矿工在内。 而且本来就不多的矿工们在事发前已经离开了矿洞。 万幸! 邵铭清心里再次喊了声。 “里面一共有几个人?”他大声的询问。 周围几个矿工神情惶惶。 “五个。”一个颤声说道。 总比上一次死了十几个要好的多。 邵铭清心里松口气,还没说话,就见另一个矿工伸手指着矿洞。 “可是,可是…..”他结结巴巴说道,“柔嘉小姐,在里面。” 邵铭清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 “什么?” 闻讯赶过来的谢老夫人恰好听到这一句话,惊讶的喊道。 “她怎么在里面?” 邵铭清浑身发抖噗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双耳嗡嗡,但矿工们的话还是清晰的传入他的耳内。 “….我们正在矿里….柔嘉小姐和安哥俾进来了….” “…他们指着一个方向,说要去那里挖…说有好砂…..” “…可是这个洞废弃好久了,我们都不太相信…..柔嘉小姐就问….谁跟她去….” “….阿八说他去….老白和燕七也跟着去了….” “……我们就出来了,他们一共五个人就进去了…..” 谢老夫人深吸一口气想要说什么张开口没说出来。 “进去多久?”大监工在一旁喊道。 “进去,进去磨一块石的功夫。”一个矿工颤颤答道。 那就是半个时辰不到。 “快,快挖。快挖。”监工们乱乱的喊道,催促着。 矿工们回过神涌上前叮叮当当的开始挖洞。 “老夫人,您别急。”大监工说道,“这塌的也许只是洞口,里面没事。” 谢老夫人看着几乎看不出曾经是矿洞的崖壁面色惨白。 可能吗? 就算是里面没坍,他们能坚持多久? 以前不知道,现在亲自来矿山这么久。她可是亲眼见过矿洞。里面是如何的狭小逼仄心里清楚的很啊。 大监工抖着嘴唇似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快,快挖。”他转身对着矿工们喊,“小心点。都小心点,别再挖坍了……” 他的话音才落,就听得又是轰隆一声,地面一阵摇晃。显然里面又塌了。 所有人都呆住了,动也不敢再动。 天啊…… 这可怎么办? 邵铭清踉跄过去。伸手开始搬土石。 “都怪我,都怪我,都怪我没有看住她。” 看着他的动作,矿工们也回过神。忙扔掉工具,开始用手挖。 谢老夫人站在原地握紧了手里的拐杖,看着眼前的矿洞。 山神啊…… 山神啊! …………………………………. 一点亮光在黑暗里闪动。 “安哥!” 一声女声响起。 “安哥。” 一旁的石块被推开了。一只手伸出来准准的抓住了旁边举着火捻子的手腕。 “我在。”安哥俾说道。 谢柔嘉喜极而泣,忙用另一只手搬他四周的石头。 这些石头不大很快就被拨开。 “你怎么样?”谢柔嘉举着火捻子照着他。 火光下看到安哥俾的头脸上都是土。但并没有血迹。 “我没事,正好有一块石头搭起空隙,挡住了其他的土石。”安哥俾说道。 谢柔嘉抹泪笑了。 “你们呢?”她喊道,“还有人吗?” 伴着她的询问,黑暗里传来石头滚落的声音以及人说话的声音。 “….我还没死吗?” “这么黑,不是到了阎王殿吗?” 安哥俾摸索着站起来。 “阿八。”他冲着那边喊道,一面接过谢柔嘉手里的火捻子举起来。 光亮铺照的更多,也清楚的看到此时他们所在的是一个山洞,虽然山石也乱乱的滚落,但总体来说没有坍陷。 看到这光亮,有一个人跳了起来。 “真的没死啊?”他举着手喊道,一面看着自己的右手,右手上光秃秃的只有手臂,“嗨,真没死啊,要是死了我的右手就长出来了。” 随着他的站起来,一旁又有两个人慢慢的坐起来,虽然都灰头土脸的,脸上有些血迹,但都是一些擦伤,并没有伤筋动骨。 “柔嘉小姐,你真是厉害!你怎么知道这里有个山洞?而且还不会塌?”阿八喊道。 他的声音响亮回荡,不知道哪里传来哗啦一声,显然是又有山石滚落。 所有人都瞬时除了一身冷汗,冲他嘘声。 这种时候可不敢大声说话的。 阿八忙缩头屈身,自己也嘘嘘两声。 几个人小心的爬聚集到安哥俾身旁,看着谢柔嘉,神情激动又不可思议。 刚才他们正在山洞中走着,忽的安哥俾喊了声要塌了。 这一声喊喊的他们魂飞魄散,脚下果然开始乱晃,耳边也有轰轰之声。 就在这同时,有女声尖声喊着跟我来。 现在他们是在山洞里,上天无路下地无门,跟她来能来哪里? 但这时候大家已经完全没了念头,听到这话就跟着向前急冲,然后见那女孩子猛地向右边扑去,大家紧跟着扑进去,没有撞在山洞壁上。而是身子腾空,然后就是山石乱坠地动山摇眼前一黑啥都不知道了。 还以为死了呢,没想到竟然这里别有洞天逃得一命。 郁山矿已经几百年了,这里面是有很多山洞,但就算是老矿工也不一定能记得住,更况且又是在这么个情况下。 这女孩子怎么知道的? 谢柔嘉看着眼前三个土人一般的矿工眼睛闪闪发亮的盯着自己,不由笑了。 “直觉。”她想了想说道。 直觉? 阿八眨眨眼。 “柔嘉小姐是谢家的人吗?”他问道。 这话让大家都恍然。 谢家的人是大巫之后。自然受山神庇佑。 所以是山神在指引她吧。 谢柔嘉笑了。 现在这个时候。还是让大家有点希望的好。 “是。”她点点头。 阿八等人松口气欢喜的叩拜。 “那太好了。”他们说道。 “好什么好,能不能出去还不知道呢。”谢柔嘉说道。 是啊,现在只是侥幸逃得一命。但困在这山里出不去的话早晚是个死。 阿八站起来,借着火捻子四下看,东摸摸西敲敲。 “我听老人们说,这山里的洞很多都是互通的。咱们所在的这个洞如果不是死洞的话,说不定就能有机会出去。”他说道。 其余二人看着他敲洞壁有些心惊肉跳。 “别再敲塌了。”他们说道。 阿八却毫无惧色。 “怕什么。不敲是等死,敲也可能会死,与其坐着等死,还不如试一试呢。”他说道。 谢柔嘉点点头。 “对。”她说道。 见她也说对。阿八高兴的敲的更起劲了,安哥俾以及另外二人干脆也都起来跟着找。 而火捻子就在这时熄灭了。 伴着几声惊呼洞内陷入一片漆黑。 敲击洞壁的声音也一瞬间停了。 没了光亮,所有人都有些窒息。 “柔嘉小姐。” 谢柔嘉听的安哥俾的声音喊道。同时脚步声以及石头踢打声,一只手碰到了自己的胳膊。 谢柔嘉握住了他的手。 “我不怕。”她说道。停顿一下,“你也别怕。” 安哥俾嗯了声,手并没有收回。 她不是说假话,她真的没觉得害怕,心里反而很平静。 谢柔嘉坐着,握着安哥俾的手。 那边又响起敲击洞壁的声音。 “柔嘉小姐,你的直觉还有吗?能找到出口吗?”阿八问道。 谢柔嘉笑了笑。 “我试试。”她说道。 阿八嘿嘿笑了。 “好啊。”他说道。 谢柔嘉深吸一口气闭上眼了。 困在山洞里,困在山里,哪里还有路,哪里还有路。 心里似乎有无数的经文涌出来,挤的她乱如麻,她用力的从中抽出一根头,慢慢的将这些乱麻理顺。 有风…… 她的脸上感觉到有风…… 有光…… 明明闭着眼,却能感觉到有光。 在哪里?在哪里? 她几乎停止了呼吸,用力的找寻着。 安哥俾觉得握着自己手的小手慢慢的用力,手心里还有汗渗出来。 是害怕了吗? 怎么能不害怕呢。 安哥俾伸出另一只手盖住了这只小手,用力的握紧。 手却在这时猛地抽了出去。 “那边!” 女声在山洞里响起。 让敲打洞壁的声音一顿。 “那边。”谢柔嘉说道,人也站了起来,“那边有出口。” 真的假的! 阿八瞪大眼。 不待他发出疑问,就听得咚的一声。 这是石头砸洞壁的声音。 一声过后紧接着另一声又响起。 安哥俾这小子已经开始按照指示挖起来了,阿八有些无语,他可真听话。 迟疑片刻阿八也摸了过来,捡起地上趁手的石头也挖了过去,见他们如此,余下的二人也不再呆呆,跟着开始挖。 一声声,石头响,山土落,漆黑的洞内一点光亮也没有,只听到声响,以及越来越沉重的呼吸声。 阿八觉得自己的脑子也一晕一晕的。 这是要窒息的前奏,他知道,上一次他就是在这种状况下失去了右手。 这一次他是要失去性命了吗? 阿八用力的挖着砸着,觉得自己的手都已经不是自己的手了。 就在这时噗通一声闷响,同时一股风呼的扑在脸上,阿八一声喊,被这风扑的人竟然向后跌去。 “通通通了!” 嘶哑颤抖变了调的声音在洞里回荡,让听到的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一直站在后边的谢柔嘉这才睁开了眼,长长的吐口气。 伴着哗啦一声响,能够容纳一个人通过的洞口被挖了出来。 “我先走。”安哥俾说道。 这时候抢着打头,并不是要抢着生,而是抢着死,谁知道前面未知的洞会是什么样。 谢柔嘉伸手拉住他。 “不,我先。”她说道。 “不,柔嘉小姐,你还是在后吧,你安全了,我们才能安全。”阿八说道。 如果此时洞内有光的话,就可以看到阿八脸上对谢柔嘉狂热激动的神情。 谢柔嘉摇头。 “我带你们进来的,我也会带你们出去。”她不容拒绝的说道,“我来带路。” ……………………………………………………… 慌乱的脚步声在谢家大宅里响起,门外奔进来的人停在迎接出来的管事跟前,伴着几声低语,管事顿时色变,转身向内疾奔。 一道道门穿过去,一句句话传进去,急促的脚步,惊慌的神情,让谢家大宅里变得紧张起来。 啪的一声响,谢大夫人将手里的茶杯扔在地上。 “又塌了!”她喝道,扔了茶杯不解气,又抬手狠狠的在桌上一拍,人也站起来,“我真是……” 她咬牙半日,最终挤出一句。 “她可满意了?” 伴着这句话,人也疾步向外走去。 谢文兴忙跟着迈步,亲手拿着斗篷追上。 而与此同时,城中的砂行里,谢二老爷等人也乱乱的跑出来。 “吉?还吉?吉个屁!”他的口中还愤愤说道,“明明是大急!” “行了行了别说了,快走吧。”谢三老爷催促道。 上马车的上马车,上马的上马,人仰马翻的疾驰而去。 ************************************ 感谢双子泰牛的和氏璧,谢谢大家打赏和投票~~~ 嗯,没错,嘉嘉的背景已经刷完了。(*^__^*)嘻嘻……(未完待续)   ☆、第五十章 出现 过去多久了? 邵铭清看着被挖开一半的矿洞,随着矿洞的挖开,没有任何欢喜,反而越发的绝望。 冬日的天黑的早,似乎一眨眼间夜色就笼罩了郁山。 呼啦啦的火把点燃,照的矿山如同白昼。 多少年没有看到夜晚的郁山矿如此的热闹了,一个老矿工出神感叹,但下一刻前边的人背着石头走开,他忙立刻上前,开始用手搬挖山石。 矿洞内里的塌陷比外边看起来还要严重,已经完全堵死砸死。 堵死砸死也不是什么为难的事,再挖开就是了,矿洞本就不是天生的,也是挖开的。 但是,里面的人啊…… 邵铭清伸手抱住头,正在给他裹着伤手的水英吓了一跳。 “少爷,你别动。”她说道。 邵铭清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 “都怪我,都怪我。”他反复的说道,双手狠狠的抓着自己的头。 手上又有血迹渗出来。 “少爷!”水英喊道,用力的拉下他的手,“你的手不裹好,还怎么继续挖柔嘉小姐出来?” 一旁的谢老夫人看他一眼,叹口气。 “不怪你,怪她。”她说道,“我说过了,是她自己要来这里乱跑的,出了事也是她活该。” 江铃的眼泪再次滴落,又带着几分倔强狠狠的擦去,死死的看着洞口。 邵铭清笑了,对着谢老夫人摇摇头。 “老夫人,她不是自己要来这里的。”他说道,声音沙哑。 是谢家把她赶到这里来的吗? 谢老夫人看着他,站了将近四个时辰的脊背依旧挺得直直。 “是因为我跟她说。”邵铭清说道。看着谢老夫人,伸手指着自己,“矿上不能出好砂,矿就不会好了,所有人都不会好了,她说,会有好砂的。老夫人。她原本只是从矿上跑过,可是现在她却天天的往矿洞里跑,她为了什么?为了好玩吗?” 邵铭清摇头。火把照耀下神情似哭似笑。 谢老夫人的身子一瞬间瘫软下来,似乎再也站不住了,两边的仆妇丫头慌忙的搀扶住她,动了动嘴唇。 “好心。”她颤声说道。“好心就可以给别人添乱吗?” 邵铭清摇头。 “我没说过好心就是好的。”他说道,看着谢老夫人。“我只希望,好心的人因为这个好心出了事,她的亲人,能不要笑她一声活该。” 谢老夫人再次握紧了拐杖。 “难道不是活该吗?”她说道。 邵铭清笑了点点头。 “是。是活该,活该她不站在一旁看热闹,看人出丑。非要自己多管闲事。”他说道。 谢老太爷嗨了声,跺跺脚。 “好了。”谢老太爷跺脚急道。“就别说这个了,先救人吧。” 救人。 大家的视线都看向矿洞,看着那坍陷的严严实实的山石。 还有救吗? ……………………………………………. 过去多久了? 阿八抬起头向前看去,当然,眼前还是一片黑暗。 他觉得自己就像矿上拉磨的驴,蒙上了眼,一圈一圈的无休无止的转下去。 “蹲下。” 前边有女声传来。 “这里有个小洞,可以爬过去。” 阿八跪下来,感受地上凸出的石头,不知道在哪里磕破或者磨破的膝头一阵阵疼,前边传来爬动的声音,他没有任何念头跟着爬去。 更像一头驴子,让转就转让走就走让爬就爬。 身后有人抓住了他的脚。 阿八不由停顿下。 “我,我不行了。”一个颤声在后说道。 这是较为年轻的那个叫做燕七矿工。 “我,我想这是在山里,我们在山的深处….”他颤颤的说道,呼吸急促,“….到处都是洞,弯弯曲曲,上上下下….没有路…出不去….” 听着他的描述,阿八的眼前不由浮现交错纵横的山洞,如同星罗棋布,而他们就在其中困顿着,厚厚的山石遮挡了一切,上天无路下地无门,爬啊爬啊永远也走不出去….. “燕七,不要想,不要想这个,快停下,不要想了。”位于最后的老矿工老白焦急的说道,“在山洞里千万不能想自己的所在,快爬,不要想了….” 他知道这种事,在他这一辈子几十年的挖矿中,也见过不少这样的矿工,有的是刚下矿洞的新手,也有经历过生死危险的老手,但某一个时刻,他们在矿洞里都会突然发疯,有的人会撞向山石活活把自己撞死,有的则抓自己的胸口,活活的把自己抓死。 大家说这是山神的小鬼上身了,被困在山神手下的小鬼附在人身上想要逃出去。 所以这时候千万不要想出去,也不要想找路,越想就会越发疯。 但已经晚了,燕七还在喃喃,而前边的阿八呼吸也急促起来,整个人开始颤抖。 阿八觉得浑身难受,只想大喊大叫,想要跳起来撞破这山石。 我要出去!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一扎东方木星那寨哟。” 清亮的女声在耳边唱响。 “今夜要扎宝殿哎台。” “扯下罗裙哎遮绣鞋哟。” “金莲那细步踩哎金阶。” 这是…. 老白只觉得浑身放松下来,似乎看到一个巫女正拉开云幕,迈步缓缓而来。 扎寨了!扎寨了!请神了!请神了! 有神在,小鬼们再不敢作乱的。 老白激动的伏在地上,冰凉的地面,耳边回荡的歌声,让他整个人都清凉起来。 前边燕七和阿八的喃喃声消失了,身子的颤抖也停下来。并且开始向前爬。 老白流泪亲吻了地面,紧跟着爬去,歌声始终回荡萦绕,眼前依旧一片黑暗,两边依旧不时的碰到狭窄的洞壁,但心里却豁然自在。 ………………………………………………… 夜已经过去多久了? 大家都没有注意,眼前灯火明亮。让人忘记了白昼黑夜。 终于赶过来的谢大夫人裹着厚厚的斗篷疾步而上。 “母亲。你先回去歇息,这里我看着。”她说道。 谢老夫人坐在厚垫子铺盖的石头上动也没动。 “我说过,这郁山有我负责。”她说道。 不说这个还好。提起这个,谢大夫人就压不住的火气。 “这都是你们自己胡闹的结果!现在这样,你们满意了吧?”她喊道。 谢文兴忙伸手拉住她。 还没来得及劝阻,谢老夫人已经将手里的拐杖砸过来。 “滚!”她吼道。“都给我滚!” 谢大老爷连声哎呀也忙去劝阻。 “不生气不生气。”他连连说道。 “阿媛,先救人。”谢文兴急道。“你急也没用啊。” 谢大夫人气的脸色铁青转身就走。 谢文兴只得指着谢二老爷等人。 “你们好好守着。”他说道,忙跟上谢大夫人。 谢二老爷等人刚点头,那边谢老夫人又接着骂。 “你们也给我滚!别来我的地方!都给我滚!” 矿山上一阵骚动,谢大夫人回头看着谢二老爷等人狼狈的向下走来。她气急落泪。 “好啊,好啊,我们走啊。我们走。”她说道,“出了事了。反而怪我,都怪我!” 她说罢掩面疾奔。 谢文兴左右为难,想要跟着她离开,又忍不住回头看山上。 嘉嘉她…… “已经挖了这么深了,都是坍陷….” “上午就进去了?那肯定没救了。” “是啊,天都要亮了,等天亮估计就能挖到了……” 谢二老爷等人的低声交谈传来,谢文兴只觉得窒息。 挖到尸体了吧。 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看向东方,那边已经隐隐发白。 一天,一夜了。 ………………………………………….. 过了多久了啊?感觉好饿好累啊。 身后跟随的脚步声越来越缓慢。 谢柔嘉扶着洞壁慢慢的站起来。 “抬脚,有石头。”她说道。 紧跟在她身后的安哥俾立刻抬脚,迈了过去,脚后跟果然擦到一块凸起的石头。 他将话传向后边。 此时此刻对于谢柔嘉的话,不止是安哥俾一个人言听计从,其他人也毫不怀疑了。 这个女孩子,在这一片漆黑的山洞里,就好像能看清一切似的。 其实一开始她也看不清的,但渐渐的视线里不再是一片漆黑,而是一层层蒙蒙的光晕,而心口也不再窒息。 虽然一开始她怀疑那是不是自己的幻觉,但试探着走过去,山洞却是真的。 有的是人工开挖的山洞,有的则是天然形成的。 这是怎么回事呢?是她的视力好吗?还是,脑子里那些不断闪过的经文。 她闭上了眼,那些经文似乎变成了一道道金线,飘散着飞舞着指引着。 天啊,这… 谢柔嘉猛地睁开眼,金线消失了,但视线里还是一片蒙蒙光,让她能看到山洞山石,甚至伸出手,能接住滴落的水。 在这似乎永无止境的山洞里,她竟然觉得自在,还有说不上来的感觉,就好像依偎在一个怀抱里,安心踏实。 是,山神吗?这就是山神吗?她能感触到山神了,是山神在护佑着指引着她。 明明是困境,明明身上被磕碰的伤痛,但这一路走来,谢柔嘉欢喜不已,伸手触摸石壁,也似乎不再是冷冰冰的粗糙,而是柔软的温暖的。 但走着走着,她突然觉得心里有些发堵。 眼前明明还看到得到路,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是因为太累了吗? 她停下了脚。 “怎么了?”安哥俾问道,“又是死路吗?” 他们已经遇到了不少的死路。 “不是。”谢柔嘉说道,看着一个方向。“我想,走这边。” “那就走啊。”安哥俾说道。 “可是,这边没有路。”谢柔嘉说道,伸出手。 安哥俾也跟着伸出手,摸到墙壁。 啊? “没有路,那就挖。”阿八说道。 安哥俾有些惊讶的回头看了眼,他心里想的话竟然被被人先说了。 “对。小姐。你说走这边,就走。”老白和燕七也毫不犹豫的说道。 谢柔嘉笑了。 她深吸一口气伸出手抚上这块石壁,随着不断的触摸。她的心跳加快,就好像有什么要跳出来一般。 “挖。”她说道,伸手按定一个地方。 沉闷黑暗密不透风,却响起硁硁锵锵的声音。石头和手一起上阵。 他们是年老的,体弱的。身残的矿工,他们丢失了工具,没有灯火照明,但他们却意气满满。他们两人一轮换,保持着充沛的体力,又保持挖掘的不间断。 不去想能不能挖。不去想挖通挖不通,不去理会地面的摇晃。也不理会头顶上刷刷而落的石土。 整个山洞都开始摇晃了,石头滚落的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大,远处传来轰隆坍陷的声音。 所有人都凝住了呼吸,手上的动作更加快速,石头敲击着石头,手抠挖着土。 挖!挖!挖! 噗通一声,安哥俾手里的石头砸在洞壁上飞了进去,而与此同时一道亮光在眼前亮起。 所有人都发出一声大喊。 光!有光!有光! “撞啊!”谢柔嘉一声大喊。 伴着她的喊声,尚未从被陡然光线出现惊呆中回过神的四人,猛地向光亮所在的地方狠狠的撞过去。 轰隆一声,地动山摇,五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扑进了这边,而在身后山石滑落,巨响如雷,借着这边的光亮可以看到他们原本站立的山洞已经落满了山石化为乌有。 好险!又是一步之差,生死之分! 不过,这一路上这种好险好多次了,已经无所谓了,现在的关键是…… “我们出来了!”阿八一声大喊,欢喜的跳起来,但下一刻他就愣在了原地。 其他人也都看向现在的所在之处,神情也有些愕然。 这里,并不是他们以为的跟外界相通,所以才有光亮的地方,而又是一个山洞。 其实这光线并不是很明亮,是因为他们在黑暗里待的太久了,才感觉到刺目,此时站在这里看来,那道光还不如月光明亮。 谢柔嘉站起身来抬头寻这光线看去。 这不是挖掘的山洞,这是天然的,高高的似乎直通向山顶,因为那道光就是从最上边的缝隙里透进来的。 这是哪里啊?能不能出去? 谢柔嘉想到,刚要开口,就听到旁边的阿八大叫一声。 谢柔嘉看向他,借着光亮可以看到土人一般的阿八呆呆的站着,眼睛变的通红,呼吸急促,面部扭曲,人也开始发抖。 “这是,这是,什么?”他颤声说道。 怎么了? 谢柔嘉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顿时砰地一声,心口似乎被人重重的打了一拳,一瞬间停滞了呼吸。 这是!什么! 视线适应了山洞,原本的昏昏散去,出现在眼前的是一片一片的赤红。 嶙峋的箭簇一般的石柱,高大的洞壁上,都好像被血染过一般。 而就在这一片赤红中,当中的一块巨大的足足两人高的山石矗立,它的颜色更为夺目,晶莹亮丽,其内鲜红如同血还在流动一般。 噗通一声,阿八跪倒地上。 “神啊。”他喊道。 神啊! 谢柔嘉心里也喊道。 这是!什么啊!她看到了什么啊!(未完待续)   ☆、第五十一章 切切(加更) 朱砂! 满山洞的朱砂! 谢柔嘉啊哈一声大喊,跳着扑向山洞。 而其他的人此时也终于知道自己看到了什么,就连一路上走来悲喜不显的安哥俾都举了手大喊一声跪倒在地。 不知道过了多久,地上跪着的人已经起身,谢柔嘉也在这洞里转了整整三圈。 咚咚的心跳还是很剧烈难以平复。 谢柔嘉长长的吐了口气。 “这就是朱砂原石啊。”她说道,伸手抚着洞壁。 真漂亮啊。 她一直心念念的就是找到好砂,没想到真的找到了。 而且是这么好的朱砂,看看这个洞里,几乎全是镜面砂,上好的镜面砂,而且其中还有箭簇砂,还有这个…… 谢柔嘉抬起头看着位于正中的那块巨大的朱砂石。 “我挖了将近三十年的矿,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原石。”老白跪在地上,颤抖着看着这巨石,泪流满面。 是啊,从来没见过,这是什么砂?色泽如此鲜亮,莹莹生光,简直太漂亮了。 谢柔嘉只觉得心神荡漾。 “谢山神恩赐。”她喃喃说道。 山神真是慷慨,不仅指引她避开了坍陷,还指引她找到了这么好的朱砂。 满墙的云母砂,一簇簇巨大的光明砂,还有这一块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的原石,这些足够让郁山成为最好的矿了吧。 邵铭清一定会激动不已的吧。 谢柔嘉甚至已经想到他惊呆的样子,不由咧嘴笑了。 不过,现在还不是激动的时候。 谢柔嘉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们再接着去找出口吧。”她说道。 找不到出口,他们就会被困死在这里,找到这些砂也没用。 但没想到这一路都对她言听计从的矿工们竟然拒绝了。 “我不走了。”阿八抱着一簇光明砂。趴在地上,“我哪里都不去了,我就守着这里,死也甘心了。” 谢柔嘉又好气又好笑。 “死了还有什么用?”她说道。 阿八却神情郑重。 “死了也是我发现的。”他说道,“将来后人们看到我的骨头,也会知道我阿八的。” 他说着神情激动,几乎要哭了。 “我阿八。我阿八这辈子值了。” 留下骨头被后人瞻仰就是值了?谢柔嘉失笑。但老白和燕七都跟阿八一样的激动表达了这个意思。 “可是,我们要活着啊,找不到路再说死的事啊。”她说道。 老白摇摇头。对着谢柔嘉叩头。 “柔嘉小姐,多谢你一路带我们避险。”他说道,“之前我们心里怕死,但是不想死。就跟着你一路的走来,这一路上多少凶险我们心里都是知道的。” 是很凶险。谢柔嘉摸了摸手上的伤,身上还有多少伤已经数不清了。 “不用怕,我一定把你们带出去。”她说道。 “柔嘉小姐,能不能出去你也不确定吧。”老白问道。 谢柔嘉沉默一刻。 是的。她不确定,她不知道这个直觉能不能让她找到出口,她在这山里转的时间真的不短了。但接下来还要转多久,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一天,两天……她不知道。 “柔嘉小姐,我们现在不怕死了。”老白说道,神情激动看着眼前的山洞,“能见到这样的朱砂,死了也无憾了。” “这怎么就叫无憾了。”谢柔嘉说道,“我们找到了这样好的朱砂,把这样的好砂挖出去才叫真正的无憾呢。” “不,不,我们不跟你走,万一半路上死在别的地方,那就太遗憾了,我就要死在这里。”阿八喊道,“以前不知道这里,死在哪里都行,但现在,我哪里都不去,死在哪里我都不甘心。” 看着他们三人的神情,谢柔嘉知道他们不是开玩笑。 那是矿工们刻入骨子里的对朱砂的敬畏和欢喜,就像他们对大巫的敬畏一样。 如我所愿死而含笑。 谢柔嘉深吸一口气。 山神庇佑。 她默默的念道,然后站起身来。 “好,你们就在这里等着,我会找到出口,让你们现在就被人瞻仰,而不是等变成骨头的时候。”她点点头说道,“安哥。” 伴着她的喊声,一直站立在她身旁的安哥俾迈上前一步。 “走。”她说道。 安哥俾点点头。 谢柔嘉脚步又停顿下。 “安哥,如果再也转不回来这里,我们死在了别的地方,你遗憾吗?”她问道。 安哥俾看着她摇摇头。 谢柔嘉笑了,她环视四周。 “……生息生息,又东十里,上多金,下多黄,无蛇虫,无蛇虫,多怪石,曰归,曰归……” 谢柔嘉默念经文,在她的眼前似乎又出现了经文构成的金线,随着金线的游动,她的视线在洞内认真的搜寻。 忽的眼睛一亮,看到了经文里描述的线索。 “走。”谢柔嘉说道,深吸一口气,抬脚迈步。 ………………………………………………………………….. 天色大亮,谢家的学堂里却没有往日那般热闹的练舞,女孩子们三三两两围在一起低声碎语,正说着话,门外传来脚步声,大家忙看过去,见谢柔惠迈了进来,带着几分憔悴。 女孩子们顿时都围了上去。 “惠惠,真的假的啊?”谢瑶急急的问道,“郁山矿上又出事了?” 谢柔惠点点头。 “不过没事,坍陷没有上一次那么厉害。”她说道,挤出一丝笑,似乎试图安慰大家。 “那柔嘉被砸死了?”谢柔清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这话让学堂里气息一滞。 谢柔惠握紧了双手,身子也微微的发抖。忽的眼泪涌出来。 “没有没有,嘉嘉没有死,嘉嘉不会死。”她哭道,转身向外跑去。 听着女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学堂里的人哗然。 “谢柔清,你太过分了!” “你怎么能这样说呢!” “天啊,你真是冷酷无情!” “惠惠多难过啊。你还非要说出来!” 她们愤怒的指责着。忙忙的追了出去,转眼间学堂里就只剩下谢柔清一个人。 “谢柔嘉,被砸死了吗?”谢柔清再次说道。攥紧了手,“被砸死了吗?” 谢瑶等人追上来的时候,谢柔惠已经到了二门要上马车。 “我的大小姐。”邵氏拉着她劝说,“你可不能去。” “婶母。我要去看看。”谢柔惠哭道,“婶母。你让我去看看吧,我怕我以后再也看不到了她了。” 这话让邵氏心中一酸,眼泪也掉下来。 “那就去吧,大小姐一片心意。”宋氏在后拭泪说道。 谢瑶上前扶住谢柔惠。 “婶母。就让惠惠去看看吧,若不然,这辈子她都心不安啊。”她也哭道。 看着哭的不行不行的谢柔惠。邵氏心都碎了。 到底是小孩子啊,第一次直面这么亲近的人的死亡啊。 “去吧去吧。”她点头道。 谢柔惠上了马车。谢瑶忙也跟着上去。 看着她的马车向外驶去,邵氏拭了泪。 “咱们也去?还是在家里准备准备?”她说道。 人肯定是活不了,后事衣裳什么的肯定要用了。 宋氏撇撇嘴。 “准备什么啊,她都还没满十三岁呢,连正经坟地都不能有,草草埋了就是了。”她说道。 那倒是,未成年的女孩子,是没资格进祖坟的,要远远的埋了。 邵氏叹口气不说话了。 “当初生下来就本该扔出去的,现在,也不过晚了十二年,结果还是这样。”宋氏说道,又转身,对着仆妇说道,“四小姐呢?看好了她,过了年就打发她出门,别跟我惹乱子。” 说这话就忙忙的向内去了。 谢柔淑的亲事说的差不多了,明年肯定要出嫁了,宋氏一心忙着这个呢。 邵氏也转身向内走去。 “怎么就,死了呢。”她喃喃说道,想要回忆一下,却发现根本就记不起来那个女孩子的样子了。 马车疾驰出了彭水城门,车里谢柔惠依着引枕坐着,脸上没有半点泪水,带着几分悠哉。 “惠惠,真要去看啊?”谢瑶问道,带着几分不自在。 死人啊,多吓人啊…… 谢柔惠笑了。 “当然要去看了。”她说道,摇着腰里的玉佩流苏,“我还没见过被砸死的人什么样。” ……………………………………………… “少爷,你喝口水吧。” 水英捧着水碗说道。 邵铭清看着递到眼前的水碗。 已经整整一天一夜了,马上这半日又要过去了,这么长的时间她滴水未进…… 邵铭清抬手狠狠的在脸上狠狠的揉了下,接过水碗咕咚咕咚的灌进去。 “还要挖吗?” 旁边有监工小声的说道。 “已经挖了这么深了,里面都坍陷了,没有必要了…” 邵铭清将碗摔在地上,响声吓了监工哆嗦一下。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邵铭清说道,看着他们,“什么叫没有必要了?” 监工们有些尴尬,但又有些气恼。 邵铭清,你也不是以前的邵铭清了,你横什么横啊,邵家也不是你的依仗了,你仗着老夫人吗? 他们回过头,看着坐在临时搭起的简陋的凉棚下的老夫人,熬了一天一夜,看上去似乎头发更白了。 自从她闹着要当丹主,重掌家主之权,短短时日,矿山都出了两次事故了,换做又点脸皮的人。估计都要受不住去给山神请罪自罚了。 她还能熬多久?估计熬过这几天就可以回家闭门不出了。 “表少爷。”大监工不咸不淡的说道,指着矿洞,“不是我们不挖,你看看这里面,十几条支洞,你说,怎么挖?一年都挖不完。” 邵铭清笑了。猛地上前一步揪住这监工的衣襟。 “一年挖不完。就两年。”他说道,“两年不行,就三年。怎么?怕不给你工钱啊?” 被一个年轻人当众这样揪住衣襟,大监工脸色涨红。 “你,你干什么!”他喊道,狠狠的要推开邵铭清。却没想到这小子年纪不大,力气却不小。竟然没推开。 四周的人都看了过来,神情不安。 “有力气没处使,就去给我挖山!”谢老夫人喝道,“累了挖不动想歇着的就给我滚。” 邵铭清松开了手。大监工气呼呼的扯了扯衣衫。 “老夫人,我觉得现在的人手还是不够。”他转身对谢老夫人陪笑道,“不如从其他的矿上调些好手来。有经验又有力气。” 谢老夫人没理会他,只是看着矿洞。 邵铭清已经又上前搬石头去了。在另一旁,江铃和水英也正力所能及搬着小块的石头或者背土。 谢老夫人闭上了眼。 大监工碰了一鼻子灰,讪讪的站开了几步。 “都快些快些!”他叉腰喝道,自我化解尴尬。 坐在不远的另一处凉棚下的谢二老爷揉了揉脸,一夜未睡熬的他现在有些睁不开眼。 “大哥。”他看着坐在旁边的谢文兴,“你先下山吧,去跟大嫂商量一下,该准备的准备吧。” 该准备的准备….. 谢文兴伸手也揉了揉脸,用力的闭了闭发红的眼。 “大哥,节哀顺变,老夫人现在是没别的心情了,接下来的事还得你们安排。”谢文昌说道。 “或许,没事呢。”谢文兴说道。 谢文昌摇头。 “大哥,别想了,你也看了坍陷的状况,外边看着没事,里面可是都塌了。”他说道,“除非神仙在世,是不可能活…….” 他的话音未落,忽的听一声尖利的喊叫。 这叫声似乎是从天下砸下来,撕破了沉闷的矿山。 这是什么鬼叫? 谢文昌吓的一个哆嗦。 而谢文兴却脸色一变站了起来。 “嘉嘉。”他喊道。 谁? 谢文昌愕然的看着他。 而在另一边,邵铭清如同被砸了脚一般猛地跳了起来,不可置信的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喊声还在继续,不但有女声,还有男声。 交错着应和着冲击着众人的耳内。 “看那边!”一个矿工喊道,伸手指着对面的山。 远远的山上一处陡峭的崖壁上,正由两个人站着,冲他们挥手。 天啊……. “小姐!”江铃一声嘶喊,人要冲过去,却忘了自己还蹲在地上,噗通一下没跑开趴在了地上。 但她手脚并用的向前爬着起,有人已经嗖的越过她只向那边去了。 伴着这个人的跑动,山上的所有人都回过了神。 天啊!天啊! 人潮涌涌满山搅动。 ……………………………………………………………… “看,他们看到我们了。” 谢柔嘉停下喊,喘着气叉腰对安哥俾说道。 安哥俾点点头,环视四周,感受着冬日的山风。 一天一夜再加半天闷在深山洞里,此时此刻感受着山风,让人有一种想要的大喊想要狂奔的冲动。 大喊已经喊过来了,那么接下来就狂奔吧。 看着对面奔来的人,谢柔嘉一甩胳膊跳了下来,冲那人而去。 安哥俾紧随其后一跃而下。 倾斜嶙峋的山坡上,两个人一前一后跳跃着飞奔着,在日光下如同精灵一般。 “邵铭清,邵铭清。”谢柔嘉大声的喊着,冲越来越近的少年人挥着手。 近了,近了,近了。 她张开手扑过去。 “邵铭清,你快来你快来看看我给你找到了什么……”她伸手抓住少年人的胳膊,大声说道,话没说完,身子一腾空,话音就变成了一声惊呼。 那少年人将她一把抱起来紧紧的搂在了怀里。 “谢柔嘉!你这个混蛋!” 谢柔嘉!你这个混蛋!你这个混蛋! ************************************************** 谢谢西南来客、saly1121、木桩婆婆、圈圈1、苏骧、双子泰牛打赏和氏璧,谢谢半夏凉茶的财神罐,谢谢纤莜、昊昊朋友的桃花扇,谢谢大家打赏和粉票,哈哈别激动别激动。(未完待续)   ☆、第五十二章 同去 谢柔嘉被勒的喘不过气来,眼泪都出来了。 这种窒息的感觉她很熟悉。 前世里,她就是被勒死的,不同的是那时候感觉恐惧和绝望,现在则是想要大笑。 “我没事我没事。”她大声说道,抱着邵铭清的肩头,又大笑,“邵铭清你别激动。” 别激动? 这臭丫头说的真轻巧! “谢柔嘉!你干什么呢?”邵铭清吼道,松开手抓着她的肩头晃,“你干什么呢?” 你干什么呢? 你干什么跑到山洞里? 你干什么跑到那个会坍陷的山洞里? 你干什么快要两天一夜了都没消息? 你干什么….. 邵铭清咬牙看着眼前头发散乱披在身上,衣衫被磨破划破,裸露的肌肤上带着大大小小划痕的女孩子。 “你干什么啊。”他只是咬牙重复着这一句话,“你干什么啊?” 谢柔嘉原本在笑,笑着笑着看着眼前的少年人红红的眼,听着他嘶哑的反复的这一句话,她的笑就慢慢的收小,最终化作嘴边一丝弯弯。 “邵铭清,你别害怕了,我没事了。”她认真说道,“我没事了。” 邵铭清看着她没有说话。 谢柔嘉便又笑了。 “你怕我死了啊?”她说道。 “是啊,我怕你死了,怎么了?不行吗?”邵铭清吼道。 谢柔嘉笑了。 “行,行。”她说道,吸了吸鼻子又笑,“我只是没想到,还有人担心我死了。” “你这样毒蝎心肠的人为什么还能活着?” 她的眼前浮现前世里父亲母亲冷冷的厌恶的面孔。 “杀死你这个贱人。还脏了我的手,你们送她上路。” 她的耳边响起周成贞的咆哮声。 “你为什么要生下来!你为什么不去死!你为什么不去死!” 她的眼前有谢柔惠咬牙切齿的质问。 前世今生,那么多人都盼着她死,或者为她的死而高兴,或者为她的死漠然,没想到还有人不希望她死,还有人这么在意她的生死。 有更嘈杂的声音传来。谢柔嘉越过邵铭清看去。见江铃水英大步跑在最前边,后边是被四个护卫抬着的谢老夫人,另一边还有谢文兴谢文昌等人跑来。 虽然有些事跟前世一样。但还是有很多不一样的,这真是上天垂怜,她一定要好好的过这重来的一生。 谢柔嘉伸手拉住邵铭清,制止了他查看自己有多少伤。 “邵铭清邵铭清。你快来看我找了什么。”她高兴的说道。 ………………………………………………. “你干什么?” 谢老夫人问道,看着被江铃抱着哭的不撒手的谢柔嘉。 刚走近。还未平复心情就听到谢柔嘉喊出的话,让她都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找到朱砂了找到朱砂了。”谢柔嘉伸手拍抚着江铃,说道。 这边水英递过来一个皮水壶。 谢柔嘉高兴的接过,又想到什么扭头看。 “还有安哥。安哥,喝水。”她说道。 另一边安哥俾已经被四五个矿工围着,老海木正亲手给他递上水。 听到谢柔嘉喊他。他抬起头看过来点点头。 谢柔嘉放心了大口的喝了水,一面再次看向谢老夫人。 “好多好多朱砂。”她接着说道。 朱砂? 在场的人都愕然。 “塌了之后我们就往里走了,走了好久好久,然后找到了一个洞,里面全部都是朱砂,壁上石床上,还有,一个这么大这么高的…..”谢柔嘉高兴的比划着。 怎么可能…… “听说遇到矿难的矿工们会出现一些幻觉。”大监工抬手侧头低声对谢老夫人说道。 死亡的恐惧,幽闭空间的无助绝望,会让人发疯。 谢老夫人听说过这个,她小时候亲眼见过母亲安抚过这样的矿工,不过遇到矿事故能存活下来的矿工少之又少,而且这些无足轻重的寥寥几个矿工也不会被送来打扰大丹主,灌上一些符水自己养着去,活了就是大丹主庇佑,死了就是冒犯山神罪有应得,所以她这一辈子并没有见到过这样的人。 难道她接触的第一个这种状况的人是自己的孙女吗? “什么幻觉!不是幻觉。”谢柔嘉又扭头喊道,“安哥,安哥。” 安哥俾立刻站起来。 “是真的,找到了朱砂,很大的一个矿,而且都是上等砂。”他说道,“阿八老白燕七他们还在那里守着呢。” 哦对了他们一共进去了五个人呢,众人恍然想起来,但旋即又惊愕。 他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他们五个一个人都没有死?都还活着? “没死,他们不肯出来,非要守着矿洞。”谢柔嘉笑道,“快,快,我们现在就进去,把他们带出来,你们也看看想想怎么挖矿。” 难道是真的? 真的找到了上好的朱砂? 不是他们怀疑谢柔嘉和安哥俾疯了,而是这郁山矿很久都没有出过好砂了,连谢家的大丹主都亲口放弃了郁山,现在突然又冒出什么好砂,这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 “嘉嘉你先下山,让大夫看看,然后再详细说。”谢文兴说道。 谢柔嘉看着父亲摇摇头。 “不行不行,他们还在洞里等着呢,大家已经这么久滴水未进,又一路跋涉挖洞体力已经不行了,而最关键,看到这朱砂他们没了求生的意志。”她说道,“不能再等下去。” 她说着将头发胡乱的扎住。 “来来,我带你们进去。”她说道。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眼中依旧都是质疑。 “柔嘉小姐精神很亢奋。”大监工继续低声说道,“这可不是好兆头。老夫人,我看你还是先给她安抚一下吧。” 谢柔嘉听到了嗨了一声。 “我没疯。”她说道,“你们跟我来看一看不就知道了。” 她说着转身,安哥俾立刻跟着迈步。 “安哥,你别进去了,你在外边让大夫看伤休息。”她又忙说道。 这话让众人一阵无语。 虽然有些人还不太清楚她真实的身份,但好歹被称呼一声小姐。又能让谢老夫人以及谢家的老爷们都日夜等候。可见身份肯定不一般。 这话是不是说反了? “柔嘉小姐。”老海木忙说道,“既然安哥俾也知道,那让他带路吧。您快歇息一下吧。” 谢柔嘉摇头。 “他带不了的。”她笑道,“还是我去万无一失。” 她再不迟疑转身迈步,安哥俾依旧跟上去。 邵铭清紧接着迈步。 “铭清。”谢文兴喊道。 邵铭清停下脚。 “你别就这样跟着走啊。”谢文兴说道,“矿才坍陷了。里面很危险的。” 邵铭清摇摇头。 “她给我找的。”他说道,“我一定要去看一看。” 哪怕是幻想出来的。哪怕里面是乱石砸落,只要她要去让他看,他就一定要去看。 看着他们三人跑去,江铃水英也都跟着跑起来。 “胡闹胡闹。让她们回来!这矿山是谁都能进去的吗?”谢文兴喝道。 江铃水英被拦了下来。 “大哥,你看…”谢文昌皱眉说道。 说的真真的,难道真的有上好的朱砂?那他们进不进? “廖集成。”谢文兴喊道。 大监工腿一软心里喊了声娘。但他娘也没办法阻止谢文兴接着说出的话。 “……你带着人进去。” 天啊,矿洞那么危险的地方…… 廖大监工面色僵硬。结结巴巴的应声是,苦着脸开始选倒霉蛋。 老海木第一个站出来,旋即又有三四个矿工也要求去,很快就找齐了十个经验老道的矿工。 “去吧。”谢文兴说道,看着已经爬上远处山崖的谢柔嘉等人,补充一句,“务必保证柔嘉小姐的安全。” 廖大监工应声是,招呼着人走,却见谢老夫人也抬脚迈步。 “老夫人!” 大家吓了一跳。 “您要干什么?” 谢老夫人脚下未停,拄着拐杖大步向山上走去。 “我去看看。”她说道。 “母亲。”谢文兴急着喊道,“您不能去。” 谢老夫人回头看他。 “我怎么不能去,别忘了,我是丹主,我是这朱砂的大巫,我能与山神通。”她说道,“在这大山里,别人能去的地方,我能去,别人不能去的地方,我也能去。” 谢文兴一怔。 “可是…可是伯母您…”谢文昌说道。 那句您年纪大了,还没说出口,谢老夫人已经大步而去,明明上山的路,看起来她却走的那样的轻松。 是的,别忘了,她是丹主,她是大巫。 不怪大家都忘了,连她自己也忘了。 谢老夫人一步一步的走着,明明熬了这么久,就在看到谢柔嘉出现的那一刻彻底的松懈几乎瞬时晕倒,但现在她却觉得充满了力气。 她要去看看,去山里看看,去矿洞里看看,去看看她庇佑的人们劳作的地方,去看看她供奉的山神所在是什么样,去看看她的这个孙女给她找到了朱砂是什么样。 看着最后一个人消失在洞口,谢文昌转头看着谢文兴。 “那,现在怎么办?”他说道。 老夫人都进去了,他们是不是也该跟着进去? “我去通知阿媛。”谢文兴说道,“你在这里守着。” 他说罢抬脚疾步而去,谢文昌在后暗自咬牙。 通知阿媛,难道别人不能去? 让我守着,难道想让我进去陪着吗? “二老爷。”一个管事看着黑黝黝的洞口,问道,“咱们……” 谢文昌左右看了看。 “让人都过来,好好在这守着。”他说道,“大夫们也都过来。” 他说罢站在洞口,神情肃穆的看着内里。 ………………………………………….. “什么?又进去了?” 山下大宅里谢大夫人听到谢文兴的话,因为谢柔嘉没有死的惊喜还没浮现,就被接下来的话震惊了。 “母亲也进去了?” 站在一旁的谢老太爷一声短促的低呼。 “你怎么不拦住她!”他一把揪住谢文兴喊道。 谢文兴没说话,谢大夫人先开口了。 “父亲,母亲那脾气,谁拦得住!”她喊道。 谢老太爷一把推开谢文兴,抬脚就向外跑。 “父亲。”谢大夫人又急着喊道,“您慢点,您慢点,你熬了一天一夜了,你的药还没吃。” 她嘴里说着,自己也疾步向外跑。 “阿媛你也慢点。”谢文兴忙伸手搀扶。 谢大夫人一个踉跄及时的扶住他避免了摔倒。 “……你跪了一晚上的祠堂了,这腿可受的了?”谢文兴说道。 谢大夫人伸手扶住腿,咬着下唇。 “有母有女如此。”她说道,“我就是跪烂了腿,又有什么用!” ******************************************************************** 谢谢,谢谢。 加更在晚上。(未完待续)   ☆、第五十三章 石出(为三月枫茗盟主打赏加更) 山洞里漆黑,为了安全一行人只举着一盏灯,视线昏昏,尤其是前边的人越走越远,走在后边的人更加看不清路不由一个踉跄,他慌忙站住脚,却又碰到前边凸出的一块石头,顿时哎呦一声捂着头蹲下。 “廖爷,廖爷,您没事吧?”身后的监工忙搀扶。 廖大监工愤愤,拿下手凑到眼前一看,其上有血迹,顿时连声哎呦。 “可是要了命了。”他说道。 小监工忙扶着他。 “山洞里就是这样,这里不是咱们挖的,狭小逼仄很容易出事。”他说道。 廖大监工捂着头心里直骂娘,抬头看着四周,只觉得窒息。 “怪不得人都说,干什么也不能挖矿,挖矿就是人还没死呢,就被埋了。”他说道。 小监工连连点头应声是,一面给他用手扇风。 廖大监工看着前边的人越走越远,耳边原本嘈杂的脚步声变成了悠长的回声,他便干脆一屁股坐下来。 “这里面弯弯绕绕的,一不小心就迷了路,我还是留在这里看路吧,免得大家出来找不到。”他说道。 小监工巴不得不走呢。 “廖爷说得对。”他点头说道,不过,他有些不安的看向内里,“老夫人她……” “老夫人是丹主,有山神庇佑。”廖大监工说道。 小监工很是赞同。 “是啊是啊,老夫人走的可真快,真是没想到,竟然真能走下来,果然是山神庇佑。”他说道。 …………………………………………… 谢柔嘉蹲下身子回头看去。 “从这个缝里爬过去。就是一条废弃的矿洞,路就好走了。”她说道,看着被安哥俾搀扶着的谢老夫人,“祖母,你还行吗?” 邵铭清也回过头。 “老夫人,你在这里等着吧。”他说道。 谢老夫人深吸几口气摇摇头。 “不用,不是说那些人不能等太久了。走吧。”她说道。 谢柔嘉点点头。 “快要到了。”她说道。 看着谢柔嘉爬了过去。邵铭清紧跟着爬过去。 后边老海木等人也依次爬进去,安哥俾松开了谢老夫人。 谢老夫人这才小心的跪下,缝隙很狭窄。身子被刮擦着,虽然穿着厚厚的冬衣,也能感受到磕碰的疼痛。 这一路走来没多久,这样的磕碰已经数不清了。这山里都是这样的路,而她已经走了快要两天一夜了。 她受了多少伤? “祖母小心头。” 一个声音在前边说道。同时有手伸进来,护在她的头顶上。 谢老夫人忍着憋气用力的爬了几步,挤出了这个缝隙。 眼前的山洞是明显的人工开凿的,虽然简陋且废弃了。但也比适才走的路要好得多。 谢老夫人舒口气,安哥俾将腰里的水壶地给她。 “走吧。”谢老夫人喝了口水,说道。 站在前边的谢柔嘉立刻抬脚迈步。其他人逐一跟上,谢老夫人略缓了口气。伸手扶着安哥俾,刚要迈步又停下。 “安哥。”她忽的说道,“你们一路上做了记号了吧。” 记号? 在不熟悉的环境里都会做个记号,更何况这还是一边走一边找路。 安哥俾摇摇头。 “没有。”他说道。 没有? 谢老夫人有些愕然,不由看着前边的领头的女孩子。 她正向左边拐去,而就在她的前方右方都有路,但是她却没有丝毫的停顿和犹豫。 回想起来这一路上弯弯绕绕,迷宫一般的山洞矿洞交错,她都是这般。 她的记性这么好吗? “跟上,走这边。”谢柔嘉伸手招呼道。 谢老夫人回过神,扶着安哥俾抬脚跟上。 …………………………………………………………… “进去多久了?”谢大夫人喝问道。 “半个时辰。”谢文昌忙说道,看着要往里走的谢大夫人忙拦住,“大嫂,你可不能进去。” 谢大夫人看着幽深的洞口。 “怎么不能进?她不就是要让我们都进去吗?”她喝道,“让大家都看看她都进去了,我们这些不孝的东西还在外边等着。” “母亲不是那个意思。”谢文兴说道。 “就是啊,大嫂。”谢文昌说道,轻咳一声,“说句难听话,老夫人已经进去了,你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进了。” 万一有个好歹,搭进去一个丹主就够了,两个丹主都搭进去,那可就真的惨了。 “让我进去,我死了没事,我死了没事。”谢老太爷喊道,挣开拦着他的人就要往里冲,“我就是死也要和阿珊死在一起。” “父亲。”谢大夫人喝道,伸手指着里面,“他们已经走的很远了,没人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你就是进去,你也找不到,最后就是死也死不到一起,你还不如在这里等着,等真要死了,抬出来一起埋!” 这话说得真是…… 也只有谢家大小姐才能说了。 在场的人都低头垂目。 谢老太爷却没有再向里冲,跌坐下来开始呜呜的哭。 “找朱砂,找朱砂,我看她们能找出个什么来!” 谢大夫人一甩袖子坐下来恨恨说道。 “想争脸想的都疯了!祖宗的脸都被丢尽了!” …………………………………………………….. “到了!” 谢柔嘉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已经落后很多的谢老夫人抬起头,看着前方模糊不清的路。 到了吗? “到了到了。”安哥俾也说道,加快了脚步。 谢老夫人也加快了脚步。 “从这里进去就是了。”谢柔嘉说道,指着一个洞口。 这个洞口狭窄又隐蔽,不提醒的话真看不出是一个洞口。 站到这洞口前。谢老夫人的脚步反而停下来。 走了这么久,真听说到了,心里反而不想进去了。 不是不想,是不敢。 万一真是幻觉呢? “等等,我要先进去。”邵铭清拦住抬脚的谢柔嘉,“这是你为我找的,我要第一个看。” 谢柔嘉哈哈笑了。 “好啊。”她说道。起身站开。伸手做请,“请。” 邵铭清没有丝毫的迟疑抬脚就跨步进去了,大家看到他的在门口停顿一下。然后慢慢的走了进去。 大家不由屏住了呼吸。 没有惊叫声,没有问询声,什么声音都没有,进去了邵铭清就好像消失了一般。 这是怎么回事?是太震惊了。还是一切都是幻觉,无话可说? 余下的人面面相觑。 “走啊。”谢柔嘉说道。“你们也进去吧。” 老海木抬脚进去了,有了老海木带头,其他人便也逐一进去了,奇怪的是不管进去几个人。内里始终半点生息也没有。 很快就剩下谢柔嘉谢老夫人和安哥俾。 “祖母?”谢柔嘉说道,伸出手。 谢老夫人深吸一口气,推开她的手抬脚迈步。 谢柔嘉笑着跟上去。 “怎么样?”她一面跟着谢老夫人身后挤过洞口。一面笑着问道,“我没骗你们吧。” 前面走出去的谢老夫人忽的停下来。谢柔嘉撞到她身上,被堵住了路。 “祖母?”她问道。 谢老夫人又慢慢的抬脚,一步迈进了洞内。 谢柔嘉紧跟着出来。 “看到了吧,这里都是….”她大声说道,一面伸手指着,一面看着进来的人。 进来的人并没有走远,而都是洞口这边站着,一个个神情呆呆,就连邵铭清也不例外。 谢柔嘉笑了,跟她们刚见到这一幕的时候一样。 她看向洞内,在这一片朱砂中很清楚的看到了三个人。 她的呼吸不由顿了下。 那三个人分别呆着不同的地方,一个跪着,一个躺着,还有一个坐着,姿势不同,但相同的是他们都一动不动。 难道…… 在箭簇石柱原石前跪着的阿八忽的站起来。 “老白。”他说道,“我觉得我这个姿势不太好,等我死了,肯定保持不了,到时候骨头散了,多难看。” 他说着围着石柱转了转。 “来来,你先别死呢,给我找个石头把我架住。”他冲躺在另一边墙壁下的燕七说道,眼角的余光看到这边,不由一声大叫。 这一声叫让躺着的和坐着的燕七老白都跳了起来。 “你干什么!死也不能安安静静的死吗?”他们喊道,然后也看到这这边,顿时也都大叫一声。 “你们!你们怎来了?”阿八喊道,不可置信的看着站在这边如同鬼魅出现的十几个人,“怎么一点动静也没?” 没有人回答他,十个矿工们开始发抖,身子发抖嘴唇发抖,他们似乎想要迈步,但腿脚却又千斤重。 最后进来的谢老夫人反而先迈步了,但和其他人不同,她的视线直直的落在正中。 一步一步,一开始小小的挪动着,安哥俾还担心她是没了力气要搀扶,但却被老夫人一把甩开,甩开了安哥俾,她的脚步加快来到了正中那块巨大的石头前。 老白就坐在这石头下边,看着谢老夫人有些激动。 “大丹主,这是什么啊?我都不认得。”他说道。 谢老夫人颤抖着伸出手。 “这是……”她声音颤颤,噗通就跪下来,俯身在地,颤声陡然变的高亢,“这是凤血石啊!” 凤血石! 传说中神兽凤凰血化为的石头! 传说中只有大巫清得到过的神石! 传说,变成了现实! 所有人都呆住了。 他们竟然亲眼看到了传说! 矿工们噗通一声都跪了下来。 ………………………………………………….. 天色渐晚,谢柔惠伸手掀起车帘。 “还没到吗?”她问道。 “到了到了,拐过去就到了矿山口了。”一旁的护卫说道。 谢瑶伸手拉了拉谢柔惠的衣袖。 “惠惠,我们直接去矿山吗?”她低声说道,“还是先去大宅里吧。” “她在大宅吗?”谢柔惠说道,“我是来看嘉嘉的,她在哪里我就去哪里。” 要看就看新鲜的,等被人抬回大宅,还有什么看头。 她的嘴边浮现一丝笑,马车拐过了山脚,偌大的矿山就出现在眼前,还没来及看清,就听得一阵喧哗震天。 这声音极其突然,拉车的马一声嘶鸣差点扬蹄,亏的是车夫及时拉住。 谢柔惠和谢瑶被摇晃的惊呼几声。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她们说道。 马车停在矿山下,谢柔惠跳下马车,看着前方。 矿山上火把烈烈,如同白昼,可以看到无数的人向矿山上涌去。 难道,挖出来了? 谢柔惠不由揪住了衣襟,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双眼闪闪发亮。 但下一刻她就愣住了,喧哗声变的清晰起来,那是一声声的呼喝,原本散乱所以听不清,现在慢慢的变得整齐。 “柔嘉小姐!柔嘉小姐!” 谢柔惠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 这种感觉好熟悉,不久以前还在她的耳边围绕,让她噩梦惊醒。 梦里是在高台前,台上有人在跳舞,而台上的人疯狂的鼓掌叫好叩拜。 “大小姐!大小姐!” 但是,身为大小姐的她明明站在台下,站在这群人之外。 她看着台上的女孩子,在众人的高呼声中飞扬着笑脸,那张跟她一模一样的脸! “啊!”身边的谢瑶叫了起来,“是谢柔嘉!” 她伸手指着前方,脸上神情惊恐。 谢柔惠看过去,看到在一片喧腾欢呼的人群中,有一个女孩子正被围在中间,她的脸被面具罩住,没有人能看到她的面容。 但是所有人都在喊她的名字。 “柔嘉小姐!柔嘉小姐!” 柔嘉小姐! 出什么事了?这到底怎么回事? 谢柔惠紧紧的攥住了领口,紧的自己都不能呼吸。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她没有这张脸还能被人欢呼! 为什么!为什么她在这矿山还能被人欢呼! 为什么!为什么她没有死!为什么她还是没有死! ********************************************************* 谢谢三月枫茗打赏灵兽蛋蛋,谢谢竹子的木瓜、纤莜的和氏璧,谢谢aq玲珑的财神罐,谢谢茜茜公主办、赤瞳柒柒、习筱羽、水葳蕤、纤莜的桃花扇,谢谢大家的打赏和投票。(未完待续)   ☆、第五十四章 不虚 “母亲母亲你们没事吧?” 在一片喧哗中,谢文兴再次大声的问道,但他的声音很快又被盖过去。 郁闷的不止谢文兴,谢文昌谢文秀都一脸无奈。 就在适才等的心焦力瘁的时候,山洞里终于有人冲出来了。 第一个就是谢柔嘉,紧接着就是被邵铭清和安哥俾搀扶着的谢老夫人。 看到她们谢家的诸人都松口气。 有没有朱砂无所谓,只要人能活着就好了。 “我也不需要你们给家里争脸,只求你们别再给谢家丢脸。”谢大夫人说道。 但她才说出这句话,洞里就走出来一个接一个矿工,随着这些矿工走出来,四周聚集来的矿工们开始发出欢呼声。 “海木!” “大虎!” “山根!” 走出来一个人,大家就喊出他的名字,发出惊喜的欢呼声,一声比一声热烈,人也越聚越多,当看到又一个矿工走出来时,欢呼声顿时拔高。 “老白!” 衣衫凌乱披头散发越发枯瘦的老矿工走出来,这铺天盖地的喊声几乎能将他吹倒。 但他并没有倒下,而是冲大家挥挥手,神情激动又自豪。 “我回来了!”他大声的喊道。 声音嘶哑无力,但在场的矿工们却似乎都听得清清楚楚,他们再次发出一声欢呼。 这声欢呼还没停下,又有人走了出来。 “燕七!” 这陡然喊声让这个一向体弱的年轻人吓得哆嗦一下,但他很快抬起头,在山里闷了两天一夜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浮现了笑。 “我回来了!”他也喊道。 只不过比起老白他的声音更加的小。 但这无所谓,这是他这辈子能够在人前发出的最大的声音。回报他的是更高的欢呼声,燕七差点被震昏厥过去,有人一把推开他。 “快点让开,老子出来了!”有人大声说道。 欢呼声变成了大笑。 “阿八!阿八!” 他们拍着手大笑着喊着这个名字。 随着他们的喊声,阿八挺直胸膛得意洋洋的举着残掉的那只手,似乎要让大家看清楚,他虽然少了一只手。但是他也不是废物。 “柔嘉小姐说带我们进去。就会把我们再带出来!”他大声的说道,“你们当时还不信,那现在你们信了吗?” “信了!信了!”无数的声音喊道。看着眼前的三人激动不已。 坍陷的矿洞他们几乎都挖过了,坍陷的多么严重心里最清楚不过,没想到他们竟然在这种坍陷的状况下毫发无伤的活着走出来了。 矿工们最怕的是什么?是矿难,能从矿难中活着走出来简直是痴人说梦。 而现在他们亲眼看着痴梦成为了现实。 “柔嘉小姐说话算话!”阿八大声喊道。伸手指着站在一旁的女孩子。 “柔嘉小姐!柔嘉小姐!” 无数的人随着喊道,拍着手。呼啸着,铺天盖地。 这声音打断了谢大夫人说话,也让谢家的其他人忘记了说话,神情惊愕的看着这场面。 为什么大家要喊柔嘉小姐? 而且喊得这样的熟练。就好像他们常常这样喊一样。 不过现在无心理会这些矿工们。 “还好运气好,都平安出来了。”谢文昌回过神说道。 “是啊是啊。”谢文兴说道,“母亲。嘉嘉你们快歇息去,别的事明天再说。” 谢文秀张张嘴。有些想问朱砂的事,但又咽了回去。 这时候问朱砂有点不合适,好像他们就在意朱砂似的,问了好像是在质问嘲讽似的。 其实挖没挖到朱砂其实他们根本就不在意,也没什么在意的,什么样的朱砂他们没见过啊,所以大家都闭口不提。 他们才不会嘲讽呢,他们可是关心人的,跟她们只会胡闹可不一样。 谢老夫人点点头,看着在场的人,又喊那些一块走出来的矿工们。 “路线已经标记好了,大家都先回去休息,等明日再商议挖砂的事。”她说道。 十几个矿工们都神情激动应声是。 “大丹主,我一定要第一个挖砂。”阿八大声喊道。 “阿八,那你还不快去休息,要不然明天哪来的力气。”站在他身旁的老海木说道。 “我有力气!”阿八激动的喊道,挥动着残手,“我现在就能去挖!” “你现在有力气也不行,这么珍贵的朱砂洞,必定要大丹主主持谢神仪式后才能开挖的。”老白笑道。 谢老夫人笑了点点头。 “别急,先休息。”她看着阿八笑着说道,“矿是你们找到的,一定让你们第一个挖。” 听到这话,阿八高兴的欢呼,其他人也喜形于色。 不过,旁边的人听的有些不解了。 “你们说什么呢?真的有朱砂?” 矿工们渐渐的都安静下来,有人不可置信的问道。 “当然真的有。”不仅阿八等人,连后来进去的十个矿工也大声的喊道,“很多朱砂!都是上等的!” 一个是幻觉,两个是幻觉,十几个人不可能都是幻觉了。 很多朱砂!上等的! 矿山了的喧嚣停下来。 能活着走出来已经是万幸了,竟然还真的找到了朱砂!这,这是千万幸? 大家看着这几人,似乎不知道该怎么欢呼了。 “母亲。”谢文兴看着谢老夫人忍不住喊道,“真的有?” 谢老夫人转过头看他们,微微一笑。 “当然是真的。”她说道。 是真的…… “不过这次朱砂无关紧要。”谢老夫人又接着说道。 所以其实还是并不是很多….. 谢文兴等人心里闪过念头,虽然不指望真找到朱砂,不过有总比没有强。多多少少说出去也能让这一件事在外人看来不会那么可笑。 “是啊是啊最要紧是大家都平安。”谢文兴说道,“朱砂什么的都无关紧要……” 谢老夫人转头看着他。 “是,朱砂无关紧要,紧要的是,凤血石现世了。”她说道。 凤血石…. 凤血石! 所有人瞬时瞪大眼。 “母亲,你说什么石?” 一直冷眼旁观无声的谢大夫人脱口喊道,不可置信的迈上前一步。 谢老夫人没有看她。而是看向众人。高高的举起手里拐杖指着矿山。 “他们这次找到的不仅仅是朱砂,而是凤血石。”她大声的说道,“我谢氏。自大巫清之后,凤血石再次现世了!” 凤血石啊!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凤血石啊! 噗通一声有人跪下来,紧接着呼啦啦的无数人都跪下来。 这一次没有欢呼,没有鼓掌。只有安静,满山如无人之境的安静。 谢大夫人浑身颤抖。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一千年了,只存在传说里的凤血石怎么会在一群人的胡闹之下出现了? 她转身向山洞跑去。 不仅仅是她,谢文昌谢文秀谢文兴等人也都跟着跑去。 朱砂算什么!朱砂算什么啊!是凤血石啊! “哎!”谢老太爷看着跑开的人,忽的哈哈一笑喊道。“你们急什么,先去休息吧,别的事明天再说。” ……………………………………………………… 谢柔惠抬头看着这边。 矿工们都跪下了。母亲父亲等人都跑开了,站在原地的谢老夫人就格外的显眼。 不。显眼的不止她,在谢老夫人的身旁还站着一个女孩子,明亮的火把下,面罩也遮不住她的笑。 谢柔嘉笑着跟邵铭清低声说话,眼角的余光不经意的看到这边,神情不由一怔。 “姐姐…”她不由喃喃脱口而出,忍不住上前一步。 看错了吗?她怎么来了? 谢柔惠嘴角弯弯,冲她扬起一抹笑,旋即笑沉了下去,转过身疾步而去,夜风中火把照应下若隐若现。 “怎么了?”邵铭清问道,跟着她的目光看去,却只看到山下乱跑的护卫杂工们。 “没什么。”谢柔嘉说道,笑了笑,又吐口气,“大概我这次让别人失望了吧。” 邵铭清哈哈笑了。 “是啊,这次只怕是有很多人会失望。”他说道。 谢柔嘉伸个懒腰。 “好了,我要回去休息了。”她说道,一面喊江铃。 “你去哪里休息?”邵铭清说道。 问的是谢柔嘉,视线却看向谢老夫人。 谢老夫人正听谢老太爷连哭带笑的说话,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 “回家啊。”谢柔嘉笑道,“难道还在这里啊?我可是呆够了。” 她说着冲邵铭清摆摆手。 “你也快去休息吧。” 回家。 邵铭清笑了点点头。 “你的马就在下边。”他说道,“它也一直等着你。” 谢柔嘉哈的一声大笑,抬脚向山下跑去,嘴里发出一声声呼哨。 “小姐你慢点。”江铃喊着跟着跑下去。 谢老夫人的视线转向山下。 “…….我真担心死了,你以后去哪里也要带着我….”耳边谢老太爷还在嘀嘀咕咕。 “你给我闭嘴。”谢老夫人没好气的喝断他,看着跑远的女孩子,神情复杂。 “那先回去休息吧,真的不能再熬了。”谢老太爷小心翼翼说道。 谢老夫人吐口气点点头,抬脚迈步,又停下来。 “安哥啊。”她喊道。 安哥俾立刻走过来。 “你,还有…”谢老夫人说道,伸手指着那边几个矿工。 “阿八。”阿八站出来说道,又指着旁边的人介绍,“老白,燕七。” 谢老夫人点点头。 “你们跟我来。”她说道,“我们说说话,说完了你们就在我那里歇息吧。” 大丹主要和他们说说话,说完了还能在供奉丹主的大宅里歇息,真是前所未有的事。 从矿坍陷中活着出来,又找到了朱砂,还有凤血石,如今又能进大丹主们的祠堂,真是死而无憾了。 几个人激动的应声是。 ************************************************* 过个度……(未完待续)   ☆、第五十五章 难眠(加更) 谢大夫人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坐了多久了,抬头看着眼前鲜红高大的原石,脸上的震撼也早已经凝固。 “凤血石。” 谢大夫人的耳边似乎又回荡着小时候奶妈讲过的故事。 “巫清娘娘就举起了凤血石,这凤血石啊是凤凰的血凝固而成,乃是天下一等一的神物,凤血石一出,光芒四射,蛇妖立刻仓皇而逃,四面山上百鸟齐鸣,那毁坏的树木重新返绿,河水重流。” 那是小时候最向往的宝物,常常缠着奶妈缠着母亲要凤血石。 “我们是巫清娘娘的后人,我们家怎么没有凤血石?” “凤血石是巫清娘娘的宝贝,自然跟着巫清娘娘一起成仙了。” “那凤血石是什么样?” “凤血石啊,书上记载的是如朱砂燃火,温润如玉,血凝而不死…….” 她长长的吐口气,尽管神情已经竭力控制,但声音依旧颤抖难以掩饰心中的震撼。 怎么可能不震撼,换做谁见到小时候故事里讲的传说中的东西,活生生的出现在眼前,也得吓一跳吧。 “大嫂,这真的是凤血石吧?” 身后的声音问道。 谢大夫人再次吐口气。 “是。”她说道。 简单的一个字,本应该是狂喜欢喜的事,但说出来怎么感觉滋味有些复杂。 “没想到这郁山深处竟然还掩藏着这样的宝贝。” 身后传来欢呼雀跃声。 “真没想到竟然这样找到了。” 是啊,竟然就这样找到了。 “那个孩子竟然胡闹带着人进了矿山,说要找矿,结果矿洞塌了。” 愤怒甚至还有些幸灾乐祸的话还回荡在耳边,只不过现在的竟然二字已经意义完全不同了。也没有人会再觉得这时胡闹了。 “怪不得他们会进洞来,定然是被山神指引的。” 山神指引..... 所以他们是被山神指引进了矿洞,再推论老夫人闹着要来郁山也是山神指引?那先前闹得一切都是神的旨意吗? 那我们算什么?肉眼凡胎的试图阻止嘲讽神意的蠢人吗? “这真是大喜的事啊。” 身后的说笑还在热闹的继续。 大喜的事,的确是大喜的事,可是这大喜的为什么偏偏会以这种方式发生呢? 母亲厌恶她,连山神也厌恶她。 她到底有什么错,人和天都要这样对她。 谢大夫人深吸一口气。再次看着眼前的凤血石。转身就走。 “哎哎。” 正高兴说笑的谢文昌谢文兴等人忙惊讶的喊。 “阿媛,看好了吗?”谢文兴问道。 “看好了。”谢大夫人没有转身淡淡说道。 “大嫂,那怎么办?先挖朱砂还是凤血石?”谢文昌激动的问道。 谢大夫人吐口气。 “二弟。你问错人了,现在这郁山,是母亲做主,怎么挖。挖什么,挖了之后要如何。你们去问她。”她说道,“我不敢也做不了主。” 她说罢再不停留疾步出去了。 “这话说的。”谢文昌摇头,“什么你的我的她的,不都是咱们谢家的嘛。” 看着谢文兴和谢大夫人走了。谢文秀走过来。 “二哥,咱们也走吧,夜深了。回去歇息吧,已经熬了一宿没睡了。”他说道。 谢文昌瞪眼摇头。 “睡?这怎么睡的着?要睡我也得睡这里。”他说道。“要走你走吧。” 那怎么可以,消息已经送回去了,待明日家里的人都会赶到了,先先后后早早晚晚的干系可不小,他还是在这里守着吧。 谢文秀笑了,席地坐下。 “我也睡不着。”他说道,“我陪着二哥吧。” …………………………………………………… 谢文兴追来的时候,谢大夫人已经到了大宅的门外。 “我就知道你不会回城里去的。”谢文兴笑道。 “我是真想回去。”谢大夫人说道。 “可是你不会这样做。”谢文兴说道,拍抚着她的胳膊,“因为矿上才出了事,坏事,你不能走,好事,你也不能走,不管你高兴还是不高兴,身体舒服还是不舒服,你是谢大小姐,你是谢大夫人,你就得在这里。” 谢大夫人握住他的手鼻头酸涩。 “阿媛,不着急,不着急。”谢文兴柔声说道,“快去休息吧,今日的事已经尘埃落定,明日的事明日再说吧。” 谢大夫人没有说话,二人迈进门,刚走到祠堂前,就看到几个仆妇丫头站着,不由吓了一跳。 那是谢柔惠的人。 “惠惠来了?”谢大夫人惊讶问道。 仆妇忙上前施礼。 “是,夫人,大小姐在家不放心,所以也赶过来了。”她们说道。 “那她在哪?”谢文兴问道。 仆妇没答话,谢大夫人已经看到了,就在不远处高大的祠堂牌楼前,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跪着。 谢大夫人想到了昨日的自己,虔诚的跪在祠堂对着列祖列宗祈祷,祈祷家门兴旺,祈祷万事顺遂。 不过现在看来,到底也是遂愿了。 且不说那些价值连城的朱砂,单单是凤血石一出,谢家在巴蜀之地的位置就稳稳的了。 “惠惠快起来吧。”她走过去说道。 谢柔惠这才听到,忙转过头。 “母亲,父亲,你们回来了。”她高兴的说道,一面起身,却因为跪的太久而没能起来。 谢大夫人伸手扶着她。 “这地上凉,你怎么能不管不顾的?你这双腿可是有旧伤的,这就要三月三了,要是再犯了病,可怎么好?”她喝道。 谢柔惠低头应声是。 “好了。好了,她也是担心的没办法了。”谢文兴劝道。 “担心,担心有什么用,谁用你担心,不过是自己可笑一场。”谢大夫人说道。 谢柔惠摇摇头。 “不是的母亲。”她说道,拉住谢大夫人的手,“我们担心不是为了别人怎么看。只要结果是好的。别人怎么看又有什么关系,我也不觉得我自己可笑。” 谢大夫人心中一软,谢文兴笑着点头。 “说得好。惠惠。”他说道,“如此豁达。” 谢大夫人轻叹一口气。 “豁达,豁达反而不如那些不豁达的过的好。”她说道,看着女儿几分心酸。伸手揽住谢柔惠,“你怎么跟我一样命苦。” 谢柔惠依偎在母亲的怀里。心里也酸涩难忍。 哪里一样命苦了,她才是真正的命苦好不好?至少母亲你没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妹妹。 “柔嘉小姐!柔嘉小姐!” 她的耳边到现在还萦绕着这令人厌恶的声音喊出的令人厌恶的名字。 怎么就是阴魂不散呢?怎么矿坍也砸不死她呢? 冬夜祠堂前,相依偎的母女二人心中各自郁郁,被灯光拉长的影子越发的萧瑟。 今夜注定还是难眠。 屋子里的安哥俾等人退出去。由丫头们安置后,谢老夫人才靠在引枕上长长的吐口气。 谢老太爷在门外探头。 “早些睡吧,熬了这么久。又爬了一次山洞,你可不是年轻人了。”他说道。又问大夫开的药吃了没。 回来之后谢老夫人叫了大夫来,给自己以及安哥俾等人好好的查看一番,伤口上敷药,又熬制了汤药,熨帖的照料。 “怎么睡的着。”谢老夫人说道。 见她没说让自己滚,谢老太爷高兴的进来了。 “我知道,这几天又惊又喜的,肯定睡不着。”他说道,一面在罗汉床上坐下来,“可是睡不着也得睡啊,这年纪大了可熬不了,再说,仔细想想,这出了新矿也好,凤血石现世也好,也不是什么大事,咱们活了这么大年纪了,还能为这个失态吗?” 谢老夫人嗯了声。 “哪个啊,倒真不是什么大事。”她说道,“一时而已,没了它谢家依旧繁盛,有了它,谢家锦上添花而已,倒是那关系一世的事……” 这是今晚她主动跟自己问答的第二句话了,谢老太爷欢喜不已。 “那关系一世的事是什么?”他问道。 谢老夫人却一瞪眼。 “我熬了这么久?你难道没熬着吗?你为什么还不睡?”她喝道。 谢老太爷哈哈笑了,立刻听话的就在一旁躺下。 “睡了睡了,我就是来睡的嘛。”他说道。 只有在卧房的时候他们才同床,这里是谢老夫人的书房,看着谢老太爷躺下来,她忍不住皱眉,抬起脚要踹过去,但抬起来又慢慢的放下,背对着她的谢老太爷鼾声起来了。 他也熬了两天一夜了,年纪也不小了。 谢老夫人翻了个身,吹灭了案上的灯,在黑夜里伴着耳边的呼噜声默默的出神。 ………………………………………… 天不亮,安哥俾等人就醒了,或者说他们也一夜没睡。 “好容易能在丹主们的跟前,哪里舍得睡。”阿八说道。 几个人洗漱收拾,换上谢老夫人赐给的新衣服,大着胆子站在院子里张望一刻,听小丫头们说老夫人已经起了,几人便忙去请安告辞。 一路走来大宅里的人并不多,刚到谢老夫人院门前,就看到一个女孩子在前边走着。 安哥俾眼睛一亮。 “柔嘉小姐!”他高兴的喊道。 阿八等人也看到了,顿时欢喜不已,大家忙忙高兴的疾步追过去。 柔嘉小姐也来了!柔嘉也来了! 但刚冲到跟前,那女孩子转过身,明眸皓齿,肌肤如玉,挽着纂儿带着珍珠发箍,淡蓝银镶边的袄,明明打扮的很简单,但偏偏让人觉得灼目不可直视。 安哥俾猛地收住脚,又蹬蹬的后退几步,而其他人也反应过来了忙跟着后退。 “你们….”女孩子微微一笑开口。 她还没说完,安哥俾低头施礼。 “我们认错人了。”他说道,再次向后退去。 真有意思。 当初让她遮住那张脸,是为了不让她再被误认为自己,没想到如今没了那张脸,反而人家只认她了。 谢柔惠端在身前的袖子里的手紧紧的握住,视线落在为首退开的这个年轻人身上。 柔嘉小姐!适才就是你吧,喊的这么亲。 “你叫什么名字?”她含笑问道,看着安哥俾。 ********************************************************************************************************************** 感谢罗布mm打赏和氏璧,感谢纤莜、书友150515162606218打赏桃花扇,感谢大家的打赏和粉红,我在后台看的到名字,谢谢大家。(未完待续)   ☆、第五十六章 运气 你叫什么名字。 当这个声音传入耳内的时候,安哥俾不由抬起头。 他只是抬起头,而一旁的阿八则哎了声。 他们都瞪着眼看着眼前女孩子,眼中满是疑惑。 谢柔惠笑意更浓。 她知道他们疑惑什么。 她和她可不是单单相貌一样,声音也是一样的。 不过这些人竟然连她的声音都这么熟悉,可见日常定然是常来往的。 这些人,是大宅里的下人吗? 谢柔惠打量这些人,老的老残的残小的小,一个个丑的她这辈子都没见过……不过,有一个仔细看长的还不错,她的视线再次落在这个年轻人身上。 他穿着一件青布棉袍,干干净净,十七八岁的左右吧,身材却比她的堂哥们看上去要高壮一些,脸虽然黑,但仔细看剑眉星目,五官分明。 “你叫什么?”谢柔惠眨眼笑嘻嘻问道,“我怎么没见过你?” 安哥俾在抬起头的那一瞬间便又飞快的垂下头。 “小的安哥俾,见过小姐。”他说道。 谢柔惠哦了声。 “安哥俾呀。”她重复一遍。 这声音轻轻脆脆,尾音翘翘,如同风吹铜铃。 安哥俾低着头应声是。 “大小姐!” 谢老夫人的宅院里走出两个仆妇,看到这边忙高兴的接过来。 大小姐! 安哥俾等人再次惊讶的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子。 在谢家的宅子里,又被称为大小姐的,那只能是…… 噗通一声,四个人同时都跪下来。俯身叩头。 “大小姐…”阿八颤声喊道。 “快起来吧。”谢柔惠笑道,“不用多礼。” 但面对未来的丹主,他们怎么可能不多礼? 四个人谁也没有起身也没有再敢抬头。 “安哥俾你们也来了。”仆妇看到他们,说道,“是来给老夫人请安的吗?你们先下去吧,老夫人和老爷们正说话呢。” 安哥俾等人应声是,起身低着头退开。听到那女孩子的声音在询问。 “他们是什么人?” 他们不敢多停留。退开几步忙转身,直到拐过弯再也听不到那边的说话才停下来,几个人长长的吐口气。燕七则直接瘫坐在地上。 “是大小姐啊。”他激动的喃喃,“我们运气真好,竟然遇到大小姐了。” “我们提前看到丹女了。”阿八激动的搓手,“而且丹女还跟我们说话了。” “大小姐真和善。”老白则感叹的说道。“别的小姐们可不会对我们这样好。” 他们很少出矿山,更别提见到小姐们。不过对于他们这些一看就是低贱下人的人,偶尔见到的年轻小姑娘都避而远之,正眼也不多看一眼,就是看了也是满满的嫌弃鄙夷。哪里会这样和善的跟他们说话。 “不是。”安哥俾冒出一句。 三人怔了下看他。 “不是什么?”阿八问道。 “别的小姐也很和善。”安哥俾认真说道。 ………………………………………………………………. “他们就是那几个矿工?”谢柔惠听了仆妇的话,也很惊讶,忍不住回头又看了眼。 “是啊。他们几个跟….跟进矿洞里,原本以为活不了了。没想到不仅活着出来了,还找到了朱砂和凤血石。”仆妇笑道,“老夫人为了奖赏,昨日特请他们来家里歇息。” 谢柔惠停下脚。 仆妇的话说的很快,但中间那段磕绊依旧被她察觉了。 他们几个跟…跟进矿洞里。 跟谁进? “柔嘉小姐!柔嘉小姐!” 她的耳边再次响起那一声声铺天盖地的欢呼声。 怎么就那么好运气呢?怎么就让他们找到了呢?怎么偏偏她也会在场呢? 谢柔惠狠狠的咬了牙,眼里闪过深深的嫉恨。 “大小姐?”看她突然不走了,仆妇小心的提醒道,又看向院内。 院子里传出来谢文兴谢文昌的说话声。 “……老夫人,这真是我谢家大吉,一定要好好的庆贺….” 谢柔惠恨不得调头走掉,但她又站住脚。 大吉…… 这当然是大吉的事,是值得所有人都欢呼的大喜事。 她抬脚向内走去。 看到她进来,谢文昌停下说话,有些惊讶。 “惠惠什么时候来了?”他问道。 “二叔,我昨晚来的。”谢柔惠说道,一面冲屋内的人施礼。 屋子里坐的不止谢文昌谢文兴,西府的几个老爷也都在。 谢老夫人昨晚回来已经知道她来了,点点头。 “你来的正好。”谢文昌眉飞色舞,“矿上出凤血石的事你也知道了吧?” 谢柔惠高兴的点点头。 “知道了,真是太好了。”她合手,又叹口气说道,“我原本正难过,家里连连出事,偏偏又赶上快要到三月三了,我想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所以山神不高兴….” 屋子里的人愣了楞,旋即便都笑了。 “你这孩子,真是说的孩子话!”谢文秀大笑道,“这关你什么事啊。” “就是,现在好了,人没事,朱砂也找到了,凤血石也出了,可见明明是山神很高兴。”谢文昌也笑道。 笑声未落,他想到什么嗨呀一声拍了下桌子。 “要是这么说!”他说道,“果然是跟惠惠有关。” 跟惠惠有关? 大家都看向他。 “你们想啊,我们惠惠就要当丹女了,明年三月三就要到了,现在这好事越来越多了,矿上有惊无险。先有老夫人跳祭舞山神开眼,又发现了朱砂,又发现了凤血石……这分明是山神来贺啊!” 谢文昌大声说道,激动不已,熬夜的疲惫一扫而光,红红眼闪闪发光。 屋子里的人一想,是啊。可不是嘛。 “原来大吉兆在这里!”他们高兴的说道。“这三月三越来越近,意外的惊喜是一件接着一件啊!原来如此啊原来如此啊!” 满屋子沸腾起来。 看着瞬时欢喜的人们,谢老夫人面色有些古怪。又有些失笑。 “惊喜,原来当初我闹着的事是惊喜啊,我还以为只是惊,不是喜呢。”她说道。 屋子里的人尴尬一刻。 “是我们不懂。原来那是老夫人得了山神指引,我们肉眼凡胎不知道。”谢文昌赔笑道。 谢大夫人和谢文兴也在此时迈进门。听到这句话谢大夫人的脸色变了,迈进来的脚立刻就要收回去。 谢文昌已经看到他们了。 “大嫂!我们终于明白了,如今这一切大吉事都是因为惠惠啊。”他高兴的喊道。 惠惠? 谢大夫人迈进来。 谢文昌笑着将事情说了,又指着在一旁有些无足无措的谢柔惠。 “大哥大嫂。如今凤血石也出了,是天降贺礼,我谢氏兴矣。”他说道。 对啊。对啊,她真是糊涂啊。怎么就只想着老夫人的所为,而忘了还有女儿的所在呢! 谢大夫人的脸上慢慢的绽开笑容。 谢氏兴矣。 “母亲,我昨晚想了想,凤血石是祥瑞,千年来终于出现了,我想如果先给朝廷,那我谢氏真的要大兴了。”谢文兴说道,“就如同当年大巫清一般。” 此言一出,屋子里的人顿时都屏住了呼吸。 大巫清一般。 当年的大巫清是因为献上了朱砂被始皇帝奉为座上宾。 那现在如果他们给皇帝再献上凤血石,那谢家的地位可就不仅仅是个朱砂世家了! 谢氏兴矣!谢氏真的要大兴了! “老夫人!”谢文昌颤声喊道,看向谢老夫人,“先出凤血石吧。” 相比于室内众人的激动,谢老夫人神情显得很平静,一直沉默不语的她摇了摇头。 “这个啊,挖不挖,怎么挖,你们别问我了。”她说道。 是啊是啊,接下来就是大工程了,还是让年轻力壮的另一个丹主来负责吧。 大家的视线便都看向谢大夫人。 谢大夫人端正了身形。 “嗯,要问你们去问邵铭清吧。”谢老夫人接着说道。 谁? 满屋子人愕然。 那是个什么东西? 开什么玩笑。 “老夫人,这是我们谢家的事,他,他一个外人。”谢文昌说道。 “谢家的事?”谢老夫人看着他,端起茶碗,“你是不是忘了?我说过这郁山由我掌管,而我又任命邵铭清全权掌管郁山的事,我让你们去问他,有什么不对吗?” 当然不对了!太不对了! “现在这个时候,母亲说这话可真是有底气了。”谢大夫人冷笑说道。 谢老夫人笑了。 “错了,我是没底气才说这话的,你们最好问问他,若不然,我怕你们挖不出来。”她说道,“这个凤血石,你们也看过了,不好挖啊。” 那倒是,在场的人心里点点头,但是,不就是个矿嘛,矿上经验老道的好手多了去了,他邵铭清一个毛头小子才来矿上几天。 谢柔惠忽的上前一步拉住谢老夫人的衣袖屈身施礼。 “祖母,这凤血石是柔嘉挖出来的,既然是大吉兆,那肯定是山神也不怪罪她了,不如消了她的罚,让她回家吧。”她哀求说道。 此言一出,谢大夫人蹭的站了起来。 “什么叫她挖出来的?”谢文昌先开口了,皱眉说道,“惠惠你别瞎说了,那只不过是她运气好,恰好赶上了罢了。” “可是.....”谢柔惠还要说道。 “现在在说凤血石,你插什么话。”谢大夫人喝道。 谢柔惠低下头不敢再说了。 谢老夫人看着她,神情有些复杂。 “惠惠,你,先去看看凤血石吧。”她欲言又止。最终说道。 去看凤血石? 谢柔惠不解看她。 “对对,去看去看,惠惠一定要去看。”谢文昌笑道,“这可是山神给你的贺礼。” “二叔,我可不敢当。”谢柔惠忙摇头说道,“这是山神给咱们谢氏的贺礼。” 谢文昌哈哈笑了。 谢大夫人也抬脚迈步。 “是啊,你该去看看凤血石。”她说道。“走吧。” 谢柔惠应声是。给谢老夫人施礼跟着母亲走了出去。 “大伯母,我们也去看看,二叔祖也该到了。”谢文昌说道。 谢老夫人点点头。 “嗯。去,好好招呼那老东西,让他好好看看。”她哼声说道。 对于她的嘲讽,大家只当没听到。反正也都习惯了,于是起身告辞热闹闹的出去了。 厅堂里恢复了安静。谢老夫人端着茶慢慢的一口一口的喝着。 ………………………………………………………….. “你就是个烂好人!” 谢大夫人回头恨恨说道。 “你以为你替她求了情,她就记你的好了?” 谢柔惠低着头。 “母亲,我只是觉得这次太危险了…”她哽咽说道。 “危险?”谢大夫人停下脚,“危险也是她自找的?难道是谁推她进去的吗?” 谢柔惠不说话了。 “更况且。”谢大夫人吐口气。看着面前挤满的人,印象里这个矿山从来都没这么热闹过,“这次人家可是被认为挖出了凤血石。风光着呢,用得着你可怜。” “也是运气罢了。谢天谢地谢祖宗庇佑吧。”谢文兴说道,“你就别说这个了。” “那是咱们这样认为,人家可不一定这样认为。”谢大夫人看了眼谢柔惠,伸手戳她的头,“有了这次,人家巴不得留在山上,再撞几次运气呢。” 谢文兴拉下她的手。 “快走吧,家里的人都来了。”他说道。 看到她们过来,围在矿山口的众人忙让开路,恭敬的请她们先进去。 谢柔惠是第一次进山洞,神情有些不安,但还是跟着母亲小心的迈步。 “大小姐真不错,不害怕。”身前身后的人都夸赞道。 谢柔惠微微一笑。 “这有什么可害怕的。”她说道,收回扶着洞壁的手,在衣袖里用力的甩了甩。 真是倒霉,不知道哪里擦破了,好疼…… 随着谢大夫人一边走,身旁的人也在一边解说。 “已经让人看过了,有几条路先打通一下,这样进出就近了方便了…..” 谢大夫人点头听着,还没说话,就听得轰隆一声,脚下乱晃,谢柔惠吓得一声尖叫。 “没事没事,这里没事。”几个矿工忙大声的喊道。 还好声音很快停下,脚下也不再乱晃,但一行人还是面色发白。 “怎么回事?”谢大夫人喝道。 前边很快有人传来消息,说是想要打通一条路时塌了。 真是! “凤血石呢?凤血石那边安全吗?”谢大夫人竖眉问道。 “凤血石那边没事。”来人惶惶说道,“只是现在里面有点危险,大夫人还是不要进去了。” “你们小心点!”谢大夫人没好气的喝道,看着脸色发白的谢柔惠,“走吧,现在别看了。” 谢柔惠点点头。 一众人呼啦啦的又忙调头逐次往外走。 “真是倒霉啊,怎么突然就塌了?” “有人被砸到吗?” “谁知道。” “我还没看呢,真是运气不好。” 身后有人低低的议论着。 运气不好吗? 谢柔惠觉得刺耳。 怎么轮到她就运气不好了? 她才不信呢!掉头回去,就去看凤血石,看看还会不会坍! 她心里一个声音喊着,脚下一个打滑。 “惠惠,小心点。”谢文兴扶住她,“没事吧?” 谢柔惠摇摇头说了声没事,被父亲拉着向外走去,到底没有回头再看一眼。 走出洞内,明亮的日光驱散了阴森,让人舒口气。 日已上三竿。 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床榻上,一只手慢慢的从帐子里伸出来,拳头慢慢的攥着,看起来瘦小的胳膊上因为用力呈现出结实的小肌肉,紧接着另一只胳膊也伸了出来,伴着一声长叹,一个大大的懒腰结束了。 “小姐!”江铃从门外探进头,笑吟吟的喊道,“你终于睡醒了。” ********************************************   ☆、第五十七章 开心 谢柔嘉站在院子里再次伸个懒腰。 “小姐吃药。”江铃捧着药碗说道。 谢柔嘉探头看了看。 这是昨日回来后江铃从看山人那里拿来的草药。 “不用,就是一些皮外伤,吃什么药啊。”她说道,一面抬起手放在嘴里打个呼哨。 “马儿一大早就出去了。”江铃说道,看了看药碗,想了想就随手泼了。 小红马现在对四周已经熟悉了,也不用栓,饿了自己出去找吃的,吃饱了就回来。 谢柔嘉又连打了几个呼哨,过了一刻远远的传来马儿的嘶鸣声。 “回来了。”江铃笑道,“也真是奇怪,小姐你也不喂它,它倒跟小姐亲。” 谢柔嘉哈哈笑了。 “因为我是个好人。”她笑眯眯说道。 江铃笑着点头。 “是,小姐是个好人,顶顶顶好的人,天底下最好的人。”她说道。 谢柔嘉哈哈大笑。 所以小姐别难过,你是天下最好的人,就算没有亲人来看你来问候你,你也开开心心的。 江铃看着谢柔嘉也跟着笑。 小红马得得的出现在视线里,邵铭清也骑着马跟在一旁。 谢柔嘉高兴的迎了过去。 “你休息好了吗?”她问道。 邵铭清笑着翻身下马,扔开缰绳。 “一睁眼日上三竿。”他说道。 “我也是我也是。”谢柔嘉笑着点头,“还是家里睡的舒服。” 家里。 这个小木屋,一个丫头一匹马,已经是她的家了。 邵铭清笑了。 “走走。”他说道,伸手拉她的胳膊。 “干吗去?”谢柔嘉不解问道。 “去看热闹开心开心啊。”邵铭清笑道。冲她挤挤眼。 谢柔嘉笑着点头,招过马儿来,和邵铭清一前一后而去。 从郁山后爬到矿山所在的山顶,就看到矿山上并没有往常那样的劳作队伍,但人却熙熙攘攘。 邵铭清拉她坐下,这里正好能看到凤血石所在的位置。 那里已经搭起了凉棚,其下坐着不少人。 “你说什么?把洞挖塌了?”听到邵铭清说适才发生的事。谢柔嘉很惊讶。 邵铭清笑着点头。 “好不好笑?吓得那些老爷们现在一个也不敢进去了。”他说道。一面伸手指着,“又谁也舍不得走,就在凉棚下耗着。” “你还笑。有没有人受伤啊?”谢柔嘉说道站起身来。 邵铭清笑着拉住她。 “有我在,你还不放心吗?”他说道,“早就安置好了。” 谢柔嘉哦了声坐下来,坐下来又觉得不对。 什么时候有他在。她就能放心了?放心谁也不能放心他啊,他可是亲手毁了她们谢家的。 谢柔嘉转头看邵铭清。 明亮的日光下。少年人肌肤如玉,侧面看轮廓更为鲜明,只是仔细看他光洁的面上染上了一层薄薄的浅黑。 是在这里风吹日晒的缘故。 谢柔嘉想起前世的他,气质雍容丰神俊秀。只是那时候没有这么近距离看过他,不知道他是不是也晒黑过,肌肤是不是粗糙。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前世的他眼角到鬓角没有伤疤。 “看什么看?”邵铭清转过头瞪眼。 视线相对。谢柔嘉对他咧嘴一笑。 “这是我抓的?”她伸出手点了点他的眼角。 邵铭清哼了声。 “道歉不?”他问道。 谢柔嘉伸手拍了他一下,笑了。 道歉不? 嗯,至少现在他一点也没有伤害到她,伤害到谢家。 “对不起。”谢柔嘉看着他郑重说道。 “看在你送我那份大礼的份上。”邵铭清说道,伸手指着山下凤血石矿洞所在,“原谅你了。” 谢柔嘉笑着说了声好,继续看着山下。 邵铭清抬胳膊撞了撞她。 “你送我的礼物,我可以自己处置吧?”他问道。 “当然啊。”谢柔嘉说道。 “老夫人呢也说了,这次的朱砂还有凤血石,都由我来做主。”邵铭清说道,挑挑眉。 谢柔嘉哈哈笑了。 “那恭喜邵公子。”她拱拱手说道。 邵铭清还礼。 “同喜同喜。”他说道。 谢柔嘉又是大笑。 “不过,就是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听我的。”邵铭清说道。 谢柔嘉毫不犹豫的点点头。 “会。”她说道。 “为什么?”邵铭清问道。 “因为那是我送你的礼物,不听你的,他们拿不出来。”谢柔嘉笑道。 ………………………………….. 两天转眼过去了,矿上的越发的喧嚣。 “怎么还是挖不出来吗?”谢存礼站在矿洞外,带几分气急喝道,“怎么可能挖不出来?从来都没有有矿不能挖的,只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太爷。”一个管事苦着脸说道,“朱砂是能挖出来,但是凤血石太大了,而且位置又太深,再加上四周山石松软,矿洞难挖掘又容易坍陷。” 他说着展开一张图纸,其上勾画者线图。 “太爷,您看。”他指给谢存礼,“其实凤血石所在,咱们以前、一百年前就曾经已经挖到这边了,但是因为这里的矿洞总是坍塌,所以便放弃了,所以一直没有发现凤血石,您看,这四条路就恰好围着凤血石呢。” “撑不住吗?”谢存礼眯着眼看着图纸问道。 “撑不住啊,适才已经很多人进去了,勉强能撑住的大小只能容朱砂进出,凤血石说什么也不行。”管事说道。 真是见了鬼了! 谢存礼来回走了几步。 “天下还有这种事。”他气道,“东西放在那里。竟然拿不出来?” 谢大夫人和谢柔惠走过来。 “不是说上边是空的吗?不行就从上边开山,用绳子堆土法吊出去。”她说道。 “大夫人,不行的,那样看起省力,却是最危险,一来从山顶坍塌的话面积大,二来坍塌了对凤血石的损坏也是最大的。”管事说道。 这边谢存礼看到谢柔惠吓了一跳。 “惠惠。”他喊道。“你怎么来这里了?” 谢柔惠笑着喊了声太叔祖。 “大家都在这里忙。我也想留下,虽然帮不上忙,哪怕看着也好。”她说道。 谢存礼心疼不已。 “听说差点被砸到?”他说道。又瞪眼看谢大夫人,“不是说了吗,丹主不许进矿洞,你怎么能带惠惠进去?” 谢柔惠忙伸手拉住他的衣袖。 “不是的。不是的,是我想要看看凤血石。不怪母亲和祖母的。”她说道。 谢存礼哼了声。 “惠惠你才是那种不听话的人,肯定是谁又阴阳怪气说了什么话。”他说道,又忙劝,“听话。快下山去吧,这里又冷又风大,万一滚下石头来…..” 他的话音才落就听得一声轰隆。脚下微颤动,而远处山上果然有石头滚下来。不过离得远没什么危险。 这也让大家吓了一跳。 “怎么了?又坍陷了?”谢存礼大声的询问,将谢柔惠护在身后。 谢文兴和谢文昌急匆匆的从矿洞里走出来。 “不行,根本就没办法挖,稍微大一点,就塌了,那四周根本就无路可走。”谢文兴说道。 这… “那把山劈开!”谢存礼说道,“把整座山给我劈开!” 这倒是个办法。 “但是二叔祖,这时间可就长了。”谢大夫人说道。 “时间长就长,总比拿不出来强。”谢存礼说道。 那倒也是…. “那就先出砂。”谢文兴说道。 正说着话,谢三太爷谢华顺带着几个身穿官服的人疾步而来。 “哎呀,州府的人怎么来了?”谢文兴认出来了,忙说道。 众人忙上前迎接。 “消息已经传遍了。”州府的官吏说道,面带喜色,“这是祥瑞,这是祥瑞啊。” “是是,我们已经想好要献给皇上了,正要与大人商量。”谢文兴说道。 官吏满意的点头。 “好,我就是为这个特意来的,现在是十一月中,走水路,一个月年节前一定能送到京城。”他说道,“正好赶上皇帝改元,真是大吉大利啊。” 大家听得都点头高兴,但突然谢文兴察觉不对。 “大人大人。”他皱眉说道,“年前?年前就要送到?这,谁说年前要送到啊?” 官吏也是一怔。 “你们这凤血石十天内就能挖出来了,难道还要留着过了年再上供吗?”他带着几分不悦说道。 十天内? 这一下满场人哗然。 “大人,十天内可挖不出来!谁跟你说十天内挖出来的?”谢文兴急道。 官吏一怔,扭头四下看。 “你家来报信的人啊。”他说道,也想不起是谁了,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谢文兴,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说十天内挖不出来了?我可是已经快马上报了!你现在又说挖不出来,这不是让好事变成坏事吗?”他也急了喊道。 谢文兴等人气急无语。 什么叫又说啊?他们根本原本就没说过! “那你们能几天?”官员来回踱步一刻问道。 谢文兴沉吟一刻,看着旁边的管事,管事颤颤巍巍的伸出一根手指。 “一个月?”官吏皱眉说道,自己在心里算,赶不上过年是很遗憾,但能赶上十五也不错。 管事摇摇头。 “一年。”他说道。 一年! “谢文兴,你逗我呢?” 矿山上响起官员的咆哮声。 “我不管,我告诉你们,最多一个月,你们把凤血石拿出来,要不然我就亲自带人来取石!到时候别怪我毁了你们的矿山!” …………………………………………………………… 骑马经过矿山口的邵铭清伸手挖了挖耳朵,看向前方,小丫头水英正站在一块山石上冲他伸出手指做了一个事已办妥的手势。 邵铭清笑了笑,一拍马。 “走走,找小红马玩去。”他说道。 马儿得得向前而去。 而与此同时谢柔嘉的木屋前终于来了谢家的人。 “不用看,我没事了。”谢柔嘉说道,看着站在仆妇一旁的一个大夫。 仆妇闻言哦了声。 “柔嘉小姐没事就好。”她说道,半句没有再劝,“还有,大夫人说了,如今矿上忙着,家里人来人往的,柔嘉小姐不要乱走动,就在这里好好呆着。” 谢柔嘉哦了声。 仆妇便草草一施礼,转身带着大夫离开了。 看着他们走开,谢柔嘉撇撇嘴,抬脚向外走去。 “小姐,你去哪?”江铃忙问道。 谢柔嘉回头一笑。 “去爬山啊。”她伸手指着山。 “去玩水啊。”她伸手指着河流所在的方向。 她又伸手打了个呼哨,在一旁乱跑的小红马一声嘶鸣疾驰而来。 “去遛马啊。”她大声的笑道,扬起手里的马鞭。 江铃笑了。 “小姐。”她也大声喊道,“玩的开心!” ****************************************************** 哪里憋屈了嘛……. 周末开心,晚安~ 哦明天我要加班去,更新推迟到晚上。(未完待续)   ☆、第五十八章 条件 日光再次铺洒在矿山上的时候,谢文昌等人熬着红红的眼走出了矿洞。 “怎么样?”谢存礼急急问道。 “还是不行。”谢文昌说道。 谢文秀从山下急匆匆而来。 “二哥,我看到周王两家都去见知府了。”他说道。 周王两家也是黔州的朱砂世家,周王两家想取代谢家为巴蜀之首,而谢家也想要得到他们两家的地盘,争争斗斗纠缠了百年,高高低低各有起伏,但总归来说谢家始终占据上风,但近几年周王两家连出了几个光明砂矿,谢家的生意被抢走了不少,这是如今谢家老爷们最为恨恨的事。 原本现在出了凤血石能立刻碾压了周王两家的风头,没想到知府竟然见这两个冤家对头。 “他们想干什么?”谢存礼喝道。 谢文兴在后走上来,带着几分疲惫。 “周王两家对知府大人进言,说可以提供最有经验的矿工来帮助挖凤血石。”他说道。 现场顿时轰的一声乱了。 “他们可真敢说!这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这是我们谢家的事,他们竟然也敢来分一杯羹!” “休想休想!” 谢文兴听着乱糟糟的喊叫,神情沉沉。 “那一个月内要是挖不出呢?”他说道,“这凤血石是咱们谢家的,但现在又可以说是皇帝陛下的,如果皇帝陛下下令要让别人来挖呢?”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如果真要皇帝下了命令,那他们谢家可敢有违? 现在他们家没有大巫清。也不再是巴蜀之地的王者。 现场一片沉默。 “再接着挖,再去试。”谢存礼说道,“我就不信了,这凤血石明明是我们谢家的福泽,还能被人抢了去!” 还怎么试啊,在场的人面面相觑。 “还是去和老夫人商量商量吧。”谢文昌说道,“让老夫人问问山神。不管怎么说。是老夫人来了郁山,凤血石才出的,更何况。还有冬祭山神开眼。” 谢存礼看了看矿山,又看了看一个个熬的人不人鬼不鬼的子侄们。 “这种事她就该来看着!”他愤愤说道,“这么多天了,她一次面都没露。” 来了这么多天谢存礼一直没有进大宅。现在没办法只得过来了。 “她从小脾气就倔,分不清大事小事。一味的耍性子。” 站在大宅前,谢存礼喃喃说道,看向前来迎接的谢大夫人和谢柔惠。 母女二人虽然没有日日在矿山上守着,但在大宅里也到底比不上在城里。也熬的憔悴。 “怎么就不是在阿媛手里出的凤血石呢。”谢存礼忍不住感叹道。 其实他这话并不是责备,反而是表达看重和亲近,但谢大夫人听了脸色却顿时很难看。 谢文兴忙说了今日周王两家见知府的事。 “现在事情变的有些不妙。”他说道。对她做了个安抚的眼神,“大家心里都很着急。并不是别的意思。” 她一向是个顾全大局的人,就是被抱怨两句,只要家里能万事都好,又有什么关系。 谢大夫人点点头面色缓和。 “二叔祖别急,咱们再想想办法。”她说道。 众人向内走去,但在进内宅门前被拦住了。 “老夫人歇息了。”丫头说道。 看看头顶上的太阳,谢存礼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这都什么时候还歇息!”他喝道,“矿上的事,让她快起来。” “是啊,这不是小事,你跟老夫人说,这次的凤血石,只怕会被别人分走一半的功劳了。”谢文兴说道。 不管是谢存礼的呵斥还是谢文兴的和善,丫头都笑嘻嘻的不急不恼不怕。 “是矿上的事啊。”她脆声脆气说道,“老夫人说了,如果是说矿上的事,去问邵表少爷就行了,她不管的。” 邵表少爷? 谢存礼愕然。 又关他什么事。 谢文秀在后哦了声。 “是啊是啊,老夫人是说过,说挖矿的事要去问邵铭清。”他想起来什么说道。 “问他?不问他又怎样?”谢存礼没好气的说道。 “不问他,就挖不出来。”谢文秀说道。 什么? 谢存礼愤怒的瞪着他。 谢文秀吓的忙摆手。 “不是我说的,是老夫人说的。”他伸手指着内宅。 胡说!胡说! 谢存礼没好气的甩袖子,就要往里闯,谢文兴伸手拦住了他。 “二叔祖,当初老夫人来郁山,是铭清这孩子不惜跟家里闹翻也要留下来,老夫人看重他也是理所当然。”他说道,“既然老夫人要给他这个脸面,我们就给他这个面子吧。” 说着又笑了。 “再说了,铭清也不是外人。” 站在后边的谢文昌跟着笑了。 对啊,这邵铭清还得喊他一声姑父呢。 “对啊对啊。”他忙捻须说道,“他算什么外人,晚生后辈的,让我去叫他来。” 看着下人领命匆匆而去,谢存礼没好气的甩袖子,下意识的看了眼谢大夫人。 虽然这次他没有说出来,但谢大夫人依旧看出来他的眼神分明又是那句话。 怎么就不是在你手里出的凤血石呢。 因为我是废物吗?因为我不如人吗?因为山神也讨厌我吗? 谢大夫人咬住了牙,面色铁青。 “我先去歇息一下。”她说道,不待谁再挽留,转身离开了。 谢文兴有心跟去看看,但想到眼下的要紧事,还是没有离开。 “二叔祖,我们来这边屋子里等吧。”他伸手做请说道。 …………………………………………………. 晚生后辈比谢老夫人好说话多了。没多久邵铭清就来了。 “铭清啊,矿上如今忙,你多费点心。”谢文兴含笑对他说道,“如今你在这里也熟悉了。” 邵铭清笑着施礼应声是。 “行了,你快去问老夫人,凤血石怎么挖吧。”谢存礼不耐烦寒暄客套,直奔主题。 跟一个后辈还要客气什么。叫他来问他一句就已经足够面子了。 “是啊。铭清,你快去问问吧,现在可等不得了。”谢文昌说道。 邵铭清站着没动。 “这个啊。不用麻烦老夫人的。”他笑着说道,“我来就行了。” 屋子里的人都愕然看着他。 “你来?你能来干什么?”谢文昌问道。 “我能挖出凤血石啊。”邵铭清说道。 谢文昌猛地站起来,不过他还存着几分理智。 挖出凤血石其实谁都能,区别是多久能挖出。 “你挖出凤血石。需要多久?”他问道。 “稍微有点难。”邵铭清说道。 屋子里的人嘴角都浮现一丝嗤笑。 “……最少也得十天半个月。”邵铭清接着说道。 众人的笑凝结在嘴角。 “你说什么大话呢!”谢存礼一拍桌子喝道。 邵铭清笑了。 “是不是大话,我也不跟诸位长辈们打嘴仗。让我来挖挖不就知道了。”他说道,“不过,挖之前,有几件事还要长辈们同意。” 还敢要挟!谢存礼瞪眼刚要拍桌子。谢文兴先开口了。 “这么说铭清很有把握了?”他笑道。 敢提条件,敢要挟,那自然是心有成竹了。 屋子里的人都想到这一点。看着邵铭清。 邵铭清笑着点头。 “而且,听我的条件。长辈们就可以知道我有多大的把握。”他笑嘻嘻说道。 谢文兴笑着点点头。 “好啊,你说说看。”他说道。 “首先我想要做郁山矿的大主管。”邵铭清说道。 谢文昌哼了声。 “你现在不就是了?”他说道。 邵铭清嘿嘿笑了。 “那只是老夫人打趣我呢。”他说道,“还是要各位长辈们认可啊。” 谢文昌心思转了转。 对别人来说,认可邵铭清没什么好处,但对他来说,侄子跟儿子也差不多,如果邵铭清能掌管了郁山,那不就等于他们二房掌管了吗? “你一个孩子家,要想得到长辈们的认可,可不容易啊。”他哼声说道。 不容易,并不是说不可能。 屋子里的人立刻就听出谢文昌话里的意思了,不少人低下头暗自撇撇嘴。 谢文兴神情含笑,并不在意。 “你要是能挖出凤血石,那自然能证明你有掌管一个矿山的能力。”他笑道。 邵铭清笑着施礼道谢。 “其次。”他说道,“我听说大老爷您要把凤血石献给皇帝?” “怎么?你有意见啊?”谢存礼没好气的喝道。 “没有没有。”邵铭清忙说道。 “那其次什么?”谢文兴问道。 “其次是,我要进京君前献宝。”邵铭清说道。 此言一出满屋子的人哗然,就连谢文昌也震惊不已。 进京面前皇帝献凤血石,那可是无上的荣耀,家里多少人连想都不敢想,没想到邵铭清竟然大言不惭的要去献宝! 你别忘你连谢都不姓啊! 谢文兴没有震惊也没有恼怒,反而笑了。 “铭清你果然是很有把握啊。”他意味深长说道。 ……………………………………………………………………. 邵铭清告退后,屋子里的人争论不休,无非是都认为邵铭清在说大话。 “他现在说这个大话有什么意义?”谢文兴说道。 那倒是…. 屋子里的人沉默一刻。 “那他也太贪心了。”谢文秀说道,“简直是猖狂。” 谢存礼哼了声。 “那是有人纵的他猖狂。”他说道。 他才不信这邵铭清有什么把握呢,肯定是谢老夫人有把握,那邵铭清提的条件也自然就是谢老夫人的条件。 这个谢珊,真是越来越胡闹了。 “行了。就按他说的办。”被叫过来做决定的谢大夫人不耐烦的说道,“我才不管他要什么好处呢,我只看我要什么好处,我的好处就是拿到凤血石献给皇帝,他想要的这些好处对我来说无关紧要,给他就是了。” 可是跟我们的好处有关紧要啊…… 屋子里的人神情复杂。 门外有人急急的回话。 “大老爷,矿上的人都停工了。说实在不能挖了。一挖一个坍啊,没有矿工敢进去了。” 竟然…… “他虽然要的多,但是别忘了。他到底是咱们的自己人。”谢文兴站起来说道,“难道要等周王两家带人来替咱们挖凤血石吗?” …………………………………………………………… 看到邵铭清过来,已经得知消息的矿上的监工管事们都神情复杂的施礼,尤其是廖大监工。原本把这小子当个学徒,没想到转眼就成了自己的上司。 “铭清啊。有什么不懂的你问我就是了。”谢文昌在后说道,“不能鲁莽行事。” 现在就摆出一副自己做主的样子了,身后的其他谢家的老爷们撇撇嘴。 邵铭清也不知道听到没听到,抬头向前方张望。忽的眼睛一亮。 “这里!”他大声的喊道。 什么? 众人抬头看去,见一个女孩子正从矿山上飞奔而下,面罩在日光下闪闪发亮。 “啊。她,她怎么来了?”谢文昌喊道。带着几分厌恶,“大夫人可是说过了,不许她乱走的。” 邵铭清哦了声没理会。 “准备干活吧。”他说道。 廖大监工在一旁哼哼了两声。 “邵少爷,里面太危险了,活没法干,大家都不肯进洞了。”他说道。 邵铭清笑了。 “不可能。”他说道,一面一步跨上前,冲着四周散坐着或者站着的矿工们大声的喊道,“谁跟柔嘉小姐进洞挖凤血石?” 什么?跟柔嘉小姐? 谢文昌等人刚皱眉要说话,就见那些原本死气沉沉的矿工们纷纷跳了起来。 “我!” “我!” 一声接一声的喊声响起,瞬时变汇成了一片喧腾,人也都向一个方向涌去。 在那边的山石上,那个戴面罩的女孩子正叉腰而立,看着涌来的矿工们仰头大笑。 “谁跟我来!”她大声说道,一摆手,“我带你们进去,一定带你们出来。” “柔嘉小姐!柔嘉小姐!” 一声声的喊声,伴着高举挥动的手,铺天盖地汹涌。 谢文昌等人目瞪口呆,同时有些头皮发麻。 为……为什么?就因为她上一次带着那几个矿工走出了困顿,所以这些人就如此信任她了吗? 邵铭清笑着也向那边走去,想到什么又回过头看着这些呆呆的人们。 “哦对了还有。”他说道,“既然这件事由我全权负责了,那以后这矿山,闲杂人等….” 说道闲杂人等四个字,邵铭清的视线扫过谢文昌谢文秀等谢家的人,微微一笑。 “不要来这里乱走。” 这小混帐! 谢文昌等人面色顿时铁青,他把他们当什么了! “记住了。”邵铭清又笑着补充一句,“否则你们乱走惹出了事,延误了工期,我可不负责。” 看着山下面色愤愤但还是骑马坐车离开的一众人,邵铭清带着几分享受的舒口气。 “权利的感觉,真好。”他说道。 谢柔嘉哈哈笑了。 “那邵大爷。”她作势一抱拳躬身,“小的们可以干活了吗?” 邵铭清故作倨傲的点点头。 “去吧。”他摆摆手说道,“好好干,将来本大爷不会亏待你的。” 谢柔嘉哈哈大笑转身。 “开山石喽!”她举起手拉长声音喊道。 “开山石喽!” “前边的龙头嘿哟哦要抬起喽!” “全靠后头嘿哟哦嗬猛力喽!” 一声声整齐响亮的号子声满山回荡。 ************************************************************************************************* 今日一更,周末愉快(*^__^*)嘻嘻……(未完待续)   ☆、第五十九章 风光 火把照耀下,谢柔嘉停在了一个方位,伸手拍了拍。 “这里。”她说道。 这里? 外边大矿来的几个矿工立刻皱眉。 “这里不行。”一个说道,“这里我们挖过,绝对不行的。” 他们看着这个带着面罩的古怪女孩子。 据说就是这个女孩子带着那几个矿工进山遇到了坍塌然后找到了朱砂和凤血石,又顺利的出了山。 有人说这是运气,他们一开始也这样想,但真的来这山里走了一圈,见识了这深邃以及复杂的道路,他们也是多年矿工,就知道要是单单靠运气是绝对不可能的。 这个女孩子肯定对矿山有些了解,好吧,也许很了解。 但是,就算是这样,进来后就这么随意的东看西看摸摸蹭蹭一会儿就指着一个地方让开石吧。 而且还是他们明明开过的山壁,脚下的跌落的石头还没清除呢。 小姑娘,有本事可以,但不能自大啊。 “这里不行。”谢柔嘉伸手指着跌落石头的上方洞壁,又伸手拍了拍自己刚才指着的方位,“但这里可以。” 大矿的几个矿工皱眉看着这两个不过一臂之隔的地方。 这么近?有区别吗? “让开让开,别耽误干活。” 他们还要说什么,一个矿工不耐烦的伸手拨拉开他们,举着大铁锤就狠狠的砸了下去。 用的还是单独的左手! 几个矿工忍不住后退发出一声惊呼。 哗啦一声,碎石跌落。 但是却不是满墙的石头跌落,而仅仅是那矿工铁锤砸到的地方。 难道真的没事? 矿工们惊讶的看过去,见又一个矿上上前。叮叮当当的用凿子开始砸起来。 半日之后,这块洞壁上已经挖的不小。 “还差一指就能让凤血石通过。”几个矿工测量之后说道。 说出这句话大家都看向一直在一旁认真的看着没有离开过的女孩子。 随着开挖的越来越大,四周的洞壁也开始出现松动,大家的心也渐渐的提起来。 那几个矿工尤其是紧张,动作越来越缓慢,但这里的矿工却动作干脆的很,似乎一点也不担心。 谢柔嘉沉吟一刻。围着洞口转了转。 “还能再挖一指。”她点点头说道。 还能? 大矿的几个矿工开口要说话。还没开口,旁边的矿工就哐当一下砸了过去,地面都抖了三抖。 又是这个缺了一只手的家伙!这家伙没长眼吗?不会看看如今的矿洞什么样了吗?没长脑子吗?不会自己想一想现在有多危险吗? 几个矿工觉得心都要跳出来了。看着这边哐当哐当的果然又挖出了一指,还好山洞并没有坍塌。 “好了。”谢柔嘉喊停。 阿八等人停下来。 “就这样往里挖吧,我喊停的时候你们就停。”谢柔嘉说道。 阿八应声是,带着人叮叮当当的继续挖。 “安哥。”谢柔嘉招招手喊道。一面向另一边走去,安哥俾立刻跟上来。 看着这二人走开。大矿的几个矿工也开始干活,不过他们还是忍不住心里的好奇。 “她说怎么挖就怎么挖,你们就这么相信啊?”一个矿工问道。 阿八停下手里的凿子,转头看他。 “不信她?不信她我现在已经是死了的。”他说道。“难道我不信她信你吗?” 怎么说话呢! 大矿的矿工撇撇嘴。 ………………………………………….. “挖的怎么样了?可能移出凤血石了?” 谢大夫人问道,她在矿山下被拦住,问出这句话却发现面前的这些兄弟子侄们都没人能回答她。 “你们都没进去看吗?” 谢大夫人竖眉喝道。 谢文昌轻咳一声。 一开始是邵铭清不让他们进山。后来是他们自己不愿意进山。 “大嫂,里面太危险了。这些人简直乱砸一气啊。”他说道。 “是啊,是啊,他们竟然把山洞开挖的那么大。”一个后辈凑过来说道,想到自己进去看到的场面心有余悸。 谢大夫人皱眉。 “今天第几天了?”她问道。 “第十天了。”谢文昌说道。 谢大夫人看着眼前的矿山,上面依旧有矿工进进出出,但已经不似前一段那样混乱了,她抬脚向上走去。 谢文昌等人吓了一跳。 “大嫂!” “大夫人!” 大家忙阻拦,谢大夫人还是义无反顾的迈进了矿山。 矿上已经新开了一个洞口,高大而宽阔,足足能让凤血石通过。 “说是要里外一起挖。”谢文昌说道,神情有些战战兢兢。 谢大夫人说什么也不肯走,他们又不能让她一个人进来,只得跟进来,虽然才走进来没几步,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也就说很快就能打穿了?”谢大夫人问道。 “大夫人,二老爷,他们竟然要直接的穿过咱们曾经挖塌过的山洞。”一个管事从外边跑进来喊道。 谢文昌忙抖出一张图纸,众人围上来看着被管事在图纸上指出的方位。 这条路的确是最近的,近在咫尺。 他们自然也知道,这条路也挖过,但是挖到一半就要塌陷所以才放弃了。 现在邵铭清这些人竟然还要从这里挖,是傻呢还是傻呢? “真是胡闹!”谢文昌喊道,“快去阻止他们!” 而与此同时,内里的矿工们都正看着谢柔嘉。 “安哥!”谢柔嘉喊了声。 站在另一边的安哥俾点点头,看中一个位置稳稳的将一块石头砸了进去。 “好了,开始挖吧。”谢柔嘉说道。指着面前的山洞。 这个山洞是已经挖好的,但狭窄只能容两人通过,现在就是要把这个山洞扩展开。 “不,不,不行!”几个管事惨白这脸喊道,“不行的!会全部都塌了的!以前已经坍过了,多挖一指都不行。” 谢柔嘉看着他们笑了。 “别怕。现在不会了。”她说道。一摆手,“挖!” 伴着她的声音,几个矿工毫不迟疑的上前。狠狠的将铁锤砸了过去。 轰隆一声,碎石跌落,山摇地晃。 尖叫声里外同时响起。 “大夫人!” “老爷!” “快出去!” “要塌了!” 这一边谢大夫人被几个管事搀扶着急急的向外走,四周有土石坠落。脚下颤颤。 那一边几个抱头尖叫的管事透过散落的土石看到那女孩子带着那个少年矿工还在向洞内跑去。 那女孩子不断的指挥着那少年将一块一块石头砸进山洞的某个地方。 “挖!” “挖!” 伴着奔跑向内,她一声声的喊着。矿工们都如同疯狂一般不理会摇晃的山壁,不理会跌落的土石,挥动着手里的工具奋力的挖掘着。 轰隆一声巨响,所有人心里一沉。忍不住回头看去,却面色大变。 谢大夫人停下脚,看着飞腾的土石烟尘中出现一个豁朗的洞口。几个矿工挥舞着工具呈现。 “通了…”她喃喃说道,目光落在那些矿工的身后。借着火把可以看到有一块巨大的鲜红的宝石闪闪发光。 …………………………………………………………… 清晨天不亮的时候,彭水的城门前就站满了人挤得水泄不通,人们在官府的兵丁的维持下纷纷看向一个方向。 “来了!来了!” 不知道那个先开口喊道,这声音让原本就喧嚣的队伍顿时汹涌。 晨雾渐渐散去,呈现在眼前的先是十几匹拉车的骏马,皆是一色的彪悍神骏。 “不愧是谢家,能用这样多的好马。”人群里有人喊道。 不过现在大家可没心情关注这些马,所有的人视线都落在这群马之后。 那里一块蒙着红布的巨石渐渐的出现。 “这么大!” “好高啊!” “这就是谢家的神石吗?” 人群沸腾喧哗声声。 看着城门和喧腾的人群,骑马走在前方的邵铭清抬起手。 “撤!”他朗声喊道。 伴着这声音,站立在车上凤血石旁边安哥俾和阿八伸手拉住红布用力的一扯。 红布飞腾落下,巨大的鲜红的凤血石呈现在众人面前,在晨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夺人心魄。 喧腾的人群在这一刻猛地安静下来。 “鼓!”邵铭清再次朗声喊道。 伴着这一声,马车两侧分别有八人抬着的木架子上,两个鼓手敲响了大鼓。 一声一声似乎敲在围观人群的心上。 依旧没有喧腾没有喊叫,只有安静,令人窒息的安静。 “巫清娘娘!” 不知哪个人嘶声裂肺的喊了一声,噗通跪倒在地。 “巫清娘娘回来了!” 就好像一滴水跌落油锅里,平静的油面顿时炸裂。 噗通噗通如同收割的稻田,一片片的人跪倒在地,高声的呼喊着。 站在凤血石四周的安哥俾阿八老白燕七看到这场面几乎昏厥。 三天前他们得知竟然会让他们护送凤血石的时候已经昏厥过一次了,护送凤血石啊,那是凤血石啊! 原本以为能亲手挖出凤血石就已经足够荣耀一生了,没想到邵铭清竟然来通知他们让他们和凤血石一同进城。 别说护送了,就是让他们背凤血石进城,他们也心甘情愿。 他们挖出过无数的朱砂,但却从来没有资格跟朱砂站在一起,人们也不会认为朱砂跟他们有什么干系。 “看啊,那几个就是挖出凤血石的人吗?” 路旁的喧腾中有这样的声音传来。 看啊,看啊。有人看到我们了,我们竟然也能被人看到了。 虽然这声音转瞬即逝,但足以让阿八热泪盈眶,而身旁的燕七已经开始流泪了,身子也在发抖。 “都给我站稳了,谁也别丢人昏过去。”阿八低声喝道,他的声音颤抖的不成语句。 “放心吧。我说什么也不会现在晕过去。”燕七哽咽说道。瘦弱的身子虽然抖的如同筛糠,但却站的直直的。 进了城,人潮更是汹涌。路旁,房顶上,树上,只要能站人的地方都挤满了人。 到处都是喊声笑声惊呼声。还有叩拜声。 谢大夫人坐在后边的木轿子上,穿着大巫的红袍。带着大冠,听着耳边的喧嚣,看着眼前人们的疯狂,脸上的神情却没有半点的欢喜。 没错。她本该在这里接受众人的叩拜,但是这一次她能坐在这里却是交换来的。 用前边那个如同孔雀搬的小子以及那五个矿工的位置。 现在一多半的视线被凤血石吸引,还有一小半落在不时冲四周人群挥手的邵铭清身上。余下的视线才是她的。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咱们谢家的。是咱们谢家的。 谢大夫人想着谢文兴等人的劝慰,深吸一口气,看向前方,前方州府的各路官员们已经欢喜迎接过来,而另一边,也能看到一些熟悉的老面孔,一群衣着华贵的男人们神情复杂。 这是巴蜀之地的其他朱砂世家,都被官府叫来参加迎凤血石大典,对着谢家的凤血石叩拜,这种滋味只怕很不好受。 谢大夫人的嘴角终于浮现一丝笑意,同时心里也闪过一个莫名的念头。 如果凤血石是她找到的,该多好。 再往前走,就是权贵们的所在地,女眷们也很多,她们的视线落在邵铭清身上,都掩饰不住几分好奇,更有少女们露出钦慕,用扇子遮挡着脸面低声的询问着。 “这是谢家的哪位少爷?” “可有婚否?” 忽的见那少年人冲她们挤了挤眼露出一个笑容,顿时响起一片娇笑惊叫,更有大胆的将手中的折扇香囊砸过来。 这场面引得四周一片笑声。 谢柔清也笑了,冲邵铭清瞪眼。 “这家伙真是出风头了。” “父亲昨日就赶过来,就是为了见他。” 谢柔清的身后传来低低的议论,她不用回头也知道,这是舅舅家的孩子们。 谢家出了这样风光的事,所有的亲朋好友都齐聚赶来庆贺。 “这还不算什么风头呢,他明日就要和谢大老爷护送凤血石上京了,还会被皇帝接见呢。” “被皇帝接见啊,以往你们总笑人家功课不行,没有功名,现在人家没有功名也能见皇帝了!” “说不定皇帝还能赐给他一个功名呢。” 谢柔清听到这里不再听了,看着前方高头大马上的邵铭清,挤出人群而去了。 看着喧嚣的人群,坐在临街二楼上的谢瑶忍不住欢喜。 “惠惠惠惠,快看那些人,那些人也跪下了,看他们家里的小姐们以后还敢在咱们面前耀武扬威。”她笑道。 谢柔惠笑了笑,视线却一直落在凤血石上,耳边是一声声的巫清娘娘的叩拜声,但传入她耳内,怎么都像是柔嘉小姐。 柔嘉小姐!柔嘉小姐! 谢柔惠将面前的窗户啪的一声拉上,喧嚣声顿时隔绝。 谢瑶吓了一跳,但并不敢说什么。 “惠惠,喝茶。”她捧起茶笑吟吟的递过来。 谢柔惠接过慢慢的吃了口。 运气吗? 她才不信什么运气!这件事一定有古怪!一定有古怪! ************************************************************************************************************************************************************************************************ 周末愉快,出门吃个饭,回来再改错字,大家过后可以重新下载,以前的错字什么也都修改了。(*^__^*)嘻嘻……(未完待续)   ☆、第六十章 欺负 转眼间一个月过去了,腊月中旬街上响起噼里啪啦炮竹声,预示着年节就要来到了。 学堂里的舞蹈和鼓乐课并没有因此而松懈,反而变的更紧张和繁重起来。 随着鼓点停下,场中旋转的女孩子们气喘吁吁的几乎要跌倒在地。 “不行不行!”先生拍手不高兴的说道,“都站好了。” 女孩子们忙努力的站稳身子,谢柔惠也让呼吸平缓。 “这一场舞可不算长,要知道等祭祀那天可比这个时间要长的多,难道到时候你们跳完了要瘫倒在地上喘息吗?”先生皱眉说道。 那时候可是有无数的民众观礼,女孩子们不由再次将身子站直。 “其实跳舞也不累的。”先生说道。 女孩子们纷纷哗然。 “先生,怎么可能不累啊。” “我们一天一天可是都没有休息的时候呢。” 听着女孩子们的抱怨,先生笑了。 “真的不累,你们不要想你们是在跳舞,我们谢家跳的可不是舞,而是巫。”她郑重说道,“真正的巫舞不是自己在跳,而是神灵在跳,人神合一,身无外物,所以才有巫舞跳上三天三夜也不见疲态。” 女孩子们都笑起来,视线看向谢柔惠。 “我们不是巫。”她们笑道。 巫能跳这么久而不累吗? 难道跳不了这么久就不算是巫吗? 谢柔惠神情未变,只是垂在身侧的手攥起来。 “不不,我的意思是,大家要有巫的精神。”先生说道,“怀着巫的精神去跳这个舞。就不会累了。” 女孩子们都应声是,但真正听进去的有几个就不得而知了。 “你们练舞的时间还是不够多,回去以后加练吧。”先生说道。 随着先生的离开,女孩子们也三三两两的准备走。 “大家都好好练。”谢瑶说道,带着几分神秘,“这一次我们家的三月三,肯定比以往要热闹的多。” 凤血石已经送往京城了。谢家献上这样的祥瑞。肯定会受到大奖赏,而因为凤血石,谢家在巴蜀榜首的地位更稳。可想而知明年的三月三会有怎么样的热闹。 到时候作为巫女上台必然是万众瞩目。 女孩子们都激动起来。 “我们一定好好练。” “惠惠比我们跳的好,还这么勤奋的加练呢。” 谢柔惠笑了笑。 “都辛苦吧,为了自己,也为了家里的荣耀。”她说道。 大家说说笑笑的向外走。谢柔清则拎着木桶抹布开始打扫。 “三妹妹,这些活你就不要做了。”谢瑶说道。“你表哥都能进京面圣了,你这个表妹在家里地位可不一般喽。” 这话一说出来,女孩子们顿时更为不高兴了。 进京面圣谢大老爷肯定会去,这个没人敢抢也没人敢想。但除了谢大老爷还可以有别的陪同人员,年长的老爷们在家要照顾生意走不开,但他们的子孙后辈们可以去。本来大家摩拳擦掌要争夺进京的名额,结果却被邵铭清给抢了。谢家的年轻人们将邵铭清恨得咬牙切齿。 这些女孩子们自然也天天听到哥哥们骂邵铭清,大家同仇敌忾,她们自然也要恨邵铭清的妹妹了。 “就是,还擦什么地啊,快去郁山吧,老夫人那里等着你伺候呢。” “还跳什么舞啊,有了老夫人有了你的好表哥,你想要什么要不到啊。” 大家没好气的纷纷说道。 谢柔清只是低着头涮洗着抹布充耳不闻。 “等着你的表哥从京城回来娶你过门。” “才不会呢,她的表哥迷上的是那个人,怎么会看上她,这么丑。” 这两句话说出来,在场的女孩子们都有些羞涩又有些莫名的激动。 她们最小的也十二岁了,最大的十四岁,都已经到了慕少艾的年纪,对于男女之事懵懵懂懂,正是心里会想但提起会觉得羞耻的时候。 谢柔清将手里的抹布抓起就砸了过来。 “不知羞耻!”她木着脸说道,“就知道想男人!” 这话让女孩子们的脸腾地红了,又是羞又是气,立刻有几个要扑过来。 “谢柔清你这个不要脸的骂谁。”她们喊道。 “骂的就是不要脸的。”谢柔清毫不示弱的说道,拎着木桶就冲她们泼过来。 女孩子们尖叫着躲避,学堂里乱成一团。 闹了这么多次,在这谢柔清手里她们并没有沾过多少光,这家伙力气大,她们几个人有时候也打不过她。 “谢柔清。” 一直默不作声的谢柔惠开口了,看着水流一地,滚落的木桶。 “你过来。”她说道。 谢柔清木着脸走过来,站在距离谢柔惠两步外。 “再走过来一点。”谢柔惠说道。 谢柔清便再次迈步站定在谢柔惠面前,谢柔惠扬手给了她一耳光。 清脆的耳光不仅打了谢柔清,其他的女孩子也吓懵了。 这是谢柔惠自那次对谢柔淑动手后的第一次打人。 滑稽的是,上一次因为谢柔淑嘲笑谢柔清和邵铭清,所以挨了打,而这一次则是因为谢柔清不让她们嘲笑自己和邵铭清挨了打。 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女孩子们顿时高兴起来。 “谢柔清,不是因为你力气大,别人打不过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的。”谢柔惠含笑说道,反手又是一个耳光。 谢柔清咬住了下唇,脸上泛起红印。 “惠惠,别跟她一般见识,仔细你手疼。”谢瑶说道。 谢柔惠嗯了声。 “记住了,不是你力气大。别人就打不了你。”她笑说道,伸手抚了抚谢柔清的脸,转身离开了。 女孩子们纷纷冲谢柔清哼了声,兴高采烈的跟上去,迫不及待的要回去和哥哥们分享这个好消息。 谢柔嘉站在学堂里,抬手擦了擦脸,门外有小丫头怯生生的探头。 “小姐。”她哽咽的喊道。眼里泪水盈盈。 谢柔嘉笑了笑。低头拎起木桶放在一边,捡起地上的抹布,忽的用力的砸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 小丫头吓了哆嗦一下。 小姐是很生气吧… 但一下还没完,谢柔清一个跃步下腰捡起抹布,再次狠狠的砸在地上。 一下一下,一声一声。小丫头渐渐的没了眼泪,呆呆的看着如同疯癫了一般的谢柔清。 不。小姐也不像是发了疯,仔细看,小姐每一次捡起抹布的动作似乎是在跳舞,下腰跃步旋转。她的速度越来越快,抹布砸在地上的声音竟然变的有了节奏,就好像…..好像隔壁学堂的打鼓声。 谢柔清回到家的时候。夜色已经笼罩下来了,虽然父亲母亲几乎不见她。但她还是如常走到谢二夫人邵氏的院子,站在院子外施礼。 门外的仆妇已经见惯不怪了,也只当没看到,各自揣着手说笑,忽的看到远处有人过来她们忙站好了迎接过去。 “二老爷回来了。” 谢柔清低头退开,谢文昌看到她皱了皱眉,便不再多看一眼径直进去了。 谢柔清冲他的背影施了施礼,这才转身向自己的院子走去,刚走了几步,有人从身后跑来,她下意识的停下脚,还没转头看,那人就从自己身边撞过去了。 “喂。”小丫头很生气的喊道。 看着那是谢二老爷的身边的一个小厮,现在的谢柔清惹不起家里任何一个小姐,而作为谢柔清唯一的小丫头,她也惹不起家里任何一个下人。 小丫头咽下了愤愤的话,转头却见谢柔清手里捏着一封信。 “这是?”她惊讶的问道。 昏昏的灯笼下,谢柔清的脸上绽开笑容。 “是表哥从京城捎来的信。”她说道。 ………………………………………………………….. 谢文昌更换了衣衫,又接过丫头递来的茶汤喝了口,满意的吐口气。 “怎么样?皇帝高兴不高兴?”邵氏激动的问道。 自从传来消息已经到达了京城后,京城里一天一个来信,水路陆路随着他们朱砂生意庞大的关系网不断的送回来,所有人都激动的谈论着,想象着皇帝会怎么样对待他们谢家进献的祥瑞。 谢文昌伸手拿出一封信。 “铭清写信回来了。”他说道,“就在五日前已经献宝了,皇帝举办了一个盛大的仪式,满京城的人都去看了。” 满京城的人啊,邵氏想象这那场面激动不已。 “皇帝可高兴了。”谢文昌看着手里的信,给邵氏解说道,“亲自召见了大哥,铭清还给皇帝演示了怎么发现怎么挖出的凤血石。” 果然见到皇帝了。 “嗯,见的时间还不短呢,皇帝放下政事,足足跟他们说了一盏茶的功夫。”谢文昌说道,“当场又赐给了两个物件。” “就两个?”邵氏问道。 他们家的那凤血石可是无价之宝,皇帝不会这么小气吧? 谢文昌哈哈笑了。 “那不是真正给咱们谢家的赏赐,这只是皇帝和大哥他们说话高兴了,随手将自己常把玩的几个小物件赏赐给他们了。”他说道,眯着眼看信上,“皇帝给了大哥一个砚台,给了铭清一个镇石。” 皇帝常把玩的物件啊,那可是沾了真龙之气的宝贝啊。 邵氏长长的舒口气,但想到邵铭清也得到了,顿时心里又不舒服。 “本该是咱们泰儿去的,却便宜了这小子。”她愤愤说道。 “这样也不错啊,如果是咱们泰儿,咱们还拿不到郁山呢。”谢文昌笑道。 邵铭清进京去了,临走前自然将郁山托付给姑父谢文昌打理了,如今的郁山可不是以前的郁山了,凤血石虽然被挖走了,但那个矿洞的朱砂足以盖过其他几个大矿半年的收成。 而且探测得知,这个新矿洞范围还不小,足够他们好好的挖一年。 谢文昌高兴的晚上都要睡不着。 “铭清他也不过是有老夫人做靠山,等老夫人不在了后,他还算什么啊,大嫂想要从邵铭清手里夺走郁山不费吹灰之力,但从咱们手里拿走,就得斟酌斟酌了,所以这一切还不都是咱们泰儿的。”他说道。 “最好给铭清说个亲事,咱们家的,还必须是跟咱们和大哥大嫂都交好的。”邵氏说道,“这样才能把他变成咱们真正的自己人。” 这些儿女事谢文昌才不会操心,点点头,让她看着办吧。 “我倒是看重谢瑶。”邵氏说道,又撇撇嘴,“可是谢瑶那丫头是惠惠跟前一等一的红人,眼光心气高的很,肯定不肯。” 夫妻二人正说话,门外有仆妇说管事求见。 这么晚还有什么事? 谢文昌来到书房,等候的管事一脸焦急。 “二老爷,郁山矿上说年前不出砂了。”他说道。 谢文昌还没坐稳差点又站起来。 “什么叫不出砂了?”他问道,“还有,谁给他们权利让他们说?” 出不出砂不是他说了算吗? “他们说要过年了,封山歇息,待过了年再开山挖砂。”管事说道,“这是那个叫安哥俾的人说的。” 封山歇息?那是个什么鬼?矿工哪来的歇息过年?还有安哥俾?那是个什么东西? “一个矿工,说是表少爷临走前让他负责矿上的事。”管事说道。 让一个矿工负责矿上的事? 谢文昌有些愣愣,那他又负责的是什么? 郁山这一段要钱要物要的跟饿狼似的,他也痛快的给了,结果他们说不干就不干了?和着他这所谓的负责,只是负责给他们打下手跑腿啊? 哪有这样欺负人的! *********************************************************************************************************************************************************************************************** 四月上架,新书榜第一。 五月第二个月,米分红榜第二。 嗯,大恩不多言,谢谢大家。 我们六月再见,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不管是更新还是情节,继续跟我来。(未完待续)   ☆、第六十一章 想要 谢文昌来到谢大夫人这里时,谢大夫人母女正要吃早饭,看着谢柔惠明显刚锻炼后的样子,谢文昌感叹几句。 “真是不容易。”他说道,“等熬过三月三,就能轻松一些了。” 谢柔惠笑着接过丫头递来的毛巾擦手。 “二叔这话就不对了,等过了三月三就更不能偷懒了。”她笑嘻嘻说道,“要更努力,像祖母和母亲这样为家里尽心尽力出好砂。” 谢文昌笑着点头。 “说得好说得好。”他说道。 “你去吃饭吧。”谢大夫人对谢柔惠说道,一面示意谢文昌来东次间坐。 谢柔惠应声是走了过去,听着这边谢大夫人和谢文昌说话。 自从懂事以后,她就常常跟在谢大夫人身边,不管谢大夫人处理家事还是外边生意的事都无须回避。 “当初你祖母本应该带着我让我看和学,可是她没有,等我长大了直接就扔给了我,我那时候什么都不会,家里这些长辈叔伯们说话我也听不懂,外边的掌柜们来报账我也看不懂,急的我一宿一宿的睡不着,那一段日子头发大把大把的掉……”谢大夫人曾经跟谢柔惠说过,“我吃过的苦受过罪,不会让你再受了,你跟着我好好的看好好的学。” 谢文昌今日来说的是郁山矿封山的事。 “走了一个邵铭清,又冒出一个矿工安哥俾代替他管事。”他说道。 听到这个名字,谢柔惠手里的筷子一停。 安哥俾呀。 “……就是那个挖出凤血石的小矿工?”谢大夫人漫不经心的说道。 托凤血石入城的仪典,她也记住了这个能与凤血石站在一起接受民众叩拜的矿工。 谢文昌应声是。 “楞撅撅的,说什么要封山,说若不然矿洞就容易坍。”他接着说道。“以前从来没有过,你看看,这怎么是好?” 谢大夫人想都没想,拨着茶碗就笑了。 “又是母亲的主意吧。”她说道,“那就封吧,不是都说了,郁山矿归她管。别说封了。她就是把郁山砸了,我们又能如何?” 谢文昌叹口气。 “是啊,是啊。”他说道。皱着眉一脸无奈,“可是老夫人这样做,我们其他的矿怎么办才好?难道也要封山过年吗?” “关别的矿什么事。”谢大夫人不耐烦的说道,“他们要是有意见。让他们去请老夫人下令,只要老夫人下令让他们封山。咱们就封山。” 哪有人有这个意见啊,矿上停一日,获利少很多呢。 谢文昌应声是,站起身来。 “大哥来信可说了什么时候回来?”他又笑问道。 说起这件谢氏全族都会眉开眼笑的事。谢大夫人的脸上也浮现笑容。 “昨日的来信上说,接受了散骑舍人的封赏,要在京城盘桓几日。跟各方的人打个交道,大约二十八九启程。争取正月十五前后能赶回来。”她说道。 “这次的赏赐很丰厚,金银布匹是其次,最关键是大哥封了官,咱们彭水税赋免一年,官府已经把消息传开了,百姓们都要请求去郁山怀清台拜祭巫清娘娘呢。”谢文昌笑道。 这两项才是让他们谢家真正的名利双收。 “那就开放郁山,让百姓们随意进出。”谢大夫人笑道。 谢文昌应声是便起身告退了。 谢大夫人走过来,谢柔惠放下碗筷迎接。 “惠惠你瞧见没,你二叔说是来请示我的意见,其实是想要我出面去和你祖母争执,这家里只有我们能这样做,所以也最容易被人当枪使,你记住,他们说的再天花乱坠悲天悯人,也不过是一个利字趋势。而这个利给不给他们,怎么给,却要掌握在我们手中。”谢大夫人说道。 谢柔惠应声是,看着谢大夫人坐下,才坐下来。 “母亲,这个安哥俾很受祖母看重啊。”她笑嘻嘻说道,“也怪不得祖母看重,年纪轻轻看起来很有本事,能找到凤血石。” “运气好罢了。”谢大夫人说道,低着头吃饭。 “母亲,等过了三月三,我也要开始学习辨砂看矿了,不如把他给我吧。”谢柔惠说道。 谢大夫人筷子一顿。 “他?”她说道,又皱眉,“矿上厉害的师傅多的是,都已经给你安排好了,这小子……” “母亲,祖母很看重他,我想他一定有被看重的道理。”谢柔惠认真说道。 祖母看重他,她们也看重他,那祖母一定会很高兴的。 谢大夫人明白了,想到自己和母亲闹的生分,女儿夹在其中也很为难,用这样的法子来缓和下关系,也是不得已了。 “好吧。”她说道,“我记下了,让人安排一下。” 谢柔惠扬起笑脸。 “谢谢母亲。”她说道。 ……………………………………………………………… 晨光大亮的时候,安哥俾站在木屋前打了几个胡哨,没多久就见谢柔嘉骑着红马疾驰而来,坐在谢柔嘉身后的水英还扛着一根树枝,上面挂着一只野兔一只野鸡,随着跑动晃晃悠悠。 看到安哥俾,水英先高兴的扬起手。 “我家少爷又来信了吗?”她大声的喊道。 安哥俾拿出一封信,手里还拎着一个包袱。 “这是邵家少爷送来的京城的点心。”他说道。 水英和江铃坐在屋子里,看着被打开的盒子发出一声惊叹。 玲珑精巧,花鸟虫语图案精美,香气暖暖。 “邵铭清说,这是京城凝香阁的点心,是年节京城人必选的礼盒,他是好不容易才买到的。”谢柔嘉看着信说道。 “一定很好吃。”江铃说道。 谢柔嘉忍不住笑了。 “你不喜欢吃的。”她说道。 江铃不解的看着她。 “为什么?”她问道。 因为当初在镇北王府。随着周成贞归来,家里也多了很多这样的点心,周成贞最喜欢吃凝香阁的点心,所以过一段都是快马从京城运送过来,为了运送这点心,急脚驿站跑死了好几匹马。 这样劳师动众送来的吃食,江铃很好奇。趁人不备偷偷拿了一块。结果吃了一口就吐了,用她的话来说……. “呸呸…”江铃转头说道,“又干又涩又香又腻。真是难吃的很。” 谢柔嘉哈哈笑了。 这辈子这么早江铃就吃到了这个点心,不用等到镇北王府的时候才吃了。 呸呸,这个念头闪过,谢柔嘉也转头呸呸几声。 什么镇北王府。这辈子她们都不会再跟镇北王府有干系了! “小姐,你还没吃就这样受不了了?”江铃笑道。 看着她们二人的动作。水英很高兴,将点心盒子一把捞过来。 “那都是我的了。”她说道。 谢柔嘉笑了,拿着信走到屋外,安哥俾迟疑一下跟着走出来。看着谢柔嘉盘腿坐下来。 “安哥。”她看到他,笑着喊了声,指了指自己身旁。“坐。” 嗯,一样的声音。还是喊安哥好听。 安哥俾忍不住笑了笑,又忙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没有动。 谢柔嘉也没有再强求他,继续翻看手里的信,不时的笑出来。 “他说见皇帝那天他们足足在冷风里等了一个多时辰,后来皇帝赏茶汤,他都没尝出热,直接就喝下去了,把皇帝都逗乐了。”她扭头对安哥俾说道,“皇帝临走还让太监给他包了一块茶饼,你说他是不是故意的?” 安哥俾摇了摇头。 “对,他肯定不是故意喝了热茶的。”谢柔嘉笑道,“不过后来他肯定就是故意的,故意顺势逗皇帝高兴。” 我只是想说我不知道,安哥俾哦了声,这样啊。 “他胆子还挺大,见了皇帝也不害怕。”谢柔嘉接着说道,低头继续看信。 因为是来往的急信,并不会写太多,很快就看完了。 谢柔嘉将信收起来,人也跳起来。 “走走,我们去矿山。”她说道,又转头看安哥俾,“我上次教你的怎么找到山骨,你学会了吗?” 安哥俾点点头。 “走,我们继续去试试。”谢柔嘉笑道,招呼过一旁溜达的小红马。 安哥俾也骑上自己的白马,一前一后的在山路上疾驰而去。 年节临近,就连深山里也偶尔能听到远远传来的爆竹声。 而此时的京城,年节的氛围浓烈,就连天下飘落了雪花,也没有让行人脚步加快,街上依旧摩肩接踵。 “谢大爷,您往这边走,就是相国寺大街,街上可有不少珍玩。”一个青衣男子殷勤的说道。 裹着斗篷带着暖帽的谢文兴只是笑了笑。 “现在圆通大和尚还会混迹其中偷偷的卖自己造的那些假古董吗?”他说道。 四周陪着的男人们便都笑了。 “忘了忘了,谢大爷可是京城人。”他们说道。 是啊,只不过现在的谢大爷可不是当初那个破家败户的刘秀才了。 看看这些人,一个个都是官身,却并没有对他这个入赘的身份表达丝毫的嘲讽,反而态度恭维。 入赘? 如果一年手中握有的钱财抵他们一辈子所有,别说入赘了,就是当门下走狗他们都愿意。 谢文兴笑着抬脚。 “相国寺就不用去了,我们去青云观走走吧。”他说道。 大家当然纷纷赞同,一众人挤过街上的人转过街巷,来到一条颇为僻静的大街上,不远处一座不起眼的道观肃立。 看起来有些破败的道观,却是皇帝钦赐的皇家道观。 观主玄真子与皇帝相交已经十几年了。 在离开京城以前,这里曾是谢文兴想去却去不得的地方,十几年过去了,他终于能轻轻松松的踏入这座道观了。 当然。道观的小道童态度依旧有些不讨喜。 说了几句好话,送上了一些香油钱,小道童终于让开了。 “我家师父忙着呢不见客。”小道童爱理不理的说道。 “我们只是自己转转。”谢文兴笑道,对道童的态度不以为意,刚随着道童向内走,就见有人从一旁慢悠悠晃过。 看到这个人,谢文兴眉头跳了跳。 “邵铭清!”他咬牙喊道。 大家便看到这个穿着玄色狐皮袄子。挽着冠插着白玉簪。相貌英俊十六七岁的少年转过头。 “大老爷。”他高兴的喊道,急忙忙的上前施礼,“您怎么来了?” 这话他还想问他呢! 谢文兴咬牙。原本想这小子进京也就进京罢了,跟着他进京的人多得很,当个使唤人随便打发了就是了,没想到这小子油滑的很。 先是在来宣旨的太监跟前露了脸。将怎么挖凤血石说的天花乱坠,太监回去告诉了皇帝。结果皇帝也允许他入宫了,入了宫又跟个小丑似的,哄得皇帝乐,问他叫什么。还给了赏赐。 这之后还天天跟着他四处乱逛,自己去哪他就跟哪,几天下来他倒是跟自己要结交的人先都混熟了。 谢文兴甩开了他。不许他再跟着自己跑,没想到这才甩开半天。竟然又在这里遇到了。 他怎么也进到这道观了? 打发走这几个陪客,谢文兴没好气的询问。 “我是来看玄真子道长的藏宝的,据说他有块上好的朱砂,我觉得不一定有多好,所以特来见识见识。”邵铭清笑说道。 还真会投其所好! 刚献了凤血石的朱砂世家的人,跑来和最喜欢朱砂的人说你的朱砂不好,这人不见他才怪呢。 又打着谢家的旗号捞便宜! 谢文兴深吸一口气。 此时他们已经走进了一间大殿。 “这是京城,你别乱说话乱走,惹了麻烦,谁担当的起!”谢文兴低声警告道。 邵铭清点点头乖巧的应声是。 “老爷,既然来了,我们就一起去见见道长。”他说道。 当然绝对不会放他一个人去见! 能跟玄真子拉上关系,比跟一些官员们交游还要好。 谢文兴点点头,才要转身迈步,就听的外边一阵脚步杂乱,似乎有很多人在跑。 “…….快快,姓周的来了…..” “…..快把那几间屋子锁上…” “……快点快点,这些拿下去别让他看到了……” 外边脚步声低声的说话声,搅动的安静的道观顿时紧张起来。 这是怎么了? 什么人来了让这些皇帝庇佑下天不怕地不怕的道士们怕成这样? 谢文兴邵铭清忍不住向外迈步,还没走出去,就见有个小道士跳进来,啪的将门关上了。 “这是怎么了?”谢文兴忍不住问道,“什么人来了?” 小道士冲他嘘声,在门边蹲下来。 他的怀里抱着一个瓷瓶,晶莹剔透,一看就不是凡品。 看起来倒像是道观里来了强盗,这些道士们又是关门又是落锁又是躲藏的。 邵铭清忍不住向窗边走了几步,还没看出去,就听得外边一声大笑传来。 这笑声明亮,就如同清泉激荡山石,让人闻之一震。 “人呢?” 伴着笑声有少年的说话声传来。 “玄真子那老牛鼻子呢?又躲哪里去了?” ************************************************************************************************************************************************************************************************ 谢谢投票,谢谢,谢谢,万分感谢,另万恶的周一,更新迟了,抱歉。(未完待续)   ☆、第六十二章 一见 称呼玄真子为牛鼻子? 当然很多人都这样称呼,但鉴于皇帝有时候会称呼玄真子一声师父,这种不敬的称呼大家也只是私下说。 这个人竟然站在玄真子的道观里大声的喊出来。 这是什么人啊? 邵铭清抬头从窗缝中看去,院子里有一群穿着华贵的年轻男子们涌进来,脚上皮靴踩的地面乱响。 大殿的窗格密密麻麻,将人的视线分割成条条线线。 就在这细细窄窄的线条里,邵铭清看到那群年轻男子们如潮水般散开,有一个穿着银白袍子披着大红斗篷的人迈了进来。 这是一个年轻人,个头很高,人很瘦,但身形挺拔如松。 邵铭清的眯起眼移动了脚步,想要看清恰好被窗棂挡住的这人的脸。 “世子爷,太后派人找你呢。”有人喊道。 邵铭清移到了窗缝上,看到那年轻人转过了身,大红的斗篷在视线里飞扬起一角。 “又是哪个家伙去告我的状了?”清亮的声音说道。 话应该是在抱怨,但声音里却半点抱怨的意思都没有,一副浑不在意的轻松。 伴着这说话声,人群如潮水般退了出去,脚步声笑声很快远去,院子里恢复了平静。 蹲在门后的小道童长长的吐口气。 “无上太乙救苦天尊。”他念念一句站起来,看着瓷瓶又嘀咕,“这小祖宗可算是走了,你侥幸保得一命。” “小道爷,这人是谁啊?”谢文兴问道。 “这人啊是镇北王世子。”小道童说道。 镇北王? 当今圣上的亲叔叔周宁。当初金贼南下危及京都,周宁替皇帝亲征,苦战五年,独子亡与阵前,终于让金人知难而退立下盟约,而周宁则誓守北境,获封镇北王。 距今已经十八年了。 “哦。那适才那位就是当初阵亡的镇北王世子的遗腹子?”谢文兴恍然说道。 镇北王世子死与阵前。皇帝感念其忠义,追封为王,又将其遗腹子封为世子。承袭镇北王爵。 谢文兴还记得当初年轻时候还跟着人赌过这位遗腹是子还是女呢。 已经十八年了,当初那个遗腹子也长这么大了。 “是啊是啊。”小道童拉开了门,“可不是这个无法无天的小祖宗么,不敢惹不敢惹……” 谢文兴还想问什么。小道童一溜烟的抱着瓷瓶跑了。 “哎哎,玄真子道长谁给通报一下。”谢文兴忙喊道。 小道童没听见似的跑远了。 邵铭清抬脚迈步。 “玄真子道长常常在后院闭关。我们去那里看看。”他说道。 打听的倒挺清楚。 谢文兴抬脚迈步。 “哦对了,老爷。”邵铭清又凑上前小声说道,“这些小道童胃口很大,待会儿你的茶钱多给一些。” 凭什么要我给钱!不是你来见这位玄真子的吗? 谢文兴皱眉。邵铭清冲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甩袖子走不去见?不可能,有机会不能放过。 但这个机会真不愿意跟这小子分享,赶走他? 不行。现在赶走他,这滑头小子指不定又找机会溜回来。与其让他单独见这玄真子,还不如自己在旁边看着安心。 谢文兴深吸一口气抬脚迈步。 正如邵铭清所说,这些小道士被京城的权贵们养的胃口很大,足足花了五个金,才得以让他们传了个话。 传的自然是邵铭清那句嘲笑玄真子收藏的朱砂次品的话。 一盏茶的功夫,他们被请进了一间简陋的房间,一个六七十岁的跟这道观一样毫不起眼的老道士坐在蒲团上,缩着肩头,看起来小小的一团。 “其实你们这种话我听的耳朵都快要生茧子了。”他径直开口说道,“人们要么讨好我,要么激怒我,目的无非都是一个,就是见我。” 谢文兴带着几分惭愧施礼。 “冒犯道长了。”他说道。 “好了,这些废话就不用说了。”玄真子说道,“谢大人,你见我是要求什么?” 如今谢文兴已经有个舍人的官职,当得起一声大人称呼。 “只是仰慕道长,得见一面就知足了。”谢文兴笑道。 玄真子没理会他。 “你们彭水谢氏,如今可以说富甲天下,但这世道只是有钱也不是能够事事如意的,大巫清是一去不复返了,你们需要在皇帝跟前的地位,现在有了凤血石,你们在皇帝面前的地位要好了很多。”他摇了摇头缩着身子继续说道,“你也得了封赏,夔州路上下官员都托你的福各有所得,日后必然对你们谢家恭敬高看,而百姓们也因为免去了赋税而对你们谢家感恩戴德,如今你们名利双收,但也正是这名利双收让你反而觉得有些不安是不是?” 谢文兴被说的怔怔,怪不得这老道得皇帝青眼,说的还真是入心。 “不敢不敢没有没有。”他忙说道。 “人不安都是因为不知足。”玄真子不理会他继续说道“你现在得到这些,欢喜是欢喜,但更多的是担忧,担忧的是这一切会失去,会不长久。” 谢文兴忙点头。 玄真子将面前的茶推给他。 谢文兴受宠若惊忙端起。 “十个金。”玄真子冲他伸手晃了晃说道。 谢文兴一口茶差点喷出来。 这老道可比小道士们胃口大多了,一碗茶就要十个金! “茶是普通的茶,但你如愿见到我了,这世上可是千金难买我如意的。”玄真子认真的说道。 十个金对谢文兴来说扔水里也就是听个响,他痛快的拿了出来。 “那道长,这担忧该如何解?”他说道。 “放下即得心安。”玄真子说道。 放下… 谢文兴才要再开口询问,玄真子冲他抬手。 “说完了,善人请自便。”他说道。 说什么了就说完了? 谢文兴再次气结,看着眼前的茶,十五个金,换来一顿奚落和一碗茶? “道长,我还没说呢,怎么就说完了?”邵铭清开口说道。 玄真子视线看向他,自进来后都没有多看他一眼,很显然把他当做了跟班子侄后辈。 “你也要喝一碗茶吗?”玄真子说道,将面前的茶推了过去,又冲谢文兴伸出手。 十个金…… “他小孩子家。”谢文兴忙说道,瞪了邵铭清一眼,“别乱说话。” 邵铭清摇头。 “道长我们不是有所求,适才已经说了,只是来告诉你你的朱砂不好的。”他说道。 玄真子哦了声,抬起半个身子伸手在蒲团下摸啊摸,在谢文兴惊愕的注视下摸出一个盒子。 “说吧。”他将盒子打开,“哪里不好?” 盒子里摆着一块拳头大小的晶莹剔透嫣红的朱砂。 挺好的…… 谢文兴心里说道,虽然谢家有关朱砂的秘技他并没有接触过,但日常看得多了,也知道什么朱砂的品阶好坏。 眼前这块朱砂,绝对算得上顶级好砂。 “这,此砂挺好的。”他开口说道。 “我知道它挺好的,不用你来说,你是来说不好的,说吧。”玄真子打断他说道。 谢文兴神情尴尬。 他倒不是因为玄真子的身份不敢得罪,而是想得罪也得罪不了。 这块朱砂真不知道该说哪里不好。 “小孩子家不知天高地厚,第一次出门,道长见笑了,担待担待。”他施礼歉意的说道,说拉邵铭清,“快跟道长认错。” 好歹把过错推出去了。 玄真子看向邵铭清。 “你错了吗?”他问道。 邵铭清摇摇头。 “道长,我其实不懂朱砂的好次。”他说道,“不过我知道你这块朱砂并不是好的。” 这说什么话呢! 谢文兴竖眉就要喝断,却见邵铭清从怀里也摸出一个盒子,推过来打开。 “因为我知道最好的朱砂是什么样。”他说道。 最好的朱砂什么样? 谢文兴和玄真子都看向盒子里,竟然赫然摆着一块鸡蛋大小的凤血石。 天也! 谢文兴蹭的一下跳了起来。 而玄真子也蹭的坐直了,原来他的个子很高大,坐直起了身子比谢文兴的个头不小。 “邵铭清!你你这是从哪里弄的!”谢文兴脱口喝道 该不会是从凤血石上砍下的吧? 邵铭清哦了声。 “我从凤血石上砍下来的。”他轻松的说道。 天也! 谢文兴噗通一声又坐到地上,面色惨白。 我这是带了个什么妖孽来京城啊! ************************************ 明日更新在晚上。(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章 顺从 简陋的茶房里鸦雀无声。 谢文兴面如土色。 砍了进贡的祥瑞,私藏起来也就罢了,竟然还拿到了人前,而这个人还是皇帝的亲信。 “这不是凤血石。”他斩钉截铁的说道,当前只能一口咬定这不是了。 “这是。”邵铭清却也立刻说道,“这凤血石是我亲手挖出来的。” 他说着话指着盒子里的凤血石。 “道长你看,这还有土呢,因为这是凤血石的底端砍下来的。” 玄真子凑上前认真的看。 “我去看过你们进献的凤血石。”他说道,枯皱的脸上难掩几分激动,伸出手抚摸着,“这是凤血石。” 他又抬起头看着邵铭清。 “你怎么想起来给我?” “不瞒道长说。”邵铭清笑道,“当初挖凤血石的时候不小心砍了一块下来,这种事也不敢跟家里说。” 他说着带着几分歉意看谢文兴。 这种事说了当场乱棍打死他都没人敢拦着。 看着谢文兴的脸色,玄镇子心里很清楚。 “我就偷偷的藏了起来,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置,来到京城后听说道长最爱朱砂,我就想送给道长了。”邵铭清说道。 说到这里嘻嘻一笑便停了话。 玄真子摇摇头。 “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小小年纪就这样的滑头,长大了可怎么好。”他说道,“你闯了祸,瞒下这么久,终于遇到我这个冤大头。把这个东西给我,你家长辈也不敢责怪你,而我又欠了你人情。” 他嘀嘀咕咕的说着,头摇个不停。 “人情不能欠不能欠。” 邵铭清笑嘻嘻的也跟着摇头。 “道长说错了,怎么会是你欠我人情,这东西除了道长,世上便没地方能收了。该是我欠了道长的大恩情才是。”他说道。 听着他们的对话。谢文兴从震惊愤怒心寒中冷静下来了。 邵铭清说的这些鬼话他是一句话都不会信,唯一可信的就是这小子在结交玄真子,用的还是进献皇帝一般的大规格。 凤血石皇帝有。现在玄真子也有了。 这种结交简直是大逆不道!但福祸相依,如果说能招来天大的祸,也极有可能是天大的福,就看这个玄真子敢不敢收了。如果他收下了,那么大家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福祸相依了。 事已至此没有别的办法了。 谢文兴深吸一口气迎头拜倒。 “道长,还请救我谢家一救。”他说道,“此物我们留不得。” ............................................. “喝茶喝茶。” 茶房里响起玄真子热情的声音。 这一次推过来两盏茶,并没有手掌在眼前晃了。 谢文兴也恢复了热情的笑脸。一面接过茶,一面道谢。 “谢大人什么时候回去?”玄真子说道。 “后日二十八起程。”谢文兴说道。 玄真子一脸遗憾。 “谢大人行程匆匆,不能多盘桓时日。相谈不能尽兴,真是遗憾遗憾啊。”他说道。 说着长吁短叹一派不舍。 如果不是这老道面前还摆着自己刚递过去的钱袋。谢文兴都要以为他们是经年的老友话别离了。 “道长以后用我们谢家的朱砂,少不得常常要见面的。”他笑道,也带着一脸的不舍,“下次再见必当尽兴。” 玄真子点点头,想到什么看向邵铭清。 “不过,你可记住了,给我这里送的朱砂都要上好的,你不会看朱砂,回去好好学学,如果给我送来不好,得罪了天尊,我可是不讲情面的。”他说道。 这话里的意思就是要让邵铭清负责与道观的生意往来了,谢文兴咬了咬牙,但也知道这是无可奈何的事,脸上笑意不减更浓。 “回去我会好好教他。”他笑道,“道长放心就是。” 玄真子笑着再次请他们吃茶。 “贵府的朱砂如此好,不知道关于炼丹可有试过?”他似是无意的问道。 谢文兴忙放下茶摇头。 “祖上有规矩,谢家只出砂不出丹。”他说道,“对于炼丹是一窍不通啊。” 玄真子笑了。 “这样好,这样好,一心一意,才是专心。”他说道。 门外有小道童探头。 “爷爷,宫里来人了。”他说道。 闻听此言谢文兴和邵铭清忙起身告辞。 “快送送。”玄真子带着几分歉意,“我要去更衣了。” 谢文兴忙道谢,这才由一个小道童领着出去了。 看着他们离开,其他的道童们忙涌进来,伺候玄真子更衣。 玄真子却顾不得更衣,将放着凤血石的盒子先是塞到蒲团下,又想到什么拿了出来。 “不行,周成贞这小混账狗鼻子,藏在这里一定会被他翻到。”他说道,抱着盒子团团转。 道童们也纷纷帮忙出主意,最终在一个小道童的建议下,盒子被塞进了大殿下的一个鸟窝里。 玄真子这才舒口气,换上了大道袍,仪态威严的坐上车向皇宫而去。 临近年节的皇宫也装饰一新,官员们都已经休沐,来往的人并不多,玄真子来到皇帝日常歇息的宫殿,正等待通报时听得脚步声响从后传来,同时还有人嗨的喊了声。 “老牛鼻子!” 这声音让玄真子眉头跳了跳,一动不动眼观鼻鼻观心装作没听到。 身后的声音接着传来。 “……我正要找你呢….” 宫里的太监此时迈了出来。 “天师快请进吧。” 这话简直太悦耳,玄真子立刻迈步进门。 “你装什么聋…” 身后有声音拔高喊道,脚步声也近了,但就在这时又有一个声音响起来。 “周成贞!” 这个声音浑厚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将先前那年轻人的声音盖了过去。 玄真子松口气,知道这一次避免了被周成贞抓住衣领拖住的狼狈了。 身后追上的脚步声停了,响起询问的声音。 “十九叔,太后娘娘也要见你?” 回应只是一声嗯。 玄真子忍不住回头看了眼,殿门前方的人已经走过去了,只看到几个小太监的身影。 “东平郡王什么时候回来的?”他低声问身旁的小太监。 “昨日刚到。”小太监低声答道,脸上带着笑。显然提到这个东平郡王。比适才那个周成贞要让他们心情好很多。 可见日常也是深受周成贞的折磨,适才脚步声追上的时候,小太监可比玄真子往内躲的还快。 玄真子笑着点点头。跟着太监转过幔帐,迈入皇帝的内室。 而此时谢文兴和邵铭清回到了京城的居所。 “大伯父……”邵铭清喊道。 谢文兴的脸自从出了道观就一直沉如锅底,一路上半句话也没有说,听到邵铭清开口他转头喝断。 “别叫我大伯父!我没有你这样胆大妄为的子侄!”他喝道。又冷笑,“更没有你这样几乎害我谢氏倾覆的子侄!” 邵铭清低头施礼。 “我知道我胆大妄为。所以原本是要自己去,有祸也自己担,绝不累害谢家的。”他说道。 谢文兴气急而笑。 “这么说是我自己活该凑上前去了?”他说道,“倒霉也是自找的?” 邵铭清嘻嘻一笑。 “这不是没有倒霉嘛。”他说道。 谢文兴冷笑。 “这一次是你走运。但我谢家可没这种运气,次次被你踩着作伐子都能安然无恙。”他说道。 邵铭清默然一刻。 “大伯父,我能有今时今日。全是依仗谢家所赐,没了谢家。也就没了我,我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谢家,只是行事过于鲁莽,是我的错。”他说道,“只是今日的事,只能我这样鲁莽来做。” “大伯父你身担家族重任,一切行事都要求稳,有些事不能做有些险也不能冒,但我不同,我一来年轻,二来又不姓谢,万一出了事也好推脱,不会累害谢家,至少不会让谢家大伤元气。” “这一次谢家出了凤血石,是千载难逢的机缘,不借着这次机缘多结交一些关系,实在是可惜。” “官员我们到底能接触的还是少,而太监们又不敢结交,只有这位不在官位不是奴婢却又与皇帝很亲近的道长最合适。” “我左思右想实在是觉得不能放过机会,为了谢家才冒险一试。” 谢文兴随着他的说话面色依旧,看不出喜怒,听到这里冷笑一声。 “为了谢家?我看你是为了你自己吧。”他说道。 邵铭清抬头一笑。 “大伯父,没了谢家,我又有什么?”他神情坦然说道,“我虽然不姓谢,但我早已经是谢家的人了,从我父亲把我送过来的那一刻,从大小姐邀请我来做客那一刻,从我拒绝了父亲接我回家留在郁山那一刻。” 谢文兴沉吟一刻。 “可是这样的事你怎么能瞒着我?”他又竖眉喝道。 “可是我如果告诉了大伯父你,你还会同意我这么做吗?”邵铭清苦笑说道。 当然不会! 如果得知凤血石被砍下一块,现在的邵铭清早已经被打死埋进郁山了。 更别提还带着他在京城乱晃! 谢文兴深吸一口气。 这个家伙无可否认很聪明能干,但是太聪明太胆大,也实在是危险。 “这件事暂且如此,待回去后族中商议再做定论。”他说道。 邵铭清高兴的应声是。 “你这几日留在这里不许再出门见人。”谢文兴说道。 邵铭清立刻摇头。 “那可不行。”他毫不犹豫的说道。 这混帐!果然就没有听话的时候! 谢文兴的眉头跳了跳。 “要回去了,我想给家里的人带些礼物,礼物自然要亲自挑的才最有心意。”邵铭清笑道,“大伯父,我们一起去吧,大夫人和大小姐心里定然期盼着您呢,荣耀是荣耀,赏赐是赏赐,作为妻子女儿她们最开心的还是能接到丈夫父亲亲手挑选的礼物吧。” 想到妻子和女儿,谢文兴面色缓和下来。 这些日子忙于各种事物,一直没有静下心想她们,此时想来不由轻叹一口气,外边传来密集的爆竹声,年,就要到了。 “嗯。”他点点头。 邵铭清哈的一声挥了挥拳头。 “过年了,回家喽,挑礼物去喽。” ******************************************************************************************************************************** 晚上有加更,估计会晚,十一点左右吧。 谢谢大家。(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章 过年 安哥俾过来时,谢柔嘉跪在蒲团上写刻桃符。 后天就过年了,院子里已经挂起了红灯笼。 灯笼也是谢柔嘉做的,还特意给安哥俾父子送了几个。 “安哥,你来的正好,我写好了桃符,给你几个。”谢柔嘉说道。 安哥俾嗯了声。 江铃在一旁笑了,这个安哥俾从来都没说过不,小姐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同样小姐给什么他也就要什么,连个客气话都不会说。 “邵少爷送来的年货。”安哥俾将手里的包袱递过来。 江铃忙接过,这些日子每隔三四日邵铭清就会捎东西过来。 打开包袱,盒子里摆着两个绢布娃娃,谢柔嘉歪着头看着笑起来,拿起其上摆着的短信。 “上面说会在今天起程了,那路上顺利的话过了十五就能回来了。”她说道,将盒子交给江铃,“摆在屋子里。” 收到礼物从来不放起来,布匹做成了衣裳,吃的喝的几个人当下就分了,玩的看的则都摆在屋子里,随时能玩能看。 原本空空的室内摆满了各种物件,看起来杂乱而又充满了生机。 谢柔嘉将刻好的桃符挂在屋门上,水英已经挖好了一个火塘,堆着柴,一旁摆着一根根砍好的竹子。 “明天早上烧炮竹。”水英说道。 看着桃符,灯笼,以及这火塘,谢柔嘉问安哥俾。 “安哥,看看怎么样?我们第一次这样过年,这样准备的还可以吧。” 安哥俾摇摇头。 “我不知道。”他说道,“我们也第一次这样过年。” 从腊月歇息到出正月。这简直就是让人不知道该怎么过才好。 谢柔嘉哈哈笑了。 “那就这样过了。”她说道,一面又拍拍手跑回去坐下来,对安哥招手,“安哥,安哥,我给你刻桃符,你喜欢什么样的?” 安哥俾走过去站在一旁。指了指刚挂上的。 “这样的就行。”他说道。 谢柔嘉说声好开始用刀子刻起来。 站着一脸认真看的少年人。坐着的认真刻画的女孩子,两个丫头在屋子里进进出出,这就是谢文俊看到的场面。鼻息间还有从小厨房里散处的烧鱼和肉的香气,阴霾的冬日里他的脸上浮现笑容。 “五叔!” 谢柔嘉看到谢文俊惊喜的跳起来。 “答应别人的事先做完。”谢文俊笑着制止了她要跑过来的动作。 谢柔嘉便果然笑着坐回去,而安哥俾也低着头退后几步没有说告辞。 “你是安哥俾啊?”谢文俊和他说话。 现在安哥俾已经小有名气了,人们和他说话也不再会问你是谁。而是会说你就是安哥俾呀。 安哥俾点点头。 “不错不错,你很厉害。”谢文俊打量他笑着说道。 安哥俾低下头。 “是柔嘉小姐厉害。”他说道。 “她厉害。你也厉害,能走出矿洞能挖出凤血石,不是一个人厉害就能做到的。”谢文俊笑道。 谢柔嘉笑着刻完最后一笔抬起头。 “要说厉害,五叔最厉害。”她说道。 谢文俊挑眉笑了。 “为什么?”他问道。 因为是你把经书给了我。是这经书让我对山的一切都如此熟悉,所以才能找到路,才能找到凤血石。 不过现在的谢柔嘉已经知道有些事不能说。 “因为五叔你能看出来我们厉害啊。”谢柔嘉笑道。将桃符递给安哥俾。 谢文俊知道她的意思,现在家里说起来这件事。都认为是这几个人运气好,如果不是运气,那郁山藏着凤血石几代丹主怎么都没有发现?那么多矿工挖了这么多年为什么也没发现? 所以说这几个就是运气好,当然不可否认这几个矿工对矿山也很熟悉,不至于像不懂矿的人遇到这情况自己就吓死了自己,而不是摸索着寻找生路。 至于矿工们为什么这么信任柔嘉小姐?那还用说吗?柔嘉小姐毕竟是谢家的血脉,大巫自然会庇佑她的子孙后辈。 这也是运气,托生到谢家来。 “不过他们说的也对,还真是运气。”谢柔嘉又点点头说道。 如果不是她活过一辈子,且得到了那本经书,否则她此时此刻已经再死一次了。 “运气也是一种厉害。”谢文俊笑道,在一旁坐下来,“若不然为什么是你有这个运气,而别人没有呢。” 安哥俾已经拿着桃符离开了,江铃给谢文俊捧上茶。 “我知道了。”谢柔嘉笑着坐在谢文俊身边,“总之我在五叔眼里就是厉害的人。” 谢文俊哈哈笑了。 “是,嘉嘉是很厉害的人。”他又点点头认真说道。 “五叔你是特意来看我的吗?”谢柔嘉问道。 “我是来接老夫人回去过年的。”谢文俊说道。 老夫人要回去过年了啊,谢柔嘉哦了声,当然过年肯定要回家的。 “不过,也是特意来看你的,要不然别人也可以来接老夫人。”谢文俊又说道。 谢柔嘉哈哈笑了。 “嘉嘉,其实不回家也挺好的。”谢文俊忽的说道。 谢柔嘉再次笑了。 “五叔说什么呢,我回什么家,我现在就在我家呢。”她说道指了指眼前。 谢文俊要说什么,谢柔嘉猜到了忙抢先补充。 “不是心伤了到处为家,而是心安了处处是家。”她认真说道。 姐姐不是她害死的,她没有罪没有过错,哪怕父母姐姐家人依旧厌恶驱逐她,她也不会难过悲伤了,因为她问心无愧。 谢文俊笑着点头。一拍膝头站起来。 “好,我也心安了。”他说道,“时候不早了,我先走了,正月里我不出门,再来看你。” 他说到这里又摸了摸鼻头,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谢柔嘉不解的看着他。 “你知道了吧。朝廷免了彭水赋税。百姓们感谢大巫清,所以大夫人允许大家进郁山来祭拜。”谢文俊说道。 这个邵铭清的信上说了,谢柔嘉点点头。 “过年又轻闲。虽然是冬天,但咱们郁山风景也是不错的,肯定来的人不少。”谢文俊接着说道。 那肯定是,谢柔嘉点点头。看着他。 谢文俊再次摸了摸鼻头。 “到时候让你见见。”他没头没尾的冒出一句。 谢柔嘉怔了下。 “见什么?”她问道。 谢文俊轻咳一声。 “见个人呗。”他说道。 谢柔嘉忽的恍然。 “哦,是见五婶吗?”她欢喜的喊道。 谢文俊笑的有些不自在。 “别喊别喊。还没说定呢。”他笑道。 那也很好了,至少五叔已经开始找了,而且看五叔的样子还很中意,如此离成亲还会远吗?五叔这辈子终于不会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谢柔嘉高兴的点头。 谢文俊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笑着走了。走出去好远还似乎能听到身后传来的女孩子的笑声,一件喜事别人比自己还要欢喜,这感觉真是让人喜上更喜。 谢文俊脸上的笑意直到进了大宅还未散去。 “五叔。”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谢文俊不由咦了声。 这丫头难道追过来了? 他下意识的转头,身后并没有人。 “五叔。”声音又唤道。 谢文俊一个机灵反应过来了。转回头向前看去,见廊下站着一个穿着米分蓝衫白底裙米分雕玉砌的女孩子。 “五叔,你去哪里了?”谢柔惠笑吟吟的问道。 谢文俊笑着上前。 “去矿山看了看。”他说道,“出了凤血石和上好朱砂的地方我一定的好好的看一看。” 谢柔惠笑着点点头。 “车马都收拾好了,可以走了。”她说道。 谢文俊点点头说声好向内走去,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却见谢柔惠也正回头看着他,见他看过来,微微一笑。 谢文俊也笑了笑,收回视线加快脚步进去了。 谢柔惠收回视线,嘴边的笑变成了嘲讽。 “去看矿山。”她慢慢说道,“这些大人,最不耐烦跟小孩子说谎,好像他们多聪明,小孩子多傻多好哄似的,真是傻的可笑。” 她自言自语揣着手看向外边,远远的又见有人走过来,她嘴边的笑意再次扬起。 “安哥俾。”她喊道。 这声音也让安哥俾猛地回头看了眼,然后才转过来看向这边,看到这个女孩子忙站住了脚低下头。 “安哥俾。”谢柔惠再次喊道,“过来,是我叫你来的。” 引他来的小厮催促了一声,安哥俾低着头走过来,跪下叩头。 “起来吧。”谢柔惠笑着说道。 安哥俾迟疑一下没有起身。 “快起来吧。”谢柔惠再次说道。 身旁的丫头也忙催促。 “小姐说话你怎么不听呢?”她训斥道。 谢柔惠瞪她一眼。 “别吓到人。”她说道,对着安哥俾再次一笑,“别怕,起来吧。” 安哥俾这才起身,依旧垂着头。 “安哥俾呀。”谢柔惠看着他笑道,“你跟我走,好不好啊?” 安哥俾一怔,抬起头来,看到眼前漂亮的女孩子冲他一笑,顿时又忙低下头。 “不。”他说道。 谢柔惠愣了下。 “为什么啊?”她并没有恼怒,而是好奇的问道。 “我不离开矿山。”安哥俾低着头说道。 谢柔惠哦了声,笑吟吟还要再说什么,身后丫头仆妇从内里走出来,拥簇着谢老夫人。 谢柔惠忙转身施礼,安哥俾也跪下来。 看到安哥俾,谢老夫人有些惊讶。 “安哥儿。”她说道,“你怎么来了?” 说完又有些欢喜。 “你是来送我的吗?” 安哥俾还没说话,谢柔惠笑了。 “是啊,祖母,我在门口看到他,站了半日了,问他,才说是来送送老夫人的。”她笑道。 安哥俾抬起头,看着笑起来的谢老夫人,张了张口。 “起来吧。”谢老夫人先开口笑道,“郁山就交给你了,我回去过年了,等过了年咱们再见吧。” 她说着迈步向前走去,安哥俾跪在地上俯身叩头。 “安哥俾。”谢柔惠笑着喊了声,人也微微屈身,低声笑着说道,“老夫人很看重你,你能来送送她,看她多高兴。” 安哥俾抬起头。 谢柔惠冲他一笑,伸手在唇边嘘了声。 “不用谢。”她笑吟吟说道,迈步走开了。 安哥俾看着她的背影。 所以她叫自己来,是特意让自己来送送老夫人的吗? ******************************************************************************************************************************** 今天的加更,晚安,明天老时间见(*^__^*)嘻嘻……(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章 悦之 对于谢老夫人回来过年,谢大夫人有些意外,她原以为跟八月十五一样,谢老夫人要坚持留在郁山。 “家里出了大喜事,哪能还让外人看笑话。”仆妇一面给谢大夫人挑选明日的新衣,一面笑道,“夫人,老夫人这算是先低头了,你可不能再僵着。” “我什么时候僵着了?”谢大夫人皱眉,将一件暗绿裙子在身上比了比,看着镜子,“从来都是她跟我闹。” 仆妇又递上一件暗红提花对襟袄,笑着应声是。 “夫人委屈一下。”她说道,“大过年的,又喜事连连,老夫人既然肯回来了,可不能再生分了。” 谢大夫人吐了口气。 “也正是因为这喜事,她才会回来的。”她说道,“是她的喜事.” 最后一句话加重了语气。 她的喜事,所以回来让大家看看,她多厉害,你们都错了。 如果挖出凤血石的是自己,谢大夫人才不信谢老夫人肯回来呢。 只有胜利者才有资格宽宏大度。 “大家的喜事,大家的喜事。”仆妇只当听不懂笑着应和说道。 谢大夫人也不再说了,对着镜子比着衣衫,看着其内美艳的面容。 “我跟母亲像一些,还是父亲像一些?”她忽的问道。 仆妇看着镜子。 “更像老夫人年轻时候。”她笑道,“额头和鼻子像老太爷,不过不管是老夫人还是老太爷,都是好看的很,夫人自然也好看的很。” 谢大夫人笑了。看着镜子。 “那当年的杜公子和我父亲,哪个更好看?”她忽的问道。 仆妇手里正拿着一根金簪,陡然听到这句话不由一惊,金簪脱手掉在地上,发出呛的一声。 谢大夫人看她一眼,仆妇神情惶惶的忙跪下赔罪。 “起来吧,至于吓成这样。”谢大夫人说道。继续看着镜子。“如果不是见不得人的话,干吗怕人说。” 仆妇低着头。 “不是的,大夫人。当年老夫人跟杜公子没什么事的。”她说道。 谢大夫人嗯了声。 “行了走吧。”她转过身说道,“晚宴要开始了。” 谢老夫人的院子里挤满了人,室内温暖如春,谢大夫人迈进来。正坐在谢老夫人身边说笑的谢柔惠起身施礼。 “过年的一些安排,请母亲过目一下。”谢大夫人说道。 谢老夫人歪着罗汉床上眼皮也没抬一下。 “我不看。”她说道。 谢大夫人僵着脸握着手没说话。 “你自己做主就行了。”谢老夫人忽的又接着说道。一面抬起手。 一旁的谢柔惠忙将茶端给她。 “祖母是想躲清闲。”她笑嘻嘻说道。 谢老夫人嗯了声。 “我不耐烦这些事。”她说道。 她不耐烦很多事,但更不耐烦说出来,一般都是说一句话我不看就了事,今日倒是多说了一句。好似解释一般。 她既然给了台阶了,自己这个做晚辈的难道还不接着吗? 罢了罢了。 谢大夫人的面色稍稍缓和。 “文兴今年没在家,以往都是他操持的。我怕我安排的万一不合母亲的意。”她说道。 谢老夫人嗯了声。 “不用,没什么合意不合意。我也不见客。”她说道,“不用管我,你们该干什么就该什么去,走亲访友,接亲待客的,也不用来打扰我。” 她说到这里停顿下。 “我就跟家里几个老人说说话就行了。” 跟家里的几个老人? 谢大夫人皱眉。 “我如今老了,不耐烦眼前的事,反而更喜欢跟以前的人在一起说说笑笑。”谢老夫人说道,“尤其是那些伺候过我的老人们,如今她们也都做了小财主,子孙成群了,也不知道还耐不耐烦来我跟前。” 屋子里的仆妇们都笑了。 “老夫人,你这话可是当不起。”她们笑道,“多少人想着念着老夫人,只是不敢来,只怕让老夫人您不耐烦。” 谢大夫人嗯了声。 “传下去,过年让她们都来老夫人这里坐坐。”她吩咐道。 仆妇们欢天喜地的应声是。 “我也不耐烦见人,我也要跟着祖母。”谢柔惠笑着说道。 “你啊。”谢老夫人摇头,“等到我这年纪再说吧。” 屋子里的气氛变得更加轻松欢悦。 谢大夫人的脸色更缓和。 “有一件事还要母亲允许。”她也主动说道。 谢老夫人看向她。 “过了三月三,惠惠就要接触矿山和朱砂,几个大掌柜已经准备好随侍的人选,我觉得母亲那边的安哥俾挺不错,想借来给惠惠用。”谢大夫人说道。 谢老夫人有些惊讶。 “安哥俾?”她说道。 “能在矿难中走出来,又能找到凤血石,而且年纪也不大。”谢大夫人说道,“和惠惠的年龄差不多,想来二人之间说话也容易一些。” “他啊。”谢老夫人若有所思的说道,“他不愿意离开矿山。” 不愿意离开矿山啊,那就更好了。 谢柔惠笑意更浓。 “那更好了。”她说道,带着几分欢喜,“我听说矿山辛苦,好多人希望能离开,没想到他竟然愿意呆在矿山,那一定是很喜欢矿山必然也更有建树。” 她挽住谢老夫人的胳膊。 “祖母的眼光果然是好的。” 听她这样说,谢大夫人心里更安稳了,原本还有的顾忌便散了。 “这不是让他离开矿山,而是让他接触更多的矿山。”她说道,“跟着惠惠走动一年。能去别的矿山,还能接触到其他的矿山有经验的人,对他来说不是更好。” 谢老夫人沉吟一刻,点了点头。 “好吧。”她说道,“邵铭清托付他管着矿上,等邵铭清回来,我就让他过来。” “谢谢祖母。”谢柔惠高兴的施礼道谢。 谢大夫人也露出笑容。 “老夫人。夫人。”仆妇们笑着进来施礼。“大家都来了,该入席了。” 谢柔惠扶着谢老夫人站起来,三人向外走去。院子里红灯高悬,丫头仆妇们穿红着绿拥簇跟随,不远处的大厅里东西两府以及近支血亲们都已经到齐,看着谢老夫人等人到来。男女老少纷纷涌出来施礼问好,外边有小厮们点燃了爆竹烟花。合着欢声笑语点燃了谢家大宅的上空。 新的一年又来到了。 谢柔嘉站在院子里将竹子扔进火塘,啪啪的响声回荡,江铃揽住她。 “快离远点。”她笑道。 “我不怕,江铃。你忘了去年过年的时候我还和五叔一起放烟花呢。”谢柔嘉笑道。 说出这句话,不由愣了下。 一年了啊。 竟然这么快一年过去了。 耳边烧竹子的声音噼里啪啦的响着,谢柔嘉似乎看到并肩而立的父亲和母亲。身边还有姐姐依偎着。 在漫天烟花下她们笑着冲自己摆手。 就像做梦一样。 本来就是做了一场梦。 谢柔嘉笑了笑,弯身捡起竹子扔进火塘。 “水英。再去拿点。”她笑着喊道。 水英大声的应了是转身跑向厨房将几根竹子拖了出来,江铃笑着上前帮忙。 接连不断的烧裂竹子的声音响起,在空旷幽静的大山里传开。 …………………………………………………………… 正月里的郁山果然不时的有车马来往,还有更多步行的百姓。 谢柔嘉每日的消遣便是蹲在山石后看来往的百姓,因为来的人多了,还有一些小贩也在怀清台附近叫卖,安静的山里倒有些集市般的热闹。 “你看你看,那个人卖的是什么?”谢柔嘉指着一个小贩问道。 一个老妇人正带着一个小娃娃从小贩手里接过一个油纸包。 “不知道,不过看起来很好吃。”水英说道,咂咂嘴。 看着这两个孩子对着山野叫卖的野食眼睛放光,江铃又好笑又有些心酸。 其实吃喝她们并不差,馋大概是因为寂寞吧。 “我们没有钱,但是我们有打的鱼,拿去跟他换,看能不能换到。”她灵机一动说道。 这个主意让谢柔嘉和水英都跳起来。 “好啊好啊!”她们高兴的喊着,急忙忙的跑回家中,捞了水瓮里的鱼来到怀清台。 江铃和水英很快从小贩手里换来了一堆吃食,高兴的捧到站在路旁山石后的谢柔嘉面前。 “小姐,你尝尝。” 三人蹲在地上围着这堆吃食开始欢天喜地的吃起来,正吃得高兴,听到有人喊了声。 三人扭头看去见旁边停下一辆马车,一个年轻女子掀起车帘冲她们招手。 “小孩。”她说道,指着水英身旁篮子里的鱼,“这是从山里那个潭水里打出的鱼吗?” 水英点点头。 “我买了。”那女子说道,一面拿出钱袋晃了晃。 但她并没有看到这小孩欢天喜地的冲过来。 “我不卖。”水英摇摇头说道。 年轻女子愕然,车里有另外的女声笑了。 “表妹,她们估计是背着大人出来换东西的。”她说道。 说着话一只手掀起了车帘,又露出一张十八九岁的年轻面容,她的视线扫过这眼前三人,最终落在了谢柔嘉身上。 “小姑娘,我这里有一些点心,你要不要换?”她问道。 谢柔嘉看着她,有些惊讶。 她怎么知道问她? 车里的有人已经替她问出了来。 “娜娜,你怎么问她?刚才换东西的可是那两个。”那女孩子噼里啪啦问道。 被唤作娜娜的女子笑了笑。 “她们换东西并没有自己先吃,而是急急的捧给了躲在山石后的她跟前,可见大家都是要让她高兴的。”她笑道,再次看着谢柔嘉,“所以,小姑娘,你想不想换些点心吃?” 谢柔嘉笑了,点了点头。 水英这才拎起篮子走过来,车边围着的丫头忙接过。 车里的女子将一盒子点心递给她。 水英欢欢喜喜的捧着回来了。 看着重新聚拢在一起开始吃点心的三人,马车里的女子露出几分恻隐。 “娜娜,你看她遮住脸,是不是脸上有东西不能见人啊。”另一个女子低声说道,看着谢柔嘉。 谢柔嘉的面罩原本是金箔打制的,但随着在山里跑来跑去风吹日晒,此时早已盖住了原本的金色,乍一看像是木头做的,人们看到了也不会在意,在意的只是她遮住的脸。 带着面罩刻意的躲在山石后不敢见人,穿的简陋,拿着鱼换吃的,将那些山野粗食吃的狼吞虎咽,肯定是山野人家的孩子们。 “这山里的孩子真可怜。”她说道。 “也并不是那么可怜。”被唤作娜娜的女子说道,“你看,别人都惦记着她,不嫌弃她。” 谢柔嘉听到了忍不住低头笑。 是啊,她才不可怜,有很多人惦记喜欢她呢。 她抬起头眼睛一亮。 看,惦记她的人来了。 谢文俊催马过来,看到这里的马车露出笑容,待看到这边蹲着的三个人则吓了一跳。 “你们…”他的视线在两边转,开口说道。 那边马车里的女子已经先扬手招呼了。 “谢五爷。”她笑嘻嘻说道,“真巧啊,在这里又遇上了。” 认识的? 谢柔嘉忍不住看向谢文俊,见他的视线落在车里那位被唤作娜娜的女子身上,见他看过来,那位女子微微一笑低下头放下了车帘。 哦,原来就是这个人啊! 谢柔嘉恍然,旋即又笑了,一脸的欢喜。 ******************************************************* 过个度过个度 加更在晚上。 咿这样挺好的,我慢慢的写,大家慢慢的看,真是岁月静好细水流长啊(不知道为啥文艺腔…..(未完待续)   ☆、第六十六章 闲说 谢文俊下马施礼。 “宋小姐。”他说道。 跟他打招呼的年轻女子嘻嘻笑。 谢文俊的视线看向谢柔嘉,才要说话,宋小姐已经先开口了。 “谢五爷,山里的孩子们在卖鱼,你看看是你说过的最好吃的郁山深潭里的鱼吧?”她问道。 山里的孩子? 谢文俊有些惊讶的看谢柔嘉,再看她们手里捧着的点心,还有放在一旁的篮子。 大过年的,穿着粗布麻衣也就算了,还跟乞丐似的站在路边吃东西…… 难道家里的年货没有送到吗?不可能啊,他亲自叮嘱了的。 “你……”他皱眉问道。 “谢五爷,我们过年闲着也是闲着,就出来玩了。”谢柔嘉抢过话头说道,又看向那宋小姐,“原来小姐和五爷认识,那我们不能收小姐的点心,小姐要是喜欢这鱼,我们再去捞一些,潭水里多得是。” 这一声称呼的意思便是表明自己是山野村民,跟谢五爷谢家没有关系。 如果喊了叔叔,谢文俊又说自己是他侄女,少不得这几位小姐会好奇为什么谢家的小姐会沦落山野,这解释起来就麻烦了。 毕竟是谢家的家事,也不是什么光鲜的事,还是不说的好。 也免得吓到这个娜娜小姐,而带累了五叔在她眼里的好印象。 谢文俊看着谢柔嘉明白了她的意图,摇了摇头。 不过,他也不想人前指出谢柔嘉的身份,宁愿她被当做山野村民,也好过被人各种揣测窥探。 听到谢柔嘉这样说。宋小姐果然认为这就是山野村民,郁山属于谢家,那这些山民也相当于谢家的佃户,对谢五爷恭敬也是应该的。 “不用啦,靠着谢五爷的面子我们能找个地方歇一歇就足够了,不用占小孩子们的便宜。”她笑道,一面扭头看车内。“是不是?表姐?” 要找地方歇脚?谢文俊眉眼都是笑意。但想到侄女在场,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被晚辈看到自己这个样子实在是…… “我家祖宅就在不远处。宋小姐去坐一坐吃杯热茶。”他郑重说道,“我适才遇到你家哥哥,他们已经先过去了。” 宋小姐掩嘴笑了。 “那五爷是特意来请我的?”她说道。 谢文俊脸色涨红,想要打趣几句。偏偏又觉得身旁三双六道视线牢牢的盯着自己,硬是憋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既然表哥已经过去了。我们也去吧,到时候一起走。”车内的女子声音说道。 这句话给谢文俊解了围,谢柔嘉甚至能看到谢文俊吐了口气,她忍不住笑起来。 “小姐们请。”谢文俊说道。再转过头看着谢柔嘉,“你们还有鱼吗?拿着送山下大宅里。” “五爷是要请我们吃饭了。”宋小姐笑道。 也是要请我看新婶婶了,用送鱼的身份就能进入谢家大宅了。谢柔嘉的身份反而进不去。 谢柔嘉抿嘴笑了,大声的应声是。 宋小姐的马车先一步而去。谢文俊上马瞪了谢柔嘉一眼。 “笑什么笑。”他说道,“快点啊。” 谢柔嘉笑着应声是。 ………………………………………………….. 站在谢家大宅小厨房的院外,谢柔嘉环视四周。 前世今生她都是来过这里的,只是现在看起来还是陌生的很。 “柔嘉小姐,您在哪里用点心?”两个仆妇小心翼翼问道。 谢老夫人不在,谢五爷竟然将柔嘉小姐放进来,还吩咐拿了一大堆的点心给她吃,这,这行不行啊? “我就坐在这回廊上吧。”谢柔嘉说道。 仆妇不敢多言,找了垫子铺上,将一盘盘的点心摆过来,就忙退开了。 谢柔嘉坐下来,晃着腿慢悠悠的吃着点心。 又有仆妇走过来。 “这是五爷吩咐收拾出来的一些衣衫。”她说道。 这些应该都是下人们穿的衣衫,不管是布料还是款式都适合活动。 谢柔嘉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衣衫。 家里也送了衣裳和布料来,但是那些衣裳是谢柔嘉小姐穿的,不是行走山间的柔嘉小姐穿的,所以谢柔嘉就一直穿着最初做的那几件衣衫,冬天也套在袄子外,半年多不知不觉又长高了,衣裳有些小了,露着手腕子。 再想到自己当时蹲在地上吃点心,的确是像乞丐。 五叔是实在看不下去了吧。 谢柔嘉笑着点点头。 “好。”她说道。 说到这里一旁有脚步声传来,伴着女子的说话声。 “娜娜你看,是送鱼来的那小姑娘,哎呦,还给了点心和衣衫,谢五爷挺心细啊。” 啊,是她们。 谢柔嘉忙站起来看过去,见两个年轻女子从回廊另一边转出来,正是那位宋小姐和娜娜小姐。 她们的视线落在廊下的点心以及衣服上。 心地善良的照顾弱幼的男子总是更能得人好感,两个人脸上的笑意更浓。 “不过这衣服也太差劲了。”宋小姐说道,“五爷又不是没钱,给她些钱不更好。” 娜娜小姐摇头。 “并不是,给她需要适合的才是最好。”她说道,“这样的衣衫才适合她用,就是给她些钱,也不一定能用到她身上。” 宋小姐哦了声。 “你这么懂谢五爷啊。”她又嘻嘻笑,“谢五爷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娜娜小姐面色微红,但却没有扭捏。 “被人懂,当然是很高兴的事。”她说道。 宋小姐啧啧笑,看着这边瞪眼看着她们的谢柔嘉。 “小姑娘,你几岁了?”她问道。 “十三了。”谢柔嘉答道。 “那你想不想走出大山。来我跟前做事啊?”宋小姐笑道,“能吃得好穿得好。” 谢柔嘉笑了摇摇头。 “你又来胡闹了。”娜娜小姐笑道,“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窝,吃得好穿得好,就一定是好日子吗?” 宋小姐翻个白眼。 “表姐,我是不能和你一起玩了,你一开口我就觉得我像个傻瓜。”她说道。 谢柔嘉噗嗤笑了。 “你瞧。小姑娘也笑我傻呢。”宋小姐喊道。 娜娜小姐掩嘴笑了。 “她不是笑你傻。她是喜欢你觉得你好才笑的。”她说道,看着谢柔嘉,“是不是啊小姑娘?” 谢柔嘉点点头。 “是。虽然小姐提的建议不一定是我适合过的好日子,但小姐的心是想要我过好日子,是为我好。”她说道,“谢谢小姐。” 宋小姐哈哈笑了。 “这小丫头嘴还挺甜。”她说道。 娜娜小姐也笑了。带着几分了然。 “怪不得别的孩子都要把换来的点心给你吃呢。”她说道。 她们说着话,前方有小丫头急匆匆走来。 “小姐。表小姐。”她喊道,“少爷说要走了。” 宋小姐应声,拉着娜娜小姐的手走去。 “不过谢五爷这个人真不错吧。”她低声笑道,又凑近低语。“对你也好。” 娜娜小姐横了她一眼,低下头似乎是看路。 “可是,我姓杜啊。”她喃喃一句。 说着话时她们正好走过谢柔嘉身边。谢柔嘉听到了不解的看向她。 “表姐你说什么?”宋小姐和小丫头说话,没听清转过头又问道。 娜娜小姐抬起头笑了。 “我说快些回去吧。姑母该等得着急了。”她说道。 她们说着话跟着丫头走开了,谢柔嘉站在原地看着她们的背影出神。 可是,我姓杜啊。 姓杜怎么了? 为什么这句话听起来有些伤感呢? 此时位于彭水城的谢家大宅里到处一派年闲的氛围。 日光暖和,廊下站着的丫头们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说笑,内室里传来谢老夫人的笑声。 “老夫人这个年过的真开心。”小丫头们说道。 正说着话,院门外又有两个老妇人走了进来,穿着打扮比家里的管事娘子们还要好,但排场又不是亲朋好友的家眷。 “罗妈妈,郭妈妈来了。” 几个年长的仆妇忙笑着上前招呼,一面扬声说道。 门帘响动,小丫头们跑出来打着帘子,恭敬的请这两个妇人进去。 “老夫人!” 两个妇人迎头跪倒叩拜,声音哽咽。 “大过年的,见了我就哭什么!”谢老夫人没好气的说道。 地下的两个妇人却没有害怕,而是抬手擦泪。 “我们高兴嘛。”她们说道,“还以为老夫人忘了我们呢。” 谢老夫人哼了声。 “我记着你们干什么。”她说道。 对于她的话大家没有害怕,旁边的丫头们笑着搀扶这两个妇人起来。 “这是大小姐。”两个妇人又看到站在谢老夫人身边的谢柔惠,顿时又激动的说道,再次跪倒施礼。 谢柔惠忙要搀扶。 “使不得使不得。”她说道。 “你怎么使不得?”谢老夫人说道。 谢柔惠伸出的手停了下,还是两个妇人站起来扶着她的手化解了尴尬。 “大小姐这么大了,长得真好。” “今年三月三就是丹女了,真是快啊,想起来还是这么点呢。” 两个妇人伸手比划着,大小不过是刚出生的婴儿。 谢柔惠抿嘴笑。 “好了,惠惠,你回去歇息吧。”谢老夫人说道,“功课现在也不能丢。” 谢柔惠应声是,在妇人们的恭送中走了出去。 屋子里丫头们给大家重新上茶,两个妇人就开始说话,提前都已经得知了消息,也问过那些前几日来过的老人们,知道谢老夫人果然是只喜欢听以前的事,所以她们的话便围绕着曾经过往,说说笑笑很是热闹。 “去备下席面,留她们吃饭。”谢老夫人说的高兴对丫头们吩咐道,“你们都去安排吧,让她们伺候我。” “这怎么敢。”大丫头们笑道。 两个妇人忙站起来。 “大姐儿别瞧不起我们,我们虽然老了,但伺候老夫人还是万无一失的。”她们笑道。 丫头们这才笑着,呼啦啦的退了出去安排去了。 “多少年没有跟老夫人一起吃过饭了。”一个妇人擦泪欢喜说道。 谢老夫人拨着茶碗嗯了声。 “你们还记得当初跟我一起吃饭的时候吃的什么?”她问道。 “记得。”那妇人笑道,带着几分小得意,“老夫人,当初的事印在我心里什么时候都不会忘,老夫人那时候常和我们吃的是云英面,元修菜……” “我还记得,咱们吃河豚。”另一个妇人也笑着说道。 谢老夫人嗯了声,放下手里的茶碗。 “那,你们还记得当初在产房,阿媛让袁妈妈抱着大小姐,她果真是没有放下过吗?”她问道。 哐当一声,两个妇人手里的茶碗跌落在地上,两个人也如同茶水四溅般跳了起来,神情发白。 “老夫人,您,您这是说什么呢?”她们颤声说道,又跪下来,俯身叩头,“老夫人,您可不能这样想啊,这样可想不得啊!”(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章 喜讯 屋子里安静下来,两个妇人跪在地上颤颤不已。 谢老夫人问的这句话她们并不陌生,就在半年前大小姐和二小姐落水后,她们就被叫来问过。 可是她们没当回事啊,不过是一个丫头居心不良,大约是因为自己被贬出去心中愤恨,所以才编造这滑稽可笑的话来挑拨,唯一可惜的是二小姐,竟然也是个居心不良,受了这挑拨差点害死了大小姐。 那丫头自认死罪难逃自己撞死了,二小姐也被驱逐,原本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没想到老夫人在隔了半年之后兜头又突然问出这句话。 现在能突然问出来,那肯定是已经想了很久了。 老夫人,怎么能这样想啊? 明年就是三月三了,可不能这样想啊。 “老夫人,那不过是槐叶那丫头说的一句诳话。”一个妇人说道,“要是袁妈妈亲口说,倒也值得想一想,值得辩一辩,一个下三滥的丫头,这话怎么能听呢?” 谢老夫人绷着脸。 “那到底当时有没有放下?”她没有回答而是再次问道。 两个妇人抬起头。 “没有。”她们斩钉截铁说道。 “你们仔细想想,果然是没有吗?”谢老夫人问道。 “老夫人。”一个妇人神情有些无奈又有些哀戚,跪行上前几步,拉住谢老夫人的衣角,“这种事仔细想反而是更不清楚的,要仔细想,就是心里已经认定是错了,就越想越有错。就是没错也能找出错来,老夫人,您问我们第一遍,我们答没有,您问我们第二遍,我们还能答没有,如果你问我们第三遍……” 她俯身叩头声音哽咽。 “老夫人。老奴们真不知道自己能答出来什么。答出来又是不是就真的是千真万确的。” 谢老夫人默然。 另一个妇人也俯身叩头连声哽咽。 “老夫人,您不能不信自己。”她说道。 谢老夫人叹口气。 “起来吧。”她说道,“我这不是问一问心里也就放下了。如果不问,在这心里越想越多。” 两个妇人站起来了,在一旁坐下,也长出了口气。 “老夫人。这话您可不能随意的问啊。”一个带着几分担忧说道。 想到了老夫人这些日子找了不少老人来说话,这妇人反应过来心惊肉跳。 谢老夫人笑了。 “我当然不能随意问。让来了那么多人说了这么多话,也就是为了今日和你们说说话。”她说道。 两个妇人叹口气。 “我也不是信不过自己。”谢老夫人说道,“只是有些事很奇怪……” 她说道这里停顿下,话头一转。 “……只是袁妈妈这个人一向是可靠又信得过。她这样说了……” “老夫人。”一个妇人急忙打断她,“您错了,袁妈妈信得过。可是她没说过啊,这话是她的女儿说的。” “对啊。袁妈妈跟咱们这么久,千真万确一句这种话都没说过。”另一个妇人说道,“可信的是袁妈妈,可不是她的女儿啊。” 谢老夫人嗯了声。 “您可别再胡思乱想了。”两个妇人又低声劝道,“家里喜事连连,大小姐三月三在即……” 正说到这里,门外响起脚步声,伴着喊声。 “老夫人,老夫人,大老爷回来了。”几个丫头笑着迈进来。 两个妇人欢喜的站起来。 “不是说过了十五才能到吗?怎么才初十就回来了?”她们说道。 几个丫头笑。 “老爷归心似箭。”她们笑道,正笑着,门外又有丫头乱跑。 “老夫人,老夫人,大喜事,大喜事。” 一群人又乱乱的跑进来喊道。 “大老爷说,今年皇帝派特使来参加大小姐的三月三大礼。” 这一句话让谢老夫人也站了起来,屋子里的人已经沸腾了。 “皇帝派人来啊,这多少年没有的事了。” “真是大喜事大喜事啊。” 谢老夫人又坐下来,看着欢喜雀跃的人们。 “凤血石当然当的起。”她说道,端起茶碗,听着屋子里的欢笑声慢慢的吃茶。 而此时谢大夫人屋子里,也是仆妇丫头乱乱。 “走到半路上接到的消息。”谢文兴一面更衣,一面对谢大夫人说道,“当时我们也吓了一跳,以为传错了消息呢,再三问了,才敢确信。” “那知道让什么人来吗?”谢大夫人问道。 “不管什么人来,都是天子之使。”谢文兴笑道,看了看身边的丫头仆妇。 丫头仆妇们领会忙都退了出去。 “具体什么人来,上头没说,但有私下的消息说。”谢文兴说道,“是皇亲国戚。” 谢大夫人眼睛一亮,迸发出神采。 官员们只是官员,说难听点是皇帝的门人,而皇亲国戚就不一样了,那可是皇帝的家人,皇族血脉,为大巫贺,当然要皇帝的血脉来才够资格。 “大约什么时候到?”她深吸一口气,欢喜的事让别人来做吧,作为一家之主的她,接下来有好些事要忙了,“住在哪里?官府的驿站?或者附近有某个王亲的行宫吗?随从会有多少?” 谢大老爷笑着,伸手揽住她的肩头。 “莫急莫急,最早也是出了正月才启程,他们又是金贵的人,路上走也得走半个多月,有的是时间筹办,更况且这可不仅仅是咱们谢家的事,夔州路上下都要筹备,怎么接待他们心里也最清楚。”他笑道。 谢大夫人被他搭住肩头,忍不住红着脸笑了,伸手推开他。 “快去给母亲请安吧,这个消息也告诉她。”她说道。说到这里又停顿下,“也好谢谢她,为咱们谢家挣来这般的荣耀。” 这话里的酸意谢文兴怎么听不出来,笑着再次揽住她。 “将来这荣耀的传承可就是要靠你,要靠惠惠了。”他说道。 刚提到惠惠,门外就传来一叠大小姐的施礼声,脚步碎碎响起。 “父亲。父亲。”银铃般的声音里满是欢喜和期盼。 谢文兴笑着走出内室。应了声。 门帘掀开穿着家常袄的谢柔惠走了进来。 “父亲,你一路辛苦了。”她施礼说道,眼圈发红。“父亲都瘦了。” 谢文兴哈哈笑了。 “惠惠倒是又长高了。”他说道。 “朝廷会派人来参加你的三月三,你知道了吧?”谢大夫人说道。 谢柔惠点点头,似乎有些紧张说不出话来。 “也别紧张,他们就是观礼。跟别的人来观礼是一样的。”谢大夫人笑道。 “惠惠,我给你带了好些礼物。他们送过去了吧。”谢文兴笑道。 “送过来了,那么一大箱子,太多了。”谢柔惠笑道,挽住母亲的胳膊。“母亲有没有礼物?” 谢大夫人笑着拍她的头。 “没有,你爹爹最疼你。”她笑道。 谢柔惠就咯咯的笑了。 “父亲带回来最大的礼物就是皇帝会亲派特使来为咱们谢家做贺,这是母亲收到的最大的礼物了。”她说道。 是啊。这么多年里里外外全靠他费心,而且他又和以往丹主的丈夫们不一样。都是巴蜀之地的豪门世家,谢文兴可是外地人孤身一人奋战到现在的。 “阿昌哥,辛苦你了。”谢大夫人忍不住说道。 谢文兴哈哈笑了,看着谢柔惠的眼神更加欢喜。 “能得你们这一句辛苦,我就一点也不辛苦了。”他笑道,一面抖了抖衣衫,“走,我们去给老夫人老太爷请安。” 谢文兴的到来让谢老夫人的院子里又一阵热闹,谢柔惠很快从屋子里退出来,站在廊下看谢老太爷挂着的鸟笼,慢慢的转到最边上,一个小丫头不知不觉的凑了过来。 “跟别的人不一样,这次单独留了两个妈妈说话,屋子里没别人。”小丫头低声说道。 谢柔惠神情淡淡,用手里的小棍逗着笼子里的鸟儿。 “那,怎么知道说的什么?”她说道。 小丫头嘻嘻一笑,带着几分小得意。 “奴婢跟她们家的几个小丫头关系很好。”她低声说道,“这世上除了死人,没人能憋住话永远不说。” 谢柔惠嗯了声,将手里竹棍递给她。 “我看鸟儿该喂食了。”她说道,“你会不会喂?” 旁边的丫头们听到了忙走过来。 “大小姐不用管了,我们来吧。”她们笑道,顺便摆手让那小丫头也退下。 小丫头一溜烟的跑出去了。 谢柔惠听着屋内里不时传出的笑声,抬脚向外走去。 “大小姐?”丫头们忙询问。 “我该练舞了。”谢柔惠回头说道,带着一丝歉意,“你们替我给祖母说一声,我先告退了。” 丫头们纷纷应声是。 “大小姐真不容易。”她们感叹道,“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早起晚睡,连过年过节也没个歇息的时候。” 是啊,她真不容易啊。 谢柔惠慢慢的走着,脊背端正挺直。 她从小就这么刻苦,从来不敢有半点懈怠,读书写字练舞背经文,起早贪黑没有半点时候完了,长到现在这么大困在这个家里出门的时候屈指可数。 可是偏偏有人突然就觉得她什么都不是了,她所有的努力辛苦都什么都不是了。 凭什么!凭什么!在她们眼里,她算什么?是个东西吗?随手说扔就能扔掉的东西吗? 休想! 想要扔掉她,她就让他们先被扔掉。 谢柔惠慢慢的走着,路上两边的丫头仆妇看到她纷纷避让施礼。 “大小姐。” “大小姐。” 她们恭恭敬敬的低着头,满怀敬畏的称呼着。 谢柔惠含着笑意而过。 日光渐渐倾斜的时候,谢文俊送谢柔嘉出来。 “老夫人没在,这里没人管,你住这里吧,这里比你那小木屋暖和。”他再次建议。 谢柔嘉抱着一大包衣裳摇头。 “我回家去。”她说道。 这里已经不是她的家了,谢文俊心里叹口气,抬头看到谢柔嘉看着自己嘻嘻笑。 笑的他耳朵发热。 “笑什么!”他说道。 “五叔,你怎么认识这位小姐的?”谢柔嘉问道。 谢文俊咳了一声。 “回来的路上。”他说道,“她们的车马坏了,我顺手帮了忙。” 谢柔嘉哦了声。 “那这位小姐是宋家的什么人?”她问道。 宋家是彭水城人氏,是个声名清白的诗礼之家。 “是宋小姐姨母的女儿。”谢文俊说道,“万州人,过年都去探望外祖母,宋小姐邀请她来家里玩。” 谢柔嘉哦了声。 “五叔打听的挺清楚的。”她笑道。 谢文俊脸微微红了,跟晚辈小姑娘说这个实在是尴尬。 “行了行了,快走吧。”他说道。 “五叔,她姓杜吗?”谢柔嘉又问道。 谢文俊咦了声。 “这个啊我倒没问。”他说道,笑了,“我只知道她小名叫娜娜。” 说道这里又轻咳一声。 “她,和你说什么了?有没有说到我?” 前世印象里五叔四处走动也不成家看起来很洒脱,但见到的时候眉间总是有些郁郁之色,这样带着几分青涩又欢喜又忐忑笑容的五叔还是第一次见。 五叔很喜欢这个娜娜小姐啊。 谢柔嘉忍不住笑了。 “五叔自己去问啊。”她笑道。 谢文俊笑了。 “好啊,我自己去问。”他笑道。 看着这样高兴的谢文俊,谢柔嘉很是欢喜,但又有些不安。 可是,我姓杜啊。 那位娜娜小姐的呢喃萦绕在耳边,让她觉得有些揪心。 万一五叔有情空付…… 谢柔嘉抬头看着谢文俊,那他脸上明媚的笑会不会就被郁郁所取代?就像前世那样…. 前世,或者前世的五叔一直不成亲,说不定也是因为有情空付。 谢柔嘉忍不住想到,五叔那时候郁郁之色也并非只是因为自己和姐姐的事。 不会吧… 难道前世这个娜娜小姐也是出现了的? 只可惜她闷在家中,对外界的事家人的事半点也不知道,现在一点头绪也没有。 谢柔嘉一直走到木屋前还长吁短叹眉头不解。 “你干什么呢?愁眉苦脸的。” 有声音从前方传来。 谢柔嘉叹口气。 “我….”话刚出口,人猛地一怔,旋即抬起头,原本要说的话就变成了一声啊。 “啊!” 她喊道,看着前方站着的少年人就冲过去。 口中的啊声拉长,就好像尾巴一般随着她的冲过去而摇摆。 邵铭清看着背着一个大包袱如同小牛犊一般冲过来的女孩子,不由哈的笑了。 “你慢点你慢点,别撞倒我。”他喊道,嘴里这样说,手已经伸了出去,稳稳的接住了冲过来的谢柔嘉让她站稳在身前。 “啊!”谢柔嘉继续喊道,拍着他的手臂笑。 “啊什么啊!我又不叫啊!”邵铭清笑道。 谢柔嘉哈哈大笑。(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 无奈 江铃在厨房里叮叮当当切菜炖肉,谢柔嘉则将谢文俊给的点心摆出来给邵铭清吃。 “不是说十五才回来的吗?”她问道。 “谢大老爷接到好消息迫不及待的回来跟大家分享了。”邵铭清歪在地垫上半躺着懒洋洋说道,“我们就日夜兼程一刻不停的赶路了,差点累死我。” 谢柔嘉看了他一眼,见他穿着还是行装,脸上也是满是疲倦。 “也不知道先洗洗换衣裳。”她说道,扬声喊水英。 水英应声跑进来。 “你去把你少爷用的东西拿过来一些,让他在这里洗漱更衣,晚上就歇在这里。”谢柔嘉说道。 邵铭清哎了声。 “那多不好意思。”他说道,躺着却没动。 “行了,你那里这么就没人收拾了,我原本想等这几日就去收拾,偏偏你突然就提前到了。”谢柔嘉说道,“冷冰冰的潮乎乎的,怎么休息。” 邵铭清哦了声,水英已经乐颠颠的跑出去了。 “你先歇着,我去烧水。”谢柔嘉说道。 “那多不好意思,我去烧水吧。”邵铭清说道。 “你不累吗?”谢柔嘉横了他一眼说道。 邵铭清便笑了。 “累,还是你去吧,我就是客气一下,别当真。”他说道。 谢柔嘉呸了声,起身出去了。 夜幕蒙蒙铺上,院子里点亮了灯笼,有谢柔嘉来回走动,还有江铃的询问声,鼻息间饭菜的香气四溢。邵铭清舒坦的长出一口气,头枕在手臂上闭上眼。 ………………………………………………. 随着谢文兴的归来,谢家先是热热闹闹的对皇帝的赏赐庆贺了三天,又接着跟官场的人走动几日,等到能坐下来缓口气谢文兴才讲了在京城的具体事。 当听到邵铭清竟然私自砍下了一块凤血石,谢大夫人惊得起身打翻了茶碗。 “把这混帐立刻给我打死了!”她喝道。 谢文兴伸手拉她坐下来。 “是该打死,但当时没打死。现在也不能打死了。”他说道。“邵家肯定不会罢休,现在邵家对邵铭清比以前还看重,还有京城里的那玄真子也不会罢休的。他心里应该明白这凤血石不是我们谢家想要献给他的,不过是无可奈何,若说看情面,玄真子其实更看的是邵铭清的情面。我觉得这次皇帝会派亲使来参加咱们的三月三,多半是这老道的功劳。” 谢大夫人吐了口气。 “你想。现在如果我们对邵铭清不好,那老道会怎么想?只会认为我们因为凤血石的事嫉恨邵铭清,认为我们谢家是对他不满,他很有可能为了永绝后患先出手对付我们谢家。”谢文兴接着说道。 “那这是无缘无故的惹上仇人了?”谢大夫人说道。“就因为邵铭清的累害。” “仇人还是恩人,其实也不过是一念之差而已。”谢文兴笑道,“你想事情不要往坏处想。要往好处想。” “他都敢砍下凤血石,我实在不知道该把他往什么好处想。”谢大夫人说道。 “其实很简单。把他变成咱们谢家的人就好了。”谢文兴说道。 谢大夫人眉头一竖。 “休想打惠惠的注意,我们惠惠才不会要吃回头草的马。”她说道。 谢文兴笑了。 “嘉嘉也不行。”谢大夫人又立刻说道,“一个心思不纯的就够了,再让他们两个凑一起,咱们谢家说不定就毁在他们手里了。” 谢文兴笑着点头。 “当然不会,结亲结亲,结的是亲,不是仇。”他说道,“当然要大家都满意的才行。” 谢大夫人点点头。 “可是我一想起这小子心里就火气大。”她又坐起来没好气的说道,“我们这是被他拿捏了不成?” “他拿捏了我们,我们也可以拿捏他啊,拿捏着他,我们跟京城的玄真子把关系稳下来,等稳下来,玄真子接受了我们谢家的诚心,他就无关紧要了,到时候再打发就容易多了。”谢文兴说道。 谢大夫人这才感觉好受了很多。 “那你觉得谁合适?”她问道。 “这不急,你把话给下边的人传到,哪家有意思自然会来找你。”谢文兴说道,“这可不是咱们逼迫他们的,这样多有诚意。” 谢大夫人笑着点点头。 是啊,她从来都不会做给人随意指定亲事的事,都是那些人自己选的,自己愿意的,跟她可没关系。 “京城里的消息确定了没?”她又问道。 眼下谢家最重要就是迎接马上就要到来的三月三,有皇帝亲使来到的三月三。 “昨日见夔州路的大人们,消息还没传来。”谢文兴说道,“不是来不来的消息,来肯定是要来的,只是人选是谁的消息还没定。” “马上就要二月了,第一次试演要准备起来了。”谢大夫人说道。 “肯定没问题,我听先生们说了,小姑娘们都挺努力的。”谢文兴笑道。 “希望三月三的时候,也能有异像。”谢大夫人说道。 比如谢老夫人那次巫舞跳的风起雨来那样的。 “这个,咱们也不能跟别人家的比,别人家都是提前看好天,然后选日子,搞出一些异像,咱们家的日子多是固定的。”谢文兴笑道,“别多想了,看天吧。” 看天。 就是这看天有时候才让人不平。 谢大夫人闷闷的吐出一口气。 出了正月,二月二的那一天,郁山封山结束,谢老夫人亲自过来举行了开矿祭祀。 休息了一个年节的矿山号子浑厚的响彻漫山遍野。 “这精神气真是好久没见了。”几个监工也不得不承认说道。 不过这白吃饭不干活的耗费,也就是郁山矿因为笃定有上等的好砂可以不在乎,别的矿可舍不得。 看着准备离开的谢老夫人,邵铭清有些惊讶。 “老夫人要回彭水?”他问道。 谢老夫人嗯了声。 “惠惠要进行三月三的试演了。”她说道。 这种场合作为祖母肯定是要在场的。 邵铭清点点头。 “哦对了。”谢老夫人想到什么又停下脚,问道,“安哥俾呢?” “进矿洞了。”邵铭清说道。 “你待会儿跟他说,不用进矿洞了,跟我回彭水。”谢老夫人说道,“等过了三月三,惠惠就该接触矿山和朱砂了,我打算让他给惠惠做陪侍。” 邵铭清脚步一停。 “老夫人。”他说道,“这是你打算,还是惠惠小姐打算?” 谢老夫人看向他。 “惠惠打算。”她毫不迟疑的说道。 “那能不去吗?”邵铭清问道。 “不能。”谢老夫人说道。 邵铭清迈步站到谢老夫人面前。 “老夫人,你知不知道有的人要一些东西并不是自己需要,而是只是不喜欢别人有,所以她就要夺过去呢?”他说道。 谢老夫人点点头。 “我知道。”她说道。 邵铭清一怔。 “您知道?”他重复一遍。 谢老夫人点点头。 “是,我知道。”她说道,“但那又如何,不管那个人要这个人是为了什么,我知道这个人过去了是做什么,而这个人也很合适去做这件事,邵家少爷,你说我为什么要不同意?” 邵铭清看着她点点头笑了。 “对,您说得对,您是谢老夫人,不仅仅是个祖母,还是谢家的老夫人,对你来说,谢家的事最重要。”他说道,又苦笑一下,“我只是觉得有些无奈罢了。” 谢老夫人嗯了声。 “无奈的事多了。”她说道,“还有你,你在谢家已经要被人选女婿了,我都见了好几个姑娘了,估计用不了多久,你就能当新郎了。” 邵铭清瞪大眼,神情愕然。 不会吧,倒霉的不止安哥俾一个,原来还有他啊。 ********************************************************* 感谢ferre_lu打赏和氏璧,谢谢,晚安,明天见。(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等待 虽然开始挖矿了,安哥俾还如同以往那样,每隔一天会去陪谢柔嘉骑马,所以邵铭清很快找到了他们两人。 在后山的河边赶马去喝水,谢柔嘉听了邵铭清的话。 “要安哥去家里?”她惊讶的问道,“去做什么?” “给大小姐讲解矿山和矿上的事。”邵铭清说道,“你不知道吗?正式成为丹女后,就开始接触朱砂和砂矿了。” 她真不知道,她以为这些都是母亲教的,前世里也没矿上的人来教她。 不过旋即又晒笑,母亲都没想让她做丹女,只是为了让她充个样子,生个孩子,怎们会安排这个教习。 “那是祖母觉得安哥很厉害?”谢柔嘉问道,带着几分欢喜。 能被选中去教习大小姐,一定是千挑万选的最好最有经验的人,这是好事啊,代表着大家的认可。 “是惠惠小姐挑的。”邵铭清看着她说道。 她! 谢柔嘉脸上的笑顿时凝固。 她啊…… 她怎么看上安哥俾了? 谢柔嘉眼前浮现了当初从矿山里出来,灯火照耀下,谢柔惠站在山下看着她的一幕。 是因为那时候看到安哥俾站在她的身旁,还是因为看到安哥俾得谢老夫人亲点护送凤血石进城? “是因为要恶心我,还是要讨好老夫人?”她问道。 邵铭清看了眼蹲在河边看着马的安哥俾。 “这不是一举两得的嘛。”他说道。 也是,谢柔嘉笑了。 “不过,单单只是恶心我的话,对安哥俾可能不好,如果还为了讨好老夫人。安哥俾的日子会好过点。”她说道。 “那可不一定。”邵铭清说道,“好不好过,是要看自己愿不愿意的。” 他说着招手。 “安哥俾。” 蹲在河边的安哥俾闻声起身走过来。 “谢老夫人要你去城里。”邵铭清说道。 他的话没说完,安哥俾就摇头。 “我不去。”他说道。 “你不去?”邵铭清翻个白眼,“什么时候轮到你说不了?” 让你去死都没得逃。 “老夫人答应过我让我留在矿山的。”安哥俾说道。 “她没说让你离开矿山只是让你去帮一段忙。”邵铭清说道,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这你没得说了吧?” 安哥俾看着他一刻垂下头。 看着安哥俾骑马离开。谢柔嘉一脸的难过。 “你怎么不跟他说说去了之后的好处。比如能成为大小姐的教习,比如还能跟其他矿山有经验厉害的人学东西。”她说道,“其实能当教习是多少矿工们梦寐以求的。不是坏事啊。” “不是坏事就一定会好吗?”邵铭清瞥了她一眼说道。 是啊,被选为大小姐的教习是人人羡慕的事,而被选为大小姐的夫婿更是天大的喜事,结果呢。看起来那么好,其实内情竟然是如此的不堪。结果还送了命。 这一次姐姐没有死,也不迫切的需要选一个丈夫来延续后代,本以为安哥俾的命运已经变了,可以安安稳稳的在矿山上。不会再跟谢家过多接触,没想到现在还是要进谢家,而且还是在大小姐身边。虽然此时的这个大小姐不是自己。 但结果会怎么样? 谢柔嘉皱紧了眉头。 “哎。”邵铭清撞了撞她,“只顾着说安哥俾。都忘了我了,其实我跟他一样。” 跟他一样? 谢柔嘉惊讶的看他。 “你也要去做教习了?”她问道。 “还不如作教习呢,我是要被拉去做女婿了。”邵铭清说道。 谢柔嘉瞪大眼,旋即又噗哧一声笑了。 “喂,这也太厚此薄彼了吧。”邵铭清瞪眼说道,“听了安哥俾的事你就眉头拧的核桃大,轮到我你就笑。” “那你想去当女婿吗?”谢柔嘉绷住笑问道。 “这根本就不是想让我当女婿的事。”邵铭清撇撇嘴说道,“好歹安哥俾还是老夫人真心想要他去帮帮忙,而让我去当女婿就一点好心没有,不是想要笼络住我就是想要麻痹我。” 谢柔嘉点点头。 “那你就是不想去了。”她说道。 “当然。”邵铭清说道,“跟人当女婿可是一辈子的事,我可不能为了让别人安心,就让自己不舒心。” 谢柔嘉哦了声。 “原来是这样啊,所以你那时候没有当我家的女婿。”她喃喃说道。 “你说什么?”邵铭清问道。 谢柔嘉回过神摇摇头。 邵铭清前世没有当谢家的女婿,虽然不知道他那时是愿意还是不愿意,但现在他既然不想当,就肯定有办法不当。 “那该怎么办?”她说道。 “我看你一点也不担心。”邵铭清哼了声说道,伸手指着她的眉头,“皱都没皱。” 谢柔嘉又噗哧笑了,伸手打下他的手。 “行了,我知道了,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你有办法。”她笑道,“你啊,要是真遇到难事,才不会跑来我跟前说让我担心呢,你只有没事才会来说。” 邵铭清笑了,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小孩子挺聪明的嘛。”他说道。 谢柔嘉呸了声打开他的手。 “不过说真的,你有什么办法?”她问道。 “拖。”邵铭清说道。 拖… “我也不说不当女婿,当女婿怎么也得让我看中对方吧,结亲又不是结仇,大家都要高高兴兴才对是不是,所以我不是不当啊,而是得找到自己看中的啊。”邵铭清说道,“你说对不对?” 谢柔嘉点点头。 “对。”她说道。 “至于安哥俾嘛,反正大小姐现在还不到学的时候。等过了三月三再说。”邵铭清说道,“能拖一天是一天。” 谢柔嘉沉默一刻。 “那能拖到什么时候?”她说道。 一家两家看不中,三家四家看不中,五家六家还看不中,没人会是傻子的,而安哥俾这里则时间明确的很,过了三月三就得去。 拖。拖到最后又能如何。 最关键的还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连拒绝的可能都没有。 “也说不定啊,拖一段,说不定我们就有说不的机会了。”邵铭清说道。 有这个机会吗? 谢柔嘉看着他。 “怎么没有?你能想到我能有机会跟谢大老爷讲条件去京城吗?你能想到我能有机会在京城里游刃有余的跟那么多人结交吗?”邵铭清笑道。眼睛亮亮,“你看,我们谁也没想到,但是这个机会还是来了。” 谢柔嘉笑了。点点头。 “日子再难也总能过下去。”邵铭清笑道,再次伸手去摸谢柔嘉的头。“说不定过了不多久,你就又能找到一块凤血石,到时候就有资格再跟他们讲条件了。” 谢柔嘉笑着躲开。 “别摸我的头,你这小孩。”她笑道。 “是啊是啊。我是小孩,柔嘉小姐,我们全靠你了。”邵铭清做出惶惶不安的样子。双手拉着她的衣袖哀求道,“你一定要保护好我们啊。” 谢柔嘉抬头挺胸。 “好。”她粗声粗气说道。“一切有我呢。” 她说着伸手打个胡哨,在河水里贪玩的小红马立刻颠颠过来了。 邵铭清也翻身上马,二人一前一后的疾驰而去。 夜幕降下来时,矿工居住的地方变的热闹起来。 如今还是如同以前,晚上不用上工,下了工在自己家里和老婆孩子们一起吃饭,或者坐着闲谈说笑。 老海木将手里的勺子一扔,拉着安哥俾就进了屋子,草编的帘子遮挡住了外边的说笑热闹。 “你说什么?”他问道,“大丹主要你去给大小姐做教习?” 安哥俾点点头。 “邵少爷是这样说的,我不……”他说道,话没说完就被老海木噗通跪在地上叩头打断了。 “多谢大丹主,多谢先祖保佑。”他叩头哽咽说道。 “可是爹,我不想去。”安哥俾说道。 老海木站起来瞪眼。 “你不想去?哪里轮到你想不想?”他喝道,“况且这不是没让你离开矿山吗?就是让你教大小姐熟悉矿山呢,你还想怎么样?” “我不会教。”安哥俾说道。 “会不会的是人家判断的,你只需要听话就行了,你教不好,自然会让你回来的。”老海木说道,“但现在你还没去就说自己不行,你是想说大丹主识人不清吗?” 安哥俾垂下头。 “那父亲你……”他说道。 “别我我的,离了你我就不能活了吗?难道非要我死了,你才能做自己的事去吗?”老海木没好气的喝道,伸手向外一指,“别说废话了,做饭去!” 安哥俾低着头走了出去。 “真是不知好歹!”老海木愤愤说道,脸上又浮现笑意,长处一口气,“虽然再也做不了巫师了,但将来能做个矿上的大管事,也是不负先祖了。” 夜色沉沉,江铃迈进室内拉上门,看那边水英已经睡得微微打鼾了,再看谢柔嘉这边还亮着灯。 “小姐,你怎么还不睡?”她走过来低声问道。 谢柔嘉坐在床上抱膝似乎在出神,闻声抬起头。 “我再看会儿书。”她说道。 看书? 江铃瞪眼看着,谢柔嘉手里身边一张纸都没有。 “在脑子里记着呢。”谢柔嘉笑道,一面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头。 “要不让表少爷帮忙买些书来。”江铃说道。 小姐一个人整日里除了山就是山,也是该买些书来看,总好过还要回忆以前看的书来解闷。 “不,不,我看的不是那种书。”谢柔嘉说道。“我也不是为了解闷。” “那是为了什么?”江铃问道。 谢柔嘉松开了膝头,手撑在床上看着外边的夜色。 “为了,能得到更多的机会吧。”她说道,“能够跟别人谈条件,而不是任人摆布的机会。” 江铃虽然听不懂,但还是点点头。 “对,做人就要勇敢一些。”她说道。“小姐我给你点亮灯。” 用脑子看书要什么灯。谢柔嘉笑了。 “为了提神啊,没了灯你困怎么办?”江铃笑道。 也对,谢柔嘉笑着点头。 门窗拉紧。从窗子里透出的小小灯光,在这深山的夜色里,好似天上的星星一般,小小的亮亮的闪烁着。 天色大亮的时候。谢家大宅最阔朗的大厅前站满了人。 院落里搭起了高高的平台,四面摆着大鼓。两边站在的人也举着牛角长号。 三月三祭祀的第一次演习就要开始了。 谢家族中老老小小上上下下几乎所有人都来了,努力的营造出真正三月三那一天的人山人海。 与前几次人前跳舞不同,这一次女孩子们都换上了正式的礼服,此时都站在不远处的一个抱厦里。 “我好紧张。” 有女孩子忍不住说道。 “紧张什么啊。”有人说道。“这可都是家里人,等三月三观礼的可就是很多外人了。” 这话说的女孩子更紧张了。 “别紧张。”谢柔惠回头笑道,“就跟咱们平时跳一样。就当那些人不存在。” 女孩子们都点点头。 门外响起了牛角号声,沉闷的鼓声也随之而起。大家的呼吸顿时一停。 唰啦一声响,挂在抱厦前的红帘子被掀开,两个一身红束着黑腰带的小厮单膝下跪施礼。 “请丹女移步。”他们朗声喊道。 谢柔惠一口气吐出来,端正身子抬脚迈了出去,待她迈出五步之后,身后排好的女孩子们便跟上来。 甬道上铺设大红地毯,一直延绵到祭台前,两边站立着小厮充作依仗,随着那位身披大红长袍,头戴金银珠宝大冠的女孩子一步步走来而依次单膝下跪高呼。 坐在高台上居高临下看到这一幕的谢大夫人神情难掩几分激动。 果然是人靠衣裳,这身丹女大礼的礼服一穿上,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走得很稳。”谢存礼满意的点头说道。 “身无外物,全神贯注,又洒脱自然。”另一个老人含笑说道。 “其他的巫女们也不错。” 他们纷纷低声交谈,独有谢老夫人一语不发看着场中。 甬路已经走到了尽头,鼓声号声停下来,谢柔惠登上了祭台,巫女们也随之而上。 祭祀的巫舞虽然早已经不是先前那般跳一天,但也有分两场,第一场由丹女与巫女们在祭台上共舞,第二场巫女们退在台下伴舞,由丹女台上独舞,巫舞结束后,便是由丹女吟唱祝祷对神灵敬酒献祭才为礼成。 高台上谢柔惠站立正中,余下的女孩子们则散布站开。 没有鼓声没有号声,渐渐的嘈嘈杂杂的人群也变的安静下来。 所有的视线都凝聚在高台上,看着其上端正而立的女孩子,头上的大冠,身上的长长的披衫已经解下,大红黑边长袖宽腰的裙子随着风微微的晃动,裙角绣着的金丝银线如同水纹一般闪闪。 女孩子端正而立,伸手慢慢的举高过头顶。 看着这场面,整个演习场中鸦雀无声,所有人的心都被提了起来。 似乎是突然间一声长号悠长而起,只有这一个长号声随着风声回荡在空中,高台上的女孩子依旧举着手向天不动,长号声越来越急,围观的人觉得自己都要无法呼吸的时候,一声鼓响,原本端正不动的谢柔惠挥出长袖,人也如同风吹拂柳一般摇动了起来。 好! 观看的诸人的心里喊出一声好。 这看似轻松的摇晃却需要稳健的禹步,强有力的腰肢,看到这一幕,一直默不作声的谢老夫人也微微的点了点头。 鼓声号声响亮,随着谢柔惠的舞动,其他的巫女们也开始了随之而动,高台上如同天降火云一般,一眼看去很是震撼。 “我还记得这一步。”谢大夫人跟身边的老人低声说道,看着高台上的女孩子们,“我当初常常在这里出错,练了好久。” 旁边的老人哈哈笑了。 “是啊,我还记得,当初为此你还哭了好几次呢。”他笑道,“不过后来你也练好了,看,还把惠惠教的这么好……。” 二人说笑着视线没有离开过台上,看着那女孩子飞跃而起,滑出一道美丽的弧线,但下一刻,那女孩子却没有稳稳的落在台上再次旋转,而是刚落下转了一步人就跟一个巫女撞在一起,那巫女踉跄一步站住了,而谢柔惠则扑倒在台上。 扑倒了…… 鼓声号声还在继续,四周伴舞的巫女们还按着节奏旋动,随着旋动转开,那倒在地上的女孩子赫然呈现在众人面前。 谢大夫人猛地站起来,一脸不可置信。 不可置信的可不是她一个,台下的人也纷纷瞪大了眼,渐渐的台上的女孩子也发现了,一个停下来,两个停下来…… 出什么事了? 鼓声长号声也跟着停了下来。 满场鸦雀无声,似乎凝固。 咯咯的笑声陡然响起,这是一个孩童的笑声,但此时此刻这小小的孩童笑声却格外的响亮,传到了每个人的耳内。 “摔倒了……”随着笑,孩童还奶声奶气的说道。 *************************************************************** 第二卷结束,第三卷争生开始。 加更在晚上十一点左右,(*^__^*)嘻嘻……周末愉快(未完待续)   ☆、第一章 有误(zzzzaa222灵兽蛋加更) 摔倒了。 孩童稚气的声音让凝滞的人群瞬时醒过来。 抱着孩童的妇人身子一抖直接坐在了地上,却不忘用手掩住孩子的嘴。 满场再次鸦雀无声。 台下的人都不可置信的看着台上,台上的人也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身边倒在地上的人。 无数的视线就好似无数的火炉,谢柔惠身上顿时汗津津,她双耳嗡嗡,脑子一片空白。 怎么回事? 这是怎么回事? 她记得她跳的好好的,这些熟悉的闭着眼都能跳出的舞步,终于要到了让所有人都惊艳的时刻,她全身心的投入,她自己都能体会到自己跳的无比的轻松流畅。 可是为什么下一刻她就看到自己面前冒出来一个人,好巧不巧的撞到她面前? 如果是其他的舞步也就罢了,她能躲避一下,但这个却是她从跃起再落地,根本就来不及躲避。 不,不,就是其他的舞步也不会出现这种情况,这舞步都是练好的,根本就不会出现撞倒一起的时候,除非是有人迈错了步子。 迈错了步子…… 谢柔惠浑身发抖。 谁迈错了?谁迈错了? 哐当一声,谢大夫人推开了面前的几案,而另一边谢存礼等人也站起了身。 “惠惠!”谢瑶最先喊道,扑过去跪在谢柔惠身边。 凝固的场面随着这些声响被打破了,就如同风吹过竹林,沙沙声顿时四起。 “又摔了啊。” 站在台下的一个人忍不住说道。 说完了自己也愣了下。 又…… 可不是,认真算下来,已经摔了三次了。第一次没上台就摔了,第二次腿伤犯了摔了,这一次又摔了…… “看大小姐跳一场舞真不容易啊。”他喃喃说道。 而此时的台上谢大夫人等人已经上来了。 “怎么了?”谢大夫人急问喝道。 谢瑶感觉自己扶着的身子颤抖的厉害,她也忍不住颤抖起来。 该怎么答? “惠惠,是腿伤又犯了吗?”谢存礼急急问道。 “腿伤?不是说好了吗?”谢文兴皱眉。 这些日子跑步跳舞一点事都没有,怎么现在偏偏…… 谢柔惠摇头。 “不是,不是。”她哽咽说道。“迈错步子了。是迈错步子,所以我们才撞一起了。” 此言一出,所有的视线顿时都看向呆呆站在一旁的那个女孩子。 那个女孩子在谢柔惠扑倒的那一刻就吓傻了。此时被视线凝聚,人才猛地回过神,不由后退。 “谢婷!你干什么啊!”谢瑶看着她,尖声喊道。“你怎么迈错步子啊!叫你别紧张嘛!” 被唤作谢婷的女孩子哇的一声哭起来,人也跪下来。 “我。我没有…”她哭道。 “你还哭。”谢瑶喊道,气愤不已,“你要是跳不好,就别上了呗。嘴里喊着紧张,你还上场,你看看现在怎么办!” 女孩子哭声更大。伏在地上浑身瑟瑟不敢抬头。 这里的话旋即被人四散传出去,四周顿时一片嗡嗡声。 那女孩子的家人自然也在场。而且还占据着好位置,就等着成为焦点接受众人的恭维羡慕,没想到恭维羡慕没等来,等来的确是这结果。 占据的位置那样的好,想躲都躲不开。 “真是丢人!”家长涨红了脸恨恨的喝道,抬袖子掩面疾走,“别让我再看到她!” 在他身后的子孙男女们也纷纷低头掩面,都恨不得跟着走,但又不能都走,自己家的孩子惹出这样大的麻烦,怎么也得给个交代吧,在众人的指点中狼狈不堪。 “行了起来重新跳吧。”谢大夫人木着脸说道,看也没看那女孩子一眼,“换人。” 入选巫女当然不会只有她们几个,为了避免比如这样的突发状况,备选的巫女还有好几个。 旁边的仆妇们立刻上前将那跪在地上哭的几乎昏厥的女孩子拉起来。 “我没有我没有。”女孩子哭着重复念念着。 只不过没人理会她,大家的视线重新回到谢柔惠身上。 谢文兴扶着谢柔惠。 “怎么样?摔的重不重?”他低声问道,“还能跳吗?” “能。”谢柔惠点点头毫不犹豫的说道,一面用力的起身。 “能跳也别跳了。”谢存礼说道,“气氛没了,再看看这些人……” 大家看过去,见那些巫女除了谢瑶陪在谢柔惠身边,其他的都挤在一旁,此时面色苍白眼神惊恐身子发抖,就如同一群落水的小鸡仔。 这样子还怎么跳! 跳了迈错步子的更多,再说,也完全没了巫女该有的气势。 巫舞不是靠动作技巧撑起也不是为了好看,巫舞全靠气势目的也是慑人惑人,一群神情恍惚的人怎么能跳出巫舞来,而场下的人也必然会想着刚才的事心不在焉,这种巫舞跳出来必然是可笑之极! 谢大夫人转过身站到台前看着四周的人。 “散了吧,今日有意外,演习择日再办。”她说道。 众人应声是,不敢在此多停留,如潮水一般飞快的退散,一阵乱乱过后,那鲜红的地毯,两边未撤走的鼓牛角号,在这一片空荡荡中反而越发衬得萧条。 好好的一场盛会转眼就成了这样! 谢大夫人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 “教习!”她喝道。 早已经在一旁战战兢兢的几个教习闻声忙过来,低下头垂手而立。 谢大夫人视线逐一扫过她们。 没有说话,没有训斥,只是这样看着,只看的几个教习在料峭的二月里后背被汗打湿。 “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 就在大家几乎窒息的时候,谢大夫人的声音终于落下来。 “我不希望,在三月三的祭祀上,再出现这种情况!否则,你们就要去亲自跟神灵们认罪!” 亲自跟神灵们认罪!那就是…… 教习们不由发抖,颤声应是。 “都跟我来!”她们冲那群挤在一起的女孩子们喊道。 女孩子们惶惶的忙疾步走过来。 站在谢柔惠身边的谢瑶迟疑一下。 “瑶瑶你也去吧。”谢大夫人说道。 谢瑶便忙跟了过去。 教习们带着女孩子们退下。谢柔清走在最后回头看了眼。露出一丝嘲笑。 “快些走,从今日起都加练。”教习们的催促声在一旁响起。 谢柔清转过头疾步而行。 ……………………………………………….. 伴着忍耐的嘶嘶声,谢柔惠由仆妇给膝盖和手上擦破的地方上了药。 “几日能好?”谢大夫人问道。 站在隔帘外的两个大夫对视一眼。用眼神推搡几番。 “两三日就行了。”一个大夫站出来低头说道。 “骨头筋肉都没有伤吧?”谢文兴问道。 大夫点点头。 “没有。”他说道,停顿一下又补充道,“就是一开始活动的时候会有点疼。” “只是疼,并无大碍是不是?”谢大夫人问道。 “是。”大夫们点头说道。 一直坐着从事出到现在都没说过话的谢老夫人坐正了身子。 “那就是说明日就能继续练舞是不是?”她问道。 明日… “你干什么?这都伤了。多歇一天也不行吗?你催命呢?”谢存礼喊道。 谢老夫人看也没看他一眼,再次问了一遍。 “是。”一个大夫咬牙说道。 谢老夫人嗯了声。 “你们下去吧。”她说道。 两个大夫飞也似的退了出去。 “真是的。怎么选的这些人,都练了这么久了,还出错。”谢存礼没好气的说道。 “行了,你走吧。”谢大夫人打断他说道。 竟然开口赶人。谢存礼脸色铁青。 “二叔祖,我们这边来,你回来正好。三月三还有些事要你来商定一下。”谢文兴在一旁忙说道。 谢存礼拂袖走出去,谢文兴也忙跟着出去了。 “你们都退下。”谢老夫人又说道。 丫头仆妇们不敢多言低着头鱼贯退出去。屋子里只剩下祖孙三代。 “祖母,都是我不好。”谢柔惠从床上下来,跪下说道。 “别跪了,刚碰着。”谢大夫人说道。 谢柔惠流泪没有起身。 谢大夫人看着她的样子,身上的巫舞的衣裙还未换下,随着她小小肩头的耸动显得皱巴巴的可怜的很。 “好了,你也不想这样……”她开口说道。 话没说完,谢老夫人打断了她。 “她不想这样?但是却是她自己弄成这样的。”她竖眉说道。 此言一出,谢柔惠身子一僵,谢大夫人神情也微微一变。 “谢柔惠,你说,是谁迈错了步子?”谢老夫人淡淡问道。 “母亲。”谢大夫人喊道,“现在说这个……” “现在说这个怎么了?”谢老夫人再次打断她,“现在不说,等着三月三大典上再说吗?” 谢大夫人神情一僵。 “谢媛,你心里也清楚。”谢老夫人接着说道,视线再次落在谢柔惠身上,“惠惠,你心里也清楚,别忘了我们都是丹女,都是跳过巫舞的,我们心里都清楚,每一步都是清楚的很,不是那些看热闹的人糊里糊涂,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谢柔惠身子发抖抬手掩面。 “在人前,我不问你,你母亲不问你,是为了留给你面子,也是为了我们谢家长房、谢家丹女的面子,但是,你要是认不清。” 谢老夫人慢慢的走到谢柔惠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跪着的女孩子。 “那等到三月三,就没有人能替你背的黑锅!” 谢大夫人要说什么,最终还是张了张口又闭上了。 “现在我问你,是谁迈错了步?是谁撞到了谁?”谢老夫人一字一顿的说道。 谢柔惠哭着俯身在地。 “是我。”她哭道,“是我,是我迈错了步,是我撞到了谢婷。” ************************************************ 感谢zzzzaa222打赏灵兽蛋,哈,不打赏我也加更,打赏也加更,z大会不会觉得吃亏了? 感谢555333666、11打赏和氏璧,感谢aq玲珑打赏金猪。 感谢波妞的妈妈、水葳蕤打赏桃花扇。 周末愉快,晚安,明天见。(未完待续)   ☆、第二章 继续 屋子里回荡着女孩子低低的哭声。 谢大夫人叹口气。 “起来说吧。”她说道。 谢柔惠泣不成声没有起身。 “让你起来就起来,你跪着给谁看呢?让谁心疼你呢?明明你错了,反倒要成别人的错了吗?”谢老夫人说道。 “不是,不是。”谢柔惠哭着忙起身。 谢大夫人看不下去了。 “母亲,你就别再说了。”她说道,“她知道错了。” “她知道吗?”谢老夫人嗤声说道,“如果不是我问,她能说自己错吗?” 谢大夫人咬了咬下唇。 “她原本受过伤。”她说道,“再说这巫舞的确很难当初…..” 她说话,谢老夫人视线转向她,就那样冷冷的看着她。 这种眼神谢大夫人再熟悉不过,从小到大,很多时候谢老夫人就是这样看着她,在她赌气的时候,在她不服争辩的时候,在她倔强的站在廊下的时候。 谢老夫人从来不和她多说,就是这样看着她,让她感觉自己是个傻瓜。 谢大夫人的话戛然停下。 “找借口。”谢老夫人笑道,“一出了错就找借口,找啊,接着找啊,找找别人为什么不出错,偏偏她出错。” 谢大夫人咬住下唇面色发白。 谢柔惠站在一旁死死的用手掩着嘴不敢让哭声发出来。 “错了就错了,连说一声错了都不敢,自己不敢认,能改了吗?”谢老夫人接着说道。 “不是不敢认,那种时候怎么说!”谢大夫人说道。 “那时候怎么说?我来告诉你如果是我我会怎么说。”谢老夫人接过她的话。她说着挺直了脊背,深吸一口气,浮现一丝笑,“对不住对不住,我迈错步了,是我不好,大家接着来。别停下等结束了我们再说。” 这行吗…… 谢大夫人面色铁青。 “一声我错了。安抚了自己,也安抚了大家,什么叫演习?演习就是要找出哪里容易出错。错了记下来,继续跳下去,找出更多的错。”谢老夫人接着说道,“连错都不敢认。就好像走路被石头绊了下跌倒,就不敢爬起来?就不敢再迈步了吗?” 谢大夫人木着脸。谢柔惠低着头啜泣,谁也没有说话。 “惠惠,你也别怪我现在说的这么难听,不给你脸面。这脸面从来都不是别人的,都是自己挣来的。”谢老夫人看着垂头站在面前的谢柔惠,“犯个错。有那么可怕吗?” 谢柔惠摇摇头。 “你抬起头看着我。”谢老夫人说道,“别低着头跟人说话。永远不要低着头。” 谢柔惠忙抬起头,死死的咬住嘴唇。 “惠惠,你怕什么呢?”谢老夫人看着她,问道。 谢柔惠身子发抖紧紧的攥住了手。 不怕,不怕,她不怕,她什么不怕。 可是这双眼,这双被酒水泡烂的浑浊的双眼,死死的盯着她,看到她的心底,让人发寒。 她的眼前似乎变的朦胧,耳边响起袁妈妈急急低低的呢喃。 “……哎呀,抱错了,我是不是抱错了…..她不是大小姐….她不是大小姐……” 不是,不是,她是,她是,她才不怕,她才不怕,说胡话的人已经死了,已经死了! 看着身子抖的几乎站不住的谢柔惠,谢大夫人再也忍受不住了。 “母亲,够了。”她上前一步,“你非要逼死她,让她明天也上不台吗?” “她自己要是害怕,永远也上不了台,跟我有什么关系。”谢老夫人说道,收回了视线,转过身抬脚迈步。 走了两步又停下。 “说了半日,你知道你为什么迈错步子了吗?”她转过头说道 谢大夫人又喊了声母亲,谢柔惠流泪泣不成声。 “看来你还是不知道。”谢老夫人说道,笑了笑,“我告诉你吧,是不专心。” 她说罢抬脚迈步走了出去。 屋子里安静无声。 谢大夫人看着谢柔惠。 “惠惠,你这次,真是……”她说道,说到这里最终叹了口气。 谢柔惠身子一软坐倒在地上掩面大哭。 但哭了没一刻,她又猛地擦眼泪站起来。 “我现在就去跳。”她声音沙哑说道。 “惠惠,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谢大夫人皱眉说道。 “母亲,我不是赌气。”谢柔惠摇头啜泣,“是我错了,是我没练好,我再去练。” 说着看向谢大夫人,哭过的脸惨白,眼泪水汪汪,脸上的妆面早已经花掉了。 长这么大,她都没有这样的时候。 谢大夫人看的心一酸。 “母亲。”谢柔惠啜泣道,“女儿对不起你,让你跟着丢脸了,让你也挨祖母骂,你教的很好,是我不好,我给你丢脸了。” 谢大夫人只觉得心口闷闷,冲谢柔惠伸出手。 “惠惠。”她喊道。 谢柔惠哭着扑进她的怀里。 “没事没事,我们再来,我们再来。”谢大夫人拍抚着她说道,“不用怕,不用怕,有母亲在,母亲知道,你一定能跳好,你有多努力有多专心,他们不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 谢柔惠伏在母亲的怀里,一面哭一面狠狠的咬住下唇。 说我不专心,我有多专心你根本就不知道,明明就是你心有疑,所以才看我处处是错。 死老太婆!死老太婆!真是好狠心!真是好狠心! 你等着!你等着! 回到屋子里坐下来的谢老夫人一声咳嗽连连,手里的茶碗也抖的拿不稳。 丫头们忙小心的接过拍抚,谢老太爷围着她急的团团转。 “你说你,你说你,操着心干嘛。”他说道。 谢老夫人停下了咳嗽缓过一口气。靠在引枕上闭上眼,面上没有半点适才的气势,似乎耗尽了力气,越发显得苍老。 谢老太爷摆摆手,屋子里的丫头们退了出去。 “跳错就跳错了,第一次演习难免。”谢老太爷坐下来说道,“你也别急啊。” 说到这里又忍不住笑了。 “我想起当初你跳巫舞。那真是好啊。”他说道。忙又收住笑,“不过,像你这样聪慧的世间独有。不是谁都能像你这样好的。” 谢老夫人睁开眼看向他。 “说什么呢?”她没好气的说道,“扯上我干什么。” 谢老太爷讪讪笑了。 “我也不知道,反正看到什么就忍不住想到你怎么怎么样。”他笑道。 谢老夫人瞪他一眼,吐口气。 “我急的不是她跳错了。”她说道。“急的是她连错都不敢认。” 说到这里又看向谢老太爷,带着几分惊讶。 “你也看出是她错了?” 说罢吐口气躺回去。 “真是丢人。掩耳盗铃。” 谢老太爷忙摇头。 “不是不是,我看出,别人不一定看得出,你从十三岁起跳的每一次巫舞我都记得呢。”他说道。“看见惠惠跳啊,就想到当初的你,然后她一步错。我就看出来了嘛。” 谢老夫人觉得有些心烦摆摆手。 “出去出去。”她没好气的说道,“别总跟我提以前。我不想听以前。” 谢老太爷忙连声说是,一面下了床。 “别急啊别急,三月三肯定没事,多练几次就好了。”他不忘说道。 谢老夫人没理会,脚步声响接着门被拉上,室内陷入了安静。 门窗紧闭,室内昏昏,床上躺着的老妇人一动不动似乎睡着了。 ………………………………………… 晨光大亮,学堂里的鼓乐声已经响了好一阵。 一个女孩子动作流畅的舞动着,飞旋的裙角在脚下绽开,煞是好看。 旁边的教习们打手势示意,四周的女孩子们纷纷加入舞动,场中的人多而不乱,突然一个女孩子的脚步一顿,让这流畅的队伍明显的凝滞。 谢柔惠停下脚,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孩子。 女孩子面色发白。 “我,我,跳错了….”她结结巴巴说道。 所有人都停下来,鼓乐也停下来,教习们皱眉上前。 “怎么回事….”她们问道。 话没说完就被谢柔惠打断了。 “你躲什么?”她说道,看着这个女孩子,“你怕我跳错了撞到你吗?” 女孩子身子颤颤摇摇头。 “我,我没….”她结结巴巴说道。 谢柔惠扬手给了她一耳光。 满屋子鸦雀无声。 谢柔惠垂下手,看也不看这些人。 “再来!”她说道,转身站定。 教习们忙抬手。 “再来,再来。”她们说道。 看呆的打鼓的女孩子们也忙回过神,有些仓促的敲响了鼓。 屋子里队伍重新开始舞动,舞的依旧流畅,鼓声也依旧苍劲,但气氛却似乎变得沉闷而压抑,大约是因为那些跳舞的女孩子们脸上的神情的缘故吧,室内的光线也变的有些阴暗。 而室外日光明媚,二月中旬,冬日的寒意已经褪去,整个山林正在慢慢的变的凝绿。 伴着一声拉长的喊,一个女孩子从一棵树上跳下来,半空中抓住了一根藤蔓一荡落地。 但落地没站稳,脚下的青苔让她噗通一脚滑到。 女孩子坐在地上咯咯笑了,似乎被自己逗笑了。 “没事吧?” 在她身后,安哥俾也从树上跳下来,不过他并没有借助藤蔓,而是直接落在地上,几步上前问道。 谢柔嘉已经跳起来了。 “没事,快走,今天再看一个山头。”她说道。 安哥俾嗯了声,带谢柔嘉向前跑去,他才在后紧紧跟着。 从山上下来时,听到远远的传来呼哨声,谢柔嘉勒住马看向一个方向,也伸手打个呼哨,片刻之后,骑着青马的邵铭清疾驰而来。 “我说你们看归看,但是没有我的允许绝对不许私自再进山洞。”邵铭清勒马停下看着他们二人说道。 谢柔嘉笑了。 “知道了。”她说道,“你放心吧,让你吓死一次就够了,要不然再来一次,好事也变成坏事了。” 邵铭清满意的点点头。 “这几天怎么样?有收获吗?”他问道。 “不太多,安哥,你跟他说吧。”谢柔嘉说道,“我先回去了。” 骑马跟在谢柔嘉身旁的安哥俾应声是。 “行了,回去说。”邵明清招呼道,又冲谢柔嘉摆摆手,“跑了一上午,快回去歇歇。” 谢柔嘉点点头,一夹马腹先一步而去,听得邵铭清在身后又喊了句。 “……给你买的书送过去了……” 她笑着回头冲渐渐被抛在身后的少年人们挥挥手,小红马一个飞跃,跳过一块山石,带着她消失在少年们的视线里。 谢柔嘉来到后山的河边,如同往常一样饮马歇息拉渔网。 二月中的河水依旧冰凉,谢柔嘉阻止了小红马再往深处走,将手里的渔网重新扔回河中,拎起用草绳串起的两条大鱼。 “一冬天养的可真肥。”她笑道,正要转身走,眼角的余光看到河水中有东西起起伏伏。 有东西? 谢柔嘉转过头看去,顿时哎呀喊了声。 那不是东西,是人! 是一个在水中挣扎的人,最近下了几场雨,河水湍急,一眨眼打着转就飘了过去。 噗通一声,谢柔嘉扔下了手里的鱼,一头扎进了河水里。 岸上的小红马发出一声嘶鸣。(未完待续)   ☆、第三章 救人 河水冰凉刺骨,身上的衣裳沉重。 谢柔嘉先急急的解开了外袍扔下,只穿着里衣,动作就轻松了很多,游开了倒也不觉得冷。 前边的人漂浮的很快,谢柔嘉追的也不慢。 起起伏伏中,她有些恍惚,又有些想笑。 是这条河呢。 前世里就是这条河里,姐姐送了命。 这一世她努力的学会游水,就是防着姐姐再在这里落水,却没想到姐姐跌落在家里的湖中,她以为自己这辈子不会在这条河里救人了。 谢柔嘉动作越来越快,前方的人已经能看清了。 这是一个男子,二十岁左右,显然已经昏迷了,适才还挥动的手已经不动了,整个人浮在水面上,头也不时的被水没过。 要快,要快。 谢柔嘉伸出手抓住了这男子的肩头,但想到上一次湖中落水,当自己抓住姐姐的那一刻,姐姐如同水草般死死的缠上来。 她的手下意识的收回,那男子如同水草般向前飘去。 谢柔嘉忙追上去伸手揪住。 男子的果然已经昏迷了,并没有缠住她,谢柔嘉将他抓住用力的顺着水流向河边游去。 成年男子,又陷入了昏迷,再加上冬日的衣裳越发的沉重,迅猛的河水中谢柔嘉几次被打翻在水里,看起来咫尺的河岸却远在天边。 现在她也觉得冷了,身子也越来越沉重。 放开这个人,放开这个人,她就能上岸。 她低下头看着被自己抓着胸口仰面的男子,他的面色已经发白发青。但是嘴唇还在微微的颤抖,似乎在呼叫救命,隔着被河水打湿的衣裳能感受到他的心口也在慢慢的跳动着。 谢柔嘉转过头咬住牙用力的再一次向岸边斜着冲去,近了近了,她终于踩住了河床,用力的将男子向河岸上拉去,但脚底一滑。人跌倒砸在男子身上二人再次滑落水中。 谢柔嘉几个扑腾抓住男子。重新托着他的腋下将他先向岸上推去。 一次…… 两次…… 三次……. 四次……. 她就不信了!大山上能跳,矿洞里能跑,她连个河岸都爬不上! 伴着一声呼喝。谢柔嘉将男子用力的推了上去,自己也紧跟着踩住河床登上去。 终于到岸上了,脚下的河水已经不能将她再拉回去了。 谢柔嘉浑身瘫软扑倒。 山风吹来,她的牙开始发出磕磕的声音。 不行。太冷了,不能休息。 谢柔嘉用力的撑起身子。将脸上的面具摘下扔在一旁,贴在男子的心口,还好,还有心跳。她又凑到男子的脸上,虽然很微弱,但是还有呼吸。 “喂。喂。”谢柔嘉伸出手拍着这男子的脸,“醒醒。醒醒。” 轻柔的拍打很快就加重了力气。 男子原本白青的脸上被打出了红印。 太冷了太冷了。 谢柔嘉伸手开始解他的衣裳,手抖的根本就做不到。 她只能一边用力的解,一边抬手拍打男子的脸,男子的头终于动了动。 “喂!”谢柔嘉惊喜的喊道,双手捧住他的脸,晃了晃,“喂你醒了。” 男子的眼慢慢的睁开,但旋即又闭上。 行不行啊? 他再不醒,自己也要被冻死了! 谢柔嘉抬起头想要在四周寻路人或者避寒的地方,才抬起头就听到远处有马蹄声来。 “小姐!小姐!” 水英! 谢柔嘉大喜。 “我在这里。”她喊道,起身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山路上一匹小红马出现,水英骑在马上,她骑马的时候不多,此时死死的抱着马脖子,看到谢柔嘉大喜的直起身子。 水英翻身下马,先将一件厚袍子递来。 谢柔嘉没想到她还带着衣裳,也顾不得光天化日之下就开始脱湿乎乎的里衣,脱了一半想到后边还有个男人,便忙转过身背对他。 看着最后一件遮羞的里衣脱下,水英将袍子给她穿上,又用厚厚的帽子裹住头。 “还有他,还有他。” 一瞬间缓和过来的谢柔嘉忙说道,转身要向这男子走来,耳边却又传来嘈杂的声响。 马蹄声人的呼喝声。 “这边没有!” “再往前找!” 是这男子的人找来了吧? 谢柔嘉松口气,忙去捡自己的面罩,弯身的那一刻侧身看了眼男子。 男子似乎也正在转动着头看过来。 谢柔嘉拿起面罩转身跑开。 “走。”她说道,一面翻身上马,水英跟着翻上来。 小红马没有调头而是向前奔去。 “这出了郁山了吧?”谢柔嘉看着陌生的四周,“小红马要去哪里?” “不用担心,马识途,小红马肯定能带咱们回去。”水英在后搂着她的腰说道,“小红马总是自己出来玩的。” 这倒也是。 很显然水英是被小红马叫来的。 她抱住了马的脖子表达一下感谢,顺势回头看了眼,见自己上岸的地方有十几个人停下来,纷纷指着河边,显然已经发现了那男子,还有人往她们这边看来,小红马一转,越过一个山腰,隔绝了一切。 但愿他能保住命吧,也不枉自己折腾这一场。 谢柔嘉收回视线坐正身子一夹马腹。 小红马不知道怎么绕的,没多久就遇上了骑马奔来的邵铭清和安哥俾,看到她,邵铭清伸手用力的拍了额头,又伸手指着她,似乎要说什么,目光在她身上转了转。 “回去再说!”他最终说道。 “回去也不许说!”谢柔嘉笑着说道,从他们身边越过。 看着这边马蹄声声人归来。守在木屋前的江铃喜极而泣。 “水烧好了,快快。”她哭着说道,扶着从马上下来的谢柔嘉不由分说就向木屋跑去。 泡过热水,换上干净的棉袍,接过江铃煮好的姜汤坐进温暖的室内,谢柔嘉长长的吐口气。 “舒服。”她说道。 邵铭清端坐在面前看着她。 “是主动还是被动落水的?”他沉声说道。 谢柔嘉笑了。 “我看到有人落水了,我就去救了。”她说道。 闻听此言江铃拍拍心口。 “真是谢天谢地。谢谢五老爷。”她说道。“谢谢表少爷,谢谢安哥俾。” 邵铭清有些不解看她。 “你谢这么多人干吗?”他问道。 “谢谢表少爷看出我们小姐想要骑马然后告诉了五老爷,谢谢五老爷给小姐送来小红马。谢谢安哥俾教会小姐骑马,要不然小姐不会骑马没有马,今日我们就不会知道小姐下水了,也不会这么快找到小姐。”江铃抹泪说道。 谢柔嘉笑了。 “真的是小红马告诉你们的?”她好奇的问道。 “是啊。我们正在家呢,小红马跑回来咬着水英的袖子就走。我们就知道你一定出事了,水英说小姐一定是在河边出事了,特意拿了衣裳帽子骑马去找你,我则去找表少爷。”江铃说道。说到这里坐不住,“不行不行我得再去谢谢小红马,我这里心里扑腾的受不了。” 谢柔嘉哈哈笑了。 “是。真的好好谢谢它。”她说道,“如果不是它及时带着你们来。我只怕要冻死在岸边了,救人不成,自己也搭上了。” 邵铭清木着脸看着她。 “你知道就好。”他说道。 谢柔嘉笑着点点头。 “我知道我知道,我也很怕死的。”她忙说道。 邵铭清要说什么又停下,最终叹口气。 “我知道,如果跟你说下次遇到这情况不要去救,是不可能的事。”他说道,“而你如果真的这么做了,你又不是我眼里的你了。” 谢柔嘉冲他绽开笑脸。 “只是我希望你记得,尽力而为,一件事你尽力的去做了,但是如果很危险的时候,还请你首先要保住你自己的命。”邵铭清说道。 谢柔嘉认真的点点头。 “我记住了。”她说道。 邵铭清点点头。 “你救的那个人怎么样了?”他问道。 “在水英找到我的时候,他的人也找来了,那时候我看已经是郁山外了,也不想跟人打交道,万一惹出事来,就立刻走了,我想应该能救活吧。”谢柔嘉说道。 “是什么人啊?”邵铭清问道。 “男人,二十多岁吧。”谢柔嘉说道。 “长什么样啊?”邵铭清好奇的问道,“好看不?” 谢柔嘉哈哈笑了。 “好看个鬼!”她说道,“在水里泡着能好看到哪里去,再说哪里顾得上看好看不好看,我现在能记住他长着两个眼睛一只鼻子就不错了。” 邵铭清哈哈笑了。 “好了,你休息吧。”他说道,站起来。 谢柔嘉伸手拉住他的衣袖。 “邵铭清,你不用害怕。”她说道,“我是死过一次的人,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活着,好好的活着,我不会轻易就死了的。” 死过一次,是认知的一切都被颠覆的意思吧。 一心要救的姐姐,原来一心恨不得她去死。 邵铭清笑了,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哎呀都说了,你这小孩,别摸我的头!” **************************************************************** 明天出个门,更新推迟到晚上。 周末愉快各位(*^__^*)(未完待续)   ☆、第四章 又见 大概是因为救人的缘故,谢柔嘉早早的睡下,一觉睡到了天大亮,没有像往常那样早早起来去爬山。 “没病就是好的,还爬山,好好的歇歇吧。”江铃说道,将一碗姜汤递给她。 “哪有那么弱,游个水就能病了。”谢柔嘉笑道,将姜汤一饮而尽,抹抹嘴站起来。 “那叫游水吗?那叫泡水。”江铃说道。 谢柔嘉笑着走出来,却看到安哥俾站在院子看水英喂马。 “安哥。”她喊道。 安哥俾回头看来过来。 “有事吗?”谢柔嘉走过来问道。 “小姐,他是来等你的。”水英说道。 以往自己都是每日从矿山上跑过,今天没有看到自己,再加上昨日的事,他很担心吧? 谢柔嘉笑了。 “来来,一起吃饭,吃完饭我们一起走。”她招手说道。 “我吃过了。”安哥俾说道。 “吃过了也可以尝尝我家的饭嘛。”谢柔嘉笑道,再次冲他招手。 安哥俾便走了过来,江铃在廊下给他铺了坐垫,放了几案摆好了碗筷。 正吃着饭,邵铭清也过来了,还带了矿上的大夫来,到底让大夫看了说没事才放心。 这一次巡山结束,安哥俾并没有听她的话径直回去,而是跟着她亲眼看到她回到家才离开。 看来这次真是吓到大家了,谢柔嘉老老实实的没有再去河边,在矿上带着安哥俾多跑了几个矿洞,不过可惜的是并没有再发现什么大的砂矿,更别说凤血石了。 “我也只是说说而已。哪里真就一定要再找出好砂了?”坐在矿山下的凉棚里邵铭清说道,“要惜福要知足,山神才给了这么大的礼物,别贪得无厌。” 谢柔嘉笑了。 “我知道,我是想更多了解一下郁山,顺便看看而已。”她说道。 可是,今天已经二月十八了。三月三马上就要到了。过了三月三,安哥俾就要去谢家了。 “我跟你说过京城认识一个大人物了吧?”邵铭清说道。 谢柔嘉点点头,邵铭清讲过在京城的一些事。提到过见到一个大人物得到了青睐,至于是谁怎么回事并没有详细说。 “那块凤血石,我送给他了。”邵铭清说道。 邵铭清砍下一块凤血石的事并没有瞒着她,谢柔嘉也没有在意。说过了这是送他的礼物,他怎么处置都行。 “那个人是皇帝跟前的红人。这么多年恩宠不衰。”邵铭清说道,“他对我很好,而且并不是看在谢家的面子上。” 谢柔嘉看着他。 “所以你放心,我们也不是无依无靠。还有他的路子可以走,比如让他点名要我和安哥俾去京城送朱砂炼丹。”邵铭清笑道,“那是给皇帝炼丹。没人敢耽搁的……” 他的话没说完就见谢柔嘉猛地站起来了。 “炼丹!”她喊道。 邵铭清吓了一跳。 “你认识的人是什么人?”谢柔嘉又坐下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急问道。 “是玄真子道长。”邵铭清说道,有些惊讶。“你知道这个人吗?” 谢柔嘉摇摇头,她不知道这个人,但她知道炼丹。 邵铭清前世炼丹! 她一直觉得奇怪,邵铭清怎么会炼丹,他们谢家从来都不炼丹的,难道原来是跟一个炼丹的道士认识的缘故? 听他说这个玄真子是很厉害的道士,这一次因为凤血石能得以结识,那上一世没有凤血石他是怎么认识的? 不管怎么样吧,炼丹这两个字还是出现了,邵铭清也接触到了,而且现在竟然还是在自己的推动下,这太滑稽了。 “不行,不行。”谢柔嘉摇头,“你不要跟他来往了。” 邵铭清愕然,但旋即一笑。 “好啊。”他说道。 这倒轮到谢柔嘉一愣了,眨着眼看着他。 “不来往就不来往了,反正也不熟嘛。”邵铭清笑道。 他真的挺…… 谢柔嘉坐正身子。 “我只是觉得跟这样的人来往过密,不一定是什么好事。”她说道,“我不是说你做的不对。” 邵铭清笑了。 “你说的很对啊,凡事都是有好有坏,他这个人盛宠时极其盛宠,但败落也是一眨眼的事,宠是因为皇帝,败也肯定是因为皇家,惹上皇家的事,肯定会是大麻烦。”他说道。 是啊,就好像谢家,前世里受到皇家的恩宠,但最后又因为牵涉到皇家的事而落个合族倾覆。 谢柔嘉轻叹一口气。 现在谢家又开始得到皇家的看重了,那将来会不会还跟前世一样…… “别担心,咱们就是供奉一个朱砂而已,不会再有别的来往了。”邵铭清说道。 谢柔嘉点点头。 “不要对没有发生的事感到恐惧了。”邵铭清皱眉说道,“柔嘉小姐可不是个胆小鬼。” 谢柔嘉又哈哈笑了。 对,没错,事情还没有发生,不用去害怕,而是要努力的让坏事不发生。 “我就是不喜欢炼丹,也不想你将来炼丹,也不想你跟炼丹的有什么过密的交情。”她说道。 邵铭清笑着点头。 “好,我记住了。”他说道。 “嘉嘉。” 外边传来一声喊。 谢柔嘉抬头看去,见谢文俊正翻身下马,她高兴的跑了出去。 “五叔,你怎么来了?” “家里忙的乱哄哄的我出来躲清闲。”谢文俊笑道,对着邵铭清点点头打个招呼。 谢柔嘉哦了声又向他身后看去。 “只有五叔一个人吗?”她问道。 谢文俊面色微微尴尬。 “当然。”他说道,“家里别人谁还顾得来这里。” 谢柔嘉给邵铭清告辞,拉着谢文俊就走。 “五叔,后来你见娜娜小姐了吗?”她急急问道。 谢文俊的脸色更红了。 这小孩子……操什么心。 “没有。”他说道。 “娜娜小姐走了吗?”谢柔嘉又问道。 “没有。”谢文俊再次说道。 谢柔嘉还要说什么。谢文俊打断她。 “你还有鱼吗?”他问道。 谢柔嘉愣了下。 “有鱼的话我今天有客人,送两条来。”谢文俊说道。 有客人来…… 五叔一不会轻易招待客人,二也不会使唤自己来招待客人,真需要鱼,自然会打发小厮去捉。 那就是说这个客人不一般。 谢柔嘉笑了。 “有,我这就去拿,立刻就送五老爷府上。”她笑道。转身就跑。一面跑一面打个呼哨。 不知道在哪里闲逛的小红马很快出现在眼前。 女孩子翻身上马如一朵红云般疾驰而去,谢文俊笑了笑也抬脚上马。 …………………………………………………………………… “两条够不够?”江铃问道,看着谢柔嘉从缸里捞出鱼。 “五叔又不是真要吃鱼。”谢柔嘉笑道。“他只不过找个借口让我过去。” 江铃醒过神点点头,看着谢柔嘉向外跑,却没有叫小红马。 “怎么不骑马?”她忙又问道。 谢柔嘉回头摆了摆手。 “山野的孩子哪有马骑。”她笑道。 还真是细心,江铃笑着摇摇头。 因为谢文俊的交代。谢柔嘉很轻松就走进了大宅。 她们走的是后院马棚所在的角门,一进来就看到马棚里停着一些车马。 娜娜小姐已经来了吗? “哦对了柔嘉小姐。”引路的仆妇想到什么回头说道。“家里有人来投宿,就住在西院,你别乱走。” 投宿? 谢柔嘉有些惊讶的又向那边看了眼,这些是投宿人的车马啊。 “是什么人投宿啊?”她问道。 “前天来的。赶路的行商,好像是病了,所以在此逗留几日。”仆妇说道。 虽然是谢家的祖宅重地。但遇到这种求助的人也是会允许进入的,身在山林里。就要行山神之责,所以当初建宅子时就特意留出一个院落,就是为了给在山里遇难的人所用。 谢柔嘉哦了声不再理会了,跟着仆妇迈进一个院门。 “你们这里有什么好玩的?” 一个声音陡然在身后响起,听到这个声音,谢柔嘉好似被雷劈了一般,脑子轰的炸开了,身子也僵了。 这个声音!这个声音! “小美人,你要去哪里?” 那个声音说道,忽远又忽近。 谢柔嘉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夜晚,她在花园里拜月祈祷,那个小畜生就突然冒出来,喝的醉醺醺的贴着她的耳边。 “小美人,你从哪里来的?是月亮上下来的吗?我怎么没见过你?” “小美人,你要去哪里?” “小美人,别走啊,我告诉你一句话。” 她吓的要躲,身子却被那个人抱在怀里。 半夜的花园里,陌生的年轻男子。 江铃,江铃。 她想要大喊嗓子里却发不出声音。 对了,江铃没在,江铃回彭水了。 天啊,江铃没在,她怎么办。 “你跑什么呀,你听我说啊,我不骗你啊,骗你有什么好处?” 男人的唇含住了她的耳朵,手也勒紧了她的腰。 她用力的发出一声嘶喊。 提着灯寻声而来的仆妇正看到这一幕,灯笼照耀下一脸的惊恐。 “世子爷,王妃。”她脱口喊道,旋即又死死的捂住了嘴,手里的灯笼落地,人也跪下来。 世子爷,王妃。 这样的辈分,用在此时此刻的男女身上,是多么令人恶心的称呼。 “柔嘉小姐,柔嘉小姐。” 有人在她耳边急急的喊道,同时摇晃着她的肩头。 谢柔嘉茫然的回过神,看着面前的仆妇神情惊恐的抓着她的肩头。 “你怎么了?”她急急问道。 我,我是柔嘉小姐。 我不是谢柔惠,我也不是镇北王妃。 谢柔嘉急促的喘了几口气,所以,刚才是幻觉了吗? 她已经好久没有这样幻觉幻听了,怎么突然就…… “真的吗?美人姐姐,怀清台真的很好看啊?你陪我一起去看看好不好。” 身后的男声再次响起。 谢柔嘉身子再次一僵,呼吸一滞。 不,可,能。 她僵硬的转过身,一个身姿俊秀的年轻人闯入眼帘。 他穿着一件银白的袍子背对着她,腰中束带身形挺直略显清瘦,正跟着一个丫头说话。 不,可,能。 谢柔嘉死死的看着这个背影。 那背影忽的迈了一步转到了丫头身前,将他的面容呈现在谢柔嘉眼前。 乌黑的眉,高挺的鼻,狭长而扬起的眼,薄薄的似乎永远勾起一弯笑的唇,俊美的精致的让人炫目的脸。 谢柔嘉只觉得头晕目眩,脖子里似乎又缠上了白绫喘不过气来。 “你这个贱人!你诱我做出这等丑事,气死祖父!” “你这个贱人!以为你在家做的丑事就没有人知道吗?” 耳边是那男人一声声的斥骂。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这畜生怎么会在这里!他怎么出现在郁山!怎么可能! 虽然比起那个二十五六的州周成贞看起来年轻了很多,但这张脸却丝毫未变。 周成贞!她死死的盯着他。 那年轻人并没有看到她,而是继续对那丫头笑着。 丫头似乎惶惶不安,低下头,越过挡住路的年轻人急急向前走去。 那年轻人却猛地一伸手,在她的臀上狠狠的抓了一把。 丫头发出一声惊叫如同兔子般跳起来,年轻人哈哈大笑。 谢柔嘉也被这一下惊得回过神。 这小畜生! ************************************************* 抱歉晚了,今日一更哈。(未完待续)   ☆、第五章 猜测 小丫头抹着泪哭哭啼啼的跑了。 这小畜生,果然是色胆包天,还肆无忌惮。 年轻公子少爷调戏丫头的事也不是没有,只不过也不敢在这光天化日的院落里,更何况这还是在别人家,调戏的是别人家的丫头。 怪不得前世他会做出偷别人小妾,被发现了不仅不知错反而还杀了人的事…… 谢柔嘉想到这里心头不由一跳,旁边的仆妇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正一脸愤怒的抬脚,一面张口喊。 “哎,你……”她喊道,话刚出口,就被谢柔嘉一把拽住,飞也似的向内奔去了。 背后有视线看过来。 谢柔嘉觉得脊背发寒,她加快脚步转过院门穿过回廊拐角才停下来急促的喘气。 “柔嘉小姐,你干吗拉着我,竟然敢在我们谢家老宅里胡闹,他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仆妇气呼呼的说道。 因为有巫清娘娘,谢家历来在巴蜀彭水深受百姓敬畏,日常说句不敬的话都觉得是亵渎,更别提在供奉着历代丹主的谢家老宅调戏谢家的丫头了,当场被乱石砸死都不为过。 但是,那人是周成贞啊。 杀了人皇帝也只不过把他赶回镇北王府而没有半分斥责打骂的周成贞啊。 调戏一个丫头,这仆妇如果上去像指责彭水的百姓一样去指责他,惹恼了他动手打了人,谁又能奈他何。 不过,他怎么来了?还什么行脚商人? “我去告诉五老爷,五老爷适才进门听说有人投宿,且是因为生病。还让我们去请大夫来给他瞧瞧呢,这瞧什么瞧,直接将他们赶出去。”仆妇愤愤说道,抬脚向内走去。 谢柔嘉忙拉住她。 “我去跟五…老爷说吧。”她说道。 谢文俊正坐在客房摆弄棋盘,见谢柔嘉进来有些惊讶,但又很高兴。 “这就对了,既然让你进来了。就哪里也能来。”他笑道。 上一次谢柔嘉来送鱼只是肯去后院和厨房。不肯涉足这些居所。 “来来,嘉嘉和我下盘棋。”谢文俊笑着招呼道。 谢柔嘉在他面前坐下,伸手扶着棋盘打乱了才摆好的棋子。 “五叔。这投宿的人你见过了没?”她问道。 “你也知道了?”谢文俊笑道,“我去见过了。” “那他们什么人?”谢柔嘉急急问道。 谢文俊咦了声,放下手中的棋子看她。 “你见到他们了?”他问道。 谢柔嘉摇摇头。 “那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是行脚商?”谢文俊问道。 她知道家里有人投宿了,定然是仆妇说了。那仆妇肯定也会告诉她投宿的人身份,但她进来却直接问他们是什么人。显然是根本就不信仆妇说的那个身份。 谢柔嘉当然不能说因为那些人中有一个是她的“继孙”。 “我刚才进门看到仆妇说投宿的一个年轻人调戏家里的丫头。”她斟酌一下说道,“我觉得行脚商才不会这样,做买卖的人最讲究规矩了,怎么会做这样的对主家不敬的事。” 谢文俊皱眉。 “竟然有这样的事。”他说道。“不像是那位客人的做派啊,那位客人挺沉稳有礼的.” “你见过他了?”谢柔嘉紧张的问道。 谢文俊点点头,又摇摇头。 “听说我来了。他们那边来人向我问安,又请我过去。说他们公子想要对我当面道谢。”他说道。 当面道谢?请过去?为什么不亲自来? 谢柔嘉坐直身子。 谢文俊明白她的意思笑了。 “因为这位公子病了。”他解释道。 病了?病了还有心情调戏丫头。 谢柔嘉腹议,听谢文俊接着说话。 “他们住在客房里,我过去时看到院子里站着七八个人男子,穿着打扮都是普普通通,相貌也忠厚老实,进到屋子里,两个年长的掌柜做引,见了这位姓严的公子。” “他躺在床上,放下帐子,我看不到他的形容,听到我进来了,他在帐子里表达了歉意,说他病情有些重,唯恐过了病气给我,原本不该再惊扰我,只是听说主家来了,不见到底是不安,这才请我过来,要亲口道一声谢。” “他的声音很好听……” 谢文俊说到这里,谢柔嘉再次绷紧了身子。 “五叔,是京城口音吧。”她插话说道。 谢文俊摇头。 “不是,是江南吴语。”他说道。 啊?谢柔嘉愣了下,周成贞自幼就生活在京城,从来没有踏出京城一步,被从京城赶回镇北王府是他第一次走这么远的路。 江南口音?是故意的吧,是故意让五叔混淆他的来历的! “他肯定是装的。”谢柔嘉斩钉截铁说道。 谢文俊笑了。 “你五叔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怎么能分辨不出口音是不是装的。”他说道,“的确是很标准的吴语口音。” 那肯定是在京城跟别人学的,谢柔嘉又想到,京城里什么地方的人都有。 “不过,他们说自己是行脚商,的确是装的。”谢文俊笑道,“看起来普普通通的随从一举一动却带着功夫,且不是一般的镖局镖师能有的气势。” 谢柔嘉忙点头,那肯定是皇家的护卫。 “不过,出门在外人总有不方便,既然他们如此说,自然有这样说的无奈。”谢文俊笑道,“我便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关切他的病,要给他请个大夫来看看,他并没有拒绝,再次对我道谢。” “虽然没有见到他的样子,但听声音和说话稳重有礼,定然是个教养极好又心思慎重的人。” “调戏丫头这种事。” 谢文俊说到这里摇摇头。 “这种人不会做的。” 谢柔嘉坐了回去。那…… “想必是他的随从所为。”谢文俊说道。 周成贞那种身份,能给谁做随从啊,谢柔嘉吐口气。 不过,他怎么会跑到巴蜀来?从京城……京城,皇家!三月三! 谢柔嘉蹭的跳了起来。 “五叔,他们是皇帝派来观礼三月三的人!” 谢文俊一怔。 皇帝派来观礼的使者? 这怎么可能? 现在二月中旬了,传来消息说皇家派来的使者已经启程离开京城。使者为皇帝的亲叔叔安定王之子。 “东平郡王。”他说道。看着谢柔嘉,“你是说那位严公子,是东平郡王?” 东平郡王。 谢柔嘉听到这个名字有些恍惚。 上一次听说还是在自己的丈夫镇北王葬礼上。他作为皇帝的使者来吊唁,镇北王府的丫头们很是高兴,说能让东平郡王来就证明是皇帝的看重。 所以他是一个很被皇帝看重的人吧。 “我不知道是不是他,但我知道他们是皇家的人。”谢柔嘉一咬牙说道。 现在能来彭水的皇家的人自然就是观礼的使者了。 如今整个夔州路都在准备迎接东平郡王一行人。但自己这个侄女却突然告诉他说,皇家的使者就在他们谢家老宅的客房里。 谢文俊看着她。 “为什么?”他问道。 因为她认得。 谢柔嘉深吸一口气。 “因为先祖巫清娘娘告诉我。”她说道。 谢文俊坐在棋盘前。看着站在面前居高临下,此时日光在她背后勾勒出一道明暗光影的女孩子突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 两辆马车并四匹马停在谢家老宅的院子里,不待后边马车上下来的仆妇丫头来搀扶,宋小姐已经掀起帘子自己跳下来了。 却没有看到预想中的人迎接过来了。 “你们五老爷呢?”她问道。 “矿上突然有事请五老爷。他刚过去。”管事笑着说道,“请宋少爷小姐们先歇息,茶水茶点都已经备好了。” 宋小姐撇撇嘴。转头看着正被仆妇扶下车的女子。 “哪里不能吃茶水茶点。”她嘀咕说道,“有事就别邀请人来嘛。” “邀请的时候不是还没事嘛。”娜娜小姐笑道。挽住她的胳膊,“矿上的事关系人命,不可推辞的。” 宋小姐笑了。 “你倒是体谅。”她说道,摇着手向内走去,忽地哎呀一声站住了脚,“什么人啊!” 大家随着她的视线看去,见院中回廊上一个锦袍年轻人依着栏杆斜坐着,此时正肆无忌惮的打量这两个女子。 看他的样子显然坐在这里很久了,见到女眷进来也不知道回避,竟然还这样肆无忌惮的打量着。 “你什么人啊,看什么看啊。”宋小姐忍不住瞪眼说道,“真没规矩。” 那年轻人嗤声笑了。 “丑八怪。”他说道。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外男当众说丑八怪,宋小姐的脸顿时涨红。 那年轻人一甩衣袍跳下回廊,扬长而去。 “你你…”宋小姐气急喊道。 娜娜小姐伸手拦住她。 “算了,能在这里,想必是客人。”她说道。 “什么客人啊,这么讨厌。”宋小姐气道,“跟这样讨厌的人来往,谢五爷也令人讨厌。” 娜娜小姐笑着摇头,才要说话,就见一边的院门前有人小心的探出头。 是那个卖鱼的女孩子。 她的眼睛一亮。 “看,谢五爷是真有心待客。”她微微一笑说道,一面拉着宋小姐向那边的院子走去。 那个女孩子已经缩了回去。 …………………………………………………………………… 客房,一个随从疾步迈进屋内,屋内的帐子依旧拉着,两个掌柜正坐着和帐子里的人说话。 “公子。”随从单膝下跪低声说道,“谢文俊是在矿山。” 两个掌柜对视一眼,松口气。 “公子,你多虑了。”其中一个说道,“只凭说了几句话,谢五爷怎么会看出我们的身份来?” 帐子里的人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继续问那随从。 “那矿山上没有人离开,可有鸽子飞出去?” 屋子里的人一愣。 “这些矿山上最容易事发突然,所以他们也惯用鸽子传递消息,你确定谢文俊没有离开,可确定连一只鸟兽都没有离开吗?” 随从垂下头。 屋子里陷入一阵安静。 “可是那怎么可能。”一个掌柜还是忍不住说道。 他的话音落,外边传来少年人的声音。 “闷死了,什么时候能出去啊,这里什么都没有,连个美人都没有,不是丑的就是闷的。” 听到这声音,帐子里伸出一只手,骨节修长,肤色白皙中泛着麦色。 “周成贞,进来。” 伴着这淡然的却不容置疑的声音,帐子被掀开,一个年轻男子坐在了床边。 他穿着玄色衣衫,精致的面庞在帐子遮挡的暗淡光线里越发的雍容,一双幽深的眸子看向门口。 **************************************************** 加更在晚上十一点以后。(未完待续)   ☆、第六章 身份 门口的帘子被掀开,一个少年人迈进来,看着坐在床上的男子。 “十九叔,你能起来了?”他眼睛一亮,“咱们能走了吧?” “世子爷,我们可能被人认出身份了。”一个掌柜说道。 年轻人哈的一声,一脚歪着椅子上。 “谁啊,这么厉害?”他挑眉笑道,“是那个什么五老爷吗?” 床上坐着的公子微微摇头。 “不是,他能认出我们不是商人。”他说道。 声音清冷,但却是和这年轻人一模一样的京城口音。 “但是他还不可能和我说了几句话就猜出我们是谁。”他说道,语气淡然。 屋子里的视线便都落在年轻人身上。 年轻人皱眉看着他们。 “看我干什么?”他说道,“我可没见他。” 公子点点头。 “那你见谁了?”他问道。 年轻人被呛了下。 “十九叔。”他笑道,“你可真……” 说到这里又靠着椅背翘起腿,露出脚上的青缎靴。 “就跟一个小丫头说了两句话而已,咱们不是说从这里经过嘛,既然游山玩水,自然要打听一下附近有什么好玩的,你说对不对?” 两个掌柜闻言神情都是微微一变,看着年轻人露出一丝无可奈何的笑。 这家伙,要是真和人说两句话那样简单才是奇怪呢。 肯定又动手动脚了。 “就开个玩笑嘛,难道他们也知道我周成贞喜欢开玩笑,就认出我了?”年轻人说道,哈哈大笑。 没有人跟着他笑。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认出来的,但可以肯定他们一定是察觉了什么。”年轻公子说道。一面伸出手。 先前进来回话此时退到一边的随从立刻上前伸出自己的胳膊。 年轻公子扶住他的胳膊,似乎用力但看起来又很从容的站了起来。 “十九叔,你行不行啊,还是再躺两天吧。”周成贞笑道,说着又哈哈笑起来,“真有意思,你竟然会掉到河里。” 两个掌柜看着他。 “世子爷。还不是因为你乱跑。大家都去找你。”一个忍不住嘀咕道。 周成贞哎哎两声。 “怎么说话呢。”他说道,“十九叔又不是刚会走路的小孩子,没人看着就跌倒水里去了啊。” 说着又笑着看着年轻公子。 “十九叔。你当时真的是想要看看水里的鱼,就滑进去了?”他说道。 年轻公子慢慢的在屋子里走几步,神情没有丝毫的变化。 “嗯。”他说道。 “才下过雨,河边湿滑。”一个掌柜的说道。“也怪我们,殿下说要自己走走。我们就没有紧跟,等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还好殿下吉人天相,有路人相助。”另一个掌柜说道,“若不然……” 若不然的后果不敢想象。 “十九叔。”周成贞坐正身子。“救你的人是什么人?男的女的?老的小的?” 年轻公子已经走到床边坐回去,动作明明是缓慢,但看起来却并不觉得僵硬反而是从容优雅。 “没看清。”他说道。 “殿下找到后半日才醒过来。我们赶到时,只看到一匹红马跑远了。马上的人是男是女都没看到。”一个掌柜的说道。 周成贞哦了声拍了拍扶手站起来。 “十九叔,我可以走了吧?”他说道。 年轻公子点点头。 “去吧。”他说道。 周成贞高兴的向外走。 “不许出这个院子。”年轻公子在后又补充一句。 周成贞的脚步一顿。 “十九叔,你何必说出来啊。”他转过头说道,“你我心里互相知道不就好了。” 年轻公子笑了笑。 “我喜欢有话说出来。”他说道,“所以,周成贞,你要是不听话又偷跑出去,那我答应你的事,就不算数了。” 周成贞跳了起来。 “周衍!”他喊道,狭长的凤眼瞪圆,“你是说话不算数的人吗?” 年轻公子点点头。 “我是。”他说道。 ……………………………………………………… 周成贞大马金刀的坐在院子里,一副老僧入定的样子。 “世子爷。”跟出来的一个掌柜和颜悦色的说道,“你真不能再乱跑了,你在京城惹了那么大的麻烦,殿下特意求得陛下准许带你出来,这巴蜀之地不比其他地方,民风蛮夷,又多巫道,万一惹了事,殿下和你真的不好周全啊。” “什么带我出来避麻烦!我看是有人想把我赶出京城。”周成贞嗤声说道,顺手从一旁的竹从里啪的一声折断一根竹子。 这竹子长势极好,可见主人家的爱护。 “肯定是玄真子那老牛鼻子整我呢。”周成贞将手里的竹子挥了挥说道,“他等着,看我回去烧了他的道观。” 这道观一年总会被周成贞烧个两三次,这话掌柜的已经习以为常了。 他摇摇头安抚几句便离开了。 反正殿下已经发了话,周成贞肯定不敢不听,这也是为什么皇帝会同意周成贞跟着殿下一起来。 只是不知道,殿下答应了周成贞什么事,让这个小霸王如此的听话。 院子里其实并不是只有周成贞一个人,但那些随从们退在一边,气息匿去就好像不存在一般,坐在院子里举着竹子的周成贞格外的显眼。 他握着手里的竹子,似乎有些无聊的在地上画着什么,如果有人注意看的话就可以发现其实他的动作一直在重复。 地上点了两个点,一个在南边一个在北边,在这两点之间是乱乱的线交错着。 周成贞的竹竿依旧没有停。就那样重复的画着,一条线两条线,从南往北,从南往北,从南往北。 有雨点落下来,砸在一条线上,尘土溅起让这条线断开。 周成贞的竹竿立刻又过来了。将这条线连起来。但很快更多的雨点落下来,地上溅起无数的尘土水花,很快所有的线都乱了。 “世子爷。下雨了。” 周成贞似乎这才发觉,他抬起头,雨点如珠帘子断落。 窗户被推开,坐在廊下的谢柔嘉回头看去。 “小孩。”宋小姐冲她招手。“下雨了,你进来坐吧。” 谢柔嘉忙摇头。 “好了。表妹,你别吓她了,让她想在哪里就在哪里呆着吧。”一个女声在宋小姐身后响起。 谢柔嘉越过宋小姐的肩头,看到其内坐着的娜娜小姐。 她正和两个宋家的少爷下棋。口里说着话,眼没有离开棋盘,手也稳稳的落子。 “啊。表妹,你又赢了!” 伴着她的话音落。屋子里响起年轻人的哀嚎声。 宋小姐便也不再理会谢柔嘉急急的跑过去。 “我看看,我看看,越输越快了啊。”她笑着说道。 谢柔嘉也忍不住看去,见娜娜小姐笑着让开位置让他们看棋盘,察觉到这边的视线看了过来。 视线相撞,她微微一笑。 谢柔嘉垂下视线转过头,看着院子里的雨幕。 其实她很想跟这个娜娜小姐接触一下,毕竟这是五叔喜欢的人,只是想到那日这位娜娜小姐喃喃的可是我姓杜,她就觉得心里不安。 也就是说娜娜小姐知道一些五叔不知道的事,而这件事是让他们不会有更多交集的。 那她是怎么想的?是不在乎这些事呢,还是把五叔的示好当做一个笑话? 不管她是怎么样的,想到五叔前世孤零一生极有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娜娜小姐,谢柔嘉就有些不想也不敢接近她。 周成贞出现了,娜娜小姐出现了,前世里认识的不认识的人都出现在她眼前,真不知道还有什么前世的事会发生。 谢柔嘉看着雨幕神情怔怔,一个人穿着蓑衣斗笠穿过雨幕走了过来。 五叔! 谢柔嘉高兴的站起来。 “五老爷回来了。” “谢五哥,你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啊。” 屋子里的人也看到了,纷纷接出来笑道。 谢文俊一面跟他们说笑着,一面对谢柔嘉做了个事已办好的手势。 谢柔嘉松口气,看着谢文俊和宋家的人进入室内,她想了想沿着回廊走开了。 五叔已经把消息通过信鸽送给自己的手下了,手下会立刻通过官府在夔州路找到见过并能认出东平郡王的人,来确认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其实这已经不用确认了,谢柔嘉心里知道一定是真的。 真是不明白,他们提前这么早还隐瞒身份来到彭水干什么,是来查谢家了吗? 谢家有什么好查的,反正她一点也不知道,说白了她对谢家也好其他的事也好,都什么也不知道。 谢柔嘉在一个窗台下坐下,刚坐下窗户就被人推开了,她吓了一跳才要站起来,却听到五叔的声音。 “娜娜小姐。” 娜娜…… 谢柔嘉坐稳了身子竖耳。 “你叫我?”谢文俊问道,看着站在窗边的女子。 女子转过头含笑点点头。 “什么事?”谢文俊笑着问道。 “我想问问谢五爷,您是不是喜欢我?”女子说道。 坐在窗台下的谢柔嘉伸手掩住嘴,抑制住差点脱口的低呼。 真,真敢说…… 屋子里谢文俊显然也受惊不小,脸红红又白白最终又涨红。 “是。”他深吸一口气说道。 娜娜小姐却似乎听到的是很普通的话一般,神情淡然的点点头。 “我想也是,所以我这次应了谢五爷的邀请。”她说道。 那就是说,她也有意了? 谢文俊脸上依旧涨红,但或许是这女孩子的淡然影响了他,他的神情平和很多。 “那,你怎么想的。”他轻咳一声说道。 谢柔嘉微微向外探头,竖起耳朵。 “我来是确认一下五爷是不是我想的这样。” “那现在你确认了,你怎么想。” “我想告诉谢五爷,这件事就作罢吧。” 作罢…… 谢柔嘉一怔,屋子里的谢文俊也再次怔住。 “我之所以应约而来,就是想要明明白白的告诉这句话,我不希望五爷误会揣测什么,所以走之前跟五爷说清楚。” ************************************************************ 晚安朋友们。 明天见。(未完待续)   ☆、第七章 再见 来这里是为了告诉五叔这件事作罢。 谢柔嘉有些惊讶。 她先前不想跟着娜娜小姐接触,就是觉得她既然知道她和五叔之间有事情阻隔,却还接受了这次五叔的邀请,是当断不断让五叔沉迷。 原来她来这里是为了说断的。 如果不说清楚,她就这样回避或者离开了彭水,五叔只怕心里也不放不下。 这真是个很好的姑娘啊,谢柔嘉心里感叹。 只是姓杜,怎么了? 屋子里谢文俊显然已经背着一串意外意外再意外弄得有点懵。 他这么大年纪了也不是没接触过女子,只是以前接触的女子不都是欲语还休,一句话让人猜来猜去,更不会在人前谈这等事吗? 不过,也说明他看人没有看错,这个娜娜小姐果真是洒脱自在的真性情。 既然一个女孩子都把话说到这里,那他一个男人还拘束羞涩什么。 “我能问问为什么吗?”他干脆说道。 眼前的女子笑了。 “其实,这世上很多事没有为什么的。”她笑道,一面屈身施礼,“再次多谢谢五爷路上相助。” 她说罢低着头从谢文俊身边走出去了。 谢文俊站在原地如同做梦一般。 “原来人家看不上我啊。”他嘀咕一句,吐口气。 这里安静下来能听到隔壁宋家少爷小姐们的说笑声,谢文俊隐隐听到有人询问他,他知道自己这时候应该走出去,但是他却一点也不想转身,便迈步向窗边走去。 这窗是适才那女子伸手打开的。 他还记得她的动作。 他忍不住伸手重复了一遍。 “我年纪大了?长得不好看了?”他自言自语。看着窗外的雨帘,“这可糟了,别的人也就罢了,嘉嘉可是知道我看中了人家的,结果事情没成,她一定会觉得我很没用的,不不。嘉嘉不会觉得我没用。只会替我难过,难过么,其实也不难过。有什么难过的。” 话说到这里戛然而止,久久无声。 如果不是没有听到脚步声,谢柔嘉都要以为屋子里没人了。 她坐在窗户下,听着窗户内的寂静无声。只觉得心里又酸又涩。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滋味啊,她不知道。被喜欢的人拒绝是什么滋味,她也不知道。 大概就是想要说什么又没什么可说的,唯有沉默。 “谢五爷。” 那边传来招呼声。 谢文俊应了声。 “算了,到时候就告诉嘉嘉我又看不上她好了。”他嘀咕说道。伸手拉窗户,这一伸手微探身下意识的向下看了眼,不由啊的一声。 谢柔嘉冲他尴尬的笑了笑。伸出手打个招呼。 “五叔,真巧。你也在这里啊。”她说道。 ……………………………………………………………. 雨将停未停时,宋家小姐少爷们的马车驶出了谢家老宅,看着马车渐渐远去,谢文俊站着没有动。 躲在院门后的谢柔嘉先是小心的左右看了看,确认四周没有周成贞的踪迹才走出来。 “五叔,你别难过。”她拉了拉谢文俊的衣袖低声说道,想了想又补充道,“其实也没什么,你看,我父亲母亲姐姐都不喜欢我了,我还是可以过得很好。” 谢文俊哈哈笑了。 “别胡说了。”他笑道,“我没事。” 想了想又看着谢柔嘉。 “我的事跟你的事不能比,嘉嘉,你比我要难过的多,因为我和这位小姐毕竟是从前不相识,既然大家没缘分,那日后也就不再见了,但是你,你这个不一样。” 他拍了拍谢柔嘉的肩头。 “所以嘉嘉这样都没事,我这点小事又算什么,你放心吧,你不会觉得你五叔我还不如你吧?” 谢柔嘉笑着摇头。 这一次虽然五叔没有跟娜娜小姐成为有情人,但有她啊。 她一定会陪着五叔,让他不那么孤零零的,再给五叔找一个好女子。 她笑着又忍不住四下看。 “五叔,你也快回去吧,别呆在这里了。”她低声说道。 谢文俊知道她在怕什么。 “不用怕,就算他们是皇帝的使者,也不是洪水猛兽。”他低声说道,“反而咱们若是害怕,岂不是让他们察觉我们发现了?” 对啊,谢柔嘉点点头,站直了身子。 “你这些日子就别来这边了。”谢文俊说道。 谢柔嘉点点头。 “我去给那位客人道个别也就回去了。”谢文俊说道,“天下着雨,你去拿个斗笠蓑衣。” 谢柔嘉点点头,看着谢文俊向客房那边走去。 “柔嘉小姐,你等一下,我去给你拿斗笠。”一个仆妇说道。 谢柔嘉嗯了声,站在廊下等着,看着院子里淅淅沥沥的雨。 “喂!你……” 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谢柔嘉汗毛倒竖,嗖的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冲向雨中,头也不回的跑了。 看着这女孩子眨眼消失在眼前,站在廊下的周成贞神情愕然,口微微张着,余下的话凝固在嘴边。 刚才那是什么东西?见鬼了吗? “二少爷。”一旁有随从喊道,“公子找你。” 周成贞撇撇嘴,甩袖向那边走去。 “二少爷,他是大少爷啊,这可不是我要占他便宜。”他说道,跟着那随从穿过雨雾向客房去了。 安静的院落里,仆妇手里拿着斗笠蓑衣走过来,一个人影也看不到了。 雨下了一夜,第二日还在淅淅沥沥,天也变得阴冷。 帐子拉开,昨日还坐在床上只能缓慢活动的年轻公子。此时正在地上来回慢慢的走动。 “公子已经好了。”两个随从面带喜色的说道。 “十九叔你好了啊,那咱们可以走了吧。”坐在一边周成贞百无聊赖的问道,“不是说他们发现我们的身份了吗?别等着在这里让他们来确认了。” 年轻公子坐下来,伸手接过随从捧来的茶。 “不,就是要等着看他们会不会来确认。”他说道,“他们要确认我,我也要确认他们是不是认出我。” 他的话音落。就听得外边有随从说话。 “公子。谢五爷请的大夫来了。” 谢五爷的确说过请大夫的话,年长的随从便伸手要去拉下帐子,一面请年轻公子坐回去。 年轻公子笑了笑。抬手制止随从,而是就在椅子上坐下。 “请大夫请了这么久,要好好的看看才是。”他说道。 屋子里的人立刻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除了还歪坐在椅子上的周成贞。其他人的神情都微微一凝。 年轻公子微微颔首。 “请。”年长的随从立刻对外说道。 门帘被掀开,一个中年男子迈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小徒背着药箱,他一脚迈过门槛,视线就看向室内,一眼就看到坐在正中椅子上的玄色衣袍男子。 中年男子的脚步一磕绊。差点摔倒,站在门边的随从一只手稳稳的扶住他。 “大夫,小心点。”他说道。 大夫尴尬的应声是。垂下头走进来。 “是哪位病了?”他问道。 “我。”周成贞笑道,一面将手伸出来。“来,给我把把脉。” 大夫果然应声是要过去,年轻公子摇摇头。 “不要胡闹。”他说道,抬手拉起衣袖,露出半截手腕,“是我病了,劳烦大夫你给我瞧瞧。” 大夫应声是,伸手接过小童递来的药箱走到他的面前,拿出了脉枕。 大夫很快诊完脉,叮嘱几句话,开了药方就告辞了。 一个随从把大夫送出去。 周成贞看着年轻公子笑。 “十九叔,人家认出你了。”他笑道,“吓得人家差点摔倒。” 年轻公子没说话,随从很快进来了。 “车马上泥水很重,土泥与矿山那边过来的不同。”他施礼低声说道。 年轻公子点点头,手轻轻的敲打着桌面。 “看来想要安安静静的看一看这西南豪富大巫之后的谢家是不行了。”他说道,说着又笑了,“果然是大巫之后么,竟然如此神通。” 说着一拍桌面站起来。 “我们的仪仗到哪里了?”他问道。 “到汉阳了。”随从说道。 年轻公子颔首。 “走吧。”他说道,“我们沿路返回,与他们汇合。” 随从们俯身应声是。 ……………………………………………………….. 山路上车马声乱乱的传来。 站在一颗歪脖大树上的谢柔嘉警惕的寻声看去。 “有人从这里过。”她说道。 在另一棵树枝上站着的安哥俾抬头向前方看去。 “这里很少有人来的。”他说道。 但这一次来的人却不少,站在半山腰可以看到窄窄的山路上十几匹马一辆马车疾驰而来。 “咱们走吧。”谢柔嘉说道,一面看准不远处的一个树枝,跃身伸手跳过去。 就在此时,山路上的人马已经走近,其中一个人忽的抬头向山崖边看来,谢柔嘉眼角的余光也看过去。 日光下马上的年轻人神采奕奕,那一双狭长的眼角越发的飞扬。 周成贞! 谢柔嘉啊的一声,手一滑跌落在地上。 山路上一阵大笑扬起。 “你们看那小孩!”周成贞指着山腰大笑,“是猴子还是人啊,真笨啊。” 所有人都抬头看去,看到一个少年人从树上敏捷的跳下来,扶住了地上坐着的一个女孩子。 日光斑驳看不清他们的面容,只能看到衣衫简朴,身形瘦削。 “山里的孩子。”年长的随从说道。 马车里的年轻公子也掀起帘子,不过他并没有看向山腰,而是看着周成贞。 “话多。”他说道。 他话音才落,听周成贞又呵了一声,视线看着半山,微微瞪大眼,神情有些惊讶。 怎么了? 他也抬头看去,见半山腰里一个女孩子正飞快的向前跑去。 那不叫跑,那就跳。 在斜坡陡峭的山崖上跳动着。 她跳上一棵树,还没停稳就又跳下去,抓住不知从哪里冒出的树枝藤蔓一荡,整个人就腾空在山崖上,日光下划出一道闪闪的弧线。 在众人的眼里,这场面似乎凝固了。 “哇哦。”周成贞发出一声喊,伸手放在嘴边打了个响亮的呼哨。 那女孩子落在另一棵树上 这呼哨声让那女孩子微微转头看过来,同时她的人也再次跃起,因为连续的跳动头发散开,随风飞扬挡住了她的脸。 这只是一瞬间的动作,下一刻她的人就抓着一颗藤蔓荡了下去,在她身后还有一个少年人紧跟着跳跃着,一前一后三下两下起起落落,二人很快消失在山脚下的密林里不见了。 山路上的人马队伍都还停着,似乎还沉浸在震撼里。 “哇哦。”周成贞再次说道,勒着呼哧喷嚏的马转了转,视线看着那密林,“太美了。” 太美了! 第一次见到有人能在山崖上这样奔跑,简直令人炫目。 年轻公子的嘴边露出一丝笑。 “走吧。”他说道,收回视线放下了帘子。 ……………………………………………………………………. “大哥,大嫂。” 谢文俊高声喊着冲进后院,却看到聚集的人都呆呆的看着前方。 适才回荡的鼓声已经停下,在这一片安静里谢文俊的声音格外的响亮。 谢文俊脚步一顿,看着众人脸上诡异的神情。 “怎么了?”他不由问道。 人群让开,露出前边一个平台,此时一个女孩子正半跪在上面,长发散落四周,红裙金线在日光下闪闪发亮,看上去就好像盛开的花,但现在这朵花却是在颤抖。 一声低低的呜咽从女孩子口中发出。 “出事了。” 谢文俊张张口,却发现说话的不是自己,而是疾步上台的谢大夫人。 “大嫂。”谢文俊不由喊了声。 谢大夫人回头看过来。 谢文俊看到她面色铁青。 “怎么了?”她喝道。 “出事了。”谢文俊忙说道。 谢大夫人脸上闪过一丝怒火。 “我知道出事了,是的,没错,惠惠又摔倒了!”她喝道。 谢文俊被喊的一怔,视线落在那跪在地上的女孩子身上,垂下的头发遮挡了她的面容。 又,摔倒了? 还是没有跳成吗?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吧。 这还是真是,出事了。 ******************************************************************** 加更在晚上十一点后。(未完待续)   ☆、第八章 主意(zzzzaa222仙葩缘加更) 屋子里气氛沉沉,谢家的几个长辈老爷都坐在其中。 “日常练习的时候跳的好好的。”几个教习跪地说道。 “这叫好好的吗?”谢文兴皱眉说道。 “可是,可是我们私下练的时候真的好好的,大小姐跳的可好了。”教习们都快哭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她们可以对巫清娘娘发誓,大小姐没有偷懒,大小姐也不是跳的不好。 “大小姐的舞真的是完美,不管是动作还是力度。”一个教习说道,“女孩子们都可以证明的,在学堂大家都是看到的。” “那这是怎么回事?”谢文兴说道,“怎么一出来人前跳就摔倒?” 也许大小姐害怕? 屋子里的人心里突然都闪过这个念头,就连谢文兴也不例外,但是这不是更滑稽,大小姐怕什么! 怕跳不好吗?明明跳的很好,她知道,其他人也都知道。 荒唐! 所以这个念头没人敢说出来。 “我看还是腿伤的缘故。”谢存礼说道,看向内室里,“看看大夫们怎么说吧。” 内室里大夫们比外边的教习们好不到哪里去,头上一层层的细汗直冒。 “大小姐,您摔倒之前是什么感觉?”一个大夫问道。 谢柔惠靠着枕头端正的坐着,神情木然。 前两次她还会哭一哭,但现在她好像哭也哭不出来了。 感觉? 她感觉到有人在笑,然后就感觉腿抬不起来,然后脚步就会交错相绊。 她一次也没有在人前跳成完整的舞,这些人一定在下边等着看她的笑话。一定有人在窃窃私语揣测她什么时候摔倒。 她一定不会让他们如愿的,可是…… 谢柔惠放在身前的手攥了起来。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 大家都在猜测她的腿伤犯了。 腿伤,谢柔惠心里冷笑,去年的腿伤,现在还没好,骗鬼呢。 可是。不这样说又如何? 说自己腿没事。就是跳不好? 竟然有丹女跳不好巫舞?那是不是不是丹女啊。 谢柔惠的手再次攥紧,长长的指甲掐在手心。 “惠惠,是不是又是筋疼了?”谢大夫人在一旁也问道。 谢柔惠抬手掩嘴。木然的表情变的几分哀伤。 “我不知道。”她说道,“只是腿突然就迈不动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她说着掩面哽咽摇头。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腿就动不了了。” 她反复重复着这句话。 谢大夫人看向大夫们。大夫们不由心跳骤停。 “夫人,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一个大夫终于忍受不了折磨跪下来叩头说道。“夫人再请名医来吧。” 一个跪下了其他的大夫也都纷纷下跪。 将这些没用的废物们赶了出去,屋子里的人一阵沉默。 “去府城请个大夫来看看。”谢存礼先开口说道。 谢文兴点点头。 “我亲自去。”谢文昌说道。 谢大夫人嗯了声。 “有劳二弟了。”她说道。 时间紧迫,谢文昌立刻告辞准备出发。 “我去帮忙。”谢文秀也忙跟着说道。 这是谢柔惠第三次人前摔倒,请大夫这件事必须大张旗鼓。才能给大家一个解释。 谢文兴点点头,看着谢文昌和谢文秀离开了。 “都怪那孽障。”谢存礼没好气的说道,“害的惠惠如此。” 听到这句话一直沉默出神的谢文俊猛地抬起头。 “对了。出事了。”他说道。 大家的视线看向他。 “又出什么事?”谢存礼皱眉问道。 “皇上的使者已经到了彭水了。”谢文俊说道。 此言一出谢文兴谢大夫人谢存礼大吃一惊,就连一直坐着似乎睡着的谢老夫人也猛地站起来。 “怎么没听官府说?”谢大夫人急问道。“他们在哪?” 谢文俊看着他们。 “在,我们郁山的老宅。”他说道。 屋子里的人顿时石化。 “怎么可能!” ……………………………………………….. 就在谢文昌等人的马车疾驰出了门不久,又有车马疾驰出门,这一次谢大夫人谢存礼谢老夫人皆在其中,看着马车乱哄哄的而去,散开的人们顿时聚拢在一起。 “看来只去府城请大夫不行了,老夫人都亲自出门了。” “大小姐的腿伤这么严重啊。” “肯定啊,要不然怎么连舞也跳不了。” “听说还是当初被那谁推下水落下的隐疾。” “哎呀真是可恨啊,那谁真是造孽,害的可不是大小姐一个,要是大小姐真出点事,咱们谢家可怎么办。” 家里的议论正如大家所期望的那样进行着,不过谢大夫人等人已经顾不上理会了。 赶到郁山先将客房里里外外都查了一遍,除了屋子里淡淡的不属于谢家惯用的熏香的味道外,别无印迹。 老宅下人们也都被分别询问一遍,有关这一行人的一举一动都详细的问了再问。 除了那个年轻公子摸了一把婢女的屁、股外,并没有其他的行为,他们很少出来,出来了也不跟这里的下人们接触,最多有礼貌的打个招呼。 “我当时见了这些人就察觉不对了。”谢文俊给大家叙述着。 听到这里谢文兴眉头一皱。 “那你怎么想到他们是皇帝的使者呢?”他打断他问道。 是啊,怎么就想到他们是皇帝的使者了,他们伪装的这样成功,一路走来都没有被发现,怎么谢文俊见了一面。还是没见到人家的真实长相,只是听声音就猜出了? 大家的视线都看向他。 谢文俊被看的神情一凝。 不知道他如果说是巫清娘娘告诉他的,大家会不会信? “因为知道皇帝的使者会来,我就特别留意那些京城口音的陌生人。”谢文俊轻咳一声,“大家也听说过,皇帝的使者出行,必然会规矩多多。也常常会派出随从探路的事。” 这倒是的确有。 大家点点头。 “所以当我看出这些人气势绝不是商人。而且当他们说话还是京城口音的时候,我就忍不住多想了一下。”谢文俊接着说道,“正好前些日子我跟大哥去府城。听到知府大人的幕僚蔡先生吹嘘说曾经见过东平郡王之类的话。” 确有此事,谢文兴点点头。 “更巧的是蔡先生又来咱们彭水协理迎接皇使的事,我就用信鸽告诉我的亲随,让他去找蔡先生。蔡先生正好也精通医术,便扮作大夫第二日前来探查。”谢文俊说道。看着大家点点头,“蔡先生出了门在马车上就让人给我传了信,这位公子千真万确就是东平郡王。” 说到这里指了指空荡荡的客房。 “大家也看到了,蔡先生探查之后。这些人就走了,显然他们也察觉不对了。” 屋子里一阵沉默。 “他们这是什么意思?”谢大夫人说道,“为什么提前隐秘的来咱们这里。还住进了咱们的家。” 就像那些微服私访的官员一样,肯定是为了打探什么消息。而现在要打探的就是他们谢家了。 如果沿着官路,在官府的拥簇下到来,他们是根本就没机会接触彭水,大家只会让他们看到可以让他们看到的事。 “我们谢家没什么可打探的。”谢文兴笑道,“想必是他们好奇吧,毕竟咱们谢家已经多年没有出现在皇帝面前了。” 可是被人打探毕竟不是什么让人开心的事,屋子里的人神情依旧沉沉。 “好了,别乱想了,待我问问京城的人,皇帝对咱们到底什么看法就知道了。”谢文兴说道。 事到如今只能这样了。 “不过皇使虽然已经走了,但谁也说不准他是不是故意做出的样子,所以回去后告诫家中子弟各行各山管事,都小心行事,不该说的话不要说,不该做的事不要做,也不要跟陌生人轻易接触。”谢大夫人说道。 …………………………………………. 从郁山回来夜色已经沉沉,谢存礼谢文俊各自回家。 “母亲你也早点歇息吧。”谢大夫人看着向自己院子走去的谢老夫人忙说道。 谢老夫人嗤声。 “事情已经这么严重了,还怎么睡的着?”她说道,“还是快些想出个对策吧。” 什么事情? “母亲,皇使的事你不用担心。”谢文兴说道。 此时她们已经进了屋子,谢老夫人摆摆手将丫头们赶了出去。 “皇使的事我不担心。”她说道,“我们谢家没有错,也不怕谁探查,只是。” 她坐下来看着谢大夫人。 “三月三怎么办?”她问道。 三月三,该怎么就怎么办了,谢文兴不解,问这是什么意思,要再办的豪华一些吗? 谢大夫人垂下视线没有说话。 “你不会也真的以为惠惠的腿请个大夫来看看就能好了吧?”谢老夫人看着她接着说道。 什么? 谢文兴有些惊讶的站起来。 惠惠的腿难道好不了了? “母亲你这话什么意思?”他急急问道。 “我的意思是,惠惠跳不了舞不是腿病。”谢老夫人看向他,“是心病。” 心病? 谢文兴怔住了。 “也就是说,自从她第一次跌倒后,就形成了心病了?”他很快反应过来,也顿时恍然。 是啊,明明日日锻炼,舞也练的很刻苦,如果腿伤真没好,是不可能做到这种地步的,而且教习们也说了,日常都跳的好好的,绝对没有问题,但是偏偏一在人前登台就…… “心病需要心药医,但她的心病我们发现的太晚了,现在已经没有时间来给她慢慢的医治了。”谢老夫人接着说道。 谢大夫人终于开口了。 “三月三,我来跳,就说惠惠的腿伤犯了。”她说道。 谢文兴不说话了,很显然,谢大夫人早就知道这一点了,他神情复杂的坐下来。 “要是别的时候也就算了。”谢老夫人说道,“腿伤这件事到底说起来牵强,要是被皇使听去了,他们会不会多想?” 谢文兴又猛地坐直了身子。 会不会想他们谢家是什么意思?明明说丹女初任大典,结果丹女的娘上去跳了,丹女病了? 丹女也会生病?是真病还是假病啊?丹女都能在这时候病了,这么重要的祭祀都不参加,那谢家能对神灵交代吗?神灵不会怪罪吗?神灵怪罪的话他们家的朱砂真的没问题吗?他们谢家真的当得起巴蜀第一大家吗? 不行,绝对不行!这种事太荒谬了,从来没有有丹女初任的时候丹女不出场的,这么大的意外绝对不能出现在皇帝的使者面前,绝对不能出现在他的女儿当丹女的这一代。 “让惠惠再试试。”谢文兴忙说道。 “再试试?她已经试了三次了,都失败了,就算下一次尝试成功了,你又能保证在三月三,皇帝使者跟前不会失败吗?”谢老夫人竖眉说道。 如果说三次成功一次失败,他的心里还能保证,但如果是三次失败一次成功…… 谢文兴又坐了回去,面色沉如锅底。 怎么会这样? 先是皇帝使者暗访彭水,接着又是惠惠不能跳舞了,那三月三怎么办! 天啊!明明都是喜事连连,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谢文兴忍不住想要用手捶头。 “我不能跳,惠惠不能跳,那还能怎么办?”谢大夫人说道,“我们谢家就这样了,他们爱怎么看就怎么看吧。” 那可不行!谢文兴又站起来。 “你不能跳,惠惠不能跳,但还有一个人能跳啊。”谢老夫人忽的说道。 谁? 谢文兴和谢大夫人都看向谢老夫人,但下一刻他们就都想到了这个人是谁了。 “不行!”谢大夫人站起来竖眉喝道,“她算个什么东西!” 谢文兴却拉住了谢大夫人。 “母亲觉得,嘉嘉,能跳吗?”他问道。 ******************************************************************************************************************************* 晚了些,感谢打赏,感谢投票,晚安,明天见(*^__^*)嘻嘻……。(未完待续)   ☆、第九章 替代 谢文兴走出屋门,对着院子里的丫头仆妇摆摆手,又喊了声来人。 他喊来人,丫头仆妇们却低着头匆匆的向外退去,与她们擦肩而过的是从门外进了十几个护卫,将院子团团的围住。 谢文兴这才转身又走进屋内。 屋子里谢老夫人和谢大夫人对峙而坐。 “她不能跳。”谢大夫人再次说道,放在桌子上的手紧紧的攥起,“她算什么,她算什么。” “那不我管了,三月三的事,你们商量吧。”谢老夫人站起来说道,“惠惠跳也好,你跳也好,你们随便吧。” 她说着抬脚迈步,谢文兴忙拦住她。 “母亲,母亲,这么大的事我们再商量。”他说道。 “这有什么商量的?这怎么商量?”谢大夫人急道,“她怎么能跳?这是三月三,只有丹女才能参加的祭祀。” “可是现在丹女跳不了。”谢文兴说道,看着谢大夫人,“阿媛,现在不是争论这个时候,是要想想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他来回走了几步。 “我来问你。”他停下来又说道,“你敢让惠惠跳吗?” 谢大夫人没有说话,身子微微的颤抖。 “你不敢,我也不敢,阿媛,我们都不敢,这是关系谢家名誉的事,我们不能任性啊。”谢文兴接着说道,“不让惠惠跳,不是对她不好,反而是为了她好,难道你要她在三月三,在满巴蜀的人前,在皇帝的使者面前跌倒吗?” “可是。可是那是三月三啊,那是她的第一次三月三啊。”谢大夫人伸手掩嘴,眼中有泪落下。 那是三月三,一个丹女这辈子会有很多三月三,但这一次却无可替代。 谢老夫人神情木然,要说什么动了动嘴唇又停下,视线看向门外。 谢文兴轻轻拍抚着谢大夫人的胳膊。 “是。是。我知道,我们都知道。”他低声说道,“可是现在不是没办法了。不过还好上天待我们谢家不薄。” 这还叫上天待谢家不薄? “是啊,上天还给了惠惠一个替代。”谢文兴说道。 替代。 谢大夫人看向他。 “她凭什么?”她说道。 “凭她有着和惠惠一模一样的脸。”谢文兴说道,“我想这就是上天送她来的原因。” 他握住谢大夫人的手。 “现在,就是惠惠需要替代的时候了。” “阿媛。她只是替代,惠惠永远是惠惠。” 谢大夫人看着他一刻。颓然松开了手浑身无力的坐了下来。 日光透过帐子照进来,有人蹑手蹑脚的微微掀起帐子,和谢柔惠的视线相撞,小丫头吓得一个哆嗦。 “大小姐…..你..你..醒了。”她结结巴巴说道。 醒了?她根本就一夜没睡。这种时候谁能睡的着。 谢柔惠坐起来。 “滚出去。”她说道。 小丫头哆哆嗦嗦。 “大小姐,你该吃药….”她说道。 “我吃什么药!”谢柔惠看着她说道,冷冷一笑。打量这丫头一眼,“把药拿来。” 丫头大喜忙转身端了药碗过来。 “大小姐。”她捧着恭敬的说道。 谢柔惠抚着自己的手。看着她。 “你喝吧。”她说道。 丫头一愣,看着谢柔惠。 “喝吧。”谢柔惠说道,“我觉得你才需要吃药,都听不懂我说的话。” 丫头神情惶惶眼泪在眼里打转,捧着药碗噗通就跪下来。 “快点喝。”谢柔惠说道,“难道还我喂你吗?” 丫头流出眼泪却不敢大声哭,捧着药碗慢慢的送到嘴边,颤抖着闭上眼喝了下去。 谢柔惠看着她喝完。 “看,这就好了,能听懂我的话了。”她说道,含笑伸手用手帕给这丫头擦了擦嘴角,“下去吧。” 丫头一句话也不敢多说,慌乱的擦了眼泪应声是。 “多谢大小姐。”她叩头颤声说道。 外边脚步声响。 “大夫人。”伴着丫头们的施礼,门帘被掀开。 地上的丫头忙擦了眼泪捧起药碗向外退去,谢大夫人走了进来,看了一眼这丫头便移开了视线。 “你们都出去吧。”她对跟进来的丫头们说道。 丫头们应声是退了出去。 谢柔惠起身对谢大夫人施礼。 “母亲。”她说道,抬起头看着谢大夫人红红的眼,“您又没睡啊。” 说着跪下来端正的叩头。 谢大夫人忙伸手拉住她。 “你干什么。”她说道,“快起来。” 谢柔惠叩了头。 “都是女儿,让母亲如此耗费心血。”她说道,抬起头眼泪流下来,“都是女儿,让母亲受人嘲讽,食不安夜不能寐。” 谢大夫人抱住她。 “惠惠。”她哽咽说道,“受苦的是你啊,不是我。” 谢柔惠倚在母亲的怀里。 “母亲,你们,商量好怎么做了吗?”她说道。 谢大夫人身子僵了僵,谢柔惠的手抱住她的胳膊。 “母亲。”她看着谢大夫人认真的说道,“你做什么都是为了我,为了谢家,如果说这个决定会伤害我,那比起你受的伤害不及十一,母亲,你不要再顾忌我的感受了。” 她说着伸手抚着谢大夫人的脸,眼泪如雨而下。 “真正的难受的是您啊。” 谢大夫人一把抱住谢柔惠泪流满面。 ……………………………………………………… “所以说让她来代替我参加祭祀?”谢柔惠说道。 此时她坐在铜镜前,正由谢大夫人梳头。 谢大夫人停下手,看着镜子里跟自己面容很肖像的女孩子,眼泪已经擦干净,白白净净米分米分嫩嫩的。当听到自己说出这个决定后,她的脸上没有悲伤没有愤怒,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 “只是替代。”谢大夫人说道,“参加祭祀的还是谢柔惠。” 谢柔惠。 是一个名字,而不是一个人。 谢柔惠看着镜子的人,微微一笑。 “那,我要带上那个面罩成为柔嘉小姐吗?”她说道。伸手抚摸自己的脸。“然后去郁山吗?” 看着她笑着说出这句话,谢大夫人再也忍受不了,将手里的梳子一扔。 “不用。不用,怎么会,你是谢柔惠,你永远都是谢柔惠。你也永远都会呆在家里。”她急急说道,揽住揽住谢柔惠的肩头。哽咽道,“惠惠,你心里难过,就哭出来吧。” 谢柔惠看着她。眼睛有大颗大颗的眼泪滚滚而下。 “母亲。”她喊道,伸手抱住谢大夫人的腰放声大哭。 谢大夫人也抱住她大哭。 “我的儿,你受委屈了。” ………………………………………………………………………. 清晨的山林寒雾未散。木屋里传来哗啦的水声,伴着水汽腾腾。 “找我的?”谢柔嘉从门上探头惊讶的问道。 江铃忙冲她摆手。 “天还冷。别探头。”她说道。 谢柔嘉看了眼停在院门外的两辆马车将头缩回去,很快她就换了衣裳,搓着头发走了出来。 “谁啊?”她问道。 江铃推着她向屋内走去。 “是老夫人。”她说道。 谢柔嘉已经看到屋子里坐着的老妇人,她笑了笑,一步迈进屋子,将湿乎乎的头发一甩散开。 “老夫人,失礼了,我一边熏头一边听你说话吧。”她说道。 谢老夫人看着眼前的女孩子,虽然刚沐浴完,她的脸上也已经带上了面罩。 这种严苛的信守曾经说过的规矩,其实也是一种倔强吧。 “熏干了头发,我带你回彭水。”谢老夫人说道。 谢柔嘉哦了声。 “回彭水干什么?”她问道。 “回去你就知道了。”谢老夫人说道。 “我能不去吗?”谢柔嘉想了想问道。 谢老夫人看着她笑了。 “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说不?”她问道,“我来请你,你得去,我不来请你,让人拉了你,你还得去,你问这话有什么意义?” 谢柔嘉挑挑眉。 “意义就是我问了啊。”她笑道,“至少听的人知道,她说的事我心里是不愿意的。” …………………………………………………………. “少爷,少爷。” 水英大声喊着,冲矿山上的邵铭清挥手。 她的身后站着一个老仆。 邵铭清远远的就认出那是谢老夫人跟前的老仆,他立刻放下手里的朱砂疾步过来。 “怎么了?”他问道。 老仆冲他施礼。 “老奴替柔嘉小姐给公子捎句话。”他说道。 替柔嘉小姐。 邵铭清眉头一跳,伸手揪住了这老仆的衣襟。 “你们把她怎么了?”他低声咬牙说道。 老仆神情淡然。 “表少爷,三月三要到了,郁山神圣之地,所以老夫人让柔嘉小姐换个地方住几天,待过了三月三,就会回来。”他低声说道。 邵铭清松开他的衣襟。 “是吗。”他说道,微微一笑,“希望过了三月三,一切都如常。” 老仆施礼转身离开了。 “少爷。”水英急急说道,“柔嘉小姐被他们带走了还会回来吗?” 邵铭清深吸一口气笑着点点头。 “当然。”他说道,“会的。” 说着点点头。 “会的。” 他又重复一遍,脸上的带着笑,神情却没有半点的喜悦,垂在身侧的手紧紧的攥起来。 会的,一定会的。 可是这种只能等待的感觉真是糟透了。 马儿嘶鸣,安哥俾纵马疾驰,看着远远山路上的小红马,他伸手放在嘴里打了个呼哨。 小红马回过头扬蹄发出一声嘶鸣,车马四周的人也都回过头,看到跟在后边的安哥俾。 “喂,你站住。”一个护卫冲他高声喝道。 安哥俾听若未闻,催马疾奔。 喊话的护卫摆摆手,两边的护卫们调转马头,取下长弓对准了奔来的人。 “安哥!” 谢柔嘉从车内探出头,冲安哥俾摆手。 “回去。” 安哥俾勒住马,看着她。 “回去,我过几天就回来了。”谢柔嘉冲他笑道,“你好好的看矿山,等回来,我要看你有没有长进。” 安哥俾看着她。 “嗯。”他说道。 谢柔嘉再次冲他笑了笑摆摆手放下了车帘子。 “走。”护卫说道,收起弓箭,调转马头。 一众人拥簇着车马疾驰而去。 安哥俾站在山路上久久未动。 ******************************************************************************************************************************** 下午好,加更在晚上十一点后。(*^__^*)嘻嘻……(未完待续)   ☆、第十章 夜问 马车是半夜进的谢家的大门,临进门前还有个仆妇上了车。 谢柔嘉和江铃看着她。 “柔嘉小姐,是偷偷接你回来的,你可别掀着帘子往外看。”仆妇木着脸说道,“让人看到就只能送你去别的地方了。” 谢柔嘉哈了一声,伸手就去掀帘子。 仆妇吓的一跳忙扑过去挡住。 “柔嘉小姐!”她压低声音喊道,有些愤怒又不可思议。 谢柔嘉冲她一笑。 “我想看看送我们去别的地方是什么地方。”她说道。 江铃掩嘴笑了,仆妇面色惊怒交加一句话也不说了。 夜色里马车一直在走了很久,下了马车还没看四周就被塞进了轿子里,又咯吱咯吱的走了一段才停下来。 尽管如此谢柔嘉下车一眼就认出这是哪里了,这是谢老夫人的后院。 到底是生活了十几年的,前世心心念了一辈子的家啊。 谢柔嘉低下头迈进屋子里,抬起头看到谢老夫人已经坐在里面了。 “我要在这里住到你们三月三结束吗?”谢柔嘉径直问道。 “是。”谢老夫人说道。 谢柔嘉点点头。 “我知道了,老夫人您去歇着吧,我也要休息了。”她说道,晃了晃胳膊向内室走去。 “叫你回来不是歇息的。”谢老夫人说道。 谢柔嘉脚步一停回头。 “该不是请我吃饭的吧?”她眨着眼问道。 谢老夫人看着她。 “谢柔惠。”她说道。 谢柔嘉下意识看向门口。 并没有那个叫谢柔惠的人迈进来。 “谢柔惠。”谢老夫人再次喊道。 谢柔嘉心里一跳,看向谢老夫人。 谢柔惠。 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她耳边了,尤其是只有她在场的时候。 谢柔惠。 只有她在场而喊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是那一世。 谢柔嘉垂在身侧的手攥了起来。 “谢柔嘉已经死了,从今日起。你就是谢柔惠。” “哎呀柔惠,怎么不说话啊,来快来太叔祖这里。” “这是我们家大小姐谢柔惠。” 她的耳边响起乱糟糟的各式各样的声音。 她不是谢柔惠,她是谢柔嘉,不,她是柔嘉。 谢柔嘉深吸一口气,看向谢老夫人。 “老夫人你是喊错了还是开玩笑?”她说道。 谢老夫人站起来。 “你敢不敢当谢柔惠?”她问道。 谢柔嘉看着她。一个念头在心里开始浮现。 不会吧…… 门帘响动。谢柔嘉心猛地一跳看过去,见竟然是谢大夫人走了进来。 谢大夫人掀开兜帽,却并没有解下斗篷。一副不会在此久留的样子,进门之后视线只在谢柔嘉身上一扫而过,似乎不愿多看一眼。 “母亲,你跟她说了没有?”她看着谢老夫人问道。 谢老夫人抬脚向外走去。 “我只是负责接人。这种事是你们的决定,自然由你来说了。”她说道。 什么叫我们的决定。难道最初不是你提出的吗? 谢大夫人看着谢老夫人吐出一口气,再看向站在那边的女孩子。 “摘下你的面具,从今日起跟着我学跳祭祀舞。” “三月三,你参加祭祀。” “从今日起。你就是谢柔惠。” 没有任何铺垫客套,一句一句的话砸过来,谢柔嘉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 她听到了什么?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明明…… “明明姐姐还在!”她脱口喊道。一脸的不可置信,“为什么你还要说这些话?” 是啊。她也想问为什么!明明惠惠还在,她却要来低声下气的让这个不是谢柔惠的人来参加祭祀! 谢大夫人垂在身侧的手攥了起来,心内烦躁顿起。 “你不用问为什么。”她竖眉喝道,“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 谢柔嘉被她吼的回过神。 不用问为什么吗? 是啊,上一世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她认为是她害死了姐姐,她是个罪人,她理所应当的替姐姐而活,当然没有资格问为什么。 但这一次,姐姐没死啊,谢柔惠还在啊,她是柔嘉,她是柔嘉!为什么还要她这样?她为什么还要当谢柔惠? “我不干。”谢柔嘉看着谢大夫人说道。 你! 谢大夫人竖眉盯着她。 “你有什么资格说不干!”她喝道。 谢柔嘉笑了。 “因为,我不姓谢啊。”她说道。 谢大夫人面色一僵。 “不姓谢?”她又冷笑,“你还真敢说,一句你不姓谢你还真以为自己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你吃的喝的又是哪里来的?不姓谢,你好大的本事。” 谢柔嘉点点头。 “您说的也对。”她说道,“这跟我姓不姓谢没什么关系。” 那你还说! 谢大夫人已经到了嘴边的一肚子话全部憋了回去。 “不过,这跟我有关系。”谢柔嘉说道,吐了口气拍了拍心口,“我不想干。” 谢大夫人一口气又吐出来。 “你不想,哪有你想不想的,你……”她说道。 话没说完,谢柔嘉迈上前一步打断她。 “我,当然能想,因为我是我.” 她伸手指着自己,看着谢大夫人。 “我不是别人,大夫人,我知道您让我来,我无可选择,我乖乖来也是来,我被绑着来也是来,这不由我。由您做主,但是,我来了之后要怎么样,就由不得您了。” 谢大夫人看着她面色铁青。 “你…”她说道。 谢柔嘉再次迈上前一步,打断她的话。 “我?没错,就是我。”她再次指着自己,“我不想被叫做谢柔惠。您能怎么样。割掉我的舌头,让我在人前不能说话吗?” 她现在就想要让她闭嘴,如果可以。她真想割掉她的舌头,让她闭嘴! 谢大夫人看着这个女孩子,这个女孩子她也梗着头毫不示弱的看着她,而且又迈上前一步。几乎占到了自己的面前,面罩下露出的一双眼在这暗夜里闪闪发亮。 “我?”她指着自己。“您看清楚了,我,我不想跟您学跳舞,您能怎么样?打断我的腿吗?” 这混帐! 谢大夫人气的浑身发抖扬起手。 谢柔嘉后退一步。避开了她举起的手,吐了口气。 “大夫人,我是没有什么资格说不。”她说道。“可是,我有资格想。有些事我无可奈何,比如我的去留,比如我姓谢还是姓什么,但有些事,是我能想能做主能选择的,不是你想他想谁想就能如何的。” 她再次指着自己,认真的看着谢大夫人。 “因为我是我,不是你,也不是别人。” 谢大夫人看着她,面色铁青浑身发抖,举起的手猛地落下来。 哗啦门帘重重的响动,她一阵风一般来了又去了。 明智的是谢大夫人没有解下斗篷,若不然屋子里的人追都追不上给她系上。 屋子里安静下来,谢柔嘉的视线落在谢老夫人身上,站在门边似乎要走却一直没有走出去的谢老夫人也正看着她。 “老夫人,您想如何?”谢柔嘉问道。 谢老夫人笑了笑。 “我想。”她说道,“你想的挺好。” 我想你想的挺好? 这什么意思? 已经绷紧了身子攥起拳头的谢柔嘉一怔,刚要问,谢老夫人抬脚也走了出去,屋子里转眼只剩下她和江铃。 “小姐。”一直站在墙角被适才谢大夫人的话震惊的脑子空白的江铃这才回过神,疾步过来喊道。 这一声小姐喊的谢柔嘉松口气,身子也松懈下来,然后她伸出手。 “江铃,扶我一把。”她说道。 江铃忙扶着她,这才发现她在颤抖。 小姐刚才那么厉害,其实也是被吓坏了吧。 是啊,怎么能不吓到,突然被拉过来,突然说要当谢柔惠。 大小姐啊…… 让小姐来当大小姐啊,可是大小姐明明在啊,这,这是怎么回事。 “她们,她们想干什么啊?”江铃说道。 谢柔嘉扶着江铃站直身子,深吸了几口气,觉得那股酸麻颤抖渐渐的平复。 “她们爱想什么就想什么吧,反正不是咱们想。”她说道,用力的甩了甩胳膊,“走,咱们现在只想睡觉。” ……………………………………………………… “她就是想我求她!” 已经好几夜没有睡的谢大夫人这一次注定也无法入睡,抬手将桌子上的茶碗砸在地上。 “她还理直气壮!她还理直气壮!她也不想想,惠惠现在这样,就是她害的!” 说到这里又一巴掌扫下一个瓷瓶。 “没错,就是她,她就等着这一天呢,她就等着这一天呢!” 谢文兴叹口气,觉得让她发泄的差不多了,站起来。 “阿媛,你不要想这个了。”他说道,“过去的事已经无可挽回了,我们最要紧的是解决现在的事。” 他说到这里点点头。 “是,没错,我们的确是在求她。” “这都是她的错,她不知悔改羞惭,还竟然如此嚣张!”谢大夫人气的流泪喝道。 谢文兴看着她再次点点头。 “是,她不知悔改羞惭,还嚣张。”他说道,“但那又如何?打死她吗?” 打死她! 谢大夫人咬住牙。 “我真想打死她算了!”她流泪咬牙,“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孽障!” “那是你非要想她是孽障,你如果想她只是个替代,根本就用不着这样恼火生气。”谢文兴说道,拍了拍谢大夫人的肩头,“阿媛,我们现在想要的是什么?是解决面临的三月三祭祀,惠惠不能上场的难题,所以就只要想这个事就可以了,不要想别的。” “我想的难道不是这个吗?”谢大夫人木然说道。 “不是,你想的是有个知错能改幡然悔悟的女儿的事。”谢文兴说道。 谢大夫人不说话了,眼泪滑下来。 所以说她还是在痴心妄想了吗。 “阿媛,我们想要一个替代,而只有她能做这个替代,所以我们要说服她,或者说。”谢文兴说道,看着谢大夫人,“求她。” 谢大夫人又猛地坐直身子,谢文兴按住她的胳膊。 “我们要做的事就是这么简单,她知不知错有没有愧疚,都无关紧要,我们也不在乎。”他说道。 谢大夫人闭上眼带着几分疲惫靠在椅背上。 “我在乎。”她说道,“我不会去求她。” “我去求她。”谢文兴说道。 屋子里一阵沉默,似乎过了很久,谢大夫人摆了摆手。 “你,去吧。”她说道,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说出来却似乎千斤重万般难。 *********************************************************** 晚安,明天见。(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交换 谢柔嘉一觉睡到天大亮,从帐子里探头看出去,江铃摊着手脚躺在拨步床的浅廊里睡的沉沉,她忍不住笑了。 江铃就是这样,不管多难多苦,都能吃能睡。 反正人不能垮了,人要是垮了,就什么都不行了。 谢柔嘉抓过帐子上垂下的丝绦扫过江铃的鼻子。 闭着眼的江铃抬手揉了揉鼻子睁开眼,微微的不知身在何处的迷茫后便笑着坐起来。 “小姐你醒了。”她说道。 谢柔嘉站起来伸个懒腰,江铃也忙起身。 屋子里外虽然没有人伺候,但东西都齐全,二人很快各自洗漱。 “小姐,这是你以前的衣裳。”江铃看着衣架上的衣衫,带着几分惊讶说道。 以前的衣裳。 谢柔嘉走过来看着那一件米分蓝印花袍,上面还带着刚从衣柜里拿出来的香气。 去年离开谢家的时候,她几乎是什么都没带。 “小姐,你要穿这个吗?”江铃问道。 “穿啊。”谢柔嘉笑了笑,“只要是衣裳就能穿啊,有什么区别。” 说着话在衣架上翻了翻,拿下一件扔给江铃。 “你的。” 江铃笑着接过。 刚换好衣衫,门外传来脚步声。 谢柔嘉向外看去,门被推开了,谢文兴拎着一个食盒站在门口。 上一次她从谢柔惠变成了谢柔嘉重生而来,见到父亲的那一刻,如同找到了最大的依靠,短短两年间,她又从谢柔嘉变成了柔嘉重新而来。再见到父亲,心里竟然一片平静。 刚出事的时候,她还曾经偷偷的想过,想过父亲来看她,甚至还想了父亲质问她的时候,怎么说,但是。他始终没有看过她。连质问都不想质问,是不信,还是根本就不在乎? 谢柔嘉没有说话。谢文兴也没有说话,抬脚进来,将食盒放在桌子上摆出一盘一碗的菜和饭。 都是她爱吃的饭和菜。 “吃饭吧。”谢文兴说道。 谢柔嘉哦了声,冲他施礼后便坐了下来。端起碗筷大口大口的吃饭。 谢文兴就坐在一旁看着她。 “嘉嘉。”他说道,“以前的事都过去了。我们现在好好的过,好不好?” 谢柔嘉停下筷子。 “现在怎么过才叫好?”她看着谢文兴问道。 谢文兴微微一笑。 “就跟我以前说的那样,你有父慈母爱能自由自在。”他说道。 谢柔嘉摇摇头。 “父亲。”她想了想喊了声。 听说她不管是对着谢老夫人还是谢大夫人,都没有再称呼过祖母和母亲。现在对他喊出父亲,谢文兴的面色更柔和几分,点了点头。 “你想说什么尽管跟父亲说。”他说道。 “你是不是从来不想过去?”谢柔嘉说道。看着谢文兴,“就好像那一次我噩梦醒来害怕。你告诉我,过去了就过去了,只需要看着现在就行了。” 说到这里停顿下。 “还有那一次,你来让我出嫁,也是这样说的。” 那一次是那一世,那时候安哥死了,她见燕儿的时候也越来越少,而就在这个时候谢大夫人突然让她出嫁。 出嫁,离开谢家,离开燕儿,谢柔嘉觉得自己能立刻死去,其实她不怕死,她其实一直都希望自己死,但有了燕儿后,她突然舍不得了,就算这辈子都不能跟燕儿在一起,只要能远远的偶尔看一眼就足矣。 可是谢大夫人要她离开谢家,还是去千里之外的地方嫁人,她再也没有了活着的意义了,她想到了死,偷偷的在袖子里藏着一把剪刀,就在这个时候,谢文兴突然来看她,就跟现在一样,亲手布置了一桌子饭菜。 她诚惶诚恐不知所措。 自从姐姐出事后,母亲从不正眼看他,父亲也极少理会她,偶尔看到她也永远是那种失望的神情。 然后谢文兴就跟说她以前都过去了,希望她能过好眼前。 她不敢相信自己有那样的过去,还怎么能过好眼前。 谢文兴说当然能,只要她能背负起该有的责任,让大家看到她对谢家的重要性。 “你知道为什么你母亲这样的生气?是因为你做的事是毁了谢家啊。” 是啊,她害了姐姐,断了嫡长血脉,这无疑是毁了谢家。 “但是如果你能帮到谢家,那你母亲自然就不会生气了。” 帮到谢家?她还能帮到谢家吗?她什么都不会什么都做不了。 谢文兴冲她笑着点头。 “当然能,我相信你一定能,现在就是一个机会。” “你母亲说了两门亲事让你选你知道为什么吗?是因为这两门亲事都是皇帝的意思。” “镇北王和安定王深受皇帝敬重,尤其是镇北王,皇帝感念他早年丧妻中年丧子,唯一的儿子又顽劣不堪不肯去伺候,所以皇帝心里很不安。” “铭清,哦你知道铭清吧,就是你表哥,如今他已经在京城站稳了脚,就是他知道了皇帝的心结,向皇帝提出了给两位王爷再娶一位王妃,可以陪伴和照顾他们。” “当然,他同时向皇帝表明咱们谢家愿意结亲。” “因为咱们谢家大巫之后,你的身份不低于京城那些权贵之女,皇帝听了你表哥的举荐很高兴。” “这不仅仅是你和镇北王的结亲,而是我们谢家和皇家的结亲。” “嘉嘉。” 那是自从姐姐出事后,自从她成为谢柔惠后,父亲第一次喊她嘉嘉。 她都要忘了,她还有个名字叫嘉嘉。 谢柔嘉抬起头,眼泪在眼里打转。 “嘉嘉,你能让我们谢家和皇家成为一家人。我们谢家必将繁盛长久啊,这是对谢家的大恩泽,你将是谢家的恩人啊。” 恩人,她能给谢家带来恩泽,她能弥补她的错误,她能父亲母亲原谅她喜欢她。 可是,这一切都没有。根本就是她在自己欺骗自己。 那些恩泽根本不是她带来的。她最多只是一块被扔在地上好让他们接近恩泽的踏脚石,该恨她的依旧恨,该怨她的依旧怨。 “嘉嘉。你愿意吗?” 一只手抚了抚她的胳膊,谢文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打断了她的出神。 谢柔嘉深吸一口气看向他,因为带着面罩她的视线微微受困。但并不妨碍她看清眼前的男人。 “愿意什么?”谢柔嘉问道。 谢文兴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但脸上的笑更浓了几分。 “我适才说的话。你没听到吗?”他说道,“你知道为什么你母亲这样的生气?是因为你差点毁了谢家啊,但是如果你能帮到谢家,那你母亲自然就不会生气了。” 谢柔嘉看着他。 “我?”她说道。“我还能帮到谢家吗?我什么都不会什么都做不了。” 谢文兴笑着点头。 “当然能,我相信你一定能,现在就是一个机会。”他说道。“你愿不愿意?” 谢柔嘉拿起筷子顿了顿。 “我不愿意。”她说道,低头夹了口菜。 “太好了。你这样做,就是对谢家的恩…..嗯?”谢文兴一怔,笑容在脸上微微一凝,“你说什么?” 他看着眼前的女孩子,女孩子低着头腮帮子鼓鼓一口一口的吃菜,还发出咀嚼的声音,适才沉静又温暖的场面顿时变的有些滑稽。 “我说我不愿意啊。”她还含糊说道。 “嘉嘉。”谢文兴含笑摇摇头,“你听我说……” 谢柔嘉抬起手制止他。 “父亲,我觉得你说的不对。”她说道。 “什么不对?”谢文兴问道。 “过去了不是过去了。”谢柔嘉说道,“只有看清楚了过去,才能过好现在,看不清过去,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她说到这里吐口气放下筷子。 “父亲,你认为过去是我害姐姐吗?”她问道。 谢文兴皱起眉头。 “嘉嘉,这件事过去了,不要再想了。”他说道,“我们要看的是现在,现在你对你姐姐有多好。” 谢柔嘉笑了,抬手揉了揉脸,擦去眼角随着笑渗出的眼泪,再抬起头收了笑。 “父亲,其实说了这么多。”她看着谢文兴,“你是不是在求我?” 求…… 谢文兴叹口气。 “嘉嘉,原来你认为,这是在求你啊。”他说道,满眼的失望和痛惜。 “要不然你们是在赏赐我?”谢柔嘉瞪眼问道,“赏赐我替你们做事?我应该感谢你们看得起我?” 谢文兴面色一凝,看着她。 “好吧。”他说道,“既然你认为我们是在求你,那我就是在求你吧,嘉嘉,我求你替你姐姐参加三月三祭祀,求你替谢家化解这次危机,求你给生养你一场的父母一条生路。” 他说着站起身。 “要不要我再给你叩个头?”他说道。 谢柔嘉笑了。 “那倒不用。”她说道,“既然是求,那就按照求的规矩来吧,你们有求,我有要。” 谢文兴慢慢站直了身子,看着眼前的女孩子。 她不一样了。 当然不是因为带了那个面具。 是因为有了机会,所以人就有了贪念了。 她的贪恋,隐藏许久的,被他们防备着的贪念终于还是苏醒了。 “你要什么?”他收起了痛惜和悲怆,神情木然问道。 “第一。”谢柔嘉伸出一根手指,“邵铭清的亲事,由我做主。” 谢文兴笑了。 “哦,这个啊,好啊。”他说道。 “你要在三月三之前,宗族大会上对众说明。”谢柔嘉说道。 谢文兴面色微微一凝。 这样的话想要用结亲来笼络麻痹邵铭清就不好办了。 不过罢了,要笼络麻痹一个人也不一定非要靠亲事。 “好。”他点点头。 谢柔嘉含笑点点头。 “第二。”她再伸出一根手指,“安哥俾不入谢家,不在谢大小姐身边伺候。” ……………………………………………………………. 哗啦一声响,谢柔惠将手里的茶杯摔在地上。 “母亲,她就是在跟我抢。”她喊道,“她就是故意在跟我抢,她知道安哥俾要来做的教习,她就是故意的,一个男人还不够,连个下人都不放过!” 谢大夫人面色铁青,握着茶杯的手攥的青筋凸显。 “这个不要脸的东西。”她哑声说道,“这个不要脸的东西!让她滚,让她立刻滚,把那个邵明清还有什么俾,都给我绑起来送过来,我看她能怎么样!跟我讲条件,她还有脸跟我讲条件!” 谢文兴轻咳一声。 “阿媛,她是在跟我讲条件。”他说道,“而且,我已经答应了她了。” 谢柔惠咬住下唇喊了声父亲,谢大夫人看向他。 “你为什么答应她!”她喝道。 “因为我不知道不答应她还能怎么办。”谢文兴肃容说道,声音拔高盖过谢大夫人,目光扫过妻子和女儿,声音又低沉下来,“阿媛,别闹了,今天已经二月二十了。” 已经二月二十了。 “我们没有时间了,别浪费这些没用的情绪了。”谢文兴说道,“这样更好,我们有求,也不欠她的,她有要,那她也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去做好,如此,各自省心各自为好。” 因为不知道不答应她还能怎么办。 谢大夫人松开了茶杯,神情带着几分颓然,谢柔惠慢慢的坐回去,脸色木然。 ……………………………………………………………. 谢文兴抬手在书架上轻轻的一推,书架咯吱一转,露出一张门来。 谢柔嘉站在这门前有些惊讶。 “原来我们家有这么多机关啊。”她笑道。 谢文兴笑了。 “我们家这三字听起来有些刺耳啊。”他笑道。 谢柔嘉看向他笑了。 “是啊。”她点点头。 谢文兴脸上的笑意僵了僵,伸手拉开门,先迈步走了进去,谢柔嘉随后进去。 江铃站在外边看着随着他们迈进去,门旋即关上,书架也恢复如初,他们二人就好像凭空消失在屋子里一般。 江铃深深的吐口气,合住双手跪在地上。 “巫清娘娘保佑。”她俯身喃喃说道。 地道比谢柔嘉想象的要舒服的多,也并不是很狭窄逼仄。 “惠惠因为养伤已经搬到了一个新的院落,这条地道直通那里。”谢文兴在前边带路说道。 声音回荡在地道里有些空旷。 “你母亲……大夫人会在那里等着,会教你跳巫舞,当你出去时,惠惠就会进到地道里来,等你学完了,你们再交换。” 他说着话停下来,谢柔嘉也停下脚看着他。 谢文兴侧身让开,伸手指着前边的一块墙壁。 “到了。”他说道,看着谢柔嘉,“惠惠,请吧。” 惠惠。 谢柔嘉看着这面墙壁。 没想到这一次又要做惠惠了。 她伸出手按上了墙壁上的凸起,咯吱一声闷响,石壁陡然裂开,出现一条向上的台阶。 谢柔嘉提裙抬脚沿石阶而上。 ****************************************************** 抱歉晚了晚了。(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里外 谢柔惠放下了碗筷。 这很平常的动作,却让对面的谢大夫人身子微微一抖。 “惠惠。”她不由喊了声。 谢柔惠看着她笑了笑。 “母亲,我吃好了。”她说道。 谢大夫人看着桌上的饭菜。 “惠惠,再吃点吧。”她说道。 谢柔惠摇摇头。 “母亲,饭总是要吃完的。”她说道。 谢大夫人的眼中浮现几分哀痛。 谢柔惠含笑走过来依着她的肩头。 “母亲,你别难过,我就下去呆一会儿,我不难过,你也不许难过。”她笑道。 她的女儿就是这样的乖巧,什么时候都先考虑别人的感受,明明此时此刻她才是最痛苦的。 谢大夫人揽住她。 “好。”她说道,“我们都不难过。” 谢柔惠和她贴了贴面颊,站直身子。 “那我过去了。”她说道。 谢大夫人站起身拉着她的手不舍放开,谢柔惠笑着挣脱,冲谢大夫人做了个安抚的动作转身向内走去。 转过身她的脸上半点笑意也无。 不舍不舍,这种时候她舍得,才能让有些人更舍不得。 转过屏风来到了隔间内,这是一个小书房,如同谢家一贯的奢侈,摆设精美而贵重。 谢柔惠看着面前一架占据了整面墙的书架,似乎听到其内有脚步声传来。 她已经知道这个书架就是一扇门。 门外谢柔惠,门内谢柔嘉。 那里面是什么样的呢? 这里面一片漆黑。 谢柔嘉站在台阶上,迈上台阶之后,地道的门就关上了,与地道里隔不远就有一盏灯不同。这里没有灯,或许是因为台阶并不长的缘故。 台阶上下一片漆黑。 谢柔嘉脚步停了下,旋即又迈步向上,一步两步很快就到了尽头,视线已经适应了黑暗,可以看到自己面前似乎是一堵墙,但她知道。这其实是一扇门。 门内谢柔嘉。门外谢柔惠。 谢柔嘉伸手一推,如同她适才过来的屋子一样,门转开了。 谢柔惠耳边响起一声轻轻的闷响。然后便看到眼前的书架转动,门开了,她的视线忍不住盯着缝隙越来越大的门,室内的日光开始洒向其内。一个身影出现在光线里。 日光倾泻扑面刺目,谢柔嘉不由眯起眼。模糊的看到面前站着一个人,她渐渐的睁大眼,看着眼前的人。 这个熟悉的人影让她有一瞬间恍惚,就好像看着一面镜子。 她很少摘下面罩。在山里也早已不再照镜子,偶尔对着水洗一把脸的时候看一眼,她几乎都要忘了自己长什么样子了。 此时眼前这个女孩子乌黑的发。白净的脸,璀璨的眼。红润的唇,眉眼含笑,女童的稚气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少女的娉婷婀娜。 已经满十三岁了,不再是小孩,而是小姑娘了。 谢柔嘉伸手抚上面颊,粗糙带着凉意的触感让她回过神。 这不是镜子,她看到的也不是她,她的脸上有面罩。 谢柔嘉伸手向后移动放到了耳边,捏住了面罩,抬脚向前迈了一步。 看着眼前陡然出现的女孩子,不知道是因为她脸上的面罩,还是因为她身后的黑暗,谢柔惠不由微微一颤后退了一步。 但当她后退一步时,这个女孩子却迈上前一步。 就好象是自己被她逼的后退一般,谢柔惠挺直了脊背,端正身形看着她。 她会说什么?哭?骂?嘲笑? 谢柔嘉一步迈过门槛,并没有停下,接着抬脚,落下,抬脚,落下,一步一步的走进这室内,越过了谢柔惠。 她竟然什么话都没有说! 谢柔惠握着手转过身,那女孩子已经走到了书房门口,似乎听到身后的动静,停下脚转过头。 谢柔嘉一直放在耳边的手用力一掀,摘下了脸上的面罩。 她动了动嘴唇并没有发出声音。 谢柔惠却觉得耳边声音轰隆如雷。 请。 她说道。 请! 请进去吧,谢柔嘉。 门外谢柔惠,门内谢柔嘉。 不,不,不。 谢柔惠以为自己能平静,但当此时此刻亲眼看到这个女孩子摘下了面罩,再看另一边那黑漆漆的不知道通向哪里的台阶,她整个人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我才是谢柔惠,我是谢柔惠,现在是以后是永远都是!没有人可以替代她!没有人可以替代她! 眼前的女孩子已经收回了视线,抬起头迈出了书房。 不!你站住!你站住! 谢柔惠抬脚追过去。 “母亲,我来了。” 书房外响起自己的声音。 “惠惠。” 谢大夫人的声音响起来。 谢柔惠猛地停下脚。 惠惠!母亲在喊她惠惠! 虽然声音有些生硬,能听出十分的不情愿,但是,她还是喊她惠惠了。 “来人,大小姐吃完了,收拾了吧。”谢大夫人的声音继续说道。 门外响起碎碎乱乱的脚步声,似乎有很多人涌进来。 有人涌进来了,不能被人看到,快躲起来了。 谢柔惠下意识的转身直接冲那个门走去,迈过门槛她愣住了。 她为什么要躲?她是谢柔惠!她为什么要躲! 她不由转过身,但就在这时眼前的门转动几乎是一瞬间就关上了。 视线里顿时一片漆黑。 谢柔惠不由一声尖叫,扑到门上拍打。 她不要在这里,她不要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她要出去!她要出去! 门纹丝不动似乎与墙壁融为一体,隔绝了两个天地。 丫头们飞快的收拾了退了出去,谢大夫人转过身。看到一个丫头小心翼翼的捧着一碗茶站在那个女孩子面前。 那个女孩子坐在椅子上,有些漫不经心的看着自己的手。 “大小姐。”小丫头低声说道,“您喝茶。” 谢大夫人心头不由跳了下,看着那女孩子淡然的嗯了声,伸手接过了茶碗。 她倒是心安理得受之无愧! 谢大夫人吐了口气。 “下去吧。”她说道,“没有允许你们谁都不许进院子。” 丫头们低头应声是鱼贯退了出去,伴着她们向院门外走去。一行护卫越过她们走进来将院子围住。看着这些面无表情的护卫,丫头们忙把头又低了又低。 “大夫人是要用巫术给大小姐治腿伤吗?”走出去好远,一个小丫头忍不住低声说道。 二老爷从府城请来的大夫也给大小姐看过了。据说也是束手无策,既然这些大夫治不了,那就只有巫出手了。 “咱们谢家的巫医可厉害了,如今民间广为流传的专治小儿惊厥的娘娘咒。就是咱们谢家的呢,当年曾曾曾曾曾夫人亲自传授咒语。造福民众百姓,福泽至今。”一个大丫头带着几分自豪说道。 “可是,那不是以前吗?后来咱们谢家为什么不治病了?”小丫头问道。 大丫头被问噎了下。 “巫术治病可不是一般的治病,是要跟神鬼相通。跟神鬼相通可不是简单的事,要有供奉要有献祭。”她想了想认真说道,“有时候还很危险。会被反噬,以前咱们巴蜀缺医少药。只能巫来解救,现在大夫们越来越多技艺也高超,看病也简单容易,所以轻易不用请巫了。” “再说了,咱们夫人是什么人啊,哪能轻易就人人来请巫,那还不累死啊。”另一个丫头说道,“你把咱们夫人当什么了。” 小丫头讪讪笑了。 “那既然夫人出手了,大小姐一定会好了。”她合手说道。 这话让丫头们都沉默一刻。 因为这腿伤大小姐的脾气越来越……大小姐可快快好了吧,要不然这日子真是过得心惊胆颤。 “一定会好的。”她们纷纷合手,一脸虔诚的祝祷,“巫清娘娘保佑。” ……………………………………………………….. 从室内另一边走过一道小门,就来到一间阔廊的室内。 “祭祀舞其实很简单,基本的步法和动作就那几样。” 谢大夫人已经换上了跳舞的衣衫,一面走进去一面说道,说道这里停下脚,因为千般不愿,只侧着头撇了身后的女孩子一眼。 “开场的舞你学过,就是你那时候跳过的那些。” 说道那时候,虽然不想但也不得不承认,谢大夫人对谢柔嘉跳的那一次舞印象深刻。 她甚至以为那是惠惠跳的,因为跳的那样的惊艳惑人心。 那样的舞明明应该是惠惠跳出来的,怎么偏偏….. 就像现在,明明应该跟着她准备三月三祭祀的是惠惠,但站在面前的却是…… 谢大夫人猛地转过身,看着谢柔嘉。 “时间不多了,我也不要求你跳的多好,只要你能跳完全场就可以了,现在你来跟我学。” 谢柔嘉也看着她。 “只跟你学就可以了?不同去跟她们练习了吗?”她问道。 谢大夫人一丝冷笑。 “你知道惠惠跳的有多好吗?你现在就去跟她们练习,你是怕大家认不出换了人吗?”她说道。 谢柔嘉哦了声。 谢大夫人甩手向前走去,一面展开手臂准备抬脚,谢柔嘉的声音却又从后传来,声音里似乎带着笑意。 “我当然不知道她跳的有多好,我从来没看过。” 从来没看过!是说惠惠一次也没在人前跳过吗? 谢大夫人的脚步一顿,有些仓促的收住了跃起的身子,愤怒的回头。 惠惠一次也没在人前跳过,不就是被她害的吗?她还敢这样大言不惭的嘲笑!真恨不得上前给她一耳光。 “阿媛,记住,眼下最重要的事是什么,不要浪费时间,不要置无用之气。” 谢文兴的叮嘱在耳边响起,谢大夫人深吸几口气,压下心内的翻腾怒气。 “现在好好看着,学的快一些,跳的好一些。”她木然说道,“为了你的所求,你最好努力一些。” 为了我的所求。 求能争的一个机会,不为案上鱼肉的机会。 谢柔嘉站直了身子,端正了手臂,谢大夫人看了她一眼,迈出步子摇动了身子,就好像前世那样,给她演示巫舞。 不过这一次她不再像前世那样,站在墙角缩起身子,战战兢兢惶惶不安。 重来一次不是因为熟悉而不害怕,而是因为看清楚了过去,看清楚了过去,卸下了枷锁,她不是谢柔惠,不是为了替代谢柔惠而学而跳,她是谢柔嘉,她是为了自己在学在跳。 谢柔嘉挺直了脊背,随着谢大夫人的舞动跃动而起。 大厅里没有鼓乐,只有落地的脚步声,脚步声越来越响亮,地板上的咚咚声似乎变成了鼓声,催动着舞步,舞步又应和着踩踏声。 谢大夫人十几步后停了下来,咬着的牙也松开了,也为自己的赌气微微后悔。 这一段跳的太长了,她怎么能跟的上,还得重来一遍,用谢文兴的话来说,就是浪费时间。 我不能跟她置气,我不是为了她,我是为了惠惠,为了谢家。 谢大夫人深吸一口气转过头。 “你看不清就先停下,我再来一……” 遍字没有说话来,就在嘴边戛然而止,谢大夫人神情愕然,不可置信的看着身后舞动的女孩子。 她已经跳过了自己适才的舞步,却并没有停下来,在大厅里继续的跳动着飞跃着摆动着。 那不是一个人在跳舞,那是一团火,一团火在燃烧着。 谢大夫人只觉得浑身发热,炙烤的她面色发红,忍不住后退一步。 怎么可能…. ******************************** 加更十一点后。(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且待 大厅里脚步声停下来的时候,谢大夫人犹自处在震惊中。 “大夫人,开场舞跳完了。”谢柔嘉深吸两口气,喘息便平复下来,对谢大夫人说道,“你看,我跳的还行吧?” 跳的还行吧? 一个师傅准备教学生念一节书,结果学生将一本书都背下来了,你说这好还是不好? 这不可能! 谢大夫人回过神。 “谁教你的?”她竖眉喝道,“你怎么学会的?” 她知道谢柔嘉上过学堂,但那时候学的舞只是最简单最基本的,再说她很快就被赶出学堂了,后来那些复杂的巫舞都没有机会学的。 她怎么会跳,还跳的这样好? “你教的。”谢柔嘉看着她说道。 谢大夫人心里呸了声,她的确在教她,可是适才她只是教了一小段而已。 这是在讽刺她吧? 谢大夫人她想到了几个可能,顿时气的发抖。 “是不是你偷学的?”她喝道。 早就知道她居心叵测,竟然私下偷偷学了只能丹女跳的巫舞!她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天吧!从决定下手害惠惠的那一刻! 谢柔嘉看着谢大夫人,觉得有些好笑。 “大夫人,我偷学?”她说道,“该说你是看得起我,还是说你太小瞧自己了?我怎么偷学啊?且不说在家的时候,没人能接近你的书房,后来我是关在郁山,距离你家一天的路程,大夫人,你开玩笑啊!” 那倒也是。谢大夫人看着她。 “那。”她猛地踏上前一步,“是不是老夫人教你的?” 母亲!母亲! 怪不得母亲会提议让她来跳!母亲,是不是也早就等着这一天呢?从她闹着要搬去郁山的那一刻! 谢大夫人面色铁青几乎喘不过气。 谢柔嘉吐口气,也上前一步。 “大夫人,你家的老夫人,教我跳舞?”她说道,“你先确定一下。她自己能不能跳?” 那倒也是。上一次在郁山冬祭,老夫人都跌倒了,爬都爬不起来。 这一场巫舞可不是靠说就能说教会的。 谢大夫人面色沉沉。 “那你怎么……”她说道。 谢柔嘉打断她。 “我也不知道。一看到你跳,我就醍醐灌顶一下都会了。”她说道。 什么鬼话! 谢大夫人愕然。 说真话肯定是没人信了,那就推给老天吧。 不过,这巫舞虽然是前世母亲教给她的。但前世她没机会跳,是上天给了她重来的机会。让她这一次跳出来,所以说天赐的也没错。 谢柔嘉说完后退两步。 “大夫人,还跳吗?”她问道。 跳,跳。还跳什么跳。 谢大夫人竖眉伸手一指。 “下去!”她喝道。 谢柔嘉一句话也不多说,转身就走,大厅里只剩下谢大夫人一个人。越发显得空荡荡。 这不可能! 谢大夫人转身奔了出去。 谢柔惠不知道自己在黑暗里呆了多久了,她坐在台阶上靠着冰凉的石壁。只觉得心都凉了。 石壁就在这时猛地转动裂开了,谢柔惠不由失声惊叫,一只脚站在了她的面前,带起蜜色的裙摆晃动。 谢柔惠抬起头,光影里的一个女孩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谢柔惠猛地起身,却一个踉跄,她低下头看到自己的裙角被这只脚踩住了。 “让开!”她喊道。 谢柔嘉看了眼她的裙角,没有让开而是抬脚迈了过去,同时将手上的面罩带在脸上,一句话不多说从她身边擦肩而过沿着台阶而下。 谢柔惠扶着墙站起来,看着渐渐融入黑暗里的背影,那台阶不知道有多长,她适才都没敢往下走,那无边的黑暗好像能吞噬一切。 她转过身疾步奔了出去。 石门在她背后关上,书架恢复如常。 明亮的室内谢柔惠脸色惨白看着这书架,这个可怕的地方,再也不要打开了!再也不要打开了! 她左右看了看用力的搬过一张椅子挡在书架前。 不,这个书房她也不要再进来了! 谢柔惠转身奔了出去。 母亲,母亲。 母亲一定在屋子里等着她,等着安慰她心疼她,她要告诉母亲她在那里面多么的害怕,她再也不要进去了。 可是……. 谢柔惠站在屋子里。 屋子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母亲呢?母亲呢? 这才见了那贱婢一次,母亲就不管她了吗? 谢柔惠一声尖叫,将几案上一把推倒,其上的茶碗茶壶噼里啪啦在地上跌碎。 不行,不行,她决不允许,决不允许! …………………………………………………………. 谢大夫人疾步进了自己的屋子,早已经回来的谢文兴看到她吓了一跳。 屋子里的丫头们被赶了出去。 “这么快就回来了?”谢文兴皱眉问道,“你该不会生气不教她了吧?” “她不用我教。”谢大夫人说道,抓住谢文兴的胳膊,“你知道吗?她不用我教!已经有人教她了!” 什么? 谢文兴皱眉。 “你又发火了,我不是和你说了现在一切事都放在一边,只有一个目标,就是教好她跳舞。”他说道。 谢大夫人气的一把推开她,俯几案大哭。 “哪里用我教,哪里用我教,她们都安排好了,她们都算计好了,就把我当一个傻瓜。”她哭道,“我在她们眼里算什么东西。” 谢文兴被哭的一头雾水,好言好语的抚慰半日,才问清是怎么回事。 “你是说她会跳?而且跳的很好?”他亦是不可置信的问道。 谢大夫人想到当时看到场景。点了点头。 “那这是好事啊。”谢文兴喜笑颜开,“原本以为时间短,这是个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豁出去只要不要摔倒就足以的事,没想到她能跳很好,那真是太好了!” 谢大夫人蹭的站起来。 “好什么好!我们被她们算计了!”她喝道,说到这里伸手按住心口,“我甚至都忍不住要想。当初她害惠惠。是她一个人,还是有别人在背后示意…….” 她说到这里说不下去了,抬手掩嘴再次哭起来。 谢文兴伸手揽着她笑了。 “你乱想什么呢。”他说道。“她不都说了嘛,第一她没机会偷学,你不信她还能不信你自己吗?” 因为一直心内有防备,谢大夫人的书房可以说连襁褓里的谢柔嘉都没有进去过。更别提长大后偷看教授谢柔惠巫舞之技。 “还有,母亲真的教不了她。母亲几十年前就已经跳不了舞了,你也知道,这种巫舞不是只靠说就能学会的,你自己也是学过的。你难道还不知道吗?以前你不是说过,母亲不好好教你跳舞,你学的很艰难。每天都要自己琢磨很久,还好家里的长辈们知道母亲的不靠谱。教习们费了很多心思协助辅导,你才学会的。” 谢大夫人的哭声渐渐停了。 “可是,她,她怎么会的,难道真是她说的,一看我跳就会了吗?”她说道。 “也说不定啊,其实嘉嘉从小聪慧,你忘了,她以前跳舞就跳的很好,这一点你也亲眼见过的,所以这也是母亲为什么会提出让她来替代惠惠跳舞。”谢文兴说道,又叹口气,“虽然她品性不好,但不可否认,她很聪明。” 说着摇着谢大夫人的肩头又笑了。 “谁让她有个聪明的母亲,有个聪明的姐姐呢,这也是老天爷给的,没办法。” “我宁愿她是个傻子。”谢大夫人愤愤说道,长长的吐口气。 “好了,她怎么学会的,现在不要去想了。”谢文兴说道,“正如我所说,现在我们只要记着一点,就是顺顺利利风风光光的过好三月三,其他的事,都不是事。” 说到这里察觉到谢大夫人的身子又僵硬起来。 “有什么事,等过了三月三,再说,再想。”他忙说道,又笑着拍了拍谢大夫人,“大局为重,莫拘小节。” 为了三月三,为了谢家的荣耀。 谢大夫人长长的吐口气,只是那心中的浊气却似乎怎么也吐不尽。 ……………………………………………………….. 墙壁发出声响的时候,一直守在墙壁前的江铃立刻跳了起来。 “小姐,这么快回来了?”她说道。 谢柔嘉哈的笑了。 “江铃,你还嫌时间短啊,难道不担心我啊。”她说道。 江铃笑了。 “担心什么啊,现在他们有求小姐你呢。”她说道。 谢柔嘉笑着坐在罗汉床上。 “不过,我担心的是,以后呢?”江铃说道,端过来一碗茶。 现在为了三月三,什么事他们都可以隐忍,但有多隐忍就有多愤恨。 谢柔嘉接过茶。 “以后啊,那就让他们继续有求。”她说道。 继续?江铃看着她。 “替代,也可以是不可或缺的。”谢柔嘉说道,握紧了茶杯,面罩下眼睛闪亮。 所以这一次,为邵铭清的机会,为安哥俾的机会,也是为了自己的机会。 让她们看看,这个顶着谢柔惠名字的替代品,也许能跳出不能替代的一场祭祀舞。 ..................................................... 天刚蒙蒙亮,学堂里的小姑娘们已经到齐了。 教习站在一架屏风前,将其上的一张日历撕下,一张标有二月二十三的日历醒目的呈现在众人面前,提醒了三月三一日又一日的逼近。 “大家一定要好好练,这一次的三月三,大家不仅将在巴蜀民众的心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也将被皇帝的使者牢记,这是谢家的荣耀,也是你们自己的荣耀。” 教习们振奋人心的话拉开一天的序幕。 第一次听很激动,第二次听很激动,但听得多了…… 一个女孩子在后低头叹口气。 “光咱们努力有什么用啊。”她喃喃说道,“有人跳不好,累害一群人啊。” 她的话音落,旁边的人用胳膊撞了她一下,给她一个警告的眼神。 “你不想活了!”她低声说道。 女孩子叹口气。 “姐姐,你觉得如果这次跳不好,我们还能活吗?”她低声说道。 先前说话的女孩子一僵。 是啊,如果真的出了错,在三月三的祭祀台上出了错…… 她们一定会被献祭来平息神灵的愤怒,或者说平息家族的愤怒。 女孩子低下头鼻头发酸。 她不想死…… “大小姐来了!” 门外忽的响起一声喊。 屋子里的女孩子们几乎是齐齐的颤了颤,抬头向门口看去。 她来了….. 教习们已经疾步上前,紧闭的大门被用力的拉开,一个女孩子高瘦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亮起的晨光给她的身影镀上一层霞光。 她抬脚迈进来,门在后又被拉上,霞光散去,视线恢复如常。 “大小姐您来了。”教习们恭敬的说道。 女孩子嗯了声,身形端正的看着眼前的众人。 “我来了。”她说道,“开始吧。” ******************************** 晚安。(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人前 屋子里的人都看着这个进来的女孩子。 自从上一次腿伤跌倒后,她们就没有再见到她,说是要静养谢绝探望。 听说家里的大夫们看不好大小姐的腿伤,府城请来的大夫也看不好,最后只有大夫人以巫请神。 那现在这是治好了吧? 眼前这个女孩子身子显得更单薄了几分,面色也比往常略白了几分,但并没有让人觉得憔悴,因为那一双眼比以往似乎还要明亮有神。 “惠惠。”谢瑶第一个跑出来,激动的伸出手,“太好了,你终于来了。” 女孩子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伸出手接住她伸过来的手。 “嗯。”她含笑点点头。 谢瑶激动的还要说什么,女孩子松开了她的手向前走去。 “开始吧。”她说道。 谢瑶微微愣神但旋即又忙跟上去。 “开始吧开始吧。”她跟着招呼着女孩子们。 女孩子们不敢多说话看着谢柔惠站过来忙让开一些。 “大小姐,你是先活动一下,还是直接开场?”教习们问道。 “我已经活动过了,可以直接开场舞。”谢柔惠说道,她说到这里又看了眼四周,“让鼓手也一起来。” 现在的练舞早已经有鼓乐作伴,但谢柔惠习惯先没有鼓乐跳几遍,然后再和鼓,今日怎么一开场就要直接和舞? 教习们不由对视一眼。 其实她们自然是赞同一开始就有伴着鼓乐的,因为自己跳怎么都好,但能应和甚至引导鼓乐才是真正的好,毕竟鼓也是巫舞的一部分。 当然这话她们以前可不敢说。 “是。”她们齐声应道。 隔壁学堂打鼓的女孩子们很快就被叫来了,几面大鼓也摆在了四周。 看着女孩子们各自站好。教习们站在一边,抬手示意。 “开始。” 鼓声先起,一阵鼓点过后,谢柔惠顿足踏地,旋转而起衣裙翻飞,在她踏出舞步之后,其他女孩子们逐一迈步舞动。一如既往。 大厅里鼓声高高低低铿锵有力。女孩子们舞步细碎有力,随着鼓乐以及谢柔惠的舞步,时而成列。时而成行,时进时退,舞的酣畅有序。 “这次看起来不错。”一个教习稍微松口气低声说道。 “大小姐这次跳的很稳。”另一个也低声说道。 千万别出错,千万别出错。 他们不由屏住呼吸心中默念。 但突然谢柔惠脚步一顿。被身后的女孩子撞上,她脚步未停借势迈步而过。但身后的女孩子却哎呀一声跌坐在地上。 流畅的队伍顿时凝结散裂。 教习们呼吸一滞,鼓声也戛然而止。 可见打鼓的女孩子们也都关注着这里。 还是出错了啊……. 教习们只能硬着头皮上前,但刚要迈步,就见谢柔惠转身一把拉起那女孩子。 “再来。”她拍了拍那女孩子的胳膊说道。转身又走回最初开始的位置。 女孩子们一阵怔怔。 “再来,再来。”教习们回过神,忙将到了嘴边的怎么了咽回去。 问怎么了其实没有任何意义。再来才是最好的。 鼓声再次响起。 但偶尔还是会停下。 停下之后学堂里没有先前的安静或者沉默,而是响起女孩子的声音。 “再来。” “再来。” “不要看我。看你们自己。” “打鼓的,你们的鼓点太慢了。” “打鼓的,你们看我们跳舞的干什么?看你们的鼓!” 这声音简短有力穿透门窗,落在外边侍立的丫头们耳内,丫头们不由对视一眼。 “今天教习怎么话这么多?”有人忍不住低声说道。 “这不是教习们的声音。”有人立刻指出,“这是大小姐的声音。” 大小姐…… 大家沉默一刻。 “大小姐除了自己跳还能指导大家怎么跳怎么配合她,那这巫舞一定会跳的没问题了。”有人高兴的说道。 对对,没错没错,以前大小姐可从不说怎么跳,也不说让别人怎么做。 “就知道大小姐能跳好,只是受这腿伤困扰。” “大小姐的腿伤被大夫人治好了,一切都好了。” 外边的议论学堂里的人并不知道,她们已经不知道今日跳了多少次,当教习们宣告今日练习结束的时候,女孩子们都忍不住瘫坐在地上。 谢瑶本来也要坐下来的,但看到谢柔惠还站着,便也站住了。 “惠惠,你累不累?你才好了,快些坐下歇歇。”她说道,一面伸手扶住谢柔惠的胳膊。 谢柔惠却在这时转身迈步。 “我去洗洗了。”她说道。 谢瑶手落空,看着走开的女孩子,忙抬脚跟上去。 “我也去。”她说道。 看着她们走开了,其他的女孩子们也三三两两的起身。 “我也要去洗了,出的这一身的汗啊。” “哪天不出汗啊。” 听到这句话,最先说话的女孩子停了下。 “可是,今天的出的汗,好像是真正跳舞跳出的汗。”她自言自语说道。 旁边的女孩子听到了噗嗤笑了。 “好像你以前的汗都是吓出来的吗?”她笑道。 话一出口她自己愣住了。 以前,战战惶惶,汗出如浆,或者战颤栗栗,汗不敢出 先前说话的女孩子看了她一眼,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袖。 “走吧。”她低声说道。 那女孩子也不敢再说点点头二人忙疾步向后而去。 大厅里的人渐渐的都走了,谢柔清从地上站起来,活动了下胳膊手脚,像往常一样从角落里拎出木桶抹布。 她动作飞快的擦洗了地板,倒了水放好木桶。但做完这些她还是没有离开,而是站在了大鼓面前。 跳舞穿的是长袖衣衫,谢柔清伸手将衣袖扎起,握住了鼓槌,深吸一口气敲响了大鼓。 ………………………………………………….. 谢瑶换了衣裳走出来已经在廊下等了好一会儿,直到女孩子们都走光了,也没有等到谢柔惠。 不对啊。她对谢柔惠的习惯都熟悉的很。知道她洗澡用多长时间,怎么今天还没洗完? 谢瑶急忙又返回去,别说谢柔惠了。连谢柔惠的丫头都没见到。 “大小姐早就走了。”粗使仆妇说道。 走了? 谢瑶愕然。 “大小姐第一个洗完的。”仆妇又补充道,“进去就出来了,可快了。”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大小姐竟然连她也不理会了。 虽然大家都知道谢柔惠的脾气越来越古怪了。但其实那些古怪对谢瑶来说是并不陌生,她也不害怕。因为这些古怪她都很熟悉,也在她的掌握中。 但怎么几天不见,谢柔惠的习惯就变了?这可不好。 谢瑶忙奔了出去,试图还能追上谢柔惠。不过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因为谢柔惠现在其实还没有走。 谢柔惠在浴室拎起一旁的木桶从浴桶里提了水直接浇在身上,三两次后便擦干了身子自己穿好衣裳走了出来。等候的丫头们刚要拥簇着她向外走时听到了鼓声,她停下了脚。 “现在大家都用功练习了。散了场也总有人会加练。”一个丫头笑道,看着谢柔惠。 谢柔惠没有说话,脚步一转又向学堂大厅走去,丫头们面面相觑,但不敢询问忙跟上去。 大鼓喧,歌舞喃,请来神君座上观,敬神百不忧,降吾之百福。 谢柔清心中大声的唱着,手里的鼓槌并没有越来越缓慢,反而越来越激扬,她的身子也随着鼓声晃动,脸上笑容也越来越大,最后干脆笑出声。 一场鼓结束,她整个人如同被在水里泡过,直接躺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一边喘气还一边笑,将手里的鼓槌扔起,然后准准的接住,然后再扔起,她眼角的余光看到大厅一角站着的人……. 啪嗒一声,鼓槌砸在她的头上,谢柔清不由痛呼一声,人也坐了起来。 角落的里的人哈哈笑了。 谢柔惠。 谢柔清站起来,绷着脸看着她。 自从鼓乐合练之后,每次打扫完她就会打鼓,那时候人都走光了,就算外边有人听到了,也只会当做打鼓的女孩子们在加练。 谢柔惠更没有返回来过。 这次被她看到了,她打算还要怎么罚自己? 谢柔清已经知道了,三月三跳舞的自己肯定是后备,练习一样的辛苦,但最终却没有机会上场,这就是最残酷的惩罚。 不过那也没什么,反正她也不在乎,之所以还在做这件事,仅仅是因为做了就要做好,对得起自己而已。 谢柔惠收了笑,抬脚迈步走过来。 谢柔清挺直了脊背看着她。 谢柔惠在她身边停下,弯身捡起鼓槌一抬手。 身后的丫头们纷纷垂头缩起肩头,却并没有听到女孩子被打的痛呼声,耳边重新脚步声响,小心翼翼的抬起头,见谢柔惠已经走了过去。 谢柔清手里拿着鼓槌,神情有些怔忪。 …………………………………………………. 回到院子里,谢大夫人坐在屋子里等着她。 “回来了,累不累?”她含笑问道,一面催促丫头们端茶倒水。 谢柔惠坐下来。 “不累。”她亦是含笑说道,“母亲不用担心。” 大小姐腿伤好了,气氛终于好了,丫头们动作也变得轻松了几分,分别给母女二人上了茶。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我跟大小姐有事说。”谢大夫人说道。 丫头们都退了出去。 谢大夫人的脸上顿时半点笑容也无。 “我是相信你,才让你一个人出去。”她沉声说道,“你最好在外边老实点,别做惠惠不会做的事,故意让人看出什么来,如果真让人看出你不是惠惠。” 她说道这里冷笑一下。 “谢柔嘉,你别……。” 面前的女孩子放下茶碗抬手打断她。 “柔嘉。”她提醒道。 谢大夫人冷笑一声。 “你记得就好。”她说道。 “我记得。”谢柔嘉笑道,“只是大夫人,你完全不用担心我像不像她。” 谢大夫人皱眉看着她。 “大小姐就是大小姐,大小姐愿意是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谢柔嘉说道,“她今天是个样子,明天是另外的样子,又如何?谁说大小姐就必须是什么样?” 这样吗? 谢大夫人愣了下。 “大夫人,放轻松些。”谢柔嘉笑道,站起身来,“别害怕,有什么可害怕的。” 害怕…. 谁害怕! 谢大夫人竖眉,还没说话,门外传来谢文兴的笑声。 “惠惠,今天怎么样?腿伤没事了吧?” 谢大夫人停下说话看过去,谢柔嘉也转过身看着迈进门的谢文兴。 其实这次她以谢柔惠的身份走出去,大夫人原本是要亲自跟随的,为了避免或者防备她露出破绽,但谢文兴却说不用,就让她一个人轻松随意的走出去,当然条件是只能去学堂,不能去别的地方。 “大老爷相信我,我自然不能让大老爷失望。”谢柔嘉说道。 谢文兴笑了。 “好,你不让我失望,我自然也不会让你失望。”他说道,说着一笑向外扬声,“去问问,邵铭清来了没?” 邵铭清来了? 谢柔嘉的眼睛一亮。 门外的丫头应声是,大声的将话传出去,片刻就有话传回来。 “大老爷,表少爷已经来了,就在书房等候。” 谢文兴转头看向谢柔嘉。 “我先告诉他,让他有个心理准备,然后宗族大会上再宣布。”他含笑说道,“你说这样可以吧?” 谢柔嘉笑了。 “大老爷果然言而有信。”她说道。 谢大夫人一刻也看不下去这张脸了,明明是一样的脸,但是怎么这个就看起来让人这样的生气呢? “你下去吧。”她没好气的喝道。 谢柔嘉笑着应声是,转身向内走去。 谢柔惠这一次没有哭,而是抱膝坐在台阶上紧紧靠着墙壁。 这一次比上一次时间久的多了。 她觉得自己都在这里呆了一辈子了。 当听到期盼许久的一声响,人猛地站起来。 那个女孩子一脚迈进来,一面伸手带上面罩,依旧越过她沿台阶而下,没有说话没有看一眼,就好像她不存在一般。 那台阶依旧漆黑一片,将那女孩子的身影一点点吞噬。 谢柔惠转身奔了出去。 “母亲。” “惠惠。” 外边响起哽咽的声音,墙壁关闭,隔绝了两个天地。 ************************************************************* 加更在晚上,周末愉快。(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看重 邵铭清放下手里的茶,对着一旁侍立的丫头微微一笑。 “府里现在很忙吧?”他说道。 小丫头点点头应声是。 “大小姐的腿伤好多了吧?”邵铭清又问道。 小丫头的面色几分警惕。 大小姐的事她们可不敢私下议论,可她念头才闪过,邵铭清已经接着说话了。 “肯定没问题,有老夫人和大夫人在。”他说道,似乎适才的问话只是自言自语,不需要回答。 这种话就不是嚼舌根了,小丫头神情放松点点头。 “是呢。”她说道,说完了又补充一句,“大小姐今日已经重新跳舞了。” 邵铭清哦了声点点头。 “看,我就说嘛。”他笑道,“老夫人这下也放心了。” 他说到这里又坐正身子。 “一会儿我得去见见老夫人。” 见老夫人啊,小丫头摇摇头。 “表少爷,老夫人不见客。”她说道。 邵铭清眼睛微微一眯。 “不见客?”他带着几分惊讶,旋即又几分了然,“也对,马上就要三月三了,又接连出了这种事,老夫人心里不轻松。” 何止不轻松啊,这些日子老夫人都没出来过,也不见人,整日把自己关在院子里,连老太爷都被赶出去了。 “是啊,老夫人……”小丫头忍不住开口说道。 门外一声重重的咳嗽打断了小丫头的话。 小丫头忙垂下头,邵铭清则含笑站起来。 “大老爷。”他施礼说道。 谢文兴看了眼这小丫头。 “下去吧。”他说道。 小丫头忙退了出去,谢文兴坐下来,看着邵铭清。 “有什么话就问我,跟一个小丫头套话。算什么本事。”他说道。 邵铭清笑了。 “大老爷,我只是担心柔嘉小姐,所以想要问候一下。”他坦然说道。 谢文兴嗯了声。 “她很好,只是你也知道,她在郁山也是不听话,马上就要三月三了,举行祭祀的时候。可不敢有半点疏忽。所以就让她回来了,在家里住的好好的,等过了三月三再让她回去。”他说道。 “那我能见见吗?”邵铭清问道。 “不能。”谢文兴说道。“邵铭清,我交代你的事你办得怎么样了?皇帝的使者一行人马上就要到了,你们的朱砂可挑选好了?” 谢家打算在皇帝使者到来的时候献上一副由上品朱砂拼成的皇恩浩荡的摆件,因为郁山新发现的朱砂矿品级最好。所以大多数朱砂都由郁山矿提供。 邵铭清点点头。 “差不多了。”他说道,“大老爷放心。定然能准时交工。” 谢文兴含笑点点头。 “铭清啊,你差事办得好,人可靠,我也不会亏待你的。”他说道。他说到这里端起茶碗,“你今年十六了吧?” 邵铭清笑着点点头。 “是,过了四月我就满十六岁了。”他说道。 “是该说个人家了。”谢文兴语重心长说道。“男儿先成家后立业。” 邵铭清笑着应声是。 “不过呢,我已经见过你父亲了。你父亲说,你的事你自己做主。”谢文兴又说道,“所以我决定你的亲事就由你做主了,到时候我会在宗族大会上说明,你什么时候想要结亲了就再说,也免得那些不懂事的乱说话纠缠你。” 邵铭清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是一副惊喜。 “大老爷,大伯父。”他站起来施礼,神情郑重,“你希望我先成家是看重我,我很荣幸,我愿意听从大老爷的安排,你让我成亲我就成亲,绝不会觉得是纠缠。” 那你前一段挑三阻四挑五捡六的是什么意思? 睁眼说瞎话也不能这样瞎吧? 把谁当傻子呢? 谢文兴心里骂道,脸上也是哈哈笑。 “好好,你好好当差做事,就是对我最大的回报。”他笑道,“好了,你回去吧。” 邵铭清起身施礼应声是。 “来人,送表少爷出去。”谢文兴说道。 走出谢文兴的书房,邵铭清脸上半点笑也没有。 虽然谢文兴说是来问他的差事办得如何,然后才许诺不再干涉他的亲事,看上去好像是因为他差事办的好的奖赏,但邵铭清却再清楚不过谢文兴的把戏。 那不是谢文兴在拉拢和奖赏他,而是因为交换。 交换的人不是他,他只是个被交换的。 “也说不定啊,拖一段,说不定我们就有说不的机会了。” “是啊是啊,我是小孩,柔嘉小姐,我们全靠你了,你一定要保护好我们啊。” “好,一切有我呢。” 她到底做了什么?她到底用了什么交换,竟然让谢文兴不在用亲事牵绊他? 谢柔嘉!这个蠢蛋!成亲又算什么大不了的事,也只有她傻乎乎的当回事的! 邵铭清攥紧了手,停下脚。 “表少爷,快走吧。”身后的管事提醒道。 邵铭清回过头,看着管事警惕的眼神。 说是让人送他出去,其实说白了就是盯着他不让他乱跑。 “铭清!” 有人在后喊道。 邵铭清回过头,看到谢文俊大步走来,他顿时大喜。 “五叔。”他喊道。 “你怎么来了?”谢文俊笑道。 “是大老爷来找我问朱砂的事挑选的如何了。”邵铭清笑道。 “来来,到我那里坐坐。”谢文俊笑着招呼道。 管事上前一步。 “五老爷,大老爷吩咐,送表少爷回矿上。”他说道,在大老爷三字上加重语气。 大老爷的吩咐在谢家是仅次于丹主的不可违抗的。 谢文俊面色一僵。 “那,咱们该日再见。”他涩涩说道。 邵铭清笑着点头。 院子里忽的有人乱跑。 “皇帝的使者到了!皇帝的使者到了!” 什么? 皇帝的使者到了! 谢文俊和邵铭清对视一眼。终于到了。 消息很快传遍了全家。 “什么时候到的?” 衣着一新的谢文兴一面疾步向外走,一面问道。 身后谢家的众人拥簇跟随。 “马上就要靠岸,知府大人他们已经往码头去了。”一个管事说道,“让老爷快过去。” 谢文兴点点头。 “你们在家把东西都准备好。”他对谢文昌等人说道。 谢文昌连连点头应声是。 “谢大老爷。”门外有官府的人疾驰而来,下马施礼,“快,快。皇帝的使者有请。” 谢文兴点头。 “我知道了。”他说道。“我这就去。” “大老爷,使者还要见谢五爷。”官府的人又说道,“是前来安排的使者的随从亲口说的。” 谢五爷? 所有人都愣了下。视线看向站在最后的谢文俊。 谢文俊面色一变。 指名道姓要见他,就好像,大家是认识的一般。 认识的…… 他的眼前浮现那日在老宅,层层垂下的帘帐。那一口的吴语清声。 “快走吧。”谢文兴说道,抬脚迈步。 见皇差就见吧。都是谢家的人,也不是便宜了外人。 谢文俊应声是,谢文昌忙拍拍他,带着几分激动。 “铭清。”谢文俊却又停下脚向后喊道。 在一群子侄中邵铭清一愣看过来。 “去给我备车。”谢文俊冲他招手说道。 视线顿时唰的都落在邵铭清身上。 备车当然不仅仅是备车。意思就是让他作为自己的随从,跟着一起去见皇差。 当然随从不一定能见到皇差,但万一呢? 这小子! “带他干吗?”谢文兴喝道。 想到当初被胁迫带着邵铭清进京。原本也是要把他当做一个随从,结果却被这小子在京城抓住机会不仅见了皇帝还结交了玄真子! 邵铭清这家伙可是一点机会也不能给的。给了他就一定能抓住。 “大哥。”谢文俊说道,“铭清是跟你去过京城见过皇帝的人,既然是皇差来了,他跟着去比别人更合适。” 胡扯!那也没必要去见! 谢文兴还要说什么,官府的人急的跺脚。 “快些吧,难道还要皇差等你们啊谢大老爷。”他催促道。 今日真不该让这小子来! 如果他在郁山,哪里轮到想起他!又给他机会了,等着看吧,这小子到时候一定能勾搭上皇帝的使者! 谢文兴懊恼的看了一眼邵铭清,甩袖疾步上车。 谢文俊冲邵铭清摆手,邵铭清笑着应声是,在众子侄艳羡的视线里疾步而出。 谢文昌笑的嘴都合不上了。 这可都是他的人,一个是他的亲弟弟,一个是他的亲外甥,他们在家里的地位越来重,他们二房将来获利就越来越大。 “快去快去。”他跟着催促道。 …………………………………………………………… 船的速度明显的减慢了。 船舱外传来女子的低笑。 “世子爷,您又哄奴婢玩呢。” “我哄你有什么好处?过来让我瞧瞧。” 女子咯咯的娇笑低了下去,伴着几声娇喘。 站在船舱里的随从忍不住低咳一声,窗外的声音戛然而止,旋即是低低杂乱的脚步声远去了,而窗户被人一把拉开,一个形容昳丽的年轻人出现在眼前。 “十九叔,你醒了?”周成贞笑道。 东平郡王放下手里的书嗯了声。 “来,来,出来看看,这彭水的风景还真不错。”周成贞挤眉弄眼笑,“咱们第一次来的时候没走水路。” 东平郡王笑了笑,起身走出来。 河水汤汤,两岸青山郁郁。 他低下头,河水似乎变的近在眼前,船行其中荡出一圈圈波纹,柔顺而轻盈。 但他知道河水并不像看到的这样的平和,身在其中就能感受到它的可怕。 他以为自己会死在水里,但是有个人用力的推着他。 一次,两次,三次…… “十九叔,到了。”周成贞说道。 东平郡王抬起头看向前方,远远的岸上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人,锦旗林立,鼓乐喧天。 ********************************** 周末愉快,晚安(*^__^*)(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荣幸 撤去了欢迎的仪仗,散去喧哗的人群,东平郡王一行人进入驿馆内歇息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 室内灯火通明,照着描山水围屏金光闪闪,两边是造型优美的镂空熏炉,室内的摆设奢华而富丽,但却偏偏让人觉得高雅脱俗。 “田肥美,民殷富,此所谓天府。”一个文士环视室内感叹说道,“一个小小的彭水驿馆,竟然能布置的如此奢华,堪比王府世家啊。” “这巴蜀之地,一有朱砂,二有盐矿,都是天下之不可或缺之物啊。”另一个文士说道。 珠帘响动,二人忙转身,看到一个年轻人迈步走出来。 “我说你们两个好歹也是安定王府出来的,别一副乡下人进城的样子好不好。”周成贞说道。 两个文士笑了低头施礼。 “去吧,十九叔说让谢家的人进来吧。”周成贞说道。 两个文士应声是。 谢文兴听到传唤时整了整衣衫,紧张倒不紧张,毕竟是见过皇帝的人。 “那件事。”他想到什么又回头看了眼谢文俊,“不问,不说。” 关于这位东平郡王前一段出现在彭水以及谢家老宅的事,他们认出了他,而东平郡王也说不定也知道自己被识破了。 “还好你当时没有见他的面。”谢文兴低声说道。 否则现在装傻就没得装了。 其实装傻也不过是自己哄自己玩罢了,谁心里不清楚啊,更何况这又是心比常人多一窍的皇室子弟。 谢文俊应声是,又回头看邵铭清。 “快走吧,又没有传他进去。别惹事。”谢文兴皱眉说道,一面抬脚迈步。 见这个东平郡王还不知道有什么事等着呢,不见就不见吧。 谢文俊冲邵铭清做个安抚的眼神,邵铭清含笑点点头,看着他们疾步走了出去。 谢文俊迈进室内的时候,还扫了眼四周站立的皇家护卫。 但遗憾的是灯火摇摆,让人的面容忽明忽暗。再加上这些人都是一模一样的装扮。甚至连个头都差不多,一眼看去根本就分辨不出谁是谁,更别提认出这其中有没有那日在谢家老宅见到的护卫。 迈进门。室内只有两个文士,看到这两个文士,谢文俊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而最要命的是那两个文士冲他露出笑容。 “谢五爷。又见面了。”他们笑道。 想到千万种见了面可能的情况,但偏偏没想到对方竟然开门见山的承认了。 谢文兴和谢文俊一时间呆住了。 珠帘响动。脚步声传来,二人下意识的寻声看去,见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迈步而出,玄色深衣。红底白边博带,头戴玉冠,身量高大修长。在明亮的光线里优雅雍容。 原来那帐子后是这般的丰姿。 谢文俊心中说道。 “殿下。”两个文士躬身施礼。 东平郡王迈步入座视线看向他们。 “坐吧。”他说道。 声音清凉醇厚,地道的京城口音。 谢文俊低下头躬身施礼。 “见过殿下。” …………………………………………………………. 邵铭清站在庑廊下。看着院子里的护卫微微出神。 见不见这个东平郡王他其实并不在意,他现在只想见一见谢柔嘉,想要知道她到底用了什么做交换。 这个丫头又蠢又笨又狠,对自己狠。 他们是这样的无力,要一点,就拿出一点来换,没有依靠,除了自己。 邵铭清吐口气,看着前方,前方的院子里有人摇摇晃晃的走出来。 “这里有什么好吃的?小爷我都饿死了。”他一面说道。 满院鸦雀无声中,他的声音就格外的响亮。 这声音传入耳内,邵铭清一个机灵。 是他! 那个在玄真子道观惊鸿一瞥的令道士们躲避不迭的镇北王世子。 视线才看过去,那个人就发现了,他几乎在同时看过来,明暗交织的夜色里,深邃的眸子闪过一丝锐利,旋即被散漫取代。 “喂。”他抬抬下巴,冲邵铭清伸手点了点,“你,过来。” 邵铭清深吸一口气抬脚过去,躬身施礼。 “见过世子爷。”他说道。 周成贞笑了。 “你认得我?”他问道,端详着眼前的少年人,“你什么人?” 适才进城他可没有出现在人前,那些官员们都没见到他,更何况这个明显不是官吏随从的人。 “小的邵铭清,璧山人,姑母嫁与谢家,小的在谢家矿山做事,是随大老爷和五老爷过来迎接殿下的。”邵铭清说道,抬起头,看着周成贞一笑,“小的年前与大老爷进京献祥瑞。” 原来是去过京城。 周成贞闪过一丝冷笑。 那短短几日钻研的不错啊,看来打探过自己了,要不然怎么一眼就认出自己。 邵铭清似乎没有看到这个年轻世子冷笑,神态依旧。 “在京城小的有幸拜见玄真子道长。”他接着说道。 玄真子? 周成贞微微皱眉。 “……没有见到玄真子道长时,被几个小道士拉着关在大殿里,恰好有幸从窗缝里得见世子爷丰姿。”邵铭清接着说道,嘴边的笑意更浓。 周成贞一愣,旋即哈哈大笑。 “你说的有趣。”他大笑道,“原来如此啊,那可真是巧啊。” 笑着又猛地一停,带着几分恍然,打量邵铭清。 “你在谢家哪个矿山的做事?”他问道。 “郁山。”邵铭清说道。 周成贞哦了声。 “原来如此啊。”他说道。 又原来如此? 邵铭清不解,周成贞伸手拍了下他的肩头。 “小子,跟我来。”他说道,转身向内走去。 邵铭清愣了下,片刻迟疑后便跟了上去。 ………………………………………………………………… 此时的大厅里。谢文俊额头上冒出一层密密的汗,不是因为四周明亮的灯火炙烤,而是因为眼前坐着的年轻人。 “这次请谢五爷你来,只是要问一句话。”东平郡王说道,看着谢文俊,“你是怎么看出猜我们的身份的?” “殿下说笑了,我根本就没猜到。”谢文俊苦笑一下说道。 这也是实话。他真没猜到。 “那日听说你病的不轻。矿上的大夫我也不放心。”他接着说道,“正巧知府的幕僚蔡先生在郁山,为了迎接殿下你们的到来做一些指导。他出身杏林世家,医术很好,所以我就请他来看一看,没想到。他见过殿下您,也是吓了一跳。但我们也不敢确信,只是猜测。” 东平郡王点点头。 “你不认得我。”他说道,“不是你认出来的。” 谢文俊应声是。 谢文兴在一旁也松口气连连点头。 “是啊,是啊。这真是蔡先生说的。”他说道。 东平郡王嗯了声。 “那是谁猜到的所以你才去请这位蔡先生来确认的?”他忽的又问道。 谢文俊一口气差点没憋过去。 他从小就在外行走,各式各样的人都打过交道,也知道怎么说话让人可信。真正高明的假话是要说的半真半假。 但这个东平郡王竟然无视那些真的,只抓住假的不放。 “是蔡先生啊。”谢文俊面色不变答道。似乎没听懂东平郡王的话,“我就是想请他来给殿下看病的,我和他都没想到竟然是殿下您。” 东平郡王看着他一笑。 “我不信。”他说道。 谢文俊哑然。 谢文兴也愣住了,带着几分狐疑看向谢文俊。 难道真不是蔡先生?难道谢文俊起疑心是有其他人提醒? “那人是谁?”东平郡王看着他,脸上笑意散去。 确切的说,他原本就不怎么笑,神情一直是温和但让人不可亲近,此时眼神凝结在一处,透出几分寒气。 这是见过血杀过人的人才有的眼神。 谢文俊想到他那一口纯正的挑不出一点破绽的吴语,这种语言不是跟着几个人学就能学好的,而是必须生活在那种环境里。 安定王的封地可不在吴地,他一个亲王之子难道不是生活在安逸富贵的王府,而是在外游历生活的? 谢文俊垂在身侧的手攥起来,似乎这样能阻止他张开口说出那个名字。 “十九叔!” 一个声音从外传来,打破了屋子里的凝滞。 周成贞大步迈进来。 这声音谢文兴也觉得有些熟悉,但一时想不起在哪里听过,然后他看到了紧跟着这位丰姿俊秀的年轻人进来的人。 邵铭清! 这小子!怎么又进来了!怎么在这里也能混进来? 谢文兴面色如同见鬼。 “什么事?”东平郡王说道。 周成贞看了眼谢文俊,走到东平郡王身边。 “我知道他怎么认出我们了。”他笑道。 此言一出,屋子里的人都愣了。 周成贞伸手指了着邵铭清。 “这小子在京城见过我,他就在郁山,那日在郁山谢家看见我了,所以认出来了。”他笑道。 啊? 邵铭清一愣,谢文俊则心中大喜。 对啊,邵铭清!邵铭清! 邵铭清总比谢柔嘉要好,以前见过所以认得,总比巫清娘娘指引要让人信服的多,省却了连他们自己都解释不清的解释,也省却了更多的质疑和揣测。 东平郡王看向邵铭清。 “啊!”而与此同时谢文兴恍然也喊了声,看着周成贞,“您是镇北王世子。” 周成贞看向他。 “你也认得我?”他说道。 “那日,那日我去拜见玄真子,在道观……”谢文兴忙说道。 无懈可击! 谢文俊心里大喊一声,恨不得长吐一口气。 巫清娘娘保佑!巫清娘娘保佑啊! 周成贞哈的笑着打断了他。 “十九叔,他们。”他说道,指着谢文兴和邵铭清低声对东平郡王说了几句话,“所以,那日他肯定是在谢家的宅子里看到我了。” 原来如此啊。 东平郡王看向邵铭清。 虽然不清楚怎么回事,但邵铭清已经带着几分惶恐低下头。 “认出就认出了。”东平郡王说道,“何必这么遮掩。” 谢文俊深深躬身。 “殿下,我们,畏惧啊。”他苦笑说道,“不敢相信不知所措。” 这是大实话。 东平郡王嘴边浮现一丝笑意。 “不用多虑。”他说道,“我只是很好奇彭水民风民情,想要亲自看一看,所以就闲逛转过来了,惊吓了你们倒是我的疏忽了。” “不敢不敢。”谢文兴忙说道,“殿下想看尽管看。” 东平郡王点点头,看向谢文俊。 “那还请谢五爷作陪,引我看看。”他说道。 谢文兴面色微微尴尬,谢文俊再次躬身施礼。 “不胜荣幸。”他说道。 他还未起身,周成贞又看着邵铭清抬了抬下巴。 “喂小子。”他说道,“我对朱砂什么的不感兴趣,你们这里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你引我看看去。” 这小子还真是人缘也太好了吧?什么人都能搭上啊。下一次绝对不能再给他任何机会! 谢文兴看向邵铭清。 邵铭清利索的冲周成贞施礼。 “不胜荣幸。”他说道。 ******************************************************************* 过个渡….. 加更在晚上(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来吧 谢柔惠是被脚步声惊醒的,入目一片漆黑。 难道她还在地道里? 不是已经呆了一天了吗? 谢柔惠尖叫一声坐了起来,睁开眼了。 外边的脚步声碎碎,帘子被拉开。 “大小姐?” “大小姐。” 丫头们急急的问道。 眼前晨光蒙蒙,原来是做梦,谢柔惠伸手按着心口急促的喘息,转头看到丫头们。 “滚!”她喝道,“你们走路吵到我了!” 丫头们慌忙退下。 “以后不许穿着鞋来我床边。”谢柔惠又说道。 丫头们忙应声是,惶惶不安的退出内室。 “大小姐的脾气怎么又……”一个丫头低声说道。 “今天三月初一了。”另一个丫头低声说道。 马上就要三月三了,今天会是最后一次演习。 鉴于大小姐前几次的演习失败,可想而知她的心情一定很紧张,所以脾气就会变得更加古怪。 “等天亮就好了。”一个丫头忽的又说道,神情带着几分期盼。 天亮之后,大小姐就好很多,虽然依旧沉默,但很好说话,递上茶不会突然泼在你身上,她会安静的一口喝完,不会说凉了或者热了,拿过的斗篷不会砸在你头上,哪怕不小心勒到了她的脖子,她也不会给你一耳光。 天亮后就好了,天亮后就好了。 天就要亮了。 谢柔惠抱着膝头看向窗外。 天亮了,她就要去黑暗里呆着了,然后等到天黑的时候她才能出来,运气好的话。会早一点,能看到晚霞,不过这几天都有些晚,她出来后只有星光可以看到了。 黑暗,从头到尾都是黑暗,她会这样永远的见不到光明了吗? 她转头看向屏风,那里悬挂着日历。她起身走下来。伸手撕下一张。 三月初一。 还有两天,还有两天。 书房里传来轻微的响声,谢柔惠站在屏风前的身形一僵。虽然很不甘,但她并没有迟疑,挺直脊背向内走去。 事情已经这样了,不是她哭她不甘就能不存在的。她现在要熬过去,熬过去这个坎。这种痛苦她已经尝过了,尝一次就够了,她要做的是一定要避免永远尝这种痛苦。 她是谢柔惠,没有人可以取代的谢柔惠。 书房里书架转开。那个女孩子迈出来。 她也只穿着亵衣,散着头发,如果不是脸上的面罩。谢柔惠会当成自己在照镜子。 一如往日,二人擦肩而过。没有对视没有说话,错身而过,就好像一个人转个身一般。 书架关闭,谢柔嘉摘下了面罩放在书架的暗格里,抬脚向外走去。 “来人,更衣。” 天亮了! 屋外的丫头们松口气,呼啦啦的涌进来。 天色大亮。 谢老太爷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你真不去看看啊?”他停下脚看着坐在屋内的谢老夫人,“今天可是最后一次演习了,成不成……” 说到这里他又呸呸两声。 “成,成,一定成。” 现在如果还不成的话,那这三月三可就没法过了。 “有什么好看的。”谢老夫人说道,“跳的好了就跳得好,跳的不好了,我干着急也没用。” 话是这样说,但是,不看着总觉得心不安。 耳边有鼓声响起来,震响了半边天。 “开始了开始了。”谢老太爷激动的说道,在院子里团团转。 屋子里谢老夫人虽然还端坐稳稳,但握着茶杯的手紧紧的攥起。 鼓声长号声在谢家上空盘旋,很快就震动了半个彭水城。 周成贞握着手里的酒杯,搭在几案上的腿放下来。 “谁家娶媳妇吗?”他说道,抬胳膊斜倚在窗户上,看着街上打个呼哨,“待会儿看看新娘子好不好看。” 一旁的酒保笑了。 “大爷,您是外地来的,不知道吧。”他说道。 “废话。”周成贞斜了他一眼,“你们本地人是我这样说话的口音啊?” 酒保陪笑。 “大爷,这不是娶媳妇呢,马上要三月三了,这是谢家丹女祭祀演习的动静。”他说道,眉飞色舞,“客官你可来对了时候,三月三,谢家丹女祭祀可是好看的很,你看如今街上都住满了,巴蜀之地的人都赶过来了,就为了一睹谢家丹女的丰姿。” “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跳个舞嘛。”周成贞嗤声说道,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那可不是一般的舞,那是巫舞。”酒保忙分辨道,“那是巫清娘娘的后人跳的巫舞。” 周成贞将手里的酒杯晃了晃。 “什么巫舞啊,不都是舞嘛,现在哪有什么巫啊。”他说道。 酒保不高兴了,将酒壶往桌上一放。 “公子你的酒。”他说道,说罢甩手走出去了。 周成贞嗨了声,指着那酒保的背影。 “这孙子是跟我甩脸呢!”他喊道。 “少爷。”旁边的年长一些的护卫轻咳一声,“这里是彭水,民众们对谢家很是敬畏,殿下叮嘱你说话注意点。” 周成贞嗤了声。 “蛮人。”他说道,并没有再要把那酒保如何,转身看着窗外的大街。 鼓乐声还在隐隐的传来,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们也似乎变得兴奋起来,看着谢家的方向说说笑笑。 鼓声停下,台上的女孩子手持鹭羽向天,缓缓的叩拜。 片刻安静之后,台下欢呼声动。 “太好了!太好了!”谢存礼激动的喊道,“我就说惠惠一定能跳好的。” 他说着看向一旁的谢大夫人,却见谢大夫人的神情有些古怪,似乎想笑又似乎笑不出。 “阿媛。你也很厉害,如果不是你请巫,只怕也没这么顺利。”他说道。 请巫,请的是个讨债鬼吧。 谢大夫人深吸一口气,笑着点点头。 “都是先祖保佑。”她说道,站起身来,看着站在台上正接受众人恭贺的女孩子。“好了。大家都是忙后日的祭祀吧,巫舞的事,我再跟她们斟酌一下完善一下。” 谢存礼笑的合不拢嘴。 “还斟酌什么啊。已经足够好了。”他说道。 谢大夫人笑了笑,冲台上的女孩子招手示意,看那女孩子听话的走下来。 聚集在学堂里的女孩子们还激动兴奋着。 “我们真的没跳错?” “天啊,我都不敢相信。我们真的跳完了?” 大家叽叽喳喳的说笑着,屋门打开。一个女孩子缓步走进来,看到她,大家的说笑忙都停下来。 “惠惠。”谢瑶迎上前激动喊道,“太好了。我们成功了。” 谢柔嘉点点头,身后谢大夫人也走进来,教习们也鱼贯而入。脸上都难掩激动。 “明日我们会提前到郁山,在先祖们面前祈福。”谢大夫人开口说道。看着一个兴奋的又充满活力的女孩子,她的脸上也不由露出笑,“你们跳的很好。” 得到夸奖女孩子们都高兴的欢呼起来。 “不过,还有些地方能更完善一些。” 一个声音忽的说道。 大家都愣住了看向说话的女孩子。 谢大夫人皱眉。 “不用了,很好了。”她说道。 谢柔嘉摇摇头。 “我觉得还可以更好。”她说道,又看向女孩子们,“难道你们不希望自己跳出更好的吗?” 这几日大家已经习惯她的指挥了。 “想。”一个女孩子脱口说道。 她开口了便有更多的女孩子们点头。 “那要怎么做啊?”大家问道。 谢大夫人脸上的笑有些僵硬。 “惠惠,你跟我来。”她说道,说罢转身向一旁的隔间走去,谢柔嘉在后跟着她。 刚走进隔间,谢大夫人就一把揪住她的胳膊。 “你最好适可而止,别得寸进尺。”她咬牙低声说道,“做好你该做的事。” 谢柔嘉看着她。 “我就是在做好我该做的事。”她说道。 谢大夫人看着她。 “你记住,你不是为了我在跳,别想给我惹事让我难堪。”她说道,“你,是为了你自己。” 谢柔嘉点点头。 “是啊,我记得很清楚。”她说道,“为了我自己,我一定要跳到最好。” 谢大夫人看着她一刻,松开了手。 谢柔嘉没有再看她转身走了出去。 “来来,都站好。”她看着厅内的女孩子们,不管是打鼓的还是跳舞的,“按照你们的位置站好。” 女孩子们忙纷纷站到自己的位置,而那些后备们则退到角落里,带着几分羡慕看着她们。 谢柔嘉在场中不说话,围着这些女孩子们走了一圈又一圈。 “我知道了缺点什么了,是节奏力度不够。”她猛地停下脚,一拍手说道,“再加一个打鼓的。” 那边打鼓的备选的女孩子们顿时眼睛一亮,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谢柔嘉却越过她们,目光落在巫舞备选的女孩子们身上。 “谢柔清。”她说道。 谢柔清一怔。 “我?”她问道。 干什么? “你来打鼓。”谢柔嘉说道。 此言一出满屋子人都愣住了。 谢柔清?可是她一直是跳舞的啊!怎么能打鼓? 谢柔清也看着她,神情变幻。 难道是故意为了让她出丑? 谢瑶心里想到,除了第一次没等到谢柔惠外,接下来的几天她都等到了,然后也跟着看到了偷偷练鼓的谢柔清。 所以这是谢柔惠故意惩罚她了? 但是,换上她,祭祀上出了事,丢人的还是惠惠啊。 谢瑶的神情也变的复杂。 惠惠不会已经古怪到不惜自己出丑也要给别人难堪的地步吧? “怎么?你不敢吗?”谢柔嘉看着谢柔清问道。 谢瑶一咬牙。 “对啊,三妹妹,你别谦虚啊,我知道你私下一直偷偷练鼓呢。”她笑嘻嘻说道,“这可是惠惠特意给你的机会。” 谢柔清收起了愕然,抬脚迈步上前。 “我敢。”她说道。 屋子里的人都面面相觑,对这突然的变化有些摸不到头脑。 站在一旁的谢大夫人面色沉沉,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见状如此,教习们对视一眼。 “可是,大小姐,那人数就不对了。”一个站出来说道。 现在是八个巫女伴舞,六个巫女打鼓,再加一个巫女打鼓,人数就不符合规矩了。 谢柔嘉笑了。 “那好办啊。”她说道,“去掉一个跳舞的就可以了。” 去掉! 在场的女孩子们都一愣,相比于打鼓的女孩子们激动,她们则紧张起来。 到现在了被去掉,那可真是…… “惠惠说的没错,去掉一个就合适了。”谢瑶符合说道,话音才落,就见那女孩子的手指向自己。 “你,不用跳了。”谢柔嘉说道。 什么? 她听错了吧? 谢瑶僵在原地,不可置信的看着谢柔惠。 “惠惠!”她喊道。 怎么,怎么会是她?!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没有理会惊呆的谢瑶,谢柔嘉拍手。 “好了,现在按这个人数,我们重新来一遍。”她说道。 她的神情沉稳且不容抗拒,女孩子们下意识的纷纷依言而行。 谢瑶被赶到一边,新的大鼓被摆了上来,谢柔清伸手接过递来的鼓槌,深吸一口气站在了鼓前,眼角的余光看向场中,那个女孩子伸展手臂高高的抬起了头,察觉到她的视线,也看了过来。 你敢不敢? 她的眉毛微微挑了挑,似乎在说道。 谢柔清收回视线,沉腰端肩,举起了鼓槌。 那就来吧! “开始!” ************************************** 晚安,明天见。(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出城 天色刚亮,彭水城里已经挤得水泄不通。 “干什么啊,今天不是三月初二吗?祭祀不是三月三吗?”周成贞勒住马,看着眼前满是人的街道,皱眉说道。 “今天是谢家丹女去郁山,所以大家都来一睹大小姐的风采。”随从说道。 周成贞嗤了一声,看着满是人的街道。 “路都堵成这样了,那什么大小姐能出的来吗?”他说道。 随从笑了。 “不用担心,待谢家的大小姐出来,路会自动让开的。”他说道。 这是当地官员派来的随从,熟悉当地风俗。 “成贞,回来。” 身后传来东平郡王的声音。 周成贞催马转头,这边停着东平郡王的车驾。 他们也是要在今日启程去郁山,车驾旁是一群官员随侍,护卫如林旗牌如云。 周成贞才在马车边停下,就听的城门的喧哗声猛地掀高。 “大小姐来了!” 一声声的高喊传开,人群如同的开了锅的水一般沸腾。 周成贞哈哈笑了。 “这挤的,鬼才能过来!”他笑道。 话音才落就听又一声声高喊传来,但这一次不是先前的声调,有些古怪,似乎像是吟唱。 女声的吟唱。 在这一片暄腾中,这吟唱悠长而高亢,清清楚楚的钻入每个人的耳内。 周成贞只觉得脊背一麻,就好像有一只枯瘦冰凉的手抚过他的耳朵。 “贼厮!”他脱口骂道。 什么鬼! “开山门。”东平郡王说道,神情淡然的看向城门内,“这就是谢家巫女的开山门。” 什么鬼? “就是巫咒。”随从颤颤说道,神情激动。“不用谁驱赶,巫女吟咒便能操纵大家,你们看,路让开了。” 胡扯!哪有这种事!周成贞心里骂道,抬头向城门看去,人却一怔。 不会吧…… 但见原本还暄腾的人群诡异般的安静下来,不仅安静下来。他们还在慢慢的移动。或者说,僵硬的移动。 随着吟唱声越来越近,人群移动的速度也越来越快。站在城门处能清晰的看到密密麻麻的人群竟然真的分开了,一条路出现在大街上。 “贼厮!”周成贞再次脱口,凤眼瞪大,长眉挑起。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街上的人。 那些人脸上都带着笑或者激动,似乎随时都能举着手跳起脚大喊大叫。但身子却直直的挪动着。 这暄腾的神情,安静的人群,形成了诡异的对比。 路分开一队队人这才疾冲过来,将分到两边的人群稳稳的格挡住。吟唱声戛然而止,一阵诡异的安静后,喧声震天。 “大小姐!大小姐!” 喊声铺天盖地。周成贞身下的马也受惊一声嘶鸣,他勒住马再抬头就看到被分开的街道上出现一驾马车。 这是一辆四驾马车。装饰华丽,赤金打造的伞盖,珍珠做的垂帘。 “当年始皇帝以王侯之礼待巫清娘娘,所以谢家丹女历来可以用四驾马车。”身边的随从激动的解说着。 管它六驾还是四驾,周成贞根本就不理会,他甚至都没有多看那马车几眼,而是看向那些人群。 被格挡在路边的人群激动涌涌向马车来的方向看去,挥舞着手,跳动着脚,哪里还有半点适才如同木偶一般。 周成贞都怀疑自己刚才是看花了眼。 难道真有这种事?真有那种能够操纵人的巫咒? 他的视线死死的盯着人群,渐渐的在其中发现一些看似不起眼却跟观者不同的人。 这些人是谢家提前安排的吧?就在适才吟唱的时候指挥着众人移动。 所以根本就不是什么巫咒的操纵。 “……大家为什么都赶过来想要看大小姐一面,就是为了听大小姐的巫祝,大小姐的巫祝辟邪驱厄,福寿延年……” 随从还在激动的解说着,如果不是还记得自己是随从,他都也要跟着挥手高呼了。 “蛮人!”周成贞说道。 “周成贞。”东平郡王的声音在旁边传来,同时还有一眼警告。 周成贞催马转身。 “十九叔,我先往郁山去了。”他说道,“这里人太多,我可受不了。” 他说罢一夹马腹掉头向大路上疾驰而去。 东平郡王微微抬了抬手,便立刻有七八个护卫纵马跟随而去。 “这就是为什么谢家能在巴蜀绵延繁盛这么多年。”他继续跟身旁的文士低声说道,目光扫过城门内看着那缓缓行驶的马车而几近癫狂的人群,“不管是砂矿减少,还是朱砂质和量下降,不管是他人排挤,还是官府打压,他们谢家却始终不会伤及根本,纵然是一时不振,但也短则数月长则几年就重振雄风。” “是巴蜀之地的这些民众们,对谢家大巫的虔诚。”文士感叹说道,“尽管如今几代大巫也没做出什么福泽民生的事,但却依旧能够享受着前辈大巫的余荫。” 东平郡王看向城门,那四驾华盖马车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已经走了出来,珠帘摇晃可以看到其内的女子柔美的身姿。 “殿下,我们先行一步吧。”文士说道。 这谢家的丹女再备受敬畏,也只是这百姓们的敬畏,总不能让一个堂堂郡王也恭迎吧。 毕竟如今已经不是当初了。 东平郡王却没有动身。 “无妨。”他说道,“我们这不是敬畏丹女,而是敬畏百姓。” 果然看到这边官府的仪仗在谢家丹女的车驾出城后非但没有离开,反而后退几步让开大路,民众们的情绪更加热切。 随行在其后的谢家其他人也露出几分惊讶,更多的是欢喜。 “这次朝廷真是给足了面子了。”谢文昌感叹说道。 谢大夫人倒不理会这个,她看着前边缓缓行驶的马车。又看了看四周密密麻麻的民众。 “这次安排的人手不错。”她低声对谢文兴说道,“我还担心开山咒会出问题。” “当然,这种事怎么会出纰漏,比以往多了几十人呢。”谢文兴说道,脸上含笑视线端正看向前方,“正好借着皇帝的使者在,为了保证秩序。大家也不会起疑心。” 谢大夫人也坐正了身子看向前方。 多了几十人啊。怪不得这次人群分开的速度这样的快,她记得当初她那时候可是花了一些功夫呢。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在袖口遮盖下摸了摸手,当听到适才的那丫头的吟唱时。她觉得身子有些发麻,大概是她不自觉的也跟着低低吟唱的缘故。 “不过这巫祝我听到都有些发麻。”谢文兴低声说道,“你也跟着唱了吧?” 谢大夫人嗯了声。 看来自己的吟唱也起到一些作用了,不管怎么说人群分开的那样快。一定会被称赞巫祝厉害的。 不过她并不介意将来人们说这一代丹女比她厉害,青出于蓝胜于蓝。这也是她的心愿。 只是可惜前面车上坐的…… “可是声名是惠惠的。”谢文兴低声说道。 可是这到底是三月三啊,一辈子会有很多三月三,但这一个却只有一次。 谢大夫人看向前方被众人围着高呼的车驾,想到此时此刻独孤的坐在地道里的女儿。只觉得满口的酸涩。 车马终于出了城门,城门的民众们也涌涌的跟随着向外而来,街道上只余下一些被挤的东倒西歪的人。 “我的胳膊腿都还麻着呢。”一个年轻人说道。伸手揉着胳膊,脸上还带着激动。“原来大小姐的巫咒这么厉害啊。” “可不是,别说指挥着他们让开路了,连我自己都不受控了。”另一个年轻人低声说道。 “所以根本就没必要让咱们这么多人来做这个,老爷们真是多虑了。”旁边的人也纷纷说道,看向城外,“走走,咱们快跟上,怪不得人人都想要听到大小姐巫祝呢。” 马车驶近了,东平郡王神情淡然的看着这华丽的车驾,不仅车驾华丽,驾车的人也配饰华丽,车驾后紧跟着三辆马车,虽然比之前边这辆要稍微逊色一些,但也夺目生辉。 这后边的马车上坐着的都是十几岁的女孩子,身穿精美的衣衫,头戴着华丽的珠冠,她们肯定经过来严苛的教导,身形端正姿态优美,尽管如此,孩子就是孩子,面对四周铺天盖地的欢呼以及注视,她们的小脸绷紧,眼睛发亮,极力的隐忍着激动。 这样的一幕,她们这辈子也不会忘掉,有这样的一刻,不管什么时候回头看,她们的豆蔻年华都是闪闪发亮。 多美好。 东平郡王的嘴角浮现一丝笑,视线又移向前方,随着马车的晃动,在日光下闪闪的发亮的珠帘也晃动着,其内女孩子若隐若现。 大红的裙袍,脊背挺直端坐,宽宽的腰带优美勾勒的身形,精致的面容。 似乎因为这边不同于先前的喧闹,那女孩子微微转头看过来。 东平郡王嘴边的笑凝结,眼前一黑,视线里只剩下一双大大的眸子,好像星辰一般照亮了黑夜。 “喂,醒醒,醒醒。” 耳边急促的声音炸响。 她! 东平郡王猛地起身,这动作让四周的人轰然而动。 “殿下?” 东平郡王半坐半起身形绷紧更显的修长,一手扶着膝头,看着那双眼转开直视前方,珠帘摇晃衬得她的面庞泛着细腻的柔光。 她! “殿下?”文士不解的问道,看看他,又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过去的车驾。 东平郡王一抬手臂,双手再次放在身前端正而坐。 “我们现在出发吗?”文士问道。 “不急。”东平郡王说道,看着前方的车驾垂下视线。 ………………………………………………………. 随着丹女车驾的离开,整个彭水城都似乎变空了,谢家大宅里也变得安静下来。 哭声显得格外的响亮。 哭声里还夹着笑声。 “小姐小姐不是你跳的不好,是恰好人数够了…” 一个小丫头趴在门边苦苦的劝道。 “是啊是啊,不是你跳的不好被换下来了,而是你被惠惠厌弃。”谢柔淑站在门口哈哈笑道。 唰啦一声响,门被拉开了,披头散发泪流满面的谢瑶冲了出去,将手里的瓷枕狠狠的冲谢柔淑砸去。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看我的热闹!”她恶狠狠骂道。 谢柔淑躲开,看着瓷枕在身边碎裂。 “我算什么东西?我跟你是一样的东西!谢瑶,你拽什么拽,现在除了我连看你热闹的人都没有!”她尖声喊道,“你还要谢谢我呢,肯来看你的热闹。” 谢瑶红着眼,伸手冲她抓了过去,谢柔淑这次没躲开,被揪住了头发,发出一声尖叫。 “我才不跟你一样,我才不会跟你一样!我绝不会跟你一样!绝不会!” 哭声喊声骂声在院子里响起。   ☆、第十九章 所见 六千字大章 ********************* 夕阳西沉的时候,因为大批人马到来而暄腾的郁山里里外外都渐渐的安静下来。 站在山顶可以看到人来人往的谢家祖宅,以及郁山外聚集的无数等候明日祭祀的如同蚂蚁一般密密麻麻的民众。 整个郁山谢家以及官府的护卫遍布,除了谢家的人,其他人包括官府的人都隔离在外。 一个人影从山间飞跃而过。 乱哄哄的脚步声随之响起,七八个护卫出现在山间。 “人呢?” “你看花眼了吧?” “外边已经封闭了没人能进来。” “走了走了。” 一众人转身散去,此时那人影已经穿过了山林,眼前出现几栋小木屋。 木屋如同山林一般安静,随着他走过来一群鸟儿扑楞楞飞起,显示这里空无人住。 安哥俾从水瓮里打出水,将里里外外打扫擦拭一遍,又劈了一堆柴整整齐齐的摆好,做完这一切霞光已经褪去,安哥俾又拎起木桶,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安哥俾。”邵铭清喊道。 安哥俾绷紧的身子松弛下来。 邵铭清看着他手里拎着的木桶。 “行了,不用打水了。”他说道。 “回来了没水不方便。”安哥俾说道。 邵铭清吐口气。 “明天不会回来的。”他说道。 安哥俾低下头拎着木桶就走,邵铭清上前揪住他。 “你小子怎么听不懂人话啊?”他竖眉喝道,“现在跟我滚回去,也不看看是什么时候,你一个矿工还在山里乱钻。被人发现了立刻乱棍打死,要不是她看重你这条小命,我才懒得给你打掩护,你再不听话给她惹出麻烦,我先打死你。” 安哥俾低下头不说话了。 邵铭清给了他一脚。 “跟我走。”他没好气的喝道转身迈步。 “就打一桶水行不行?”安哥俾在后问道。 “不行。”邵铭清回头恶狠狠说道。 “那她回来没有水……”安哥俾也急道。 “她回来,就去我那里住。”邵铭清咬牙喝道,“我那里有水。” 那就好。安哥俾松口气。放下了水桶,邵铭清看他一眼转身迈步。 二人很快穿过山林,在山路上走了没多久。就被几个护卫喝止,待看清是邵铭清态度缓和了很多。 护送凤血石进城以及进京,让邵铭清几乎被所有人都认识了。 “我也不放心,带着人巡查一番。”邵铭清对他们笑道。 护卫们的视线扫过安哥俾。 “表少爷费心了。”他们说道。“不过天就要黑了,任何人不得在山中走动。否则是冲撞山神要被当场格杀的。” 邵铭清点点头,护卫们让开路,看着二人走过去。 站在山路上隐隐可见远处的谢家大宅,邵铭清停下脚伫立看去。 太阳沉入山间。最后一丝霞光褪去,天地被黑暗笼罩,灯火通明的谢家大宅格外的显眼。再看郁山外遍布的篝火如同天上的星辰。 “表少爷,你很期待明天的祭祀吧?”安哥俾问道。 邵铭清点点头。 “是。我很期待。”他说道,说罢抬脚迈步。 不过,别人期待的是开始,他期待的是结束。 .................................................. “世子爷,现在真不能出去,更不能去郁山打什么兔子。” 郁山外的一处大宅里,几个官府的随从小心翼翼的拦着骑在马上的周成贞。 “去了会怎么样?”周成贞喝道。 “去了你会被打死。”东平郡王在廊庑下说道。 周成贞哈的笑了。 “我才不信。”他说道。 “相信我,真的会。”东平郡王说道,“这是谢家乃至巴蜀的大祭祀,你现在冲撞的可不是一个谢家,而是巴蜀的民众,如果你被打死了,也只会被推到惹怒山神冲撞百姓,法不责众而且还会被认为是天罚,陛下也没办法为你报仇,你死也就白死了。” 周成骑在马上转了转,再次笑了,飞扬的眉角彰显着桀骜。 “不是,十九叔。”他说道,“我是不信我他们能打死我。” 东平郡王微微一笑。 “那你信不信我能打死你?”他说道。 官府的随从们忍不住看向这个年轻郡王,他的相貌出众,说话的声音低沉,身形端正但却并不让人觉得拘谨,反而带着几分自然随意,跟骑在马上浑身上下都透出随时都能跟人打一架的桀骜之气的周成贞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样的人打过架吗?他所谓的打是他动动口,让两边侍立的护卫们动手吧? 周成贞翻身下马。 “十九叔,你就这么怕我搅了人家的场子啊?”他说道。 东平郡王没理会他,转身向内走去,周成贞抬脚跟上。 “这事实在是太无聊了。”他继续说道,“我都要闷死了。” “等祭祀结束了你可以随意。”东平郡王说道。 周成贞笑了,紧走几步转到东平郡王身前。 “十九叔,你很期待这个祭祀啊?”他笑问道。 东平郡王停下脚。 “是,我很期待。”他说道。 不过,别人期待的是开始,他期待的是结束。 ………………………………………………… 夜色沉沉,灯火通明的谢家祖宅里依旧忙碌,天亮之后祭祀就要开始了,这个夜晚他们还有很多事要做。 祭祀的器具要提前摆到郁山上,供品也要在过了子时太阳出现之前摆到祭台前。 唯一安静的地方就是祠堂。祠堂里层层灵牌之下,谢大夫人和谢柔嘉跪坐着。 过了今晚,丹主的交接就算是正式开始了,按常理母女二人会有很多话要说,但自从进来的那一刻这母女二人就没有说过一句话。 谢大夫人心里将一卷经书默念完,睁开眼。 “好了,你可睡了。”她说道。 旁边坐着的谢柔嘉却没有动。 “大夫人先睡吧。”她说道。 谢大夫人看向她。是紧张的睡不着吗?是想到自己将要迎接众人的追捧而激动吗? “不用想那么多。只是跳个巫舞而已。”她淡淡说道。 那些追捧也不是你的。 不过这句话她没有说出口,虽然她很想说,但谢文兴千叮咛万嘱咐。 “嘉嘉脾气很倔强的。咱们都已经忍了这么久,千万别在这时候又跟她闹起来,她闹得起,咱们闹不起。” 谢大夫人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浊气。 谢柔嘉睁开眼笑了。 “不。对我来说不是。”她说道,“而且我也不紧张。我很期待。” 期待。 在谢柔惠十岁之后,她就常常的想着等这一日到来,想着这一日母女二人在祠堂的时候要说的话,好几次都想的自己哭起来。只是千想万想也没想到,会是如今这样。 她的确还很期待,只不过期待的不是开始。而是快些结束。 “那就睡吧,攒着你的精神用到明日吧。”谢大夫人起身向一边的一个卧榻走去。 “大夫人先睡吧。我还要想一些事情。”谢柔嘉说道。 谢大夫人回头看了眼。 想?想什么都是白费心思! 谢大夫人一甩袖子面向里躺在卧榻上闭上了眼。 谢柔嘉抬头看向灵牌。 她有很多事要想,一辈子的事要想。 想到那一世姐姐落水后的绝望和愧疚,想到从此失去了名字,失去了自我,惶惶不安战战兢兢而活。 被隔离,被厌弃,被羞辱,被驱逐,被勒死。 她又看到了自己,瘦瘦小小的坐在灯下,坐在角落里,坐在帐子后,手里打开一本书,一遍又一遍的看着。 其实她看不是书,是孤独,是慰藉。 谢柔嘉闭上眼,俯身叩头。 多谢你们,多谢神明,让我得以重生。 明日的巫舞我是为我而跳,也是为你们而跳。 她的眼前似乎出现赤虎经,谢柔嘉坐正了身子,慢慢的翻开。 “南山之东,有山也,土如赤,形如虎。” 树枝摆摆,黑夜里的郁山似乎舒展了身形,发出悠长的叹息,风从山中摇曳而出,拂过山林拂过遍布山间山脚乃至山外的一草一木所有的生灵。 吵闹的孩童们都依偎在大人的怀里安静下来,马儿发出一声声嘶鸣,猎犬则趴俯在地发出低低的呜咽。 “这些马怎么了?” “是有野兽要来了吗?这些狗都害怕了。” “开玩笑,这时候怎么会有野兽,谢家的山上已经拉起铁网。” 夜色里不少地方响起议论,但很快又消失在夜色里。 风在房屋间穿行着,发出低低的呜咽。 谢家大宅里谢老夫人猛地睁开眼,她浑身颤颤的走了出来,噗通跪在院中。 “灵之来兮,灵之来兮。” 不知道念念多久,谢老夫人抬起头,看向夜色里的郁山,巨大的笼罩在黑暗里的山峰,隐隐有若隐若现的光芒冲天而起。 似乎是一眨眼,太阳从山间跳了出来,天地之间光芒普照。 谢大夫人猛地睁开眼,看到门外透进的光线,有一瞬间的不可置信。 “天亮了?”她脱口说道。 “是。” 耳边传来谢柔嘉的声音。 谢大夫人转过头,看到谢柔嘉已经站起身来。 她竟然睡着了吗? 谢大夫人不由伸手摸摸脸,疾步上前伸手拉开了门,日光倾泻而入。 虽然没有期待,但到底也没想真的会睡着,而且睡的还那么沉沉。 谢大夫人怔怔间。门外的丫头仆妇已经涌了过来。 谢大夫人让开身,回头看着谢柔嘉。 “去吧。”她说道。 谢柔嘉看着门外,此时此刻民众已经入山,隐隐可听到家宅外喧哗声如波浪一般荡开,让人心神迷醉。 山神,欠你的祭祀,我现在来还了。 谢柔嘉抬脚迈步。走出了祠堂。 亦如在家里演习一般。谢柔嘉将带领着巫女们步行向祭台,只不过这段路比在家要远的多,而围观的人也要多的多。 当看到谢柔嘉走出走出谢家大宅。门前聚集的足足有千人民众齐声发出欢呼。 连远在祭台四周的人都听到了这喊声,于是大家都明白丹女要来了,更多的呼喝声便再次响起。 一浪高过一浪绵延不绝,很快漫山遍野到处都是。 昏昏欲睡的周成贞一下被惊醒。 “又开始了。这喊的,就是有山神也吓跑了。”他说道。 但下一刻。这呼喝声忽地变小,又如同波浪一般席卷抹去,很快漫山遍野鸦雀无声。 周成贞张开的口还没合上,就被这突然的变化惊呆了。 依旧是一眼望去看不到边的人群。但却安静的如同不存在,这场面比齐声呼喝还要震撼人心。 “搞什么…”他吐口气说道,皱眉向山下看去。 远远的见位于红毯上的女子正举起手。在这一片安静中,悠长的还有些怪异的女声吟唱若隐若现。 牛角号呜呜而起。那女子放下手迈步而行,长长的披帛随着走动拖地摇曳,如同御风驾云。 周成贞靠在椅背上,收回视线。 “总算开始了,真够无聊的,得多久才结束啊?”他说道,转头看向身边的东平郡王。 却见东平郡王正看着一步步走来的女子,神情专注,嘴边浮现一丝笑意。 “好看吗?”周成贞说道。 “好看啊。”东平郡王说道。 有多好看? 周成贞坐正身子看过去,那女子渐渐走近了…… 什么女子,其实就是个小丫头。 虽然她的额头光洁饱满,眼睛明亮有神,肤色白皙细腻,鼻梁高挺,嘴唇…… 周成贞挑了挑眉头。 可是,那也只是个小丫头罢了,他视线下移,带着几分挑剔。 “没什么可看的。”他说道。 说话间那女子已经越过他们,一步一步登上祭台,牛角号的声音也停了下来。 祭祀正式要开始了。 周成贞再次靠回椅背上,闭上眼。 “跳完了喊我。” 东平郡王一笑转头看他。 “你能睡得着?”他说道。 话音未落,就听鼓声顿起,旋即更多的鼓声随之而起,如同雷声隆隆。 周成贞闭着眼一动不动,东平郡王笑了笑,转头看向祭台。 祭台上一群女孩子正挥动衣袖踏步摇摆,矮身起身俯身之间露出正中的女子。 她也在缓慢的摇摆着,发冠已经摘下,束起的长发随着摇摆晃动着。 “巫舞果然跟舞不同,我们日常观看的舞是为了愉悦,而巫舞却是为了惑人。”他轻声说道,“看似简单甚至有些僵硬,但却更让人入迷。” 说到这里又停顿下。 “还能让神入迷。” “才怪!”周成贞闭着眼嗤声说道,“我见过京城那些巫啊婆啊什么的,跳的跟被人打了似的。”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笑起来。 东平郡王抬手捂住了他的嘴,将他的笑堵回去。 周成贞瞪眼。 东平郡王收回手,顺手在他衣服上擦了两下。 “笑都不能笑啊?”周成贞瞪眼说道,“既然跳不就是让人看的吗?跳的不好看我就不能笑了吗?” “当然能。”东平郡王说道,“但你现在没看,没看,你笑什么?” 周成贞瞪眼猛地坐起来。 “我看。”他恶狠狠说道,“我现在就看。” 他说着将视线转向祭台上,瞪圆了眼一眨不眨的看着。 东平郡王微微一笑,也继续看过去。 鼓声加快,而祭台上的女孩子们的动作也变的激烈了许多。 谢柔嘉长袖一挥。转身一翻,落地之后并没有停歇,反而在正快速转动交错的女孩子中接连的翻腾起来,同时转动交错的女孩子们也开始发出一声声吆喝。 嘿!嘿!嘿!吆!吆! 鼓落而转,鼓落而转,鼓声快翻转快,吆喝声也越来越急促响亮。 看的人不由屏住了呼吸绷紧了身子。 不知几个翻转之后。巫女们飞旋向四周散开。而正中的女孩子也稳稳落地,俯身抬手抬手俯身踏步,随着她的踏步。原本激烈的鼓声也慢慢的缓和下来。 所有人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坐在高台上的谢大夫人也长长的吐口气。 “第一场舞算是结束了,这里不出错,就没事了。”她说道。 “还没完。”谢老夫人说道。 谢大夫人当然知道这还没有完。接下来该丹女的独舞了,不过独舞容易的多了。自己一个人不会受人干扰,也不会出错,无须在意了。 “不。”谢老夫人摇头,视线牢牢的看着台上。浑浊的眼内隐隐闪光,“还没完,不。不是没完,是刚开始。要开始了。” 什么? 谢大夫人皱眉,老夫人是太紧张了所以糊涂了吗? 什么叫刚开始?她看向祭台上,见巫女们正躬身拂袖如潮水般退开,偌大的祭台上便只剩下正中的女孩子。 耳边鼓声放缓,一下一下,随着鼓声,谢柔嘉也开始踏步。 要开始了,她慢慢的抬起头,看着面前高大的郁山。 山神,我来谢你了。 山神,我来向你祝祷了。 她的动作没有加速,反而越来越慢,似乎整个身子都变的沉重起来,脚和手每抬起一次就仿佛千斤重。 一下一下一下,一步一步一步。 随之而起的是低沉的吟唱,没有词句,只是吟唱,音调的长短高低交错。 东平郡王神情依旧平淡但放在膝上的手慢慢的攥了起来,耳边响起一声呜咽同时噗通一声。 一个随从跪倒在地上,俯身颤抖呜咽。 干什么! 周成贞差点跳起来,话要脱口而出,但还没喊出来,前后左右接连有人扑倒。 搞什么!这些蛮子! 周成贞看向台上,台上的女子还在舞动,她的头发慢慢的散开,竟然飞散飘动。 见鬼!现在根本就没有风!就是有风,也不可能将那么多那么长的头发齐齐的撩动,如果是靠着身子的摇摆倒也可以,但见鬼的是,她的身子摇摆的慢的让人喘不过气来,根本就不能晃动头发。 什么鬼! 周成贞瞪大眼,渐渐的似乎看到那女子抬起头,冲他挥舞着手,身子摇摆着,似乎在邀请他共舞。 共舞个头! 周成贞心里喊道,他想移开视线,却发现根本就动不了。 “起风了。”耳边有声音说道,同时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肩头。 周成贞如同瞬时被抽走了力气一般,猛地坐下来,身上的僵硬束缚也随之而去,他的头上冒出一层汗,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见鬼!见鬼!见鬼! 他心里喊道。 东平郡王伸手再次拍了拍他,收回手看向天空。 “起风了。”他再次说道。 话音落就听风声陡然呼啸,整个山林摇晃,枝叶乱飞。 旁边的旗呼啦啦的扑过来,谢大夫人伸手拨开,面色惊愕的抬头看天。 原本晴空万里的天乌云在头上凝聚。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风!风!风! 谢柔嘉摆手跃起,踏步落地,高举双手向天。 是你送我回来的! 我回来了,我来谢你,我来还你。 谢柔嘉挥动着手,大步的跳动着旋转着,风卷着她,围着她,她想要哭,但更想笑,但最终她没有哭没有笑,而是继续吟唱着,吟唱着赤虎经里那段古怪音调的段落,那些不能睡的夜晚,她就是念着它入睡。 现在,山神我唱给你听,你听了是不是也很开心? 来!来!来! “多久了?”谢文兴忽地喊道,风吹的他睁不开眼,“应该结束了吧?” 是,已经跳的太长了,早就该结束了。 谢大夫人看着台上,攥紧手,但是台上的女孩子还在舞动着。 “时间太长了,那些打鼓的坚持不住的。”她喃喃说道。 话音落,就见一个打鼓的女孩子跪了下来,手里的鼓槌滚落,紧接着两个三个的人都跌跪在地上。 鼓声明显的小了下来,但下一刻鼓声又猛的一扬,只见一个打鼓的女孩子开始跳动。 她在三面鼓之间开始跳动。 鼓声连连而起。 她竟然一个人打了三面鼓! 谢大夫人伸手揪住衣襟。 她到底都看到了什么?这一次她都看到了什么! 风渐渐散开,吹拂着漫山遍野的人已经几近癫狂。 “摆!” 祭台上响起高亢的喊声。 谢柔嘉摇晃着冲着台下的人举起手。 “摆!” 她想干什么? 谢大夫人瞪大眼,下一刻就见面前的人都举起了手。 “摆!” 铺天盖地的喊声同时响起。 这声音来的如此突然,谢大夫人似乎被声浪推动一下子跌坐回去。 “摆!” 声音还在继续,谢柔嘉大笑着挥动着手,一下一下。 “来!来!”她唱着。 “来!来!”所有人都应着。 漫山遍野的手挥动着,铺天盖地的声音席卷着。 雷声滚滚,乌云沉沉。 东平郡王抬起头。 “下雨了。”他说道。 一滴一滴的雨水闯入视线,打在脸上额头,耳边是一声声的呼喝,让人头皮发麻呼吸凝滞。 “周成贞。”他说道,“非亲眼所见,不能信也。” 周成贞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他的话,他胸口剧烈的起伏瞪着台上,看着那个在雨中如癫如狂跳动的女孩子。 女孩子正举起双手,猛地击掌,身子也随之踏步。 轰!轰! 两声震雷在头顶炸响。 周成贞只觉得脚下一震身子发麻,瞪大了眼。 贼厮! ****************************************** 今日一更。(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耳闻(为MD12灵宠加更) 雷声滚滚而散,台上的歌舞却还未散。 那边的打鼓的又接连倒下,她们一则是脱力二则是被歌舞所惑不能自已。 现在打鼓的只剩下谢柔清一个人了,却敲打着三面鼓。 她左冲右突,时而跳跃时而劈叉,在三面鼓之间翻飞,脸上已经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雨水,却没有丝毫的疲惫,反而眼睛亮亮,随着跃动摇头晃动着长发,无声的大笑着。 一歌一鼓,一鼓一步,一歌一鼓,一鼓一步。 谢柔嘉此时的动作比起先前加快了很多,但看上去反而轻松了许多。 她时而扶手,时而俯身,肩头晃动,衣裙翻飞,长发飞舞,神情含笑,怡然自得。 “五谷丰登粮满仓,要不要?” 伴着她的吟唱,随着她的舞动而举着手癫狂摇摆的民众发出齐声的应和。 “要!” “丰衣足食安康享,要不要?” “要!” 祭台上谢柔嘉顿足踏地。 “啊也嗬也嗬也嗬嗬也。” 再抬头举手一摆。 “摆!” 漫山遍野再次手掌林立,齐齐而摆。 “摆!” “啊也嗬也嗬也嗬嗬也。” “摆!” 一遍又一遍,台上台下齐动,如风如火席卷。 周成贞攥紧了手,咬的牙咯吱响,东平郡王安然而坐,但身子也显然绷紧,而他们四周的人不管是随从还是护卫都已经神情呆滞,眼中满是狂热,显然已经神游身外。 “美人既醉。朱颜酡些,娭光眇视,目曾波些。”东平郡王慢慢说道,“古书上大楚招魂大祭盛景想必亦如此吧。” 风雨渐渐停歇,祭台上的歌舞也重新恢复了缓慢。 谢柔嘉不再挥动手,而是慢慢的踏步摇晃,口中的吟唱也变得只剩下音调而没有字句。鼓声也变得缓慢。牛角号慢慢而起,悠长而低沉。 东平郡王放在膝上攥起的手也慢慢的松开。 “收魂了。”他说道。 伴着谢柔嘉停止踏步,口中只剩下吟唱。现场癫狂的民众也渐渐的平复下来。 谢柔嘉取过祭台上摆着的长香,一步一步伴着吟唱走下祭台走向山脚,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大山,她的脸上浮现笑容。高高举起长香。 一拜。 二拜。 三拜。 “送神!” 伴着这一声漫山遍野的民众纷纷下跪,而观礼的谢家诸人也恢复了神智。 谢大夫人一脚跌坐在椅子上。颤颤不能言。 “惠惠,惠惠。” 身后传来谢存礼激动失态的哭声。 惠惠!她不是惠惠! 谢大夫人又猛地站起来。 此时满山的民众正都抬起头,恍如大梦初醒,片刻安静。满场轰然。 “我活了六十年了,我终于得见山神了!” “我得到山神祝福了!我得到山神祝福了!” 哭的喊得笑的再次陷入癫狂,这种癫狂不是神魂受控整齐划一的癫狂。而是自我宣泄的癫狂。 无数人又挥起了手,呼声如雷。 “大小姐!大小姐!” 巨大的轰鸣声。在这一刻响彻了郁山! 谢大夫人再次跌坐回去,她看着山脚下缓步而行,伴着众人的高呼一步一步向下走去的女孩子。 “阿媛,阿媛,十五全啊,惠惠她跳完了十五全祭舞啊。”谢存礼抓住了她的胳膊,泪流满面。 全祭舞,从请神、追思、诉情、祈福、献祭到送神等等一共要完成的最完整的十五道舞和唱。 “我们的惠惠啊,我们谢家好久没有人跳完十五全了,这是我们的惠惠啊。” 谢存礼的哭声让谢大夫人猛地坐直身子。 可是,她不是惠惠…… 她不是惠惠! 谢大夫人猛地转过头,一旁的谢老夫人先开口了。 “她是惠惠!”她拔高声音说道,回答的是谢存礼,视线却看着谢大夫人,“她是大小姐!” 谢大夫人抚着胸口急促的喘息,另一边谢文兴也终于回过神,察觉谢大夫人的失态,忙伸手拉住她。 “是啊,是啊,惠惠真是不负众望。”他激动的说道。 胳膊上大力的攥着,提醒着谢大夫人。 “先祖保佑,山神赐福,我谢家丹女天命所在,我谢家神授天佑。”谢文兴一字一顿说道。 谢家,谢家。 谢大夫人急促的深吸几口气。 “祭祀结束了。”她低声说道,看着谢文兴,“那件事你安排好了没?” 按照事先说定的,祭祀一结束,谢文兴就要去接谢柔惠过来,今天晚上在谢家祖宅完成替换,谢柔惠还是谢柔惠,再也没有了替代。 现在是时候动身了,要不然晚上根本就来不及了。 谢文兴看她皱眉压低声音。 “你疯了。”他低声说道,“这时候怎么能……” 这时候怎么不能? “已经结束了。”谢大夫人竖眉低声咬牙说道。 “还没结束。”谢文兴低声说道,看向漫山遍野,“你看看这些人!” 欢呼声还在持续,似乎随着那女孩子没走一步就喊出一声,似乎永远不会停息。 “这时候怎么能……”谢文兴低声说道。 这时候是他们谢家正处于巅峰的时候,因为这个丹女,因为这一场祭祀,在民众眼里正是最光亮的时候,这时候如果出个岔子,还是有关丹女的岔子,不是自寻死路吗? 傻子也不会这么干! 谢大夫人绷紧了身子看向人群,那女孩子已经走下山,所过之处民众激动的叩拜。 这路不对啊。 谢大夫人猛地站起来。 “她要干什么去?”她说道。 其他人也都发现了,纷纷站起来。 “祭祀还没完呢。”谢老夫人说道,“你们忘了还有矿上吗?” 郁山祭祀之后。丹女还要去矿山,毕竟谢家丹女的存在就是因为朱砂,但一来祭祀太累,一场下来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巡矿,二来因为矿上出过事后,为了安全,所以巡矿渐渐的只是个形势。一般都是在祭祀的时候一并点到。最多就是到就近的郁山矿外叩拜上一根长香。 “既然如此,快备轿。”谢文礼急急的喊道。 话音未落,就见那已经走到路边的女孩子招手叫过一匹马。 “她要骑马?”谢文礼大惊。“这,这太累了,怎么能骑马!” 伴着他的话,女孩子已经翻身上马。扬鞭催马在山路上如同一朵红云疾驰而去。 身后人马轰轰如潮水般跟随涌涌。 随着人潮离去,观礼台上的官员们如同卸下一副重担。纷纷擦拭着脸上的汗,也低声交谈适才的震撼。 “这也是祥瑞。” “一定要禀告皇帝。” 那边的议论纷纷并没有打扰位于最前方的周成贞和东平郡王。 周成贞面色阴晴不定,坐着一动不动。 “感觉怎么样?”东平郡王问道,“你已经看过了。想笑的话可以笑了。” 啊呸!怎么笑的出,周成贞觉得自己的脸都有些僵硬了。 “很震撼吧?想不到吧?”东平郡王接着说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周成贞皱眉说道。 东平郡王笑了笑。 “没怎么回事。”他说道,“这就是巫啊。女能事无形,以舞降神者也。” 以舞降神。 周成贞动了动嘴唇。 他不自觉的想到适才看到的那一幕。尤其是那风雨中衣裙长发飞舞的女孩子合手击掌,空中雷声滚过。 这就是巫! “被西门豹扔下河水的也是巫。”周成贞哼声说道。 远远的天边又隐隐传来喧哗声传来,周成贞不由坐直了身子。 什么鬼?难道还没完? 站在矿山口的民众则能清晰的感受到雷鸣般的喊声从矿山内传来,地面似乎都在颤抖,让人忍不住心生恐惧。 他们向内看去,那女孩子正在谷底举着长香,矿工们发出的喊声正是在应和她的吟唱。 “大小姐!大小姐!” 矿工们激动的叩拜高呼,但在这激动中也有人喊出不同的声音。 “柔嘉小姐!” 话音才落就被旁边的人呵斥。 “你疯了!” “那是大小姐!” 喊错话的矿工讪讪不安。 “可是,声音很像,我就觉得是柔嘉小姐在唱号子…..”他怯怯说道。 “声音像也不是,这是大小姐,大小姐。”其他人纠正道。 很快那女孩子就拜完了,书中握着香向矿工们走来。 这根长香将由矿上的矿工接过,表示接到了山神的宽恕和赐福。 安哥俾抬起头,看着走近的女孩子,这面容他并不陌生,只看了一眼他就飞快的低下头,高举起双手。 一根香稳稳的放在了他的书中。 “安哥,拿好了。” 声音从头顶传来,安哥俾身子一震,如同滚雷在耳边炸开。 他猛地抬起头那女孩子已经转身向外走去。 不对!不对! 安哥俾站起身,但其他的矿工们潮水般涌来将他团团围住,伴着嘿哟嘿哟的号子声,将他抬了起来着向矿山上奔去。 安哥俾举着手里的长香,用力的扭头看去,那一身红衣的大丹女缓步而去渐渐消失在视线里。 不对!不对! 安哥,安哥。 有人叫他安哥俾,有人叫他安哥儿,但叫他安哥的却只有她。 只有她! ***************************************************** 说实话,这两天没上书评区,嗯没错我又低潮期躲起来了(不用在意我一个月二十八天低潮期),但晚上打开书页,真是被吓了一跳。 呐,不知道该说什么,躬身感谢。 谢谢这半日雪片般的米分红。 谢谢12君的两个金蛋,谢谢_*_、哀れ人よ、疯子般的女人つ、竹子的木瓜、凌小七、冷耳耳的和氏璧,谢谢大家的金猪桃花扇香囊和平安符打赏,我在后台能看到,文中不一一列出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入夜 谢家祖宅的大门徐徐的关闭,但身后的喧嚣欢呼声却依旧铺天盖地。 院子里的下人族人看着大步而行来的女孩子,纷纷施礼。 “大小姐。” 谢柔嘉含笑大步越过,径直向祠堂而去。 祭祀结束后,丹女还将在祠堂住一晚。 在她身后是抬着轿子跟随的人,不过很快就被谢存礼赶到一边去了。 “没用的废物,还没惠惠走的快。”他喝道,也不用人搀扶,疾步追上谢柔嘉,“惠惠,累不累?累不累?” 谢柔嘉只是大步而行,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抬脚迈进了祠堂,祠堂的大门随之砰的关闭,谢存礼差点撞倒门上,人不由后退几步,谢文兴忙搀扶住他。 “你干什么呢?”谢大夫人喝道,“跟你太叔祖什么态度!” 内里谢柔嘉还没说话,谢存礼已经摆手。 “她累了,累了,跳了可是全祭舞,又跑了趟矿上。”他大声说道,脸上的笑抑制不住,“你忘了你以前都是被抬回来的,惠惠只是累的不想说话而已。” 什么不想说话,明明就是故意的,因为她根本就不是惠惠。 谢大夫人攥住手。 “是啊是啊,二叔祖,都累了,你也累坏了,快些去歇息。”谢文兴扶着谢存礼笑道。 谢存礼笑着点头。 “惠惠这里吃的喝的都准备好了吗?”他又急急问道。 “准备好了。”谢大夫人说道,“二叔祖你不用操心了,她可不会委屈了自己。” 谢文兴轻咳一声。 “好了好了都先去休息,都先去休息。”他说道。 谢大夫人看了眼祠堂暗吐一口气转身离开。 祠堂这边安静下来,大宅里依旧忙碌热闹。祭祀后还有很多事要做,虽然已经忙碌了将近一个月,但此时此刻所有人脸上没有一丝疲惫,都带着激动又兴奋的笑跑来奔去。 能得见山神一面,能得到山神的祝福,这一次的盛况将在巴蜀之地成为传奇永远流传,能够亲身经历这种传奇。就是再累几个月也是值得的。 谢文昌也踏入了家门。 “巫女们都安排好了吗?”他一叠声的问道。 “二老爷放心。都安排好了。”身旁跟随的管事答道。 谢文昌脸上抑制不住的笑。 “我去看看清儿。”他说道,“一定累坏了。” “是啊是啊,三小姐一个人可是撑过全祭的打鼓啊。”管事激动的说道。说道这里还忍不住激动的擦泪。 经过这一场祭祀,大家的情绪似乎都变的脆弱亢奋,忍不住就想流泪。 “是啊,她日常练的可辛苦了。”谢文昌说道。“总算是不负巫清娘娘所托啊。” 说着话已经来到位于祠堂旁边厢房外。 巫女们就在这里歇息,此时传来饭菜的香气。不过一场祭祀下来累的几乎脱力的女孩子们被伺候着洗漱之后都躺着歇息,根本就没胃口吃饭,当然也有例外。 谢文昌从窗子里看到屋子里长长的餐桌前,一个女孩子自己坐在那里正大口大口的吃着。 她身上的祭祀服还没换下来。头发也散着,浑身被汗水打湿,显然还没进行洗漱。看起来狼狈不堪。 “清儿。”谢文昌喊道。 谢柔清的动作一顿,旋即却又接着吃起来。似乎根本就没听到谢文昌的喊声。 谢文昌又喊了一声,谢柔清这才转过头,却并没有走过来的意思。 “清儿累坏了吧,你好好休息,你母亲哥哥他们此时不便来看你,等明日回家大家都会来接你的。”谢文昌含笑说道。 谢柔清嗯了声没有再说话,放下了碗筷,径直向内走去。 “三小姐要去洗漱了,洗漱后好好休息。”管事忙说道,“三小姐真是累坏了,话都不能说了。” 谢文昌笑着点点头。 “让她们好好歇息吧,紧张了这么多年,以后就可以轻松自在了。”他说道。 管事连声应是。 “二老爷,官府那边来人了。”外边有人寻来禀道。 谢文昌在管事的恭送下意气风发的走开了。 谢柔清洗漱出来,女孩子们已经缓过一些力气开始吃饭,脸上也浮现笑容,激动的议论着今日的事。 看到谢柔清大家忙都站起来问好,眼神里有敬畏有好奇,再没有以前的鄙视和嘲讽。 多少年了第一次有丹女跳出全祭舞,而且还引来了山神显灵,虽然她们也都亲身参与,但只有谢柔清是陪同丹女历经全程的,就算谢家再苛待她,她的亲事也不会差,因为她曾经万众瞩目。 “二老爷来看你了?”一个女孩子主动寒暄说道。 谢柔清嗯了声。 “真好,明天啊肯定会有很多人来接咱们。”另一个女孩子兴奋的说道。 “是啊是啊,我爹我娘我哥哥,还有出嫁的姐姐们都来了,我嫂嫂们也把她们娘家的人叫来了。”又有女孩子说道,欢喜的眼泪都要下来了。 所有的辛苦都为了这一刻,女孩子们激动的说笑着,却看到谢柔清一言不发的走开了。 “三妹妹。”一个女孩子忍不住说道,“你不高兴吗?” 谢柔清转过头笑了笑。 “高兴啊。”她说道,“不过如果我没跳好,我的家人还能这样来接我,我会更高兴。” ………………………………………………….. 谢文昌急急走出来时,谢文兴谢文俊等人已经在门外了,正陪着一个年轻人说话。 这是官府的人? 只有一个人,身边由四五个护卫围着。 年轻人穿着湖蓝细布袍子,夕阳下如玉的面容蒙上一层霞光,双目沉静让人不由心生敬畏。 谢文昌一眼就认出来了。这就是那位东平郡王。 祭祀结束的时候,官员们就来道贺,他们也还礼了,按理说这些人都该已经离开了,怎么东平郡王竟然没走,还来到他们家门口了? 谢文昌急忙忙走过去站在谢文兴身后,竖耳聆听。 东平郡王正向他们说恭喜。 “祭祀大成。山神有灵。这是比凤血石还要大的祥瑞啊。”他含笑说道。 谢文兴等人忙施礼。 “也是皇恩浩荡,郡王代陛下前来观礼,才有我谢家如此荣耀。感天动地,山神显灵。”他说道。 东平郡王笑着颔首,视线看向四周。 远处山野空地人群还在聚集,人数比起祭祀时似乎没有少反而多了。 “这些人都是等明日再散去的吗?”他问道。 “以往都是祭祀结束就散去了。但现在大家都说山神有灵,想要明日亲自送丹女入城。”谢文俊笑道。 原来如此啊。东平郡王笑着点点头。 “神有灵,民有信,这是你们谢家的福气,也是朝廷的福气。”他说道。 谢文兴等人再次施礼拜谢。 “这一次祭祀民众也辛苦了。”谢文兴笑道。想到什么看向东平郡王,“既然大家今夜不肯散去,那就今晚犒赏大家。吃肉喝酒,与山神同欢。” 东平郡王含笑点头。 谢文昌等人立刻安排。当然说的是皇帝使者的犒赏,消息传开漫山遍野响起欢呼声。 “多谢山神!” “多谢陛下!” “多谢郡王!“ 听着这喊声,东平郡王忍不住笑了。 “原来被民众齐声高呼感觉真是不错。”他笑道。 “殿下说笑了。”谢文兴等人笑道。 东平郡王摇摇头。 “不是说笑,这些高呼是真心实意的,听起来很是震撼。”他说道,看向谢文兴等人,“真心实意最难得,当惜福。” 谢文兴忙整了整面容衣衫,带领众人躬身施礼。 “谨遵殿下教诲,当不负陛下厚爱。”他说道。 东平郡王点点头不说话了。 “殿下,宴席已经摆好了,请入席吧。”谢文俊在一旁说道。 “跟惠惠说了没?待会儿要拜见郡王殿下。”谢文兴又侧头低声询问旁边的管事。 她叫惠惠啊。 东平郡王微微垂目。 信步而行来到这里,的确是想见见这个大小姐。 可是现在说要见了,他又想到今日一场祭祀下来她肯定疲惫不堪,来见自己还要梳妆打扮一番。 毕竟是个小姑娘,肯定很累很累了,而应酬和见客又是很累人的事。 也不是非要今日就见,让她好好的自在的歇息吧,东平郡王抬手制止。 “不,不用了,我就是自己随便走走,恰好走到你们这里来,至于宴席待明日吧,明日回城再摆宴同欢。”他含笑说道。 既然他开口了,没人敢强邀请,谢文兴等人忙施礼恭送。 此时夜幕已经降临,四周点燃了几十个篝火,谢家的下人们从侧门里推出小山一般的酒和肉,说话声笑声欢呼声风一般散开,还有人围着篝火唱起了歌,跳起了舞,天地之间一片欢腾。 东平郡王看着千人同欢的场面,又回头看了眼灯火通明的谢家大宅,脸上带笑在这一片欢腾中穿行而过。 夜色里山下的居所也是灯火通明,还未进门,周成贞就冲了出来。 “十九叔,你去干什么了?”他问道。 “随便走走。”东平郡王说道,翻身下马。 “你不让我随便走,你自己就随便走,还这么晚了。”周成贞挑眉说道。 东平郡王从他身边越过,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 “谁让我是你叔叔呢。”他笑道,大步向内而去。 周成贞愕然,又失笑,转身跟上去。 “我是侄子,可我也不是傻子啊,你才不会随便走走,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 现在什么时候了? 远在城内的谢家大宅的地下,有人用力的推了推墙壁。 墙壁纹丝不动。 谢柔惠知道这是徒劳的,为了避免出现意外,谢文兴告诉她将地道两边的门都关上了,只有他能打开。 等祭祀开始时,就会来接你,这样祭祀结束进了祠堂的时候你们就可以换回来了。 父亲母亲这样告诉她。 那也就是一天一夜又半日之后。 谢柔惠在地道里的夜明珠下扳着手指算了又算。 可是怎么现在了还是没人来接她? 难道是沙漏坏了? 谢柔惠又转身蹬蹬沿着台阶跑下去,地道里几案上灯下的沙漏还在缓缓的流动着。 没错啊,没错啊。 谢柔惠咬住下唇,伸手捂住嘴。 已经过了时候了,现在外边都要黑了吧?马上就要两天一夜了,怎么还没人来接她? 难道祭祀没跳好?出了事了? 谢柔惠来回走了几步。 她心里有时候是期盼着祭祀出事的,但真要出了事,却是自己的名字,虽然母亲一定会惩罚那个用着她名字的替代者,但丢人还是她啊。 所以她又期盼不要出事,可是,是不是不出事,他们,他们就不想把自己换回来了?把那个替代者当成宝贝吗?自己就要在这个地道里过一辈了吗? 谢柔惠抬起头环视四周,这是挖出的一间小居室,布置的得体妥当,墙壁都是米分刷过的,甚至还做了个一个假窗户,乍一看就好像是在夜里的室内。 可是这个室内,永远都是夜里,永远都不会看到日光。 谢柔惠只觉得窒息,她不由大口大口的喘息。 不,不,不。 她不要一辈子都呆在这里。 谢柔惠转过身向外跑去,沿着台阶直冲到墙壁前,哭着伸手拼命的敲打着墙壁。 来人,来人,来人啊。 而在另一边,谢大夫人将谢文兴揪着带进内室,双目发红的盯着他。 “你怎么能还没把她接来!”她咬牙低声吼道,“你想怎么样!”(未完待续) ps:这不可思议的,一天将近四五百米分红票,我真的被吓到了,唉,我何德何能啊。 谢谢,谢谢,谢谢。 加更在晚上十一点后。 柳暗花溟终于发新书啦,书名《我爱陌生人:与狼同眠》,书号:3504352。 背景是现代,类型是悬疑言情。 简介:住豪宅,开名车,嫁给高富帅,做人生赢家? 事情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与陌生人共枕,与狼同眠?这到底是闹哪样! 嘘,他有秘密……   ☆、第二十二章 急问(为MD12二灵兽蛋加更) 谢文兴被谢大夫人揪住拉进后院屋子的时候,前院正一片热闹。 谢家大宅外篝火歌舞不断,谢家宅内的也同样摆起了宴席,虽然因为祠堂所在不能饮酒,但气氛同样热闹。 看着这夫妻二人离席,大家都笑起来。 “养出这么好的女儿,夫妻两个去庆贺了吧。”谢存礼还打趣说道。 “大小姐如今已经是丹女了,他们也该再生个儿子了。”谢老太爷笑道。 这话说出来周围的老爷们都不说话了。 其实身为长房生女儿就行了,生了儿子嘛….. 作为丹女的亲兄弟们,自然得利也是最大的,那他们的儿子们获利就少了。 于是听了谢老太爷这句话,老爷们有吃菜的有喝茶的有干笑的,只有谢文俊笑着应和。 “是啊,为了教养两个孩子,大哥大嫂耗费了心血,现在惠惠终于成为丹女了,他们也可以轻松一些。”他笑道。 谢文昌瞪了他一眼。 “说什么呢,在这里说什么生孩子。”他说道。 谢文俊哈哈笑了。 “二哥,有什么不能说的,大家都是成了家的人。”他挤挤眼笑道。 谢文昌哼了声。 “是啊,除了你。”他说道。 谢文俊一口茶喝呛了。 “对啊,文俊啊,你可不能再拖了,你又不打算出家当和尚,干什么一直不成亲啊?” “如今三月三结束了,我们谢家又出了吉兆,你快趁机寻个亲事。” “哎哎,我上次说过的。你婶子她娘家的侄女,今年十八岁……” 在一片说笑声中谢文俊落荒而逃,在后院的僻静处停下脚。 “我倒是也想成亲了。”他自言自语说道,“可是人家看不上我。” “谁啊?”谢老太爷的声音在后响起。 谢文俊吓了一跳。 “伯父,你,你怎么也出来了?”他问道。 谢老太爷笑着向前走。 “我啊,我当然是去陪你伯母了。”他说道。“她一刻也离不开我的。” 谢文俊看着谢老太爷。 虽然谢老太爷总是这样说。其实大家谁心里也明白,是他离不开谢老夫人罢了。 “伯父啊。”谢文俊跟上去忍不住问道,“年轻的时候。伯母不喜欢你,你心里怎么想的?” 谢老太爷的脚步一顿,回头瞪他一眼。 “胡说。”他说道,“你伯母年轻的时候也喜欢我。” 其实家里私下一直有传言。说谢老夫人当初有个喜欢的人,只是对方不喜欢她。所以谢老夫人才一气之下娶了谢老太爷。 虽然家里禁止谈论这件事,详细的细节也没人知道,谢文俊还是隐隐听说那位公子姓杜,不是彭水人。 听到谢老太爷这样说。谢文俊也知道自己问的话冒犯了,他笑了笑不说话了。 谢老太爷却又后退一步。 “小五啊,有喜欢的姑娘了?”他笑问道。 谢文俊大大方方的应声是。 “喜不喜欢也说不准。有的人第一眼不喜欢,多看几眼说不定就喜欢了。也别丧气。”谢老太爷笑道,“人这一辈子遇到喜欢的人不容易,错过了一辈子都是遗憾啊,能试的话再试试。” 谢文俊笑着点点头。 “是,现在祭祀结束了,我打算过几天就出去一趟。”他说道。 谢老太爷笑着拍拍他这才离开了,刚走到屋门口却见说要歇息而不参加宴席的谢老夫人走出来。 “你要去哪?”他忙问道。 “阿媛那里。”谢老夫人说道。 谢老太爷忙拉住她。 “他们刚才离席去歇息了,你别去打扰他们了。”他说道,“有什么话等明天再说吧。” 谢老夫人甩开他的手。 “就因为他们离席了,我才去和他们说。”她说道,“我要是不说,他们今晚就歇息不了。” 谢老太爷愣了下。 为什么? 为什么? 谢大夫人也狠狠的推开谢文兴。 “为什么?”她低声喝道,“你疯了吗?” 谢文兴伸手拉住她。 “阿媛,现在没法换啊。”他急急说道。 “少跟我找借口!”谢大夫人喝道,“现在祭祀结束了,不用跳舞了。” 谢文兴转过在她身前。 “可是这次跟你说的情况不同,民众没有离开还在门外聚集,等候欢送丹女,连朝廷的人都没走,也在等候丹女回城。”他说道,“明日有那么多人等着看惠惠呢。” “所以才让惠惠来!”谢大夫人咬牙说道,伸手指着外边,“难道你忘了现在呆着这里的不是惠惠了吗?” 谢文兴冲她嘘声带着几分谨慎。 “阿媛。”他放低声音,“我知道。” 谢大夫人转过身,谢文兴忙跟着转过来。 “阿媛,只是嘉嘉她这次的祭祀,你也亲眼见了,实在是太好了,我怕万一惠惠来,出了什么纰漏……”他低声说道。 话没说完谢大夫人就打断他。 “出什么纰漏?出什么纰漏?”她咬牙急声说道,“什么纰漏都不会出!” 她再次甩开谢文兴在屋子里走了几步又站回来。 “她都能跳出这样。” 她又指着外边说道。 “惠惠更能!别忘了她们是一胞双胎!惠惠只不过是心病一时跳不了罢了,真要来跳,身为谢家的长女,身为一胞双胎的长女,只会跳的更好!” 谢文兴忙拉住她。 “我知道我知道。”他连连说道,“我知道惠惠也能做到,只是现在太晚了……” 谢大夫人抬手推开他。 “太晚了?”她竖眉说道,“谢文兴,你别把我当三岁的孩子哄。我让你哄你才能哄,我不让你哄,你少给我废话!” 谢文兴也不急不恼,一脸的无奈。 “你看你好好说嘛,别着急别着急。”他温和的说道。 “你去不去?”谢大夫人竖眉喝道,说完了自己抬脚,“不用你去。我自己去。” “我去我去我去。”谢文兴忙跟上拉住她。“这黑灯瞎火的,你去我怎么放心。” 谢大夫人一把甩开他。 “你去我还不放心呢!”她说道,伸手拉住门。“不知道惠惠现在急成什么样,她心里得多难过。” 说这话眼圈红了。 刚要拉门,门被人从外边推开了。 谢大夫人和谢文兴都吓了一跳。 “来人,杖毙!”谢文兴立刻喝道。 竟然敢在他们夫妻说话的时候不经通传就闯进来。这些话不管来人有没有听到,都是非死不可! 房子四周的暗卫却没有出现扑过来。这个人反而还一步跨进室内。 “不用杖毙,是我。”谢老夫人说道。 也只有老丹主能在暗卫守护的地方来去了,怪不得她能靠近呢,谢文兴松口气。 “母亲。您还没休息?”他忙关切的说道。 谢老夫人摆摆手,谢大夫人抬脚又向外走去,被谢老夫人一把拉住。 “你干什么去?”她说道。 “我去接……”谢大夫人开口说道。 谢文兴一步迈过将门关上。 “……惠惠。”谢大夫人的话被关在门内。 说罢她看着谢老夫人。 “怎么?你也不让我去接吗?” “你听我说完。你再决定要不要去接惠惠。”谢老夫人说道,松开她。 谢大夫人站在门口看着她。 “母亲要说什么?”她问道。 谢老夫人深吸一口气。 “我想说。你看完今天的祭祀,难道一点想法都没有吗?”她问道。 谢大夫人立刻打断她。 “我没想法!”她说道,“别忘了她们是一胞双胎,嫡长女血脉相混,嘉嘉她能跳出异像,也不是不可能。” 谢老夫人看着她。 “你都想得这么明白了,还说自己没想法。”她说道。 谢大夫人面色一僵,谢文兴则神情一惊。 “阿媛,你其实也想起了袁妈妈的女儿,那个叫槐叶的丫头说的话了吧?”谢老夫人看着她说道。 此言一出,谢大夫人和谢文兴耳边又都响起女子的哭声。 “夫人,我说。我说,是我娘,是我告诉我的。” “夫人,我娘说,当初接生的时候,她看到大小姐的眼里有红痣。” 大小姐的眼里有红痣,眼里有红痣的是大小姐。 “阿媛,你现在觉得惠惠在哪里?城里,还是就在这里?”谢老夫人看着她说道。 不待谢大夫人说话,谢文兴急着开口了。 “母亲,你的意思是,嘉嘉她才是大小姐?那个丫头,那个叫什么的丫头说的话是真的?当年真的抱错了?”他一叠声问道。 话没说完,谢大夫人尖声打断他。 “根本就没有!绝对没有抱错,没有证据!没有……”她说道。 她的话也被打断了,谢老夫人跨上前一步。 “是,那丫头说的话没有证据,但现在你亲眼看到这祭祀的震撼,难道还不算证据吗?” “嫡长女,就是嫡长女,一胞双胎也不是一起出来的,也有个先后,有先就有后,就有长和次。” “只有嫡长女才能跳出巫来!谢媛!你明明自己都想到了,你心里清楚的明镜似的,你还自欺欺人做什么!” 谢大夫人被喝问的面色惨白,人也不由后退几步,撞在门上,咬住了下唇。 自欺欺人么…… 谢老夫人却没有停下,而是又上前一步。 “我现在把话说出来了,我就问问你,你现在还要去接惠惠吗?” *************************************** 晚安,亲爱的们。 感谢大家的米分红票,感谢a、one-sec、人马座的精灵、波妞的妈妈打赏和氏璧,感谢书友150501220401436、谜郦瞄玟雨、纤莜打赏桃花扇,感谢大家打赏香囊和平安符。(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坚定 你还要不要去接她?当她不是惠惠,不是谢家的大小姐? 惠惠,这个名字在孩子没出生的时候,就在先祖们面前祷祝选定了。 这是先祖们选定的名字,谢家的大小姐,就是惠惠。 谢大夫人靠在门上,面色惨白。 不是惠惠? 不是她从这么一点点就抱在怀里的惠惠? 不是她日夜颠倒亲自喂养的惠惠? 不是她牵着那肉嘟嘟的小手一步步学会走的惠惠? 不是她握着手一笔一笔教写字的惠惠? “母亲。”谢大夫人抬起头看着谢老夫人,“她从来没有离开过我,更何况她的身上还有你亲手点的朱砂,你怎么能说她不是惠惠啊。” “那个死了的丫头不是说因为眼里有红痣吗?”谢文兴急急说道。 “你给我闭嘴!”谢大夫人喊道,“我不信那个丫头的话!要信也是信袁妈妈!可是袁妈妈从来没有和我说过!” 她看向谢文兴,又看着谢老夫人。 “你们怎么能这么相信外人的一句话?而且这个外人还是与惠惠嫌隙的?她也是你们看着长大的!你们怎么这么狠心!” 谢文兴轻叹一口气。 “阿媛我们不是狠心。”他说道,看了眼谢老夫人,“嫡次事关重大,如果不对惠惠狠心,就是对整个谢家的狠心啊。” “我当然不是因为外人一句话就信了。”谢老夫人说道,“可是这后来发生这么多事,实在是由不得人不信啊,她进了矿洞不仅没死,反而找到了凤血石。而现在她又能跳出全祭舞,还引来山神显灵,阿媛,你难道一点都不觉得惊讶吗?” “我是有些惊讶。”谢大夫人说道,“可是就凭这个就能证明什么?只能证明那时候恰好是她在哪里而已。” “你是不是还想如果是惠惠在,也会如此?”谢老夫人竖眉喝道。 “谁又敢保证不会?”谢大夫人也竖眉喝道,“母亲。别忘了就算她们有长幼之分。但她们也是一胞双胎,她们是一同被孕育出来的,同样又同时刻的血养着她们。说白了,她们就是一个人劈成了两半,这一半能做到,那一半也可能做到。” 是的。没错。 说完这句话,谢大夫人自己也点点头。深吸一口气,也挺直了脊背。 谢老夫人看着她。 “这么说,你还是不信她们两个抱错了吗?”她说道。 “母亲你一开始不也是不信吗?”谢大夫人说道,“那个人说的话我们都不信。而你现在相信只是因为看到了她跳出的全祭舞,看到了她能以巫侍神,可是你还没看到惠惠呢。你怎么就确定她做不到呢?” 谢老夫人没说话,谢文兴忍不住又开口了。 “她。不是连跳都跳不了。”他说道,“还怎么做…..” 她? 他连惠惠都不舍得喊了吗? 谢大夫人狠狠的看向他。 “那都是被她害的!”她喝道,“惠惠为什么会这样?都是被她害的,如果不是她害惠惠,哪里会有她现在这般机会风光。” 是啊,如果不是她害了惠惠,惠惠怎么能落下腿疾,由腿疾生心疾,而她也不会被赶到郁山,也不会在矿山里乱钻,也不会……. “行了!别胡思乱想了。”谢老夫人喝道。 谢大夫人垂下视线。 “你心里要是不信,怎么想都有自己的道理。”谢老夫人吐口气说道,“这么说,你还是不信了?” 谢大夫人抬起头。 “除非我能亲眼看到她做不到。”她说道,“否则我绝不会因为有人做到了,就去否定她,连给她试一试的机会都没有。” 谢老夫人点点头。 “你说的也对,是该给她个机会,否则她自己也不会信的。”她说道,“那对她的打击就太大了。” 当了十三年的姐姐,突然告诉她她不是姐姐,她是妹妹,她也不是丹女,不是大小姐,不是母亲心念念期盼盼的宝贝…… 她的整个天地都会崩坍了吧。 说不定现在已经崩溃了,谢大夫人看向外边,夜色沉沉,她的眼泪忍不住滴落,伸手拉开了门。 “阿媛。”谢文兴伸手拉住她按住门,“你,干什么去?” “我去接惠惠啊。”谢大夫人说道。 “不如等明日,回去之后再说吧。”谢文兴柔声劝道,“你也说了,现在还不能确定,你现在情绪也不好,我担心你失态,暂时还不要给她造成困扰。” 谢大夫人抓住门身子僵硬,沉默一刻。 谢文兴抚着她的肩头。 “今天的事太突然了,大家心里都乱了。”他说道,又看了眼谢老夫人,“咱们先歇息一晚,咱们都先静一静,有什么事等明日到家再说,好不好。” 谢大夫人吐出一口气。 “不。”她说道,转头看着谢文兴,“如果没有刚才的事,你劝劝我我可能就真的不接她了,但是现在,不行。” 她说着摇头,鼻音浓浓眼泪滴落。 “现在不行,绝对不行,我不会现在就抛下她的,我不会,我绝对不会。” 她说罢甩开谢文兴拉开了门。 …………………………………………………….. 现在已经是半夜了吧? 谢柔惠靠在墙下,抱着膝头,眼泪已经没力气流了,她就这样呆呆的坐着。 祭祀一定进行的很成功吧? 说不定就跟祖母上次郁山冬祭一般出现了异象呢,观者们都惊呆了吧,然后都叩拜高呼了。 “大小姐!大小姐!” 谢柔惠的耳边似乎出现阵阵喊声。 大小姐… 她吸了吸鼻子。 “…哎呀,抱错了,我是不是抱错了…..她不是大小姐….她不是大小姐……” 她的眼前浮现妇人的裙摆。在急急的来回的转动着,头顶上还有碎碎念念,甚至还有一只手小心的伸过来,抚上了她的眼。 “….是不是错了?她不是大小姐?……” 就像在那时候一样,谢柔惠紧紧的闭着眼。 走开,走开,走开。 她心里狂喊道。终于猛地伸手推了过去。 “大小姐!?”那妇人猛地转过身。抓住了她的衣袖,漆黑的夜色里醉酒浑浊的眼瞪大满是不可置信,“你……” 但已经晚了。噗通的落水声盖过了她余下的话,醉酒的人连挣扎都挣扎不了几下,很快就挥动着手沉了下去。 你去死吧! 她看着渐渐平息的湖面狠狠的向内吐了口水。 去死吧!死了这一切就从未出现过,将来也不会再出现了。 可是现在。现在还是出现了。 谢柔惠抱紧了膝头。 她不是大小姐了,她们不要她了。 “这个孽障!” “嘉嘉真讨厌!” 谢存礼的喊声。姐妹们的嘻笑,母亲的厌恶,父亲的冷落,以后。这一切都是她的了。 不,或许连这个也没了,她会永远呆着这地道里。没有人再理会她,直到她悄无声息的死去。 父亲。母亲。 谢柔惠发出一声笑。 父亲,母亲,真可笑。 就在这时身后咯吱一声,谢柔惠一颤,不可置信的看过去。 墙壁正在慢慢的分开,明亮的光线一寸寸的投进来。 又是幻觉吧。 “惠惠。” 一个人影在明亮里奔来,压低声音喊着。 母亲。 谢柔惠坐着不动,她不会再扑上去了,撞了好几次墙壁了,她已经死心了。 但人影却没有在扑过来时化为虚无。 “惠惠,惠惠,别害怕,我来了我来了。”谢大夫人抱紧她哭道。 谢柔惠身子一震。 “母亲?”她喊道,“你真的来了?” 听到这话,借着身后灯光看到女儿呆滞的模样,谢大夫人大哭。 “是,是,是真的,我真的来接你了,你别害怕。”她哭道。 “惠惠,有些事耽搁了。”谢文兴也走过来,带着歉意和担忧。 有些事耽搁了。 谢柔惠看看他们,摇摇头笑了。 “母亲父亲,我没害怕。”她说道,伸手抚着谢大夫人流泪的脸,“母亲,你别害怕,其实也不用现在就来接我的,天这么晚了,赶路又急,等明日是一样的。” 谢大夫人哭的更厉害了。 “惠惠。”她抱紧女儿,“我可怜的儿,你这心就没想过你自己,可是我们却……” 谢文兴轻咳一声打断她。 “好了,快走吧,赶路要紧。”他低声说道。 马车晃晃悠悠悄无声息的出了大宅向郁山而去。 谢柔惠被谢大夫人紧紧搂在身前,随着车马的颠簸而摇晃着。 “你困了就先睡一会儿。”谢大夫人低声说道。 谢柔惠嗯了声。 “你也好几天没睡了。”她低声说道。 谢大夫人将她揽在身前。 “好了好了,都过去了。”她说道,话说到这里又一滞。 不,根本就没有过去,而是刚开始,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可怎么…… “我们来晚了,你心里害怕和生气吗?”她低声问道。 谢柔惠坐起身子。 “母亲怎么这么说。”她声音惊讶的说道,又伸手抱住谢大夫人的胳膊,“母亲,我怎么会害怕和生气,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啊。” 谢大夫人再次流泪,在这马车里连名字也不能喊,只能将她紧紧抱住。 谢柔惠依偎在母亲身前,车外悬挂的灯笼偶尔透进来的昏昏光线下,可以看到她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没有激动没有兴奋没有悲喜更没有什么惊讶。 他们是来接她了,但是他们来晚了,所谓的晚了,肯定是犹豫了。 他们犹豫了,他们千真万确的想着抛下她了。 谢柔惠木然的随着车轻轻晃动着,眼一眨不眨的泛起如同夜色般浓浓的怨毒。 他们,想抛下她! ……………………………………………………… 祠堂的门推开并没有惊醒睡着的女孩子,谢老夫人在她身边坐下来,只得伸手推了推。 “惠惠。”她喊道。 床上的女孩子伸了神胳膊翻个身。 真是心宽啊,谢老夫人有些想笑,但也只有这样大气宽心,才能跳出那样的巫舞吧。 “惠惠。”她再次伸手推了推,不醒来就不罢休。 女孩子终于翻个身转过来。 “干吗?”她鼻音鼾鼾的说道。 “惠惠。”谢老夫人看着她,“谢柔惠。” 谢柔嘉笑了笑。 “老夫人,你是来喊这个名字过瘾来了?”她说道,“不过过了今晚,你可别再喊错了。” “惠惠。”谢老夫人依旧喊道,又沉默一刻,“你想不想永远当谢柔惠?” 谢柔嘉汗毛倒竖猛地坐起来。 “不想。”她没有丝毫的迟疑说道。 谢老夫人看着她。 “我知道你没想过。”她说道,“那如果你就是呢?” 谢柔嘉看着她,昏昏的夜灯下,双目闪亮。 “我不是。”她说道,摇摇头,又点点头,“我是谢柔嘉,我只是,谢柔嘉,或者柔嘉,我这辈子再不会是谢柔惠。” 再不会!再不会! ********************************************** 加更在晚上十一点。(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归来(为*晨曦仙葩缘加更) 屋子里陷入安静。 谢柔嘉站起来。 “老夫人,你怎么会认为我是谢柔惠呢?”她说道,“她还活着,她这次还活着。” 这次还活着?那,哪一次没活着? 这话听起来真怪。 谢老夫人轻叹一口气。 “嘉嘉,当初槐叶给你说的话……”她说道。 话没说完,谢柔嘉就打断了她。 “槐叶什么话都没有跟我说。”她说道。 谢老夫人沉默一刻。 “当初槐叶说的话。”她换了句话说道,“我觉得或许是真的。” 当初槐叶说的话,谢柔嘉还记得,那个自己本想拉了一把的丫头,没想到,竟然拉出那样一个骇人的秘密,非但没有让她过上好日子,反而还送了性命。 “夫人,我说。我说,是我娘,是我告诉我的。” “夫人,我娘说,当初接生的时候,她看到大小姐的眼里有红痣。” 这个是不是就是前世今生姐姐都想要她死的原因?就因为这丫头的一句话,十几年的姐妹情,抵不过这一句连真假都还辨不清的话。 “我不觉得是真的。”谢柔嘉说道。 “可是惠惠,你跳出了巫。”谢老夫人说道,“你找到了凤血石,你能在矿上来去自如,这些只有大小姐才能……” 她的话没说完谢柔嘉打断了她。 “不是。”她说道,“不是惠惠,不是大小姐做到这一切,是我。” 谢柔嘉伸手指了指自己。 “老夫人,是柔嘉。是柔嘉小姐做出的这一切。” “是啊,是你,但是正因为你是惠惠你才能做到这一切。”谢老夫人说道。 谢柔嘉摇头。 “不是。”她说道,“我是惠惠的时候并没有做到这一切。” 她当谢柔惠的时候,就是个废物。 如果她真是谢柔惠,那为什么前世里她是个废物? 而现在,她不用再当谢柔惠了。她是柔嘉。就算她披着谢柔惠的名字,所做一切也都是为了柔嘉。 她是为了柔嘉得到这一切的,怎么能说。是因为她是惠惠呢? 什么意思? 谢老夫人皱眉看着她。 是这个消息太突然,她紧张糊涂了吗? “那好吧。”她也站起来深吸一口气说道,“这件事我们先不说了,我们回家以后再说。” 谢柔嘉笑了。 “回家?我们?”她问道。“老夫人,你的家跟我的家不在一个地方。” “你不想回去?”谢老夫人问道。 “老夫人。我今天之所以会在这里,是因为我想要做我想做的事,去我想去的地方。”谢柔嘉看着她说道,“我可不是为了什么惠惠。为了什么大小姐,为了回什么家。” 谢老夫人看着她一刻点点头。 “好。”她说道,“你自己高兴就好。” 谢柔嘉也点点头。 “那我可以睡了吗?”她问道。 她还真睡的着…… 谢老夫人笑了。 “不能。”她摇摇头。 谢柔嘉皱眉看着她。 谢老夫人转身看向门。 “惠惠来了。”她说道。“你可以走了。” 谢柔嘉也看向门,耳边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紧接着门被推开了,一个女孩子的身影出现在夜色里。 谢柔嘉脸上绽开笑容,大步向那女孩子走去,那女孩子也向她走来,二人面对面站住。 昏昏的灯下让她们的面容都变的模糊,谁也看不清谁脸上的神情。 谢柔嘉伸出手,谢柔惠掀起帽子解下斗篷。 谢柔嘉接过她的斗篷穿上向外而去,谢柔惠则向内迈步,自始至终二人谁都没有说一句话。 谢大夫人站在门边,手里拿着一个面罩。 谢柔嘉伸手接过毫不迟疑的带在脸上迈过门槛。 走喽,回家喽。 ………………………………………………………. 邵铭清睁开眼的时候,几案上的蜡烛还未燃尽,提醒他并没有躺下多久。 这些日子怎么也睡不好。 邵铭清伸手捏着眉头翻身起来,穿衣走出来,外间的水英睡的正香,邵铭清没有惊动她自己走出去了。 昨夜郁山脚下的狂欢声已经沉寂,站在矿山这边隐隐能看到远处燃尽的篝火,空气里的酒香肉香已经被山林晨间的清冷取代。 邵铭清深吸一口气,抬脚迈步。 因为今日祭祀才算彻底的结束,等这些人离开郁山之后,矿上才会恢复挖矿,所以同样参加这次祭祀狂欢的矿上的监工杂工们都还沉睡中,只有两三个护卫站在说笑等候交接。 “表少爷。” 看到邵铭清他们忙打招呼。 “怎么这么早?” “我去矿上看看。”邵铭清说道。 “表少爷又去矿上啊。”一个护卫说道,“昨日表少爷就在矿上,连祭祀都没看,今日还要去啊。” “是啊,表少爷,矿上没事的,你不用一直去看着。”另一个护卫说道。 邵铭清笑了笑。 “还是谨慎些吧。”他说道,“今日欢送大小姐,善始善终,我再去矿上盯着,心里也踏实。” 护卫们感叹着看着他走开了。 邵铭清迈进了矿山,沿着山向上,弯弯绕绕爬上山又转了几道山梁,等穿行出密林看到那边的小木屋时,天已经亮了。 前几天安哥俾已经打了很多柴,柴都用。 屋子昨天自己也擦过了,只是好久不住人今天还是熏一熏吧。 水好像不够多,如果回来的话,要洗澡会用掉很多水。 邵铭清心里想着,渐渐的走近了木屋。晨光蒙蒙,有脚步声从前方边传来,邵铭清心里咯噔一下,脚步停下,屏住呼吸向前看去。 是……回来了吗? 前边的路上有人从一旁跳出来,大步向木屋奔去。 邵铭清咯吱一声咬住牙。 “安哥俾!”他喊道。 安哥俾身子一僵,却不回头加快速度向前跑去。 邵铭清气的瞪眼。 “你还敢跑!”他喊道。抬脚追上去。“以为我追不上你吗?” 还真追不上,看着越跑越远的安哥俾,邵铭清干脆停下脚。 “安哥俾。你跟我站住,你再跑,我就让你从郁山矿上滚蛋。”他喝道。 狂奔中的安哥俾果然猛地停下来。 邵铭清疾步上前。 “别以为自己跑的快就了不得。”他说道,“这世上的事可不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此时他们已经站在了木屋前。栅栏还是关闭着,到处一片静悄悄。 邵铭清心里叹口气。 今天肯定是不会回来了。明天应该会回来吧。 如果明天不会来呢? 如果明天她还不回来,无论如何也要去趟谢家,无论如何也要见到谢老夫人,至少要知道她是不是还平安无事。 邵铭清心里想着。再抬头看到安哥俾已经拉开栅栏走了进去。 “你干什么?”他皱眉说道。 “该打水了。”安哥俾说道。 “你回去。”邵铭清没好气说道,“跟你说过了不许偷偷跑出来,你怎么就是不听?” 安哥俾低下头紧紧握住水桶。 “我打了水就回去。”他说道。“不会让他们发现。” “是啊,我都忘了。你多厉害啊,当初钻过一座山来给你父亲偷鱼。”邵铭清说道。 “吵什么啊?” 一个声音说道。 “吵什么?”邵铭清嗤声说道,“我才懒得跟他吵,他……” 哐当一声。 安哥俾手里的木桶落地。 是谁…… 屋门被拉开,江铃正揉着眼走出来。 “大清早的,你们吵什么啊?还让不让人睡了?”她说道。 邵铭清看着她,身子微微发抖,旋即猛地冲过去。 江铃眼都还没睁开,就感觉一股风袭来,然后便被一只手一把拨开。 她哎呦一声站立不稳跌倒,亏的是有人伸手接住她。 “安哥俾。”江铃扶着他的胳膊,终于看清眼前的人,然后又想起什么跳了起来,“邵铭清,你干什么!我家小姐还没醒呢!” 但邵铭清已经冲进了室内,径直向那女孩子的卧房而去,卧榻上帐子低垂,邵铭清一把扯开帐子,看到抱着被子睡的脸红扑扑的女孩子。 也只有在洗漱睡觉的时候,她才会摘下面罩。 他已经多久没有见过她的脸了,乍一看竟然还有些陌生。 晨光下女孩子的脸米分雕玉琢,嘴微微的翘着,似乎做了什么美梦,长长的睫毛微微的煽动着,遮住了那一双黑亮的眼,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娇软可爱。 其实她才不是娇软可爱呢,邵铭清忍不住笑了,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那块疤。 “表少爷!” 身后江铃追进来喊道,看到他站在床边掀起了帐子,不由跺脚。 “我们小姐是女孩子!” 她的话音才落,睡梦中的谢柔嘉似乎被吵到,便不耐烦的翻个身侧面向外,被子被掀开了,露出只穿着肚兜的半边身子,白的肌肤,小巧的肩头锁骨,红的肚兜,随着呼吸绣着一朵花的肚兜起伏着……. 对啊,她是个女孩子…… 邵铭清的脸腾的红了,唰的拉上了帐子,人也转过来。 江铃看他的样子再次跺脚。 “表少爷,快出去啊!”她说道,“你们不是小孩子了!” 不是小孩子了? 是啊,不小了啊…… 啊呸,邵铭清抬脚向外跑去,身后响起女孩子的声音。 “呀,邵铭清!你怎么来了?” 伴着说话声帐子被拉开。 邵铭清不用回头就似乎看到那女孩子坐在床上的样子。 啊呸,谁要看这个。 邵铭清跑出了屋子。 谢柔嘉揉揉头发,看着江铃。 “邵铭清来了?什么时候了?我睡很久了吗?”她睡眼惺忪的问道。 “没有,天还没亮呢。”江铃又是气又是好笑。 谢柔嘉也看到了窗外,晨光蒙蒙。 “表少爷和安哥俾,在外边吵吵嚷嚷的,害的小姐也被吵醒了。”江铃说道,给她拿来衣裳。 谢柔嘉一面让她给穿上,一面笑了。 虽然昨夜回来很晚,也没有细看家里,但只看干燥带着日光香气的被褥以及一尘不染的几案,她就知道这里被很好的照看着。 是他们两个每天都来啊。 “你们起的真够早的。” 简单梳洗换了衣裳谢柔嘉就走出来,看着在院子里站着的邵铭清和安哥俾笑道。 邵铭清看着院子没看她。 “是睡不着就起来走走。”他说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晚半夜吧。”谢柔嘉说道,“也没看时辰,回来我们就睡了。” 邵铭清哦了声。 江铃已经做好了饭摆上来。 “来一起吃吧。”谢柔嘉说道,先坐下来。 邵铭清走过来坐下,安哥俾站着没动。 “安哥。”谢柔嘉冲他招手一笑,“来啊。” 这话让安哥俾身子一僵,看着眼前的女孩子,她的脸上依旧带着面罩,只能看到嘴唇和小小的下巴。 “你。”他看着她,“你是,大小姐吗?” 什么? 邵铭清皱眉,谢柔嘉看着安哥俾笑了。 “不是。”她摇摇头,“我是柔嘉小姐。” 安哥俾还想说什么,远远的传来轰隆的声音,似乎是无数炮竹齐响,三人都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大小姐起程了。”邵铭清说道。 ………………………………………………….. 山路上在前后左右无数民众拥簇之下四驾马车缓缓行驶,如同来时一般,其内的女孩子在珠帘后端庄而坐。 或许是晨光的缘故,摇晃的珠帘后女孩子的面容很是模糊,很快车驾就过去了,路边的东平郡王收回视线。 “走吧。”他说道,放下车帘。 ********************************** 晚了,晚了,晚安,明天见。 感谢瑞麒尔、吴千语打赏和氏璧,感谢大家打赏和投票,谢谢。(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 悄问 珠帘同样挡住了谢柔惠的视线,她也看不到外边都是什么人,她也无心看。 临出门前谢大夫人还叮嘱了她。 “惠惠,对大家笑一笑打个招呼。” 或许是看出她的精神不太好。 “惠惠,你不要多想,这是你的荣耀。” 她的荣耀? 谢柔惠嘴边浮现一丝冷笑,如果你们真觉得是我的荣耀,为什么还会犹豫那么久才来接我? 珠帘挡住了视线,却挡不住那些欢呼声。 “大小姐!大小姐!” 大小姐。 不过没错,这些欢呼声是属于大小姐的。 谁是大小姐,谁就能来到这里,就能得到这些。 谢柔惠木然的伸手掀起了几根珠帘,这动作让外边的人顿时沸腾。 “大小姐,大小姐。” 他们挤着喊着挥着手,有的人还泪流满面。 他们真知道自己为之激动的是谁吗?不过是一个名字而已。 这个名字,是她的! 谢柔惠微微一笑,轻轻的挥了挥手。 呼声雷动。 已经绕路走到前方的东平郡王一行人,忍不住回头看身后山路上被无数民众拥簇而行的华盖马车。 “这谢家的大小姐还真是得民心啊。”马车里文士笑道,放下车帘。 “人心向善。”东平郡王斜倚在引枕上,带着人前难得一见的慵懒说道,“而巫能承载他们期盼的,自然是虔诚而待。” 文士含笑点点头。 “看来这一次殿下不虚此行。”他说道。 “亲眼所见比道听途说要震撼的多。”东平郡王说道。 “殿下,谢文兴递了帖子,想要请殿下到谢家大宅赴宴。”文士说道。 东平郡王点点头。 “殿下屈尊赴宴。可是给谢家的大礼了,那殿下也一定会收到谢家赠送的大礼的。”文士笑道,“我听说谢家给殿下准备的厚礼。” 这不算什么屈尊,救命之恩,本就无以为报。 东平郡王看向文士。 “听起来你们已经收过礼物了,他们都送了你什么好东西?”他说道。 文士哈哈笑了。 “足够老儿我这辈子吃喝不愁。”他说道,带着几分戏虐。 东平郡王笑而不语。车驾沿着山路向彭水城疾驰而去。 喧嚣声渐渐远去。郁山也沉寂下来。 “还是家里舒服啊。”谢柔嘉坐在廊下晃着腿感叹道,看着打水回来的安哥俾,“安哥。” 安哥俾抬头看向她。 “半瓮水就够了。不用多打的。”谢柔嘉笑嘻嘻说道。 安哥俾嗯了声,将一桶水倒进瓮里,要倒另一桶的时候,江铃走过来。 “把这桶倒锅里。我烧些水。”她说道,一面将一块手巾递给他。“擦擦汗。” 安哥俾一手接过,一手拎着木桶向厨房而去。 看着江铃和安哥俾进了厨房,邵铭清转身站在谢柔嘉面前。 “大小姐,是什么意思?”他问道。 “什么大小姐?”谢柔嘉问道。“你喊什么呢?” “安哥俾。”邵铭清说道,坐下来和她面对面,“他适才为什么问你是不是大小姐?” 谢柔嘉笑了。 “那你问他啊。干嘛问我。”她笑道。 邵铭清抬手习惯的就去拍她的头,手伸过去。视线落在这个小姑娘的肩头。 她长的高高瘦瘦,可是此时此刻看起来,这小身板竟然也有些玲珑了。 什么时候变的不一样了? 邵铭清的脸再次红了,伸出去的手硬生生的落在地板上,发一声闷响,就好像他没坐稳要摔倒似的。 谢柔嘉瞪着眼看着他。 “你干吗?”她问道。 邵铭清坐正身子板着脸。 “没干嘛。”他说道,“你少扯开话题,问他,他棒槌一样,我还不如直接问你呢,你别敷衍,到底怎么回事?无缘无故的他为什么会问这个?” “那自然不是无缘无故的喽。”谢柔嘉笑说道。 果然不是无缘无故吗? 安哥俾见过谢柔惠,他知道大小姐长什么样,但为什么会对着谢柔嘉这样问,他并没有见到谢柔嘉的脸啊? 如果不是脸,那是什么让他产生这样的疑问?是因为熟悉,他见到大小姐的时候,发现了让他熟悉的事,这种熟悉是属于谢柔嘉的。 那么,他什么时候见到了大小姐? 肯定不是以前,若不然他早就问了,那就是最近,最近…… 邵铭清猛地站起来,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谢柔嘉。 大小姐在郁山三月三大祭,还会到矿上。 难道,难道。 他又猛地坐下来,抓住谢柔嘉的胳膊,神情变幻,似乎有无数的话要说。 “是你?”但最终他只说出这两个字。 谢柔嘉眼中浮现惊讶。 “哦。”她说道,又想了想,凑近他,在他耳边低声,“是我。” 果然….. 邵铭清只觉得心中惊涛骇浪。 他们竟然敢…… 不过,她竟然也敢….. 她当然敢。 邵铭清想起祭祀前谢家宗族大会上,谢文兴宣布的关于他和安哥俾的安排。 为了他们,她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邵铭清只觉得心里滋味复杂,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一只手摸上他的头。 “真是聪明啊,我才说一句话,竟然就猜出来了。” 小姑娘的语气带着感叹,还有不符合声音的老气横秋,让邵铭清满腹的情绪顿时消散。 这臭丫头! 邵铭清伸手拉下她的手。 “不许摸我的头!”他带着几分羞恼喊道,“没大没小!” 谢柔嘉哎呦哎呦几声,在他耳边咯咯笑。气息吹的他耳朵发痒。 邵铭清就莫名的想到清晨看到的那一幕。 乌黑的发,莹白如玉的脸,脖子,肩头….. 邵铭清蹭的跳了起来。 谢柔嘉以及走过来的江铃都被吓了一跳。 “哎呀。”谢柔嘉看着涨红紧绷着脸的邵铭清,摆摆手笑,“就摸一下头而已,也值得生气啊。真小气。” 邵铭清绷着脸没说话。 “小姐。”江铃说道。“表少爷是大人了,可不能随便摸头。” 再大也才十六七吧,她可是二十多了。 谢柔嘉笑起来。但听话的点点头,自己二十多岁可是只有自己知道,别人都不知道,别人只知道她才十三岁。 十三岁啊。 谢柔嘉又带着几分感叹。 没想到能重新的过一次十三岁。还过的这么圆满。 圆满了! 谢柔嘉也站了起来。 “安哥,安哥。”她笑着喊道。 安静的站在一旁的安哥俾往前走了几步看着她。 “我们去抓鱼。去抓兔子,野鸡,今天我们吃大餐!” 她话说道这里,又啊的一声惊呼。 已经退后的邵铭清也忙看向她。 “怎么了?” 谢柔嘉看向院子里。一脸懊恼。 “我的马….”她说道,伸手在嘴里打个胡哨。 并没有马儿的回应。 “小姐,马儿没有带回来。”江铃说道。 “明日我去给你要回来。”邵铭清说道。一面转身向外走去。 谢柔嘉忙喊住他。 “不是说明日吗?你现在干嘛去?”她问道。 邵铭清回头看面罩下女孩子因为他走而惊讶的眼神,哼了声。 “我去拿酒。”他说道。 这一餐吃很丰盛。午后安哥俾离开的时候,还拿着两只野兔和一壶酒。 虽然在谢柔嘉那里他没多说过话,也没有欢喜失态,但当离开木屋的范围,他的脸上就浮现笑容,撒脚向山林中冲去,挡路的树枝藤蔓都被他撞到,野鸡山鸟惊飞四散。 午后的矿工聚集地悠闲而热闹,看到安哥俾,大家热情的打招呼。 如今的安哥俾在矿上相当于大监工,甚至连大监工都听他的。 “海木家的孩子有大出息了。”大家都纷纷感叹,看向老海木的神情很是艳羡。 但前几天露着笑脸的老海木此时脸色沉沉。 “爹。”安哥俾站在自己家的棚子前高兴的喊道,“我回来了。” 他说着举了举手里的兔子和酒。 “你吃了没?我带了肉和酒回来。” 老海木看他一眼摇摇头。 “吃不下。”他说道。 安哥俾神情一僵。 “爹。”他喊了声。 老海木长叹一口气。 “好好的差事怎么就又不行了呢?”他说道,又看向安哥俾,“你到底做错什么事了?怎么大老爷不让你去当大小姐的教习了?” 安哥俾坐下来。 “爹,这是好事啊。”他说道,不由又咧嘴笑了。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结果却是他期盼的,也许,是邵家少爷帮的忙,就算不是他帮忙,他肯定也知道这件事。 老海木抚掌跺脚。 “这怎么是好事啊。”他痛心疾首说道。 安哥俾知道父亲的执念。 “反正事情已经这样了,爹你就别想了。”他说道“我去做饭了。” 老海木坐着一脸愁容。 “到底怎么回事呢?”他自言自语,又想到什么回头看安哥俾,“要不你找个机会问问老丹主……” 正将兔肉挂在火塘上的安哥俾动作一顿。 “爹,我们有问的资格吗?”他回头说道。 丹主说怎么样就怎么样,让你去你就去,不让你去你就不去,让你生让你死,哪有你说不和询问的资格。 这道理还是他前一段骂安哥俾的,老海木僵了下,垂下头叹口气不说话了。 “爹,别想了,现在这样挺好的。”安哥俾又安慰道,露出笑脸,“看,还有酒喝。” 这傻孩子真容易知足,现在是挺好的,可是明明还有更好的日子呢。 老海木挤出一丝笑。 “快做饭吧,做好了我们再喝酒。”他说道。 ……………………………………………… “大小姐,你累不累?” 跟在身后的丫头问道。 前边慢悠悠迈步的谢柔惠脚步一顿。 “我不累。”她说道,回头看了眼这丫头,“你累了吗?” 听到前一句话丫头脸上还带着笑,待听到她第二句话,笑便凝结在脸上。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就猛地揪成一团了,或许是因为大小姐此时脸上的笑,或许是因为大小姐眼神的冰冷。 似笑非笑,似喜非喜。 午后的初春暖阳下,丫头不由打个寒战低下头。 “奴婢不累。”她颤声说道。 谢柔惠嗯了声继续抬脚迈步。 丫头们再不敢多说一句话,都屏气噤声的跟在身后。 自从回到家,大小姐就没有休息,甚至一刻也不在屋子里,一直在外边走,逛了花园,水榭,上了假山,连午饭都是在湖边的亭子里吃的,似乎非要把谢家大宅逛个遍不可。 家里有什么可逛的?天天在家里这么熟悉又不是到了新鲜的地方。 现在甚至已经走到后院马厩这边了。 丫头们有心提醒,但张张口竟然谁也不敢说出来。 她不想在屋子里呆着,只要想一想紧闭的门窗都能窒息,尤其是书房里那面墙壁,她恨不得砸了它。 谢柔惠迈过门槛,鼻息里的牛马牲畜味传来,与此同时一声马儿的嘶鸣也响起来,她这才发现自己走到了马厩。 这些贱婢!自己出神不注意,她们竟然敢不提醒她! 谢柔惠猛地回过头。 虽然还没说话,这一个眼神让丫头们吓得心里咯噔一下,忍不住后退一步,更有胆小的干脆噗通就跪下了。 自从过了三月三,大小姐变的比以前还厉害了,这,这就是巫的威力了吗? 丫头们垂下头颤颤。 马儿又一声嘶鸣。 “怎么回事?这马一天到晚的叫什么叫。”那边传来小厮们的抱怨声。 几个人从院门外跑进来,一眼看到谢柔惠,吓得也忙施礼。 谢柔惠没理会他们,看向那边的马厩,一匹赤红的马出现在视线里。 这匹马…… 她忍不住向前走了几步。 “这是你的马吗?” 一个温纯清凉的声音从后传来。 谢柔惠转过头,看到一个二十左右的男子站在那里,他穿着锦绣华袍,腰间束着玉带,身子挺拔气度雍容。 谢柔惠的视线转过衣裳落在他的脸上,这一眼看去不由炫目,心跳不由一停。 见这女孩子看向自己,东平郡王微微一笑。 “谢大小姐。”他微微颔首施礼说道。 ************************************************** 咳,今日一更。明天早上见。(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 低语 他认识她,但是她却不认得他。 不过经过三月三,谢柔惠相信这是很正常的事。 饶是如此,能被这么好看的男人认识,感觉真不错。 她垂目微微施礼,并没有说话。 “这原来是你的马啊。”东平郡王说道。 原来? 谢柔惠心中一跳,放在身前的手在衣袖下攥了起来,眼神微转看向这个男人。 她的眼睛大又亮,此时脸上闪过几分疑惑,似乎疑惑他是谁,又似乎疑惑他这话是什么意思,疑惑之中还有几分小戒备。 “你骑着它去过郁山吗?”东平郡王含笑问道。 此言一出,就见眼前的女孩子猛地后退一步,眼中闪过几分惊恐,如同受惊的兔子一般转身竟然跑开了。 东平郡王愕然,那些丫头们也呆了呆才回过神忙呼啦啦的追上去,一群人转眼就消失在眼前。 这句话有什么可怕吗?院子里的小厮们也吓了一跳一脸不解,忍不住看着东平郡王。 东平郡王看向他们。 “这是你们家的马?”他问道。 今日谢家摆宴,来的车马众多,在马厩的不一定就是谢家的马,这就是他这么问的原因吧?小厮们心里想到,便点点头。 这马是老夫人带回来的,当然是他们家的。 不过,这个男人问这个做什么?还有,他是什么人?怎么在他们家乱走,还冲撞了大小姐。 “殿下。” 谢文俊的声音传来,人也疾步而来,带着几分不安。 “殿下。我迎接迟了,失礼了。” 殿下! 小厮们顿时明白了,今晚家里摆宴席就是为了请朝廷来的特使东平郡王,原来这位就是东平郡王啊,他们慌忙低头施礼。 “怎么了?”谢文俊看到气氛不对,忙问道。 “没事,我随便走走。”东平郡王说道。又看着谢文俊。“都说谢家大宅是巴蜀第一大宅,风水布局,亭台楼阁。皆是一等一的精妙。” 谢文俊笑了,也并没有谦虚惶恐。 “那我就引殿下走走看看,看看是否名副其实。”他笑道。 东平郡王含笑点头,谢文俊果然先行一步。 “殿下请。”他说道。 ………………………………………………………….. 那人是谁? 谢柔惠疾步而行走出马厩。转到一处长廊放缓了脚步,神情也没有半分的惊恐。取而代之的是若有所思以及惊艳。 她伸手揪住长廊垂下的紫藤,回头看了眼。 那个人并没有跟来。 他是谁? 从来没见过长的这样好看的男人,人人都说她们谢家不管男女都是俊美不凡,但家里的长辈也好同辈也好。都没有这个男人好看。 也不是仅仅说好看,而是那种气度,让人一眼就忍不住心跳加快。不敢看却又移不开眼。 谢柔惠忍不住嘴角弯弯,揪下一根枝叶。在手里晃着沿着长廊碎步而行。 而且他还认识自己。 不,不是,他认识的不是自己。 谢柔惠的脚步停下。 当然不是。 他很显然认识那匹马,而且那句话的意思明显就是说见过自己骑着那匹马。 她当然没有骑过那匹马,那匹马是谢柔嘉的。 五叔花费重金买了一匹汗血宝马,不过这花费对谢家来说只是个小数目,这钱是买了马还是扔进了水里,家里的老爷们也并不会在意。 但她在意,因为她听到父亲和母亲说了这匹马是五叔送给老夫人的。 什么送给老夫人,老夫人八百年前就不骑马了,她连马都上不去,这马分明就是送给谢柔嘉的,就像那两只孔雀一样。 她一直都知道这匹马,但见却是第一次见到,更别提骑这匹马了。 谢柔惠依着栏杆神情沉沉。 丫头们都站在后边,大气也不敢出。 谢柔嘉! 谢柔惠心里念道。 又是她! 她怎么就不去死呢!怎么什么时候都有她! 谢柔惠抬手扯开几枝紫藤,抬脚向前走去,走了几步又吐口气停下来,眼神闪烁。 不过很显然这个男子好似跟谢柔嘉并不熟识,若不然也不会问出原来是你那句话,也就是说他自己也不确定…… 他不确定啊。 所以自己果断的跑开,在他不确定,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的时候,一定不要多说话。 他不确定,很显然当时谢柔嘉一定隐瞒了身份,那现在最稳妥的表现就是做出被发现的惊恐,然后逃掉。 这样才能恰恰能让他确定自己没有认错人,对她由不确定而确定,而自己也有时间和机会去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就是谢柔嘉嘛,谢柔嘉能是谢柔惠,那谢柔惠也能变成谢柔嘉。 谢柔惠的嘴边浮现笑意,眼也弯弯,她扔下手里扯下的紫藤,疾步而行。 “母亲。” 她迈进院门就大声的喊道。 屋子里的谢大夫人立刻起身,看着谢柔惠走进来。 “惠惠。”她说道,一眼就看出谢柔惠的精神跟早上不同了。 从郁山回来,虽然谢柔惠竭力表现的若无其事,但作为母亲她还是发现了女儿的不对。 谢柔惠精神很不好,偶尔发愣,被叫到的时候又会带着几分惊恐,就好像受了惊吓的羔羊一般。 她真的是吓坏了啊,怎么能不吓坏呢,如果她知道他们都打算抛弃她,不接她了,如果知道他们认为她不是大小姐,不是惠惠,天啊… 谢大夫人想都不能想这些。 太可怕。太可怕了。 可是她的惠惠是个聪明的孩子啊,就算他们不说,她心里其实多少知道的吧。 所以她不愿意呆在屋子里,而是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不想见她也不想和她们说话。 但现在她看上去好多了,人也精神了,眼里还带着笑。 “累了吧?”谢大夫人小心的问道。如同看着失而复得的珍宝。唯恐一不小心打碎。 谢柔惠摇摇头。 “你们都下去吧。”她又看了看屋子里丫头们说道,“我要跟母亲说些话。” 丫头们忙退了出去。 要说什么?谢大夫人有些紧张,如果她质问自己是不是不要她了。该怎么办? “母亲,你不是要和我说说祭祀的事吗?”谢柔惠挽住谢大夫人的胳膊说道。 谢大夫人一愣。 早上的时候的确要和她说这些事,毕竟她现在是谢柔惠,总不能不知道自己前两日做了什么吧。但是谢柔惠却避开了。 现在竟然主动来要听了,这是怎么了? “我是有点不高兴。”谢柔惠搂着母亲的胳膊低声说道。又抬起头,“不过我不是对母亲父亲不高兴,我是对我自己不高兴。” 她说着低下头。 “我觉得我真没用,才让这种事发生。让母亲父亲担惊受怕,而自己也名不副实。” 谢大夫人的眼泪差点流出来,伸手将她揽在怀里。 “我的儿。你不要总是只想着别人,你不用对我们感到愧疚。你也不用愧疚,这不是你的错。”她哽咽说道。 谢柔惠笑着抬头。 “母亲,我这一天想明白了。”她说道,“我不能这样觉得自己没用,自暴自弃,我应该不负母亲和父亲的良苦用心,我要好好做我自己,虽然这次的祭祀不是我做的,但将来我会做到的,我要努力当得起这次祭祀的一切,所以我不能逃避了,我要面对已经发生的这些。” 谢大夫人看着她神情惊喜。 “惠惠!”她喊道,将她紧紧的搂住。 惠惠,惠惠,她就知道她的惠惠是最好的。 她的惠惠有这样的心智,当得起大小姐,只不过是一时的心疾,绝不会是谢老夫人说的,她不是大小姐。 谢柔嘉能做到,惠惠一定也能做的到,而且还会做的更好,等着瞧吧。 “好,来,我告诉你这几天的事,我告诉你祭祀发生的一切。”她说道,拉住谢柔惠,“我们去书房。” 谢柔惠点点头,才要跟着她迈进书房,又想到什么停下脚。 “哦对了母亲。”她说道,“我适才在马厩看中一匹马,我很喜欢,以前为了安全一直不能骑马,现在过了三月三,我就能骑马了吧?” 谢大夫人笑了。 “这还用和我说?”她笑道,伸手抚着谢柔惠的肩头,“这家里的东西都是你的,你喜欢就拿去。” 谢柔惠含笑点头。 “谢谢母亲。”她说道。 夜灯亮起来的时候,谢大夫人和谢柔惠走出了书房来到宴席上。 黔州路的大小官员们都齐齐的在场,围绕着坐在正中的东平郡王。 谢家的女眷们都坐在一旁的楼阁里,只能远远的看这位郡王一眼,除了谢大夫人和谢柔惠能够出现在男人们的席面上,当然谢老夫人也可以,不过她也有不参加的自由。 谢老夫人自然选择了不参加。 宴席摆在谢家的花园里,正对着湖中心的戏台,在五彩灯光以及水光粼粼的映照下,戏台上犹如仙境。 但当朱砂做的一颗一人高的树被推出来的时候,连仙境都失色了。 “惠惠,你把这棵神树献给郡王殿下,也正式给郡王见礼。”谢文兴含笑说道。 谢柔惠应声是,向宴席正中主座走去,身后四个壮汉抬着神树。 看到谢柔惠过来,在座的官员们都纷纷起身。 从昨天起,谢家的大小姐就将正式走到世人面前,一步一步为接任丹主而准备,作为谢家的未来的丹主,又是谢家的大巫,她当得起官员们以礼相待。 谢柔惠目不斜视,虽然她很想看看四周有没有今日见到的那个男人,但也知道这个场合不能出错。 她一步一步的走上前,在灯火耀眼的主座前停下脚低头施礼。 “殿下,请接受我们彭水,我们巴蜀神明和百姓的谢礼。”她亮声说道,“谢陛下隆恩浩荡,谢殿下不辞辛劳。” 看着这小姑娘像模像样端庄的说话,东平郡王嘴边笑意浮现。 “吾代陛下收下,望巴蜀上下福寿顺遂。”他说道。 这个声音… 谢柔惠一怔,下意识的抬起头,不由微微张口。 整座上灯火璀璨,但再璀璨的灯火在这个男人面前也变的黯淡。 他!是他啊! 原来他是东平郡王! 东平郡王看着失神惊讶的小姑娘,笑意浅浅。 “谢大小姐,请入座。”他伸手示意。 谢大夫人和谢大小姐的座位就在东平郡王的左右手边,谢大夫人已经走过去了,谢柔惠回过神忙低下头应声是。 “开始吧。” 看着谢大夫人和谢柔惠入座,其他人也纷纷坐下,东平郡王含笑说道。 伴着他的一句话,戏台上锣鼓齐响,曲调悠扬,热热闹闹的开唱了,无数俏丽的侍女飘然而入,在席间如同彩蝶一般飞舞捧上美酒佳肴。 谢柔惠心神不宁握着酒杯。 “小孩子可不能饮酒啊。” 东平郡王的声音传来,谢柔惠微微一抖,她带着几分忐忑看向东平郡王。 “你…”她迟疑一下说道。 却只说出这一个字,又停下来。 东平郡王微微侧身过来。 “我没别的事,大小姐不用多想。”他说道,看着女孩子的面容。 此时他们的距离比那时候几乎脸贴脸要远,但那时候浑浑噩噩的自己看到的面容却不如现在清晰。 灯光下女孩子的面容与浑浑噩噩中那个模糊的面容渐渐的重合在一起。 “我只是要和大小姐亲口说一声谢谢。”东平郡王含笑说道,“仅此而已。” 谢谢… 谢柔惠微微垂目。 “那。”她又抬起头,目光流转,“你不会将这件事告诉别人,是不是?” 身为谢家的大小姐,在三月三祭祀要到来的时候外出去郁山,还下了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被允许,她是自己偷偷跑出来玩的吧,而且女孩子下水之后的样子也是不能言与人的。 东平郡王的眼前又浮现那光洁的背部,带着女孩子的青涩,又有少女曼妙的玲珑。 他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是。”他说道。 谢柔惠的脸上绽开笑容。 “我这不是酒哦。”她说道,眼睛亮亮的看着他,举起了酒杯,“说话算话。” 东平郡王含笑拿起酒杯,修长的手臂伸过来跟她的酒杯轻轻一碰。 “说话算话。”他说道。 **************************************************** 二更在晚上。端午节快乐。我都忘了今天过节了哈哈。(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章 自得 宾主相欢,夜色浓浓,谢家的宴席结束了。 谢家一众人在门外相送。 “留步。”东平郡王说道。 谢文兴和谢大夫人再次施礼。 东平郡王的视线落在他们身边的小姑娘身上,见他看过来,小姑娘的视线立刻躲开了。 就好像她一点也没有偷偷的盯着他看。 这种神情东平郡王从十四岁就很熟悉了,一直到现在二十岁,不管走到哪里都有这样的女孩子们偷偷的看他。 能在湍急的河水中救人,能跳出通神的巫舞,但也是个十三岁的女孩子啊。 东平郡王笑了笑,转身上马车。 夜色里的驿站灯火通明,东平郡王洗漱更衣卸去了威严,素色的布衣让他多了几分平和之气。 “成贞没回来?”他问道。 “是,在城里的烟花楼。”一个随从说道。 堂堂一个世子爷竟然夜宿烟花楼,就是在普通的官宦人家,这样的子弟也是要立刻被揪回来打一顿的,但东平郡王只是嗯了声,就随手拿起一卷书坐下来。 侍女们悄声上前挑亮了几案的灯,又灭了其他地方的灯,和随从一起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浓浓夜色侵染了室内,只余下床边这一团光亮,光亮中那穿着素衣,木簪挽发,神情认真看着手里的书的男子越发的温润如玉,但又显得孤寂清冷。 随从拉上了门,院子里铠甲严明的护卫们一动不动,让着明亮的灯火凭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而此时彭水城中烟花楼里正是最热闹的时候,女子们花蝶一般穿行其中,莺声燕语丝竹歌弦充斥。 “小爷。你真不回去了?” 一间豪华的厢房内四五个女妓正吹拉弹唱,周成贞衣襟半开,露着结实的胸膛,躺在一个女妓的腿上,正笑着张口接过另一个女妓喂来的蜜果。 一个衣襟如同脸色一样严整的随从跪坐在前边问出这句话。 周成贞还没答话,四周的女妓们就纷纷的娇嗔不依。 周成贞哈哈大笑,伸手搂住一个揽在怀里。 “这可怎么忍心走啊。”他笑道。“谁想到这么个小地方竟然有这么多美人。” 这话让女妓们更是一阵娇笑。 随从依旧神情严整。对眼前的旖旎春光视而不见。 “可是大公子那边怎么办?”他说道。 周成贞凤眼一挑。 “是啊,他一个人留在家也怪可怜的,自从婶婶去世了。他就跟当了和尚似的。”他说道,“不如把他也叫来同乐?” 随从显然没理会他这话,倒是妓女们纷纷笑起来。 “好嘛好嘛,小爷叫你叔叔来嘛。” “小爷。你叔叔年纪大了也可以来玩嘛。” 周成贞哈哈笑了。 “我叔叔年纪可不大。”他笑道,“比我只大两岁而已。” 女妓们更是笑。纷纷揉着推着他。 “那么年轻,快让他来嘛,一起来玩嘛。” “是啊是啊,小爷长得这么好看。小爷的叔叔也一定很好看了。” 周成贞抬手捏了一把那妓女的屁股。 “真无情,当着我的面就想别的男人了。”他喊道。 屋子里又是一阵娇笑闹声,随从安静的退开。坐在角落里,神情木然的看着这边的活色春香。 夜色褪去。晨光渐亮。 三月三祭祀已经完美的结束,也为皇帝的使者举办了宴席,谢家这绷了几个月的心终于可以松下来歇息喘口气。 昨夜宴席结束,谢大夫人已经宣布谢氏族中所有人都将获得一个大封红,上到垂垂老者,下到刚出生的娃娃,下人们也包括在内,这引发了新一轮的狂欢,上上下下如同这三月的春光一般明媚。 谢瑶远远的就看到谢柔惠站在院子里门前,穿着米分色绣金袍黄色百褶裙,越发显得娇嫩明媚,此时她背对着这边,正伸出手似乎向前递出什么。 但一声马儿的嘶鸣打破了这如画的美景,谢瑶看到谢柔惠急急后退,一匹马从院墙后露出,摇头晃脑扬蹄翻腾。 亏的是缰绳栓的结实,又有四五个小厮守着,才没让那马儿挣脱,但饶是如此谢柔惠也被吓得神情狼狈。 “惠惠。”谢瑶忙上前扶住她,“怎么了?” “你瞎了啊?看不到我怎么了?”谢柔惠劈头骂道。 四周的丫头们垂目忙退开了。 自从临近三月三开始,谢柔惠的脾气也越发的古怪了,尤其是竟然把自己换下来不让跳舞,反而成全了那个谢柔清,难道她一直理解错了,惠惠不是厌恶谢柔清,而是要提拔她? 谢瑶后退几步低下头。 谢柔惠稳了稳心神看她一眼。 “还委屈了?”她说道。 谢瑶抬手擦了眼泪。 “不委屈,惠惠你安排一定有安排的道理,要怪就怪我没她那么好,帮不到你。”她说道。 谢柔惠已经知道祭祀的一切细节了,自然也知道谢柔嘉将谢瑶换了下来,换上了谢柔清。 这明显就是故意使坏,想挑拨离间,想让她背黑锅。 这个贱婢! 谢柔惠吐口气。 “这不是我安排的。”她说道。 谢瑶一惊。 “啊?”她看向谢柔惠。 “是老夫人安排的。”谢柔惠轻松说道,抚着自己的手,看着其上的指甲。 不够鲜艳了,一会儿染一染。 老夫人! 谢瑶瞪大眼。 “为什么啊?”她问道。 老夫人一向不管家里事,虽然她跟子孙后辈们不亲近,但也绝不会为难子孙后辈,就算跟太爷爷不和,也从来没有刁难过西府的后辈们。 怎么这次偏偏看她不顺眼了? “那谁知道。你去问祖母喽。”谢柔惠漫不经心说道。 那谁敢问,就是去问,就谢老夫人那脾气,啐你一脸是轻的。 谢瑶绞着手帕不说话了。 “或许老夫人喜欢三妹妹吧。”谢柔惠说道,又转过头看着一旁拴着的小红马。 那倒是,当时谢柔清跟谢老夫人告状大夫人对谢老夫人不满,谢老夫人来家里大闹。谢柔清这个家伙自然是谢老夫人的人。 谢瑶咬了咬牙。你喜欢谁我不管,可是不能踩我啊。 不过,不是惠惠的意思。也算是好事。 她又露出笑容。 “那倒也是,三妹妹就是做得很好。”她说道。 谢柔惠看她一眼,伸手在鼻子前挥了挥。 “酸。”她拉长声调说道。 谢瑶笑着挽住她的胳膊。 “惠惠。”她也拉长声调喊道,“没人喜欢我。你一定要喜欢我啊,没了你。我可怎么办啊。” “不生气了?”谢柔惠看着她说道。 谢瑶笑着摇她的胳膊。 “说了不是生气嘛,是伤心。”她说道。 谢柔惠哼了声,看着面前还在嘶鸣的马皱起眉头。 “惠惠,你弄这个干什么?吵死了。有这么凶。”谢瑶说道。 谢柔惠看着小红马。 “凶?”她说道,“一个畜生而已,凶什么凶。” 她向前走了几步。小厮们吓的忙死死勒住马。 “大小姐,这马很烈的。”他们提醒道。 原本想把这马变成自己的。但没想到这马竟然不好对付。 驯服一匹马要花时间。 谢柔惠看着小红马。 她可没这时间。 其实也不是非要马不可,现在东平郡王已经认准了她,就算没了马也没什么,只要不让那个人再有这个马就行了。 “你们下去吧。”谢柔惠说道。 小厮们牵着马忙告退了。 “惠惠,你要骑马出去玩了?”谢瑶问道。 过了三月三,谢大小姐就不用再有那么紧张的功课,也不用担心危险,成为山神选定的巫,她便有神明护佑,可以自由的出入,不用在被关在家里了。 “可是这匹马不听话啊。”谢柔惠说道,“真是让人生气。” 谢瑶若有所思。 “既然不听话,那就杀了它换一个。”她说道。 “你真狠心,杀什么杀啊,又是刀子又是血的。”谢柔惠看她一眼不满的说道,“吃点药死了多安静痛快。” 谢瑶一怔。 “对啊,这样马也不受罪,还是惠惠心善。”她忙说道。 “可是有这种让马不痛苦的死去的药吗?”谢柔惠皱眉说道。 谢瑶笑了。 “惠惠,专供药商们用的朱砂,是我爹负责的。”她说道,挑挑眉,“药商那里,什么药没有啊。” 谢柔惠看着她一笑。 “好啊,那就交给你了。”她说道。 谢瑶施礼。 “我虽然会让老夫人失望,但是我绝不会让惠惠你失望的。”她含笑说道。 ………………………………………………….. 纵马走在街道上,天色已经大亮,行人明显多了起来,邵铭清放慢了速度。 时间刚刚好,现在进了城,一会儿到了谢家,除去扯废话的时间,牵着小红马也能在天黑时赶回郁山了。 至于扯废话的时间也因为找谁而长短不同。 找谢文俊是花费时间最少的,但刚才已经在砂行问过了,谢文俊今日出门了,去哪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更不知道。 那就只能找谢文兴和谢老夫人了。 找谢老夫人说话也用不了多少时间,但见到她却要费些功夫。 谢文兴,不管是见还是要马,都是最花费时间的。 邵铭清正低着头思付着,头顶上忽的传来一声喊。 “哎,哎,” 邵铭清抬起头,看到旁边的二楼上,窗户大开,一个年轻人双手搭在窗户上看过来,他的衣襟松松垮垮,露出肩头和半边胸膛,嘴边勾着一弯笑。 随着这一声喊,街面上很多人都抬头看去,待看到这个年轻人,那些大姑娘小媳妇们顿时都红了脸,却又舍不得移开视线,半遮半掩的看着,也忘了走路,街面上一瞬间陷入凝滞。 周成贞? 邵铭清看着他有些惊讶,视线落在这边楼的匾额上。 倚红院。 这,这种地方?这个时候?这副样子?这,这个镇北王世子爷? 邵铭清视线再次看向二楼窗边的年轻人。 周成贞冲他一笑,伸手勾了勾。 “来。”他说道。(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章 帮忙 白日的烟花楼安静的很,邵铭清走在其中几乎见不到人,偶尔见到人便是衣衫不整散乱钗发脂米分残妆的妓女打着哈欠而过。 “邵少爷,您可是稀客….” 那妓女认出他,惊讶欢喜的喊道。 邵铭清对她笑着打招呼。 “快来看啊,护送凤血石的邵家少爷来了。”女妓大声喊道。 这一声喊得好多屋门咣当打开了,响起了乱乱的女子的询问声。 “谁?” “护送凤血石进城的那个漂亮少爷?” 伴着议论声好些女子探出身来,面对这些形状各异袒胸露背女子们的打量,邵铭清倒也能含笑而对,跟随引路的小厮向楼上走去,直到听到一句“这么小就来了,毛长齐了没”,他的脚步踉跄一下。 站在屋门口的周成贞哈哈大笑。 “不会吧,你都这么大了,还没来过烟花巷?”他笑道,转身进门。 邵铭清迈进屋子,并没有看到不堪的场面,反而干干净净,还有淡淡的清香,他不由松口气。 “你叫什么来着?”周成贞撩衣坐下,一面自己斟茶一面问道。 “邵铭清。”邵铭清答道。 周成贞点点头将茶一饮而尽。 “你喝吗?”他看着邵铭清问道。 邵铭清笑着道谢。 “多谢殿下,赶了半日的路正渴了。”他说道。 周成贞嗯了声。 “自己倒。”他说道,人歪倒在引枕上。 邵铭清没有客套径直走过去坐下来斟茶。 “你在这里挺有名的啊,连这些妓女都认得你。”周成贞说道。 “托凤血石的福。”邵铭清笑道。 周成贞笑了。 “对,对,你认识我也是托凤血石的福。”他说道。 把自己和妓女相提并论吗?这人说话还真是…… “我今日所得的一切都是。”邵铭清既没有惶恐也没有装听不懂。而是坦然说道。 周成贞看着他再次笑了。 “你这小孩挺有意思。”他说道。 邵铭清也笑了。 “殿下,我今年十六岁了。”他说道,“不小了。” 周成贞哈哈笑了。 “你们这彭水还有什么好玩的地方?”他问道,“上次不是说让你带我转转。” 邵铭清笑着点头。 “是,殿下,我们这里有很多好玩好看的地方,只是现在我不便带殿下转转。”他说道。“还请殿下稍等。” 他竟然拒绝了? 周成贞眉角挑起。 就算在京城。人人都在背后骂他是个小混帐,但当他说出什么话什么事,大家又都争相巴结他。现在在彭水,他可也算是皇帝的使者,简直是人上人,多少人等着巴结他呢。带他陪他去玩乐,这小子竟然拒绝了? “哦。”他说道。“你赶了半日路,你急着干什么去?” 邵铭清叹口气。 “我有件东西丢在谢家了,所以现在急着去要回来。”他说道。 急着要回来,还赶了半日的路。也就是不是说一句话就能给送回来,而且还是晚了就要不回来了吗? 周成贞再次哦了声。 “你不是很风光的吗?托凤血石的福,难道要个东西还这么急?”他说道。 邵铭清叹口气苦笑一下。 “殿下。我这风光只是表面风光,其实还是受制于人。”他说道。“今日让我风光我能风光,明日说不让我风光,我就什么都不是。” 风光只是表面风光,其实还是受制于人。 周成贞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旋即又是不羁的笑意,他坐了起来。 “邵..邵铭清,我们不熟吧?”他问道。 邵铭清愣了下,点点头。 “是,这次是我跟殿下第三次见面,是殿下见我第二次。”他说道。 “那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周成贞皱眉说道,“你是要请我帮忙吗?” 邵铭清再次一愣,但旋即起身。 “小的斗胆,请殿下帮忙。”他施礼说道。 他还真敢啊! 不是逼到无路可走,就是根本不在乎谢家的声名。 周成贞看着他神情似笑非笑。 “好啊,你敢,我有什么不敢的。”他说道,手一撑几案站起来,“来人,更衣。” ………………………………………………………… 谢文兴被叫过来时神情很不高兴。 趁着这些日子黔州路的官员们还没走,他忙着应酬来往,偏偏被人来说邵铭清求见,让他滚蛋还不滚。 “什么十万火急的事?”他没好气的看着邵铭清说道。 “大老爷,柔嘉回来了。”邵铭清说道。 谢文兴皱眉。 “这就是十万火急的事?”他问道。 “不是。”邵铭清笑了,“柔嘉小姐回来了,但是她丢了件东西,托付我来家里拿。” 谢文兴神情稍缓。 柔嘉啊,柔嘉现在极有可能是大小姐,虽然碍于家族名声不能明说,但也绝不能亏待。 “什么东西啊?”他说道。 “五老爷送她的一匹马。”邵铭清说道。 一匹马啊,什么大不了的东西。 谢文兴摇摇头。 “这种事你让人直接说不就行了,还说什么十万火急,胡闹。”他说道。 竟然,这么痛快? 邵铭清看着他,只是因为柔嘉代替谢柔惠进行了一场祭祀吗?对于谢文兴来说,这不够吧? 那……还有什么? 谢文兴已经唤了来人,让他去把邵铭清说的马牵出去,小厮应声去了,谢文兴也准备抬脚迈步,看到邵铭清看自己的眼神。 “还有事吗?”他问道。 邵铭清笑着摇头。请谢文兴先行,自己跟在身后,刚走出几步,就见小厮气喘吁吁的跑过来。 “老爷,马房里的人说,这马是大小姐的,大夫人给了大小姐了。”他说道。 什么? 邵铭清皱眉。但又带着几分释然。 早就知道不会这么容易。 “是我给惠惠了。” 内宅里听到谢文兴的问话。谢大夫人说道。 “怎么了?” 谢文兴轻咳一声。 “那是老五给嘉嘉的。”他说道。 他的话音才落,听得里间脚步响,珠帘哗啦一声。 谢文兴抬起头看到谢柔惠站在圆洞门前。神情带着几分惊愕又几分不安。 只急着要了马打发邵铭清走,忘了谢柔惠常常在这里了。 “父亲,那匹马,是嘉嘉的啊。”谢柔惠说道。又低下头喃喃,“我。我不知道。” 似乎很抱歉又很怯怯。 谢大夫人觉得心里一揪。 惠惠可从来没有这样过,可见她这是自觉低人一等了,尤其是在曾经的妹妹面前。 “父亲快拿去吧。”她说道,“我。我真不知道,让她别生气。” 话音未落,谢大夫人就一拍桌子。 “什么她的。不是给母亲的吗?”她没好气的说道,“怎么就成她的了?” 又来了… 谢文兴对谢柔惠笑了笑。坐下来看着谢大夫人。 “咱们心里不都知道嘛,母亲要什么马啊。”他说道,不待谢大夫人竖眉又忙说道,“不就是一匹马嘛,咱们再给惠惠买一个,比这个还好的。” 谢柔惠也笑了点头。 “好啊好啊,就按父亲说的吧。”她说道。 好? 她虽然在笑,眼神可出卖了她的真实心情。 谢大夫人看着谢柔惠只觉得心酸。 女儿又不是傻子,她自然已经敏感的察觉到什么了。 “好啊。”谢大夫人说道,微微一笑,“那就再买一匹给她,这个就给惠惠了。” 谢文兴一怔。 “阿媛,这不是一匹马的事。”他说道。 “是啊,这不是一匹马的事。”谢大夫人打断他竖眉说道,“这是家里谁说了算的事。” 谢文兴嗨了声。 “你,你跟我赌这个气干什么。”他说道。 “是啊母亲,我不要了,我要新的更好的……”谢柔惠也忙说道,神情更加忐忑不安。 “闭嘴。”谢大夫人喝断她,“现在你还不是丹主,这个家里还是我说了算。” 谢文兴和谢柔惠都不说话了。 门外有丫头急急的跑进来。 “夫人,老爷,镇北王世子也来了。” 镇北王世子? 谢大夫人和谢文兴对视一眼,皆是惊讶。 他们自然知道镇北王世子是随着东平郡王来的,但昨日并没有来赴宴,东平郡王也说了他是跟着自己来玩的,不是背负皇命。 虽然不是背负皇命,但身份却是实实在在的,从小又是被皇帝带大的,在皇帝面前的地位简直等同皇子们,可不能小瞧。 他现在来是做什么? 二人忙出来了,见镇北王世子已经大马金刀的坐在客厅里。 “没事。” 不待谢文兴夫妇说话,他先抬手制止。 “我不是找你们的,不用跟我多礼和说话。” 这,这什么话。 谢大夫人愣了下,谢文兴则有些了然。 毕竟在京城周成贞的名声他也多少知道,这就是个喜怒无常没规矩的小霸王。 “邵铭清,你事情办完了没?”周成贞看着一旁站着的邵铭清说道,“我还等着呢。” 等着他? 等着他做什么? 谢文兴夫妇看向邵铭清,还有,他什么时候跟这世子走的这样近了? “是这样,我要邵铭清带我转转,他说他有东西来你们这里拿,拿完了才能陪我去。”周成贞说道。 邵铭清!你真敢! 谢大夫人和谢文兴顿时都倒吸一口凉气,同时心内怒火翻滚。 这分明就是邵铭清用这位镇北王世子来威胁他们了! “拿完了没有啊?”周成贞再次问道,带着几分不耐烦。 谢文兴忙笑着点头。 “办完了办完了,没什么大事,还是先陪殿下……”他忙说道,一面给邵铭清使眼色。 邵铭清却一副没看到他的样子,摇了摇头。 “还没办完。”他认真的说道。 ****************************************************** 加更在下午,谢谢打赏,加更再列名单感谢。(未完待续)   ☆、第二十九章 惊马 竟然! 邵铭清你是想死! 谢文兴气的脸变色,谢大夫人更是面色僵硬。 “到底是什么啊?”周成贞带着几分好奇问道,旋即又几分不耐烦,“很难拿吗?” 谢文兴哈哈笑了。 “不难不难。”他笑道,伸手拉住邵铭清,“世子爷稍等,我们这就去办完。” 他说着扯着邵铭清向内走去,谢大夫人也跟了进来。 “邵铭清,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家丑不外扬?” 转出屋子,谢文兴就咬牙对邵铭清说道。 谢大夫人则冷笑一声。 “邵铭清,你可真敢啊。”她说道。 邵铭清神情淡然。 “大夫人,大老爷,你们言重了,只不过是一匹马而已,哪里是什么家丑。”他说道,“更没有什么敢不敢之说。” 是啊,听起来是一匹马,但如果细究这匹马的来历,那要说的事可就多了,尤其是这期间还有丹女代祭祀的事。 谢文兴瞪眼看他一刻,转头看向谢大夫人。 “阿媛。”他叹口气,“算了吧。” 算了吧,算了吧,一个二个的都来逼她压迫她。 谢大夫人攥紧了手。 而此时的马厩里,一个丫头捧着一簸箕饲料,看着眼前的这匹漂亮的红马。 “瑶小姐,是要喂这匹马吗?”她回头问道。 后边站开几步的谢瑶点点头。 “是,这是大小姐最喜欢的马,快些喂它。”她说道,“我们照顾它,大小姐一定很高兴。” 丫头哦了声不再问。这匹马真漂亮,但看起来好凶啊,一直在喷气,她小心的站到食槽前。 “我是喂你吃的啊,听说你两天不吃东西了,这可是我们小姐找来的上好的饲料。”她低声嘟囔将饲料倒了进去。 红马低下头。 快吃快吃。 谢瑶忍不住向前走了几步,紧张的看着马。心里喊道。 心里的念头还未喊完。就见那红马一声嘶鸣,猛地抬头扬蹄。 丫头和谢瑶都吓的一声尖叫。 但这却没完,那红马的动作更加的猛烈。摇动的拴着缰绳的木桩开始摇晃。 “怎么了?怎么了?”外边的人听到动静忙跑进来。 “马疯了,马疯了。”谢瑶喊道,“快打死它快打死它!” 她的话音未落,就听得马儿嘶鸣。前蹄腾空,硬生生的将木桩拽倒下。缰绳脱开向这边的人冲了过来。 谢瑶看着陡然砸过来的红影,尖叫一声要跑却踩到了裙角跌倒。 死了死了死了。 她心中狂喊,头顶上红影掠过,带起一阵风掀动她的衣裙。 紧接着马蹄声响。红马如同流矢一般冲了出去。 这里的小厮们也顿时吓的白了脸喊着追了出去。 “小姐小姐。”倒在一边的丫头喊着跌跌撞撞的跑过来。 谢瑶趴在地上动也动不了,丫头也手脚发软搀扶不来她。 “我去喊人来。”丫头喊道。 “不许喊。”谢瑶尖声喊道揪住丫头的裙角。 为什么? 丫头不解的低头,却闻到一股骚臭味。 原本这马厩气味很大也没有注意。此时凑近了闻到味道是从谢瑶身上散发出来的。 她下意识的看过了去,见谢瑶的裙子湿了一大片。 这是……吓尿了? 一向端庄文雅的瑶小姐。竟然…… 谢瑶抬手给了她一巴掌。 “你看什么看!”她尖声喊道,“你看什么看!再看挖下你的眼!” 丫头吓得立刻跪在地上咚咚叩头。 “我没看我没看。”她哭道。 谢瑶用力的起身,却手足发软。 “哭什么哭,滚起来,还不快搀我走。”她喝道。 丫头忙哭着爬起来搀扶她,急急忙忙的寻着没人的路跑开了。 谢家大宅里马惊了的声音已经传开了。 谢文兴谢大夫人闻声过来时看到一匹红马正在院子里乱跑,无数人跟在前后左右,却偏偏抓不住拦不住奈何不得。 邵铭清抬手打个呼哨,急急的冲红马挥手。 “这里这里。”他喊道,人也冲出去。 无奈院子里人人乱喊乱叫,手中棍棒绳索乱飞,小红马显然已经发狂,胡乱的冲撞着。 这时候就算柔嘉在,估计也不能让红马安静下来了。 邵铭清侧身跳开,小红马险险的从他身边冲过去,而一个小厮却没这么幸运躲避不急被马一脚踢倒,头上血直冒。 院子里更加混乱,尖叫声不断地在宅院里四下响起。 “这马疯了。”站在屋檐下谢大夫人竖眉冷冰冰说道,“来人,动弓箭,杀了它。” 谢文兴也忙护着她。 “快,快。”他说道,“就说这种马太烈了,本不适合家里用。” 原本是要留着马的命,所以下人们不敢下重手,如果要死不要活,那就好办了。 下人们顿时应声是,大声的召唤护卫取弓箭。 不行!不行! 邵铭清喊道,但他的声音在这乱糟糟中根本无济于事,闻声而来的护卫们拿出了弓箭。 “跑啊!”邵铭清对着红马厉声喊道,“你快跑啊。” 伴着他的喊声,嗡的一声响,几只箭射向院子里的红马。 混帐啊! 邵铭清一瞬间睚眦欲裂。 却见红马一声嘶鸣,却并没有倒地,而是扬蹄飞跃,避过了那几只箭。 院子里的人一呆。 “好刁的畜生!”谢大夫人喝道,竖眉,“杀了它!” 护卫们再次拉弓搭箭。 “好马!” 一个声音在这时响起,同时有人直冲院中的红马而去。 “啊世子爷!” 谢文兴大喊一声,慌张的挥手。 “别放箭别放箭。” 护卫们硬生生的收住箭。看着竟然敢扑向那发疯的红马的人。 这是一个年轻人,他的速度如闪电,那句好马声音未落,人已经扑到红马身前,伸手手环住红马的脖子,一声大喝向下压去。 红马一声嘶鸣,四蹄飞扬。 谢文兴差点背过气。 亲娘啊。这世子爷要是在他们家被他们的马踢死了。那谢家可就倒了大霉了,再送出一个凤血石只怕也难消罪责。 “世子爷!”他嘶声喊道,“快去护着世子爷!” 但院子里的人还没醒过神。见那年轻人已经一声嘶吼,不仅没有被马甩开踩在脚下,反而翻身上了马。 被人禁锢,红马更加发狂。踢腾的地面都抖起来。 马上的人却牢牢的搂住马脖子,还发出大笑。 小红马嘶鸣着乱跑。眼瞅就撞上院门墙,马上的人硬生生的扭住了马脖子,在院子里一片失声惊叫中,红马擦着院门墙冲了出去。眨眼就消失在眼前。 谢文兴只觉得心都跳出来了,浑身发抖。 “快追,快追!”他喊道。 在这同一瞬间邵铭清掉头向马厩跑去。其他人则乱乱的闻着马的嘶鸣声追去。 “用绳索,用绳索。不要射箭。”谢文兴也跟着跑出去,大声的喊道。 这边的院子安静下来,宅子里的其他地方接连响起喧嚣声。 谢大夫人站在廊下面色惨白。 只要是涉及到谢柔嘉的东西,就总是惹出这么多麻烦。 “孽障啊。”她说道。 邵铭清骑马追出来时,街道上还残存着惊马引起的混乱,打翻的货摊,哭着的孩童,大声说着方才事的大人们。 但大街上却看不到了红马的影子。 小红马的速度有多快,在山林里邵铭清并没有机会真正见识到。 可是那是汗血宝马啊。 最要命的是汗血宝马上还有一个世子爷。 邵铭清一甩马鞭,在街道上疾驰追去。 小红马的速度有多快,有人见识到了。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周成贞觉得自己的脸都被风吹僵了,头发也颠散了,身下的红马速度终于放慢了。 “你这牲畜,还真挺倔啊。”他说道,伸手揉着马头。 虽然已经不再发狂,但红马还是对于身上骑着的人不满,嘶鸣一声晃头,还试探着跃动一下,试图将人掀下去。 周成贞哈哈大笑,伸手揪住马鬃。 “小东西,还不服气。”他说道,“要不是我,你可就死了,你跑在再快,还能快过箭吗?” 红马咴咴叫了几声,连连喷气。 周成贞坐正身子看着四周。 “这哪儿啊?”他说道。 什么时候跑到大山里来了? 而且这山还有些面熟。 周成贞环视四周一刻,恍然想起来了。 “这不是郁山嘛。”他说道,又揉了揉马头,“你还真犯贱啊,还要跑到谢家的地盘来。” 身下的小红马咴咴几声,撒脚向前跑去。 穿山入林,不快不慢。 周成贞带着几分轻松任它乱跑,看着四周的景致,忽的听到前方传来哗啦一声响,同时伴着一声低呼。 什么人? 周成贞皱眉,并不感兴趣,但小红马却一声嘶鸣,兴奋的向声音所在跑去。 这还是个爱看热闹的马! 周成贞笑了,也不阻止任凭它在崎岖的山路上疾驰,很快转过一片树林,耳边传来说话声。 周成贞原本是随意的扫了眼,他的视线敏锐,很快看到一块山石下有人,还不是一个人,待看清那二人,周成贞不由瞪大眼。 “哇哦!”他脱口喊道。 这是一男一女两个少年,女的此时正躺在地上,衣衫不整,而那少年人则抱着她半伏在她的身上。 这是野外活春宫? 周成贞眯起眼挑眉打个呼哨。 马蹄声其实已经惊动了这两人,待周成贞喊出那声哇哦,两人已经看过来了。 小红马一声嘶鸣,谢柔嘉和安哥俾也瞪大眼了,不可置信的要跳起来。 谢柔嘉没跳起来,她适才从树上跳下来时擦到山石上,被挂住衣服磕碰在背上,正在隐隐生疼,疼痛让她的神情一僵,但很快又露出笑脸。 邵铭清这么快就把红马带回来了,不过下一刻她的笑就凝固了。 骑在马上的人不是邵铭清,那人正伸手掀起散乱的头发,露出面容。 这张脸! 谢柔嘉不由张大嘴。 那张脸看着她,嘴边浮现一丝讥嘲。 “小荡妇!”他说道。 谢柔嘉脑子轰的一声。 “荡妇!” 耳边是周成贞的喝骂,以及狠狠的推开自己。 谁是荡妇!谁是荡妇!明明是他先非礼自己的! 谢柔嘉不由伸手掩住心口,眼中冒火。 “小畜生!”她喊道,人也猛地跳起来,“我打死你!” 话音未落,人冲周成贞扑过来,而与此同时,一旁的安哥俾也没有丝毫的迟疑,脚一蹬地面也扑过来。 周成贞眼睛一瞪,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两个小老虎似的野孩子扑倒眼前狠狠的撞向他,而更要命的是身下的马也同时扬蹄。 周成贞一阵头晕目眩。 “我日!”他喊道,人被掀翻重重的落地。 我日啊! ********************************************* ps:其实昨天哪个是今天的,现在这章才是加更~~~~(>_<)~~~~蠢哭了昨晚设定更新结果点了发布,那今天可以一更否? 又:在这里回答几个微博私信问题,不知道是大家都不知道,还是个别人忽略没注意我写的细节,我统一说一下。 第一:东平郡王不是靠眼神认救命恩人,只是脸,迷糊中看到的是脸。 第二:祭祀时谢柔嘉骑的随手招过来的马,是马,不是小红马,小红马和江铃祭祀时都被关在城里,如果是小红马我一定会特别点出这个红字。(未完待续)   ☆、第三十章 闷棍 周成贞在身子腾空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要摔倒了,所以他落地之前就已经做好了腾身而起的准备。 但就在他落地的瞬间一堆藤蔓砸在脸上,这突来的视线阻断让他身形一顿,也就是这一顿的功夫让他重重跌倒,随之有人压上了他的身子,牢牢的锁住了他的腰身,阻止了他发力。 我日! 周成贞再次骂道,顾不得扯开脸上的藤蔓,伸手就冲身上的人狠狠的打去。 “走。” 女声忽的响起,周成贞只觉得身上一轻,打出去的拳头落空,旋即就是马蹄急响。 周成贞扯开藤蔓跳起来,看到红马驮着两个人在林间疾驰而去的,林木密密,转眼就消失在视线里。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周成贞甚至有点做梦的恍惚。 我日! 他狠狠的甩了甩头,面色铁青。 他这是被人打劫了吗? 被两个山里的孩子抢了马? 这他娘的怎么可能? 他在京城从会跑就开始跟人打架,打到现在可以说京城无敌手,没想到竟然在一个山沟里被人打了闷棍。 没错,是闷棍,他以前在京城也干过这种事,猛地跳出来麻袋一套,乱棍一打,任凭那人功夫再高强,也只有被打的份。 要知道他所谓的能打架,可不是跟那些皇子一般被护卫逗着玩,他可是真正的打架,不讲究套路只讲究生死的打。 我日! 可是今天他竟然被人这样打了! 周成贞一脚踢飞地上适才砸到脸上的藤蔓,这藤蔓枝枝桠桠,还带着毛刺。脸上火辣辣的疼传来。 周成贞站在原地,只觉得一腔憋气,看着密林一声怒吼。 “我日!” 谢柔嘉回头看了眼,确信没有人追来,扑通乱跳的心才渐渐平复下来。 适才看到这小畜生,又听到他竟然骂自己小荡妇,就想到了当初他骂自己的场景。 当初是因为他们在花园被人看到。他骂了自己。 但是现在明明什么事都没有。他就这样骂自己,简直是让她实在是无法抑制愤怒了。 一瞬间的冲动打了他,很快就冷静下来了。 他怎么来这里了?还骑着自己的小红马。 他是镇北王世子。不可能一个人,肯定还有很多护卫跟随。 这小畜生又是个睚眦必报的,打了他,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 谢柔嘉回头。 “安哥。”她喊道。 安哥俾脊背挺得直直的坐在马背上。唯恐碰触到她的身子,听到她喊自己。神情不由紧张。 “是背上的伤疼了吗?”他问道。 撞倒山石上那一下可不轻,适才又去撞那个人,又骑着马疾驰颠簸。 “皮肉伤没事。”谢柔嘉浑不在意说道,看着安哥俾又笑。“你也是,我说打你就真往死里打,你不怕啊。” “不怕啊。”安哥俾说道。 就跟在矿洞。她说进他就跟着进,她说砸他就砸。 只要是自己说的。他就毫不犹豫。 她忍不住想问问他自己让他去死他也会毫不犹豫吗?但这个问题转到嘴边又哂笑。 她怎么会让他去死?这个问题无聊又寒心。 “嗯。”谢柔嘉点点头笑了,“不怕,有我呢。” 她转过头看着眼前的山林。 对,不怕,怕什么,她已经在他手里死过一次了,绝对不会再死第二次。 现在怎么办? 有一点可以肯定,周成贞不知道她的身份,自己对于谢家来说是个丑闻,再加上三月三替跳,谢家一定不会跟人说自己在郁山,尤其是跟朝廷来的人。 周成贞大概会把她们当做山里人家的孩子,就跟娜娜小姐那样。 而要在山里搜寻一个山野人的孩子,不经过谢家是不可能的,因为小红马在,那邵铭清一定就在附近。 邵铭清知道了肯定会掩护自己,而谢文兴知道的话也肯定不会把自己交出去,一定会想法设防的掩盖。 周成贞又不可能永远呆在彭水,祭祀已经结束,他们很快就要离开了。 只要躲过去这段,大家就山高水长不再见了。 “安哥,下马。”谢柔嘉说道。 安哥俾立刻跳下马,伸出手接她。 谢柔嘉扶着他的手跳下来。 “小子。”她拍着马说道,“你多绕几圈就回祖宅去,这几天千万别回咱们家。” 红马咴咴两声撒脚欢快的跑了。 “安哥。”谢柔嘉又看着安哥俾,“你现在搬到我这里来住。” 谢家绝对会护着自己,但对安哥俾可就不会了,眨眼就能推出去。 她不能让安哥俾再被谢家作践死了,一定要让他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保证如果有事第一时间护住他。 安哥俾闻言露出几分愕然,面色一红,只是脸色黑看不出来,他嗯了声垂下头,依旧连句为什么都没问。 马儿嘶鸣人声鼎沸搅动的山路上热闹起来。 “世子爷!” 护卫们寻来的时候,周成贞还在山里跋涉,走一步骂一句,骂红马瞎跑进到山里这么深,骂那两个野孩子竟然敢打他抢马。 还好山林虽然大,周成贞能辨清方向,很快就听到了寻来护卫们的喊声。 “别他娘的喊了!”周成贞站在山石上没好气的骂道。 护卫们大喜看过来,神情却是一怔。 这人,是世子爷? 头发散乱,衣衫凌乱,还沾染着土枝叶,狼狈之极。 “看什么看!”周成贞骂道,伸手扯过一段树枝,将头发挽起来。 护卫们忙轰的围过来。 听到消息从另一边赶过来的邵铭清看到周成贞这样子也吓了一跳。再看四周没有小红马。 “殿下,是被小畜生伤到了吗?”他急问道。 小畜生? 当时那野孩子扑过来的时候就是骂的这个,这小子竟然也敢骂他。 周成贞蹭的跳下山石。 “你骂谁!”他喊道。 邵铭清愣了下。 “马啊。”他说道,“殿下,您是不是被红马伤到了?” 马啊,可不是,他骑着疯了的红马冲出来的。大家都以为自己没制服那匹马才弄成这样的。 周成贞啐了口气。撩衣坐下来。 “不是马,是被另外两个畜生打劫了。”他说道。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再次都愣住了。 打劫? 护卫们瞪眼看着周成贞。他们没听错吧? 一向只打劫别人的世子爷被人打劫了? “打劫怎么了?这荒山野岭的,我就不能被人打劫吗?”周成贞吼道,“没听过虎落平阳被犬欺吗?” 我日! 他心里又骂了一遍。 “竟然敢打劫世子?” “这山里竟然还有劫匪?” 护卫们纷纷喊叫着,抽出手里的刀剑。 这山里当然不会有劫匪。邵铭清心里再清楚不过,看着狼狈的周成贞。再看到四周没有红马的踪迹。 两个…畜生…. 两个? 马被抢走了…. 这红马可不是谁想抢就能抢走的,除非…… 邵铭清心里咯噔一声。 不会吧…… “真是大胆,竟然有这样的人!”他竖眉喝道,“世子爷。那两个人什么样?” 周成贞吐口气。 什么样当时事情太突然,他还没看清这两人长什么样,他们就打过来了。然后就跑了。 “一男一女,小的十三四。大的十七八。”他说道,“长什么样说不清,但我见到了就能认出来。” “好,世子爷,我这就让人去找。”邵铭清竖眉说道,“这郁山的山民虽然众多,但是都是常住民,要查找两个人也不难。” 他说这话看着四周。 “世子爷,您先去山下的宅子里歇息,我立刻组织人。” 周成贞嗯了声,起身迈步。 进了谢家祖宅没多久,东平郡王就来了,看着周成贞笑。 周成贞已经洗漱更换了衣裳,头发也梳得整齐,又恢复了那个翩翩如玉的美少年,但他依旧被东平郡王笑的脸火辣辣。 大概是被藤蔓扎伤的缘故。 “我错了。”东平郡王说道。 错了不该放任他去烟花之地夜不归宿,若不然也不会遇上这种事吗? 屋子里的随从们心里想道。 “你当初说不信山野里的人能打死你的时候。”东平郡王接着说道,“我不该信的。” 周成贞瞪眼跳起来。 “我这是失误!”他说道。 “失误也是被打了。”东平郡王说道,“听说还是两个比你小的孩子?” 屋子里的随从们都低下头,不忍直视周成贞涨红的脸。 邵铭清疾步进来了,对着他们施礼。 “找到了吗?”周成贞喝道。 “已经搜查半座山了,正吩咐他们把所有十三岁到十八岁的男女带来。”邵铭清说道,脸上带着焦急和歉意,“我已经让人告诉谢大老爷了,他会立刻增派人手来,最迟明早一定把人找出来。” 东平郡王笑了笑。 “这点小事,就不用麻烦谢大老爷了。”他说道。 周成贞跳起来。 “小事?”他喊道,“这怎么是小事?这是抢劫!穷山恶水出刁民!小小的孩子们也敢打闷棍抢我的马,这谢家也不过如此!” 话音才落,有家丁跑进来。 “表少爷!老夫人的红马回来了。”他大声说道。 周成贞一愣。 回来了? 马厩里,一匹红马正悠闲的甩着尾巴吃着草料,身上还有未干的水泽。 “是不是又自己去河里洗澡了?”邵铭清站在一旁说道,伸手扶着马头,又言辞一转,“别只顾着吃,快带我们去找劫你的人。” 红马咴咴几声喷着气继续吃。 东平郡王看到这一幕又转头看周成贞。 “周成贞,你又跟我说谎。”他说道,“你到底干了什么?” 周成贞瞪眼。 “喂,十九叔,我哪里说谎了?”他喊道。 东平郡王看着他,伸手指了指还在吃草的红马。 “马不是好好的?”他说道。 “这马很厉害的,说不定自己挣脱跑了。”周成贞说道。 “马怎么跑这里来了?”东平郡王又说道。 “周衍,你傻啊。”周成贞喊道,“刚才下人不都说了吗,这家伙是谢老夫人的,是谢家的马,它自然知道回来的路啊。” “周成贞,你不傻啊。”东平郡王淡然说道,“你还知道这是谢家的马,是谢老夫人的马,那些山民们都傻啊。” 周成贞一怔。 山民们对谢家如此敬畏,而这马对山林又很熟悉,显然常在这郁山走动,山民们自然也认得这是谢家的马,他们怎么会抢谢家的马。 周成贞啊了声。 “可是,他们就是打我了。”他瞪眼说道。 “打你?肯定是你做了该被打的事。”东平郡王说道。 “喂,什么叫我该打的事,我不过是说了句话大实话,那一男一女,年纪轻轻大白天就在野外淫乱……”周成贞说道。 话音未落,东平郡王就哼了声,转身拂袖大步而去。 周成贞余下的话卡在嘴边,气恼不已。 “周衍!”他喊道。 我日啊!这怎么说着说着成了我的错! 他气恼的抬脚追上去。 听得身后呼啦啦的脚步声远去,站在马厩边背对着这叔侄二人的邵铭清嘴边浮现一丝笑意。 “臭丫头。”他低语一声,“也不傻。” 说罢转过身,神情肃重严厉。 “来人来人,加派人手,接着找,今晚必须找到这大胆的贼人!” *******************************************   ☆、第三十一章 化了 邵铭清组织的搜查很快被东平郡王叫停了,谢文兴带着人也从城里赶过来了。 “飞鸽传书字数有限,到底怎么回事?郁山竟然有了劫匪?”他一脸焦急的说道。 屋子里周成贞木着脸不说话,东平郡王含笑摇头。 “是大家误会了。”他说道,“他只是被惊了的马摔下来而已。” 周成贞骑着惊马的事谢文兴自然也知道,当时他一面派人寻找跟随周成贞,一面给东平郡王报信,东平郡王却早一步接到护卫报信追去了。 听到原来是这个,他心里更扑腾了两下。 还不如遇到劫匪呢,至少麻烦就能推出去了。 谢文兴一脸自责愧疚。 “都是我的错。”他说道,又挺直脊背,“我这就杀了那匹疯马先给世子爷压惊。” 周成贞哼了声。 “那是我的马,岂是你说打说杀的。”他说道。 东平郡王皱眉。 “怎么就是你的马了?”他说道。 “不,不,的确是世子爷的马。”谢文兴说着笑起来,“这匹马疯了,我们原本是要射杀的,对我们来说这匹马已经是死了,世子爷驯服了这匹马,那就是世子爷的了。” 周成贞靠在椅背上不说话。 东平郡王含笑点头。 “既然如此,那就多谢谢大人馈赠了。”他说道。 谢文兴忙施礼。 “时候不早了,就请殿下在这里歇息一晚。”他说道。 东平郡王颔首,谢文兴退了出去。 夜色已深,院子里渐渐安静下来,谢文兴却还没有睡意。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低声喝道,看着眼前站着的邵铭清,“是不是跟嘉嘉有关?要不然早不摔晚不摔,偏偏到了郁山才摔。” 邵铭清笑了,点点头。 “我还没见到她,不过我猜应该是。”他说道。“所以才急找老爷你来。” 还真是她! 谢文兴眉头拧成一团。 “她干什么呢?”他低声喝道。 “我想她是误会了。她不认得世子爷,看到自己的马被他骑着,一定是要夺回来。所以才……”铭清摊手说道。 谢柔嘉的性子谢文兴如今也是看清楚了,对自己还敢冷冰冰的讲条件换好处,那看到马直接动手抢也是绝对能做出来的。 谢文兴吐口气。 “真是胡闹!”他低声喝道。 却并没有喊打喊杀,邵铭清心里再次确定。谢文兴不敢轻易抛弃这个与谢柔惠有着一样面容的二小姐,或许是因为哪天祭祀跳出的震撼人心的巫舞。一次能挑出,两次也能跳出,能替代一次,说不定也要替代第二次。 “老爷你带柔嘉小姐走。躲一躲?”邵铭清低声试探问道。 “你傻啊。”谢文兴瞪眼低声喝道,“被马摔下来了,这话难道说一说就成真的了吗?他们不信。我们也不信,互相都盯着对方。这时候我带她走,不是自投罗网吗?” 邵铭清由衷的点头。 “老爷明智。”他说道。 谢文兴看着他冷笑。 “你也明智。”他说道,“这些日子样子可装好了,别让人顺藤摸了瓜。” ………………………………………………. 天色亮起来的时候,院子里传来倒水的声音,江铃忙披衣出来,看到未散的晨雾里安哥俾正将水倒进水瓮里。 “你怎么这么早起来了?”她低声说道。 “我要去上工了。”安哥俾说道,又指了指厨房,“锅里的水已经烧开了。” “你吃饭了吗?”江铃问道。 安哥俾点点头。 “我吃过了。”他说道。 江铃含笑点头。 “那就好,小姐说了你在这里要跟家里一样,别客气,该吃吃该喝喝。”她说道。 安哥俾嗯了声,放下水桶。 “那我走了。”他说道,转身大步跑开了。 江铃看了看厨房里的锅,茶汤小菜蒸饼整整齐齐的,她笑了笑,听到屋子里传来动静。 谢柔嘉哎哟哎呦的趴在床上。 “该!”江铃捧着草药进来说道,“让你再在从树上往下跳。” 谢柔嘉哼哼唧唧。 “没擦破,内伤更难看,一片淤青。”江铃一边上药揉按,一边说道。 “安哥呢?”谢柔嘉哼哼唧唧的问。 “去矿上了。”江铃说道,“把饭也做好了,这人看起来笨笨的,竟然什么都会做。” 谢柔嘉嗯了声,趴在床上出神。 没想到他们又住到一个屋子里了,不是江铃的劝说,而是自己主动,不,不,这怎么能说又呢,跟那一世完全不一样,他们没有成亲,将来也不会成亲。 她长吐一口气,手一撑床沿,哈的一声起身。 虽然磕磕碰碰的,但小姐的精神越来越好,江铃笑着收拾了草药端来了早饭。 谢柔嘉呼噜呼噜的很快吃完了,起身向外走。 “干吗去?”江铃忙问道,“伤还没好呢,又说惹了麻烦,怎么还出去?” “我去矿山。”谢柔嘉说道,对着她一笑,“躲在山石后,不露面。” 说罢跑了出去。 “还跑,伤不疼啊?”江铃在后无奈的喊道。 天色大亮,谢家大宅里人马乱乱,准备启程。 但屋子里东平郡王等人一直没出来。 “我不走。”周成贞说道,歪在椅子上。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绑着你走,不太好看吧?”东平郡王说道。 周成贞瞪眼跳起来。 “十九叔。”他说道,“我已经听你的不把这件事闹大,但是。我挨了打不能白挨。” “那你想怎么样?杀了这些山野的孩子们?”东平郡王说道,“因为他们有眼无珠冲撞了你这个贵人?” 周成贞哼了声。 “你用不着讽刺我。”他说道,“我怎么挨打,就怎么打回来,犯不着用身份压他们。” 东平郡王笑了笑。 “不过我觉得,你找不到的。”他说道,神情带着几分意味深长。 周成贞嘴角勾起一弯笑。 “那也得找。”他说道。“找也不找。太不像个样子。” 听说周成贞不走,谢文兴和邵铭清对视一眼,带着几分果然如此的了然。 他要是肯乖乖走了才有问题呢。 “城里没意思。我觉得这山里挺好。”周成贞说道, 谢文兴没有丝毫的迟疑。 “好,那殿下就在这山里转一转。”他笑着说道,“我们这郁山风光还不错。” “老爷放心。我一定陪好世子爷。”邵铭清说道。 谢文兴和东平郡王带人离开,邵铭清搬到谢家大宅与周成贞为伴。周成贞没有再让寻这山野人家的孩子们,也并没有缠着邵铭清。 “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不用管我。”周成贞说道。 邵铭清也没有客气。 “世子爷请随意,有事叫我。我就在矿上。”他说道。 周成贞在郁山呆了四天,第五天的时候让人来说了一声离开了,也没有让邵铭清相送。邵铭清得知消息时正在矿山。 “世子爷这是做什么?”小厮低声问道,“你说他一心报仇要找出那两人吧。他这几日并没有带着人四处搜寻,只是每日打打猎,要么就是在宅子里喝茶。” 因为他只怕是已经猜到那两人跟谢家有关系,也猜到谢文兴和自己大概知道是谁打了他,所以才要留下来看看能不能从自己这里找到蛛丝马迹。 这样才对,要是这位世子爷真的就信了打他的是山野孩子,那才怪呢。 “贵人们的心思咱们怎么猜的到,他高兴就好。”邵铭清说道,抬头看向矿山。 山顶上有号子声传来,一声声高亢,仔细听能够听到其中尖亮的女声。 “柔嘉小姐!” “柔嘉小姐!” 伴着偶尔传来的喊声,邵铭清嘴边浮现笑,似乎看到那女孩子猴子一样在山间攀爬。 这臭丫头,过几天就能去见她了,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说打就打,就好像当初跟自己初见一般。 ………………………………………………… 周成贞回到彭水城时,东平郡王正在城外江边的茶楼饮茶,春光明媚,风景怡人,茶楼里外,江边之上踏春的人成群,多是女子们,换上了春装,花枝招展莺声燕语。 “你肯回来了?”东平郡王说道。 周成贞一脚歪在窗边,搭着窗户看外边的大姑娘小媳妇们。 “他们放心了,我就回来了。”他说道。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东平郡王笑了笑没有问也没有再说,饮完一碗茶起身。 “走了。”他说道。 周成贞坐着没动。 “我刚回来歇口气。”他说道,眼睛看着外边,不知道看到哪个小娘子,挑眉伸手打个呼哨,引得楼下的女子们纷纷娇笑躲避。 东平郡王没有理会他抬脚下楼,刚走出茶楼,就听到有人咦了声。 是她! 这声音让东平郡王立刻就听出来了,他抬头看向一旁,见四五个女孩子正走过来,其中一个眼睛亮亮的看着他。 “大小姐。”东平郡王颔首。 谢柔惠屈身施礼,并没有说话,只是发亮的眼睛流露惊和喜,表达她遇到他的欢喜。 在她身旁的女孩子们都是如此的神情看着他。 东平郡王神情和煦。 “你是来踏春了?”他问道。 谢柔惠点点头,又摇摇头。 “父亲新送我一匹马。”她声音软糯的说道,眨着眼看他,“我和姐妹来遛马。” 那匹小红马已经成了周成贞的了,谢大老爷再送女儿一匹马也是正常不过,东平郡王点点头。 “正是骑马踏春的好时候。”他说道。 谢柔惠脸上浮现一丝笑,或许是说了这两句话缓解了她的紧张,胆子大了些,抬起头看着他。 “您也是来踏春的吗?”她问道。 东平郡王点点头,嘴边浮现一丝笑,他的笑让他整个人都明亮起来,不仅谢柔惠身边的女孩子们看呆了,连行人都不少驻足。 周成贞在楼上看到这一幕笑了。 “十九叔这也算是一笑倾城倾国了。”他笑道,视线落在东平郡王面前的女孩子身上,忽的一怔,眼睛一瞪旋即又眯起来,人猛地站起来。 楼下东平郡王并没有主动说告辞,和煦的跟眼前的女孩子继续说话。 “我们彭水很多好玩的。”谢柔惠说着又笑了笑,“不过,我也没看过。” 东平郡王哦了声。 “是因为很少出门吗?”他问道。 谢柔惠点头。 “是,不过以后我就可以常出门了。”她抿嘴一笑说道,眼里闪过一丝狡黠,“不用偷偷摸摸。” 东平郡王了然的笑了。 “喂!” 一个突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打断了这边二人和煦的谈话。 谢柔惠闻声看去,见一个比东平郡王相貌还要俊美的少年人大步而来,只是这俊美少年的神情不如东平郡王这般让人心生愉悦。 随着喂声,他已经走出来,视线落在谢柔惠身上,肆无忌惮的扫过她的额头眼睛鼻子嘴巴,视线还在继续,越过春衫露出的脖颈,向那少女才鼓鼓的胸脯…… 谢柔惠下意识的后退一步,脸上浮现几分惊愕。 东平郡王已经跨过一步挡住了周成贞的视线。 “周成贞,要么滚去喝茶,要么滚走。”他淡淡说道。 周成贞笑了,伸手搭着东平郡王的肩头,侧头看向谢柔惠。 “哎呦,这不是谢大小姐嘛。”他说道。 这位就是那位跟随东平郡王来的镇北王世子吧。 谢柔惠低下头屈膝略施礼,但礼才施了一半,周成贞的话就又落入耳内。 “来,来,上次祭祀没看够,你什么时候再给我们跳一个舞呗。” 什么? 谢柔惠身子一僵,脸腾地红了,双耳火辣辣。 ******************************************************************************************************************************** 无二更,不幸福。 (*^__^*)嘻嘻…… 假期要结束了,明天上班见。 ps:推荐鬼鬼梦游新书,书名:合璧书号:3491424 简介:渣爹想要她的命?哼,休想!(未完待续)   ☆、第三十二章 有心 再给我们跳一个舞。 这句话不仅惊呆了谢柔惠,其他人也神情惊骇。 他知道他在说什么吧。 谢大小姐跳舞难道是舞娘的舞吗?这是羞辱谢大小姐为舞娘吗? 竟然敢如此! 谢家仆妇脸色赤红眼中含怒的抬脚上前,周围被谢家仆从拦住围观谢大小姐的站得近的人也神情愤怒。 竟然敢如此羞辱谢家!羞辱丹女! “周成贞!”东平郡王在众人出口之前喝道,肩头一错将周成贞的手带下来,瞬时拧住。 周成贞啊的一声胳膊被拧到身后,咚的一声,单膝跪在地上。 女孩子们仆妇以及围观的人被这突然的变化吓了一跳。 “道歉。”东平郡王说道。 周成贞啊的一声。 “我开个玩笑嘛。”他喊道,“大小姐的舞跳的真是太好了,让人过目不忘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痛呼声代替,显然东平郡王又用力。 “算了算了。”谢柔惠说道,对着东平郡王略一施礼,“我先走了。” “大小姐先请回。”东平郡王说道。 谢柔惠转身走了,女孩子们仆妇们也忙跟上去,但围观的民众们犹自愤愤,对着东平郡王和周成贞怒目而视。 “竟然敢羞辱谢大小姐。” “外乡人吧?” “咿,这好像是朝廷来的皇帝的使者。” 这消息传开,围观的民众声音低了下去,但很快就又激烈起来。 “那又怎么样!皇帝的使者也不能羞辱大小姐!” “对,没错。这是羞辱神明!” “大小姐真是好脾气,就该当场打死他!” “大小姐如果要动手,我第一个上前。” 周成贞已经被东平郡王拉上了车,由一众森严的护卫们拥簇着沿街而行,这些议论透过窗传进了车内。 “你是真活得不耐烦了?”东平郡王说道,“还是真想试试有没有人能打死你?” 周成贞揉着胳膊一脸浑不在意。 “我这是夸她呢。”他说道。 东平看他一眼,又伸手掀起帘子。指着外边还有跟着对他们的车驾指指点点的人。 “她要开口说打死你。这些人真的敢打死你。”他说道,又收回视线看周成贞,“我也不会拦。” 周成贞坐正了身子。嘴边浮现一丝笑。 “但是,她不敢。”他说道。 她甚至连句愤怒的话都没说。 东平郡王默然。 “她只是个小姑娘。”他说道。 “平庸的小姑娘,无聊。”周成贞接着说道,撇撇嘴。又歪倒在引枕上,“十九叔。你倒是对这个小姑娘挺和气的。” “对人和气,自己也没损失,何乐而不为?”东平郡王说道,“再说。她姓谢,我来这里不就是为了替皇上对姓谢的和气的吗?” 周成贞哦了声。 “也对。”他说道,“不过我来这里陛下说是让我玩的。我自然怎么开心怎么玩。” 东平郡王看着他。 “被人打的很开心吧?”他含笑说道。 我日! 周成贞猛地坐起来,他可以想象。这件事估计就是他这一辈子永远会被人随手拎来嘲笑的黑点了。 “我一定会找到这两个小畜生,洗刷耻辱的。”他说道,又看着前方停顿下,“我说我怎么觉得这谢家大小姐有点熟悉呢,原来是如此。” 东平郡王笑了。 “这有什么原来如此的,你不是看过她三月三祭祀。”他说道。 周成贞嗤了声。 “那花里胡哨神神叨叨风啊雨啊的,看清个鬼啊。”他说道,“我说她熟悉是因为……” 因为觉得像打他的人,也说不上是哪里像,就是感觉…… 算了,又不是什么光彩事,有什么可说的,自己知道就行了。 “她看起来跟京城里那些女孩子一样。”周成贞歪看着东平郡王啧啧两声,“看到十九叔眼珠子都快掉下来。” 东平郡王微微笑。 “人长着这张皮,就是让人看的。”他说道。 周成贞笑了。 “怪不得都说你成和尚了,果然是只有人皮没有人心啊。”他说道。 他的话音落,东平郡王就一抬手,准准的斜劈在他的肩头。 周成贞嗷的惨叫一声跌趴下来。 “有时候我还是有人心的。”东平郡王含笑说道,“比如想打人。” ………………………………………………… “惠惠,惠惠,你别生气。” 谢瑶跟着谢柔惠急急说道。 “回去告诉大夫人和大老爷。” 谢柔惠瞪了她一眼。 “难道我这么没用吗?就知道告诉母亲父亲?”她说道,“我以后要不要再在外边行走?” 谢瑶哦了声忙又点头。 “对对,惠惠你说得对。”她说道,“你现在已经是丹女了,就要在外行走,什么稀奇古怪的人都会遇到。” 可是在巴蜀再稀奇古怪的人也不会有这样拿她当舞娘调笑的。 想到适才的事,谢柔惠就脸色涨红。 “……那惠惠你打算怎么办?”谢瑶继续问道。 怎么办? 谢柔惠怔怔一刻,这样羞辱她,如果是平民百姓,她可以骂他让人打他,如果是做生意的人,她可以毁了他的生意,如果是当官的,她可以以丹女的身份上书指责他践踏民意,不堪为父母官。 但这个人,是朝廷派来的使者,还是个皇室子弟,那,该怎么办啊? 谢柔惠脑子乱哄哄的。 “我不打算怎么办。让他们自己看着办。”她说道。 谢瑶嗯了声,又高兴的点头。 “对,让他们自己看着办,他们可是朝廷的使者,怎么办可是代表朝廷对咱们谢家的态度呢。”她说道,这些事自有大人们操心,她们这些女孩子们无须在意。女孩子们在意的嘛…… “不过。那个男人是谁啊?长得好看,而且还替你教训了那个人。”谢瑶忍不住眼睛亮亮说道。 谢柔惠还没说话,旁边的其他女孩子们都笑了。 “瑶瑶你不知道啊。那就是东平郡王啊。”她们说道。 三月三前她因为被突然踹下来不许跳舞,家里人很是震怒,认为她得罪了大小姐,所以为了惩罚她将她关在家里。一直到三月三结束,惠惠让人来找她才解了禁。 她没看成三月三。更没见到朝廷的使者。 这真是她这辈子的耻辱了。 谢瑶的脸红白交加一刻。 “原来他就是东平郡王啊。”她装作没听到,惊讶的说道,“他的人真好啊,这么和善。” “其实不是的。”一个女孩子挤过来说道。“我听我父亲说了,他们见郡王的时候,郡王可严肃了。大家都很怕他呢。” “可是他对惠惠这么亲切呢。”另一个女孩子也挤过来说道,一脸崇拜的看着谢柔惠。“惠惠真的很厉害呢,郡王所以才对惠惠这样不同吧。” 嗯,他对自己真的很和善,那么认真的听自己说话,而且明明要走了,却始终没有有一点告辞的意思,直到自己说告辞,而且他还笑的那么好看,不笑的时候也好看…… 谢柔惠抿嘴笑,眼中流光溢彩。 自己被关了这些日子,连拍马屁都被人抢了! 谢瑶看着这两个女孩子气不打一处来,忙紧走几步挤过去。 “惠惠,你快跟我讲讲,他是个怎么样的人。”她一脸期待的说道。 谢柔惠再次抿嘴笑。 她怎么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啊,虽然他一开始就对她这么好,但是…… 谢柔惠嘴边的笑凝固一下。 但是他一开始就对自己好,是因为把自己当成了谢柔嘉。 这真是个让人扫兴的事。 谢柔惠笑意顿无。 “我怎么知道啊,我又没见过几次。”她说道,带着几分不耐烦。 谢瑶碰了一鼻子灰,还一头雾水。 旁边的女孩子们嘻嘻笑着将她挤开。 “不过他真好看啊。”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他笑起来更好看。” “不是不是,不笑的时候也好看。” 十三四岁的女孩子们聚在一起,低低的谈论着男人的相貌,她们眉眼俏丽,不时的发出低笑,就如同这明媚的春光一般明快而莹亮。 很快女孩子们就到了家门口,小心翼翼的从小厮们牵着的马上下来,刚进门就有几个少年人冒出来。 “见过大小姐,小姐们。”他们含笑施礼。 谢柔惠扫了他们一眼,见年纪都与自己差不多或者年长两岁,长的也各有风采俊秀,见她看过来,少年们纷纷露出笑容。 谢柔惠对他们笑了笑,在女孩子们的拥簇下向内而去,女孩子们一边走一边回头看那几个少年人。 “这些人都是来咱们家做客的,或者陪着父亲或者陪着叔伯们。” “总之啊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要见惠惠而已。” 女孩子们嘻嘻笑道。 过了三月三,年满十三岁的丹女,亲事就可以提上日程了,谢大小姐势必将引发整个巴蜀年轻人们的追逐。 谢柔惠脸上浮现笑,要是那些人中有像东平郡王这般的就好了,不过,东平郡王那般的男儿,世间怎么可能到处都是呢。 谢柔惠的笑又沉下来,眼前浮现东平郡王含笑的面容,那般的气度雍容,那般的令人炫目。 要是未来的夫婿是他……. 谢柔惠的心一停,旋即又噗通乱跳,跳的几乎都按不住。 ………………………………………….. “是因为看到他骑着红马吗?” 站在河边,邵铭清问道。 谢柔嘉正在给小红马洗刷,闻言哦了声。 “你不认识他,所以误会他抢了你的马,你才要抢回来的?”邵铭清接着问道。 谢柔嘉再次哦了声。 “对对,就是这样。”她说道。 邵铭清呸了声。 “对个屁。”他说道,看着谢柔嘉,“你,认识他?” 他怎么知道! 谢柔嘉心扑腾一下,手一停顿。 “要说认识,我也认识,当初祭祀的时候,我见过喽。”她又心平气和的说道,“只不过那天他披头撒发的我可没认出来。” 邵铭清没说话走近她,盯着她的眼。 谢柔嘉被他看得发毛,身子往后退,邵铭清伸手捏住她的脸,不让她的眼躲开。 “不是,你不是见过他,而是认识他。”他再次说道,眼中几分惊讶,“你怎么认识他?难道也是像认识我似的,在梦里见过,而且也跟我一样,是你的仇人?” 谢柔嘉张大嘴看着他。 邵铭清看她的样子,也张大了嘴。 “真的啊?”他说道,“所以你也打了他!” ***************************************************** 加更在下午。(未完待续)   ☆、第三十三章 嬉戏 谢柔嘉一瞬间有被看穿灵魂的感觉。 当初她到处嚷着那一世的发生的事,但所有人都让她当作一场梦。 现在她知道那不是一场梦了,但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惠惠没有死,她所说的一切就都不成立了。 谢柔嘉心中一丝怅然,神情恢复如常。 “才不是呢,是他先骂我的。”她说道,伸手推开他转过身,“他骂我,我才打他呢。” 邵铭清伸手抓住她的肩头,将她转过来。 “让我看看。”他说道。 “看什么看啊。”谢柔嘉躲开不让他抓住。 “看着你的眼回答。”邵铭清说道,伸手再次抓她。 谢柔嘉呸了声笑着躲开。 “不让看。”她说道。 “不让看也得看。”邵铭清说道。 谢柔嘉见他抓过来,灵巧的矮身躲过笑着向前跑去,踩得水溅起一朵朵花。 “你跑就是心虚!”邵铭清喊道,抬脚追上去。 谢柔嘉回头撩起一捧水,邵铭清被泼了一脸。 “你这臭丫头。”他喊道。 谢柔嘉哈哈笑着,见他更快的追过来,干脆一头扎进了水里。 “喂,你以为我不会游水啊。”邵铭清喊道,紧跟着扑进去,三下两下的滑过去。 谢柔嘉笑着忙向深处游去,但还是很快就被他揪住了。 “跑,跑,看你往哪里跑!”邵铭清喊道,抓着谢柔嘉的胳膊。 谢柔嘉笑着没躲。 “别闹了,别闹了。”她笑道。 “谁跟你闹……”邵铭清说道。水流波动,二人一阵摇晃,谢柔嘉伸手搭在他的肩头借力,邵铭清也下意识的扶住她的腰,二人就贴在了一起。 春衫湿透,贴的这样近,近的能感觉到对方细腻的肌肤。在水里更加的柔滑。 邵铭清的话戛然而止。看着扶着他的肩头,又伸出一只手拂去脸上水的谢柔嘉,衣衫贴在身上。随着抬手站稳露出水面,身前的春光一览无遗。 就跟山里的小青桃一样。他们说很快就会变成熟透的又白又大桃子。 他的脑子里蹦出这个念头,自己差点把自己呛死,猛地钻进了水里。哗啦啦的游开了。 谢柔嘉差点栽倒在水里,站稳身子看过去。邵铭清已经游到岸边了,正慌手慌脚的上岸。 “你上来,上来。”他喊道。 谢柔嘉哦了声,跟着游了过去。才从水里站出来,就见邵铭清面色一僵,冲她摆手。 “转过去。转过去。”他喊道。 干什么啊? 谢柔嘉愣了下,哦了声转了过去。 纤细的腰身。挺翘的臀…… 还不如正面呢。 邵铭清转过身。 “你下去下去。”他又喊道。 干什么啊! 谢柔嘉笑着没理会他,踩着水走出来。 邵铭清嗨呀两声转过身,一手掩住眼一手冲她指指点点。 “你已经长大了,你这样子成何体统。”他说道,“快下去下去。” 长大了? 谢柔嘉低头看自己,衣衫紧紧贴在身上,让她的身形一览无遗。 纤细的腰,修长的手臂,鼓鼓的小胸脯…… 是长大了啊。 上一世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长大的,突然之间就要成亲就要生孩子,所面对的一切,包括自己身体的变化都让她手足无措恐惧不已,或者她其实一直没有长大,停在了姐姐死去的那一刻。 现在,她能够认真的好好的看着自己长大一次了。 听到这边没有声音,邵铭清张开手掌,看着这女孩子竟然兴致勃勃的在自己打量自己,她自己看自己也觉得好看吗? 啊呸呸! 邵铭清一把扯下自己的外袍,冲着谢柔嘉裹了上去。 虽然他的衣服也是湿的,但裹一层总比不裹强。 往小红马嘴里塞了一块湿袜子,赶它去找江铃和水英,邵铭清点起了火,将谢柔嘉按着坐下来。 “你,你,以后注意点,不是小孩子了,不许再随意游水。”他说道。 谢柔嘉看着他只是笑。 “还有,不许跟安哥俾搂搂抱抱打打闹闹。”邵铭清又想到什么接着说道。 谢柔嘉哈哈大笑,也不说话看着他,只看的邵铭清发毛。 “看什么看。”他瞪眼说道,“我是男人家不怕被看,你不行!” 谢柔嘉笑着点头。 “我在看,你也长大了。”她说道,“这一次我们能一起长大了。” 这一次,一起长大? 邵铭清往火里扔了根柴。 “在你梦里,我们没有一起长大?”他说道,又看着她,“我们是什么样?” 谢柔嘉吐口气。 “我们是陌生人。”她笑着说道,“你不熟悉我,我也不熟悉你。” “那镇北王世子呢?”邵铭清忽的问道。 他啊。 “他是我孙子。”谢柔嘉说道。 邵铭清噗嗤笑了。 “孙子?安哥俾是你丈夫,现在镇北王世子是你孙子,那安哥俾在你梦里是王爷啊。”他笑道。 谢柔嘉也跟着笑了,捡起一根树枝砸他。 “我饿了,去弄条鱼来吃。”她说道。 邵铭清哼了声,但还是抓起一根树枝去河里扎鱼了。 鱼扎好的时候,红马驮着水英抱着两个包袱过来了。 “少爷少爷,五老爷来了。”她说道。 五叔! 谢柔嘉大喜,换了衣裳就要去找谢文俊,被邵铭清拦住。 “你先别去宅子里。”邵铭清阻止要上马的谢柔嘉。 “我还不能去啊?”谢柔嘉说道,“周成贞不是走了吗?” 邵铭清看着她伸手点了点。 “周成贞。”他重复一遍,“还说不认识,他的名字你都知道。” “皇帝的使者嘛。我怎么能不知道。”谢柔嘉说道。 邵铭清哼了声。 “皇帝的使者也只是说他们的封号,可没提着名字到处喊。”他说道,不过并没有再纠缠,翻身上马,“他虽然走了,可是却借口马蹄子受了伤故意把马留下来,就是为杀个回马枪做准备。在他们彻底离开巴蜀前。都不能掉以轻心,我先去看看情况,等安排好了再来叫你。” 谢柔嘉嗯嗯两声。看着邵铭清疾驰而去。 此时日光渐斜,午睡的谢柔惠听到外边的说话,猛地坐起了身子。 “谁来了?”她问道。 “东平郡王来了。”丫头说道,“要见大小姐。” 谢柔惠脸上绽开惊喜忙起身梳洗更衣。 “他一个人来的吗?”她问道。 “不是。还有镇北王世子。”丫头说道。 谢柔惠知道怎么回事了,对着镜子笑了。 他是特意来跟自己道歉的啊。 当时护着自己。现在还亲自上门押人来道歉,他果然是个很好的人。 可是这好,到底是因为谢柔嘉呢,还是因为自己是谢家大小姐? 不管是因为哪个。或许都有与自己无关的一天。 谢柔惠看着镜子里的女孩子一瞬间沉了脸。 不能让这一天发生。 她伸手拿着胭脂慢慢的涂在脸上。 要怎么做呢?该怎么做才能让那些要夺走她一切的人再也不能翻身呢? 谢柔惠走出来的时候,东平郡王和周成贞已经和谢大夫人谢文兴说明了事情原委。 谢大夫人的脸色的确不好看。 “世子爷,我不知道在你们那里是怎么样的民风民俗。”她说道。“但在我们这里,这就是一种羞辱。” “是。谢大夫人,我知道了,下次不会了。”周成贞说道。 “世子爷能来就是已经知道了。”谢文兴笑道。 “大小姐来了。”丫头们在外回禀。 看着谢柔惠走进来,东平郡王站起身,周成贞也跟着站起来。 “大小姐请上座。”东平郡王说道。 谢柔惠噗哧笑了,对着东平郡王施礼。 “殿下既然来了,就已经是给我上座了。”她说道,抿嘴一笑。 谢文兴笑着点头。 “是啊是啊。”他也说道,“殿下为了这一句玩笑话,郑重上门,足可见诚意,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再说下去,大家就生分了。” 东平郡王含笑点头。 “多谢宽宥。”他说道。 周成贞跟着抬手再次施礼。 “多谢。”他也说道。 东平郡王谢绝了谢文兴的挽留告辞。 “殿下是专为你而来,惠惠你去送送。”谢文兴说道。 谢柔惠应声是,与东平郡王礼让两次,一同走了出去。 看着他们的离去,谢大夫人犹自面色沉沉。 “说是道歉,他的眼里根本就没诚意。”她说道。 “他没诚意,是因为他从来都没诚意。”谢文兴说道,“那周成贞在京城跋扈,连皇帝的面子都敢驳,此时能低下头来说道歉,他诚不诚意无关紧要,我们看得是东平郡王的诚意。” 提到东平郡王谢大夫人面色稍缓。 “郡王殿下,的确不错。”她说道,“只和咱们说还不算,还特意等惠惠来。” 走在路上的谢柔惠扭头看了东平郡王一眼。 “殿下是特意来给我道歉的吗?”她问道。 “那是自然。”东平郡王说道。 “是因为我呢,还是因为我姓谢啊?”谢柔惠眼波一转说道。 东平郡王笑了。 “因为你姓谢,我来亲自谢家道歉。”他说道,“因为你是你,所以我要亲口再给你道歉。” 谢柔惠掩嘴笑了,再次屈膝施礼。 “我也是。”她说道,“因为是殿下我出来相见,因为是殿下您,我接受道歉。” 东平郡王再次笑了。 “大小姐无须客气,这是我该做的。”他说道,又停顿一下,“大小姐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与我。” 他这态度分明就是回报。 也就是说,他是受恩的一方。 谢柔惠心内转过念头,微微一笑。 “殿下什么时候走?”她问道。 “大约三月底启程。”东平郡王说道。 谢柔惠哦了声点点头,在门前停下脚,对着东平郡王再次施礼,没有说告辞只是眼睛亮亮的目送他上了车。 周成贞唰啦一下扯住车帘,盯着东平郡王。 “不至于吧,因为她姓谢,你就这么有耐性哄孩子玩啊。”周成贞说道。 东平郡王轻抬手扫开他。 “孩子高兴就好。”他说道。 周成贞倒在车上瞪眼,又跳了起来,喊着停车。 “我不高兴了,我下车。”他说道,跳下来随手扯过一匹马。 “你要去哪里?”东平郡王问道。 “我该去取回我的马让我自己高兴高兴了。”周成贞说道。 …………………………………………………………..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谢柔嘉被江铃喊醒了。 “怎么了?”她翻身起来。 “表少爷来了。”江铃说道。 谢柔嘉眼睛一亮忙穿上衣,挽起头发戴上面罩跑出来。 “是五叔吗?五叔来了吗?”她忙问道,话一出口见邵铭清脸色不太好,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是五老爷。”邵铭清说道,“只是,五老爷受了点伤。” 受伤了? 谢柔嘉抬脚就向山下跑去,邵铭清忙跟上。 “你等等等等。”他喊道。 “干吗?难道还不让我去吗?”谢柔嘉喊道。 邵铭清赶上她,指了指自己骑来的马。 “骑马去啊。”他说道,“跑着傻不傻。” 谢柔嘉扯过缰绳翻身上马。 “小姐,鱼。”江铃拎着两条鱼递过来。 谢柔嘉想笑又笑不出来,伸手接过。 “你放心去吧,我让人在山口守着呢,如果有异常会通知你。”邵铭清说道。 谢柔嘉点点头催马疾驰而去。 五叔怎么会受伤? 谢家祖宅门前的护卫显然已经得到了招呼,看到谢柔嘉来并没有阻拦,任凭她跑了进去,但刚进院子,就听的哈的一声,院门前陡然冒出一个人。 “守株果然能逮住兔子。”周成贞大笑说道。 他! 谢柔嘉猛地收住脚,惊骇的看着他。 邵铭清没守住,这小子竟然已经摸到这里来了! “小荡妇!”周成贞将双手握得咯吱响,看着她脸上的面罩,“还挺聪明,竟然遮着脸,倒要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 他的话音未落,慢慢踱步的身子如同离弦的箭猛地扑了过来。 ******************************************************************************************************************************* 明天见(未完待续)   ☆、第三十四章 追逐 谢柔嘉想也没想,一声不吭毫不犹豫的倒地向他滑去,同时手里的鱼一甩,砸向周成贞的脸。 我日! 这小丫头果然是个打架的老手! 周成贞脚下一停,矮身躲避,谢柔嘉已经到他身下,借着滑倒狠狠的踹在他的脚踝上。 周成贞一声闷哼,下盘再稳,也因为上半身躲避打过来的鱼而失去了重心,人向地上跌趴下去。 成了! 谢柔嘉借着那一踹,打个滚起身就向外跑,只要跑出宅子,她相信在这大山里绝不会被他抓到。 但才跑了两步,脚就被抓住,被用力的一拽。 谢柔嘉闷哼一声也趴倒在地上,心里一声不好,硬是翻个滚,一个身影重重的落在她的身侧。 周成贞一扑落空,心里也喊了一声不好,用力甩手,但还是晚了一步,一个人影扑向他,重重的坐在了他的身上,同时一个黏糊糊湿哒哒滑溜溜的东西劈头盖脸的打在他的脸上头上。 我日! 周成贞硬生生的忍着剧痛闭着眼,还握着那女孩子的脚的手用力的甩出去。 跟周成贞比起来,坐在他身上的谢柔嘉越发显得瘦小,拍打着脸的鱼被甩开了,但这瘦小的女孩子并没有被甩出去,反而更加贴在他身上。 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衣襟,周成贞只觉得刺啦一声响,胸前一凉,同时裤腰一紧被抓住了,他嗷的叫出声来。 这是二人你来我往翻滚之后,发出的第一声喊。 伴着他这一声喊,又有一声尖叫响起。 谢柔嘉和周成贞的身形都一顿。看向尖叫的人。 宋家小姐目瞪口呆的站在廊下,看着院子里地上滚着的这一男一女。 “你,你。”她结结巴巴喊道,“你们,你们在干什么?” 周成贞这也才看到自己目前的情形,身前的衣服已经被硬生生的扒开,露出胸膛。小腹。而坐在他腿上发鬓散乱带着面罩的女孩子,手正抓着他小腹上的腰带,腰带也被扒下一截。马上就要……. “非礼啊!”周成贞嗷的一声喊道。 人也如同虾一般猛地躬身起跳,谢柔嘉在这同时跳了起来,顺手将他的腰带用力的一拉。 周成贞再次大叫一声,伸手抓住腰带。 谢柔嘉蹬蹬的撒脚向外跑了。 我日! 老子长这么大没吃过这亏! 他吼了一声。将腰带一系,顾不得袒胸露腹追了上去。 宋小姐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 她刚才看到了什么? “小姐小姐!”有丫头跑过来。正好听到她说出这句话,视线看向空荡荡的院落,一脸不解,“你看到什么了?” “我看到那个卖鱼的小姑娘扒了一个少年人的衣裳。”宋小姐喃喃说道。 小姑娘扒了少年人的衣裳! 丫头瞪大眼。这才看到院子里的地上果然扔着两条鱼。 哇哦,山野的姑娘真是彪悍啊。 山野里的姑娘的确彪悍。 周成贞看着前边跑的飞快的小姑娘。 但是姑娘到底是个姑娘,他已经在这姑娘手里吃过一次亏了。这才还抓不到的话,他周成贞干脆就在这里一头撞死在山上吧。 他发出一声怒吼速度加快。 这时候他们已经跑到了山林边。就在他几步就能抓住那小姑娘的时候,那小姑娘忽的一跳抓住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藤蔓,一荡进了山林,三下两下的又爬到一棵树上,借着树枝,藤蔓,在树木之间飞快的跳动着,转眼就没了影子。 周成贞看的目瞪口呆。 他又嗷的一声。 “是你!”他喊道。 当初第一次来郁山,离开的时候,山崖上如同猴子一样飞奔跳跃的两个山野孩子! 可不是嘛!一个男一女! 就是他们!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马蹄声。 “世子爷,你听我说。” 邵铭清的声音从后传来。 他的话音未落,就见周成贞嗖的钻入了山林,等他赶过来,秘密的山林里连个人影子都看不到了。 真是该死!知道这家伙狡猾,但还是低估了他的行动力。 没想到这小子竟然昨天半夜就进了郁山,也是巧了,谢五爷偏偏也在这个时候过来了,若不然谢柔嘉也不会上门。 这也怪他,安排人手提防周成贞的踪迹,结果也正是这种提防,反而提醒了周成贞,周成贞这才躲进来谢家大宅。 总之一巧两疏忽,就让谢柔嘉被周成贞抓了个正着。 邵铭清跳下马。 这山林陡峭,不能用马追。 “安哥俾呢?”他回头喊道。 话音落就看到安哥俾疾步跑来,不待他再说话,人已经撞进了山林,山林中旋即响起刷拉的声音。 “追。”邵铭清说道,带着人跟上冲了进去。 谢柔嘉从一根藤蔓上跳下来,手心火辣辣的疼让她不由嘶嘶吸气,摊开手看到其上被藤蔓荆棘扎破的小口子。 已经跑了好一段时候了。 这一次跑的太快了,根本就没得时间思考,也没工夫选最合适的藤蔓的树枝,都是眼看到什么就直接抓了上去,没有半点的迟疑和停留。 手上自然会受伤,因为这不是玩耍,这是奔逃。 念头刚闪过,就听得后边传来悉悉索索人在山林间行走的声音。 她心里不由骂了声。 这小畜生,怎么一直甩不开! 不是只会渔色的家伙吗?力气大有功夫也就算了,京城的年轻子弟们多少都练过,但在这山里追着自己,只有安哥俾才能做到吧,他竟然也一直跟上了。真是出人意料了。 或者可以说他对自己是多么的势在必得。 谢柔嘉咬咬牙,继续抬脚跑去。 邵铭清已经带人追进来了吧。 这次再想拦住这小畜生就不容易了吧。 这小畜生已经看到了自己,绝对不肯善罢甘休,不会那么容易被哄劝住了。 谢柔嘉有些出神,耳边忽的嘎吱一声脆响,她一个机灵,猛地向后退去。但有人已经从一旁蹭的跳了出来。 周成贞! 这小畜生追上她了!好绕到前边! 谢柔嘉一声低呼。忙向后跳去,周成贞已经扑了过来。 距离越来越近,谢柔嘉不用回头就能感觉到。距离这样近,光靠着跑和跳已经甩不开了,除非…… 谢柔嘉忽的调头向山上跑去。 越往上越开阔,也更利于追逐。 被追逐的猎物已经慌了神慌不择路了吗? 周成贞的脚步越来越近。 但自始至终他们谁也没有说过话。连喊都不曾喊一声,只是各自咬着牙喘着气奔跑着追逐着躲避着。 山崖近在咫尺。谢柔嘉停下脚站在了崖边上,迈出一步,山石脱落滚下发出空寂的响声。 周成贞在几步外停下脚看着她。 谢柔嘉回过头看着周成贞,他的外袍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扔掉了。赤裸着上身,沾满了土泥草屑,发鬓散乱。没有半点翩翩美少年的样子,就像一个山野莽夫。 此时他一双眼死死的盯着谢柔嘉。胸膛剧烈的起伏。 谢柔嘉也喘着气。 “你再过来,我就跳下去。”她说道。 这是她跟他说的第一句完整的话。 周成贞嗤声笑了,伴着笑竟然是没有半点迟疑就猛地扑了过来。 谢柔嘉抬脚跳了下去,但下一刻她的胳膊就被人抓住。 什么? 谢柔嘉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看到周成贞竟然也毫不犹豫的跟着跳了下来。 “你疯了!至于吗?”她不由尖声喊道。 周成贞没有说话,另一只手伸过来抓住了她的面罩,猛地掀开。 谢柔嘉的面容在散乱飞扬的头发中展露出来,双目瞪的大大的,一脸的不可置信。 周成贞看到这张脸,也瞪大了眼。 “是你!”他又一次喊道。 这只不过短短的一瞬间,下一刻二人都落在了山崖上。 撞击让谢柔嘉回过神,她伸手抱住抓着自己的周成贞向一个方向滚去,哗啦一声,跌入一个山洞。 二人在洞里翻滚片刻撞倒洞壁停了下来。 谢柔嘉咳咳佝偻住身子。 痛死了….. 但她的身子才佝偻起来,就被人一把抓过压到了身下。 “怎么会是你!”周成贞吼道,伸手捏住她的脸扳了过来。 谢柔嘉看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周成贞盯着她,眼中的迷惑显而易见。 谢柔嘉干脆也不躲,就躺着喘着气任他看。 山洞里光线昏暗,躺在地上的女孩子面色也昏昏不清。 但周成贞依旧能看到她亮亮的双眼,高高的鼻梁,因为适才剧烈奔跑而红晕遍布的脸蛋,她躺在地上,跟他的视线对视着,没有丝毫的回避和羞怯,反而抬起了下巴,带着几分挑衅。 挑衅。 就好像在山崖上奔跑的猴子,就好像凶猛的突然撞向他的小豹子。 不,不,她不是她。 周成贞眼中的迷惑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惊讶。 “你,就是谢家的那个双胞胎?”他说道。 谢柔嘉的脸上浮现惊讶。 他怎么知道? “原来说的是真的啊,谢家这一代长房二女是一对双胞胎,不过很少出来露面,我还以为被关在家里呢,没想到竟然在郁山。”周成贞说道,他的脸上浮现玩味的笑,“谢家是把你当猴子养大的吗?” 谢柔嘉对他呸了声。 “起来。”她说道,晃动着身子要挣开。 但下一刻周成贞更用力的禁锢住她,人也贴上来,几乎和她面对面。 “小美人,起来做什么,好容易一起躺下了,咱们的帐该好好的算一算了吧。”他勾起一弯笑,捏着她的脸的手变成了抚摸。 这一声小美人以及那摸着自己脸的手,让谢柔嘉眼登时变红。 小畜生! “咱们的帐是该好好算一算。”谢柔嘉说道,猛地一抬头,狠狠的撞向周成贞的脸。 周成贞一声痛呼,人倒向另一边,伸手捂住鼻子,有血从手缝里流了出来。 我日啊! 这什么女人啊!这是女人吗! ******************************************************* 加更在傍晚。(未完待续)   ☆、第三十五章 不弃 谢柔嘉鱼跃而起,踩着周成贞的胸口跳了过去,直向山洞深处跑去。 这个山洞在悬崖峭壁上,她和安哥俾是一次无意中发现的,位置隐蔽很难被发现,跳下来就爬不上去,只能从洞内才能走出去,但这洞内却更不好走,弯弯曲曲错综复杂,大多数都是天然形成的孔洞,当时她耗费了半日的时间才走出来。 这里虽然比不上山林有利于奔跑,但却是便于躲藏,尤其是对谢柔嘉来说,别人看到的都是一模一样的山洞,她看到的却是清晰明白的线路图。 谢柔嘉又钻过了一个矮洞,回头看了眼,身后并没有人追来。 或者说从她撞翻周成贞之后,就没有人再紧追不舍了。 谢柔嘉坐下来,适才一直紧张的奔跑着不觉得怎么样,此时停下来觉得浑身都在发抖,她干脆躺下来,大口大口的喘气。 喘气声渐渐的平复,山洞里安静一片,只有偶尔水滴落的声音。 他不会死了吧? 谢柔嘉低头看着袖口,上面染了一片血迹。 适才用额头狠狠的撞了他的脸,力气之大她现在额头还在疼。 死到不至于吧,难道受了伤?要不然怎么追也不追自己了? 算了,出去吧,出去之后,让人再来救他吧。 谢柔嘉爬起来向前走去。 出去要花费一些时间,再找人来救他又是很多时间。 他伤重的话能不能熬得住? 谢柔嘉再次低头看着袖子上的血,停下脚。 那又怎么样,当初他可是眼睁睁看着自己勒死的,要不是嫌弃脏了手。他还会亲自动手的。 谢柔嘉咬牙。 如果那时候自己有这般力气,才不会乖乖受死,一定咬着他的脖子,死也要拉上他。 谢柔嘉抬脚蹬蹬向前跑去,跑了没多远人又猛地转回来,咬着牙憋红了脸瞪着眼沿着来时的路而去。 脚步声在山洞里回荡。 脚步声停下,谢柔嘉看着地上躺着男人。 他一动不动。保持着倒下时的样子。血在赤裸的胸膛上胳膊上绽放,让人触目惊心。 真的死了吗? 谢柔嘉几步跑过去跪倒在他的身前,伸手按住他的心口。看起来白嫩的肌肤却触手硬邦邦的如同石头,触手皮肉炙热,心跳几乎能撞到她的手。 没死! 谢柔嘉心里喊道,念头才闪过。就见周成贞身子一转,手脚齐动。 谢柔嘉尖叫一声被他压倒在身下。被周成贞的手脚牢牢的禁锢住。 这小畜生! 谢柔嘉也不说话,再次抬头要撞向他。 周成贞侧头躲过。 “没人告诉你,有些手段用一次就够了吗?”他大笑说道,口鼻上都是血。此时咧嘴笑露出白白的牙,看上去格外的渗人。 谢柔嘉盯着他看。 周成贞啧啧两声,看着她的眼。 “小东西。别用这种恨不得咬我一口的眼神看我,你这可是在诱惑我。”他笑道。头低下来,热乎乎的气息吹在谢柔嘉的脸上,“我都忍不住想要咬你一口了。” 他几乎已经贴到谢柔嘉的脸上,但在谢柔嘉作势再次抬头撞他的时候又离开了。 “可是太脏了。”他说道,看着谢柔嘉的脸。 在山林里奔逃的时候带着面罩,但适才滚落山崖到山洞时掉了面罩,又在山洞里钻爬了一阵,她的脸上虽然没有像周成贞那样血哗啦,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周成贞说着话口鼻上有血滴下来,落在谢柔嘉的脸上。 这下更难看了。 周成贞噗哧笑了。 “你想干什么!”谢柔嘉怒喊道。 “我想干什么?”周成贞嗤声说道,“你想干什么?打了人就没事了吗?你以为只能你打人,别人就不能打你吗?” “你先骂我的。”谢柔嘉狠狠的盯着他喊道。 “骂你怎么了?骂你你就该打人吗?”周成贞也狠狠盯着她喊道。 “不该吗?”谢柔嘉喊道。 周成贞哦了声,歪着头想了想。 “是应该。”他说道。 谢柔嘉呼哧呼哧的瞪着他。 “那你打了人总不能不让人来打你吧?”周成贞又说道。 “打啊。”谢柔嘉瞪眼喊道,“打不过就使诈啊。” 周成贞瞪眼。 “说的我好像打不过你!”他喊道,“使诈怎么了?谁让你上当的!自找的!” 谢柔嘉看着他,忽地鼻头发酸。 是啊,自找的。 前世她死在他手里,也是自找的。 现在她还担心他会死,自己跑回来,被骂被打也是自找的。 大颗大颗的眼泪滚落。 周成贞愣了下。 “打不过说不过,就哭啊。”他嗤声说道,“女人就是女人。” 谢柔嘉紧咬着牙,眼泪滚落,却不说话。 周成贞嗤了声松开手人向另一边倒去。 谢柔嘉解除了禁锢,并没有跳起来回击,而依旧躺在地上默默了流泪。 山洞里陷入一片安静。 “哎,差不多就行了啊。” 过了一刻周成贞说道,看了眼身边躺着的女孩子。 “该哭的是我好不好。”他说道,“娘的,我周成贞竟然跟一个小丫头打架,还没占上风。” 谢柔嘉依旧没说话,自己躺着哭了一刻,情绪也渐渐平复。 说起来她是有些时候没哭了,现在哭出来感觉还不错,她忍不住抿抿嘴,又忙抬手借着擦泪掩饰住。 “哎。” 那边周成贞又转过头看她。 “小丫头,你为什么又回来了?” 谢柔嘉不说话。 “你敢在这里往下跳,肯定是早就知道这里有个山洞吧?这个山洞你也很熟吧?” 周成贞继续说道。 “你从这里面跑掉很容易吧,你干吗又回来了?担心我死了吗?” 谢柔嘉用手揉着脸,似乎根本就没听到他的话。 周成贞并不在意。自己笑了。 “这也对,本来就是打个架,我们又不是生死大仇。” 他这句话音落,听的那边一直不说话的小姑娘嗤的一声,他转过头看她,她也正看着他,昏暗的洞内那双眼闪闪发亮。 “不是吗?”周成贞反问道。“我们是生死大仇吗?” 谢柔嘉看着他。说真的,现在眼前的周成贞完全不像她记忆的周成贞,并不是说现在的他很年轻。而是他的脸上除了土和血,还被鱼打的青青紫紫,也肿了起来,看上去完全变了个人。 她吐了口气。 “现在不是。”她说道。 周成贞哈了声。 “那以后是生死大仇?”他问道。 谢柔嘉又不说话了。低着头起身。 “那以前是?”周成贞又问道,看着这小姑娘站在他面前。 “走吧。”她说道。 “你要带我出去?”周成贞躺着没动。看着她说道。 谢柔嘉没说话抬脚迈步。 “喂,你知道我是谁吗?”周成贞又问道,“你就不怕我出去了报复你?” 谢柔嘉吐口气转过身。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她说道。 周成贞哈哈笑了。抬手扶住自己的头。 “对啊,怕什么,大不了再打一场就是了。”他说道。 谢柔嘉转身抬脚向内而去。走了几步却没有听到脚步声,她回过头。周成贞竟然还躺在地上。 “你…”她眉头一皱,想到什么,“你伤的很重不能走了吗?” “没有啊,我只是想要多躺一会儿。”周成贞说道。 谢柔嘉走回来看着他。 周成贞对她微微一笑,没有丝毫的痛楚,但人依旧一动不动。 他是动不了了,动不了伤的不是骨头就是头。 “你这样看着我让我觉得我像一具尸体。”周成贞说道。 是说她是等着吃尸体的秃鹫吗? 谢柔嘉咬牙看着他。 耳边传来一声呼哨。 安哥! 他找过来了! 谢柔嘉顿时大喜露出笑,还没转身,就听周成贞也吹了个呼哨。 干什么? 她低头看他。 “笑起来真是个美人。”周成贞笑道。 小畜生! 谢柔嘉转过身不再理他,一面抬手也打个呼哨,耳边的呼哨声一停。 谢柔嘉向外跑去,跑到半路想到什么。 “不好!”她伸手摸着自己的脸。 面罩! 面罩在跌落的时候被周成贞摘下来了,现在也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 她猛地转过身脱衣裳,才露出肩头,就听周成贞哇哦一声,又吹个口哨。 “脱啊脱啊。”他笑道。 呸! 谢柔嘉停下手,视线落在周成贞身上,他没有上衣,可是还穿着裤子…… “你想干什么?”周成贞喊道,话音未落就见这小姑娘一步滑到他的身边,伸手捏住他的裤腿用力的一扯。 原本就被勾破的裤子撕拉被扯开了。 周成贞嗷的一声,放在头边的手伸过去按住腰身和裤裆,一条大腿已经赤裸。 嗷声未停,就听的山洞外噗通一声,好似一块巨石被扔下来。 周成贞声音一顿,寻声看去,一个身影猛的冲进来。 “安哥!”谢柔嘉高兴的喊道,转过身。 扯下的周成贞的裤腿绑在她的脸上,只露出一双眼。 安哥俾一怔,再看到地上躺着的周成贞,举着拳头就扑过去。 “安哥,安哥。”谢柔嘉忙伸手拦住他,“不用打了,不用打了,已经打完了。” 安哥俾收住脚。 “你,没事吧。”他说道。 谢柔嘉点点头。 “我没事。”她说道。 “那我们走吧。”安哥俾说道,抬脚就向山洞内走。 谢柔嘉拉住他。 “他走不了了。”她说道。 …………………………………………………………. 周成贞看着左右站着的两人,两个人已经围着他看了好一刻。 “我以前见过你们。”他饶有兴致的说道,“二月的时候,我从郁山过,就看到你在山崖上从树上掉下来。” 他说到这里又哈哈笑。 “真是太逗了。” 谢柔嘉瞪了他一眼,看向安哥俾。 “我背的动他。”安哥俾说道。 谢柔嘉摇摇头。 “这不是背不背的动,他不能动,这山洞里钻来钻去的,好些地方只能爬着过,他怎么办。”她说道。 “叫人来,从山顶上放绳子拉上去?”安哥俾说道。 谢柔嘉还是摇头。 “不稳,他会撞倒山上。”她说道。 安哥俾不说话了,看着周成贞。 “蠢啊。”周成贞说道,“你们出去找个大夫扔进来,治好我,我在这里养好了能走了再走不就行了。” 对啊,安哥俾忙看向谢柔嘉。 谢柔嘉摇头。 “要养伤出去养。”她说道。 “这不是出不去吗?你这小丫头怎么这么轴啊?”周成贞说道。 “我带你进来的,我就一定会带出去。”谢柔嘉说道。 周成贞嗤了声。 谢柔嘉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着山洞。 山神,山神,奈何,奈何。 山洞里的气息变的流动起来,好似人舒展了身子。 谢柔嘉不由抬起手,慢慢的看到气息如同水流一般在手中滑过,不只在手中,她转过身看着四面。 赤虎经说,山有神,兽有精,得天地之和气,外邪不能侵,引天地之气,移山兽之精,能至坚也。 这就是天地之气,山兽之精吗? 谢柔嘉慢慢的挥动着手,四处流动的星星芒芒渐渐的凝聚。 周成贞看着这小姑娘。 这小姑娘怎么了?在山洞里摸什么呢?萤火虫吗? “喂,我说……”他说道。 话刚开口,一旁的安哥俾就一跺脚。 “闭嘴。”他低声喝道。 我日! 被一个女孩子打了也就算了,还要被一个黑炭似的家伙呵斥啊? “你…”周成贞张口喊道,刚一张口,就见原本站着的女孩子猛地跪下来,将手一把按在他的嘴上。 我…. 周成贞只觉得一口气憋回去,咕咚一声滚进了嗓子里。 “止!” 那女孩子另一只手重重的戳在地上,大喊一声。 止?止什么啊止! 这手多脏啊,在自己身上摸也就算了,竟然伸到他嘴里了! 周成贞嗷的一声就跳起来。 “你干….”他吼道,话才出口声音戛然而止,抬头一脸不可置信。 他,站起来了? 念头闪过,人也噗通一声,单膝跪在地上。 我日! ************************************************************* 明日更新推迟下午或者晚上。(未完待续)   ☆、第三十六章 引路 哧一声响,黑暗的山洞里亮起光。 安哥俾手里举着火捻子看着眼前的石壁。 “他能钻过来吗?”山壁的另一边传来谢柔嘉的声音。 她的话音落,周成贞一把拨开安哥俾,石壁上一个不起眼的仅能一人钻过的洞露出来,他一句话不说跪下来钻了进去。 腿脚很快消失在洞口,内里传来一声闷哼,显然是被撞到了。 安哥俾趴下来将火捻子伸进洞内,过了片刻听得那边谢柔嘉打个呼哨,他立刻熄灭了火捻子手脚利索的爬了进去。 洞的这边豁然开朗,光线也亮了很多。 看到周成贞出来,谢柔嘉抬脚向一个方向走去。 “不等他啊。”周成贞说道。 “他知道路。”谢柔嘉说道,转身进了一条窄路,果然走了没多久,安哥俾就追了上来。 周成贞啧啧几声。 “你们天天在这山洞里钻吗?”他说道。 没人理会他,谢柔嘉停下脚和安哥俾说话。 “你还记得怎么走吗?” “我记得路。”安哥俾答道。 谢柔嘉摇头。 “不是说你记得路,路不是让你死记的,你记得怎么找到路吗?” 安哥俾哦了声不说话了看着眼前的山洞,此时前边有四五条大大小小的洞窟,让人眼花缭乱。 谢柔嘉退后一步,等着他迈步。 有人伸手戳了戳她的臀。 这小畜生! 谢柔嘉蹭的跳过来,抬手就打过去,周成贞伸手抓住她的手腕。 “急什么啊,我就是问句话。”他说道。 谢柔嘉瞪眼看着他呸了声。 “你们能改日再教和学吗?”周成贞说道。“我毕竟受了伤还等着出去呢。” “死不了。”谢柔嘉没好气的喝道。 “你到底给我吃的什么药?怎么我就没事了?”周成贞问道。 谢柔嘉甩开他的手。 “草药。”她说道,转身不再理会他。 安哥俾已经看完了,抬脚向一个方向走去,走了几步回头,看到谢柔嘉冲他露出笑,他也忍不住咧嘴笑了。 谢柔嘉笑一收猛地回头,周成贞伸向她臀部的手停在半空。 “可以走了吧?”他若无其事的问道。 “上前边去。”谢柔嘉喝道。 周成贞摇头。 “不。”他说道。 谢柔嘉瞪眼。 周成贞上下打量自己。伸手捂着腰。按住仅存的半条裤子。 “我怕你将我扒光。”他说道。 谢柔嘉吐口气,喊了声安哥。 “把衣服脱给他穿。”她说道。 安哥俾没有丝毫的迟疑,伸手解开外衣。转眼就赤裸胸膛。 丑不丑的,长的倒挺结实。 周成贞嗤声。 “我可不穿别人的衣服。”他说道。 话音未落,谢柔嘉抬脚踹在他的屁股上,周成贞嗷了声。 谢柔嘉疾步从他身边过去。越过安哥俾向前而去,安哥俾看了周成贞一眼。抬脚迈步。 周成贞挑挑眉大步跟上。 ………………………………………………………………. 密林里十几个随从汇集而来,站在邵铭清身前。 “表少爷,我们人太少了,根本找不到。”一个随从说道。 从清晨到现在太阳西斜。已经过去快要一天了。 这么大的山,最关键是那丫头又特别会躲,更是不好找。 当初她曾经躲在山里。谢大夫人派人搜了三天山都没搜到,那时候她来山里还没多久呢。 邵铭清抬头看着山野。 “发消息告诉家里吧。”随从说道。“让他们派人来。” “可是告诉家里的话,也就告诉朝廷的人了。”邵铭清说道。 那谢柔嘉这次无论如何也瞒不住了,少不得要被一番盘问。 并不是说谢柔嘉见不得人,只是谢文兴和谢大夫人能承受谢柔嘉的事被翻出展露人前多少?如果超过他们的承受能力,他们会做出什么事?而得知这些事的人又会有什么样的想法? 别的人倒也罢了。 邵铭清的眼前浮现东平郡王的身影,白净的面容,深邃的眼,皇亲国戚与生俱来的贵气与文雅淡然之气巧妙的融合在一起,让人见之心生欢喜不会觉得惶惶汗不敢出。 但谢五爷说东平郡王在三月三之前已经提前来过郁山,还住在了大宅里,如果不是谢五爷正好过来察觉他们不对,请了府城的师爷来偷认,只怕等人把谢家上下看光了他们都不知道。 只要想到这个,邵铭清就觉得脊背发毛,尤其是那几次见到东平郡王,他的那双眼邵铭清都不能直视。 那双眼如果看到深处,就会让人如芒在背心中冰凉。 这个人不可轻易结交,他看得透你,你却看不透他。 所以他敢跟周成贞相交,却不敢去和这位东平郡王过多接触。 “再找,如果今晚找不到,明日再告诉家里。”邵铭清说道。 随从们对视一眼。 “少爷,这瞒不住的。”一个说道,“那周世子虽然看起来孤身一人,但肯定有护卫跟随的。” 这一点邵铭清也知道,周成贞为了避免被他发现,肯定不让护卫一同来郁山,或者约定了时间,或者护卫们就在附近。 “说不定我们一会儿就找到他们了,在他们找来之前。”邵铭清依旧说道,对随从们摆手,“继续,继续。” 随从们对视一眼,只得无奈的散开。 邵铭清也跳下山石,拨开灌木搜寻。 他知道消息瞒不住,他也没想瞒住,只是想在消息传出去之前。能和周成贞谈一谈。 臭丫头啊臭丫头,你可千万别一时气愤把周成贞这个梦里的仇人困死在山里。 不过,那怎么可能。 她也只是伸手抓花自己的脸,并没有要了自己这个梦里仇人的命。 她的姐姐几乎要了她的命,她的父母弃她生死无情,但直到现在不管是人前人后她连一句恶言都没说过。 她绝不会将人困死在山里,如果困。肯定是她也被困住了。 邵铭清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发出响亮的呼哨。 “少爷!” 身后随从喊道,声音里带着几分惊慌。 邵铭清回过头,见不远处的山林里飞快的奔来七八个身形魁梧动作敏捷的护卫。心里咯噔一下。 来的比想象的还要快。 “我们世子爷呢?”为首的护卫面色肃穆声音低沉说道,视线扫过这些人,握住手中的刀。 “正在找。”邵铭清说道。 那护卫立刻从腰里取下一直竹筒。 “稍等!”邵铭清喊道,“马上就要找到了。” 护卫看着他。露出我是傻子吗的表情。 邵铭清看着这护卫,眼角的余光扫过其他护卫。这些人只有七个,他则有十七八人,不知道把他们困住的胜算有多大…… 短暂的沉默,让山林里的气氛变的诡异起来。双方的人都慢慢的绷紧了身子。 一声呼哨就在此传来,划破了这凝滞。 邵铭清大喜。 “找到了!”他喊道,扭头就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同时大声的回应呼哨。 护卫们对视一眼,为首的护卫将竹筒放回腰间。一行人也疾步追了上去。 呼哨声越来越近,转过一片密林,抬头就看到半山腰上出现三人。 邵铭清张口要喊,又硬生生的咽下差点脱口而出的名字变成了一声啊,冲他们招手。 山腰上的女孩子也挥手。 众人再向前,看清这三人不由愣了下。 女孩子披头散发,衣衫凌乱,脸上还围着一块布,而站在她身旁的一个男子脸上虽然没有蒙着布,但头脸肿大,灰土斑斑,而身上则干脆可以说是赤、身、裸、体了,全身上下只剩下一圈裤腰以及一条裤腿。 这是大山里的野人吗? 这样看来,只有另一个站在女孩子身边的少年人还像个人样。 “世子爷?”一个护卫似乎有些不确信的喊道。 周成贞想到一句话。 老子把你打的你娘都认不得你。 这是他在京城常说的一句话,只不过从来没想过这句话有一天会在自己身上应验。 虽然,他没有娘。 他哼了声,抬脚迈步向山下跳去。 “世子爷小心。”护卫们终于确信了忙喊道,一面接过去。 邵铭清也松口气,虽然脸上看起来很吓人,但其实并没有什么伤,动作如此的敏捷,他也忙迎接过去。 周成贞在山腰接连跳了好几步,就在快要接近护卫们时,忽地一声大叫,人噗通摔倒直直的滚了下去。 这突然的变故让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 这是……绊倒了? “世子爷!” 轰的一声众人涌上来去,周成贞已经滚落下来,撞到一块山石被绊住再次发出一声痛呼,便一动不动了。 还站在山腰上的谢柔嘉伸手掩住嘴,隔着布堵住惊呼。 “世子爷!” “别拽我!我不能动了!” 乱哄哄的喊声中,周成贞的声音响亮。 没死。 谢柔嘉松口气,不过这咒只能撑这点时候啊,还以为就是永远好了呢。 “殿下是伤了脊背。”一个护卫检查后说道,一面解下自己的衣衫,也招呼着大家再解下几件,“将世子爷固定,抬世子爷下山。” 脊背受伤? 当然,周成贞知道自己脊背受伤,不久前他也这样躺着不能动呢,但他以为没事了,他可是钻过了那么深的山洞走出来的。 他视线看向山腰,那小姑娘还站在那里看着他。 “喂。”他喊道,但人影乱乱,他被抬起来向下移动,还有一只手扶住他的肩头,站过来的身子挡住了他的视线。 “世子爷,我们下山。”邵铭清说道,紧紧的按着周成贞的肩头,小心而又快速的向下而去。 谢家大宅里已经得到消息了,受了伤的谢文俊被人搀扶着亲自出来迎接。 “怎么回事?”他急问道,“世子爷怎么就伤了?” 周成贞的护卫看了眼被抬着的周成贞,似乎也在想是怎么回事。 “世子爷,下山的时候摔了下。”他说道。 下山的时候摔的!啊呸!难道我是三岁小儿吗?摔一跤就摔成这样了? 我明明是跟那丫头跌下山崖滚进山洞的时候受伤的! 周成贞瞪眼张口。 “少废话!快找大夫来!”但他最终吼道。 谢家大宅里就有现成的大夫,刚刚给谢文俊诊治过,给周成贞包扎了伤口上了药,赶着小丫头们去熬药,做完这一切天已经黑下来了。 邵铭清在外边问了大夫几句话,便走了进来,屋子里的护卫看着他神情不善。 周成贞躺在床上闭着眼似乎睡着了。 “世子爷。”邵铭清说道,“我有几句话想跟您说。” 周成贞睁开眼,看着他挑了挑眉。 “我也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 如果写完的早,晚上十点左右会有二更,如果十点左右没有,那就是我没写完,会放到明早更新。(未完待续)   ☆、第三十七章 主动 屋子里的护卫都退了出去。 “殿下这次伤的很重。”邵铭清先开口说道,“我很抱歉。” 周成贞嗤了一声。 “跟你有什么关系。”他说道,“因为你没将人看好,结果放出来打伤我吗?” 这是讽刺,讽刺他对这件事的明知和防备,邵铭清默然一刻。 “殿下,我就是想和你说说这个人的事。”他说道。 周成贞抬手打断他。 “我也是要和你说这个人的事。”他说道,“我和这小姑娘的事算是了结了,以后就不要再提了。” 邵铭清愣了下。 周成贞停顿下。 “这次的事也不要提了。”他又接着说道,伸手按了按肩头皱眉,“输给一个小姑娘,实在是太丢人了,说出去真是没面子。” 他伸出手指了指邵铭清。 “我的人我会约束,你的人你约束,这件事到此为止,谁也不许再提了。” 竟然说了自己要请求的事。 邵铭清看着他。 “是。”他说道。 周成贞冲他摆摆手,示意他下去吧。 邵铭清转过身走了几步,又走回来。 “我都被殿下说忘了。”他笑道,“我还没说这个人的事呢。” “我说了你不用跟我说,我也不想知道。”周成贞打断他说道,“我只要知道她上一次打了我,而我这次打回来了就足够了,至于她是谁又有什么事,跟我没关系。” 邵铭清笑了。 “殿下真男儿。”他说道,停了下又说道。“虽然殿下不想知道,但我该说的还是要说,至少让殿下知道我为什么隐瞒,我也不多说了,只说谢谢殿下就事论事,殿下猜得没错,我早知道她是谁。也掩护着不让殿下找到她。是因为她有不能被人见到的无奈,她连脸都不能示人,更别提自己本身这个人了。” 两个一模一样的双胎姐妹。独一无二的丹女之位。 所以一个站在世人之前,一个就只能不被世人所见。 周成贞不耐烦的摆摆手。 “都说了我对这些没兴趣。”他说道,“她是谁跟我没关系,我只要知道她是她。打了我,我打回来。就足够了。” 邵铭清施礼。 “是,不说她了,那我多谢殿下宽恕我隐瞒之过。”他说道。 周成贞嗯了声闭上眼。 邵铭清也没有再说话,低头退了出去。 听着他离开了。周成贞才睁开眼。 “她的事。”他自言自语说道,嘴边勾起一弯笑,“她的事。我问她就是了,听别人说。有什么意思。” 笑才起,背上传来一阵剧痛,他不由脸皱了起来,但脸一皱,又让脸上的伤疼起来。 周成贞哦哦几声倒吸凉气,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僵着身子绷着脸,神情看上去古怪至极。 都是被这小丫头害的! 而走到院外的邵铭清又站住脚,回头看了眼,神情沉沉。 “表少爷,怎么,事情没谈成吗?他不同意?”一个随从低声问道。 他们知道邵铭清想让周成贞隐瞒下这次事的打算。 不过这打算实在是太难办成了。 邵铭清笑了笑。 “不,他同意了。”他说道。 随从大喜。 这太好了,如果隐瞒下,他们作为郁山的护卫也必然不会受到追究了。 “表少爷你太厉害了。”随从由衷的赞叹道。 邵铭清笑了笑。 “不,不是我厉害,是世子爷厉害。”他说道。 你们都厉害,随从心里说道,不管你们谁厉害,大家都能免了麻烦就是好事。 邵铭清给他交代了不许再提这件事的要求,吩咐他传达下去,看着随从欢天喜地的离开了,邵铭清却觉得心里闷闷。 明明事情出乎意料的达成心愿了,为什么他觉得不是那么高兴呢,是因为为她达成心愿的不是自己吗? 周成贞。 邵铭清再次回头看了一眼客房所在的院子。 ……………………………………………………. “邵铭清!” 谢柔嘉扒着窗户喊道。 邵铭清看过去,夜色已经沉沉,木屋里亮着灯,照着那小姑娘昏昏的脸冲他绽开笑,他忍不住也笑了。 谢柔嘉高兴的从里间跑出来。 迈进门的邵铭清手一扬,谢柔嘉伸手接住,灯下看到正是自己掉了的那个面罩。 “啊你太厉害了,我没说你都知道去给我拿回来。”谢柔嘉笑道。 邵铭清看着她已经洗干净的脸,散开的还带着湿意的头发,再想到傍晚见到她的样子,抬手揉了下她的头。 “你都那样子了还用说。”他说道。 谢柔嘉歪头躲开,笑着要带上面罩,邵铭清摆摆手。 “别带了,又没别人。”他说道,看着灯下女孩子的脸,“天天带着这个,我都要忘了你长什么样子了。” 谢柔嘉哦了声,依言将面罩放下来。 “不是我厉害。”邵铭清坐下来接着说道,“是安哥俾找回来的,还好就在你们去的山洞边上,还没掉下去。” 从那里捡回来,就是说要穿过山洞才能出来。 安哥俾能自己一个人穿山洞了,在山中辨生路死路的本事学的没问题了。 谢柔嘉笑了神情欣慰。 “安哥俾好厉害。”她说道。 邵铭清哦了声。 “我厉害,安哥俾厉害,不过我们都比不过你厉害。”他说道,“你打了人还能不让人生气,反而维护你,这才是最厉害。” 谢柔嘉看向他。 “什么?”她瞪眼问道。 夜灯下她的眼更显的明亮,如同宝石熠熠生辉。让人移不开视线。 那个周成贞看到的也是这样的一双眼吧。 “表少爷,喝茶。”江铃递过来茶说道。 “不想喝。”邵铭清说道。 谢柔嘉和江铃都看着他。 “你怎么了?怎么看起来没精神?”谢柔嘉问道,“是不是我的事很麻烦了?你别担心的,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把我怎么样。” “你的事不麻烦。”邵铭清说道,“周世子让把他和你的事就此了结,不许外传。” 谢柔嘉哦了声。神情惊讶。 他有这么好? “他想干什么?”她皱眉说道。 “放心。他不想干什么。”邵铭清说道,“他是服了你了。” 服了我? 周成贞? 真是大笑话。 谢柔嘉抬手推他一下。 “你傻了啊,怎么可能。”她笑道。“他那种人又卑鄙又狡猾又无耻,一点都不可信,你别被他骗了。” 邵铭清看着她。 “你这么了解他啊?”他说道。 了解,其实也算不上了解。嫁给镇北王的时候,周成贞依旧生活在京城。一年多以后,接到镇北王犯病,再加上他在京城杀了人实在是没办法,才被皇帝借口为祖父侍疾打发回来。 在这之前王府里没人谈论周成贞。因为从生下来他就没有在王府里生活过,在这之后王府里谈论他的人虽然多,但谈论的事情并不多。毕竟对府里的人来说他陌生的很。 而镇北王,嫁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几乎不能走路了。除了成亲那天出现过,她见到他的时候并不多,见到了也是个沉默枯木一般的老人,也根本不和她说话。 周成贞回到镇北王府也不过半年,因为镇北王对周成贞的归来很生气,不见他不理他,而自己也便没有见他,除了偶尔从丫头们闲言碎语中听到只言片语,一直没有接触过,直到那一日在花园初见。 初见却是那样的令人恶心,而这一次初见也最终要了她的命。 谢柔嘉深吸一口气。 “我不了解他。”她说道,“我只是不喜欢他,人对不喜欢的人大概会看的清楚一些吧。” 话音才落,就见邵铭清探头到眼前,吓了她一跳。 “你为什么不喜欢他?”他问道。 谢柔嘉有些失笑。 “我为什么要喜欢他?”她说道。 “他长得好看。”邵铭清说道。 谢柔嘉笑了。 “我觉得没你好看。”她摇头说道。 邵铭清咳了一声。 “扯我干什么。”他说道,又说道,“他是世子呢。” “我又不是世子他爹,我干嘛喜欢他。”谢柔嘉说道。 邵铭清噗嗤笑了。 “可是他不是你孙子吗?”他说道,绷住笑,“还有,他可是不计较你打了他,还让我们护着你呢。” 谢柔嘉瞪眼看着邵铭清。 “我打了他?他还打了我呢,你看到他不计较,就没看到我不计较吗?”她说道,皱眉,“邵铭清,你今天怎么了?傻了吗?” 是啊,他怎么了?是有点傻啊,说的都是什么可笑的话啊,邵铭清笑着不说话。 谢柔嘉嫌弃的瞪他两眼。 “真是,还我喜欢他,难道当初我打了你你没有跟我计较,我就喜欢你了吗?”她说道。 邵铭清啊的一声坐正身子,瞪眼看她。 “什么?”他喊道,“难道你没有吗?” 谢柔嘉瞪眼看着他。 “啊!你那时候天天请我要我跟你玩,在你院子里做客,竟然不是喜欢我吗?”邵铭清一副震惊的样子。 谢柔嘉呸了声,抬手打他。 “我那时候喜不喜欢你你心里不知道啊!”她喊道,“还装还装。” 邵铭清笑着抓住她的手。 “那这时候你喜不喜欢我啊?”他问道。 话一出口,他愣住了,谢柔嘉也愣住了,坐在一旁做针线的江铃也抬头看着他们,神情惊愕。 说什么呢这是? *********************************************** 啊十一点之前赶出来了,要我说啊,也别纠结早晨闹钟了,这本书看来是没那命了。 明天下午见,晚安,亲爱的们。(未完待续)   ☆、第三十八章 初萌 这时候啊。 谢柔嘉抬手打了他一下。 “这时候当然喜欢了。”她说道,“这还用说嘛。” 邵铭清心里长长吐口气。 “那就好。”他说道,收回手摸了摸耳朵,看了看外边,“太晚了,我走了。” “那我明天能去看五叔了吗?”谢柔嘉问道。 邵铭清想了想点点头。 “可以,我带你去。”他说道。 谢柔嘉松口气放了心,邵铭清转身迈步。 “小姐,你送送表少爷。”江铃说道,没有像往常那样起身,手里针线不停,“我把这双袜子做完,你明日就能穿新的了。” 谢柔嘉哦了声去穿鞋,邵铭清看了眼江铃,江铃对着他一笑。 总觉得笑的有些古怪,邵铭清耳朵更热了,想必已经红了吧,还好昏昏的灯下看不到。 邵铭清转过头摆出轻松自在的神态等着谢柔嘉穿好鞋子,等走出来才想起来,按理应该拒绝谢柔嘉相送的。 可是他竟然没说,好像是他多喜欢让她送似的。 嗯,的确很喜欢。 想什么呢,邵铭清伸手自己捏了自己一下,觉得半个头都烧起来,脸肯定也红了,还好此时已经离开了屋子,浓墨的夜色掩盖了一切。 他的胳膊被拍了下。 “你怎么了?”谢柔嘉问道,负手站在他身前。 邵铭清看到夜色里一双闪闪亮的眼睛。 “没怎么。”他说道。 谢柔嘉倒退着走,盯着他看。 “小孩子,骗谁啊。”她说道,“你以前话痨,今天怎么不说话了?” 邵铭清呸了声。 “谁话痨!”他说道。抬手按住她的头,将她转到一旁。 谢柔嘉笑着打开他的手。 “嗯,也算是有事吧。” 走了几步,邵铭清又说道。 “什么事?”谢柔嘉忙问道。 邵铭清吐口气。 “我今天本来要去说服周世子,让他瞒下你们掉下山崖的事,结果,我还没说。他竟然先让我瞒着。”他说道。 “原来是他主动提出的啊。”谢柔嘉说道。 这个他字怎么从她口中说出来。听着这么别扭。 邵铭清哦了声。 “是他提出的,不管我的事。”他说道。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 谢柔嘉看着他,心里隐隐明白了什么。 是挫败? 一直以来这少年人聪明灵敏。化解了他和她的很多麻烦事,也险中取巧得了很多机会,在被谢大夫人和谢大小姐厌恶的境遇下还能在谢家站稳了脚。 现在遇到一件事,志在必得筹划周全却突然还未发力对方就退让了。是不是像一拳打空,心里很郁闷? 这些聪明人都很骄傲的。哪怕结果如愿,有时候更在意这结果怎么来的,如果过程不如意,那结果再如意也是意难平。 “哎呀。你真是小气。”谢柔嘉笑道,伸手拍他的胳膊,“这什么时候了。难道你还想挑战他,征服他才有成就感?” “我不是因为他。也不是想要什么成就感,我就是觉得我没帮上你。”邵铭清瞪眼说道。 这样啊。 谢柔嘉看着他,噗嗤笑了。 “可是,你是想着我啊。”她收了笑认真的说道,“只有你,想着我的呀。” 她的声音软软糯糯,那一个呀字颤颤,勾的春日的山风陡然变的柔和,似乎穿过了身子在心尖上挠啊挠,挠的人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真是,真是,受不了。 邵铭清伸手推了下谢柔嘉的额头。 “这么晚了送什么送,快回去睡吧。”他粗声粗气说道,不待谢柔嘉说话,抬脚疾步而去。 谢柔嘉被推的后退几步,手扶着头看着邵铭清沿着山路跑开了。 “喂,马,你的马。”她失笑喊道。 邵铭清似乎没听到,原本小步反而变成了大步,很快就消失在夜色里,谢柔嘉只得打个呼哨,在木屋四周晃悠着吃草的青马立刻嘶鸣一声,追着主人去了。 马蹄声渐渐远去,四周恢复了安静,虫鸣声声,谢柔嘉将栅栏拉上走回屋子里。 江铃已经散了发换了亵衣坐在床上。 “怎么样?表少爷高兴了吧?”她问道。 她也看出来了。 谢柔嘉笑了。 “到底是个小孩子,不高兴都挂在脸上谁都看到了。”她说道。 江铃笑眯眯的看着她。 “那可不一定,高兴不高兴,有时候是只让想要看到的人看到,并不是谁都能看到的。”她说道。 那倒也是,谢柔嘉笑了笑。 “还有啊,表少爷不是小孩子了,今年十六岁了。”江铃又笑嘻嘻说道,“该成亲了。” 谢柔嘉哦了声,眨眼看着她。 江铃也不说话,也眨眼看着她。 “该成亲了,会喜欢小姑娘了。”江铃笑嘻嘻说道。 谢柔嘉一怔,喜欢小姑娘?喜欢什么小姑娘?小姑娘是谁? 我吗? 念头闪过脸也腾地红了。 你,你,你…… “江铃,你怎么说这种话。”她喊道。 江铃哈哈笑了。 “我都十八岁的老姑娘了。”她说道,“我怎么不能说这种话。” 谢柔嘉扑过去抓她痒痒,二人笑着倒在床上。 “好了好了,小姐,这是很正常的事嘛,有人喜欢,也会喜欢人。”江铃笑着低声说道。 正常的事啊。 “也不是人人都会有的。”谢柔嘉说道,手枕在头下看着屋顶。 比如那一世的她,没人喜欢她,她也不知道也从没有也不敢喜欢别人。 “小姐,你喜欢表少爷吗?”江铃坐起身看着她低声问道。 “喜欢啊。”谢柔嘉说道。“他对我这么好,我当然喜欢喽。” “不是你喜欢我的那种喜欢。”江铃说道,“是那种。” “哪种啊!”谢柔嘉起身推开她,“针线呢?袜子呢?你做完了没?” 江铃呦呦呦几声。 “摆小姐款儿了。”她笑道。 谢柔嘉哼了声光着脚跳下床向自己那边的卧房跑去。 “我睡觉了,明天还要去看五叔呢。” 江铃在后笑了。 “小姐,没事,你别急着想。你还小呢。等明年再想也不迟。” 谢柔嘉扯下帐子一头扎进被子里。 夜灯已经熄灭,被子里视线更是一片黑暗,谢柔嘉喜欢这黑暗。那一世的时候她就常常这样用被子盖住躲起来,在黑暗里,她觉得很安全很自在,没有人看到她。没有那些各色各样的眼神。 谢柔嘉吐口气。 喜欢…… 被人喜欢是什么样?而喜欢一个人又是什么样? 还有她可不小了。 对啊,她可不小了。想到这里她顶着被子坐起来,二十多岁的人了,还嫁过两次,生养了一个孩子。现在竟然想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能活着重来一次,能活得比上一次要好就已经很知足了。 还有兰儿,已经多久没想过兰儿了。她都记不清兰儿的样子了。 谢柔嘉将脸埋在枕头上,夜色安静无声。 第二日江铃看到谢柔嘉肿了的眼怏怏的精神后悔不已。 “我不该跟小姐你胡言乱语。”她说道。“是我胡思乱想了,看到表少爷和小姐这么要好,就胡言乱语,却忘了表少爷和小姐一直这么好,最初小姐打了表少爷,表少爷却没有计较,难道那时候就要说表少爷喜欢小姐不成?这人和人之间要好,也不都是因为那种喜欢,或者是没道理的合眼缘或者是前世的孽债要来还……” 那一世邵铭清毁了谢家,所以自己这次重来一次,他对自己好是来还债了? 谢柔嘉噗嗤又笑了。 “江铃,我没事,我不是因为这个。”她说道,“我是想了些别的难过的事。” 江铃松口气。 “小姐,难过的事既然过去了就不要再想了。”她说道。 谢柔嘉笑着点点头。 “表少爷的事是我多心了,你见了表少爷千万别不自在。”江铃又说道。 谢柔嘉笑着点头。 “我知道了,我还小,这些事呢,就让它顺其自然吧。”她说道。 江铃忙点头。 “正是该如此。”她说道。 “不过,你的事还是要人为费心一些,你跟我困在这山里,也见不到别的人。”谢柔嘉说道。 江铃哈哈笑了。 “是啊是啊。”她说道。 “那不如让邵铭清帮忙,看看他手下有没有合适的人。”谢柔嘉说道。 江铃笑着点头。 “好啊。”她说道。 “江铃,你不要为了我就这样怎么说都好,你要知道我之所以想要你嫁人,是想你过的好,是为了你自己,不是为了我。”谢柔嘉说道。 “是,我知道,我自己过得幸福,才是对小姐真正的好。”江铃认真说道。 谢柔嘉高兴的抱住她。 “江铃你是天下最好的。”她说道。 江铃哈哈笑了,马蹄声也在这时响起,伴着邵铭清的说话声。 “大清早的你们两个干什么呢!” 二人忙看过去,见邵铭清在门前勒马停下,一脸愕然的瞪着她们。 谢柔嘉笑着冲他跑过去。 “我们先去打两条鱼好不好。”她说道,“我给五叔带去。” 邵铭清翻身下马。 “好。”他说道,“不过让我先吃点东西,我还没吃饭呢。” 江铃笑着忙去端了饭菜过来,谢柔嘉坐在一旁看着他吃,一边问他五叔是怎么受伤的,伤在哪里,怎么不回家而是来这里等等问题。 问的邵铭清用筷子敲她。 “我也不知道。”他说道,“你五叔什么都没跟我说,一会儿你自己问他去,先让我好好吃饭。” 谢柔嘉笑着端起汤碗捧给他。 邵铭清斜眼看她。 “干什么对我这么好?”他说道。 “对你好自然是有所求啊。”谢柔嘉笑说道,“求你对我好。” 邵铭清忍不住笑了,接过汤碗。 昨晚担心了一夜,唯恐自己的失态吓到她,一时间还踌躇怎么再见她。 还好,还好,她和以前一样,但心里又有些许失望。 她没察觉,是因为根本就这个心思吗? 没事,没事,不急,不急,她还小,慢慢来。 邵铭清扬起头大口喝汤。 ………………………………………………….. 迈进谢家大宅,谢柔嘉忍不住四下看。 “不用担心,他住在客房那边。”邵铭清低声说道,“那些护卫也都在那边,就是见到了你,也没事,大家都说好了。” 才不信他,谢柔嘉心里说道,不过也不怕他。 她点点头跟着邵铭清向内走去,进了谢文俊院子,廊下站着两个丫头看到她咦了声。 “是那个卖鱼的小姑娘。”一个丫头说道。 谢柔嘉脚步一顿,看向邵铭清。 谢家大宅的丫头们都知道她是谁,说她是卖鱼的那就只会是宋家小姐那几人。 “宋小姐还没走吗?”她低声问道。 昨日她和周成贞打架被宋小姐撞个正着,见到了少不得要说一番。 “宋小姐昨日走了。”邵铭清说道,看着那两个丫头,“那是宋小姐留下的丫头。” 宋小姐留下丫头? 谢柔嘉不解的看过去,五叔这里又不是没有丫头,怎么会要外人家的丫头来伺候? “小姑娘,你不记得我了?”一个丫头看她看过来,笑着说道,“当初我家小姐用点心换你的鱼,就是我递给你的呀。” 当初用点心换鱼的小姐! 娜娜小姐!她的丫头? 谢柔嘉神情更为惊讶,正要说话,有人掀帘子从屋中走出来。 院子里的人都下意识的看过去,谢柔嘉刚看到一身素锦袍还没看清人,邵铭清就猛地站在了她身前,挡住了她的视线,人也躬身施礼。 “见过郡王殿下。” ************************************************ 二更晚上十一点左右。(未完待续)   ☆、第三十九章 有因 郡王? 东平郡王? 谢柔嘉很是惊讶,但想到周成贞住在这里,就又不惊讶了,她也跟着低下头,听得前边传来一声轻嗯,紧接着脚步声响渐渐远去了。 谢柔嘉小心的抬起头看过去,见到一个身材挺拔如松的男子背影。 这就是东平郡王啊,前世差点做了她儿子的人……. 当时祭祀听说他也参加了,只可惜自己没顾上看长什么样。 算起来前世今生这是第三次听到他的名字了,而且都是人在眼前,却偏偏没见到。 “…真没想到东平郡王来了…” “…看来陛下对咱们家是很看重的..这真是太好了….” “…东平郡王长的真好看,比咱们世子也不差……” 想起当初镇北王府那些丫头们的激动,这位东平郡王是个多厉害的人呢? 一只手伸过来按住她的头转过来,对上邵铭清警告的眼神。 谢柔嘉冲他笑了笑。 “这个人见了一定要躲开。”邵铭清低声说道。 啊,邵铭清也认为他很厉害啊! 谢柔嘉眨着眼看着他,邵铭清瞪了她一眼,抬脚向前走去。 再厉害也跟她没关系,现在五叔才是最重要的,谢柔嘉笑着跟上去。 东平郡王已经走远了,邵铭清和谢柔嘉进了屋子,廊下站着的两个丫头还一脸呆滞。 “东平郡王…”一个结结巴巴说道,“他不是说是五爷的朋友吗?” “他,他是郡王啊。”另一个也颤颤,一脸不可置信,“方才我还给他端了茶。他还对我颔首感谢呢。” “五爷跟郡王殿下关系这么好啊。”先一个想到什么抓住小姐妹的胳膊,眼里激动不已,“那五老爷这么厉害,咱们小姐要是跟了五爷……” 她的话没说完那丫头就甩开她。 “你不要胡说了,小姐不是说了,她跟五爷是不可能的。”她说道,“小姐不会让老爷伤心的。” “可是。那小姐怎么办啊。难道真的跟那个病痨鬼,做个望门寡。”小丫头含泪说道。 这话显然这个丫头无法回答,两个丫头看着院子一脸愁容。 屋子里谢柔嘉看着谢文俊也是一脸愁容。 “五叔。你这叫伤的不重啊?”她喊道,看着床上躺着的人眼都红了。 谢文俊面色苍白,一只胳膊和一只腿都裹着伤布,上面还有血迹渗出来。 “不重啊。小孩子没见过伤,这算什么。”谢文俊笑道。 “我又不是小孩子。”谢柔嘉说道。“就是小孩子也知道轻重。” 谢文俊笑着点头。 “好好我错了,我伤的重,吓到嘉嘉了。”他说道,说着话一阵咳嗽。 谢柔嘉忙伸手给他拍抚。邵铭清端来一旁的茶水,谢文俊抬起头喝了一小口。 “五叔,到底怎么回事啊?”谢柔嘉问道。“是跟娜娜小姐……” 谢文俊轻咳一声打断了她的话。 “哦对了五爷。”邵铭清想到什么忙说道,“东平郡王什么时候过来了?” “刚刚。听说我受了伤便过来看看。”谢文俊说道,“还有,他说是简装便衣过来的,说周世子在彭水太容易惹祸,不想引人注意。” 邵铭清点点头。 “我这就去告诉他们不要乱说话。”他说道。 谢文俊含笑看他点点头。 “铭清,你很能干,我受了伤,我手里的那些事,你帮我打理一段。”他说道。 谢文俊从小就为朱砂行走,如今手里掌握谢家不小的销售份额,让邵铭清接手,可见对其信任和看重。 这可比管理一个矿山要厉害的多。 谢柔嘉看向邵铭清。 前世里谢文俊吃了邵铭清的丹药,不知道是为了谢家孤注一掷还是对邵铭清的信任,不管如何,结果都是…… 还要阻拦邵铭清在五叔跟前的看重吗? 也许她要阻止的不是事,事之所以发生还是因为人。 如果自己一直对邵铭清很好,五叔也对他很好,邵铭清这样一个知恩图报的人肯定不会害五叔的。 谢柔嘉看着邵铭清露出笑容,看到她笑了,邵铭清才笑着应声是。 “那你们说话,我先去外边安排一下。”他说道。 看着邵铭清走出去,谢文俊眼中依旧赞叹。 “这孩子真不错,可堪大用。”他说道。 谢柔嘉嗯了声。 “他特别好。”她说道。 “遇到个特别好的人不容易,你们可要好好的。”谢文俊笑道。 谢柔嘉哦了声,看着谢文俊。 “五叔,是不是因为娜娜小姐你才受伤的?”她问道。 谢文俊叹口气。 “是。”他说道,“也不是。” 他撑身起来,谢柔嘉扶着他让他靠坐。 “虽然这件事是因为她而起的,但是不能说是她让我受伤的,受伤是我自己的事。” “三月三祭祀结束,又宴请了朝廷使者后,我左思右想觉得还是想去再见见她,没想到我去了之后得知她竟然跟一个病得很重的人订了亲,而且这男人就是死了,她也要嫁过去跟牌位成亲。” 什么? “那么好的娜娜小姐,为什么要嫁给那样的人?”谢柔嘉惊讶的说道。 谢文俊叹口气。 “是啊,我也很惊讶,打听的消息说,杜家,哦,娜娜姓杜,闺名杜娇娜。”他说道,“他们说杜家欠了对方很多钱,所以。” 钱啊… 那样淡泊洒脱的娜娜小姐竟然受金钱所困,真是一点也看不出来啊。 “我想如果是钱的话,我可以帮忙,就去求见她家人” “我也没说什么,就是想要见见她的父亲。结果一开始说话还好好的人就突然急了,不由分说就让人打我……” 不由分说就打他…. 谢柔嘉默然一刻。 “五叔,你是不是自报了家门?”她问道。 谢文俊点点头。 “是啊,我说我是彭水谢氏。”他说道。 谢柔嘉耳边又响起娜娜小姐的叹息,谢文俊继续说话。 “我被打伤了,她很过意不起,托宋小姐把我送回来。还让两个丫头来照顾我。” “只是她说让我别再打扰她了。” “这种事我也不想让家里人知道。就来这里躲几天。” “你也别担心,就是皮外伤,看着厉害。过几天就好了。” 谢柔嘉嗯了声。 “五叔。”她看着谢文俊说道,“你是不是还是不想娜娜小姐嫁给那个人啊。” 谢文俊吐口气。 她要那样过一辈子,再也和自己无关。 “不,不想。”他毫不迟疑的说道。“我还要去,我不信她会心甘情愿的嫁给那样的人。她想那样过一辈子。” “五叔,杜家,应该是和谢家有旧怨。”谢柔嘉抬起头说道。 旧怨? 谢文俊看着她。 “我怎么不知道?”他说道,“如果有旧怨。我怎么会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我猜的。”谢柔嘉说道,“你不如去打听打听吧。” 谢文俊看着她。 “嘉嘉。”他压低声音。“又是巫清娘娘告诉你的吗?” 谢柔嘉看着他噗嗤笑了。 “是啊。”她说道,“五叔。既然你有心对娜娜小姐,俗话说知己知彼,不打没有准备的仗,还是先打听清楚两家有什么旧怨,也好想出应对之策。” 谢文俊笑着点点头。 “好,我知道了。”他说道,“就算她与我无缘,我也希望她能有个好日子,而不是就这样毁了一生。” 谢柔嘉点点头。 “你最近过的好不好?”谢文俊问道。 “好。”谢柔嘉说道,说着指了指外边,“我还给五叔带了鱼,我刚打的鱼,我现在去给你做鱼吃。” 谢文俊笑着点头。 ……………………………………………………………. 门帘掀开,护卫们低头施礼。 周成贞闭着眼,听到脚步声走近,站在了床边。 尽管闭着眼也能感受到一道视线落在身上,久久的不动。 “看什么看!”他睁眼没好气的说道。 东平郡王微微一笑。 “怕认错了人。”他说道。 上了药的脸更肿了,这是笑自己现在的模样像鬼! 周成贞哼了声。 “怎么样?”东平郡王问道,“高兴不高兴啊?” 当初来郁山,他可是扬言要来让自己高兴了。 周成贞伸手枕在头下。 “高兴。”他扬声说道。 东平郡王坐下来。 “知道这山野里人的厉害了吧。”他说道,“这些人可不是你在京城打架的那些人,那些人比起要别人的命,更珍惜自己的命,而这山野里的人连自己的命都不珍惜,更不会珍惜别人的命,要打,就是往死里打,对方死,自己也死。” 那小丫头还真是这样。 打架的时候像拼了命的野兽,可是不打了,她又像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的娇弱小姑娘。 周成贞的嘴边勾起一弯笑。 东平郡王笑了笑。 “嗯,看到你这么高兴,我也就放心了。”他说道,又转身唤大夫。 大夫走进来。 “世子的伤几日能行路?”他问道。 他问的是能行路,而不是什么时候能好。 周成贞瞪眼。 “周衍,我可不走,我伤的这么重,一定要养好了再走。”他喊道。 东平郡王看他一眼。 “好啊,那你就慢慢养着吧。”他说道,“不过我只给你一个月的时间。” 一个月啊,足够将这个小丫头拿下了。 周成贞挑眉笑了。 东平摇摇头站起身。 “白说了,还是不知道这山野人的厉害。”他说道,转身走了出去。 大夫以及护卫在后跟着。 “他怎么受的伤,伤的到底如何。”东平郡王问道。 “世子爷是下山的时候绊倒摔伤的。”护卫说道。 “伤的很重,整个肩背还有头,都撞到了。”大夫说道。 东平郡王停下脚。 “摔伤?肩背头都重伤?”他问道,转过头看着护卫和大夫,“他是从什么地方摔下来的?” “就是一个小陡坡。”护卫说道。 东平郡王看向他。 “这么重的伤,说摔伤除了骗自己还能骗过谁?”他说道。 护卫有些尴尬。 “不是的,殿下,我们当时见到世子的时候,世子活动自如,一点事都没有的。”护卫说道,“如果真是被打的这么重,根本就动也不能动,更不可能自己走出来的。” 大夫在一旁点头。 “是啊,这种伤是绝对不能走动的。”他说道。 东平郡王看着他们。 “但是,你觉得从那么小的陡坡上能撞出这样重的伤?”他问道。 大夫神情迟疑一刻。 “这,世上的事也没有绝对。”他说道。 “是,这世上的事没有绝对。”东平郡王说道,“那这种伤是不能走动也不是绝对的,你说这种伤在什么情况下能够走动呢?” 什么情况下,重伤的人能若无其事行走自如? 大夫一个机灵。 “祝由!”他说道。 祝由。 东平郡王看向前方,在这谢家大巫的祠堂大宅里,可以清晰的看到近在咫尺的郁山。 “上古医曰茅父。茅父之为医也,以莞为席,以刍为狗,北面而祝之,发卜言耳。”他慢慢说道,“黄帝曰:古之治病,惟其移精变气可祝由而已。” 他转过头看着周成贞所在的屋子。 “真是非亲眼所见不能信也。” 是谁,竟然能做到如此? ********************************************   ☆、第四十章 所为 东平郡王重新迈进周成贞的房内,周成贞正拉着一个丫头的手。 “小美人,你端来的药怎么这么好喝呢。”他笑眯眯的说道,“是不是因为秀色可餐?” 丫头脸色涨红要躲不敢。 “小美人,我问你,你们家里那个美人姐姐走了没?”周成贞说道。 丫头诺诺没说出话,东平郡王的脚步声打断了他们。 周成贞松开手,看着小丫头慌慌张张的跑了。 “十九叔,你吓到人家了。”他不满的说道。 东平郡王没理会他说话的没道理。 “你到底怎么受的伤?”他问道。 周成贞哼了声。 “十九叔,我说过了,这是我自己的事。”他说道,“我跟他们已经了结了。” “别担心,我不会替你出头的。”东平郡王说道,“我只是想问问,你的伤真的是跌下陡坡撞的吗?” 当然不是! 他又不是三岁的小儿。 周成贞瞪眼。 “被人打的又怎么样!”他说道,“打了就打了输了就输了,难道我周成贞怕丢人不敢认吗?” 东平郡王看着他。 “当时就把你打成这样了吗?”他问道。 周成贞撇撇嘴,带着几分不情愿。 “没有,不知道什么时候打成这样的。”他说道,“反正就是你来我往,摔了撞了,不过不止是我摔了撞了,他们也好不到哪里去。” 东平郡王嗯了声,看着他神情示意他继续。 “后来大家都受了伤。也难分胜负,就决定到此为止,我那个时候就伤到了,所以走回来才会脚步不稳摔了下去,又撞倒石头上,就成这样了。”周成贞说道,又半撑起身子。“并不是他们说的。我就从山坡上摔一跤就摔成这样了。” 说到这里又停顿下躺回去。 “当然,这样说也没什么。” 被两个半大孩子打伤,从山上掉下来摔伤。虽然都丢人,但显然后者比前者要好一点。 这也是为什么护卫们都不知道怎么回事的原因吧。 “打完了你们走着出来的?”东平郡王问道。 周成贞瞪眼。 “难道还爬着出来吗?”他没好气的说道,“行了,这件事你别管了。都说了了结了,又不是你挨打。啰嗦什么啊。” 东平郡王笑了笑站起身来。 “那你好好养着吧,我们过几日就要启程了。”他说道。 周成贞恩恩两声。 “走吧走吧。”他说道,又叮嘱一句,“不许告诉皇帝我受伤了。就说我病了。” 说到这里又哼了声。 “就是病了,我就说别让我来这种南漳之地,蛇虫鼠蚁的。我肯定会生病,都怪那个牛鼻子老道。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他。” “自己的事不要怪罪别人。”东平郡王说道,起身走了出去。 周成贞看着垂下的门帘收起脸上的愤愤,弯了弯嘴角,躺了回去。 小爷说话算话,说替你瞒着,就绝对做到。 再说,这么好玩的小丫头,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殿下,世子怎么说?” 东平郡王走出来,等在外边的大夫忙问道。 “他说之前就受了伤,摔了这一下更重了。”他说道。 大夫点点头。 “这就说通了。”他说道。 比起祝由之术更令人信服更合理。 毕竟能让重伤如此的人行走自如的祝由之术,就如同传说中撒豆成兵让人刀枪不入的法术,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这绝非是几个山野孩子能做到的。 东平郡王笑了笑。 “好好给他治吧。”他说道。 大夫应声是,看着东平郡王走了出去。 “这几日有哪位小姐来过这里?”东平郡王问道。 身后跟着一个护卫哦了声。 “属下已经问过了,谢五爷来的时候,有一位小姐跟着一同来的。”他说道。 东平郡王停下脚,看着这护卫。 “属下这就去打听。”护卫低头说道,疾步退开。 东平郡王继续抬脚迈步,另一个护卫跟过来。 “殿下还是怀疑世子的伤有蹊跷?”他低声问道。 东平郡王笑了摇摇头。 “不,我没怀疑。”他说道,“我相信别人说的话,就比如周成贞这件事,他是被打的伤,还是被摔的伤,是一开始就重伤,还是后来才重伤,他怎么说我都信,我只要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就可以了。” “那殿下要做什么?”护卫问道。 “我要知道祝由之术是否存在。”东平郡王说道,“至于打伤他的是谁,他们隐瞒的是谁,为什么隐瞒,我并不在意,我只想看看这彭水郁山还有多少神奇之事。” 说着微微一笑。 “很有意思。” 有护卫从外疾步进来。 “殿下,谢文俊要进城了,来给殿下告罪一声。”他说道。 “不用告罪,倒是我们告罪一声又要住在他家的客房了。”东平郡王说道。 护卫应声是退出去传达他的话。 谢文俊听了护卫的传达,在侍女的搀扶下施礼,然后才向马车走去。 因为听了谢柔嘉的话,他决定回彭水城去,一来让邵铭清接手他的事,二来谢柔嘉也不放心谢文俊一个人去,所以邵铭清跟着谢文俊一同离开。 “矿上的事有安哥俾。”邵铭清对谢柔嘉叮嘱道,“你这几日呢不要住在家里了,你找个地方藏起来,虽然他说了这件事就此了结,但是别人说什么你不能就信什么。” 谢柔嘉笑着推他走。 “我知道,我让江铃去和水英作伴,我找个能四通八达的山洞。”她说道。说着又笑,凑近邵铭清压低声音,“而且,我也不怕他,他打不过我啊。” 邵铭清笑了,又瞪了她一眼,转头看谢文俊已经上了马车。正依着窗含笑看着他们。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虚。现在看到江铃笑,看到谢文俊笑,他都觉得耳朵发热。轻咳一声。 “我去了。”他说道,“我尽快就回来了,你想要什么,我从城里给你带回来。” 谢柔嘉摇摇头。 “什么都不要。”她笑道。 邵铭清嗯了声转身上马。 “五叔。”谢柔嘉又来到谢文俊这边。低声说道,“你问的时候悄悄的问。这件事连你都不知道,可见一定是很保密的事,你乱打听的话,万一惹恼了谁。” 谢文俊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好。我知道了。”他说道。 看着人马在山路上渐渐消失,谢柔嘉才转过身来大步在山路上跑去,三下两下跳入一旁的山林。转眼就消失在密林之中。 ……………………………………………………….. 天色大亮的时候,一个小丫头急匆匆的走进湖边的亭子里。那里有两个女孩子正倚着栏杆逗鱼。 “郡王殿下没有在驿站?” 听了小丫头的话,谢柔惠惊讶的问道。 小丫头点点头,带着几分不安。 “那他去哪里了?”谢柔惠问道。 这种事她一个传话的小丫头哪里知道,再说东平郡王那般身份的人的行踪又是随便谁都能过问的。 小丫头摇头,头越发的低下来。 “许是走访哪家大人去了。”谢瑶说道,一面冲小丫头摆手,“行了,你下去吧。” 小丫头不敢动,怯怯看谢柔惠。 谢柔惠嗯了声,小丫头才如蒙大赦退了出去。 “真无聊。”谢柔惠说道,转过身将手里的一把米糠扔进水里,锦鲤如同鲜花绽放般摇曳满池。 “别急,你已经递了帖子了,等东平郡王回来一定看到回话的。”谢瑶说道,又带着几分激动,“你说,到时候我们要不要在船上请歌舞伎人?” “请什么歌舞伎啊,我请他是赏景,又不是赏人的。”谢柔惠说道。 谢瑶讪讪。 “听说他们月底就要走了。”她又说道。 谢柔惠带着几分怅然。 “是啊,这一走,只怕是再也见不到了。”她说道。 能见到认识这样一个男儿是何其幸也,但一生只见这一面又是多么遗憾。 “惠惠,你看你看。”谢瑶摇着她的衣袖忽的说道。 谢柔惠抬头看去,见对面呼啦啦的一众丫头仆妇拥簇着一个人正走过。 谢柔清。 “真风光啊,看看现在她的排场,不知道人的还以为是大小姐您呢。”谢瑶说道,“听说现在好多人家来求娶她呢。” 说到这个更是恨恨。 自己和谢柔清的境遇完全交换了,原本是自己的亲事炙手可热,谢柔清都已经要被打发远嫁了,现在自己门可罗雀,更可恨的是原本意属自己的好些人家都冲谢柔清去了。 真是瞎了眼,也不看看谢柔清长得什么鬼样子。 谢柔惠看过去,那边谢柔清显然也看到了她们,两相对视,谢柔清低头施礼,却没有过来说话的意思,疾步而去了。 “你看她,你抬举了她,看她什么态度。”谢瑶说道。 谢柔惠笑了笑,低下头看着池中的锦鲤。 那不是她抬举她,她是不是心里知道呢? 渐渐的是不是有更多的人知道呢? 然后他们对自己的态度,是不是就是谢柔清这样的不屑呢? 不仅他们,就连自己的父母是不是也这样? 虽然母亲还一如既往,甚至比以前还对她好,但父亲的态度却变了很多。 现在皇帝的使者们还没离开,所以看起来一切都照旧,但当皇帝的使者离开了之后呢? 他们是不是要把自己永远关在地道里,让那个人永远的替代自己? 到底该怎么办? 谢柔惠握紧了手,到底怎么样才能让那个人彻底的消失,让这个世上只剩下她一个人,再也没有人可以替代她。 真恨当初那次没有逼死那个人,没有划花那张脸,如果那时候这样,今日这一切都不会发生,而当时阻止了这一切的人是谢老夫人,如今提出替代自己的也是她。 是她,一直都是她。 她活的太久了,活的太碍事了。 谢柔惠笑着转过头。 “上次你给马找来的药,还有吗?” *********************************************** 有点卡,几个情节的先后不知道怎么安排,二更不知道能不能写出来,勿等,大家周末都好好玩吧。(未完待续)   ☆、第四十一章 关切 谢柔清脚步飞快,身后仆妇丫头碎步跑着跟随。 “三小姐,三小姐。”一个仆妇急急说道,“大小姐在那边,你得过去打个招呼啊。” 谢柔清停顿下。 “太远了,我施礼了,再说也不知道她和谢瑶在说什么,我过去怕打扰她们。”她说道。 “可是那也该过去啊,说一声再告辞啊。”仆妇说道,“三小姐,你现在能这样,可是全靠大小姐提携。” “那可不一定。”一个小丫头忍不住低声说道,“谁知道当时是不是想让三小姐出丑,没想到我们三小姐一直私下练着打鼓呢。” 仆妇瞪眼嘁了声。 “作死啊,你说的什么话!”她喝道,伸手戳那小丫头的头,“刚出来过几天舒心日子你就不自在了?” 话说完了觉得不妥,忙对着谢柔清讪讪笑。 “三小姐,我不是说你。” 谢柔清一向不跟下人计较,嗯了声,看那小丫头。 “不是。”她说道,“她当时让我打鼓,不是为了让我出丑。” 这一点她很确信并不怀疑。 她不由回头看去,那边亭子里的女孩子的身影已经影影绰绰看不清了,眼前浮现的是一个抬手抬头挺胸,看着她的女孩子。 那女孩子的眼神居高临下,但奇怪的是却没有让人觉得鄙视和不屑,而像是一团火。 你敢不敢? 敢不敢一起来? 一起让这场祭祀燃烧起来。 谢柔清的嘴边不由浮现一丝笑。 可是,为什么,后来又有些不一样了? 谢柔清皱起眉。 “小姐,快走吧。”小丫头催促道,一面压低声音。“找个借口不容易,一会儿老爷夫人又叫你去见客。” 自从过了三月三,谢柔清觉得自己见的客人比前十三年加起来都多。 这些客人是为什么来的,她心里也很明白。 谢柔清吐口气,不过想到将要见到的人她的眉头松开,重新浮现笑容,脚步加快。转过几个回廊迈进院门。就看到一个少年人坐在廊下悠闲的喝茶,就像从前一样。 “表哥。”她喊道。 邵铭清冲她扬起笑脸。 “大巫女来了。”他笑道。 谢柔清在他身边站着。 “对,大巫女来了。你等小民还不下跪。”她说道。 邵铭清哈哈笑了。 “表哥,你怎么来了?我还正说要去看你呢。”谢柔清说道。 “这说明我们心有灵犀。”邵铭清笑道,自己斟了一杯茶,递给谢柔清。“大巫女请。” 谢柔清笑着接过,小丫头摆好椅子让她坐下。 “只有见了表少爷。我们三小姐才会一直笑着。”她说道。 谢柔清瞪了她一眼。 “难道我总是对着你哭吗?”她粗声粗气说道。 小丫头吐吐舌头,邵铭清哈哈笑了。 “表哥,你这次来什么事啊?”谢柔清问道。 “我陪五老爷来的。”邵铭清说道,“顺便见见五老爷的手下的掌柜们。” 谢柔清眉头扬起。 “你帮五叔做事了?”她说道。“那真是太好了,五叔很厉害的,生意也是做得最好的。” 邵铭清笑着点头。 “只是暂时帮个忙。”他说道。 “那你以后就住城里了?”谢柔清问道。“我还正说去山里看你呢,顺便住两天。” 邵铭清笑了。 “大巫女是要去躲清闲吗?”他打趣道。“我听说妹妹你最近很忙呢。” 谢柔清没有扭捏。 “是啊,都是来给我说亲的。”她说道。 她的脾气就这样,答的干脆,邵铭清也忍不住干脆的问道。 “有看上的吗?” “没有看上我的,我自然也不会看上他们。”谢柔清说道。 邵铭清笑了。 “这话说得,看不上你,门槛被踏破是为了什么?”他说道。 “为了名声,为了利益。”谢柔清。 邵铭清放下茶杯。 “妹妹啊,你这样想也是不对的,其实这世上人看人,都是有所求的。”他说道。 谢柔清看着他。 “那表哥从小就对我这么好,又是为什么?”她问道。 邵铭清噗嗤一声。 “我,我能跟他们一样嘛。”他笑道。 “是啊,所以说世上还有这种人的。”谢柔清说道,“什么都不为,就是喜欢我。” “那总得为一样啊,哪有无缘无故的好,你这傻丫头。”邵铭清笑道。 “肯定有,表哥不就是吗?”谢柔清说道。 这个话题貌似有点… 邵铭清端起茶。 “那不一样。”他笑道。 “就是不一样,也说明是有的。”谢柔清说道。 邵铭清轻咳一声。 “你还小,这种事不急不急。”他说道,“哦,对了,我不在城里住,我还回郁山,你要是想过来就过来吧。” “你还回郁山?”谢柔清有些惊讶。 “是啊,还是住在郁山习惯。”邵铭清说道,带着笑喝茶。 谢柔清看他一眼。 “习惯的不是住在哪里吧,是习惯跟谁住一起吧?”她问道。 邵铭清一口茶喷出来。 “你可真该说亲了。”他说道,一面手忙脚乱的擦,伸手又戳谢柔清的头,“你这小丫头想的都是什么。” 谢柔清哼了声。 “别擦了,换一件。”她说道,喊小丫头去拿衣服来。 小丫头高兴的迈进屋内,捧着一个包袱出来。 “这么多?”邵铭清惊讶说道。 “是啊,我们小姐给表少爷你做了好几件春衫,正要让人送过去呢。”小丫头说道。 邵铭清高兴的接过。 “我先去换一件。”他说道。 送出的礼物被人珍视是很让人开心的事,谢柔清含笑看着邵铭清进了屋子。不多时换上新衣出来。 “小姐你看多合适。”小丫头笑道。 谢柔清笑着点点头,正说笑着,门外小厮跑进来。 “少爷,掌柜们都来了。”他说道。 邵铭清将包袱扔给小厮。 “我先走了。”他说道。 “说完事,过来吃饭吧。”谢柔清起身相送说道。 “不了,还要赶回去,说完了事我就走了。”邵铭清说道。冲她笑了笑。“你想过来随时打招呼,等到郁山我请你。” 谢柔清笑着点点头,站在廊下看着邵铭清走了出去。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站着久久未动。 邵铭清跟着小厮走出谢柔清的院子,还没走到谢文俊的院子,就看到一群人乱跑。 “来人,来人。大夫人和大老爷要出门。” “快来人,五爷被人打了。大夫人要去讨说法。” 什么?讨说法? 邵铭清停下脚,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谢文俊此时也心急如焚,撇开扶着自己的小厮,一瘸一拐的去阻拦。 “大嫂。大嫂,不是这样的。”他急急说道,“这件事是我唐突在先……” 谢大夫人停下脚打断他。 “你唐突在先?就算你唐突。你也没有打人啊?他们怎么能将你打成这样!”她竖眉喝道,“他们把我们谢家当成什么?在这巴蜀境内竟然敢如此嚣张。” “不。不是的,这跟谢家没关系,这是我私人…..”谢文俊急急说道。 “私人?”谢大夫人再次喝断他,“你不姓谢吗?你有没有告诉他们你姓谢?” “我是说了,但是……”谢文俊说道。 说了,说了姓谢,说了是彭水谢氏,所以才会被打成这样吧。 万州,杜家! 就是那个杜家!就是那个杜家! 她还没理会过他们,他们竟然还敢打谢家的脸! 谢大夫人深吸一口气,抬脚向外疾走。 “备车,备车,我要去府城。”她喝道,“我要讨个公道!” 去府城? 竟然是要通过官府? 那杜家如今债务缠身,已经到了变卖祖产的地步,再被缠上官司,可真是彻底要完了。 自己本意是要阻止杜娇娜入火坑,可不是要将整个杜家推入火坑啊。 “大嫂!”谢文俊喊道,再次追过去,谢文兴拦住了他。 “文俊。”他说道,“你大嫂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最看不得家里人受欺负。” “大哥,我不是受欺负了。”谢文俊急道,“这,这事不是这样的。” “可是,你的确是被打了。”谢文兴说道,伸手拍了拍他,“你大嫂说得对,你姓谢,你被打了就不是你自己的事,你还是别管了,这件事是家里的事了,由家里来处置吧。” 说罢抬手。 “送五爷去歇息,请最好的大夫来。” “大哥!”谢文俊喊道,无奈四周的人围上来,将他扶住,手脚有伤的谢文俊只能眼睁睁看着谢文兴和谢大夫人消失在视线里。 “五叔,你问的时候悄悄的问,这件事连你都不知道,可见一定是很保密的事,你乱打听的话,万一惹恼了谁。” 谢文俊的耳边响起谢柔嘉说的话。 他现在知道为什么这是一件保密的事了,也知道这件事会惹恼谁了。 他已经很小心了,因为受伤瞒不住不得不说一下,都还没有开口问杜家和谢家是否有旧,只说了一句万州杜家,谢大夫人就立刻变了脸色,连原因都不听,直接摔了杯子喊人出门,不说询问不说派人说和,毫不犹豫的直接就要动用官府,直接就要将杜家逼入绝境。 到底是多大的仇啊…… 可是如果真是不共戴天的仇,怎么可能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谢大夫人显然已经狠了心了,跟她说什么也没用了。 老夫人…… “让开!”谢文俊喊道,推开拥在四周的下人们,转身一瘸一拐的向谢老夫人的院子奔去。 人散了去,站在院门外大树下的谢柔惠看着谢文俊奔去的方向,摇了摇手里的绢扇,驱散树下的小飞虫。 “五叔被人打了,母亲很生气要讨说法,可是五叔看起来很不愿意,这是去找祖母帮忙了吗?”她自言自语,看向身旁的小丫头们。 小丫头们都点点头。 谢柔惠刚和谢瑶辞别来见谢大夫人,门还没进就见到这一幕,虽然没有亲耳听到怎么回事,但适才见到的场景已经多少明白了。 谢柔惠收回视线再次看向谢老夫人所在的位置,柳眉微蹙,满脸的担忧,轻叹一口气。 “但愿这次,母亲和祖母不要为了五叔再起争执才好。” ******************************************* 明天下午见。 晚安,亲爱的们。(未完待续)   ☆、第四十二章 流水 谢文俊来到谢老太爷这里时,谢老夫人并不在。 “她去书房看书了。”谢老太爷乐滋滋的说道,“最近她精神好了很多,也竟然拿书拿笔进书房了。” 谢老夫人自从当了丹主,就开始酗酒,读经看书便扔开了,如今年纪大了退了丹主之位反而开始重新拿起经书,实在是让人觉得意外。 “我不是说她要争什么,关键是这精神气。”谢老太爷又解释道。 毕竟谢老夫人和谢大夫人不和起争执的事刚刚闹完。 谢文俊点点头。 “是,老夫人精神了,身体也就好了。”他说道。 “是啊是啊。”谢老太爷高兴的说道,“酒也不喝了,饭也吃得多了,也不乱发脾气了。” 说罢又有些歉意。 “看我又扯远了,文俊,你在这里等会儿,再过会儿她就应该出来了。” 又关心的问他的伤怎么样,却没有问是怎么受的伤。 这并不是谢老太爷不关心他,只是觉得如果想说自然会说,不想说的话这是私人的事,不需要拿来做谈资。 谢文俊对谢老太爷的秉性很了解。 “无妨,皮肉伤,看着厉害,好的也快。”他说道,“不过,大伯父,我不是来找老夫人的,我是来找您的。” 谢老太爷笑了。 很少有人来找他,倒是稀罕。 “说,说,什么事?”他笑道,一面端起茶碗。 “大伯父,你知道万州杜家吗?”谢文俊问道。 谢老太爷端着茶碗的手一顿。旋即又若无其事的递到嘴边喝了口。 “听说过,小门小户的读书人家,貌似祖上也风光过吧,不过是太久远了,泯然众人矣,这几十年没人提起了。”他说道,“你做生意可做不到他们家。问他们做什么?” “我喜欢的女子是杜家的。”谢文俊说道。 谢老太爷一口茶喷出来。瞪眼看着他。 “你,你上次说的,是杜家的?”他问道。“你怎么跟杜家的遇上了?” 谢文俊点点头。 “缘分和天意让我们遇上了吧。”他说道。 谢老太爷用袖子擦嘴,面色复杂。 “你这伤,是被他们打的吧。”他说道。 谢文俊坦然点头。 “我去他们家了,然后就被打了。”他说道。 谢老太爷哦了声。 “看上去温文尔雅的人。竟然还会打小辈。”他嘀嘀咕咕说道,“就说人不可貌相嘛。” “大伯父。你说的这人,是杜家的人吗?”谢文俊听到了忙问道。 谢老太爷咳了一声含含糊糊。 “大伯父,我们谢家到底跟杜家有什么旧怨?”谢文俊问道。 “哪有什么旧怨!”谢老太爷瞪眼,“都没什么来往。何谈旧怨!你看上人家闺女,人家没看上你,你上门被当成登徒子打了而已。人之常情,哪里就是什么旧怨了。你那是没女儿,你要是有女儿,有小子突然上门说喜欢你女儿,你也得打他个半死。” “可是那大嫂她气什么?我还没说怎么回事,她就直接要去官府,让官府处置杜家。”谢文俊急道,“按理说我被打了,两家该怎么说就怎么说,为什么什么都不说,直接让官府插手?” 谢老太爷愣了下。 “阿媛她去官府了?”他问道。 “是啊,而且去的府城,怒气冲冲,势在必得,我拦都拦不住。”谢文俊说道,“大伯父,你不用用话再哄我,我不是三岁小儿,这也不是孩子们打架,大嫂作为家长气不过要讨个说法,大嫂这分明是要置杜家与死地,要知道杜家现在已经有很大的麻烦了,如果再被官府过问,那就彻底完了。” “谁彻底完了?什么事?” 谢文俊的话音才落,外边就传来说话声。 谢文俊和谢老太爷心里都咯噔一声,转过头看到谢老夫人站在门口。 “谁也没有,没事。”两个人异口同声说道。 谢老夫人迈进来看着他们两个。 “没事啊?”她说道,“没事就滚出去说,少在我跟前欲言又止遮遮掩掩,好像我稀罕知道你们什么事。” 谢老太爷陪笑应声是,冲谢文俊摆手,二人果然退了出去。 “不能让老夫人知道。” 走出门二人同时又对对方说道,说完了又都一愣。 谢大夫人和谢老夫人一向不和,如今才缓和一些,这一次是谢大夫人执意要通过官府拿下杜家,如果老夫人反对的话,二人又要闹起来了,这就是为什么谢文俊来找谢老太爷,而不是直接找谢老夫人的原因吧。 谢老太爷看着谢文俊感叹一声,伸手拍了拍他。 “大伯父,我不是想谁来压制谁,我只想知道根由是什么?只有知道了根由,才能知道怎么解决这件事。”谢文俊说道。 谢老太爷点点头。 “是,没错,是有些旧,不过不是旧怨,只是旧事罢了。”他说道。 谢文俊看着他。 谢老太爷却不再说了。 “我去跟阿媛说。”他说道,一面扬声喊人备车。 “我和你一起去。”谢文俊说道。 谢老太爷打量谢文俊一下。 “行。”他说道,“虽然我觉得你受伤应该在家好好的休养,但是如果不带你去,你心里着急上火坐立不安,反而影响养伤,那就一起去吧,亲眼看着听着心里也踏实。” 谢文俊笑着点头。 “大伯父,你真是个好人,大伯母这辈子有你作伴,真是很幸福。”他说道。 谢老太爷叹口气。 “幸福,不是这样算的。流水有情落花无意也并不是幸福。”他说道,抬手拍了拍谢文俊打住了话题,“好了,我们走吧,再晚就追不上了,要是被阿媛先动了手,那个人的脾气也不是好的。真顶起来……。” 他没有再说下去抬脚迈步。谢文俊跟着而去。 谢老夫人并没有理会这二人去了哪里,坐在屋子里闭上眼默念经文,门外有脚步声传来。在门前停顿下,似乎迟疑要不要进。 谢老夫人没有理会。 “祖母。” 娇柔的女声唤道。 谢老夫人睁开眼,看着站在面前的谢柔惠。 “有事吗?”她问道。 “没事啊,就是来看看祖母。”谢柔惠笑道。 “我有什么好看的。”谢老夫人说道。看着面前的小姑娘脸上闪过一丝黯然,她的话音便顿了下。 这个孩子虽然没在她跟前长大。但从小到大赞誉不断,聪慧懂事明理,虽然她有时候不喜欢这孩子人前的好脾气,但也不得不承认。这孩子人很聪明深受大家喜欢,虽然这喜欢大部分是因为丹女的身份。 平心而论这孩子很用功,其实直到第二次跳舞摔倒之前。她都没有质疑过这孩子的能力,也没有想过要谁来替代。 但天命就是天命。事实就是这样残酷。 谁能想到真的会出现抱错的事呢。 虽然目前没有人跟她说将来要发生的事,但这孩子只怕已经有所察觉了,或者她自己也因为没有完成三月三祭祀的任务而不安惶恐。 说到底,不是她的错,但结果却要她来承担,毕竟还是个十三岁的孩子啊。 谢老夫人神情缓和几分。 “如今也不用上学做功课,你好好的玩吧。”她说道。 谢柔惠笑着点点头。 “突然闲下来了还不习惯。”她说道,“方才看到祖父和五叔出去了,母亲和父亲也恰好出去了,想着只有祖母在,我就来祖母这里了。” 都出去了? 谢老夫人哦了声,并没有问他们干什么去了。 “既然你来了,念个经给我听吧。”谢老夫人说道。 谢柔惠笑着应声是,坐在一旁轻声细语的念起来,谢老夫人闭上眼认真的听。 她的声音很好听,念的也抑扬顿挫,但是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谢老夫人的耳边不由响起矿上矿工的号子声。 “天要下雨…地上蚂蚁…过路的大人…莫踩我…为儿为女…才搬家……” 那种似乎是低到尘埃里,但却依旧咬着牙倔着骨的争气。 她不由皱了皱眉,这神情落在谢柔惠的眼里,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恨意。 连听她说话都这么嫌弃了。 她停下念经。 谢老夫人睁开眼。 “祖母,我让厨房熬了补汤。”谢柔惠笑道,“应该好了,让她们送来吧。” “我不喝那个。”谢老夫人说道,但话一出口又收回去。 难得她一片讨好的心意,怪可怜的,虽然不是大小姐了,但到底是自己的孙女。 谢老夫人点点头。 “不要甜的。”她又说道。 谢柔惠顿时绽开笑颜。 “是,我知道祖母不爱吃的。”她说道,一面起身唤丫头,“快送来吧。” 丫头们应声是,谢柔惠亲自服侍谢老夫人洗了手,汤羹端了上来。 谢老夫人谢绝了谢柔惠的服侍自己端着吃,谢柔惠也没有再勉强,坐下来自己也盛了碗慢慢的吃。 “做的不错。”谢老夫人很快吃完,说道。 谢柔惠高兴的笑了。 “祖母要是喜欢的话,我天天给你做。”她说道。 这样啊,等将她们姐妹两个更换了,做妹妹的是肯定不能在家里住了,那就还去郁山吧,自己还陪着她。 “好啊。”谢老夫人点点头含笑说道。 谢柔惠让丫头收拾碗筷,自己走到一边取过茶壶斟茶捧给谢老夫人。 “祖母,喝茶。” 谢老夫人接过,谢柔惠含笑看着她一饮而尽。 “祖母,你歇息吧。”她施礼说道。 谢老夫人含笑点头,看着谢柔惠退了出去。 谢柔惠走出院子,脸上笑意渐渐凝固,嘴角眉角上扬。 想喝我做的补汤,下辈子吧。 她抬起手一扬,小指上带着的护甲带着一道亮光落入路边的湖水中,一个涟漪消失不见。 ********************************************* 今日一更。 提醒攒文,大约到月底。(未完待续)   ☆、第四十三章 凶言 日光渐渐消失,暮色笼罩了大地。 “小姐!” 江铃的声音传来,谢柔嘉从树上跳下来。 “这里。”她挥手喊道。 江铃和安哥俾出现在视线里。 “小姐,表少爷说今日不回来了。”江铃说道。 谢柔嘉哦了声。 “本来就不用回来。”她说道,“来回跑多累啊。” 安哥俾递上一个竹筒。 “这是传来的消息。”他说道。 谢柔嘉接过打开神情不由一变。 “怎么了?”江铃忙问道,“表少爷说什么?” “邵铭清说,五叔的事有变,母亲大怒,与杜家不知能否善罢甘休。”谢柔嘉说道。 飞鸽传书字数有限,这寥寥几字虽然不能描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谢柔嘉知道她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杜家和谢家一定有旧仇,若不然母亲不会大怒。 “你要问什么,我让信鸽传给表少爷。”安哥俾说道。 谢柔嘉叹口气。 “没什么可问的,就让他静观其变吧。”她说道,“我们也帮不上忙。” 安哥俾嗯了声。 “不知道这次的事能不能化险为夷。”江铃说道,“那个杜小姐看起来挺好的。” 最主要是五叔喜欢。 不知道那一世是不是也是这样,闹得不可开交无可化解,所以最后五叔孤零一人。 那一世自己就是个废物关在家里,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不会做,那现在自己都重来一次了,还是什么忙也帮不上吗? 还是不能改变五叔的命运吗? 不知道这件事是吉是凶。 念头闪过。她咦了声。 “怎么了?小姐你想到什么?”江铃忙问道。 “我虽然不知道能帮上什么忙。”谢柔嘉说道,“但我能测一测吉凶啊。” 测吉凶? 江铃和安哥俾对视一眼。 “江铃你忘了,当初我们在镇北王……”谢柔嘉笑道,话说一半忙咬住。 江铃瞪眼看着她。 当初在镇北王府,镇北王病重,府里的人都惶惶不安,不知道这一次镇北王是虚惊一场还是真的要过世了。 她也是惶惶不安。所以试着卜了一卦。卦上说镇北王此次大凶,所以她才让江铃赶回彭水报信,事实也验证她卜对了。 不过。现在的江铃永远不会知道这些事了。 谢柔嘉没有再说,环视四周。 “小姐要找什么?”江铃忙问道。 “白茅。”谢柔嘉说道,“我要用白茅来卜卦。” 卜卦?小姐什么时候会卜卦了? 江铃愣愣,安哥俾已经低头找去。 “这里。”他很快就矮身说道。 谢柔嘉忙过去。伸手拔下一把。 江铃和安哥俾好奇的看着她握着白茅念念一刻,扬手抛开。就在抛开的那一瞬间,空中忽的一个炸雷,白光几乎撕裂了天空,雷声几乎炸平了山头。 江铃失声尖叫抱头蹲下。安哥俾则踏上前一步将谢柔嘉抱在怀里。 雷声滚滚而过,天空也恢复如常。 安哥俾怀里的谢柔嘉抬起头看看天,再低下头看着地上的白茅。 “大凶。”她喃喃说道。 大凶!大凶! 山风四面而起。白茅从地上被掀起盘旋翻滚四散而去。 “要下雨了。” 谢老太爷抬头看天,暮色沉沉中乌云凝聚。 “快赶路。务必要在到达万州的之前追上大夫人和大老爷。”他急急说道。 外边的车夫应声是,扬鞭催马,谢老太爷放下车帘,看着车中躺着的谢文俊。 “文俊,你身子可还顶得住?”他问道。 他们从家中出来疾驰了三个时辰,结果到底是担心谢文俊的身子速度慢了些,等赶到府城谢大夫人和谢大老爷竟然已经又往万州来了。 对于谢大夫人所说的万州杜家打人的事,州府十分重视,立刻责令万州彻查,而谢大夫人谢绝了州府请她在这里等候消息的建议,径直跟着府城的人往万州去了,可见对这件事的愤怒,势必要亲眼看着处置得当才肯罢休。 “杜家到底做了什么事让大嫂这样深痛?”谢文俊问道。 谢老太爷叹口气。 “这件事跟她无关。”他说道,“见了再说吧。” 依旧不愿意对外人多谈,一定是很难启齿的事,谢文俊不再问了,躺在车里忍着颠簸伤口的剧痛听着有雨点一下一下的打在车上,渐渐的刷刷一片。 ……………………………………………. 天未亮的时候,雨停了,听到外边传来呼哨声,一夜未睡的谢柔嘉急忙跑出来,看到安哥俾冲她扬手。 “因为下雨耽搁了,表少爷的信才送来。”安哥俾说道。 这次递过来的竟然不是信鸽传递的简讯,而是一封信。 “表少爷让人送回来的。”安哥俾说道。 有邵铭清在,心里总是很踏实。 谢柔嘉忙忙的拆开竹筒,拿出邵铭清写的信。 信上对她的担忧进行了回复,说谢大夫人夫妇老太爷和谢五爷都去万州了,虽然不知道谢大夫人到底为什么如此暴怒,但谢老太爷出面了,事情肯定有转圜的余地。 “你也知道谢老太爷这个人,从来到谢家的那一天起就几乎不管事,也从来不会为谁出头,但这次五老爷一说,他就主动出面了,而且还亲自去阻拦谢大夫人,有他在,相信事情不会闹得太过。” “你放心,我就在这里守着,正好能动用五老爷的人手查探最及时的消息,一旦有事我会立刻飞鸽传书给你。” 也只能这样了,希望祖父能劝住谢大夫人吧。现在看起来,祖父和谢大夫人都是知道内情的人。 不过卦象显示的大凶,只是说五叔这次的夙愿大凶不成吗?不会再有别的事了吧? 谢柔嘉握着信出神,一只手伸到她面前,香气也在鼻息间萦绕,她回过神看到安哥俾拿着一块米糕。 “你昨晚也没吃东西吧。”安哥俾说道,“你。吃点吧。” 谢柔嘉笑了。伸手接过。 “我还真饿了。”她说道,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安哥俾又拿出一条烤鱼。 “你吃过了吗?”谢柔嘉问道。 安哥俾很诚实的摇头。 “那一起吧。”谢柔嘉说道,“我这里还有几个从家里带来的果子。你等着。” 她很快从山洞里取来几个果子,安哥俾也没有推辞伸手接过。 雨后的清晨,随着天光渐亮,伴着远远传来矿工的号子声。山顶两个少年男女迎着晨光大口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吃着面前简单的食物。 而此时的万州官衙里,被大雨阻隔的谢老太爷终于见到了谢大夫人。 看到谢老太爷。谢大夫人又是惊讶又是愤怒。 “父亲,是母亲让你来的吗?”她说道。 谢老太爷一把揪住她。 “不是,你母亲根本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是我要来找你的。你跟我过来。”他说道,将谢大夫人拉着进了内室。 “父亲,你要干什么?”谢大夫人甩开谢老太爷的手说道。“你来干什么?” “你想干什么?”谢老太爷压低声音喝道,“胡闹什么!” “我没有胡闹。文俊被打了,难道我要看着不管吗?”谢大夫人说道,“因为他们姓杜我就不管吗?” “你就是因为他们姓杜才管的。”谢老太爷说道,来回走了几步,“阿媛,别跟杜家置气。” “置气?”谢大夫人竖眉,“我置什么气?父亲告诉我啊,我为什么不能跟杜家置气?我欠他们吗?” 谢老太爷看着她。 “你不欠他们,你母亲欠他。”他说道。 谢大夫人也看着他。 “我母亲欠他什么?”她问道,“欠到厌恶自己的丈夫,厌恶自己的女儿?” 谢老太爷愣了下,看着谢大夫人微微发红的眼。 “阿媛,没有的事,你母亲没有厌恶…..”他急道。 “她有!”谢大夫人打断他,声音哽咽,“她有,她亲口说过,亲口跟我说过,她看着我的脸,她说,怎么就生下我呢?” 谢老太爷叹口气。 “阿媛,你母亲说话就是图个痛快,也并非是这个意思。”他说道。 “她就是这个意思。”谢大夫人说道,“她为了这个姓杜的,害死人家的未婚妻,她为了这个姓杜的赌气,跟你成亲,又生下我,她为了这个姓杜的,酗酒度日,父亲,她这一辈子都为了这个姓杜的,那你和我算什么?在她眼里,你和我就是不该存在的!父亲,她欠不欠姓杜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这姓杜的欠我们谢家!” 谢老太爷摇头。 “这跟姓杜的有什么关系!”他嗨声说道。 谢大夫人甩手转身再次打断他。 “当然有关系,我们谢家还没找他算账,他竟然先打了我们谢家的人,打的还这么理直气壮。”她冷笑一声,“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理直气壮的。” “你不要胡闹了!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心里有气冲他撒什么,你有气冲我来,是我不该硬要和你母亲成亲,不该生下你。”谢老太爷说道,“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我们都要入土了,这件事也就跟着埋进棺材里了,你现在又翻出来做什么!” 谢大夫人挺直腰背。 “好啊,我不翻以前。”她说道,“我就说现在,现在他们杜家打了我们谢家的人是千真万确的事吧?我别的也不说了,只要杜家的人跪在他们的家门外,说上一句对不起谢家的人,这件事就一笔勾销了。” 谢老太爷顿时愕然。 “你让他下跪!”他喊道,“杜望舒傲气的真跟神仙似的,他宁愿一辈子给庞佩玉守着。也不肯落人半点口舌,又怎么可能跟人下跪!况且这件事他们杜家本就没有错!” 谢大夫人猛地转过身。 “他为庞家小姐守一辈子是他的事,为什么母亲要迁怒与我们?”她喝道,“他为庞家小姐守一辈子还是两辈子是他的事,为什么要毁了我们的一辈子!” “你,你糊涂啊,没有人能毁了别人的一辈子。人只能自己毁了自己!”谢老太爷喝道。“你这才是迁怒!” 谢大夫人抬脚向外走去。 “父亲,这是家里的事,你不用管了。我身为丹主,不能让谢家沦落到人人可以随意辱打的地步。”她说道,说着又停下脚,“还有。您说的也晚了,官府的人已经去捉拿杜家的人了。而且我也让他们传达了我的意思,现在已经不是我说了罢休就罢休了,而是要看他们肯不肯罢休了,他们要是按我说的做。这件事就罢休,如果不按的话……” 谢大夫人微微侧头看着谢老太爷。 “国有国法,有律当依。他们杜家就等着坐牢吧。” 谢大夫人迈出室内,谢老太爷跺脚跟上来。却看到客厅里已经没了谢文俊的身影。 “他听说官府的人已经去杜家了,就跑了。”谢文兴说道,一脸无奈,“拦都拦不住,伤口都裂开了……” 谢老太爷看着谢大夫人跺脚嗨了声。 “你让他坐牢,我,我去给他下跪!”他喊道抬脚奔了出去。 “父亲!”谢大夫人气的喊道,“你敢!” 谢老太爷头也不回的跑出去了,谢大夫人一跺脚也追了出去。 谢文俊来到杜家门前时,杜家门前已经围满了人,对着门口的官差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怎么回事?杜家怎么惹上官司了?” “听说打人了。” “打了什么人啊?这架势竟然是要抄家呢。” “这杜家也是,都这样了还敢打人,这下好了,那病痨鬼家也立刻退亲了,他们变卖祖产也不够抵债,只能去坐牢了。” 病痨鬼家退亲了? 谢文俊听到这里愣了下。 杜娇娜不用嫁过去当寡妇了,可是,也不能坐牢去啊,真要坐牢,那这辈子都不能嫁人了,比寡妇还不如啊。 事情怎么会这样! 谢文俊用力的挤开人群,喊着让让让让,门前的人群突然在这时也让开了,还有些骚动。 “出来了!”大家喊道,“杜家的人都出来了。” 出来了? 刚追着谢老太爷来到这里的谢大夫人不由停下脚,看向杜家的门前。 人群分开,涌出十几个男男女女老老小小。 “我说的事你们想一想,就是认个错,本来也没什么大事,你们的确是打了人嘛,认个错,这件事就过去了。”为首的官差说道。 有人笑了。 “认错?”一个苍老却沉厚的男声说道,“我们没有错何来错认?” 随着说话男女们站开,一个身材高大年约五十四五的老者大步走出来。 “杜望舒。”谢老太爷喃喃脱口。 谢大夫人听到了,不由呼吸有些凝滞。 这就是那个人吗?那个人,那个被母亲杀人抢夺却又无望而归惦记了一辈子的人吗? 她凝神看过去,见这个老者穿着粗布麻衣,鬓角花白,精神矍烁,目光清明,气质儒雅,此时虽然年老但还是让人见之忘俗,可以想象年轻的时候是怎么样的引人注目。 望舒,望舒,前望舒使先驱兮,月御者,神仙也。 “大伯。”一个女子紧着他喊道,神情凄婉。 娇娜,谢文俊不由踏上前一步。 “人的确是我下令打的。”杜望舒看着众人,神情淡然说道,“我也不认为打的有错,认错就不要想了,我宁愿坐牢,也不会认这个错。” 官差叹口气。 “杜太爷,您这是何必呢。”他说道。 “望舒公子。”谢老太爷忍不住脱口喊道。 杜望舒敏锐听到,视线立刻看过来,看到他的视线,谢老太爷的脚步不由一顿,竟然有些自惭形秽的后退一步。 谢大夫人咬住下唇,挺直脊背迈上前一步。 “是你啊。”杜望舒看着谢老太爷,眯眼笑了,“你回去告诉她,死了一个还不够的话,我杜望舒也可以死,这一口气她憋着这么多年,真是难为她了,趁着她自己还没死,要出气就出吧,别自己把自己憋死了,她憋死了,到时候就怪不得我弹冠相庆了。” 竟然! 这看起来儒雅的老者开口说的话可真不够儒雅的。 谢大夫人面色涨红不可置信的看着这老者。 谢老太爷面色发白视线躲避,谢文俊面色灰败看着杜娇娜。 这下,没有转圜余地了。 ……………………………………………………….. “祖母,祖母。” 谢柔惠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声音带着几分哽咽。 怎么了? 谢老夫人睁开眼,伸手按了按心口,重重的吐了两口气,是不是因为昨日下雨今日阴天的缘故,她的心口总觉得憋闷。 “祖母。”谢柔惠迈步进来,眼中含泪,“您快过去看看吧,母亲他们吵起来了。” 吵起来了? 那就是都回来了? 谢老夫人吐口气。 “吵就吵吧,爱怎么吵怎么吵。”她说道,“我才不管呢。” 谢柔惠拉着她的衣袖。 “祖母,您快去看看吧,他们吵得好像跟祖母有关。”她哀求道,“没人敢劝,五叔也躺在客厅了,大夫正给看着呢。” 跟我有关?这么严重? 谢老夫人皱眉,又看了眼谢柔惠,见她一副受惊的样子,便起身下床。 “走吧。”她说道。 谢柔惠忙扶着她,疾步向谢大夫人的院子走去。 “是为了什么事?”谢老夫人问道。 “我也不清楚,我只偷听了一点点,好像是说什么姓杜的。”谢柔惠说道。 谢老夫人的脚步一顿。 姓杜? 而此时她们已经走到了谢大夫人院门外,果然如谢柔惠所说,内里传来吵闹声。 “…….父亲你还替他说话,你到底还有没有个脾气啊,你是泥人吗?那杜望舒咒骂母亲死,他说了,就等着母亲死,好弹冠相庆呢!” 杜望舒! 杜望舒! 谢老夫人伸手按住心口,只觉得气血翻滚。 他,他,他等着我死呢?他还要弹冠相庆? 杜望舒! 谢老夫人的鼻子一酸,有眼泪在浑浊的眼内涌现,但是她硬生生的憋住。 她不哭,她绝不哭,她绝不为他哭,就像当初他拂袖转身离开,她看着他的背影,一滴眼泪都不掉。 杜望舒! 等我死了,你弹冠相庆! 谢老夫人只觉得五脏六腑如同炸开,她张开口一口血喷了出来。 谢柔惠一声尖叫。 “祖母!” 谢老夫人捂着心口身前嘴边都是血瞪着眼直直的栽下去。 尖叫声划破了谢家的上空。 **************************************************************************** 五千五大章,今日一更,月底了,我要提前结账,大家见谅。(未完待续)   ☆、第四十四章 欲绝 “二老爷,二夫人。” 院子里响起尖利的喊声,邵铭清立刻站起来从客房奔出来。 谢文昌和邵氏已经急匆匆的从屋内跑出来。 “快点,快点。” “怎么会这样?明明好好的。” “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不行了。” 邵氏伸手掩住嘴发出一声嚎哭。 “我的大伯母……”她哭道。 话音未落被谢文昌一巴掌拍个了趔趄。 “哭什么哭!还没死呢!”他喝道。 邵氏忙伸手掩住嘴,跟着谢文昌疾步而去。 老夫人! 邵铭清跟着追过去。 怎么老夫人又出事了? 谢家大宅到处都有人在向谢大夫人的院落奔去,但很快有不少人从内奔来出来。 “退后退后。”一众管事神情肃正的喊道,“无关人等退后。” 邵铭清被拦在门外,看着谢文昌和邵氏疾步入内,另一边谢三爷和宋氏也神情惶惶的冲了进入,当西府里几位老爷夫人进去之后,管事们听到内里跑出来的人传话,便齐齐的上前。 “关门!”他们喝道。 谢大夫人宅院的大门徐徐的关上,后来赶来的血亲孩子们也都被拦在了门外。 “怎么突然不行了?” “老夫人身子不一向都很好?” “你这才胡说吧,老夫人的身子一向都不好,棺材都准备多少年了。” 是的,谢老夫人的身子一向不好,前几年闹过好几次眼瞅着不行的事。但是,现在她的身子绝对不会出现突然不行的状况。 邵铭清看着紧闭的大门,他在郁山跟谢老夫人接触颇多,他心里很清楚也很确信。 大凶! 谢柔嘉说卦象大凶,谢柔嘉说不知道为什么是大凶,他也认为是指谢文俊这次的亲事是大凶无缘,没想到……。 邵铭清浑身发麻。 原来。大凶是在这里! 邵铭清掉头向外跑去。 谢大夫人的屋子里哭声一片。 子侄孙男女们都跪在外间。隔着珠帘可以看到其内忙碌的人们。 谢大夫人紧紧的握着谢老夫人的手,谢老夫人嘴里鼻子里还有血不断的冒出来,胸前衣襟被染红一大片。谢大夫人的手上衣服上也都血。 几个大夫分别对这谢老夫人施针,压制着谢老夫人剧烈的抽搐。 “母亲母亲。”谢大夫人哭道。 谢老太爷坐在一旁面色灰白神情呆滞。 “大夫人请让开。”一个大夫喊道。 谢大夫人如同听不到,只死死的握着谢老夫人的手,还是谢文兴上前硬是把她抱开。饶是如此谢大夫人也抓着谢老夫人的手不放,泪流满面。 长长的金针刺入谢老夫人的咽喉中。屋子里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谢老夫人的抽搐渐渐平息。 “怎么样?”谢文兴急问道。 大夫们如同从水里捞出一般,神情灰败噗通跪下。 “大夫人大老爷,准备后事吧。”他们说道。 谢大夫人闻言瞪眼。尖叫一声扑过去。 “胡说,胡说,母亲没事。母亲没事。”她声音嘶哑的喊道。 谢文兴忙伸手抱住她的肩头,一面看着谢老夫人。 谢老夫人已经不再抽搐了。但双目瞪圆,一口气急过一口气,出气多进气少,似乎下一口就能断了气。 “怎么会如此凶猛?”谢文兴问道。 “老夫人原本身子就虚,又突然情绪大变,血气上涌,脏腑难承其中就……”一个大夫说道,说到这里声音低下去。 “就怎么了?”谢文兴喝问道。 “就暴开了。”大夫说道,“也就是说现在老夫人的五脏六腑都坏了,这内脏之伤,无药可医。” 他们说着叩头。 “大老爷大夫人为老夫人准备后事吧。” 此言一出,里里外外的人顿时都嚎哭起来。 谢柔惠泣不成声,站立不稳,一旁的谢瑶却忘记了搀扶她,她的脸上还挂着泪水,瞪圆的眼里满是恐惧。 情绪大变气血上涌五脏六腑爆损。 “这个药草可不能随便乱用,马儿吃了看起来没事,但一旦开始疾奔的时候,就会暴血而亡。” 谢瑶的耳边响起那个掌柜的话。 马儿吃了疾奔的时候会暴血而亡,那人吃了原来也会如此。 她不由急促的喘气,伸手死死的捂住嘴。 难道……. “祖母,祖母。”谢柔惠哭着跪行上前,“都怪我没拦住祖母,不该让她着急。” 不,不,谢大夫人摇头。 不该让母亲着急,不该让母亲着急。 母亲,念了这人一辈子……念念的如此深,听到他的名字,还是会激动,甚至连他的一句恶言都承受不住。 她看着床上的谢老夫人,谢老夫人眼睛瞪得圆圆,急促的喘息着,颤抖的嘴唇中仔细听能清晰的分辨出发出的声音。 “杜望舒,杜望舒。” 她念念的重复的这个名字。 杜望舒! 谢大夫人嘶喊一声站起来,抓起枕头对这地下跪着的谢文俊狠狠的打了过去。 “你满意了!你满意了!你去和杜家的女儿双宿双飞吧!你快去吧!我母亲死了,你们高兴了,杜家的人高兴了,你快和他们去举觞称庆吧,你和杜家的女儿双宿双飞吧!” 她哭着喊着疯了一般的打着,谢文俊被打的头发散开,鼻子也流出血来,却直直的跪着一动不动,眼中满是绝望和自责。 大伯母… 大伯母…. 他不知道啊,他不知道原来和杜家是这种旧怨啊,他不知道您竟然气急如此啊。 他呜咽一声俯身在地咚咚的叩头,额头上很快就渗出血来。却似乎无知无痛。 而一直呆滞的谢老太爷此时却坐到了床边,用衣袖开始给谢老夫人擦拭口鼻的血。 “不怕不怕,阿珊,我在这里。”他喃喃说道。 谢文兴喊了声父亲,谢老太爷听都听不到。 看着傻了一般的谢老太爷,已经撞得头破血流的谢文俊,再看癫狂一般打谢文俊的谢大夫人。真是乱了套了! 他跺脚上前抱住了谢大夫人。 “阿媛。这不是文俊的错,他也不想啊。”他说道。 外边的人此时也都涌进来,邵氏哭着打了谢文俊两下。宋氏和谢文秀夫妇二人上前去拦着谢老太爷,母亲父亲的哭喊声此起彼伏。 “我要杜家陪葬,我要杜家陪葬!”谢大夫人躺在谢文兴怀里浑身发抖泪流满面重复的嘶声喃喃,“我要杜家陪葬。” “好。好,让杜家陪葬。”谢文兴安抚着说道。 可是就算杜家陪葬。母亲也是死了。 母亲死了…… 母亲…… 她再也没有母亲了…… 她这一辈子都心心念念让母亲能多看她一眼,现在再也不可能了。 谢大夫人嗓子里发出一声嘶喊挣扎着起来扑倒在谢老夫人身前,以头撞床发出咚咚的声音。 宋氏和邵氏哭着死死的拦着她。 “阿媛不要哭了,不要哭了。” “让老夫人走的安心一些。你这样,老夫人吊着这口气受罪啊。” 这边还没安抚住,那边谢老太爷又爬到谢老夫人身边。 “我们一起啊。我们一起啊,我也来了。你别怕。”他喃喃说道一边躺下去。 谢文秀喊着父亲忙去拦,谢文昌拉着还在叩头的谢文俊,屋子里乱成一团惨不忍睹。 “大哥,快些准备吧。”西府里的几个老爷们嗨声说道,“别的事暂且不说,老夫人得走的体面啊。” 谢文兴吐口气。 “你们安排吧。”他说道。 屋子里留下长辈们,孩子们都暂时退了出来。 这并不是大家经历的第一次丹主的丧事,但被气死的丹主却是第一个,所有人都神情惶惶。 谢柔惠被谢瑶以及两个妇人搀扶进耳房。 “大小姐,你可不许再哭了。”两个年长的妇人说道,“您是大小姐,大夫人还要你帮忙呢。” 谢柔惠哭着喘不上气。 “都怪我都怪我没拦住祖母。”她泣声说道。 谢瑶拍抚着她的心口。 “你们快去那边忙吧,我来看着惠惠。”她对妇人们说道。 那边的事也的确还不少,大夫人还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谢老太爷也寻死觅活,老夫人还要更衣擦洗,两个妇人应声是退了出去。 谢柔惠哭的抽气,谢瑶拍抚着她的心口。 “老夫人,竟然被,气死了啊。”她也哭着说道。 谢柔惠哭着点头。 “是啊,祖母竟然被气死了。”她说道,说着说着噗哧一声笑出来,还在流泪的眼看向谢瑶,“祖母竟然,被气死了。” 谢瑶看着她,眼里的泪落下,慢慢的嘴边也浮现笑。 “竟然气死了。”她说道,抿嘴笑,“她一向只让别人生气,真没想到竟然还会被别人气死。” 谢柔惠抬手掩嘴仰头,谢瑶也眼睛亮亮的抿嘴,听着外边传来的哭声,屋子里姐妹二人无声大笑。 笑了一刻,谢柔惠想到什么站起身来。 “祖母去世,家里事情多,母亲又伤心欲绝,这时候可不能出乱子。”她说道。 谢瑶忙跟这站起来。 “你去帮我做件事。”谢柔惠侧头低声说道。 谢瑶忙点头应声是,谢柔惠与她附耳低语几句,看着谢瑶疾步离开了,她拿着手帕掩住嘴,也走了出来,一面哭着一面向另一个方向而去。 “大小姐。” 二门外一个护卫躬身施礼。 “如今家中有事,母亲说要郁山那边看好了,别让无干人等跑了出来。”谢柔惠说道,擦了擦红红的眼,又停顿下。“如有不听令者,杀无赦。” 她说着话将一枚令牌递过来。 这是谢大夫人的丹主之令,护卫伸手接过,躬身应是。 护卫躬身应声是。 谢柔惠回到谢大夫人的院子里,谢瑶也回来了。 “惠惠,我已经让人传信给那丫头了。”她低声说道,“你真要她来啊?” “当然。”谢柔惠说道。“她毕竟是祖母的好孙女。怎么也得见上一面吧。” 好孙女,你可别让祖母失望啊。 …………………………………………………………. “小姐!” 午后的郁山,水英骑马而来挥着手喊道。 又来消息了?早晨刚传来。这才半日过去又来了。 俗话说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谢柔嘉只觉得心乱跳,忙迎过去,水英将手里的竹筒一扔,她准准的接住。 安哥俾也走了过来。刚走过来就见打开信才看了一眼的谢柔嘉身子一软,他忙伸手扶住。 水英跳下马忙过来帮着搀扶。 谢柔嘉浑身发抖手里紧紧的握着小小的一条纸。纸上只有六个字。 祖母大凶速来。 祖母,祖母,竟然是祖母。 那一世祖母是在姐姐死了之后的冬天去世的,这一世那个冬天已经过去了。祖母还健在,她以为祖母的命运已经改变了。 这是怎么回事?祖母无病无灾的,怎么突然就大凶了? 大凶怎么办?大凶了该怎么办? 大夫们已经治不了了该怎么办? 病者寝席。医之用针石,巫之用糈藉。所救钧也。 糈藉!大傩! 谢柔嘉猛地跳起来。 “快找茅草,给我找茅草。”她喊道。 安哥俾半句话不说立刻四下寻找,水英也跟着帮忙,春日里茅草新生,枯草未断,很快就连拔带拉的拢了一堆。 谢柔嘉将新草枯草一起抱在身前,水英拉过马,安哥俾将她一把抱上去,自己也要翻身上马。 “不,不,安哥你不要去。”谢柔嘉说道。 那边情况未明,她不确定能否护住他们,她不想一个疏忽就成恨事。 安哥俾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听话的站开了,看着谢柔嘉催马疾驰而去。 祖母一定要等着我!等我来为你驱厄! 山路上谢柔嘉不断的催马,郁山的出口很快就出现在眼前。 谢柔嘉心里无比的庆幸当初被邵铭清引着学骑马。 要不然现在等她跑着去彭水城一切都晚了。 马接近山口的时候,站在那里的护卫们忽的冲她摆手。 “柔嘉小姐,你不能出去。”他们高声喝道。 谢柔嘉知道自己当初被送到郁山,谢大夫人下令不许她出山,不许人前摘下面具,但现在祖母出事了啊,祖母出事了,她怎么能不去看。 “我要去看祖母。”谢柔嘉喊道,“你们让开!” 但回应她的是护卫们拿出了弓箭。 “柔嘉小姐,大夫人有命,你不得出郁山。”他们喝道,“再不停下,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不,绝对不行! 谢柔嘉咬牙继续催马不停。 那边的护卫看着越来越近的马,也一咬牙。 “放箭!” 谢柔嘉的眼顿时瞪大,看着面前的箭如雨般而来,她下意识的翻身下马,人跌倒在地上连连翻滚,还未停下就听的马儿嘶鸣,紧接着噗通一声响,雨后的山路上泥水四溅,被箭插了一身的马栽倒在地上,发出一声声嘶鸣。 他们,他们竟然真的…… 谢柔嘉看着这些人。 这些人与她无冤无仇,能下如此杀手,肯定是受命所为。 “柔嘉小姐,你再不回去,就休怪我们手下不留情了。”护卫喝道,将手中的弓箭对准了她。 谢柔嘉从地上爬起来,几步跪倒在马身前。 马已经不行了,痛苦的喷气。 “对不起。”她哽咽说道,伸手握住马脖子上的箭,眼泪滴下用力的按下去,马儿喷出一口长气不动了。 谢柔嘉合上马的眼,抬袖子擦泪,将地上散落的茅草捡起来紧紧的抱住,看着那些举着弓箭对准她的护卫们一眼,转身向回奔去。 这里还有别的路,从河里,从后山都能绕出去,她一定要绕出去。 可是没有马,她虽然有力气走回彭水城,可是时间太长了。 谢柔嘉在山路上狂奔。 怎么办?怎么办? 寂静的山路上只有她的脚步声回荡,忽然隐隐有马蹄声传来,谢柔嘉抬头看去,见山路上出现两匹马以及一驾马车。 马车? 这是什么人?谢家的人没有在山里了,矿上的管事也不会来这里,这是什么人?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忍不住冲奔来的马车挥手大声的喂了声。 马车两旁的护卫看向她,他们虽然什么动作都没有只是稳稳的骑着马,但那视线就如同适才在山口射过来的箭一般令人森寒。 谢柔嘉相信只要自己再敢上前,他们一定也会有办法让自己躺在地上动也不能动。 她抱着茅草站住了脚,呆呆看着马车走近,越过身边,向前而去。 她突然觉得郁山好大,而她渺小的如同尘埃,那种无助的感觉让人绝望。 “小姑娘。” 一个声音忽的从前边传来。 谢柔嘉下意识的看过去,见那辆马车停下来,一个年轻的男子掀起车帘向她看来。 午后的日光下,他精致无暇的面容蒙上一层柔光。 “小姑娘,你是要搭车吗?”他声音醇醇的问道。 **************************************************************************** 修改上一张用错成语“弹冠相庆”为“举觞称庆” 五千字,今日一更,大家继续攒文。 另接起点通知,7月米分红票暂停,7月初大家不要投了,投了也不作数,恢复时间等通知,切记切记。(未完待续)   ☆、第四十五章 搭车 你要搭车吗? 谢柔嘉怔怔的看着这个年轻男子,耳边的声音似远似近。 “小姑娘,你是不是要搭车?”年轻男子微微一笑再次问道。 虽然是再次问,但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谢柔嘉咬住下唇抬脚奔过去。 “是,我是要搭车。”她说道。 年轻男子点点头。 “上来吧。”他说道。 就这样? 他也不问问自己是什么人? 谢柔嘉抱着茅草看着他,他穿着简单的粗布深衣,插着一根竹簪,虽然并不华丽,但干干净净令人心生敬畏。 谢柔嘉又低头看了眼自己,方才从马上跌下来泥水里滚一滚,脏兮兮的狼狈至极。 “来吧。”年轻男子说道,冲她伸出手,“车弄脏了洗洗就是了,不是什么大事。” 很多时候说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是客套的话,但此时听这男子说出来,他的语气平淡,却让人深信对他来说真的不是大事。 谢柔嘉伸出手抓住他的手掌。 年轻男子似乎有些意外,笑了笑将手回收,谢柔嘉借力脚一蹬坐上了马车。 年轻男子见她坐好,人便放下车帘坐回车内。 车夫扬鞭催马继续前行。 谢柔嘉看着疾驰退后的两旁,再看向越来越近的山口。 光有车不行啊,得越过护卫们。 谢柔嘉伸手掀起帘子钻了进去,车夫依旧目不斜视,似乎根本就没看到身边突然多个人又突然没了。 马车里布置的很简单,就跟坐在其中正看书的年轻男子一样。让人感觉干干净净。 听到动静,年轻男子抬头看向她。 “我,我想在这里避一避。”谢柔嘉说道。 虽然她并不想跟陌生人说自己是谁,但现在也只能说了,只是不知道当她说自己是谢家的二小姐,又怎么解释自己不能离开郁山呢? “好。”年轻男子颔首说道,低下头继续看书。 谢柔嘉再次愣了下。 他竟然什么都没问。是根本就不在乎吧。对他来说,只是捎个人,至于这人是什么人又要做什么。都无所谓。 谢柔嘉原本想问他是什么人,怎么到山里来,但看他如此,那些话便也不问了。 他是什么人又有什么关系。他让自己搭车,让自己进内躲避。这就足够了,知道他是什么人与她的意愿毫不相干。 谢柔嘉低下头将怀里的茅草放下来,开始编草。 马车里安静无声,只听得外边传来马蹄以及车轮滚动的声音。 谢柔嘉心里念着经文。就如同那一世每个孤苦难熬的时候一般,经文渐渐的扶平了她的焦虑。 她相信这一次一定能破了祖母的大凶之难。 有邵铭清恰好跟着五叔回到城里,可以给她及时传来消息。而她被困的时候,又遇上这个人。可以坐他的车,还可以避开护卫……哎?可以避开护卫吗? 护卫们显然对自己严防死守,有人出山他们一定会检查车内吧? 谢柔嘉放下手里的茅草抬头看向那年轻男子,察觉到她的视线,他也抬起头,眼神带着几分询问。 谢柔嘉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张口欲言又止。 年轻男子哦了声,伸手掀起车帘。 “你看着,要是到地方了,就说一声让他停车。”他说道。 谢柔嘉下意识的想要拉下车帘,视线看过去,不由怔住了,人坐直了身子扒住窗户向外看去。 外边的景色已经不是密林和山崖了,而是一望无际的平原点缀其中的村落。 “出郁山了?”她说道。 年轻男子看了眼外边,颔首。 “出郁山了。”他说道,“怎么?已经过了你要去的地方了吗?” 不不,当然不是。 谢柔嘉摇头。 可是,怎么就出了郁山了?车也没有停下,也没人上前查问,就这样出了山了? 这是怎么回事?他到底是什么人?是那两个随从对谢家的护卫进行了阻止吗?他们怎么说服护卫不查问的? 谢柔嘉看着这年轻男子。 年轻男子微微一笑。 “我跟谢家的五老爷是旧相识。”他说道。 是五叔的朋友啊,也许五爷已经提前打了招呼。 谢柔嘉看着他不由多了几分亲近。 “我要去城里。”她说道。 年轻男子点点头。 “到城里就天黑了。”他说道。 谢柔嘉嗯了声,她本不擅与跟陌生人说话,正想着找些话题来说还是怎么样,那年轻男子又低下头接着看书了。 他也是个不喜欢跟陌生人说话的吧。 谢柔嘉悄悄的吐口气,低下头接着编草,或许是因为出了郁山,又或许是经文的缘故,她的情绪越发的平静下来,手下的动作也越来越娴熟,默默的念着经文,将祷祝的心意满满的虔诚的编在这新旧茅草之中,茅草变成了绳子盘旋在膝头上渐渐的越来越长垂下去。 ……………………………………………….. “世子爷,世子爷,你慢点。” 身后的护卫们喊道,看着一瘸一拐走着的周成贞。 “慢什么慢,十九叔好容易走了,我要快点去见人。”周成贞说道,爬上马车,眉飞色舞难掩欢喜。 他也没白躺两日,已经从几个小丫头口中打听到谢柔嘉的住处,原来这谢家的二小姐竟然住在看山人的木屋里,怪不得他一直没找到呢。 小丫头,小爷我来了。 周成贞嘴角勾起一弯笑放下了车帘。 可是就算他知道了住处,赶过去也只见到空无一人的屋子。 灶火都是冷的,水缸里也是空的,柴房里还结起了蛛网。显然这里有几日没人住了。 周成贞在院子里转了转。 “世子爷,是不是找错了?那边还有个地方呢。”一个护卫说道。 周成贞叉腰看着四周。 “不用找了,这小丫头肯定是躲起来了。”他说道,说着冷哼一声,“竟然还敢躲着小爷我,枉费小爷我对她这么好,替她掩盖隐瞒。” 他环视四周。 “来人。把我的东西搬来。我就住这里了。”他说道,盘膝就在院子里坐下,“我就不信她还不回来了。” 夕阳最后一道余晖消失在天边。暮色蒙蒙而上。 谢家大宅里的气氛紧张,来往的人神情低沉,但已经不似晨时那般慌乱了。 正如有人所说,谢老夫人的丧事大家已经准备过很多次了。东西都已经齐全,所以暂时的慌乱过后一切就有条不紊的进行下来。 只是丹主的丧事大家不是第一次经历。但被气死的丹主的丧事却是第一次。 “绝对不能说大嫂是气死的。”谢华顺说道,眉头凝锁。 “为什么不能说!”内里传来一声尖利的嘶吼,“我母亲就是被他们气死的,我要让世人都看清楚。” “阿媛。老夫人是被气死的,我们心里清楚就足够了,我们让杜家合家陪葬。绝对不会就此罢休也就足够了,何必让世人看笑话?老夫人因为这杜家一辈子受气委屈。难道死后还要被世人说笑做谈资?”谢华顺说道。 内里不说话了,传来谢大夫人呜呜的哭声。 “就说是饮酒醉死了。”谢文兴说道。 屋子里的男人们点点头。 邵氏带着几个妇人走进来,手里捧着寿衣。 “大哥,现在换上吗?”她低声问道。 谢文兴长叹一口气点点头,邵氏便走进内室。 谢老夫人已经脸上已经擦干净了,血的外衣也脱下来,只穿着小衣躺在床上,瞪着眼急促的喘气,谢老太爷躺在她身边,紧紧握着她的手嘴里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在说什么,谢大夫人则跪在床边神情呆滞。 “大伯父,大嫂,你们让一让,让我们给老夫人穿衣。”邵氏说道。 谢大老爷置若未闻,谢大夫人则一个机灵抬起头。 “你们要干什么!谁让你们把这些东西拿来的!”她嘶声喊道,起身扑过去将一个妇人手里捧着的衣裳狠狠的扔出去,“我母亲还没死,我母亲还没死。” 邵氏眼里掉泪伸手抱住她。 “阿媛你别这样,你这样老夫人走不安稳啊。”她哭道。 谢大夫人一把推开她,跪倒在谢老夫人身前。 “我母亲还没死,我母亲不会走,母亲不会扔下我走的。”她伸手抓住谢老夫人的手,撕心裂肺大哭。 哭声传到外边,让正要进门的谢存礼脚步顿了顿。 “太叔祖。”扶着他的谢柔惠流泪哭道。 谢存礼疾步迈进来,屋内的人忙迎来施礼。 谢存礼没有理会他们径直进了内室。 “不许哭!不许哭她!”他厉声喝道,伸手指着床上的谢老夫人,“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为了一个男人糟蹋了自己一辈子,如今又为了这个男人连命都没了,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谁都不许哭!都不许哭!” 谢大夫人冲他喊了声二叔祖,谢存礼喘着气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谢家耻辱啊,谢家耻辱啊。”他连声说道,“死了牌位送进祠堂都怕祠堂塌了。” 谢大夫人伏地大哭。 “你哭什么哭,她这一辈子眼里都没你。”谢存礼厉声喝道,又指着躺在床上的谢老太爷,“也没你。” 伸手环视点着屋子里。 “也没你,也没我们,她现在为这个男人死了,她满意的很,都不许哭,哭她干什么!” 他的话音未落,床上原本痴痴呆呆的谢老太爷猛地跳下来冲谢存礼扑过来。 “她是为了你们!她是为了你们!她被你们害了一辈子!你们这些没良心的!你们这些无情无义的!你们还这样说她!”他嘶声喊道,劈头盖脸的就冲谢存礼打下来。 外边的人都涌进来,喊着叫着拦住谢老太爷,屋子里乱成一团。 谢大夫人跌坐在床边,看着混乱的室内。最终转头看向谢老夫人。 谢老夫人依旧瞪着眼,急促的喘气,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面色灰败,口鼻又有血渐渐的涌出来。 大夫们说她就会这样喘着,直到活活的憋死,而最关键的是。死的还会很慢。 而且因为坏掉的是五脏六腑。她还有意识,能感受到身体的痛苦,还有外界的吵闹。清醒的等着自己熬死。 谢大夫人泪水如雨而下,她抬起手擦了站起来。 “我要用大傩。”她说道。 屋子里的人还在吵闹,没人听到她的话。 谢大夫人转过身。 “都闭嘴!”她厉声喝道。 吵闹的人们安静下来,看向她。 “我要为母亲举办大傩之仪。我要为母亲逐厄。”谢大夫人说道。 屋子里的人愣了下,大傩逐厄他们自然知道。实际上每年的冬祭就是这种仪式,但做这个有什么用。 有用没用是谢大夫人的心意。 为了母亲尽的心意。 谢存礼吐口气,看着床上的谢老夫人。 “你不惜福,你。你不惜福!”他冲着她点手喊道,手刚伸出去,一旁被谢文昌拉着的谢老太爷就探头扑过来。一口咬住他的手。 谢存礼大叫一声,屋子里再次乱起来。 谢大夫人置若未闻。看了眼谢老夫人,擦了眼泪挺直脊背走了出去。 夜色浓浓笼罩下来。 马车城门口停下,谢柔嘉抱着已经编好成的长长的草绳跳下来,她又回过头。 “公子。”她喊道。 车帘掀起来,夜色里年轻男子的形容昏昏,但那一双眼越发的幽深黑亮。 “你,你怎么称呼?”谢柔嘉问道。 年轻男子微微一笑。 “周衍。”他说道。 周衍。 谢柔嘉对他屈身施礼。 “好了,你快去吧。”周衍说道,放下了车帘。 谢柔嘉起身看了眼已经垂下的车帘,转身沿着大街跑去,很快就消失在夜色里。 “殿下?”车夫在外低声询问。 “走吧。”车里传来淡淡的声音。 车夫应声是扬鞭,马车调转了车头沿着城墙向西而去。 谢柔嘉在街道上狂奔,很快就看到了谢家的大门,大门紧闭,灯火通明,就在这灯下一个少年人矗立格外的显眼。 他在等自己,站在灯下为了让自己一眼就看到。 “邵铭清!”谢柔嘉喊道。 邵铭清站的有些僵硬的身子顿时活了过来,视线穿透黑夜落在奔过来的女孩子身上。 她来了!她果然来了! 邵铭清疾步迎接过去。 “祖母怎么样?”谢柔嘉急急问道。 “气急攻心,五脏六腑皆伤,命不过今晚,合家上下开始准备后事。”邵铭清简短明了的说道。 说这话他们已经奔到谢家大宅门前,邵铭清又拉住谢柔嘉的胳膊。 “而且谢家已经闭门谢客,不容许闲杂人等进出。”他说道,灯下神情愧疚,“我为了等你出了门,再进去就不容易了。” 他旋即又露出几分轻松。 “不过别担心,我知道一个角门能混进去,你随我来。” 谢柔嘉却没有动。 “不,不用混。”她说道,将手里的绳子递到邵铭清怀里。 不用混?难道还要摆明身份? 摆明身份自然少不了一通闹。 “现在来不及了。”邵铭清拉着她说道。 谢柔嘉点点头。 “是,来不及了,不能耽搁了。”她说道,伸手将散乱的头发挽起扎紧,一面从邵铭清怀里抓过草绳,一面摘下脸上的面罩。 明亮的灯下女孩子的脸熠熠生辉。 她说过,替代并不是只有一次,而替代也不是为了谢柔惠。 她一脚踹向大门,厉声喝道。 “开门!” 门内有人看过来,待看到门前出现的这张脸,不由下意识的打开了门。 “大,大小姐?”他们有些愕然的说道。 大小姐,什么时候出去了? “让开。”谢柔嘉说道。 门卫们看着灯下站立的女孩子,她的脊背挺直,形容肃重,声音不容置疑,他们不由低下头不敢多看让开了路。 谢柔嘉大步向内而去。 那女孩子沿着谢家的甬路大步而行,没有丝毫的畏惧退避,而过往的人们纷纷低头施礼,邵铭清看得有些目瞪口呆。 还可以这样啊? 旋即他又笑了。 对啊,还可以这样啊! 他趁着门卫们发愣,抬脚追了进去。 “喂你!”门卫们回过神喊道。 “跟大小姐一起的。”邵铭清头也不回的说道。 ************************************************************** 要参加年会,大家知道我没存稿,我出门码字很慢,所以这几日就改成单更,存一张,这样就可以不断更,等我回来继续双更,大家也可以攒文到五号。 还有起点月票和创世合并,有创世那边看书的朋友,月票也拜托了,谢谢谢谢。(未完待续)   ☆、第四十六章 抢驱 随着谢柔嘉的疾步向内,有不少人正在院子里四面八方的散开。 “熄灯熄灯。”他们急急的喊道。 伴着喊声原本灯火通明照的如同白昼的谢家大宅渐渐的陷入黑暗。 “这是怎么了?”邵铭清问道。 谢柔嘉停下脚看着前方,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房屋在黑暗里看起来让人不辨方向。 “他们也要驱厄了。”她说道。 不管他们要做什么,她一定要亲自给老夫人驱厄。 谢柔嘉抬脚向内跑去,路昏暗不明,她的脚步却没有丝毫的迟疑,转眼就奔入浓浓夜色中。 这丫头大晚上的还敢上山呢,家宅平地对她来说自然不算什么。 邵铭清忙跟上。 谢大夫人的院子里撤去了灯笼,燃起了篝火。 得知谢大夫人要用大傩为谢老夫人驱厄,家中的厮仆们很快布置了起来,大鼓摆好,几十个年幼童子也很快都凑齐装扮整齐。 “跟官府打过招呼了吗?”谢文兴问道。 大傩是场大法事,又是在晚上,待会儿出现在街道上免得引起恐慌,还要出城门,如今到底已经不是巴蜀为国的时候了,他们做法事虽然不用官府同意,但也得打个招呼。 谢文昌点点头。 “文秀亲自去说了。”他说道。 谢文兴伸手按了按额头,又问谢老夫人后事筹备的如何。 谢文昌也一一都答了。 “不过,我还是觉得不妥。”说完这些,他又压低声音,“大夫们已经说了老夫人就是今晚的事了,要是在大傩的时候死了。传出去阿媛和老夫人都反而成了笑话。” 老夫人的死也成了神明不救,什么样的人神明不救?该死的人。 谢文兴叹口气。 “可是阿媛一片孝心。”他说道,“如果不为母亲做些什么,她是不会心安的,笑就笑吧,为了母亲,阿媛是不会在乎的。” 他们说着话。看到谢大夫人走了出来。她已经换上了玄衣朱裳,灯笼都已经撤去,人站在篝火跳动的光亮下忽明忽暗。 童子们纷纷入场。打鼓的也站定在鼓前。 谢文兴摆摆手。 “退后退后。”谢文昌对四周的人驱赶道。 人群乱哄哄的避让后退,谢文兴看到了站在廊下一角的谢柔惠,他冲谢柔惠招手。 谢柔惠让扶着她的谢瑶松开手,急忙走过来。 “惠惠啊。你母亲驱厄待会儿出家门,你在这里守好你祖母。不要……”话说道这里时,大鼓一声敲响,盖过了谢文兴的声音。 谢柔惠和谢文兴都下意识的后退一步,看着谢大夫人迈步入场举起手里的长戈。就在要起舞的那一刻,有人如同箭一般从黑暗里奔了过来,竟然将谢大夫人硬生生的撞了跌倒在一旁。 谢大夫人的惊呼声被鼓声掩盖。而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周围的人还以为这是谢大夫人祭祀的动作。 但谢文兴却瞪大了眼。谢柔惠也伸手掩住嘴。 天啊!天啊! 怎么会是她!她怎么来了! 场中的的人撞倒谢大夫人之后,动作未停,手中挥出长鞭一般的东西在篝火上一甩,火光四溅,长鞭也顿时燃烧,在空中如蛇一般跃动,火星如雨,令人眩目。 哗的一声四周人声沸腾轰声顿起。 谢大夫人抬起头看着在纷纷火花飞溅中站立的女孩子,女孩子的手中的草绳还在不断的挥出,伴着两边的鼓声,将四面的篝火搅动,火苗窜起火花四溅,也让她在其中熠熠生辉。 “惠惠……”谢大夫人喃喃喊道,一脸的不可置信。 是……惠惠吗? “大小姐!” 前边围观的人也看清了女孩子的面容,不知哪个脱口喊道,这喊声让更多的人喊了起来。 “大小姐下场了!” “大小姐要替大夫人大傩!” 不,不,她不是大小姐!她不是! 谢柔惠上前一步张口要喊,但下一刻有人按住了她的嘴,同时将她整个人向后压去。 猝不及防谢柔惠仰面摔倒在地上。 剧痛让她眼冒金星,尖叫声却被那只手死死的堵在嗓子里。 “惠惠,你先下去,你快去地道里。”谢文兴低声说道。 不,不,她不去!凭什么! 谢柔惠呜呜的摇头,因为摔的痛眼里有泪水流出来。 “快别胡闹了,只能有一个大小姐,只能有一个惠惠。”谢文兴低声喝道。 那为什么被拉下去的不是她!为什么不是她!而是自己! 为什么父亲不去喝止她!将扰乱母亲驱厄的她当场打死!将她当场打死啊! 她的问话喊不出来,也没有人回答她,捂着嘴还不够,谢文兴竟然一把扯过旁边竖着的一面彩旗,用彩旗遮住她的头,不由分说的扯着她向内沿着长廊向后退去。 因为闲杂人等已经都被屏退,这边的长廊里空无一人,灯笼熄灭,一切都罩在浓浓的夜色里,很快就将他们父女的身影掩盖。 “让惠惠来没问题吗?”谢文昌从场中女孩子身上收回呆呆的视线,看向身后。 话问出口,却见身后空无一人,适才还在的谢文昌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去哪里了? 他适才叫过惠惠来,就是要让她上场吗?这是跟谢大夫人商量好的吗? 那刚才不说,不过,谢柔惠来做这个,岂不是将来笑话更大? 这夫妻两个搞什么啊! 而在另一边的谢瑶也目瞪口呆的看着场中的女孩子。 惠惠? 她的视线忍不住看向屋门口,适才被谢文兴叫过去的女孩子已经看不到了。 谢瑶又看向场中,火光下挥动着草绳舞动着的女孩子穿着粗布麻衣,随着抬脚裙摆下露出草鞋。 这,这……换衣服换的真够快的啊。 谢柔嘉挥舞着手里的草绳。随着挥动,烧尽的草绳在地上化为一片灰烬,鼓声越来越激动,谢柔嘉的动作也越来越快速,她看着眼前排排而立的扮作伥子的孩子们,时而进时而退,就好像在试探在畏惧但又不肯认输。 慢慢的她跟这些童子们的距离越来越近。而与此同时原本随着鼓声木然随意晃动着的孩子们神情变得有些不安起来。 他们并不是第一次参加这种祭祀。这些套路已经熟悉的都麻木了,他们跟巫不同,也就是个摆设。所以很简单很随意轻松,但这一次感觉却不一样了。 那个舞动的女孩子手中挥舞着草鞭子,不断的逼近,她没有戴着恐怖的四目面罩。手里也没有举着长戈,没有大喊大叫。只是看着他们,可是为什么感觉她的眼神越来越吓人呢? 孩子们开始骚动,想要躲避,又想要反击。 围观的人也紧张起来。身子颤颤的挤在一起,似乎眼前真的在进行一场搏斗,搏斗的不分胜负让人提心吊胆。 草鞭子带着火猛地甩向童子们中间。 原本聚在一起的童子们轰然躲避分开。谢柔嘉趁机跃入其中,童子们惶惶不安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本能又告诉他们要聚在一起,只有这样才能有力量对抗这个女孩子。 带着火的鞭子却不断了击打在他们中间。 每次鞭子甩下,就引得四周一片呼喝,围观的人在欢呼在鼓劲。 但谢大夫人并没有沉迷其中,她并没有把这些童子们当作伥子当作厄,所以当看着鞭子甩过去火花四溅的时候,她就忍不住要喊出声,但让人惊奇的是,并没有发生鞭子抽在哪个孩子身上的场景。 草鞭如同蛇一般灵巧,每一次都险险的避开了这些孩子们。 院子里的呼喝声越来越短促越来越激动。 随着扬鞭,场中的女孩子挪动着摆动着,一步一步的将这些童子们向一个方向逼迫而去。 “驱!” 她高声喊着。 “驱!” 四周的人激动的应和着。 童子们一步一步的开始退去,不是像以前那样算着时间到了,或者按照旁边人的指挥,他们是真的想逃,向退避,看着这个一步一步舞动逼近的女孩子。 他们退出了场中,迈过了门槛,走出院子。 围观的人不再像开始那样害怕紧张,童子们的退避让他们勇气倍增,胜利的渴望让他们热血沸腾,随着舞动的女孩子,他们只想冲锋只想陷阵只想大声的喊叫。 驱逐这些疫病!驱逐这些厄运!驱逐!驱逐! “驱!” “驱!” “驱!” 驱,驱逐这些疫厄! 谢柔嘉心里也在喊着,她的脚步越来越稳,一手持着草鞭,一手举起了一根火把。 伴着她的动作,更多的人都从一旁摘下了火把,跟在她的身后一步一步的移动着。 随着驱厄的人群渐渐的走了出去,等候在一旁的下人们重新点亮了灯火,黑暗的谢家大宅随着人潮的涌动明亮起来,就好似舞动的火蛇蔓延而去,所过之处瞬时光明。 站在阁楼上警戒的护卫们视线看着这条火蛇,原本木然的脸上神情激荡。 “我原本不明白为什么晚上大傩逐疫时要熄灭了家里的灯火。”一个护卫喃喃说道,“原来看着黑暗褪去是让人如此的热血激动。” *********************************************** 看榜单很受惊吓,嗯,没错,我又没想到会这么多票,谢谢,谢谢,今日必须加一更,否则睡不安稳。 等结束年会,回去后还要好好的回报大家的厚爱。(未完待续)   ☆、第四十七章 旁观 院子里渐渐的安静下来,灯笼已经重新悬挂,篝火还在啪啪的燃烧着,谢大夫人还坐在地上,忽明忽暗的神情呆呆看向门外,看着被众人拥簇着的舞动着而去的女孩子。 大小姐…… 谢柔惠…… 不,她不是。 谢大夫人慢慢的摇头。 她不是惠惠,她不是惠惠。 她怎来了?惠惠呢?她的惠惠呢? 谢大夫人跳起来,看向身后。 谢文昌正在喊着人去跟着出城,宋氏等人妇人则都在屋子里忙碌。 “谢文兴呢?”谢大夫人喝问道。 谢文昌忙挥手赶走管事。 “大哥跟着惠惠去了吧。”他说道,“原来大嫂你是让惠惠跳啊,惠惠跳的真不错。” 我才没有! 再说她也不是惠惠! 谢文兴! 谢大夫人想到了什么,抬脚要奔走。 “大嫂!大嫂!”屋子里邵氏和宋氏急急的喊道,“您快来,快来,老夫人不喘了!” 不喘了? 谢大夫人脚步一顿,看了眼远处那个带着暗道的书房所在,又看着谢老夫人所在的屋子。 惠惠… 母亲…. 她一咬牙奔向谢老夫人的屋子。 “怎么回事?” “大傩起效了!老夫人不喘了。” 大傩起效了? 真的起效了?这么快?这怎么可能! 队伍也不过刚出谢家大门吧? 谢家大宅里安静下来,灯火通明,而深夜原本安静的街道喧哗起来。 晚归的人,坐在夜食肆吃饭的人,纷纷惊讶的看过来。只见街道的尽头火把烈烈,涌涌的人群缓缓的移动着,鼓声沉闷的敲打着夜色。 这是怎么了? “大傩!谢大小姐在逐疫!” 很快有人大声喊起来,这喊声随着夜风席卷了整个街道,又传遍了半个城,安静的夜顿时沸腾起来。 而位于城外的驿站此时依旧安静如常,细碎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略一停顿。旋即轻轻的敲了敲门。 “殿下。”文士在外低声唤道。 门内传来嗯的一声,文士便推门进来了,看到穿着素白亵衣的东平郡王一如既往坐在床头看书。 “殿下。我们后日起程,真丢下世子爷在这里吗?”文士问道。 “我们来是为谢家三月三祭祀做贺,而我也按照皇帝的意思给了他们增光添彩,如今谢家的祭祀已经完成。余下的事就非我之责了。”东平郡王说道。 也就是说他不会再约束看护着周成贞。 “那万一世子爷惹了事。”文士说道。 肯定会惹事,来到这里短短时日。就被揍了两次了,还有一次本来也该挨揍,就是当街笑谢大小姐是舞娘的时候,多亏谢大小姐脾气好。 如果没有郡王约束。留他一个人在这里指不定还闹出什么事呢 东平郡王嗯了声。 “那就是他的事了,他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了。”他说道,抬起头。“就算是个小孩子,也要为自己做的事负责。” 文士笑了。 “世子爷其实有分寸。”他说道。 “他要是没有分寸。也活不到今天。”东平郡王说道。 文士应声是。 “哦对了,殿下,您回来时捎了个小姑娘坐车?”他又问道,“不是谁和我说的,我是看到他们刷洗马车,我好奇怎么弄脏了,他们说有人搭车,是个山里的孩子。” 东平郡王看着他。 “怎么?”他问道。 文士笑了。 “不怎么,属下就是好奇。”他笑道。 “没什么可好奇的。”东平郡王说道,“她要搭车,而搭车与我也没有什么不便。” “殿下是个善心人。”文士笑道。 东平郡王笑了笑。 “善心?与已无害,人人皆能善心。”他说道,低下头继续看书,才看了一眼,就听的隐隐有鼓声喧哗声传来,在夜风中一闪而过,他抬起头微微皱了皱眉。 “哦,适才县衙派人来说了,谢家今晚要进行大傩。”文士忙说道。 大傩? “为什么现在驱疫?谢家出事了?”东平郡王问道。 “是。”文士点点头,“谢家老夫人病倒了,听说很严重,所以子女们尽孝,要办一场法事。” 东平郡王哦了声,神情若有所思。 “殿下要去看看吗?”文士问道,“原来还不信,看了三月三后,这谢家的祭祀还挺震撼的。” 东平郡王嗯了声站起身来。 文士转身喊人来给他更衣,还没喊出来就见东平郡王已经取下一旁的披风大步向外而去。 这么急?文士愣了下,就穿着亵衣吗? 好吧,真风流不拘小节,反正夜色里也没人看到,谁管你是锦衣还是裸着。 文士又笑了笑跟了上去。 鼓声在身旁激扬,呼喝声整齐划一,大半夜的似乎整个彭水城的民众都涌了出来。 谢柔嘉坐马车一路上编织的长长的草绳已经燃烧的剩下不多,前方河水隐隐可见。 鼓声越来越激烈,谢柔嘉旋转着,草绳在四周举着的火把上飞旋,在空中甩出一个又一个火花。 几十个童子们这一路走来已经完全没有了抵抗之心,有的哭泣有的哀嚎惶惶拥挤而立,随着谢柔嘉的逼近不停的后退。 “这些人演的可真投入。” 远远的站在马车上可以越过人群看清这边的文士忍不住说道。 “不是演的,是身在其中了。”东平郡王说道,夜风掀起他的披风,在前方火把的映衬下其内素白的贴着身子的衣衫若隐若现。 “身在其中?”文士说道,皱眉看过去。“怎么就身在其中了?” “因为巫惑。”东平郡王说道。 看着人群中似乎永不知疲倦舞动的女孩子。 书上说有的大巫们看上去病弱无力,但在祭祀的时候却能健步如飞三日而不疲惫。 这就是巫的力量。 “现在的谢家大小姐已经不是谢家大小姐,而是请神上身了,我相信她可以驱厄不休不止跳上三天三夜。”他接着说道,又停顿一下,“不过还真是有意思。” “什么有意思?”文士问道。 “谢家大小姐为巫的时候是一种样子,为人的时候又是……”东平郡王说道。说到这里声音戛然而止。而与此同时场中陡然掀起一阵喧嚣。 河边那舞动的女孩子将草绳燃着在自己身上飞快的盘旋着。 她整个人如同被火包围,所到之处势不可挡。 四周的民众如癫如狂,跺着脚跟随着激烈的鼓声发出整齐的嘶吼。 在一片火光中女孩子明亮而耀眼。她的长发,她的粗布麻衣,都变的令人炫目。 连原本专心听东平郡王说话的文士都忍不住看的入了神。 驱厄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 逼近的大巫,热血沸腾的民众。几十个童子濒临崩溃,他们一步一步退到河边。竟然似乎要跳进去。 但就在这一刻,飞舞的女孩子将这些童子们逼退带离了河边,同时挥舞着手中几乎燃烧殆尽的草绳在他们头上盘旋。 谢柔嘉似乎看到无数的厄随着草绳飞旋而凝聚。 都走吧,都走吧。都走吧,放过我的祖母。 但突然她的身形一凝滞,手中的草绳不受控的抖了起来。同时下坠。 不行,不行。此时如果中断,就前功尽弃了。 谢柔嘉用力的抬手,但似乎有巨石重重的落在她的手上。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她抬起头,看着夜空里似乎有一团黑影。 不走?不走?甩不走?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草绳终于燃烧到了她的手上,剧痛让她发出一声嘶吼。 “逐!” 草绳终于甩了出去。 伴着她的动作和喊声,无数的火把被扔进河里。 “逐!” “逐!” “逐!” 当火把落入在河水里,癫狂的人群发出一声声激动的呼喝,在河边手舞足蹈又唱又跳,而童子们则大汗淋淋被抽干了力气一般瘫软在地上。 文士也长长的吐口气。 “真是好看啊。”他说道,转头看着东平郡王,“古书中所言的大傩驱疫就是这样的壮观吧。” 东平郡王看着河边的人,人群密密麻麻欢呼热闹,但那个女孩子站在河边,火光波光粼粼的映照下反而显得孤寂。 “殿下,你方才说不明白谢家大小姐为巫的时候是一种样子,为人的时候又是什么?”文士又问道。 “没什么。”东平郡王说道,“我知道了。” 知道了什么?文士又问道。 “我知道周成贞那次说怎么觉得这谢家大小姐有点熟悉是什么意思了。”东平郡王说道。 什么意思啊? 不是看过三月三认识谢大小姐所以熟悉吗? 文士皱眉但他知道东平郡王的性格,如果想说他会说,他不想说的时候谁问也没用。 他没有再追问,又看着欢腾的人群。 “大傩结束了,完美至极。”他感叹道。 东平郡王微微皱眉摇了摇头。 “那她为什么看起来不高兴?”他说道。 不高兴?谁不高兴? 文士凝神看过去,再说这黑乎乎的怎么看出的不高兴? 他的念头才闪过,就见那才完成大傩仪式的女孩子从人群中疾步的跑了过去,越过一片喧腾热闹向城中而去。 ********************************************** 爱你们,明天见。(未完待续)   ☆、第四十八章 再争 这一次进谢家的大门更没有任何阻拦,所有人纷纷施礼。 谢柔嘉一口气来到谢大夫人的院落。 院子里亮如白昼。 怎么样?祖母怎么样? “惠惠,惠惠,你辛苦了,快快进来歇息。”谢存礼从屋中第一眼看到她,忙喊道。 谢柔嘉没有理会他,径直向内室跑去,谢大夫人却堵住了门。 “谁让你这么做的?”她面色惨白说道。 “惠惠也是一片孝心,阿媛你太过悲伤了,惠惠她心疼你所以替你跳,再说她如今也成丹女了,三月三跳的这样好,可以出师。” 不待谢柔嘉说话,谢存礼就急急说道。 她知道谢存礼是最喜欢惠惠,可以说为了惠惠能不要自己的命,时时刻刻捧在心尖尖上,但对于另一个女孩子,则厌恶至极,从她生下来的那一刻就恨不得她去死。 只是他现在却不知道被他捧在心尖尖上呵护的其实恰恰是他最厌恶的那个。 多滑稽。 谢大夫人突然有些想笑,又有些想哭。 她心里什么都明白,却什么都不能问不能说。 “你以为你三月三跳的好了,就无所不能了?”她说道。 “阿媛,你干什么呢?惠惠也是为了她祖母啊。”谢存礼说道。 “不是。”谢大夫人看着谢柔嘉,“她就是想让我们看看,她多厉害。” 谢存礼有些不高兴了。 “阿媛,我知道现在你心里难受,可是难道别人都不难受吗?惠惠她这么做也是应该的。”他说道。 是,惠惠这么做是应该的。可是她不是惠惠!她不是! 谢大夫人张口,谢文兴从身后一把揽住她的肩头。 “阿媛,你快来看看母亲!”他大声喊道,用力的攥紧谢大夫人的肩头。 谢大夫人一个机灵,转身奔了进去。 谢文兴看着谢柔嘉。 “惠惠。”他神情和蔼,“你也快来。” “对对,快去快去。”谢存礼催着说道。 谢柔嘉抬脚进了内室。 谢老夫人躺在床上。呼哧呼哧的喘息声已经听不到了。几个大夫围在一旁。 “怎么样?”谢大夫人急急问道。 几个大夫抬起头。 “喘息平复了。”他们说道,脸上也难掩几分惊喜。 屋子里的人顿时都大喜,以及不可置信。 难道这次的大傩真的这么管用? “哎呀我的惠惠!”谢存礼激动的喊道。“你可真是太厉害了!” “是啊是啊,真的是太厉害了,童子们完全被驱御,我就算一直含着咱家的清神丹。也忍不住想要跟着大喊大叫呢。”谢文秀在后说道。 “那母亲是不是就没事了?”宋氏急急问道。 大夫们还没说话,谢柔嘉摇了摇头。慢慢的站在了谢老夫人身前。 不,其实,她这次,大傩失败了。 “你说什么?”谢文兴听到她的喃喃。忙问道。 谢柔嘉没有回答,因为谢老夫人已经回答了。 喘气已经平复的谢老夫人口鼻中慢慢的流出血来。 屋子里响起了尖叫声。 大夫们再次上前诊脉,摇了摇头。 “脏腑之伤依旧。”他们说道。“不过至少老夫人能走的不那么受罪。” “母亲!”谢大夫人一把甩开谢柔嘉扑过去大哭。 宋氏邵氏等妇人们也跟着哭起来,男人则摇头叹息一声。 如今已经不是巫的时代了。那些神奇秘术也只存在书以及民众的流传中。 “惠惠,你尽心了尽心了。”谢存礼抚着谢柔嘉的头说道,“你看你祖母至少不喘了,不用活活的憋死了,也算是少受罪。” 那就是有用!至少平息了祖母的喘息,可是为什么又没有成功呢?为什么最后一刻厄驱逐而不走呢?为什么好似有人按住她的手让她无法完成整个祭祀呢? 谢柔嘉甩开谢存礼再次站到谢老夫人身前。 谢大夫人一面哭着一面用手擦拭谢老夫人流出的血,谢老夫人的嘴唇犹自喃喃。 巫之所以进行祭祀,是因为受人所托所求,告事求福,然后巫才将其意愿传达给神,所为祈。 有告有求,才有祈和咒。 但现在祈和咒都失败了,也就是说她的祈咒的并非是人的告和求。 谢柔嘉跪下来附耳到谢老夫人嘴边。 “你干什么!”谢大夫人为母亲擦拭的动作被打断,尖声喊道,伸手就要来推谢柔嘉。 “别吵!”谢柔嘉亦是尖声喊道,抓住了谢大夫人的手。 她竟然敢这样对自己! 她当然敢,她适才都敢把自己推下祭祀,她还有什么不敢的! 她又不是惠惠。 “阿媛!慧慧也很难过,你别喊她了。”邵氏和宋氏上前劝道。 她们都对她这么好,找各种理由安慰她,那都是因为她是惠惠,可是,她根本就不是惠惠! 谢大夫人气的浑身发抖。 谢柔嘉贴近谢老夫人的嘴边。 “你要什么?你要什么?”她急急的问道。 屋子里哭声说话声还有外边丫头仆妇的走动声乱乱的传来。 “安静!”谢柔嘉转头喝道。 所有人的动作一顿,里外一片安静。 谢老夫人的嘴唇喃喃。 “杜望舒。”她说道。 杜望舒?杜望舒是什么? “杜望舒,杜望舒。”谢老夫人却只是重复着这个名字。 这就是她迟迟不能放下的执念吗?从被气的倒下那一刻,她的口中就没有停下这个名字。 谢大夫人一声大哭跪过来。 “母亲,你放心,我一定让杜望舒给你陪葬。”她哭着俯身在床榻上碰头,“母亲。你安心的去吧。” 杜望舒,是个人?是杜家的人!这就是谢家和杜家的旧怨吗? 谢柔嘉一把抓住谢大夫人。 “快叫杜望舒来!”她说道。 谢大夫人瞪眼看着她。 “叫他来干什么?”她喝道。 “祖母要见他!”谢柔嘉喊道,“你没听到吗?” 谢大夫人一把甩开她的手。 “你滚开!母亲是被他气死的,所以才不甘心喃喃。”她喝道。 “不是!”谢柔嘉亦是喊道,“祖母是要见他,有话要跟他说,所以才不甘心喃喃。快叫他来!” 屋子里的人看着对峙的母女二人都有些呆呆。 这场景似乎有些面熟啊…… “阿媛和老夫人也常常这样争执呢。”谢存礼喃喃说道。 不过那都是因为谢老夫人脾气古怪。他认为阿媛成了老夫人,惠惠成了大夫人的时候,是绝对不会出现这样的场景。但没想到,阿媛还没成为老夫人,惠惠还不是大夫人的时候,这种场景就出现了。 怎么办?这次该支持谁? “我会让杜望舒来见母亲的。”谢大夫人看着谢柔嘉挺直了脊背。“等母亲走了,我会让他亲自跪在母亲的坟前。一直到跪死,来了结母亲的心愿。” “可是祖母的心愿不是这个,她是有话或者有事要和杜望舒说!快让人叫他来!若不然就来不及驱走祖母的疫厄!”谢柔嘉喊道。 谢大夫人看着她嘴边一丝冷笑。 还驱走疫厄?还真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了? “你问问。”谢大夫人伸手指着屋子里的人,“你问问他们有人听你的吗?” 谢柔嘉一怔。看向屋子里的人。 屋子里的人见她看来神情有些尴尬。 真倒霉,每次两代丹主斗气都拉他们一起搅合,得罪谁也不是。 大家的视线不由躲开。 “惠惠。你别闹了,知道你对祖母孝心一片。”谢文兴想了想说道。 谢存礼迟疑一下也点点头。 “惠惠啊。你祖母知道你的心意了,这些事是大人和家里的旧事,你别管了。”他柔声说道。 谢柔嘉瞪眼看着他们,谢大夫人在一旁笑了。 “你以为你参加了一次三月三,就真的无所不能,人人都要听你的吗?”她看着谢柔嘉。 “我不是要人人都听我的,我才不在乎你们听不听我。”谢柔嘉说道,“我只是要救祖母!” “我已经给过你救人的机会了。”谢大夫人看着她,“一次就够了。” 说罢伸手拂开她。 “滚下去。” 谢柔嘉被甩的后退几步,谢存礼忙扶住她。 “你看你,好好说。”他对谢大夫人不满的说道,又看着谢柔嘉一脸安抚,“惠惠,听话啊,别闹了。” 闹,她才没闹! “你不去,我去!”谢柔嘉喊道,甩开谢存礼冲了出去。 “惠惠!”谢存礼担心的喊道。 谢大夫人拂袖。 “来人。”她喝道,喝完这一声,声音又变的沙哑低沉,“给老夫人,更衣。” 这也就意味着,谢老夫人的丧事正式开始了。 外间族中的长辈妇人们也都涌了进来,身后的仆妇们捧着做工精美的寿衣,端着缀满了珠宝的头冠。 屋子里的哭声顿起。 谢柔嘉跑出了院子,内里谢老夫人要更衣的消息也已经穿出来了,仆妇丫头们到处奔走,在院子里撤下花红柳绿,遮盖上素白。 “给我一匹马。”谢柔嘉喊道。 但没有人理会她。 “大小姐,大夫人有命,让大小姐不要出门。”管事恭敬又不安的说道。 谢柔嘉越过他向外奔去。 邵铭清呢?邵铭清在哪里? 她奔出了门,谢家门前街道上都点燃了灯火,照的如同白昼,因为适才的大傩半城的人都被引到城外了,此时都还在城外狂欢庆贺,街道上安静无人。 难道邵铭清还在城外? 谢柔嘉抬脚向街上奔去,马蹄声从身后传来,她下意识的回头看去,一匹高大的白马出现在视线里。 马上坐着一个男人,他裹着一件如夜色般墨黑的披风,披风上的帽子此时罩在头上,遮住了他的半张脸,只露出下颌。 看着谢柔嘉回头看来,他并没有勒住马,反而更快的奔来,在到谢柔嘉身边时,他伸出了手。 “小姑娘,要搭车吗?”他说道。 是他! 就算到了她身边,马的速度也没有停下的意思,谢柔嘉脑子来不及多想。 “要。”她大声的说道,毫不犹豫的抓住了这男子的手。 男子轻松的一带,将她拉到马上。 “抱紧了。”他说道。 谢柔嘉伸手抱住他的腰,马如风一般在街道上疾驰而去。 ******************************************************************************************************************************** 年会行程安排的很紧凑,思路无法集中写的很慢,等我回来加更。 一更的时候感觉和大家离的好远好远,寂寥,想要大家一起搂紧。(未完待续)   ☆、第四十九章 畅行 马蹄回荡在夜色里,因为谢家大傩的缘故,彭水城门已经打开,他们畅通无阻的出城。 出城之后前后多了两骑,举着火把照明。 马蹄奔驰着,夜风也吹的谢柔嘉回过神来。 她还没说去哪里呢。 “我要去万州。”她大声说道。 “我知道。”身前的男子说道。 谢柔嘉哦了声,但旋即又警惕。 他怎么知道? 她忍不住抬头看着身前的男子,夜风吹的他的披风鼓鼓在两边,光线昏暗,根本就看不清他的形容。 当时在马车上她也只顾着编织草绳,没有多看这个男人,现在回想似乎已经完全记不得他什么样。 这么巧? 在山路上搭上他的车可以说巧,但在谢家大门外又搭上他的马,这就不能说巧了。 谢柔嘉环着这男子的手微微的松了下。 他是什么人? “我是谢五爷的朋友。” 在她刚松了下的时候,前边的男子微微转头说道。 “现在解这个难题,是需要万州的杜家吧?” 对啊,他说过的,他是五叔的朋友。 还能去郁山的大宅,是不是特意去探望受伤的五叔了? 那他一定知道五叔和杜家的事。 马蹄飞扬,谢柔嘉身子被颠起,她忙伸手又抱紧了前边的人。 “是,是。”她一面大声说道,“多谢周家叔叔带我去找万州杜家。” 前边的人嗯了声没有再说话。 他的马术很好,在火把照耀下控制着马稳稳的快速的奔驰,谢柔嘉放下心来。抱紧了他的腰。 那一世五叔也有这个朋友吗?那时候他是不是也这样的帮着五叔? 可是为什么五叔最后还是孤零一身? 是因为谢家和杜家的旧怨最终还是无解吗? 想到这里她又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手不自觉的抓紧了身前人的腰肉。 对了,她还不知道谢家和杜家的旧怨是什么呢!到时候见了杜家该怎么说? 一只手按住了她的手。 被夜风吹的发凉的手陡然变得温暖起来,但陌生的又是男子的手的碰触也让她身子绷紧,下意识的缩手。 那只手却握住了她的手,轻轻的往前带了带。手收回离开了。 “坐好。”他说道。 算了。见了杜家的人再说,她来就是想要说服那位杜望舒能说一说旧怨的。 谢柔嘉身子放松,再次抱紧他。马越过一道沟壑,披风扬起,将身后的小姑娘完全罩住。 东平郡王握紧了手里的缰绳,心里却有些好笑。 他平生不喜欢被人亲近。想起来倒是小时候养过一只猫,那只猫总是偷偷在他身后磨爪子。动不动就挂在他的腰上,就好像现在这样。 身后那个小姑娘一双手紧紧的箍着他的腰,偶尔胡思乱想像是被惊吓的猫一般猛地伸着爪子抓他的腰。 有意思。 夜风猎猎,马蹄急促。在大路上疾驰。 而此时的谢家大宅里,谢柔嘉被赶了出去,但谢老夫人还是没有顺利的穿上衣裳。 谢老太爷握紧手里的绳子。绳子将他和谢老夫人捆在一起,他闭着眼躺着一动不动。 “父亲。”谢大夫人哭道。“我知道你舍不得母亲,可是你这样困着母亲不让她走,她也受罪啊。” “把我的寿衣也拿来。”谢老太爷再次重复这句话,“我来谢家,是为了她来的,既然要走,那就一起走,她不在了,我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思。” “你个没出息的东西!”谢存礼喊道,“你这辈子活的什么!” “是,我是没出息的,我进了谢家的门,王家赵家都等着我风光,可我王松阳,为什么要为他们风光?我的出息为什么要别人来判定!”谢老太爷说道,闭着眼一声嗤笑,“什么谢家王家赵家,管我什么事,我只知道,我是王松阳,我是喜欢谢珊想要和谢珊一辈子都在一起的王松阳。” 谢大夫人跪地大哭,抬起头。 “父亲,那我算什么?”她嘶声喊道,拍着心口,“父亲,那我算什么?母亲不要我,连你也不要我了!你们生我做什么?你们生我做什么!好,要死,大家一起死,死谁不会啊!” 她说着就向床板子上撞去,屋子里的人尖叫声一片忙扑过去拦住。 谢老太爷终于从床上爬起来。 “阿媛。”他流泪说道,“我知道苦了你了。” 谢大夫人拉着他的衣袖大哭。 “可是,都苦啊,你母亲她也苦啊。”谢老太爷说道,“她有苦说不出啊。” 他看着谢大夫人。 “我知道你怨恨她,瞧不起她,还把她当做杀人犯。” “阿媛,庞佩玉不是你母亲害死的啊。” 不是? “那庞佩玉是自己跌死的啊,你母亲半点没有碰她啊。” 谢大夫人哭着没有抬头。 谢老太爷看着她的样子,带着几分绝望闭上眼。 “没人信啊。”他说道,声音里带着凄凉,“没人信啊,你母亲这辈子冤枉死了,就因为她是丹女,就因为谢家无所不能,就因为她和杜望舒情投意合,所有的错事,所有的罪过,都要她来担啊!这一辈子过的冤啊!” 他说着又爬回谢老夫人身边。 “谢珊,你这一辈子过的冤啊!你这死也不瞑目啊!你不能就这样死了啊!你快起来啊!你快起来啊!” 他伸手抓住谢老夫人用力的摇晃。 “父亲!” “伯父!” 屋子里的人再次尖叫涌上去,乱成一团。 ………………………………………………….. 谢柔嘉伸手拉下遮住自己的披风,探头向前方看去,夜色里一个城门矗立。 “周家叔叔,我来喊城门。”她大声说道。 她可以用谢柔惠的身份。经过三月三祭祀,她相信谢家大小姐的名号在巴蜀境内都很好用。 “不用。”身前的男子说道。 不用?不用什么? 谢柔嘉不解,话音刚落,他们的马已经到了城门前,而马的速度丝毫没有减慢,竟然好似要撞门而入一般。 谢柔嘉忍不住再次揪紧了他的腰。 城门就在这时打开了,疾驰的马飞一般穿过城门。马蹄声回荡在城门洞内格外的响亮。 谢柔嘉瞪大眼。眼角的余光看到城门守卫身边站着的举着火把的一个护卫一闪而过,立刻恍然。 这个周家叔叔带了两个随从,是他们先一步叫开了城门吧。 不过。他们怎么叫开的城门? 官府的城门可不是平头百姓的家门,说让开就开了,还要层层上报,否则私开城门可是谋逆的大罪。 她的念头转过。马已经在街道上飞奔很远。 这个现在不用考虑,要紧的是找杜望舒。 “周叔叔!周叔叔!”她又揪住这男子腰里的衣衫喊道。“你知道杜家在哪里吗?” 前边的人嗯了一声。 对哦,他是五叔的朋友,也许跟着五叔来过杜家。 谢柔嘉松开手抱住他的腰,走了没多远。马儿一声嘶鸣被勒住停下。 到了? 谢柔嘉抬头看去,视线里灯火明亮,照着一座大宅上万州县衙四字清晰耀目。 县衙? “周……”她喊道。 刚张口。身前的男子抬腿从前方一转跳下马,同时伸手将她抱下来。 “阿七。”他喊道。 一个护卫站过来。 “跟他去吧。”他说道。轻轻拍了下谢柔嘉的肩头,“杜家的人已经关在牢里了。” 这样啊,谢柔嘉心里叹口气,对他点点头跟上那位叫做阿七的随从。 如同城门一样,县衙的大门随着他们的走近打开了,两个官差恭恭敬敬的迎接。 “带路吧。”阿七说道。 两个官差便转身迈步,谢柔嘉迈进县衙的时候回头看了眼,见这位周叔叔站在原地正抬手拉起兜帽,见她看过来便微微笑了笑点了点头。 谢柔嘉也冲他点点头,转过身大步跟上前边引路的人。 牢房里灯火昏昏散发着腐臭味。 “小姐在这里稍等,我们把人带过来。”官差恭敬的说道,指着牢头们歇息的地方。 谢柔嘉摇摇头。 她是来求人的,还是亲自去见的好。 她抬脚跟着官差继续迈步。 小姑娘进牢房别害怕,官差心里说道,不过按照交代多余的话不能问,便老老实实的带路。 坑坑洼洼的地面,偶尔还有老鼠刺溜跑过,身后却没有传来女孩子的惊呼声。 真不怕啊? 官差回过头,见那小姑娘目不斜视神情淡然从容的迈步,似乎不是走在牢房里,而是走在大街上。 一个牢房几只老鼠有什么可怕的,大山里的晚上可是蛇虫猛兽遍布的。 谢柔嘉稳稳的跟着这官差,转过一个弯,停在了一个牢房前。 这个牢房里关着七八个男人,有老有少,此时年轻的都躺在草垫子上睡了,年长的几个则靠着墙眯着眼,神情形容都很狼狈,听到脚步声几个年长的睁开眼看过来。 其他的人则罢,其中一个老者视线落在官差后的谢柔嘉身上,神情一愣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她…… “杜望舒。” 他的耳边似乎有清脆的女声响起,视线模糊中一个红衣鲜亮的女孩子跳到眼前。 “杜望舒。” 她歪着头咯咯笑着看他。 “杜望舒!”官差喊道。 这声音让那老者眼神一凝恢复如常,他慢慢的站起来。 “有人找。”官差接着说道,收起严厉,陪起笑脸看向谢柔嘉,一面侧身让开,“小姐请。” 这位老者就是杜望舒啊。 谢柔嘉迈步。 “把门打开吧。”她说道。 官差瞪眼,还要进去? “小姐,你进去的话,我们要把牢房们锁上的。”他提醒说道。 跟一群坐牢的人关在一起,多可怕啊。 谢柔嘉嗯了声,站在牢房门前,官差摇摇头依言上去打开了,看着她走进去又锁上门。 这一番动静让牢房里的人都醒过来,带着几分惊讶看着这个小姑娘。 “是咱们家的孩子吗?” “怎么关到这边来了?不是有女牢吗?” 有睡的迷迷糊糊的人询问。 杜望舒看着谢柔嘉。 “谢大小姐,找我什么事?”他说道。 谢大小姐? 牢房里顿时安静下来。 这是,谢家的大小姐? 旋即又轰然,年轻人都站起来面带愤怒。 谢家的人竟然还敢来! “干什么干什么!”官差敲着牢柱厉声喊道,“退后,退后,都退后。” 不过话虽然这样喊,这些人真要一拥而上,他可是救不及的。 谢柔嘉对于这些愤怒的视线视若未见,对杜望舒屈身施礼。 “杜爷爷。”谢柔嘉施礼,“我来请你去见见我祖母。” 牢房里的人再次哗然。 “滚出去!” “谁要见谢家的人!” 更有人喊道。 谢柔嘉没有丝毫的畏惧,只是看着杜望舒。 杜望舒抬手制止众人的喧闹。 “为什么?”他问道。 “我祖母快要死了,她想要见见你。”谢柔嘉说道。 此言一出,杜望舒哈哈大笑。 “谢珊要死了?”他说道,又看向身后的家人们,“听到没,谢珊要死了!” 身后的家人们跟着轰然笑起来。 “谢珊要死了!好啊好啊!” “只恨身在牢房,没有酒啊,要不然如此喜事,一定要大醉三日庆贺啊!” 满室的欢声笑语更有鼓掌的声在谢柔嘉前后围绕盘旋不绝。 ************************************** 明天就飞回去了,谢谢大家体谅我休假几天,还给投这么多票,这次休假的机会是大家给我的,是你们改变了我的生活,给我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大门,希望我能有幸一直陪你们走下去,谢谢,谢谢。 所以今天双更(*^__^*)(未完待续)   ☆、第四十九章 无阻 谢柔嘉神情依旧,没有因为自己祖母的死被欢庆而悲愤。 杜望舒看着她,渐渐的停下笑。 “杜爷爷。”谢柔嘉说道,再次屈膝施礼,“请你去见见我祖母,她想要见你。” “滚吧!” 一个年轻人伸手指着谢柔嘉,眼中满是恨意。 “你要不是个小姑娘,我非打你不可!” “对,还要见我们太爷,她有什么脸见我家太爷!” “我家太爷被她毁了一辈子,临死她还要拉上我们太爷陪葬吗?姓谢的,你们也不怕天打雷劈!” “这些事我们都不知道,一直不知道太爷为什么一辈子不成亲,为什么明明那么好的学问却放弃了赴考,一辈子闭门独居,原来是你们谢家!” “是啊,可怜这委屈还不能说,要不是你们谢家这次打上门,我们这些年轻人都不知道太爷这一辈子的委屈!” “现在我们知道了,你们谢家是要把我们都杀了彻底的灭口吗?” 更多年轻人喊道,他们越说越愤怒围着谢柔嘉,手几乎点到她的脸上。 官差看的心惊胆战,连喝止都忘了。 而那位跟随进来的护卫却似乎根本没看到小姑娘受到围攻,一动不动垂手而立,连声喝止都没有更别提冲进去护主。 谢柔嘉依旧稳稳站立,眼前劈头盖脸的斥骂没有半点的影响。 “杜爷爷。”她再次说道,再次施礼,“请你去见见我祖母。” 杜望舒看着这女孩子,平静的神情满是倔强,渐渐的这张脸与另一个女孩子的脸融合。 那时候。她也是这般的倔强,谢家的女孩子嘛。 不过,她的倔强跟这女孩子还是不同的,她的倔强火烧火燎的,而现在这个女孩子的倔强却如同水一般,无声无息。 孙女都这么大了啊,算一算过去了几十年了。她现在也要死了啊。死了死了一了百了。 杜望舒突然有些意兴阑珊。 他抬起手。 “都住口。”他说道。 斥骂的后辈们停下来,带着几分不甘心恨恨的瞪着谢柔嘉。 “你回去吧。”杜望舒说道,“没必要见。也没什么可见,我还是那句话,想要我认错叩头,死心吧。要我的命,就直接来拿吧。别的话也不用说了。” “没错,别废话,大不了就是一死。”年轻人们纷纷说道,“如此的欺人太甚。” “你们觉得欺人太甚。你们觉得委屈,不是正应该说出来吗?”谢柔嘉看向他们说道,又看向杜望舒。“杜爷爷,你去见我祖母。把你的委屈和怨恨说出来不是正好吗?” 杜望舒笑了。 “有什么好说的?说出来这些事都可以没发生吗?”他说道,看着谢柔嘉,“谢大小姐,我们没有什么话说,我们现在只等着谢珊死,她死了……” 他说到这里击掌大笑。 “我们举觞相庆,痛快大笑,痛快!” 牢房里的人们都笑起来,举着手拍着喊着,还有人唱歌,还有人招呼已经看傻的官差要酒喝。 谢柔嘉也笑了,伸出手也跟着拍。 见她如此,欢笑的拍手的杜家众人渐渐的停下来,有些不解的看着这小姑娘。 这小姑娘自从进来后就一直看起来很奇怪,至少跟他们熟悉的小姑娘们不同。 牢房里只剩下谢柔嘉的击掌声,听起来格外的诡异。 “原来祖母念念不忘的杜望舒,就是这么个人啊。”谢柔嘉停下手,视线环过诸人,“你们杜家的人就是这样啊。” 有人想说话,杜望舒抬手阻止,看着谢柔嘉让她继续说。 “你一辈子过的委屈,是你的事,关别人什么事?”。”谢柔嘉说道。 “关别人什么事?”一个年轻人喊道,“要不是你们谢家,我们太爷能过的这么委屈吗?” “没有我们谢家,你们太爷一样过得委屈!”谢柔嘉接过他的话说道,“没有谢家,还有周家,王家,其他家,都能让你们过的委屈,因为让自己过的委屈的不是别人,是你们太爷自己。” “你…..”年轻人伸手指着她。 “没错,你有委屈,你觉得不服,你去说啊,去闹啊,大不了一死,至少也痛痛快快,不敢闹,不敢说,自己憋屈,这憋屈是自己想要的,是自己选的,活该!”谢柔嘉喊道踏上前一步。 年轻人不由后退一步。 这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怎么突然之间有些吓人? “人活着,你不敢去跟前笑,不敢去骂,等人死了,还举觞相庆,还痛快?还庆贺?痛快什么啊,庆贺什么啊,庆贺自己命长活的比仇人久?仇人死了是老天爷痛快,你们痛快个鬼啊?”谢柔嘉说道,再次踏上前一步。 年轻人们不由再后退一步。 是,是这样吗? 谢柔嘉看着他们慢慢的在牢房里走了几步,停在杜望舒面前。 “有什么好说的?说出来这些事都可以没发生吗?”她说道,“是的,如果说出来,这些事,你终身不娶的事,你科举无望的事,你一辈子委屈的事,都可以不发生,你为什么不说出来?你是没理还是不敢?” 杜望舒笑了笑。 “小姑娘,你还小,这世上的事哪有那么简单。”他说道。 “我不小了。”谢柔嘉说道,“杜爷爷,我死过一次才明白,道理不是活在年纪上,是活在人上,你明白就明白,不明白就永远不明白。” “够了!”一个年长老者喊道,气的吹胡子瞪眼,“你们谢家欺人太甚!你们家大势大,在巴蜀之地无人敢惹,你们已经欺压了我们一辈子了。现在还要如何?” “欺压你们了吗?”谢柔嘉亦是瞪眼看着他,“你们不是自愿的吗?你们不说啊?我们怎么知道你们是受屈了?还以为你们理亏心甘情愿呢。” 这小姑娘! 在场的人瞪大眼,那年长的老者更是一口气差点憋住。 几十年前的事这里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也不知道谢家是怎么欺压逼迫杜望舒,但现在看到这小姑娘,他们似乎能想象出来了。 太无耻,太气势凌人了! “姓谢的。你们太欺负人了!”一个年轻人喊道。 “欺负你们了?”谢柔嘉说道。 她的个子小。在这些年轻的年长的男人面前抬着下巴以做出居高临下的眼神。 “欺负你们了就说啊。”她说道,“就这样大声的说出来啊,跟我吵啊跟我闹啊。就是被我当场打死了,也算是轰轰烈烈让世人知道你这委屈,别当着人前装孙子,等我死了。才什么举觞相庆,高兴个鬼啊。” 她看向杜望舒。 “杜爷爷。现在我祖母要去世了,你有什么委屈你有什么气就快去跟她说吧,若不然,你这委屈就带到下一辈子吧。” 她说罢转身。官差还在呆呆,护卫阿七踢了他一下,才回过神忙开门。 谢柔嘉走出来。又停下脚。 “当然。”她说道,转过头看着杜望舒。“你们杜家家室单薄,要考虑惹怒我们谢家的后果,毕竟是鸡蛋碰石头,你要是不敢来,只敢背着人关起门举觞相庆的话,也可以理解,不过,你这委屈就不要一味的怪罪我们了,毕竟,怎么活怎么过,是你自己选的。” 她说完再不停留,身后只有那个叫做阿七的随从脚步声跟随。 祖母,你的执念,值不值?值不值?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 “开门。”老者的声音在后传来。 谢柔嘉闭上眼吐口气。 “太爷!” “大哥!” “大伯!” 乱乱的喊声在后响起。 “你们不用担心。”杜望舒打断这些喊声,“我去见见她,这些仇这些恨,是该跟她好好的说一说,她不能死的这么轻轻松松。” ……………………………………. “周叔叔。” 谢柔嘉在县衙的院子里就透过大开的门看到周衍,他似乎一直保持着自己进门时的姿态,听到喊声,抬手掀了掀兜帽,在灯笼照耀下忽明忽暗的夜色里露出一丝微笑。 谢柔嘉一直迈的稳稳的步子忍不住跑了起来。 她跳过县衙高高的门槛,一口气跑到周衍身前。 “周叔叔。”她高兴的说道,“我说服他了。” 她的眼里脸上都是笑,还带着几分难掩的小得意,就好像炫耀的等待要糖果的小孩子。 周衍笑了笑,伸手抚了下她的头,又飞快的收回来。 他记得以前小时候就是这样对待他的那只猫儿的,猫就会很高兴。 眼前的女孩子笑容更亮了。 “走吧。”周衍说道,看了眼走出来的杜望舒。 护卫阿七也走了出来,同时还有一辆马车赶了出来。 “你要不要坐马车?”周衍看向谢柔嘉问道。 坐马车比骑马要舒服一些,但跟杜望舒坐一起总不能不说话吧,谢柔嘉毫不犹豫的摇头。 她本来就太爱说话,适才在牢房里跟杜家的人说的太多了,现在一点也不想再说话了。 周衍不再说话翻身上马,伸手将谢柔嘉拉上在身后。 “抱紧了。”他说道。 谢柔嘉嗯了声点点头,伸出手抱住他的腰,马在夜色里再次疾驰。 天光隐隐发亮,灯火残明的谢家大宅一片素白。 谢大夫人的院子里站满了人,熬的一脸疲惫眼睛发红。 “床已经摆好了。”一个仆妇低声跟邵氏说道,“什么时候……?” 她看了眼室内咽下了到了嘴边的最后两个字。 停床。 邵氏知道她的意思,瞪了她一眼。 “还没断气呢。”她低声说道。 还没断气呢?仆妇忍不住看了眼天空。 这也算是熬过了一晚了吧,不像大夫们说的熬不过今晚,大小姐的大傩还是管用的。 屋子里安静异常,谢大夫人跪坐在床边。身边摆着谢老夫人的寿衣。 “父亲。”她唤道,声音已经沙哑,“给母亲穿衣吧。” “她还没死呢!”谢老太爷亦是声音沙哑的说道,伸手抱着谢老夫人。 谢大夫人看着面如金纸胸口几乎已经不再起伏的谢老夫人,眼泪再次流下来。 “她还没死呢,她还在等呢。”谢老太爷喃喃说道。 “母亲,你安心的去吧。”谢大夫人抓住谢老夫人的手。俯头在床上哭。“我一定会让杜望舒给你陪葬的,我会让整个杜家给你陪葬的,你就咽下这口气闭眼吧。” 话音才落门外就有人慌乱的跑进来。 “大夫人。大老爷,不好了。”她喊道。 谢大夫人和坐在一旁的谢文兴都看过去。 “大小姐,带着杜家的人来了!”仆妇说道。 什么? 这小畜生! 谢大夫人蹭的站起来。 “阿媛!有话好……”谢文兴忙喊道,但还是晚了一步。谢大夫人一阵风似的卷了出去。 这个替代惠惠,除了祭祀厉害。其他的地方真是一点也不让人省心,尤其是不听话,如果可以,他真恨不得扒了她的祭祀能力给惠惠。这样就完美了。 谢文兴跺跺脚追了出去。 “杜家的人来了。”谢老太爷喃喃,“是杜望舒来了。” 他将脸贴在谢老夫人脸上,又猛地想到什么坐正身子。 “你躺好。你躺好。”他将谢老夫人放下,伸手胡乱的拢着她散乱的花白的头发。有些慌乱的跳下床,“我给你梳头洗脸….还要敷米分,点胭脂,你别担心,我给你打扮的好好的,不会让杜望舒看到你这样子……” 他团团转着,果然拿了梳子,搬来妆盒,在一众丫头仆妇惊愕的注视下亲自给谢老夫人梳妆起来。 “老夫人已经去了?不是穿了衣裳才梳妆的吗?” “快去告诉大夫人。” 几个仆妇冲了出去。 而谢大夫人已经冲到了前院,大门大开,那个女孩子站在门前。 谢柔嘉看着骑在马上的周衍。 “周叔叔。”她喊道。 周衍已经带上了兜帽遮住了整张脸,听到喊声冲她抬抬手。 去吧,去吧。 旋即便调转马头,迎着东方隐隐的亮光疾驰而去了。 余下的事就是谢家内部的事了,他作为五叔的朋友就不便参与了。 能帮如此已经足够了,谢柔嘉深吸一口气看向门内。 “杜爷爷,请吧。”她说道,抬脚迈进大门。 谢大夫人的视线落在谢柔嘉身后哪个老者的身上,顿时面色涨红浑身发抖。 “杜望舒私闯民宅,意图不轨,给我乱棍打死!”她竖眉厉声喝道。 这竟然是要下杀手了! 在街上谢家现在不敢随意打死谁了,但在谢家家内,真要打死谁,还真是肆无忌惮。 四周的仆从齐声应和,举着棍棒果然涌上来。 谢柔嘉一步踏出。 “谁敢!”她亦是喝道。 仆从们的脚步一顿。 “我说的话,你们都不听吗?”谢大夫人喝道,也踏上前一步。 不待仆从们反应,谢柔嘉再次踏步。 “那我说的话,谁又敢不听?”她抬着下颔,站在门楼前高高的台阶上。 谢大夫人气的喘不过气。 “你。”她伸手指着谢柔嘉,“你算个什么东西!” “我?”谢柔嘉看着她,“我是谢家大小姐,我是谢家的丹女,我还是将来的谢大夫人!” 她说着一甩手,大步迈下台阶。 “杜望舒,你跟我来,我看谁敢打死你!” 杜望舒有些想笑又有些感叹,不过这些都不是时候,他肃重了神情。 院子里举着棍棒涌涌的仆从,杜望舒没有丝毫的畏惧抬脚迈步,跟着那女孩子走了过去。 谢大夫人看着那女孩子昂首阔步,所到之处举着棍棒的仆从纷纷后退避让。 混帐!混帐!混帐啊! 她浑身发抖按住心口。 **************************************************** 明天见,亲爱的们。(未完待续)   ☆、第五十章 面见 “祖母!” 谢柔嘉跑向谢大夫人的院子大声的喊道。 院子里有仆妇惶惶的跑出来。 “老夫人不好了,老夫人不好了。” 怎么可能!难道真的等不及了? 谢柔嘉推开仆妇冲了进去。 真的死了? 杜望舒的脚步一顿。 “祖母,你等等,我把杜望舒请来了。” 谢柔嘉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杜望舒回过神抬脚跟进去。 “等等!” 屋子里传出谢老太爷的声音,急促而又不安。 “你们等等再进来了。” 谢柔嘉在门前停下。 “祖父,祖母怎么样了?”她急急问道。 “马上就好了。”谢老太爷在内说道。 马上就好了?什么马上就好了? 谢柔嘉不解,但还是听话的站在了门外,直到其内谢老太爷喊了声进来吧。 谢柔嘉急忙进去,杜望舒也跟来进来,一眼就看到躺在床上的老妇人,他的脚步不由再次一顿。 她。。。。。 床上的妇人穿着红色的衣裙,就和。。。和以前一样。 只是她那梳的整整齐齐的发鬓已经花白不再是乌黑如墨。 老了啊,一眨眼竟然已经过去半辈子了。 “祖父,祖母她。。。”谢柔嘉上前急急的探看。 谢老夫人瞪着双眼,呼吸虽然微弱但还平缓,并没有像仆妇说的已经死了,而且她的面色红润。 红润? 谢柔嘉愣了下,这是胭脂。。。 “要见客了。我给你祖母梳妆打扮一下。”谢老太爷对她挤挤眼低声说道。 女为悦己者容。 或者说谢老太爷想要维护谢老夫人的骄傲,不想她的狼狈病惨被她心心念念一辈子的人看到,他只希望她被他看到是时还是那样的美好。 谢柔嘉眼发酸,附身在谢老夫人的耳边。 “祖母,杜望舒来了。”她说道。 杜望舒来了! 这句话说出来,原本一动不动身子已经僵硬的谢老夫人忽的抖了下,头竟然转了过来。 刚跟进来又听到仆妇们喊老夫人不行了的谢大夫人等人见到这一幕。不由失声惊叫。 不知道是这陡然的惊叫还是因为谢老夫人突然转过头来。杜望舒只觉得身子一僵,对上谢老夫人的眼。 他们有几十年没见了吧。 眼前这张脸又老又皱,可是为什么他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她。 谢老夫人浑浊无神的视线慢慢的凝聚。她的嘴唇动了动,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杜望舒的耳边还是响起了声音。 “杜望舒。”她说道。 杜望舒。 别人或者称呼他为杜公子,或者望舒公子。或者杜家十三郎。 只有她,自从那一日在路上勒马停在他身前问他叫什么之后。就一直提名带姓的喊他。 “望舒公子。”谢老太爷起身离开了床,指着床边一旁的椅子,“你,你这边坐。” 自从母亲倒下来以来。谢老太爷就没离开过床,劝哄拉都不能让他离开,但现在这个杜望舒才站到屋内。他就跳下下了床退到一边,神情卑微又讨好。就好像他是占了鹊巢的鸠,他是外人,杜望舒才是正主。 谢大夫人气的发抖。 “坐什么坐!让他跪下!”她喊道。 谢老太爷冲她嘘了声。 而杜望舒既没有坐下也没有跪下,他甚至没有向前迈一步,面对谢老夫人的注视,僵硬的身子恢复挺直。 “谢珊你终于要死了。”他说道,“你活得真是够久了。” 谢大夫人再次尖叫,冲上去就要打他,谢老太爷拦住她,将她拉开。 “别吵,别吵。”他急急说道,“你看你看,你母亲说话了说话了。” 母亲说话了? 谢大夫人停下动作看向谢老夫人。 谢老夫人的视线还看着杜望舒。 “嗯。”她发出一个声音。 不再是喃喃的杜望舒三个字,而是一个嗯字。 嗯? 是无意识的语气,还是回答他的话。 嗯? 杜望舒失笑,笑的有些嘲笑又有些凄然。 还是和一样,倔强的可恶。 你说我终于要死了?嗯,是,我要死了。 你说我活的太久了?嗯,是,我是活的太久了。 又怎样? 怎样? “那真是太好了。”杜望舒看着她笑着说道。 谢大夫人再次愤怒的挣扎。 “是你把我母亲气死的,杜望舒你今天别想走出谢家!”她喊道。 杜望舒没有看她。 “我今天既然来了,就没想走出谢家。”他说道,视线看着谢老夫人,“我一定会亲眼看着你咽气。” 谢老夫人再次嗯了声,视线一直看着他,又动了动嘴唇。 “杜望舒。”她说道。 这一次声音比先前大了很多,站在门前的人也都听到了。 “竟然能说话了。” “果然是见到这个人就好了?” “好什么好,是回光返照吧。” “老夫人会和他说什么?” 门前宋氏邵氏低声耳语,二人贴近前来带着几分好奇。 屋子里再次响起谢老夫人的声音。 “杜望舒。”她喊道,比之前声音又大了几分。 “母亲,你要他怎么样?你说,你说,我一定办到。”谢大夫人几步过去跪在床边哽咽说道。 “是啊,你说吧,要把我怎么样,对你们谢家来说,把我怎么样都是小事一件,碾死了我。世人都只会说我天罚有罪死的活该。”杜望舒笑道。 “望舒公子。”谢老太爷上前一步,声音颤抖,“庞小姐的死真跟阿珊无关啊。” 杜望舒点点头。 “是,当然跟谢大小姐无关,她是有罪的人所以老天爷才让她一脚跌死。”他说道。 “望舒公子!”谢老太爷喊道,眼里有泪流出来,噗通就跪下了。“不是的。不是的啊。” 谢大夫人喊了声父亲,气的瞪眼。 “你起来!谁让你跪他的!” 屋子里一瞬间的混乱。 “都住口!” 一个尖亮的喊道,屋子里的人声顿时安静下来。看向声音所在。 谢柔嘉站在床边,竖眉瞪眼。 “是老夫人要见杜望舒,是老夫人要和杜望舒说话,你们都闭嘴!”她喝道。 她还真把自己当成一家之主了! 谢大夫人愣愣过后旋即大怒。谢老太爷一把抓住她。 “阿媛,阿媛。求求你,让你母亲了了心愿吧,若不然她死也不瞑目啊。”他哽咽说道。 谢大夫人身子颤抖,看着谢老夫人。谢老夫人依旧只看着杜望舒,她抬手掩面转过头去不再说话了。 屋子里陷入一片安静。 “杜望舒。”谢老夫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杜望舒看着她,面带笑容。 “对不起。”谢老夫人看着他。说道。 对不起。。。。 屋子里外听到的人都愣住了。 谢老夫人竟然会说对不起? 杜望舒脸上的笑也凝固。 “杜望舒。”谢老夫人看着他再次说道,“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杜望舒只觉得心中翻腾。有些站立不住。 他想到了她会说的话,想到了她会跟自己说当初庞佩玉的事,甚至想到了她会亲口说庞佩玉的死跟她无关,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她会说这样一句话。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对不起她们相遇?对不起她爱上了他?对不起想要他入赘?对不起想要他入赘跑去挑衅他的未婚妻?对不起让他这一辈子孤身一身? 对不起什么? 她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你,你说什么!”杜望舒上前一步说道。 谢老夫人看着他,却没有再说话,反而转过头闭上了眼长长的喘口气。 就好像她叫他来,就是为了说这一句话,现在说完了也说完了。 “谢珊!”杜望舒喝道,身子发抖,“你把话说清楚!你对不起谁!你对不起庞佩玉,你去和她说,你死了去见她和她说,你跟我说算什么!” 谢老夫人睁开眼。 “我没有对不起她。”她说道,又转过头看着杜望舒,“杜望舒,我对不起你,你这一辈子,被我毁了。” 杜望舒,我对不起你。 杜望舒身子一软站立不稳,谢柔嘉及时的将一个椅子推到他身后,杜望舒跌坐在椅子上,靠着椅背抓住扶手,先前在牢里以及适才在这里的傲气意气似乎一下子被抽干了。 屋子里外所有人都屏气噤声。 杜望舒的笑声响起来,只是这笑比起先前的笑多了几分凄然。 “对不起。”他说道,“毁了我一辈子,一句对不起就了结了?谢珊,你可真干净利索,你什时候都这样干净利索。” 就像他们相遇的时候,她勒马在他身前,干净利索的问他叫什么。 “杜望舒。”她念了念他的名字,“我叫谢珊,你记住了。” 就像她说喜欢他的时候。 “杜望舒。”她抬着头,霸道而又倔强,“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吧。” 就像她和他因为入赘争执的时候。 “杜望舒。”她皱眉跺脚,“就是个入赘而已,只要我们在一起不就行了吗?” 就像她得知他父亲要给他定亲的时候。 “杜望舒。”她红着眼喊道,“不许你跟别的人定亲,提都不许提,你想都不许想。” 就像她得知自己见了庞佩玉的时候。 “杜望舒。”她愤怒的抓着他的胳膊,“你要是再见她我就挖了你的眼。” 就像她面对自己质问她为什么害死庞佩玉的时候。 “杜望舒。”她绷着脸冷冷的看着他,“你今天问了这句话,你会后悔一辈子!” 杜望舒看着眼前的老妇人,似乎又看到了那个年轻的女孩子。 她倔强的挺直着脊背。 “谢珊,这就是你想做的事?”他拍着扶手站起来喊道,“那你开心了?你很开心了!” 那女孩子看着他。 “不,杜望舒,我不开心。”她说道。 眼前女孩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躺在床上的浓妆脂米分也掩盖不住垂垂老矣的老妇人。 她看着他。 “杜望舒,我叫你来,就是想回答你那时候的话。”她慢慢说道,“杜望舒,我不开心。” 杜望舒再次跌坐回椅子上,伸手扶住头发出一声低喃。(未完待续)   ☆、第五十一章 了缘 “杜望舒!” 耳边似乎有清脆的女声喊道,视线里一匹红马疾驰而来,竟然似乎要撞向他。 穿着青衫的少年人一动不动,马在撞上他的那一刻被勒住,带起的风撩动他的衣衫。 “杜望舒,你干什么不躲?” 马上穿着红衣艳丽的如同一团火的女孩子喊道。 “你不怕我撞死你啊!” 少年人平静的抖了抖衣衫。 “你撞啊。”他说道,转过身向前走去。 红衣女孩子哼了声跳下马将缰绳一扔,追上他。 “杜望舒。”她在后喊道。 少年人不理会她,女孩子跟上他。 “杜望舒。”她笑嘻嘻喊道。 少年人依旧昂首阔步。 “杜望舒。”女孩子这次的声音变得不高兴,“我要发火了。” 这话对前边的少年人毫无影响,就好像他不知道身后跟着人似的。 女孩子伸出手拉住他的衣衫,并没有像她自己说的要发火了,而是又笑了。 “杜望舒。”她摇着他的衣衫,带着几分娇气喊道。 少年人依旧没有回头,但是他的手忽的背在身后,拂开了女孩子的手。 女孩子脚步一顿,但下一刻就绽开了笑颜,她疾步跟上去,伸出小手指勾住了少年人背在身后的手的小指。 这一次少年人没有甩开,二人就这样勾着小手指向前走。 “杜望舒,我喜欢你。”女孩子咯咯笑说道。 少年人没有说话,但嘴边扬起笑。 “杜望舒,我们一辈子都不分开。出了什么事都不分开,都要一起面对。”女孩子绕到他身前说道。 少年人依旧没有说话,但是将手从背后收回举在身前。 他的小手指和女孩子的小手指还勾在一起。 他看着女孩子握住了四根手指,勾着女孩子的手指晃了晃。 女孩子再次展颜,在日光下明媚如花,她也握住四根手指,晃了晃小手指。 “说话算话。谁都不许变。”她说道。 杜望舒伸手捂住脸。俯身低下头。 “不是。”他声音沙哑说道,“是我对不起你,是我说话不算话。” 这话让屋子里外的人再次意外。 一个听到另一个一句骂就气的死了过去。但当这个人来到她面前时,她竟然没有喊打喊杀,而是说了声对不起。 而另一个听到这个要死了就高兴的冷嘲热讽,但当这个人和他说了一句对不起之后。他竟然也说了对不起。 搞什么啊。 邵氏轻叹一口气。 “我现在相信,他们当年果然是相爱的。”她低声说道。 她的低声喃喃在此时听起来就有些响亮。宋氏瞪了她一眼示意她嘘声,自己则再次贴近门边,竖耳聆听。 “望舒公子。”谢老太爷在一旁声音哽咽,“阿珊她真的没有推庞小姐。” “那时我就在山上。我知道阿珊对你情有独钟,我知道自己是痴心妄想,我其实也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想多看她几眼。” “我知道她在山后等你,就忍不住跟过去躲在一旁看她。你那时候还没来,庞家小姐却和几个人说笑着过来了。” “她并没有理会庞家小姐,庞家小姐叫住了她说要和她说几句话。” “阿珊本来没打算理会,但庞小姐说她做了什么亏心事不敢理会自己,阿珊的脾气你们也都是知道的,所以她就过去了。” “我不放心跟了过去,听到庞小姐问阿珊杜公子说的是不是真的,他已经有了喜欢的人,这个人是谢珊。” “阿珊听了很高兴,问庞小姐,杜望舒真的这样说了吗?庞小姐点点头,问阿珊竟然要让杜公子入赘,杜公子又不是商人,可是要科举的,入赘之后岂不是断了读书路,问阿珊怎么会舍得。” “阿珊哼了声说杜公子是她的杜公子,用不着别人心疼。” “庞小姐就笑了,说看起来是自己多管闲事了,你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偏偏她成了罪人。” “阿珊就威胁她,让她别痴心妄想,庞小姐笑的更厉害,说她的确妄想过,但并不痴心,既然杜公子与她无意,她才不会错付痴心呢。” “阿珊很高兴,立刻跟庞小姐说要给她十万金,庞小姐竟然同意了,说不要白不要,不过我看庞小姐只是开玩笑。” “然后庞小姐就要阿珊走吧,别误了相会,阿珊走了几步,回头看到庞小姐不走,就招呼她,庞小姐却向河边走去,说自己想要在这里洗洗手。” “阿珊忙说这边石头多又滑很危险,别在这里玩,她的话刚说完,庞小姐就一脚跌倒,好巧不巧的头撞在了一块凸起的石头上,立刻就不动了,阿珊冲了过去,我也吓坏了从树丛里站起来,刚要跑去帮忙,你和一些人就寻过来了,然后。。。。” 然后河边倒下的头脸都是血的女孩子,站在女孩子身边正俯身的女孩子,一个是谢家大小姐,一个是谢家大小姐中意人的未婚妻,所有人都呆住了。 “你,你干了什么!”那个谢大小姐中意的人发出第一声质问,人群就乱了,盖过了那个女孩子说的我没有,我什么都没干的声音。 谢老太爷停下了讲述,似乎又回到了那时,他挥舞着手冲出来。 “不是的,不是的,是她自己摔倒了,是她自己摔倒了,谢大小姐是要去救她。” 但是有什么用呢? 因为她是谢大小姐,因为她喜欢杜望舒,因为庞小姐是杜望舒的未婚妻。 “不是的,不是她害死庞小姐的。”谢老太爷颓然坐下来,捂着脸声音沙哑。“你们怎么都不信啊!” 谢大夫人伸手掩住嘴泪如雨下。 母亲。。。。。 谢老夫人转过头平躺着。 “信不信又有什么。”她说道,“无所谓了。” 她说到这里又笑了笑。 “所以我怎么可能觉得对不起庞佩玉,我才没有对不起她,倒是她对不起我,等我死了见了她,我非亲手把她打死一次不可,也不枉我担了一辈子害她的名。” “母亲!”谢大夫人跪行过去拉住谢老夫人的手。 要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终俯首大哭。 “望舒服公子。”谢老太爷哽咽说道。“你要相信我说的都是真的,不是因为我喜欢阿珊,替她说谎话。阿珊不屑别人信不信她,她只在乎你信不信她啊。” 杜望舒坐正身子,长叹一口气。 “谢珊,我说我对不起你。不是说怀疑你杀了庞佩玉。”他说道,抬起头看着床上的老妇人“谢珊。我们一辈子都不分开,出了什么事都不分开,都要一起面对。” 听到他说出这句话,平躺的谢老夫人头微微动了下。嘴边浮现一丝笑,似乎是苦笑又似乎是嘲笑。 “是我说话不算话。”杜望舒看着她,继续说道。“我和你分开了,我扔下你面对这一切。” 谢老夫人转过头看着他。 “如果我当时和你站在一起。就算是被世人当做一对狗男女又如何,你说过,和我在一起,什么都不怕。”杜望舒看着她,“谢珊,对不起,是我怕了,我逃了。” 谢老夫人的眼里有泪流下来,渐渐的越来越多,在枯皱的脸上交错纵横。 “嗯。”她张口说道,“我知道了,杜望舒,我原谅你。” 杜望舒看着她眼中也有泪滴落。 “嗯。”他说道,深深的看了谢老夫人一眼,“谢珊,我先走了。” 谢老夫人看着他,眼前的老人似乎又变成了少年人。 “杜望舒,你先走。”她喊道,晃着手里的马鞭子。 “你先走。”少年人说道。 “不行,我要看着你走。”女孩子说道,“我要是想到你在背后看着我走,我会走不动的。” 少年人笑了。 “谢珊,那我先走了。”他说道,果然转过身去。 谢老夫人看着转过身的杜望舒,少年人已经变成了身形微微佝偻的老者。 “杜望舒。”她说道,“再见了。” 杜望舒抬脚迈步向外走去,走了几步又停下来。 “谢珊。”他说道,“还有,我不是为庞佩玉守着,我是,为你守了。” 谢老夫人看着他的背影泪如雨下。 “嗯。”她说道。 杜望舒抬脚迈出门大步而去。 屋子里依旧鸦雀无声。 谢老夫人看向谢大夫人。 “阿媛。”她说道。 谢大夫人泪眼看向她。 “我对不起你。”谢老夫人说道。 屋子里外的人都再次愣住了。 怎么又对不起自己的女儿了? “谢存礼那个老混蛋虽然一向很混蛋,但他有句话说的不错,我这一辈子没把你看在眼里,只生了你,没有教养你,扔着你自己跌跌撞撞的长大。”谢老夫人看着谢大夫人继续说道,“阿媛,你受苦了,来世投个好胎,找一个好母亲。” 谢大夫人不可置信,浑身发抖,看着谢老夫人哇的一声大哭。 “母亲。”她喊道抓住谢老夫人的手,将头贴在她的手上。 一声声的喊着母亲说不出别的话来。 谢老夫人默默流泪一刻,视线又转向一旁的谢老太爷。 谢老太爷浑身一抖。 “阿珊!”他激动的先喊道,“你没有对不起我。” 谢老夫人绷紧脸。 “我当然没有对不起你。”她没好气的说道。 谢老太爷讪讪笑了。 谢老夫人喘了几口气,将头转正平躺,眼神渐渐涣散。 “好了,好了。”她喃喃说道,“都了了。。。。” 伴着她的喃喃,面色渐渐灰白。 谢老太爷一声惊叫就要扑上去,但有人比他更快一步,同时伴着刷拉一声,有人将一个簸箕抖了出去,其中的黍豆砸向床上的谢老夫人。 这是进行大傩时摆在屋子的法器,一直还没来得及撤去。 在众人还没醒过神时,这人跳上了床,伴着飞落砸下的黍豆用手狠狠的砸向谢老夫人的心口。 “逐!” 一声尖亮的女声响起。 伴着这一声,床上的谢老夫人被砸的如虾子一般佝偻颤抖,张开口哇的喷出一口黑血。 跪在床边的谢大夫人被溅了一脸,她发出一声尖叫,看着谢老夫人一口血后人重重的跌落回去,闭上眼一动不动了。 屋子里的人都看着站在床上的女孩子,女孩子正露出笑容,跟倒下的谢老夫人溅了一脸黑血的谢大夫人形成诡异的一幕。 屋子里尖叫声四起陷入一片混乱。 听着身后传来的混乱,已经走到院门口的杜望舒身子一僵,垂在身侧的手紧紧的攥起来。 她终于走了吗? 谢珊,来世,再见。 杜望舒将手背在身后,攥起四根手指,余下一根小指微微勾起,疾步向外而去。 ******************* 明天下午见。(未完待续)   ☆、第五十二章 有望 谢大大宅里再一次人潮向谢大夫人的宅院涌去。 “你干什么!你干了什么!”谢大夫人顾不得擦脸上的血,冲站在床上的女孩子喊道。 “母亲,母亲。”谢三爷和宋氏哭着跪在床边。 “快快,穿衣,穿衣。”谢文昌和邵氏还能冷静自持,“停床,停床。” 屋子里乱成一团。 谢柔嘉从床上跳下来。 “都让开,快让大夫来。”她大声喊道。 “这还让大夫来做什么?”宋氏哭道。 谢大夫人已经伸手抓住谢柔嘉。 “我不会放你的。”她一字一顿说道,眼睛发红,“我不会放过你的。” 谢柔嘉一把甩开她。 “叫大夫来,大傩终于结束,最后一厄已经逐尽,快给老夫人诊治。”她没有理会谢大夫人,高声喝道。 大傩终于结束?大傩不是早就结束了吗? 屋中的人愣了下。 “叫大夫来。”谢柔嘉喝道。 有人在这喝声下下意识的转身去喊大夫,大夫本就在外待命,闻言立刻都涌进来。 床边的人都被驱散开,紧张又有些莫名的看着围着谢老夫人的大夫们。 大夫们从最初的紧张神情慢慢的变了,变的惊异。 “怎么样了?”谢文兴急问道。 大夫们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 “我们再看看。”一个大夫说道。 这有什么好看的?他们看不好病,难道连人不是要死了也看不出来了吗? 屋子里的人神情疑惑不解窃窃私语,那边的大夫们已经开始针灸,且开始商量药方。 “到底怎么了?”谢文兴越看越不对劲,问道。 “大老爷。老夫人她虽然虚弱不堪,但现在看来倒不是不行了。”一个大夫说道。 不是不行了…… 说笑? 缓和一下亲人将逝的悲伤? 屋子里的人都呆呆。 “什么意思?”谢文兴也呆住了,问道。 谢老太爷和谢大夫人都看着大夫,一脸的不可置信。 “虽然我们也不太清楚怎么回事,但老夫人明显的好转了。”一个大夫说道,“原本内脏损毁气血不顺,现在气血顺了。所以损毁的内脏没有再恶化。如果用药对症及时,说不定就能将养好一些,说恢复如初是不可能。但至少性命暂时无碍……” 他的话音未落,谢老太爷就扑了过去。 “快用药!那快去用药。”谢大夫人也喊道,掩面也再次跪倒在谢老夫人身前,“母亲。母亲。” 谢老夫人这一次闭上了眼昏昏不动,但原本灰败的面色缓和了很多。 真的缓过来了! 屋子里的人顿时都涌上前。 “母亲。” “大伯母。” “老夫人。” 大家乱哄哄的喊着。 “别都围上来。”大夫们急急喊道。“老夫人还很虚弱,随时都有性命危险。” 谢文兴等人也终于回过神,忙阻拦涌来的人们,而大家也没人敢承担让老夫人重新陷入危险的罪名。很快就都退了出去。 外边涌来的人也都被拦住了,当听到谢老夫人没有死,反而又有救了。众人也都是傻了眼。 “是大傩起效了!” 有人忍不住激动喊道。 是啊是啊,这改变是在大傩之后才发生的。 “也许是见了杜家的人。老夫人郁结解开,大夫们不是也说了,气血顺了才没让病情继续恶化。” 是啊是啊,的确是见了杜家的人才这样的。 院子里的人低声窃窃说什么的都有。 “行了行了,总之这是好事。”谢文昌说道,制止院中人的乱乱,抬头看着院子里的素白,“赶快把这些都撤了。” 要撤了的还不止这些,还有好些给亲朋好友打招呼的人也要追回来。 大家忙应声是。 “也算是冲喜了。”有人说道。 “是啊是啊,这种要死了又能活了的事,也就能在咱们谢家发生。”也有人欢天喜地说道。 看着院子里的人忙乱散去,谢文昌吐口气忙转身进屋子。 屋子里安静一片,虽然在场的人神情忐忑不安,但先前悲伤的气氛是一扫而光了。 谢大夫人攥着手,看着大夫们围着谢老夫人,一个大夫端着一碗药进来了。 “药好了。”他说道。 便有小丫头们忙上前要接过,大夫却迟疑一下没有松手。 “我来吧。”他说道,“老夫人还很虚弱,你们喂不好。” 小丫头们忙退开,看着大夫们将谢老夫人小心的抬高几分喂药。 “不用鹤嘴壶吗?”有人忙问道。 “正是要看看老夫人能不能自己吞咽。”大夫说道,“如果能吞咽,脱离危险就更能早一点。” 众人的视线便都盯在谢老夫人身上,看着大夫喂进去一口药,药水沿着口角流下来。 不行啊。 大夫继续喂药,一口又一口,流出来的药水越来越少。 谢大夫人的指甲几乎掐破了了手心,谢老太爷则泪流满面。 在这一片安静中,一碗药终于喂完了。 谢大夫人张口想问什么却又问不出来,谢文兴伸手扶住她。 “大夫,怎么样?”他问道。 大夫们面露喜色。 “比想象中好的多。”他们说道,“能吞咽汤药,气血已顺。” 谢大夫人伸手掩住嘴再次哭起来。 谢文秀和宋氏也忙跪在床边低声喊着母亲。 “好了好了。”谢文兴松口气说道,“谢天谢地。” 好了,好了。 谢柔嘉也松口气露出笑容,看着一眼室内众人,转身走了出去。 看着她走出来,丫头仆妇们纷纷施礼喊大小姐,神情比先前更为敬畏。 “你们看到邵铭清了吗?”谢柔嘉问道。 丫头们对视一眼。 “好像五爷被抬下去的时候,他跟着去了。”一个丫头想到什么忙说道。 在五叔那里? 谢柔嘉抬脚就向外走去,门外有人正跑来。 “邵铭清!”谢柔嘉一眼看到,惊喜的喊道。 邵铭清冲她招手。 谢柔嘉几步跑上前。 “邵铭清。”她高兴的喊道,拉住他的手,“祖母好了。” 邵铭清脸上也露出笑容。 “真的好了?”他问道。 谢柔嘉点点头,还要说什么,邵铭清握着她的手向外跑去。 “那你快跟我来。”他说道。 “怎么了?是五叔出事了吗?”谢柔嘉问道,脚步加快跟上。 看着二人携手跑开了,院子里的丫头仆妇神情惊讶。 “大小姐,什么时候跟邵家少爷这么要好了?”一个丫头忍不住说道。 ******************************* 为了移动客户端要求,更新改为二千字一章,所以以后不发大章,分开发,更新字数不会少,也是连着发,大家看完一章直接翻下一章就好。(未完待续)   ☆、第五十三章 醒来 谢柔嘉被邵铭清拉着向外院跑。 “你说五叔他吞砂自尽?”谢柔嘉急道。 邵铭清点点头。 “我那时候进不了内院,在外乱转,正好看到五爷被抬出来,看他的样子我不放心就跟了去,果然他趁人不备吞了一把朱砂。”他说道。 老夫人出了这种事,如果真死了,不止是死了老夫人一个人,那杜家也完了,五叔本想救娇娜小姐出困,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结果,他一时想不开以死谢罪也是极有可能的。 谢柔嘉加快脚步向前跑去,换成了邵铭清被她拉着。 “你别急,救回来了,时间短没有大碍。”邵铭清忙说道,“我寸步不敢离,刚才听到外边喊老夫人不行了,又喊没事了,疑惑不已这才出来找你,那边我让我的小厮亲自守着。” 说着话二人已经冲进了谢文俊的院内。 屋子里谢文俊躺在床上面色木然,对于谢柔嘉进来没有丝毫的反应。 “五叔,老夫人没事了。”谢柔嘉说道。 “你不用骗我。”谢文俊木木说道,将头转向内。 “不是,我没骗你。”谢柔嘉笑道。 邵铭清上前附在谢文俊耳边说了一句话,谢文俊瞬时面色惊愕,人猛地坐起来。 “你!”他看着谢柔嘉瞪眼,“你是……” 邵铭清轻咳一声提醒。 谢文俊的话在嘴边停下。 谢柔嘉看着他笑了。 “对,是我。”她说道,“五叔,我是不会骗你的,祖母真的好了。大傩是我做的,杜望舒是我请来的,让祖母吐出淤血也是我,亲耳听到大夫说祖母没事了的也是我。” 谢文俊点点头眼圈发红。 “好,好,好。”他说道,眼中恢复了几分精神。但神情还是有些颓然。“可是让大伯母受这一场罪的还是我。” “不是的。”谢柔嘉瞪大眼说道,“五叔,你可是祖母和杜家的大恩人呢。” 大恩人? 把杜家合家送进牢房。让谢老夫人性命垂危,这叫什么恩人? 谢文俊苦笑,小孩子家哄人的话真是可笑。 “没有,我没哄你。”谢柔嘉说道。“五叔,老夫人和杜家的爷爷说清了。” 说清了是什么意思? 谢文俊看向她。 谢柔嘉将当时的事讲了。听得谢文俊和邵铭清感叹不已。 “原来是这么回事。”谢文俊叹息一声,“真是…..” 也不知道该是可怜还是可恨了。 “不过可怜还是可恨,总算是解了祖母一辈子的执念了。”谢柔嘉说道,“虽然身子受了罪。但人便如同新生了一般,祖母难过了几十年,余下的日子就能开心的过了。这样说来,的确是好事。这啊可是五叔的功劳。” 谢文俊点点头苦笑。 “而且,我看杜爷爷也想开了放下了,那五叔你和娜娜小姐的亲事也有希望了。”谢柔嘉笑道。 谢文俊再次苦笑一下。 “还说这个做什么,老夫人这次平安无事,我就已经此生无憾了。”他说道。 谢柔嘉看着他。 “哦,原来五叔你也和杜爷爷一样。”她说道。 谢文俊愣了下。 跟杜望舒一样? “杜望舒因为庞小姐死了,所以不管是不是祖母的错,他自己都没有办法迈过这个坎,也不敢面对世人的非议。”谢柔嘉看着谢文俊说道,“而你因为这次的事,就觉得不能再和娜娜小姐在一起,你觉得这是对自己的惩罚,才能心安,其实跟杜望舒一样不过是怯懦罢了。” 怯懦。 谢文俊不说话了,若有所思。 “遇到一点风雨,就不能一起面对走下去了,那这样,你和娜娜小姐还真的不要不在一起了。”谢柔嘉说道,说到这里又笑了笑,“我想五叔应该会和杜望舒一样,这辈子啊就不娶一个人过,看起来是惩罚了自己,其实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谢文俊的脸色有些难堪。 “不过,我相信娜娜小姐一定不会像祖母这样。”谢柔嘉又想到什么说道。 谢文俊抬头看她,眼前这个小姑娘眼睛亮亮。 “我觉得娜娜小姐很勇敢而且很聪明,是个拿得起又放得下的人,她才不会做那些亲者痛仇者快,自我安慰的傻事,就算这次他们杜家经历了这种无妄之灾,家道会更困难,但我想她一定会过好日子的。”谢柔嘉说道。 谢文俊默然。 …………………………………………. “你这话说的也太狠了。” 拉了谢柔嘉出来,邵铭清啧啧说道。 “这叫什么狠啊,被人说几句就能明白的道理,总好过死一次才明白要好吧。”谢柔嘉说道。 邵铭清哈哈笑了。 “对。”他说道,又看着谢柔嘉,叹口气,“看看这脸这眼都熬成什么样了。” 谢柔嘉看着他笑了。 “要是没有你,这次就更难熬了。”她说道,“如果不是你及时阻止了五叔,就算老夫人没事,我也…” 想到五叔差一点又中毒而死,谢柔嘉就觉得喘不过气。 这次不是丹药,是还没有炼化成丹药的朱砂。 而且这一次不是邵铭清逼他吃的,反而是邵铭清救回的他。 就说一切都不一样了,都改变了,都变好了。 谢柔嘉伸手抱住邵铭清眼泪流下来。 邵铭清哈哈笑了。 “哎呦哎哟,我们的大巫,能驱厄从阎王殿拉人回来的大巫哭鼻子了。”他笑道。 谢柔嘉又噗嗤笑了,伸手拧他的腰。 “好了好了。”邵铭清笑道,拍了拍她的头,也吐口气,“都过去了,一切都好了。” “祖母还没有醒过来呢。”谢柔嘉说道,松开他擦了擦眼泪。 “那就留下来,等老夫人醒了。”邵铭清说道。 “可是,我….”谢柔嘉指了指自己的脸。 邵铭清笑着拍她的头。 “这个啊,不用你操心,咱们去找谢大老爷。”他说道,挑挑眉,“我想谢大老爷会安排好的。”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消失,热闹两天一夜的谢家大宅终于安静下来。 谢老夫人还在谢大夫人的卧房里,因为按照大夫的叮嘱不让移动也不让屋子里有太多人,只让近身的家人伺候。 夜色降临,站在廊下的丫头仆妇们忍不住打瞌睡,熬了两天一夜,她们也熬不住了。 屋子里安静无声,床边两盏灯照耀下,躺着的老妇人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紧接着头转动,睁开了眼。 昏昏的室内让她的眼神一阵迷茫,她转过头看到了趴在床边的人。 一个头发花白,面色枯皱的老者正张着嘴枕着手臂睡着。 谢老夫人看着他,慢慢的抬起手抚上他的头。 什么时候,头发都这么白了,脸也这么皱了? 记得他好像比自己还小几岁吧,小,几岁来着? 怎么看起来,比自己还老了? 手在脸上拂过,睡着的老人一个机灵睁开眼,对上睁眼看着自己的谢老夫人。 他一瞬间呆呆。 “阿珊?”他喃喃说道。 谢老夫人鼻子嗯了声。 “还睡得着!”她闷声说道,要把手收回去。 谢老太爷一把抓住她的手,眼泪涌出来,人也跳起来。 “你醒了,你醒了。”他大喊道,“快来人啊,快来人啊!阿珊醒了,阿珊醒了。” 他想要冲出去,但又舍不得放开谢老夫人的手,又腿脚发软走不动,干脆又跪坐下来,放声大哭。 谢老夫人看着他的样子,本来要收回的手慢慢的卸去的力量,任凭他紧紧的拉着,微微垂目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 ********************************************* 二更在晚上十一点左右。(未完待续)   ☆、第五十四章 暗争 谢老夫人醒来的时候,谢大夫人就在隔壁。 虽然大家都劝她小睡一刻,但谢大夫人怎么睡得着,又拿着药方,把大夫叫来询问,还没问两句,就听到院子里一叠声的称呼大小姐。 大小姐! 谢大夫人蹭的站起来,透过窗户看到一个女孩子正大摇大摆的走进来,身后还跟着邵铭清。 “我父亲呢?”她站在院子里问道。 我父亲? 说的还真是轻松自如,不是前一段称呼大夫人和大老爷的时候了。 “惠惠啊。”谢文兴从另一边屋子里跑出来,含笑说道,又冲她招手。 惠惠… 对了,她的惠惠呢? 谢大夫人赶走大夫,疾步冲了出来,那边谢柔嘉和谢文兴已经进了屋子。 “我今日就在这里了,等祖母醒来。” “好好,当然,你一定要在场的。” 谢大夫人疾步进来时,就听到谢柔嘉和谢文兴的这句话对话。 “那惠惠呢?”她咬牙低声喝道。 谢柔嘉若无其事没有理会。 “还在那里呢。”谢文兴低声说道。 谢大夫人差点晕过去。 还在那里? 这都多久了?一夜一天了! 她转身就要奔出去,谢文兴一把抓住她。 “阿媛!现在还不能!”他低声急道,“母亲还没脱离危险呢。” “那关她什么事!”谢大夫人气道。 “关她什么事?”谢文兴将她拉住,凑近她低声喝道,“母亲是她救活的!你是忘了还是没看到?” 谢大夫人僵住。 “大傩是她跳的。”谢文兴接着低声说道。 是,可是谁敢说自己跳不行呢?或者惠惠跳也可以做到如此啊。 只是她抢了先而已。 “杜望舒是她请来的。”谢文兴又接着说道。 杜望舒。 谢大夫人攥紧了手。 “虽然大夫也说不清是哪个起了作用,但是这两件事肯定跟母亲能逃过一死有关系。”谢文兴攥着谢大夫人的胳膊用力。咬牙低声,“我知道你想什么,你想你和惠惠也能做到如此,但是,你敢试一试吗?拿着母亲的生命试一试赌一赌吗?” 母亲…… 谢大夫人颓然无力坐下来。 “这是为了母亲,更何况,又不是什么大事。都是在家里。不要担心。”谢文兴放缓语气,抚着谢大夫人的肩头,“况且也不是第一次。” 是啊。不是第一次了,可是根本没想到第二次会来的这么快。 谢大夫人伸手扶住额头。 “惠惠啊。”谢文兴又含笑看着谢柔嘉,有对外高声喊道,“服侍大小姐先去歇息一下。” 谢柔嘉应声是。毫不客气的转身走了出去。 邵铭清站在门外看到她出来,对她挑眉。谢柔嘉也笑着挑挑眉。 “大小姐,您要回您的屋子吗?”一个仆妇上前施礼恭敬的说道,“还是在这里?” “在这里吧。”谢柔嘉说道。 仆妇忙引路,谢柔嘉对邵铭清招手。邵铭清没有丝毫的回避跟着她迈步。 “你想吃点什么?”他一面问道,“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吧?” “你也是吧?你想吃什么?”谢柔嘉问道。 看着二人说说笑笑进了屋子,丫头仆妇们忍不住对视一眼。 也许用不了多久。家里就要有喜事了。 谢大夫人却没有丝毫的欢喜,捂着脸流泪。 “那她什么时候走?惠惠什么时候出来?”她哽咽说道。 谢文兴来回走了几步。 “阿媛。难道到现在,你觉得,她还应该走吗?”他低声问道。 谢大夫人一怔猛地抬起头。 “你这话什么意思?”她说道。 谢文兴坐在她身边。 “阿媛,现在谁是大小姐,你难道还看不明白吗?”他低声说道。 谢大夫人猛地站起来。 “我看不明白!”她尖声喝道。 谢文兴忙伸手拉住她。 “别喊,别喊。”他急急说道。 谢大夫人伸手揪住谢文兴。 “你还有没有心,你有没有想过,惠惠怎么办?”她低喝道。 谢文兴抓住她的手。 “想了又能怎么样?难道就一直这样混下去吗?事实就是事实,阿媛,再拖下去,难道一切就能没有发生吗?”他也低声喝道。 事实。 惠惠不是大小姐,大小姐不是惠惠的事实吗? “不是,惠惠就是大小姐,大小姐只能是惠惠。”谢文兴低声说道,“只是,谁是嘉嘉的事实。” 谢大夫人再次颓然无力。 “阿媛。”谢文兴揽住她,语气柔和淳淳,“我知道你是担心她,可是,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只是说姐姐妹妹的事,她还是你我的女儿啊,我以前就说过姐姐呢做丹女,妹妹呢做受宠的女儿,日子都是好日子。” 日子都是好日子。 谢大夫人想哭又想笑,可是半路更换的日子,又怎么可能是好日子。 “快来人啊,快来人啊!阿珊醒了,阿珊醒了。” 谢老太爷的声音传来。 谢大夫人一个机灵醒过神。 母亲?母亲! 她立刻向外跑去,院子里丫头仆妇也都在向屋子里跑,谢柔嘉也跑了出来,不过这混乱并没有多久,随着大夫的到来又重新安静下来。 “好多了,如果顺利的话,一个月后就能起身了。”大夫说道擦了擦头上的汗。 谢大夫人拉着谢老夫人的手流泪不停。 “母亲,母亲。”她只是喊道。 谢老夫人握住她的手。 “别哭了。”她说道,“人早晚都有一死,死了就死了,哭也没用啊。” “那也得哭啊。”谢大夫人哭道。 谢老太爷在一旁笑。 “好了好了,现在不用哭了,不用哭了。”他笑道。 谢文秀夫妇谢文昌夫妇以及西府的人闻讯都过来了,但大夫说谢老夫人现在还不能劳累,所以都被拦下了。 夜色已经沉沉。 “父亲,您去歇息吧,我在这里守着。”谢大夫人说道。 谢老太爷自然不肯。 “我在这里歇息也一样。”他说道,“再说还有丫头仆妇们呢。” 听到这里在一旁的几个大夫对视一眼,一通眼神后终于有一个大夫站出来。 “大夫人。”他说道,“我有些话想要跟你说。” 谢大夫人看他皱起眉头,谢老太爷也紧张起来。 “有什么话,你别瞒着我。”他喊道。 大夫忙应声是。 “不是老夫人的事。”他说道。 谢老太爷半信半疑,谢大夫人看了眼这大夫。 “跟我来吧。”她说道。 ******************************************** 翻下一章。(未完待续)   ☆、第五十五章 私语 看着谢大夫人和大夫走出去,谢文兴忙上前,又招呼一旁的谢柔嘉。 “快,惠惠看看你祖母。”他说道。 谢柔嘉高兴的站过来。 谢老夫人看着她。 “哦对了,阿珊,这一次是惠惠为你跳的大傩,又是惠惠请来的杜公子。”谢老太爷忙说道。 谢老夫人原本无神的眼瞬时凝聚,看着谢柔嘉,神情惊讶。 “惠惠?”她说道。 谢柔嘉摇摇头。 “哦,是真的惠惠。”谢文兴忙说道,冲谢老夫人使个眼色。 真的,惠惠….. 谢老夫人一瞬间明白了,露出欣慰的笑。 “谢谢你。”她说道。 “谢什么,你是我祖母嘛。”谢柔嘉说道。 谢老夫人又摇摇头。 “谢谢你让我没看错。”她说道。 没看错吗?她还是认为自己是真正的大小姐。 谢柔嘉摇头,要说什么被谢文兴拦住。 “祖母才好,有些事以后再说,以后再说。”他说道,“现在最要紧的是养病。” 谢柔嘉哦了声不说话了,谢老夫人也不说话了,谢老太爷一直在谢老夫人身边转悠,或者掖被角,或者给她擦擦头,没有半点心思听他们说话。 而在另一边,谢大夫人抬手关上了门,看着面前站着的大夫。 “好了,现在没人了,你要说什么?”她问道。 大夫一咬牙躬身。 “大夫人,老夫人这次应该是中毒了。”他说道。 中毒! 谢大夫人惊愕的看着他。 “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她不可置信的问道。 大夫再次躬身。从袖子里托出一个锦帕。 “大夫人,此事事关重大,小的不敢妄言,原本一直奇怪老夫人怎么会突然气急伤了五脏六腑,只想着是老夫人一直酗酒身子被掏空,所以才病的迅猛,但当今日老夫人吐出一口黑血。我们擦拭时才发现不对的。”他说道。 黑血。 吐出的血。 谢大夫人看着递过来的秀帕。其上的血已经变成了黑点,一片片的浓烈而刺目。 “味道很古怪。”大夫接着说道,“我们当时也不敢确信。就将擦拭的手帕藏起来,几个人都轮流验证,确信是药。” “是药不是毒?”谢大夫人问道。 “不,大夫人。这世上是药三分毒,有些药是药。有些药也能是毒。”大夫说道,“虽然分辨不出这到底是什么药,但可以确信一定不是老夫人日常吃的补药。” 母亲中毒了? 有人给母亲下毒? 谢大夫人颤抖着接过手帕。 这,这简直是。笑话! “所以,你当时才要亲自喂药?”谢大夫人想到什么看着大夫问道。 大夫点点头。 “大夫人,我们不敢冒险啊。所以只能亲力亲为,所以才不让丫头仆妇们守着老夫人。只让您和老太爷这至亲守着。”他说道。 原以为是场意外,没想到竟然是人谋。 是谁?是谁,竟然敢如此大胆。 这个家里,竟然已经有人敢如此藐视丹主了? 不,不,这不仅仅是大胆的事,是怎么做到的事。 是谁,竟然能做到如此?能给丹主下毒!那是丹主啊! 谢大夫人看着手里的手帕,紧紧的攥了起来,面色铁青。 …………………………………………… “大夫说了什么?” 看着谢大夫人走进来,谢文兴忙低声问道。 谢大夫人摇摇头。 “大夫说,母亲的病好多了。”她说道,又垂目,“可是还是不能掉以轻心,而且恢复到什么程度也说不准。” 谢文兴叹口气拍了拍她的胳膊。 “别担心,只要人活着,总会有办法的。”他说道。 谢大夫人抬头看他,脸上闪过一丝悲哀。 她竟然开始对她的阿昌哥说谎了,除了丹女秘技之外的事,她也开始隐瞒阿昌哥了。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能对母亲下毒,肯定是至亲的身边的人,现在,眼前的这些至亲身边人,已经不可信了吗? 怎么会这样? 谢大夫人抬手捂住嘴。 “好了,别难过,我明日就去再找好的大夫来。”谢文兴说道,“那东平郡王一行人就带着太医呢,让他来给看看。” 谢大夫人点点头。 “谢谢阿昌哥。”她说道。 谢文兴笑了。 “说什么呢,那也是我的母亲。”他说道,又拍拍她,“好了,你快些去休息吧。” 谢大夫人摇摇头。 “不了,我在这里守着吧,大夫说了,因为考虑到是大傩起的作用,所以还是丹女在身边守着好。”她说道,说到这里看了眼另一边站着的谢柔嘉,“你,去安置她吧,毕竟,不能让人知道,别人也做不了,你看着,才好放心。” 谢文兴大喜。 “阿媛你终于想通了,让她留下了。”他低声笑道,带着几分欣慰,“我就知道,阿媛是个明白人。” 谢大夫人挤出一丝笑不说话了。 “惠惠啊。”谢文兴冲谢大夫人笑了笑,转身向谢柔嘉走去,“来来,你祖母该休息了,你也该休息了。” 谢柔嘉看他一眼。 “那我先走了。”她说道。 谢老夫人在床上忍不住伸出手哎了声。 “我知道我知道,母亲你放心。”谢文兴立刻明白她的意思,笑着说道,“惠惠就在这里,在旁边院子里,只要母亲你想见,立刻就能见到。” 谢老夫人放心下来,收回手,谢柔嘉则皱眉头。 “祖母既然没事了,我就要回……”她说道。 谢文兴笑着打哈哈。 “走走,我们出去再说,出去再说,你祖母毕竟才好,可受不得刺激。”他说道,不由分说推着谢柔嘉走了出去。 ………………………………………………….. 夜色渐渐褪去,东方发白。 位置偏僻些的一间院子里,谢大夫人疾步走进来。 伴着她的进来,几个护卫在四周散开,将院子牢牢的围住。 伴着咯吱一声,谢大夫人后退几步,看着书房的墙壁裂开,不待门开展,谢大夫人就一脚迈进去,刚迈步就踩到一个软软的东西,她不由吓得叫了声,低头一看,再次惊叫一声。 “惠惠!” 她喊道,跪坐下来,伸手搀扶躺在地上的女孩子。 女孩子似乎睡着了,随着她的摇晃慢慢的睁开眼,她的视线却似乎不能适应这光亮又猛地闭上。 “惠惠,惠惠,你怎么了?”谢大夫人急问道。 “我,没事。”谢柔惠弱弱的说道,勉强睁开眼,“母亲,我只是有点渴。” 渴? 谢大夫人视线落在谢柔惠的嘴唇上,那原本鲜红漂亮的嘴唇此时布满了干裂和血丝,在发白的脸上格外的吓人。 “惠惠,你,你这一天两夜,难道,难道没有吃喝吗?”谢大夫人喊道,抬头看四下。 果然没有看到有吃喝的东西。 谢文兴! 他怎么能! 谢柔惠躺在母亲怀里,挤出一丝笑。 “母亲,别担心,没事的,祖母的事要紧。”她抓住谢大夫人的手,带着几分担忧和迫切,“祖母,祖母可好了?” 谢大夫人泪如泉涌。 “我的儿!”她一把将谢柔惠抱紧,“我的傻儿啊,我的傻儿啊。” ******************************************************************************************************************************** 四更啊,四更啊,哈哈听起来好过瘾啊(*^__^*)嘻嘻…… 明天下午见。(未完待续)   ☆、第五十六章 暂退 谢大夫人站在门外,接过护卫送来的食盒,疾步迈进屋内。 谢柔惠坐在书房里人还有些呆滞。 “惠惠,惠惠,来,快吃。”谢大夫人说道,将食盒摆出来。 谢柔惠看着面前摆着的吃食,片刻愣愣后,立刻伸手抓起来狼吞虎咽。 谢大夫人看的眼泪又掉下来。 “慢点,慢点。”她说道。 谢柔惠吃喝一刻,精神似乎缓过来了,忙放下手里的吃食。 “母亲,我,我不是很饿。”她眨着眼讪讪说道,“真的。” 都饿成这样了,还担心自己看到她这样而担心。 谢大夫人抬手掩面。 “母亲,真的,我知道,是为了祖母嘛,母亲,你也担惊受怕了。”谢柔惠说道,捡起一块糕饼递给谢大夫人,“母亲,你这一天两夜,也没有吃东西吧?” 谢大夫人点点头擦了擦泪。 “母亲,你吃,你也吃。”谢柔惠递过来。 谢大夫人含泪张口就着她的手吃。 “母亲,祖母真的没事了吗?”谢柔惠又问道。 谢大夫人点点头。 “惠惠,嘉嘉她来,我们真是不知道。”她说道。 谢柔惠忙点头,又摇头。 “母亲,母亲,她能来是对祖母的孝心,这是高兴的事。”她说道。 谢大夫人拭泪。 “所以,是嘉嘉的大傩吗?”谢柔惠问道。 谢大夫人点点头,没有说话。 “那她真是太厉害了。”谢柔惠高兴的笑道,“不愧是母亲生养的好女儿。” 谢大夫人神情复杂。 “也不一定是大傩的功效。”她说道,“后来杜家的人来了。你祖母跟他说开了积怨,气血顺了,药能用了,就好了。” 谢柔惠松口气一脸的欣慰。 “这真是太好了。”她说道。 谢大夫人挤出一丝笑,将汤碗推给她。 “快,多喝点汤水。”她说道。 谢柔惠点点头,听话的端起碗大口大口的喝。 汤羹喝完。糕点吃过。母女对坐有些默然。 “惠惠,我来帮你洗洗。”谢大夫人想到什么说道。 谢柔惠笑着应声是,看着谢大夫人起身去打水。她坐在看着面前的几案,嘴边浮现一丝冷笑。 “小时候啊,你最喜欢让我给你梳头了。” 看着坐在镜子前的女儿,谢大夫人一面梳头一面笑道。 “是啊。母亲明明很忙,还总是会帮我梳头。”谢柔惠笑道。 谢大夫人轻叹一口气。 “因为我知道。想要母亲梳头而不得的感觉。”她说道,“再忙,有心就能做到。” 谢柔惠笑着没说话,看着镜子里重新变的光鲜亮丽的女孩子。 只是这么光鲜亮丽的女孩子。世上怎么会有两个呢? “让我看看。”谢大夫人从前转过来,看着谢柔惠,“哎呀。好久不梳了,梳的好丑。把我们惠惠都变丑了。” 谢柔惠笑了伸手抱住谢大夫人的腰。 “才不会,人长的好,怎么打扮都不丑。”她笑道,“谁让我是母亲的女儿呢。” 谢大夫人笑了,抚着她的头。 谢柔惠在她身前静静依偎一刻。 “母亲,你快去忙吧。”她说道,坐直身子。 谢大夫人的眼泪唰的就流下来了。 “惠惠…”她喊了声,却又说不出来。 她什么都没说,她的惠惠就已经明白了。 “母亲,祖母身子才好,既然大傩是嘉嘉跳的,还是她留在这里最好。”谢柔惠说道。 谢大夫人将她抱住流泪。 “惠惠,你,可是你…”她哽咽说道。 “我没事啊,我挺好的。”谢柔惠抬头看着她,认真的说道,“只要祖母好了,就什么都值得啊,母亲,世上还有比亲人的命要紧的事吗?” 谢大夫人哭着点点头。 “母亲,你不要难过,不要担心我,你要操心的事太多了,我知道你心里有我就足够了。”谢柔惠靠在她身前含笑说道,“不就是去郁山嘛,也不远啊……” 谢大夫人忙摇头。 “不,不,不去郁山。”她忙说道,“就在这里就行了。” “那怎么行?”谢柔惠说道,拉住谢大夫人的衣袖,“我也在家里,到底是不万全,还是让我去山里吧。” “怎么不行?”谢大夫人说道,“要是她我不放心,你我还不放心吗?” “母亲。”谢柔惠急道。 “你什么都不用说了。”谢大夫人说道,回头看了眼还开着门的地道,“那里面也不用去,你就在这里呆着就行了,等….” 她说到这里迟疑一下。 “等事情解决了,就接你出来。” 谢柔惠含笑点点头。 “好,母亲,我等着。”她说道,一面站起身来,“母亲,你别在这里呆太久,快出去吧。” 谢大夫人含泪点点头,抚了抚谢柔惠的肩头。 谢柔惠笑着拉住她的手,将她向外推去。 “快去吧母亲。”她说道。 谢大夫人走出了屋门,在院子里忍不住回头,门口并不见那女孩子的身影,她的视线看向窗,隐隐可见窗边有女孩子半个身影看过来,见她看过来,还冲她摆摆手。 我可怜的儿… 谢大夫人伸手掩面疾步而去。 屋子里谢柔惠放下手,含笑的面容变的木然,樱唇微动。 呸。 惺惺作态,真要是对我好,就该把那贱婢打死! 真当我是三岁小儿,哄一哄就你好我好大家好了。 谢柔惠转过身环视室内,恨恨的握着手,大口大口的吸气。 不急。不急,不急。 事情已经这样了,她不能急,急也没用。 祖母竟然没死,还让她趁机又跳成功了大傩,现在她在谢文兴和谢老夫人这两个老混蛋眼里就是珍宝。 在这两个混蛋眼里,她就是真正的大小姐。 这一点不是她怎么哭怎么闹就能改变的。 现在唯一要紧的就是母亲。 那两个老混蛋恨不得立刻就赶走她。如果她闹起来。反而给了他们撕破脸的机会,所以,现在只能后退一步。让他们如意,让他们如愿,而同时后退一步,母亲则会对她更愧疚更怜惜。 谢柔惠重重的吐口气。 只要留在这里。只要母亲还没松口,她就还有机会。 她站定在书房门口。看着那张开的门,黑黝黝的洞口。 不怕,不怕,不怕。 她的命运不会就这样的。她一定能改变的。 ………………………………………………………. “为什么不让我走?” 谢柔嘉从罗汉床上跳下来说道,看着谢文兴。 “谢大老爷,别忘了。我来是自己来的,你们不让进我也进来了。那我要走,你难道觉得你能拦得住?” 谢文兴摇头。 “你这孩子,谁要拦你。”他说道,“这里本来就是你的家,你就该在这里的。” 谢柔嘉笑了一句话不说抬脚迈步。 谢文兴忙哎哎几声追上她。 “嘉嘉。”他喊道。 谢柔嘉的脚步一顿,看他一眼笑了。 “是,您还没忘,我是嘉嘉。”她说道,“嘉嘉的家已经不在这里了。” “可是你还记挂这你的亲人。”谢文兴轻叹一口气,“嘉嘉,家里亏欠你的,一定会补给你的。” “我没觉得亏欠,我觉得挺好的,真的挺好的。”谢柔嘉说道,转过头,“我走了。” “再等等好不好?再等等你祖母好一些,你费了这么大的心思,也应该看到个好结果。”谢文兴说道。 谢柔嘉的脚步一顿。 谢文兴忙又踏上前一步。 “嘉嘉,不是让你为了我们留下来,只是想让你看看你的心血,想让你高兴高兴,当然我知道你不在意这些,也是我们不放心,想要确信老夫人真的万全无事。”他语重心长说道,“再等几日老夫人真的好了,没事了,你是走是留,都随你的。” 谢柔嘉哦了声。 “那好吧。”她说道。 谢文兴高兴的点点头。 “好好,你再歇息。”他说道,“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其他的事,不用理会。” 也就是说只要她在这里一天,她就是大小姐。 就跟以前说的,替代一次,就能替代第二次。 只不过她此时作为大小姐,都是因为谢柔嘉而得来的。 谢柔嘉吐口气。 “我去看看五叔。”她说道,一面抬脚迈步。 “去吧去吧。”谢文兴说道。 谢柔嘉迈出门,院子里的丫头们忙涌涌跟上。 “别跟着我。”谢柔嘉转身对她们说道。 丫头们都一愣停下脚。 谢柔嘉这才抬头大步而去。 谢文兴吐口气。 他现在知道为什么这丫头不听话了,因为她一直没把自己当做大小姐,没得到自然也就不知道失去的可怕。 所以惠惠会很听话,因为她害怕失去有所畏惧。 不怕,不怕,不怕,慢慢来,等她知道大小姐,丹女,丹主地位意味着什么,一切就好办了。 现在最要紧的是给她补偿,这补偿自然就是先把那个假的没用的送走。 这件事他已经让谢大夫人去办了。 谢文兴露出笑容疾步回到自己的院子里,谢大夫人已经回来了。 “怎么样?她同意了吧?”谢文兴开门见山就问道。 谢大夫人看着他,抬手就将茶杯砸过来。 谢文兴皱眉后退一步。 “又怎么了?”他说道,“她不同意啊?” “她当然会同意,你以为她跟你一样,没心没肺冷血心肠吗?”谢大夫人喊道,一把揪住谢文兴,“就是猫啊狗啊的,扔到笼子关起来,还知道给扔一碗水扔一块肉呢,你把她当什么了!你是要活活饿死她吗?她也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 还是三千一章吧,二千二千五,实在是写的憋死。 晚上加更在十一点左右。(未完待续)   ☆、第五十七章 来访 吃喝? 送饭的事的确是忘了。 谢文兴忙伸手拉住谢大夫人。 “但是我给她放进去了一匣子点心和茶水了,并没有不管。”他说道,“我也想着给她送吃的,只是这不是一天两夜发生的事太吓人,都忘了,你我不也是没吃东西,家里多少人没顾上吃喝啊,这,这算什么大事啊……” “这还不算大事!这还不算大事!你心里没她!你心里没她!”谢大夫人抬手打他哭道。 女人就是这样,脾气让她们发出来就好了,千万不能讲道理。 谢文兴任她打。 “是,是,都怪我,都怪我。”他连声说道,“你打吧,打吧。” 谢大夫人恨恨打了几下,哭的没了力气。 “是我没本事,家里稍微有点事,就顾不过来。”谢文兴说道,说着咳嗽一声。 谢大夫人看着他熬的发红的眼,干裂的嘴唇,一把推开他,坐下来拭泪。 谢文兴叹口气在她身边坐下。 “不过好了,总算有惊无险。”他说道,“惠惠,我去跟她陪个不是。” 他说着站起来。 “惠惠用不着。”谢大夫人说道,“她最体贴人了,还惦记你我。” “是啊,惠惠一向是个乖巧明理的孩子。”谢文兴感叹道,轻咳一声,“晚上我亲自送她走。” 谢大夫人握着茶碗。 “我没让她走。”她说道。 谢文兴一怔。 “你没和她说?”他问道。 昨晚用了一晚上的时间,总算说服了谢大夫人暂时同意送走谢柔惠,让谢柔嘉留在家里,怎么又变了? “不就是不让人看到她,”谢大夫人说道。“她在那里,一样没人看的到,我让人守着呢,惠惠她也知道不出来,放心就是了。” “哎,这怎么能一样。”谢文兴皱眉说道,“在家里太危险了。” 谢大夫人蹭的站起来。 “怎么危险?你说谁危险?她说到做到。绝对没问题。”她竖眉喝道。 谢文兴有些无奈。 “阿媛。你现在难道还不明白吗?”他说道。 谢大夫人看着他,不说话。 “阿媛,你我心里现在都清楚。她们姐妹就是错了。”谢文兴说道,“你怎么就是不想纠正这个错呢?你觉得这是对惠惠好啊?” 谢大夫人绷紧了脸。 “你这样骗她又能骗多久?长痛不如短痛。”谢文兴接着说道,“这样下去,将来惠惠恨咱们。嘉嘉也恨,你说。我们何必这样里外不是人?” 谢大夫人眼泪掉下来。 “我说过,我要给她一次机会,再验证一下。”她哽咽说道。 “这次大傩就是机会,她不是也没……”谢文兴皱眉说道。 “那是因为被嘉嘉抢了先。”谢大夫人打断他喊道。“因为惠惠知道是我来做大傩,她才不会跟我争抢。” 谢文兴皱眉看着她要说什么,院子里传来禀告声。 “大夫人大老爷。东平郡王来了。” 东平郡王? 一定是来探望谢老夫人的。 谢大夫人和谢文兴一怔,忙唤人来洗漱更衣。 正如谢大夫人和谢文兴所料。东平郡王是来探望谢老夫人的,府城各路的官员也都陪同。 对于谢老夫人的事大家也都关注着,因为是谢家的老丹主,丧事规格很高,所以大家都已经提前被打了招呼,此时亲眼看到谢老夫人,虽然精神还不好,但已经不是垂垂待死的样子了,众人很是惊奇。 “今年腊月我们一定要请大小姐做一场大傩。”一个官员说道。 众人皆附和,又谈论起那晚大傩的轰动。 谢大夫人含笑听着众人一口一个大小姐的赞叹。 “让大小姐出来见见。”谢文兴低声说道。 “好,我这就去叫惠惠来。”谢大夫人立刻同意,眉眼笑意满满,转身就要走。 谢文兴回过味一把拉住她。 “你要叫谁来?”他低声说道。 “当然是惠惠来。”谢大夫人低声答道。 “谁跳的大傩谁来。”谢文兴低声说道。 谢大夫人看着他。 “谁叫惠惠,谁来。”她说道。 “谁跳出大傩谁就叫惠惠。”谢文兴咬牙低声说道。 谢大夫人看着他,不说话。 二人正僵持着,东平郡王站了起来。 “我去看看谢五爷,听说他也有些不妥。”他说道。 谢文俊吞砂自尽的事家里都瞒着,东平郡王怎么知道了? “我与谢五爷也算是旧相识,先前听闻老夫人不好,但鉴于身份不便前来探视,所以就让手下来问候谢五爷,这才知道谢五爷也有些不妥。”东平郡王说道。 原来如此,谢大夫人点点头,真是丢人丢到家了这次。 “让殿下见笑了。”她说道,一面要亲自引着去,官员们也都站起来。 东平郡王抬手制止。 “我去探望谢五爷,是以旧交的身份,大家陪我都去反而不妥。”他说道。 “文俊他也当不起。”谢文兴笑了,“殿下请自便。” 唤了人来给东平郡王引路。 而此时的谢柔嘉也正穿过花园走向谢文俊的住处,她先去找了邵铭清,结果得知邵铭清去打理谢文俊的生意一早就出门了,她只得自己去,一路大步而行就在要走出花园时,听到了那边有女孩子的尖叫声。 这声音,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谢柔嘉脚步不停寻声看去,见到另一边的路上一个女孩子正蹲在地上,身边有三四个仆妇正围着她。 谢柔淑。 真是好久不见了。 谢柔嘉收回视线继续迈步,耳边有话传进来。 “我为什么要去见他!我才不要跟他议亲!” 议亲? “四小姐,什么议亲不议亲的。就是来了客人去坐一坐,为什么不肯去?”一个仆妇带着几分不悦说道。 “你们少骗我,我知道你们是什么人。”谢柔淑说道,“我才不要被你们这样相看。” 另一个仆妇带着几分不耐烦。 “我们公子想要看看你,你还不乐意,你有什么不乐意的,现在有人肯相看你就不错了。”她哼声说道。“行了。快点,惹了我们公子不高兴,就没人要你了。” 她说着伸手就来揪谢柔淑。 谢柔淑抬手推她。 “走开走开。”她喊道。 仆妇恼羞成怒。 “你们干什么。快点拉她去,这谢家的小姐,怎么这样。”她说道。 另外三个仆妇也都围上来,将谢柔淑像小鸡仔一样拎起来。谢柔淑大声的哭起来。 “哭,你还哭。待会儿被你母亲看到了,还有你更哭的。”一个仆妇哼声说道。 她说这话转过身,不由吓了一跳。 一个女孩子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面前,长得真是漂亮。一双眼尤其好看,不过此时这双好看的眼盯看的人有些发毛。 其他人也转过来,都停下脚步。 谢柔淑泪眼朦胧一时有些不敢相信。抬手揉眼再看过来,立刻一声大哭。 “惠惠。”她喊道。挣开仆妇们的手扑过来,“救我。” 惠惠救我。 谢柔嘉看着她,伸出手摆了摆。 谢柔淑大喜跌跌撞撞跑过来站在她身后,放声大哭。 惠惠? 谢家大小姐谢柔惠如今的名字巴蜀无人不知。 四个仆妇忙施礼。 “你们是大宁监朱家的人?”谢柔嘉说道。 四个仆妇大喜。 谢大小姐竟然也知道他们大宁监朱家,可见这门亲事说的简直太合适了,还没成亲家,谢大小姐就知道他们了。 “是,是,大小姐,我们是,我们公子听说老夫人不太好,特意前来探望。”她们说道。 因为涉及到路程,谢老夫人的事已经通知了很多亲友,虽然丧事没有办成,但探望也是很适合的,所以这几日家中的亲友定然是来往不绝。 谢柔嘉哦了声。 “滚。”她说道。 四个仆妇一怔,什么? “滚。”谢柔嘉再次说道。 “惠惠让你们滚!”谢柔淑跟着尖声喊道,伸手指着这几个仆妇。“快滚,快滚。” 四个仆妇神情愕然,又有些慌乱。 这是怎么了?怎么大小姐……. “让我叫人来送你们滚吗?”谢柔嘉说道。 那样可就更丢人了。 这位谢家大小姐可是当众敢和谢大夫人对峙的人。 四个仆妇掩面转身疾走。 “快滚啊,带上你们的公子一起滚。”谢柔淑在后高兴的喊道,一面跺脚,还没喊完,就见谢柔嘉转身,她忙跟上去,“惠惠,惠惠。” 她又高兴又难过又讨好。 “多谢惠惠你救我,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怎么办。” “惠惠,你不生我的气了吧,我就知道,惠惠你最好了。” “惠惠…” 谢柔嘉停下脚,看着她。 “滚。”她说道。 谢柔淑愣了下。 “我,我也滚?”她瞪眼说道。 “你也滚。”谢柔嘉说道,说罢不再理会她,大步而行。 谢柔淑一脸尴尬追了几步,到底不敢追上去,只得看着她的大步而去。 不过,那是惠惠哎,就算肯骂自己,也比不理自己要好。 她的脸上浮现笑容。 告诉母亲去! 看谁还敢瞧不起我!惠惠可是又骂我了! 这一次也算是救了她了吧,至少不会再嫁给前世那个要了她命的人家了,不过以后她的日子过成什么样,就看她自己了,如果她自己不争气,没了朱家,还有牛家,杨家。 谢柔嘉一面想着一面疾步而行,谢文俊的院子出现在眼前,她的眼忽的一亮,视线落在一个正要迈进门的人身上。 哎?哎! “周家叔叔!”她忍不住高兴的大声喊道。 东平郡王停下脚转过头,看到一个女孩子眼睛亮亮的大步跑来,他嘴角浮现一丝笑。 *************************************** 谢谢秦若凡和广寒宫主a的仙葩缘打赏,这个不算给你们的加更,我先记下,等哪日三更给你们补上。 谢谢大家,明天下午见,晚安。(未完待续)   ☆、第五十八章 意思 东平郡王后退一步,看着站到身前的女孩子。 “您是来探望五叔的?”她高兴的问道。 东平郡王含笑颔首。 “我五叔没事了。”谢柔嘉高兴的说道,“我祖母也没事了,这次真是多谢你了。” “举手之劳。”东平郡王说道,说了又补充一句,“理所应当。” 为了朋友理所应当吧,谢柔嘉点点头,一面殷勤的带路做请。 “周叔叔,您快请。”她说道。 不待东平郡王迈步,她自己先跑进去,一面喊着五叔,人一溜烟的冲进了屋子里,东平郡王彼时才迈过门槛。 真是好快的腿脚。 所以那些说巫能引神上身,不管是垂垂老矣还是病弱之躯都能几日不眠不休其实也不尽然,还是必须得有能够承受请神上身的本钱。 怪不得能把周成贞这个打架的好手揍成那样,壮的跟小牛犊子似的。 东平郡王忍不住再次笑了,看着那女孩子消失在门前,屋子里传来咯咯唧唧的说笑。 “什么我的朋友?什么恩人?” 谢文俊被说的有些发懵,一面坐起在床上,一面看着在自己面前比手划脚的女孩子。 “你慢点说,谁来了?” “你的朋友啊。”谢柔嘉说道,眼睛发亮,“五叔,你不知道多巧,我当时在郁……” 谢文俊咳嗽一声。 “你们下去。”他说道。 屋子里的两个小丫头忙施礼低头退下。 谢柔嘉笑嘻嘻的吐吐舌头,亲自端了茶水递给谢文俊。 “我当时听到说因为你的事祖母不好了,就急着出山却不能,多亏遇到他从山里过,带我出来了。”她说道。 谢文俊皱眉。有些听不明白。 “他?他到底是谁?”他问道。 “你朋友啊,他说了是你朋友,后来还带我去找杜家的人。”谢柔嘉说道,又颠颠跑回厅内向外张望,“周叔叔,您快进来。” 看着那年轻公子走近,她殷勤的上前掀起帘子。 周叔叔? 他的朋友? 谢文俊听的还是云里雾里的。他和杜娇娜的事到底是男女私情。不能轻易对别人说,万一传出去,他一个男人没什么。那人家姑娘的闺誉就毁了。 他应该没有跟哪个朋友提起过吧,一面思索一面抬头看去,同时喝了一口茶。 脚步声响,有人迈了进来。 此人穿着华贵。触目生辉,谢文俊的视线从衣裳上转向他的脸。与面容相比华贵的衣衫顿时失色。 “五叔,就是这位周叔叔。”谢柔嘉说道。 周叔叔…. 谢文俊一口茶喷了出来。 就是这位周叔叔啊!这哪里是周叔叔啊!这是周祖宗! 谢柔嘉吓了一跳。 “五叔。”她忙上前拍抚。 谢文俊呛到咳嗽连连,面色涨红,冲谢柔嘉摆手。 “惠惠。你,你先出去。”他当机立断说道。 也许五叔有话要跟这个朋友说。 谢柔嘉愣了下应声是,对东平郡王笑了笑。疾步走了出去。 谢文俊顾不得咳嗽声停下,下床踉跄施礼。 “参见殿下。”他颤声说道。 东平郡王颔首。 “免礼。”他说道。“今日率众来探望老夫人,顺便我以私人身份来看看你可好。” 谢文俊忙再次施礼道谢。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而东平郡王也不说话,室内再次安静下来。 谢文俊脑子里回荡着谢柔嘉适才的话。 恩人,周叔叔,出郁山,去找杜家的人。 先前听的糊涂,此时倒是醍醐灌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但脑子却更乱了。 东平郡王前几日的确是在郁山,算着就是在谢老夫人出事的时候他离开谢家大宅,也就是这时候遇上的谢柔嘉。 谢柔嘉急着来家里,但有谢大夫人的命令肯定出山不易,所以正好遇到了东平郡王。 那,他说了他是谁,她又说了她是谁吗? 应该没有,若不然,谢柔嘉怎么会称呼为周叔叔,而东平郡王也是见过谢柔惠的。 谢文俊想要伸手揉脸。 最关键是,东平郡王是已经见过谢大小姐的,而那个谢大小姐是绝对不会喊他叔叔的。 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先是瞒着身份私访郁山,如今又对谢柔嘉隐瞒了身份。 还有,谢柔嘉和谢柔惠两人都以大小姐的身份出现,又该怎么说? 还有,怎么和东平郡王解释大小姐又不认得他,把他叫做周叔叔呢? 谢文俊恨不得揪头发,脑子嗡嗡乱响。 “殿下。”他咬牙施礼,“关于惠惠的事我……” 东平郡王却打断了他。 “我对别人家的私事不感兴趣。”他说道,“想必这位小姑娘已经说过了,我与她初见偶遇,一助再助只是举手之劳且理所应当,仅此而已,谢五爷不要多想,免得自扰。” 他不要提这个话题,难道他一点也不好奇为什么会有两个谢大小姐? 谢家有双胞胎姐妹的事不是什么秘闻,巴蜀之地多数人都知道。 只是这跟有两个大小姐可不是一回事。 “殿下,这也不是什么私事,只是我家的孩子们,顽劣….”谢文俊说道。 对,孩子们顽劣,姐姐装妹妹,妹妹装姐姐也不是没有过的事。 东平郡王笑了笑哦了声。 “谢五爷身体无碍了吧?”他问道。 这件事就这样揭过去了?他也不能再解释了,越解释只怕越让人起疑。 谢文俊施礼。 “让殿下见笑了。”他苦笑说道,“还好大伯母无事,我也能负疚而生。” “只有活着才能赎罪,也才是真心悔改。”东平郡王说道。“死反而是最容易的,敢活着才是真勇士。” 谢文俊应声是。 东平郡王便不再多言告辞转身,谢文俊也不敢挽留亲自送出去,忐忑不安的看着他走了。 “五叔。” 谢柔嘉从一旁屋子里探出头来。 “周叔叔走了?” 周叔叔!周叔叔! 谢文俊疾步上前将她塞进屋子里。 “你,你。”他瞪眼要问却又不知道该怎么问,“他让你叫他周叔叔的?” 谢柔嘉一脸不解。 “也不是啊。”她说道,“我问他叫什么。他说他叫周衍啊。不称呼周叔叔,称呼什么?是该称呼周公子吗?” 周衍?东平郡王的名讳。 谢文俊愣了下,又有些苦笑。 那他还真没说谎隐瞒。 如果是谢柔惠见到了他。一定会认出他是谁。 虽然见到他的不是谢柔惠,但他也坦然的报了自己的名字,换作自己或者邵铭清或者任何一个谢家的有头脸的人听到这个名字,也一定会知道他是谁。 只可惜。偏偏是什么都不知道也还没和他们说的谢柔嘉。 要责怪人家欺瞒还真是没理由。 “五叔,怎么了?”谢柔嘉问道。“周叔叔不高兴了吗?” 他高兴还是不高兴,心里又想什么,谁猜得出来。 谢文俊吐口气。 好吧,既然他连名字都报了。并不是要隐瞒,那就没必要让柔嘉继续像个傻子。 “以后别叫他周叔叔。”谢文俊深吸一口气说道。 谢柔嘉哦了声。 “叫周公子?”她问道。 “也别叫周公子。”谢文俊说道,“要叫郡王殿下。” 谢柔嘉点点头。 “郡王殿下。”她重复一遍。话未落面色就一僵,瞪大眼看向谢文俊啊了一声。 叫什么? 郡王!殿下! “是。东平郡王殿下。”谢文俊说道。 谢柔嘉伸手掩住嘴不可置信的看着谢文俊。 他就是,东平郡王?! “小姑娘,你是要搭车吗?” 谢柔嘉的耳边浮现醇醇的声音。 我的天啊,他,他就是东平郡王? “他骗我?”谢柔嘉喊道,“他说是五叔你的朋友。” “他也不算骗你,他说了自己的名字。”谢文俊说道。 我叫周衍。 谢柔嘉攥住手。 周啊,周成贞的周嘛。 “可是我又不知道东平郡王叫什么,他说了等于没说。”她说道。 “那是你不知道,不是他没说。”谢文俊苦笑一下说道。 就说嘛,他怎么会从郁山到彭水到万州一路畅通无阻,原来是这样啊。 谢柔嘉绞着垂下的头发不说话了。 原来他就是东平郡王啊。 周叔叔。 也不怕折寿,就算没有当成自己的继子,辈份上也得喊自己一声伯娘。 谢柔嘉撇撇嘴。 “还有。”谢文俊看着她说道,“他认得惠惠。” 他认得惠惠。 谢柔嘉再次愕然抬头。 “惠惠已经见过他了。”谢文俊说道,“我不知道,一个惠惠喊他郡王殿下,而另一个惠惠喊他周叔叔,他会怎么想。” 谢柔嘉伸手掩住嘴瞪眼一刻。 “那,我想他应该想的很清楚很明白了。”她讪讪说道。 ……………………………………………………….. “殿下,您笑什么?” 驿站里文士问道,看着自从从谢家出来坐上马车便嘴角带着一丝笑的东平郡王。 “好笑就笑。”东平郡王说道,迈步踏进屋门。 “虽然谢老夫人大难不死值得庆贺,但到底也不是什么好笑的事吧。”文士笑道。 东平郡王笑了。 “当然不是。”他说道,“只是我想现在有人可能被吓了一跳,就有些想笑。” “什么人?”文士兴致勃勃的问道。 “一个有意思的小姑娘。”东平郡王说道。 小姑娘。 东平郡王竟然会觉得小姑娘有意思?这可是稀罕事。 文士更为好奇。 “是什么小姑娘?殿下在哪里见到的小姑娘?”他问道。 东平郡王看他一眼。 “起程的事都安排好了?”他问道。 明日他们就要启程回京了。 文士捻须呵呵笑了。 “这种小事殿下无须惦念。”他说道,又凑上前来,“那小姑娘怎么有意思了?” 东平郡王还没说话,门外有人疾步进来。 “殿下,京城急报。” 京城急报? 这个时候有什么急报? 文士忙收起嬉笑伸手接过捧给东平郡王,东平郡王伸手打开,一眼扫过面上露出笑容。 “这下,更有意思了。”他说道。 更有意思? 文士不解。 东平郡王将手中的文书收起,微微一笑。 “皇帝陛下听闻巴蜀谢家三月三诸多祥瑞之兆,特命谢家大小姐进京觐见。” **************************** 加更在晚上十一点后。(未完待续)   ☆、第五十九章 为悦 皇帝要谢家大小姐觐见。 觐见,诸侯秋见天子之礼,于五礼属宾礼。 皇帝陛下竟然要给谢家大小姐如此高的礼节。 “殿下。”文士看着东平郡王很是感叹,“看来殿下你给陛下写的信功效真不小的。” 三月三后黔州各路纷纷上书,以往没有祥瑞还能夸出祥瑞来,更不用说此次三月三异像人人皆见,各路官员用尽了力气妙笔生花天花乱坠。 东平郡王也自然随之上书,且没有让文士们执笔,而是自己亲自写,文士借着磨墨曾经看到几句话,当时心里就惊讶原来东平郡王也会把人夸的地上无天上有。 黔州路官员们的奏章皇帝可能嗤之以鼻,但东平郡王的书信他必然深信不疑。 “原本想陛下多些赏赐,没想到陛下竟然给了这么大的礼赐。”东平郡王说道,将书信收起。 钱财对于谢家来说根本就什么都不算,他们一心要的就是地位,尤其是先祖大巫清当年的地位。 当年大巫清在始皇帝面前也是执诸侯礼,如今这觐见诏书可以想象会让谢家陷入怎么样的狂欢。 “我不得不说,殿下对谢家可真是掏心窝子的好啊。”文士说道。 “举手之劳。”东平郡王说道,又笑了笑,“理所应当。” 文士皱眉。 “举手之劳我明白,理所应当又是什么理?”他问道。 东平郡王看他一眼。 “就是我高兴的理。”他说道。 文士哈哈笑了。 “果然理所应当。”他说道,“那我们看来不用明日启程了,这诏书估计明日也就到了,到时候殿下是否要与谢家大小姐同行?” 东平郡王点点头。 “好,就按你说的吧。”他说道。转身走了进去。 我说的? 文士愣了下,看着转入内室的东平郡王。 我说的吗? 夜色降临,谢文兴走进谢老夫人住处,就看到谢柔嘉正坐在床上看着谢老太爷给谢老夫人喂药。 “惠惠啊,让你祖父歇息,你给祖母喂药。”他含笑说道。 如今谢老夫人还处于危险之中,大夫们亲自熬药。还要至亲之人亲手喂药。不许第三人经手,说是影响了药效。 大约是大傩起了功效,这些大夫们也变得古古怪怪神神叨叨。 谢柔嘉盘膝捏起一旁果碟里的瓜子。 “不用啊。祖父伺候祖母不会累,会高兴的。”她说道。 谢老太爷哈哈笑了。 “是啊是啊不累不累。”他说道,“如果能这样一辈子喂药,我都不累。” 谢老夫人一口药吐出来。 “你还巴不得我一辈子都病着?”她喝道。 谢老太爷忙笑着连声说没有。又忙给她擦嘴,又嘀嘀咕咕担心药少吃了一口。 “闭嘴。”谢老夫人喝道。 谢老太爷笑着连连点头。 “你看。你看,好多了,都有力气骂人了。”他欢天喜地的说道。 谢柔嘉哈哈笑了。 上一世他们都说祖父是因为在家中失势郁郁寡欢而死,但是其实他是因为失去了祖母才一心求死的吧。 谢柔嘉看着一脸不耐烦的对祖父喝来喝去的祖母。再看着欢喜奔走的祖父,轻叹一口气露出笑容。 “这样多好。”谢文兴在一旁说道,“惠惠。你看在家里这样多好。” 谢柔嘉拍了拍衣衫从床上跳下来。 “惠惠这样挺好。”她说道,看着谢文兴。“我这样不好。” 谢文兴皱眉,旋即又笑了。 “好,好,你觉得怎么好就好。”他说道。 “我走了。”谢柔嘉说道,抬脚迈步。 “惠惠。”谢老夫人喊道。 谢柔嘉脚步未停。 “嘉嘉。”谢老夫人又喊道。 谢柔嘉停下脚步。 谢老太爷笑了。 “你看你,怎么喊错名字了。”他说道,又凑近谢老夫人,“你要是想要见那孩子,我去让他们把她叫来。” 谢老夫人没理会他,只是看着谢柔嘉。 “嘉嘉。”谢文兴走到谢柔嘉身边低声说道,“再留一日吧,你看大夫现在都这么小心,想来老夫人还很危险,明日,明日就送你走。” 这倒是,大夫们看起来很紧张,老夫人如今病着,反而没有了伺候的人,都是谢大夫人和谢老太爷伺候着。 按理说驱厄成功了,怎么会还这么严重呢? 谢柔嘉看着期盼的看着她的谢老夫人,又看一旁小心给谢老夫人擦拭的谢老太爷。 好吧,她点点头。 “大伯母。” 谢文俊的声音在外响起,谢柔嘉忙高兴的迎过来。 看到谢文兴也在,谢文俊神情有些复杂,看了眼谢柔嘉。 谢文兴却没有在意,和谢文俊说了几句话便走了,看着谢文兴离开,谢文俊忙拉着谢柔嘉走出来。 “我想了一天,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们。”他低声说道。 “五叔,你不是说了给他解释过了嘛,我们就是孩子顽劣,换着玩的。”谢柔嘉说道。 谢文俊摇头。 “这种话我觉得他根本就不会相信的。”他说道。 “他信不信又有什么,我们家的事,用不着他管。”谢柔嘉哼声说道。 骗人的人凭什么不能被人骗了。 周衍,干嘛不说自己的封号,谁知道周衍是谁啊。 话虽这样说,但混淆长女身份,以前也就罢了,现在可是丹女已定了,这可不是可以玩闹的事。 谢文俊皱眉。 “五叔,这有什么上愁的。”谢柔嘉笑了,“你要是不放心你就去说呗。这种事有什么不能说的。” 谢文俊叹口气。 “你父亲母亲心太重。”他说道,“你又是自己跑来的,虽然是为了祖母也救了祖母,但是要是被人知道你是假冒身份,只怕你父亲母亲又要大为恼火,迁怒与你了。” 谢柔嘉看着他笑了。 被人知道混淆身份,五叔担心的不是谢家会有什么麻烦。而是担心她有什么麻烦。 “五叔。”她吸吸鼻子。“没事,我不怕。” 她说着又笑了。 “五叔,我不怕他们生气。他们现在也不敢对我生气。” 谢文俊看着她也笑了。 “好,没什么可怕的,我明日就告诉他们。”他说道。 “我和你一起去,我明日就要走了。”谢柔嘉说道。 不过当第二日他们来到谢大夫人的住处时。却被拦在了门外。 “大老爷和大夫人在说话。”护卫说道。 说话? 说话怎么会动用护卫。 肯定是在吵架,且争吵的内容不便被人所知。 谢文俊看着谢柔嘉挤挤眼。谢柔嘉也冲他笑了笑。 “你猜他们在吵什么?”谢文俊低声笑道。 谢柔嘉伸手指了指自己,能为什么,不是她就是她,横竖都是这一张脸。 屋子里谢文兴正来回踱步。 “你,我不是说过,你不要去看她。不要去看她,你。你昨晚还竟然住在她那里。”他低声喝道。 “这是我的家,我想住哪就住哪。”谢大夫人说道。 “别的时候你怎么不想住哪?”谢文兴咬牙说道,“要是被人发现了,你说怎么办?” “没人会发现。”谢大夫人说道。 谢文兴嗤声。 “没人会发现,世上哪有那么确定的事。”他说道,“当初还说绝不会抱错呢。” “现在也不一定是抱错。”谢大夫人竖眉说道。 谢文兴吐口气。 “这些事就不说了。”他说道,“今天,把她送走。” “是该走了。”谢大夫人说道。 “我是说把惠惠送走。”谢文兴说道。 谢大夫人蹭的站起来。 “休想!”她竖眉喝道。 “那你想怎么样?把嘉嘉送走吗?等出了事再让她回来替代吗?非要逼得她替代的时候说出真相,你看怎么收场。”谢文兴急道。 谢大夫人瞪眼看着他。 “大夫人!” “大嫂!” 门外传来喊声。 “大胆!”谢大夫人一腔怒火吼了出去,“擅入者死!” 谢文俊跌跌撞撞的冲进来。 “大嫂,皇上的圣旨来了。”他喊道。 皇上的圣旨? “大哥,大嫂,皇帝要大小姐进京觐见!”谢文俊激动的喊道,“是觐见啊,是觐见!” 觐见! 谢大夫人和谢文兴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 天啊,这一天,终于来了! “先祖有灵。”谢大夫人噗通就跪下来。 “快,快去接旨。”谢文兴激动的喊道,“快去告诉母亲,快去叫惠惠接旨。” 谢大夫人点头起身。 “是,快,叫惠惠来接旨。”她说道,人也向外冲去。 夫妻二人一同挤在了门口,相撞的那一刻又对视一眼,想到了什么。 “你要叫谁?” 二人异口同声问道。 “当然是惠惠。” 二人又异口同声答道。 但谁也没有迈步,看着对方。 没错,是惠惠,谢家的大小姐是惠惠,但是现在谢家有两个大小姐,有两个惠惠,你要叫哪个? 谢大夫人和谢文兴四目相对,火光四射。 ******************************************************************************************************************************** 过渡不好写,大家可以攒文。 明天下午见(未完待续)   ☆、第六十章 争去 此起彼伏的爆竹声已经延续半日了,间杂着远远传来的人们的欢呼声。 接了圣旨之后,除了爆竹庆贺谢家还沿城撒钱,引来无数百姓争抢,整个彭水城都如同开了锅的水。 这还不算结束,从明日起到谢大小姐起程进京,城里还要摆戏台唱百戏,可想而知会有怎样的热闹。 谢家上上下下忙碌起来,人人都带着难掩的欢喜。 但一片欢庆中谢大夫人来到谢老夫人的住处紧闭院门,谢家的老爷夫人们连来和她庆贺都没机会。 “大夫人也惊喜坏了吧。” “让她冷静一下,明日再说吧。” 众人笑着纷纷散去。 谢大夫人此时神情的确冷静,坐在椅子上半日不曾开口。 谢文兴颓然的坐下来。 “惠惠如何能去的?”他说道,声音已经有些沙哑,“那是君前奏对啊,可不是儿戏,以次代长,可是欺君大罪,阿媛,这可是关系谢家全族的。” “是啊,以次代长是大罪,不只是欺君罪,也是欺神的大罪。”谢大夫人说道,“所以嘉嘉怎么能去?” “因为嘉嘉才是长。”谢文兴站起来说道。 谢大夫人看着他。 “惠惠做了十三年的长女,神灵都没有降罪,现在就因为她没跳成三月三就说她不是长,你们不觉得可笑吗?”她说道,“她为什么没有跳成三月三?不就是因为嘉嘉害她受伤吗?” 谢文兴再次来回踱步。 “又不是一次三月三,嘉嘉她还找到了凤血石,她还成功的跳了大傩。”他说道,“我们已经说过多少次了?你怎么还装糊涂?” “我也说过很多次了。”谢大夫人看着谢文兴。“那只是因为机会,只是因为惠惠她没有这个机会,就算要改换长幼,也要在神明面前公平起鉴。” “怎么公平?”一直沉默的谢老夫人开口问道。 “这次进京觐见,就是惠惠的机会。”谢大夫人说道,“验证她到底有没有丹女血脉的机会。” “不行。”谢文兴说道,“你这是拿着谢氏合族去赌这个机会。如果在皇帝面前被发现她没有丹女血脉。那我们谢家怎么办?怎么跟世人交待?” 谢大夫人绷紧了脸不说话。 谢文兴看向谢老夫人。 “母亲。”他喊道。 谢老夫人沉默一刻。 “叫惠惠来。”她说道。 谢大夫人和谢文兴都应声是,同时起身又再次对视僵持。 哪个惠惠? “先叫惠惠来,再叫嘉嘉来。”谢老夫人说道。 谢大夫人应声是疾步而去。谢文兴则叹口气。 “母亲,这种事你不能惯着阿媛了。”他说道。 谢老夫人吐口气。 “我不是惯着她。”她说道,“我知道我说不让惠惠去,阿媛最后也奈何不了我。但是,这其实也没什么好。她心里的执念到底是放不下不甘心,苦了她,我也没得到什么好,还是顺了她的意。让她自己放下的好,这样对惠惠也好。” 她看着谢文兴。 “将来她也不会怪你们,毕竟机会给她了。” 阎王殿走了一圈。这老太太胆子变小了,竟然还顾忌别人来了。 谢文兴皱眉。 ………………………………………………… “母亲。母亲,现在真能出去吗?” 谢柔惠抓住桌角不肯往前走。 “父亲同意了吗?” 谢大夫人顿时竖眉。 “为什么要让他同意?这家里谁说了算。”她说道。 谢柔惠忙拉住她的手。 “不是的母亲,我是说现在能不能出去,我知道你疼我,觉得我在这里委屈,可是我真不委屈,为了家里为了不出事,我真的不委屈。”她急急说道,“母亲你可千万不要让我为难。” 谢大夫人看着她眼中含泪。 “我的儿。”她说道伸手拦住谢柔惠,“你放心,是你祖母要你去的。” 谢柔惠身子一僵。 谢大夫人立刻察觉,忙拍抚她,又有些不解。 “怎么了?”她问道。 谢柔惠神情惶惶。 “母亲,祖母她怎么样了?”她颤声问道,“不是说已经好了吗?” 这孩子难道以为是祖母不行了临死前要看子孙们一眼交待遗言吗?看她吓的。 谢大夫人忍不住笑了。 “你祖母没事。”她伸手抚着谢柔惠的肩头安抚,“是这样,现在我们家又有一件大喜事。” 大喜事? 也就是说,并不是下毒的事发了?就说嘛,那种药又不是毒,量又小,才不会被查出是什么药。 何况只是下在茶里,茶也是老夫人自己惯常喝的茶,至于她这个端茶的人么…… 又不是第一次端茶,谁能想得到? 不过也说不定,那死老太婆鬼的很。 心中惴惴,谢柔惠神情惊喜。 “除了祖母平安无事还有什么大喜事?”她问道。 “皇帝诏你觐见。”谢大夫人含笑说道。 皇帝!觐见! 谢柔惠瞪大眼,心乱跳。 天啊,天啊,皇帝! 不过,现在不是欢喜的时候。 谢柔惠攥紧了手。 如果真的这么容易,也就不会谢大夫人一个人来叫她了,还要先去见祖母,可见如今所说的皇帝召见你的这个你,还是有两个选择的。 “母亲,是因为三月三吗?”她说道,眼神又是欢喜又是羡慕还有一丝失落,“那,都是嘉嘉的功劳啊。” “那是因为你给了她这个机会。”谢大夫人说道,“所以这次,你无论如何也不能再错失机会了。” “母亲。”谢柔惠拉了拉她的衣袖。“你不要和祖母父亲吵架。” 谢大夫人看着眼前小姑娘怯怯的眼神,只觉得心软又心酸,再次抱住她。 “好了,没有吵架。”她含笑说道,“你不要多想了,你祖母见你,就是要和你说这件事。” 谢柔惠这才应声是。跟着谢大夫人迈出屋门。 初夏的日光明媚。谢柔惠忍不住停下脚人往后缩去,似乎对着日光十分的害怕。 她原先那个明媚娇艳的女儿,竟然如同惊恐之鸟了。 谢大夫人伸手拉住她的手。 “惠惠。别怕,母亲在。”她说道,看着谢柔惠,“记住。你现在还是大小姐。” 现在么。 谢柔惠抬头看着日光。 那将来呢?她的将来呢? 谢柔惠看向谢大夫人。 就是被这些人阻止着掌控着吗? 她微微一笑,握住谢大夫人的手。点点头。 ………………………………………….. “祖母。” 谢柔惠疾步上前跪在床边,对着谢老夫人哽咽俯首。 “您终于没事了。” 谢老夫人伸手抚了抚她的头。 “惠惠,今日叫你来,你母亲已经跟你说了什么事了吧?”她问道。 谢柔惠点点头。 “惠惠。你也知道这件事多重要了吧?”谢文兴在一旁急忙说道。 谢柔惠看着他点点头。 “我知道。”她说道,一面又垂下头,“我也知道。我没用。” 谢大夫人迈上前一步喊了声惠惠。 “你少来吓唬她。”她对谢文兴竖眉喝道。 谢老夫人抬手制止他们夫妻说话。 “真正有勇气的人是不会被吓倒的。”她说道,看着谢柔惠。“惠惠,这次进京你想去吗?” “母亲,什么叫她想不想?本就该是..”谢大夫人再次急道。 “什么叫本该?这次皇帝的诏书是因为三月三祭祀祥瑞的缘故。”谢老夫人看向谢大夫人,“谁跳出祥瑞,谁就本该去。” 谢大夫人咬住下唇,谢柔惠抬起头。 “母亲,祖母,你们不要吵。”她说道,“我知道的。” 谢老夫人看向她。 “那你想不想去?”她问道。 “我知道我不该去。”谢柔惠说道,“这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事,而是关系家族,我一旦有差池,必然带来天大的罪过。” 谢文兴大喜,谢大夫人则一脸着急。 “可是。”谢柔惠又接着说道,“我想要去。” 想去? 谢文兴一怔。 “你..”他皱眉说道。 谢老夫人打断他。 “你想去?”她问道。 “是,我想去。”谢柔惠说道,“我知道三月三不是我跳出来的,凤血石不是我找出来的,大傩不是我跳成的,到现在,我一直让你们失望,我也知道,我这个大小姐在你们心里是空有其名,我也知道,如果让我进京,你们的担心和害怕,可是…” 她站起来,看着谢老夫人。 “祖母,可是我必须去。”她说道,眼泪滴落,“因为我不想让母亲失望。” 谢大夫人一怔,喊了声惠惠。 谢柔惠转头看向她。 “母亲还没对我失望,母亲一直希望我能做出一些事来证明自己。”她说道,“为此她跟祖母你争执,跟父亲争吵,她夜不能寐,食不能安,她念着家族荣耀,又念着对我的殷切期望,她时时刻刻两难折磨,祖母,父亲,所以我虽然很自责,但是我不能对我自己失望,因为我不能让她失望,我一定要去,不为了我自己,甚至也不为了谢族的荣耀,我只为了…..” 她慢慢的伸出手抚上谢大夫人的肩头,看着谢大夫人。 “我只为了不让我的母亲失望,她不放弃,我就不放弃,她不怕,我就不怕” “如果我怕了,退缩了,那母亲为我做的这些事,又算什么。” “所以就算我最后还是什么也做不到,至少我去做了,也算是没有让她的期望空付,我也能还有一分脸喊她母亲,不枉她十三年的心血抚育教诲。” 谢大夫人将她一把抱住放声大哭。 谢老夫人的眼角也流下泪来。 “好,今日你敢说要去,我也就敢让你去。”她说道。 女人们啊…… 谢文兴叹口气有些无奈的垂下头。 谢柔惠伏在谢大夫人的肩头掩面而哭。 “多谢祖母,多谢母亲,多谢父亲。”她哽咽说道,袖子掩盖下的嘴角浮现一丝不屑的笑。 傻瓜!(未完待续) ps:后有追兵逼近,如果还有票的话,拜托拜托(*^__^*)   ☆、第六十一章 为止 屋子里的气氛好了很多,谢大夫人看着坐在床边给谢老夫人梳头的谢柔惠,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笑。 “启程是不能等太久。”她说道,“要能跟东平郡王一起走。” 东平郡王四个字入耳,谢柔惠的耳朵动了动。 能跟东平郡王一起走啊。 她的嘴边不由浮现一丝笑。 “如果跟东平郡王一起走,那咱们家的船就不能太奢华,盖过了皇帝使者的排场就不好看了。”谢老夫人说道。 “那也不能太寒酸的。”谢大夫人说道。 “别的地方不寒酸就是了。”谢老夫人说道。 谢大夫人现在对母亲的话言听计从,闻言笑着应声是。 “听您的。”她说道。 一直在一旁静默不语的谢文兴猛地开口了。 “嘉嘉也得去。”他说道。 屋子里的说话声一停,三人都看向他。 说到嘉嘉… 谢大夫人猛地坐起来。 “她还在家里乱跑吗?”她问道,“惠惠现在出来了,我适才可是带着她一路走过来的。” “我借口忙完了圣旨的事再安排她回郁山,把她关在我院子里。”谢文兴说道,人也站了起来。 不过,这丫头不一定关的住啊! “别让惠惠出去,我去叫她来。”他扔下一句疾步向外走了。 看着谢文兴走出去,谢大夫人叹口气。 “母亲,他还是想让嘉嘉去。”她说道。 “母亲。”谢柔惠先开口说道,“父亲的做法也是对的,他也是为了咱们谢家啊。毕竟,嘉嘉做了好些事,做的都那么好。” “要不是你的腿伤,她也没机会做的这么好。”谢大夫人说道。 谢柔惠低头不语。 “没说让她去。”谢老夫人说道,“文兴说的是,让她也去。” 让她也去? 谢大夫人皱眉一刻。 让她也去…. 也不是不可以,万一真有什么事… 啊呸。能有什么事。她能做到的,惠惠也能! 谢大夫人抬起头才要说话,门外传来护卫的声音。 “大夫人。大夫送药来了。” 谢柔惠忙起身,看着进来的大夫就要接过药。 “我来吧。”谢大夫人说道。 谢柔惠应声是,将老夫人扶着坐起来,看着谢大夫人喂老夫人吃了药。又忙要拿出手帕擦试,谢大夫人再次制止了。 “用这里的手帕擦。”她说道。从一旁取下手帕,亲自给谢老夫人擦拭。 谢老夫人看着她。 “阿媛,我这病,到底是病啊。还是别的事?”她忽的问道,“怎么身边也不见有伺候的人,只有你和你父亲。” 谢大夫人身形一顿。 “也是病。也是邪。”她说道,“所以讲究多一些。” 谢老夫人笑了。 “你从小不会说谎。”她看着谢大夫人说道。“你就直说吧,我这病,是人祸吗?是有人害我吗?” 听到此言,一旁的谢柔惠神情惊骇伸手掩住嘴。 谢大夫人看了看谢柔惠。 “是。”她干脆说道,“大夫发现,母亲是中了毒。” “母亲。”谢柔惠喊道,小脸苍白,“谁,谁会害祖母?” 谢大夫人吐口气。 “这几日一直在查,因为母亲吐出来的血少,又混杂了很多药,所以也分辨不出到底是什么。”她说道,“外边又有钦差在,内里又担心打草惊蛇,也不敢大张旗鼓的查,目前为止,并无所获。” “母亲,既然是中毒,那肯定是从吃喝上下的毒。”谢柔惠认真的说道,“母亲一定要严查祖母的吃食。” 谢大夫人点点头。 “母亲发病前七日的饮食都查了,都是母亲灶上的,只有一次单独做,是你来给母亲做的羹汤。”她说道。 谢柔惠点点头。 “我的丫头母亲尽管查。”她说道。 “查过了,再说,你的丫头只是送了食材来,做羹汤的还是母亲的人,做好之后她们也都尝过了。”谢大夫人说道。 谢家丹女的吃喝饮食都是有专人试吃尝过才送上来的。 “当时你也吃了,也并没有不妥。”谢大夫人接着说道。 谢柔惠伸手按着心口认真思索。 “是不是还因为让祖母动气?大夫不是说了,祖母是气急攻心。”她说道,“那日五叔和杜家的事发,母亲要多查一查有那种东西可以让人在气急攻心的时候发作。” 谢大夫人点点头。 “你想得对。”她带着几分赞叹说道,一面又看向谢老夫人,“大夫们也想到了,只是这种药种类繁多,查起来不是一时半时就能找到的。” 谢柔惠按着胸口一脸惊惧。 “此人真是好歹毒的心肠啊。”她说道。 “是啊,而且能做出这种事的,肯定是身边的亲近人。”谢大夫人说道。 “太可怕了。”谢柔惠攥着手帕喃喃,“怎么会有这种人?那可是祖母啊,怎么会有这种人。” 谢老夫人躺在床上笑了。 “有什么可怕的,倒是有意思,竟然有人想要我死?”她说道,“早几年她直接告诉我,我不用她动手,我就死给她。” “祖母。”谢柔惠声音颤颤的喊了声。 “不过现在嘛,想要我的命,我舍不得给了。”谢老夫人说道,“想要我死,没那么容易。” “是,母亲,您放心,我一定会查出来的。”谢大夫人说道,又伸手抚了抚谢柔惠的肩头,看着她苍白的脸,“别怕。” 谢柔惠点点头。 “祖母,你也别怕。”她坐下来说道。 谢老夫人笑了。 “我有什么好怕的。”她说道,“她这不是没害死我嘛。” “母亲,这件事我还在查,没有告诉任何人。”谢大夫人说道,“连父亲也不知道,我不是不信他们,我是怕他们泄露出去,这样就更不好查了。” 谢老夫人点点头。 “家里的事,你看着办吧。”她说道。 “惠惠,你也不要跟别人说。”谢大夫人看着谢柔惠说道。 我一定不会跟别人说。 谢柔惠重重的点头。 “是,母亲,我一定不会说。”她坚定的说道。 谢大夫人坐下来吐口气。 “怎么你父亲还没回来?”她又向外看去皱眉说道,“难道那丫头真的跑了?” ………………………………………………. “大小姐说不让我们进去的。” 院子外的仆从可怜巴巴的说道。 “我们就没敢进去,谁想到,大小姐竟然翻墙了。” 谢文兴在墙角转了几圈,看着脚印又是气又是急。 这丫头,在自己家翻什么墙啊!脑子都想得什么啊? “老爷,马厩里说没有车马出去。”有小厮跑来说道。 翻墙出去不是为了走吗?那干什么去了?逛花园吗? 谢文兴没好气的摆手。 “快去找快去找。” 此时的花园里,谢柔嘉从山石上跳下来,冲邵铭清招手。 “这里这里。”她喊道,看着跑近的邵铭清,“这么快来了?你不忙啊?” “跟你的事相比,所有的事都不忙。”邵铭清说道。 谢柔嘉抬手拍他的头。 “小孩子嘴挺甜。”她哈哈笑道。 邵铭清侧身躲开,拉下她的手。 “要走了吗?”他问道。 谢柔嘉点点头。 “没事了,就该回家了。”她说道。 邵铭清跟着她向前走,将面罩递过来。 “又要带上这个了吗?”他说道。 那日在门前闯进来时摘下了面罩,邵铭清一直替她拿着。 谢柔嘉接过面罩在手里端详。 转眼就快要一年了啊,过的真快啊。 “你想带它到什么时候?”邵铭清问道。 谢柔嘉抬起头看他,邵铭清也看着她。 谢柔嘉笑了,扬手将面罩扔了出去。 面罩在日光下闪着光落入一旁的湖水中,溅起一朵水花旋即无影无踪。 “到现在。”她抬头对着邵铭清抿嘴一笑。 *************************************** 大章拆两章,先为秦若凡仙葩缘打赏加更 下一更在十一点后。(未完待续)   ☆、第六十二章 识别   看着日光下谢柔嘉的笑脸,邵铭清也笑了。   他似乎又看到了当初那个女孩子,浑身冒火,眼睛发亮的冲他扑过来,带着同归于尽的无惧。   不,那时候不能说是无惧,准确的说应该是恐惧,因为对某件事的恐惧而强要装出的无惧。   现在她是真的无惧了。   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谢柔嘉的头。   谢柔嘉笑着扭住他的手。   “再摸我的头我揍你啊。”她笑道。   “说的你多厉害似的。”邵铭清笑道,反手将她扭住。   谢柔嘉的笑声在路上响起。   “惠惠!”   一个女声陡然冒出来喊道,打断了谢柔嘉的笑。   她抬头看去,见前方的小路上转过来两个女孩子,此时都瞪大眼看着她,以及和她手挽手的邵铭清。   “邵铭清!你,你敢欺负惠惠!”谢柔淑喊道,伸手指着邵铭清。   谢瑶心里骂了声傻瓜。   谁被欺负的时候还会满脸笑容?   是啊,满脸笑容…   她的视线在眼前的谢柔惠和邵铭清身上转来转去,越看越心惊。   不,不对吧….   惠惠怎么会对邵铭清露出这样的笑脸。   不,不,惠惠如果愿意,对谁她都能露出笑脸。   但是,邵铭清会吗?   谢瑶看着眼前的人,二人已经站好了,但并没有刻意的站开,她看着他们,他们也看着她,神情轻松随意。没有丝毫的不自在,就好像他们一直这样相处,习惯而自然。   “惠惠。”谢柔淑已经喊着上前去。   谢瑶觉得自己也应该上前,可是她的脚不知为什么就是迈不动。   眼前的惠惠脸上带着笑,可是她为什么总觉得有些别扭呢?   “惠惠,你那天太好了,骂走了朱家的人。现在他们终于不跟我议亲了。”谢柔淑高兴的说道。“我告诉我母亲是你骂走他们的,我母亲就不敢骂我了。”   她将邵铭清挤到一边去,挽着那女孩子的胳膊。   “惠惠。惠惠,我以后听你的话,你不要不理我。”   “惠惠,你要进京见皇帝了。带我去好不好?”   谢瑶慢慢的迈步,视线看着这个女孩子。女孩子脸上露出几分不耐烦,伸手拨开谢柔淑,抬脚迈步。   “我不喜欢你,离我远点。”她说道。   我不喜欢你。   谢瑶停下脚步。   谢柔惠当然不喜欢谢柔淑。但是,她是绝对不会自己这样说出来的,没有任何理由的说出来。   她从来都不会做恶人。做恶人的只是别人。   她。   谢瑶看着一步步走过来的女孩子。   她也看着过来,脸上毫不掩饰的厌恶和不悦。   “邵铭清走了。”   她大声的说道。抬着下巴。   邵铭清笑着抬脚跟上。   二人从她身边越过,没有多看她一眼。   “惠惠!”谢柔淑追上来,“惠惠,惠惠。”   谢瑶回过头,看着那二人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了。   “惠惠怎么了?不是最讨厌邵铭清了吗?干嘛跟他玩啊。”谢柔淑说道,又看着谢瑶幸灾乐祸,“惠惠也不跟你玩了,看都不看你。”   因为她不是惠惠。   这个念头闪过,谢瑶的眼前似乎又出现了那晚大傩时,突然出现在场中的那个女孩子,突然换上粗布麻衣的女孩子….   天啊,就说很奇怪嘛,原来不是换的衣服,而是换人了。   为什么换人了?   谢瑶惊骇的看着消失在视线里的女孩子。   是永远换了吗?   …………………………………………………….   “你连掩饰也不想掩饰了啊。”   邵铭清笑道,跟上谢柔嘉。   “对啊,为什么要掩饰?”谢柔嘉说道。   邵铭清笑着伸手在后拍她的头,正笑闹着谢文兴找过来了。   “惠惠。”他急道,“你乱跑什么?快走,我有话要跟你说。”   谢柔嘉哦了声。   “太好了。”她笑道。   看着有几分雀跃的女孩子,谢文兴愣了下。   “怎么这么高兴?”他问道。   “因为你对我有话说啊。”谢柔嘉笑道。   是在家里住了一段,终于还是觉得守着亲人好了吗?   如果搁在以前他会这样想,但现在,自从三月三这孩子跟他讨价还价之后,他就觉得有些事还是不要多想。   “惠惠,是这样,圣旨说让你进京了,你要跟我一起进京觐见皇帝。”   走进谢老夫人的院子,由护卫隔绝其他人又未进屋子里前,谢文兴低声说道。   谢柔嘉看着他。   “我?”她问道,“你需要我跟你进京?”   “是啊是啊。”谢文兴说道,叹口气,“你说得对,是我需要你,谢家也需要你,但是因为没有办法,长幼之序不是轻易就能重新排定的,所以,这次又要委屈你了。”   “也谈不上什么委屈不委屈,只要大老爷答应我的条件,就没问题。”谢柔嘉笑道。   果然!   谢文兴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似乎觉得有些难过,又觉得有些轻松。   “你想要什么?”谢文兴含笑说道,“别说这件事了,你救了你祖母,你要什么父亲都答应你。”   “我要进京。”谢柔嘉说道。   就是要让她进京,这算什么条件。   谢文兴皱眉,但旋即心内一跳。   “嘉嘉,只是你和你姐姐还是不能混淆的,所以,你姐姐也必须去,你姐姐还得是谢柔惠。”他叹口气说道。   “她可以去啊,她是她。我是我。”谢柔嘉说道,“谢柔惠是谢柔惠,我只是柔嘉小姐。”   谢文兴眉头一跳。   “你,什么意思?”他问道。   “意思就是,我以后不会再带面具了,我也不会再是谢柔惠,我是柔嘉。”谢柔嘉说道。   谢文兴愕然看着她。   啪的一声响。   谢大夫人将茶杯重重的摔在桌子上。   “你休想!”她喝道。看着面前的女孩子。“你这是想要让世人混淆你们姐妹。”   “我没有,我这正是要让世人分清我们。”谢柔嘉说道,看了眼坐在床边的谢柔惠。“分清这世上有一个谢柔惠,还有一个柔嘉。”   “这世上本来就有只有一个谢柔惠。”谢大夫人冷笑说道。   “所以不能有两个谢柔惠进京。”谢柔嘉说道,“要我进京,我就是柔嘉。如果我不是柔嘉,那我就不会进京了。”   “你不进京就不进京。谁还求着你!”谢大夫人竖眉怒声喝道。   但真有谁求着她。   谢文兴忙起身。   “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他说道。   “好好说?怎么好好说。”谢大夫人气道,“给她带着面具,给她说了规矩。她还不听,动不动就打着惠惠的旗号兴风作浪,现在更是得寸进尺!这世上有一个谢柔惠。还有一个柔嘉,我看你是想当谢柔惠。让别人当柔嘉吧?”   “不是。”谢柔嘉看着她毫不迟疑的说道,“我是柔嘉,我不会去当别人,我只喜欢当我自己,如果想要让我进京,那就只是柔嘉小姐,绝不会是摘下面具谢柔惠,戴着面具无名氏。”   “那你就别进京了。”谢大夫人冷笑说道,“给我滚回郁山去!”   谢柔嘉转身就走,刚转身还没迈步,身后就响起两声喊。   “嘉嘉!”   “阿媛!”   听到这喊声,谢柔嘉笑了笑,而谢大夫人则更是恼火。   “母亲。”她急道,“难道非要她进京不可吗?”   “阿媛,你那时候会想到三月三非她不可吗?”谢老夫人说道。   谢大夫人面色涨红。   她当然想不到,想不到惠惠会跳不了三月三,想不到因为一个三月三又会发生这么多事。   如果她知道,她那时候一定护惠惠周全,不让她受伤,不让这一切发生。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谢老夫人接着说道,“有万全之策,为什么非要不用?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这是谢氏一族的事啊。”   坐在床边的谢柔惠起身跪下来。   “母亲。”她叩头说道,“求您了,您就同意妹妹的要求吧,让妹妹跟我一起去,我们姐妹两个人总好过一个人啊。”   “阿媛,这样不是挺好的,嘉嘉能帮着姐姐,惠惠也没了后顾之忧,而嘉嘉的身份也没什么,大家也都知道咱们家有一对双胞胎嘛。”谢文兴说道。   她们都说的挺好听,都深明大义,其实说白了,还不是因为被她拿捏住了。   如果不是非要让她入京,他们会听她说的这些话吗?会顺着她认同她的这些话吗?   谢大夫人看着站在屋中的谢柔嘉。   谢柔嘉也看着她。   “大夫人,您别为难。”她说道,“我不去也没什么的。”   你当然没什么。   谢大夫人攥住手。   “记住你的话。”她竖眉说道,“这世上只有一个谢柔惠,记住你是柔嘉。”   谢柔嘉看着她笑了。   “您放心,我这辈子都不会忘。”她说道。   ……………………………………………………….   谢瑶在小路上来回转了好几圈,终于看到那个女孩子在几个丫头的拥簇下走过来。   她迟疑一刻抬脚上前,女孩子也看到了她,神情木然脚步不停。   这个,是,还是,不是?   谢瑶停下脚。   “惠惠?”她小心的喊了声。   女孩子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前,闻声看她一眼,看清楚了她眼里的疑惑和忐忑。   啪的一声响。   丫头们吓的哆嗦一下缩头不敢看。   谢瑶伸手捂着脸后退一步。   “你挡住我的路了。”女孩子淡淡说道,说罢抬脚迈步。   谢瑶一声哽咽,扑上去抱住她的胳膊。   “惠惠,惠惠。”她低声哭道,“我好想你啊,我快要吓死了。”   谢柔惠挥手甩开她,一语不发疾步而行。   谢瑶欢天喜地的抹着泪跟上。   大小姐变的越发古怪,瑶小姐也古怪了。   丫头们把头低的更深碎步跟随。   ******************************   求票!   谢谢!谢谢!(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章 明示 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 听到谢老夫人的院门开了,谢存礼立刻就带着人过来了。起舞电子书 “起程的日子这么急,多少事要准备,她们母女两个还躲起来不见人干什么。”他没好气的说道。 “大伯母是太激动了。” “是啊我也激动的很,恨不得躲起来哭一场。” “那句话说的真没错,福祸相依,老夫人出了这么大的事,没想到转眼就又有大喜事来了。” 子侄们纷纷笑道。 “这算什么,将来还有更好的事呢。”谢存礼哼声说道,神情也难掩欣慰,“自从有了惠惠,真是喜事连连。” 说笑着看到两个女孩子带着丫头们迎面走来。 “惠惠。”谢存礼一眼看到忙高兴的喊道。 谢柔惠停下脚冲他施礼。 “太叔祖。”她含笑说道。 众人将她围了起来纷纷恭喜,谢柔惠含笑应声。 “好了,太爷爷,你们快去吧,惠惠也累了,要去休息了。”谢瑶说道。 “怪我怪我太激动了,惠惠累了这么多天了,要好好养养,养的精精神神的进京。”谢存礼哈哈笑道。 谢柔惠笑着施礼没有再多说带着谢瑶走过去了。 将丫头们赶开,听的身后还不时传来的笑声,谢瑶挽紧了谢柔惠的胳膊。 “惠惠,你,你进京带着我去吧。”她低声急急说道,“我在家里有点害怕。” “害怕什么?”谢柔惠说道。 谢瑶左右看了看。 “大夫人,把伺候老夫人的身边人都关起来了。”她低声说道。 “那又如何?祖母病成这样,是她们照顾不周,难道不罚,还要供着她们吗?”谢柔惠说道。 谢瑶看着她,神情稍微放松一刻。 “惠惠,真的没事吗?”她低声问道。800 谢柔惠停下脚看着她。 “有事?有事也是你自己蠢。”她说道,“自己办事留下把柄,难道还要怪别人?” 谢瑶握着手想了想。 “我觉得我没有留下把柄。”她似是自言自语,“当时借着我哥哥们查库,我让丫头们插空问的话,问的也不只是那一种药,库房里那么多人,我走的又早,怎么也不会怀疑到我的身上。” “那就别自己吓唬自己。”谢柔惠说道。 谢瑶笑了,挽住她的胳膊。 “可是老夫人不喜欢我啊,有没有证据,她要硬说是我,我也没办法。”她说道,“惠惠,所以我害怕嘛,更何况那个家伙竟然又装作你出现了!她看我的眼神就像是要生吞了我!我快吓死了,惠惠,还好你还在。” 谢柔惠停下脚。 “是啊,你记着我在你才能安然无事就好。”她说道,“我会向母亲举荐你,所以我不在家这一段,你帮我好好的看着家里。” 举荐给大夫人。 谢瑶眼睛大亮。 每一个丹女身边都有陪伴一起长大的姐妹,这些姐妹中自然会有被丹女格外看重的,在接任丹主之前的日子里作为协助,能够在这段日子里陪同丹女,便能接触到家族生意,也更能成为丹女的左膀右臂,将来能娶到她的夫家也将成为谢家的左膀右臂,所以身价必然倍增。 家里的姐妹们讨好陪伴谢大小姐,不就是为了成为这样的一个人吗? 虽然错失了巫女身份参加祭祀,但成为巫女也是为了这一天。 这一天终于到来了。 “惠惠,惠惠,你放心吧。”她高兴的说道。 她什么人什么事都可以放心,唯独有一个人一件事实在不能放心。 谢柔惠回头看了眼。 有时候将人赶走眼不见是放心,但有时候只有把这个人放在眼前,才是最放心。 进京去也不错,至少放着这样一个备受那两个老混蛋看重,能跳祭祀大傩的人在家里,她就是进京觐见心里也不安。 谢存礼已经走进了谢老夫人的院门。 丫头们进去通秉,门帘响动有人走了出去。 “惠惠啊,真是恭喜恭喜。”谢存礼一眼看到走出来的小姑娘,立刻笑道。 子侄们下意识的跟着说恭喜。 但下一刻众人的面色都僵住了。 惠惠? 眼前的女孩子哼了声,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径直走过去。 “惠惠?”谢存礼下意识的跟着转过头喊。 女孩子依旧没有理会。 “不,不对啊,刚才惠惠不是在外边吗?”一个子侄忍不住说道。 难道是又回来了?这腿脚也太快了吧? “这不是大小姐。”一旁的丫头们施礼说道,“这是柔嘉小姐。” 柔嘉小姐! 柔嘉小姐! 谢存礼愕然看着那个扬长而去的女孩子。 “她怎么来了?还能这样大摇大摆的乱走?” 众人进了屋子里并没有按照谢存礼等人预想的那样开始讨论进京觐见的事,谢存礼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神情激动。 “为什么放她出来?还是在这个时候?” “母亲病了,自然要让她来见见。”谢大夫人说道,“而且她也知错了,以前的事就算了。” “算了?”谢存礼喊道,“你以为她做的是什么事?你以为这是打了人骂了人摔了东西的那种错吗?她是谋害长姐,这是是狼子野心,是胎里带来的恶毒!这种恶毒除非他死了,是绝不会消除的,这个孽障怎么能够放出来。” 这个孽障不仅不会消除,而且很有可能就要成为你们的座上宾,成为你们心心念念维护的大小姐。 不知道到时候你们还会这样骂她厌恶她吗? 还是将这些言语加诸到另一个人身上? 真是可笑又可悲。 “…这绝对不行,阿媛你不能被她的花言巧语骗了,将她赶回去,赶回去。” 谢存礼的声音还在继续。 自己不仅不能将她赶回去,还必须说好话维护她。 真是够了! 谢大夫人一拍桌子。 “够了!”她喝道。 谢存礼的声音一顿,屋子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看着座上的谢大夫人。 谢大夫人面色铁青。 “够了,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她说道,“你们不用再说了。” 谢存礼有些恍惚,似乎眼前坐着的人不是阿媛,而是谢老夫人。 阿媛什么时候也变成这样了? ………………………………………….. “五叔。” 声音从门外传来时谢文俊正在屋子里坐立不安。 他本来一大早就要告诉谢文兴夫妇有关东平郡王知道谢柔嘉的假冒大小姐的事,但因为突然接了圣旨家里一片忙碌欢腾,然后谢大夫人还突然闭门不见人,一直没机会说。 这件事可不能再拖了。 听到喊五叔,谢文俊忙向外看去,见一个女孩子已经跑进了院子,身后还跟着一大堆的丫头。 这个是…… 不管这个是谁,在这家里只能有一个大小姐。 谢文俊心里叹口气,疾步走出来。 “惠惠。”他喊道。 女孩子笑了站着脚。 “五老爷。”身后的丫头忙施礼,“这是柔嘉小姐。” 谢文俊惊讶的瞪大眼。 “对啊,五叔,你认错了,我不是惠惠,我是柔嘉。”谢柔嘉笑道,几步上前,冲谢文俊挤挤眼。 柔嘉小姐? 可以这样堂堂正正的在人前走动的柔嘉小姐? ***************************** 大章拆分,继续翻下一章。r1152 ,阅读请。   ☆、第六十四章 启程 “原来是这样啊。” 坐在屋子里听了谢柔嘉的讲述,谢文俊明白了,心里滋味有些复杂。 她本来就是柔嘉,是她自己,却还要用条件来换取做自己的机会。 “那这样正好,不用跟你父母说东平郡王错认你的事了。” 虽然是有两个同样面孔的人,但她们分别是惠惠和柔嘉小姐,至于喊东平郡王为叔叔的这位被当作大小姐,就是孩子们顽劣胡闹,已经呵斥过以后不会再胡闹就是了。 让两个姐妹一同出现,再给出这种解释就信服多了。 谢柔嘉点点头。 “我也没骗他啊,我可没跟他说过我是大小姐。”她说道。 谢文俊笑了,看着小姑娘眼里的不悦。 “从辈份上说,叫声叔叔也不为过,更何况他也的确是帮了你,帮了我,你对他这么不高兴可没道理。”他笑道。 从辈份上讲… 谢柔嘉撇撇嘴。 “没有,我没有不高兴,我很感谢他的。”她说道。 估计是被东平郡王的身份吓到了,原本叔叔叔叔的叫,突然身份原来如此尊贵,谢文俊笑了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这么说你也要一起上京了?”他问道。 “嗯,不是我自己,我还要带着邵铭清,带着江铃水英。”谢柔嘉说道,又看着谢文俊笑,“五叔,你也一起去吧。” 哪里有半点进京觐见的紧张和激动,分明就是呼朋唤友的玩去了。 “我不去了,我要去见见杜小姐。”谢文俊说道。 杜小姐! “五叔,你想明白了!”谢柔嘉瞪大眼高兴的说道。 谢文俊点点头。 “对,我想明白了。”他说道。“你就安心的进京玩去吧,回来就等着拿你五嫂的红包吧。” 太好了! 谢柔嘉鼻子一酸眼泪掉下来。 谢文俊吓了一跳。 “怎么哭了?”他说道。 “我是高兴的嘛。”谢柔嘉擦泪。 祖母没死,和杜家的恩怨也算是说清了,在这种状况下五叔和娜娜小姐的亲事阻力会小了很多,这一世,五叔就不会孤身一人终老了。 “吓死我了。”谢文俊拍拍心口,故作不悦。“我就说嘛。我还没去呢,你就为我的失败哭起来了。” 谢柔嘉噗嗤又笑了。 “五叔不会失败的。”她说道。 谢文俊笑着点点头。 “进京后自己照顾好自己,万事小心。”他说道。 谢柔嘉笑了。 “五叔。你这话该跟京城的人说。”她笑道,“柔嘉小姐进京了,大家万事小心喽。” 谢文俊哈哈大笑。 三天之后,在满城百姓的拥簇下。谢家大小姐登上了进京的船。 看着沸腾的人群,以及光彩夺目的宝船。站在官船上的文士忍不住啧啧称赞。 “我现在才知道人家的船才叫船啊。”他说道。 “大人,人家说了,一来时间紧迫,二来不敢压过了官船的风头。所以才用了这艘一般般的船。”一个随从笑道。 “这还叫一般般。”文士笑道,啧啧几声,“那谢家可真是委屈了。” “谢家这次带了仆从四十。十男巫十女巫,另有百匹马随行。”随从说道。看着那边似乎源源不断上船的人和物,“另有一船专门是为觐见所载的贡品,还有这一路沿途谢家遍布的产业大肆相迎,场面必然是要泼金撒银了。” “想来滇王土司们入京也不过是如此排场了。”另一个随从感叹。 身后脚步声响,众人忙回头看去,见是东平郡王走了过来。 “殿下。”文士忙上前施礼,“我们是等他们,还是先启程?” “我们先启程,他们必然慌乱,不急,等一等吧。”东平郡王说道。 随从们对视一眼,殿下对谢家是真的好啊。 东平郡王站在了船头看向码头。 “这艘就是谢大小姐的船,谢大老爷作陪。”文士指着说道,“那个是随行货船….” “那个呢?”东平郡王问道,视线看向位于最末尾,连货船都比不上的一艘小船。 此时其上没有人上上下下,安安静静毫不起眼,在这热闹的码头不仔细看几乎发现不了。 “那个啊。”文士看了一眼,“也是货船吧。” 东平郡王嗯了声不说话了。 “殿下,世子爷那边真的不管了?”文士又说道,“世子爷这些日子真当起了野人了,一天到晚的在山里钻着,两耳不闻他事,也不知道到底找什么呢。” 东平郡王笑了。 “找惊喜呢。”他说道,“不用管他,等咱们走了,他也就找到惊喜了。” …………………………………………………. 哗啦一声响。 水潭里跃出一人,一手拎着一只鱼篓赤身裸体的走上岸,湿淋淋的长发披散遮住了他的脸,日光下均匀结实年轻的身体上水珠晶莹滚滚,越发显的俊美。 “世子爷。” 一旁传来喊声,伴着马鸣声。 站在潭水边的年轻人应了声,将鱼倒在地上,将鱼篓扔进潭水,抬手将湿发从眼前拨开,露出英朗俊美的面容。 来人奔近,同时还出现一匹红马,在林间格外耀目。 “世子爷。”随从将一套干净的衣衫递过来。 周成贞接过也不擦拭身子直接穿上,松松垮垮的拎着鱼向外走去。 这是第几天了? 他踩着脚下咯吱的枝叶,初夏将这座山染的一日比一日浓绿。 “郡王殿下走了五天了。”随从答道。 走了五天了,那他进山算下来就有十几天了。 可是那小丫头跟蒸发了似的,竟然一点踪迹也没找到。 不,也不能说没找到踪迹。她的踪迹倒不少,比如这鱼篓,比如山上套兔子山鸡的陷阱,还有那间屋子,那些衣裳和摆设。 “我就不信了!”周成贞咬牙瞪眼。 “世子爷,那些山洞你可不能随意下去,进去了迷了路可就糟了。”随从忙叮嘱道。 这一点周成贞心里也明白。想到那丫头在山洞里的游刃有余。他再次咬牙。 走了没几步周成贞忽地停下脚,抬手制止随从竖耳听去,视线也敏锐的看向一个方向。嘴边浮现一丝终于等到猎物笑。 越过层层蔓草,一块山石上一个少年人坐下来,小心翼翼的从胸口的衣衫里拿出一张纸。 这是一张半字半图的纸,上面用大大的字写着简单的几句话。 “安哥我有事出门过一段回来你不要担心在矿上好好的回来后我要检查功课。” 这一行字安哥俾认识的不多。但那些图他认得很清楚明白。 这个小小的扎着辫子的是她,这个高高的是他。 他伸出手在纸上小心的摩挲过。 这是她带着他怎么寻山洞。这是她告诉他怎么判断是死洞还是活洞,这是她拉着他寻找生路,这是她指给他怎么发现断层。 这是告诉他不要被砸到,要是被砸到了。这个小小的扎着辫子的她就会哭。 安哥俾忍不住笑了,笑容才起,身子一僵。人本能的向前扑去,身后已经有人撞了过来。 安哥俾连续几步跨出。躲过了身后的手,但是就当他要疾奔而去的时候,发现手里的信纸已经掉了。 不行! 他硬生生的停下脚向后跑去,山石上一个年轻人已经先一步捡起来那张纸。 “偷偷摸摸的看什么呢?鸿雁传情吗?”周成贞说道,目光看向纸,顿时瞪大眼。 “她去哪里了?”他喊道。 安哥俾不说话,只是死死的盯着他,弓着身形,戒备着等待着。 周成贞将手里的信纸一扬。 安哥俾如同箭一样直直的追着信纸去了,下一刻周成贞一个翻身将他狠狠的压在地上。 “臭小子,上次的帐还没跟你算呢!”他喝道。 安哥俾一个挺身,将周成贞掀开,但下一刻又被缠住,几次三番之后到底是被压制动弹不得。 他的手里紧紧握着那张纸,在一番争斗中竟然丝毫无伤。 “上次是我疏忽,被你占了先,你别真以为自己多厉害。”周成贞呸了声,吐出一口草屑。 安哥俾一言不发。 “她去哪儿了?”周成贞喝道。 安哥俾依旧不说话。 如果不是在山洞听过他说话,周成贞就要把他当哑巴了。 周成贞从他手里夺过信纸,再次看着其上的话。 也许这小子也不知道? 念头才闪过,身下的人猛地发力将他掀倒,同时抓过信纸飞一般的跳下几块山石,沿着山路飞奔而去。 周成贞骂了一声,打个呼哨,人也追去,一匹红马很快出现在山路上,周成贞脚步不停飞跃其上,就在这时又一声呼哨从前方传来。 周成贞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身子一扬,红马嘶鸣跃起,还没坐稳的他又被从马上掀了下来。 我日! 他想起来了,这匹马跟他们是一伙的! 上一次他就被他们两人一畜生坑过一次! 当时还以为是意外,现在想来,这根本就不是意外!是同谋! 畜生啊! 真是太欺负人了 *************************************************** 为广寒宫主仙葩缘加更。 下一更晚上十一点后(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章 追去 谢家大小姐已经起程好几天了,彭水城里的百戏也已经散去了,但白日里的街上依旧人潮汹涌。 一匹红马似乎从地上突然冒出来一般疾驰而过,将拥挤的街上搅动的鸡飞狗跳人喊马嘶。 “这谁啊!” “太胆大了!” “这可是彭水城!” “有本事去谢家门前骑,看打不死你!” 伴着众人的叫骂声,红马消失在街道上,如果有叫骂的人速度能赶上红马就可以看到这人不仅骑到了谢家门前,还径直撞上谢家的大门。 那个只为迎接皇使以及迎送丹主才大开的大门,被从马上翻下来的年轻人一脚踹了上去。 “大胆!” 谢家的仆从护卫蜂拥而上,旋即又蜂拥而退。 “你们大老爷呢?”周成贞喊道。 管事疾步上前,态度恭敬又不安。 “世子爷,我们大老爷奉召陪同大小姐进京了。”他说道。 奉召! 周成贞哼了声抬脚向内疾走,有人迎面而来。 “世子爷,您的伤养的如何?郡王殿下走之前特意嘱咐您要在郁山养伤一个月。”谢文俊施礼。 啊呸! 养伤一个月!都睁着眼说什么瞎话呢!谁不知道这养伤是什么意思! “你们家二小姐呢?”周成贞开门见山问道。 “因为大小姐初次离开故土,怕旅途寂寞所以带上了二小姐。”谢文俊说道,说完了又补充一句,“这都是跟官府报备过的,郡王殿下也是应允了的。” “这种事我怎么不知道?”周成贞竖眉喝道。 随从忙上前。 “世子爷。殿下说不让打扰您养伤。”他低头说道。 他说完这句话,就见眼前的少年人如同发怒的斗鸡一般原地转了几圈。 “周衍!人是我的!” 伴着这一声吼,风一般卷来的少年人又风一般卷了出去,谢文俊忙跟着追出去。 周成贞翻身上马,揪住马头俯身瞪眼。 “小畜生,我这是要带你去找你的主人去,你最好一路上好好听话。要不然。我救了你一命,也能要你一命。” 小红马一副听不懂他说什么的茫然打着喷嚏。 周成贞冷哼一声。 “走!”他喝道一夹马腹。 “世子爷!”谢文俊喊道,看着小红马火箭一般飞了出去。街上顿时被火燎着。 他忍不住觉得有些好笑,又忙收了笑,赶着下人去街上看护有没有被伤到的民众,对于谢家的关切又引来民众们的称赞。门前更为热闹。 “大夫人问出了什么事?”内院的人急匆匆来询问。 谢文俊略一沉思笑了。 “没事,是养伤的周世子来要走了。来和咱们说一声。”他说道。 镇北王世子在郁山谢家大宅养伤的事家里人也多少都知道,内院的妇人不疑有他,转身复命去了。 谢文俊则接过小厮牵来的马。 “五爷,您身子才好。别走的太远。”管事在门前说道。 谢文俊笑了笑带着几个小厮催马而去。 万州,杜家。 杜家的人已经从监牢里放出来了,不过门庭更加萧条。此时门前更有不少人来来往往,有车有驴有人肩挑有人手拎从内搬出各种物什。 “这是要做什么?搬家吗?”谢文俊问道。 几个看热闹的闲汉摇摇头。 “说搬家也是搬家。杜家没钱抵债,把祖宅卖了。”他们说道,“这万州城是呆不下去了。” 谢文俊心里叹口气。 “五爷。”小厮忍不住低声唤道,“还是别去了。” 虽然杜老太爷和谢老夫人了解的前缘旧事,但是谢家和杜家的事可也不能说就了解了。 杜家如今能落到这种地步,其实都是谢家的功劳,这几十年虽然谢老夫人和杜望舒没有来往,但谢家对杜家可是暗地做了不少事,让杜家靠山三倒,靠水水干,做生意赔钱,读书不成,一步一步一日一日子子孙孙才逐渐凋零。 这种断人家族气运的仇可是实实在在,以前杜家的人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都揭开了,可不是吵一场骂一场就能了结的。 谢文俊摇摇头,翻身下马,一句话不说径直向杜家的门前走去。 “这位爷,是来看宅子的?” “现在还没收拾好,不过也可以看看。” 杜家门前还有人招呼他。 谢文俊深吸一口气。 “劳驾,我是彭水谢文俊,想要见一见杜娇娜小姐。”他说道。 门前的人们先是一怔,旋即面色大变,含笑的眼神顿时变得怨愤,就有人果然攥着拳头上前。 “你还来干什么?我们两家井水不犯河水再不相干了!”他吼道。 谢文俊站着没动,恭敬施礼。 “我想见一见杜小姐。”他说道。 那年轻人的拳头就再忍不住落在他身上,打了谢文俊一个趔趄,引来一片低呼。 “我们五爷身子还没好呢!”小厮愤怒的喊道上前。 也有杜家的人难掩几分畏惧退后几步。 “怕什么!我们对他们谢家有恨有怨,就不能憋着,就要骂出来打出来,免得他们还不知道。”那年轻人还攥着拳头涨红脸喊道,“这话可是你们谢家人说的。” 谢文俊站稳了身子,让小厮退开。 “是,你们可以骂和打。”他说道,再次施礼,“我想见见杜小姐。” 还真是缠上了。 杜家的人恨恨的呸了声,要打也真不敢,干脆不再理会他关上了门,留谢文俊站立在门前,这一站就是一天。直到天黑才离开。 杜家的人还没松口气,第二天天一亮,谢文俊又来了。 杜家的人少不得冷嘲热讽,但不管他们说什么,谢文俊都不反驳只说要见见杜家小姐。 杜家内宅里,摆设简单甚至可以说简陋的闺房里杜娇娜正将一丛盛开的花查到陶土瓶子里,素雅的房内顿时多了几分鲜亮。 “小姐。小姐。”一个小丫头疾步跑进来。“谢家五爷还在呢。” 杜娇娜哦了声,神情没有惶恐也没有不安,带着几分轻松随意整理着书案。 “我们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吗?”她问道。 小丫头点点头。 “小姐。”她忍不住喊道。“谢五爷……” 杜娇娜看她一眼笑了。 “觉得很感动?”她问道。 小丫头眼睛亮亮的上前。 “小姐,谢五爷已经在门外站了好几天了,被人指指点点的,还被家里人骂。他这可是为了小姐你啊。”她说道。 能得如此深情相待,哪个少女不心乱跳啊。 杜娇娜笑了。将面前的书收起来。 “不要多想,很多时候,人只是被自己感动而已。”她说道。 啊?什么意思?小丫头看着自己的小姐。 “不要动不动就想别人是为了自己,也不要想自己是为了别人如何如何。其实认真想,大多数都是自己为了自己而已,只不过。这样认真想怪没意思的,所以大家也不爱认真想。”杜娇娜接着说道。 小丫头愁眉苦脸哦了声。小姐说的话有时候其实听不懂的。 门外响起一声轻咳,杜娇娜和小丫头忙看去,看到杜望舒站在门外。 “大伯父。”杜娇娜忙说道,起身迎出去。 “娜娜,你说,我这一辈子这样,说是因为被别人所迫,或者为别人所为,其实只是为了我自己吧?”杜望舒说道。 杜娇娜点点头。 “是。”她说道。 杜望舒笑了。 “你这丫头,说的这样干脆,就一点也不顾及我这老人沧桑的心啊。”他笑道。 杜娇娜也笑了。 “大伯父,您既然能问,就说明心里已经很清楚了,自己清楚了,又怎么会怕别人说。”她笑道。 杜望舒叹口气点点头。 “娜娜,你去见见他吧。”他说道。 杜娇娜没说话。 “我不是要弥补什么,不是说我没做到,他做到了就一定要怎么样。”杜望舒说道,说着又笑了,“我只是觉得…” 觉得什么又似乎说不出来。 “觉得他这个人是我的良配?”杜娇娜接过话说道。 杜望舒笑了点点头。 杜娇娜也点点头。 “既然大伯父您开口了,我就去见见他。”她笑道。 “你这孩子,原来你自己相见,却一直担心我不让你见所以才不去的吗?”杜望舒嗔怪道。 杜娇娜笑着点头。 “是啊。”她说道,“虽然我自己想去见,但人活着不能仅仅为了自己,大伯父,您是我的家人亲人,如果我的开心是用你的不开心换来的,这种开心根本就不是开心,我也不会要的。” 杜望舒笑了,笑的眼里有些模糊。 “快去吧。”他说道。 看着杜娇娜施礼迈步而去,他又吐口气。 “这谢家的小子,有眼光啊,看上这么好的姑娘。” ………………………………………………….. “谢五爷请坐。” 一间茶室里,杜娇娜伸手做请。 谢文俊还礼坐下,杜娇娜坐在对面,小丫头退到一边。 “谢五爷今趟来是想要我做什么?”杜娇娜说道。 小姐的话问的奇怪啊。 不是该问谢五爷来是做什么的吗? 小丫头忍不住抬头看过来,却见谢文俊笑了。 “我这趟来不是要杜小姐你做什么。” 看,纠正了吧。 “我是想要我做些事。”谢文俊接着说道,“我想要做到无惧无悔,想要无愧自己的心意,想要跟杜小姐续缘的心意。” “那五爷可想到跟我的缘分将来会面对的事吗?”杜娇娜说道。 谢文俊点点头。 “如果我们两个结为百年之好,首先我要面对在谢家生活的刁难。随时随地时时刻刻都会有人想起我大伯母和你大伯父的旧怨。” “大伯母和大伯父见到我会尴尬,所以不会喜欢见到我。” “而大嫂也不会喜欢我,不仅不会喜欢,反而心里还会怨恨,尤其是大伯母肯定会去世。” “大伯母去世晚一些会好一些,如果去世的早,大嫂肯定会认为大伯母身子还是因为你大伯父的缘故受损。心里便会对我有怨恨。” “在我们谢家。大嫂对谁有怨恨,那就意味着整个家族都将对他有怨恨,在整个家族怨恨下生活。是一件很恐怖很艰难的事。” “除了谢家,其次我还要面对杜家,杜家因为谢家而衰败,而作为杜家女婿的我必然要承受杜家人们的愤恨。” “他们认为谢家欠杜家的。而这欠的,两家不相干的时候。也就是在心里想想而已,但如果两家结了秦晋之好,那作为两家纽带的我,这欠的债就将由我来还。” “这所谓的还债不管合理的还是不合理的。而且这偿还还将是永无止境无休无止越还越多的,且会被认为是理所应当得不到一点感激的偿还,而且还一百次。有一次不还,我就会被加诸于更多的怨恨。” “我将在谢家杜家都成为被怨恨的人。不过别人的怨恨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我自己对自己的怨恨。” “我将承受不住这种怨恨,然后怨恨自己为什么会陷入这样的境遇,然后就会迁怒。” 谢文俊说到这里看向杜娇娜。 “世间的美好最抵不过的就是怨恨和迁怒,这时候我会有多深情,将来就会有多后悔。” 小丫头听得目瞪口呆,杜娇娜却笑了。 “谢五爷想的这样的明白,却还是打算要做这件事吗?”她问道。 谢文俊点点头。 “是的,虽然很难,且很可怕,但是我还是想做这件事,为我自己做这件事。”他说道,“我也敢做这件事。” 杜娇娜笑了点点头。 “我知道了。”她说道,“五爷真是很勇敢。” 谢文俊高兴的站起来。 “那我可以让人来提亲了吗?”他问道。 怎么就说到提亲了?小姐说什么了?小姐可什么都没说,他也没问啊,就自己在这里说自己呢。 小丫头一脸的迷茫。 杜娇娜抿嘴一笑。 “我现在听你说了,知道你不怕,但是,你怎么不问我怕不怕呢?”她说道。 她已经不用谢五爷做称呼了,而是用你。 谢文俊眼睛亮亮,笑容更浓。 “因为有个人说,我可能会怕,但是,娜娜小姐胆子很大,绝对不会怕。”他说道,“所以我只要让我自己做到不怕就够了。” 杜娇娜的脸上绽开笑容。 她的确常常带着笑,但是那种笑是客气和疏离的笑,像这样如同鲜花绽开的笑谢文俊还是第一次见。 “这个人是谁?我一定要与她共饮一杯。”她笑道。 谢文俊笑了。 “这个人,你倒是见过。”他说道。 杜娇娜一怔。 “那我倒是眼拙了?”她问道。 谢文俊笑而不语。 那个人啊,现在不知道走到哪里了?这孩子是第一次出远门,不知道习惯不习惯啊。 “靠岸了靠岸了。” 邵铭清在船头喊道。 谢柔嘉从船舱内走出来,看着眼前靠近的码头,其上欢呼震天,锣鼓喧喧。 挂着巴蜀谢字的大旗的大船正在靠岸,伴着船的靠近,岸上有一队队小厮哗啦将一簸箕一簸箕的大钱洒在地上,日光下金黄闪闪铺成一条路。 这场面顿时让码头上喧嚣声雷动,人潮涌涌。 “等着吧,没一个时辰人散不去。”谢柔嘉说道,转过身看向江面,“拿鱼竿来。” ******************************************************************************************************************************** 去他的二千断章吧,移动的钱随她去吧,图个一时痛快吧。 晚安,明天见。(未完待续)   ☆、第六十六章 路途 谢柔嘉的鱼没有钓成,因为江铃趴在船边哇哇的吐。 “让她自己走旱路吧。”邵铭清摇头说道,“真是活受罪啊。” “不行,要走旱路我也陪她走。”谢柔嘉说道。 她一点事也没有,邵铭清说是因为会游水的缘故。 但那时候从彭水出嫁到镇北王府,她也坐船了走了一段水路,当时吐的昏天昏地的是她,至于江铃有没有晕船,她一点也不知道,她只要睁开眼就能看到江铃,伺候着她吃喝,给她按头按脚,揉着她的手哄她睡。 她一直以为江铃不晕船呢。 现在看着江铃这样子,真不知道那一世那时候的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那就跟前边说,再起程咱们走在前边,这样中途歇息下船靠岸时也不用等这么久。”邵铭清说道。 谢柔嘉嗯了声,看着那边喧嚣不休不止,有些不耐烦。 “让船家再找个地方靠岸。”她说道。 “远一些还有个小码头。”船家过来说道,“只是路不好走。” 世上还有比矿洞峭壁不好走的路吗? 谢柔嘉摆摆手。 “靠岸。” …………………………………………………………. “进了湖广驿路,我们的行程就能快很多。”文士说道,疾步跟上东平郡王。 几个官员们在前方引路,另有一批官员在等候谢家的人下船,东平郡王的排场不能小,而谢家也压制不住排场。 一来谢家大小姐的身份引人趋之若鹜,二来朱砂生意涉及的三教九流遍地都是。争相为庆贺,拦都拦不住,谢家已经尽量的低调了,但每到一处的场面还是让官员们很头疼。 东平郡王倒不以为意,每一次都提前靠岸离开码头,让谢家肆意的喧闹。 “周成贞到哪里了?”东平郡王问道。 文士就笑了。 “到武汉府了。”他说道。 而现在他们却还没有到。 “跑的可真快。”东平郡王说道。 一是因为周成贞跑的快,二是因为他们走的时快时慢。恰好让双方错过了。 “看来世子爷的伤没有大碍了。”文士再次笑道。 东平郡王笑了笑没有说话。上了官府准备的马车向驿站而去。 身后喧嚣震天。 夜幕降下来时,驿站里灯火通明,东平郡王住在正房。谢家父女退避在后院,而随行的车马仆从众多驿站住不下,也太过喧闹,所以大多数都还留在了船上。 他们将在这里歇息两天。 因为旅途劳累,官员们在他们安置妥当后就告辞了,正式的宴请安排在明日城内。所以晚宴便只有东平郡王和谢家父女. 晚宴的时候谢柔惠见到了东平郡王。 因为一路行船,又是不同的船。所以只有谢大老爷启程时登船去拜见东平郡王,谢柔惠并没有再见他。 看到在主座的东平郡王,谢柔惠眼中满是欢喜。 “大小姐第一次走这么远的路,坐船还习惯吗?”东平郡王含笑问道。 “一开始不习惯。后来就习惯了。”谢柔惠笑嘻嘻说道。 灯下这小姑娘穿着红色衣衫,简单的挽着发鬓,并没有穿金戴银。只耳边晃着一对珍珠坠子,看上去清丽温婉明媚娇艳。 这样看可看不出是一路恨不得往江水里撒钱铺路的人家的大小姐。 东平郡王的嘴角弯了弯。 看到他笑了。谢柔惠心里更高兴。 “殿下来我们彭水,也是第一次走这么远的路吧?”她问道。 一旁坐着的谢文兴就有些皱眉。 东平郡王毕竟是主,这种私人私事的攀谈还是冒失了。 “不是。”东平郡王含笑答道。 这样回答虽然敷衍但也没有驳了面子,谢文兴松口气,才要说话岔过去,东平郡王又开口了。 “我第一次出远门是十岁。”他说道,“当然走的路没有这么远,是从京都到镇江。” 谢文兴愣了下,谢柔惠则眼睛一亮。 “十岁?”她带着几分惊讶,“那殿下比我还小呢。” 东平郡王笑了。 “你是女孩子。”他说道。 “男孩子女孩子都是孩子。”谢柔惠说道,眼睛闪闪亮,满是钦佩好奇和赞叹,“那殿下第一次出门害怕不害怕?” 真是孩子气的话。 他再是个十岁的孩子出门,那也是安定王家金贵的老来子,不知道多少人护着捧着呢,坐个车行个船,只怕也能让他感觉跟在家里平地跑没两样。 谢文兴忍不住要开口,东平郡王又已经答话了。 “一开始有点害怕,因为是晚上出门,黑漆漆的也不知道东南西北,等天亮后就不怕了。”他说道。 竟然是没有半分敷衍,谢文兴心里惊讶,虽然官府的人话里话外给他透露过,这次能得皇帝如此赏识,是这位东平郡王的功劳,但他认为这话半真半假,更多的是官府的人在拍东平郡王的马屁。 此时此刻看来,也许他们说的一多半是真的。 再想这一段来往,虽然见面并不多,但每次见面东平郡王的态度都很和蔼,和蔼也不稀奇,官场权贵人家泡大的孩子谁还不会做面子,不过此时此刻再想来,东平郡王这和蔼也不仅仅是和蔼,还有认真. 认真的听以及认真的答. 这可就不是面子上的好了,这是真的对他们好. 谢文兴心里就翻江倒海的搅动起来. 结交东平郡王他不是没想过,只是这位东平郡王虽然看起来跟谁都好,却是有名的难以结交. 现在东平郡王为什么对他们这么好?贪图什么?钱?朱砂?在皇帝跟前的地位? 不管贪图什么,最要紧的是有所图. 只要有所图就好. 谢文兴脸上也浮现笑容. “惠惠,别缠着殿下说话,让陛下吃了饭早些歇息.”他说道. 谢柔惠笑嘻嘻的应声是,东平郡王含笑浅饮了口酒. “怎么不见你们家二小姐?”他忽地问道. 带谢柔嘉同行是提前告知的,毕竟进京的人身份来历都要核查. “她从小体弱,身子差,说是不舒服在屋子里躺着呢.”谢文兴忙笑道. 体弱. 东平郡王笑了笑,揭过这个话题对谢文兴举了举酒杯. 谢文兴含笑回敬,杯酒交错. 而一旁的谢柔惠则低下头,眼中闪过惊骇. 他为什么突然提到二小姐? 对他们家二小姐好奇吗? 谢家这一对双生姐妹,听到的人都会好奇也不为怪。 但他已经来这里这么久了,从来露出过没有好奇,也没有这样问过,为什么偏偏在这时候问? 或者是听到了什么,或者是…… 谢柔惠的手微微一顿. 见到了. 他见到了这个二小姐了!他一定是见到了! ……………………………………………… 谢柔嘉的住处就在后院,谢文兴结束了这边的酒宴过来时,谢柔嘉屋内的宴席也才撤. 她们这边宴席只有谢柔嘉和邵铭清两人,另有一个丫头水英,但不管是酒水还是菜肴都不逊色于那边. “嘉嘉,累不累?”谢文兴关切的问道. “还行,不累.”谢柔嘉说道. “我听说你是从另外一个码头下船过来的.”谢文兴说道,“以后可别这样.” 谢柔嘉看着他. “我不是说你不可以从另一个码头下船.”谢文兴笑道,“我是说就是从别的地方下船,也要要马车去接,怎么能自己走回来呢,累坏了怎么办?” 谢柔嘉笑了. “我自己租了马车.”她说道. “租的马车怎么能比咱们的马车.”谢文兴说道,带着几分语重心长,“嘉嘉,惠惠毕竟身份是大小姐,没办法只能让她抛头露面风风光光,你虽然不能像她那般人前风光,但私下半点也不会比她差,吃得喝的玩的用的都是最好的,人我都嘱咐过了.” 那倒是,这一路走来谢柔嘉已经感受到了,她虽然坐的船小,船上的吃喝坐卧都是上等的好,虽然身边伺候的人也不起眼,但行路中的琐碎小事,只要开口就皆能达成. 她笑着点头,其实这话并不陌生,小时候父亲也是一直这样待她,好吃好喝好玩的随她铺张,只要听话. 父亲那时候是真的很喜欢她的吧,如果她现在还能听话,父亲也会像以前那样喜欢她。 只是她只怕再也做不到父亲喜欢的那样了。 “我明日想去城里逛逛。”谢柔嘉说道。 谢文兴半点没有迟疑点头。 “我们会在中午去官衙赴宴,你跟着我们一起进城也好,随意什么时候去也好。明日才起程,你带足了人手,玩到天黑才回来也行。”他说道。 “哪里用得着玩到天黑,这地方也没什么好玩的。”邵铭清笑道。 “你们随意就是了。”谢文兴笑道,说罢起身,“你也累了,早些歇息。明日才有精神游玩。” 说到这里又笑了。 “此次是进京觐见不敢耽搁。等回程的时候,咱们走陆路,沿途多转几个地方。让你好好的玩。” 谢柔嘉笑着说声好,看着谢文兴走了出去。 邵铭清回头看到这女孩子脸上的笑变的有些萧索。 “我父亲对我真好。”她喃喃说道。 “是啊。”邵铭清笑道。 “可是为什么他不能永远对我好呢?就像一个父亲对女儿那样,而不是像外人权衡利弊那样。”谢柔嘉说道。 邵铭清看着这小姑娘,灯下她的眼睛越发显的又黑又亮。只是此时精致的脸上蒙上一层茫然和黯淡,让她整个人就像被攀折下来放了一夜的花。变得干枯起来。 邵铭清觉得心口就钝钝的疼。 她到底是个十三岁的女孩子,尤其是十几年都生活在父疼母爱姐呵护无忧无虑中,突然之间就狂风骤雨扫去了这一切美好,那些阴狠算计咒骂厌恶以及赤裸裸的利益交易劈头盖脸展现在眼前。也的确是太残酷了。 “我想是因为大小姐吧。”邵铭清说道。 “大小姐?”谢柔嘉看向他。 “因为你们谢家的大小姐凝聚了太多太大的利益,所以大家顾不上也看不到别的了。”邵铭清说道。 这样吗?谢柔嘉怔怔想着。(未完待续投推荐票、月票。)   ☆、第六十七章 发现 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 谢柔嘉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小说 邵铭清说是因为他们家的大小姐,所以父亲就顾不上亲情了。 这话听起来古怪,但想一想似乎又很对。 他们家离不开大小姐,离不开丹女,丹女对家里太重要了,所以当丹女受到伤害大家就不能容忍,至于这个伤害是不是真的存在,也没人去在意,大家只在意丹女高不高兴。 要是他们家的大小姐不是丹女,跟别人家的大小姐一样,只是长姐,只是女儿,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 可是要是他们家的大小姐跟别人家的大小姐一样,没有丹女,那谢家还是大巫清后人的谢家吗? 谢柔嘉想的头大,干脆起身走出来。 江铃和水英睡在外间,江铃因为晕船吃了药睡的很沉,水英一向是沾枕头就睡死,谢柔嘉在屋子里走了两圈,看着外边月色好,便披衣走了出来。 驿站院子前后里外都灯火通明,谢柔嘉绕着后院屋前走了一圈,大多数屋子都黑了灯,在船上走了这么久,都疲惫不堪的入睡了。 谢柔嘉原本想走一走想事情,但她本就是个不爱想事情也不会想事情的人,走着走着就忘了自己要想什么,反而看起四周的景致来。 出了巴蜀建筑就不同了。 谢柔嘉前世虽然也走过很远的路,从南到北跨越,但那时候可没心情观看四周的景致。 这个驿站占地虽然不小,但有些破旧算不上漂亮。驿站不一定都是破旧的,谢柔嘉恍惚记得当初在京城附近的驿站落脚的时候,那个驿站还有后花园。 东平郡王走出来时就看到一个小姑娘正在院子里左看右看,大半夜的披头撒发陡然看到让人吓一跳。 院子里的护卫安静而立,似乎看不到这个小姑娘。 这个驿站虽然破旧,但位置格局却是极好的,依山傍河,接天连地,而且…… 谢柔嘉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天地灵气风水大好。 “怎么好?” 有人在一旁问道。 怎么好? “这要是在我们彭水,一定不会用来建驿站。而是做坟地。”谢柔嘉说道。 她们谢家的祖坟就是这样的风水。那时候她在山顶俯瞰一眼就能看到山脚下的谢家祖坟。 用赤虎经的里的描述来说,是顶顶好的旺家之地。 东平郡王被这话答的面色僵了僵。【阅读本书最新章节,请搜索800】 不光人看起来吓人,说的话也吓人。 好好的一个小姑娘大半夜说住的地方适合做坟地。 他自诩活了二十多年稀奇古怪的事也见得不少了,但怎么也没想到此时此刻会听到这么一句话。 念头才起。就见那小姑娘猛地转过身。瞪眼看着他啊的叫了一声。 “吓死人了。”她喊道。 她还知道吓人…. 东平郡王失笑。看着眼前后退几步的小姑娘。 院子里灯笼的照耀下,小姑娘的眼黝黑明亮,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惊吓。 他! 眼前的年轻男子穿着浅蓝茧绸夏衣。身姿挺拔,面容冷峻,也不是冷峻,似乎带着笑意吧,又似乎没有。 管它有没有呢笑,现在重点可不是这个。 他,他大半夜的不睡觉,竟然窥探她! “你,你,跑后院干什么?”谢柔嘉瞪眼说道。 “这是前院。”东平郡王说道。 啊?前院? 谢柔嘉这才看四周,原来她竟然走到前院了,院子里有护卫啊,廊下三五步便灯影里站着两个护卫,跟石头人似的一动不动。 还真当自己是石头人了啊,怎么她走到前院来也不出声拦下? “他们都认得你。”东平郡王说道。 这小姑娘的简直什么话都写在脸上,偏偏还一副认真思索的样子。 哦对,是因为这张脸。 谢柔嘉知道了。 他们都见过谢大小姐,这驿站里除了东平郡王就是谢大小姐最大,她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没人会阻拦。 那就是说是自己吓到人了,不是别人吓到自己了,更不是他故意来偷窥自己。 谢柔嘉讪讪。 也是啊大半夜里突然跑到前院来,还把他惊动了。 还有,他,认得她是谁吗? 东平郡王看着眼前的小姑娘脸一阵红一阵白,显然有些发窘,但眼又乱转,显然脑子里念头不少。 念头不少其实也不过那几件事。 他认出我了?他认不出我?怎么办打不打招呼?装认识还是不不认识?喊周叔叔还是喊郡王殿下? 东平郡王有些替她为难。 “二小姐。”他干脆说道,“睡不着的话让人煮些安神汤来,这样越不睡越睡不着。” 二小姐! 谢柔嘉就听到这三个字,余下的话一个字没听到。 他认出自己了! 他怎么认出的? 上一次他认出自己,是因为自己不认得他,那现在自己可没喊他周叔叔,也基本没说话。 这小姑娘完全不用说话,因为她的眼什么都替她说了。 东平郡王不由笑了。 “其实我直到问这句话都没有认出你。”他说道。 啊?没认出啊?那喊二小姐是诈唬? 谢柔嘉瞪大眼。 “你如果不想让我认出来,听到的时候就稍微的装一下。”东平郡王说道,“你这神情分明就是承认了。” 我的神情吗? 谢柔嘉眨眨眼,看到面前东平郡王嘴角的一丝笑意。 这次没看错,他就是在笑。 很好笑吗? “我装了你就认不出来了吗?”她抬起头问道。 东平郡王想了想。 “还是应该认得出来。”他说道。“我的记性好一些,你们姐妹虽然很相像,但还是有很多细节不同的。” 谢柔嘉瞪眼。 “那我还装什么?”她说道,说罢竟然转身蹬蹬跑了。 东平郡王再次笑了。 这小丫头,真不知道她是胆子小还是胆子大。 不过她是因为与长姐一样的面容而白日需要回避见人,所以只有晚上夜深人静才可以出来吗? 先前的消息已经提到,谢家双生姐妹的确是几乎没有同时出现在人前,这位二小姐后来还说是被关了起来。 因为双生一个就要被关起来对于普通百姓人家来说有些匪夷所思,但对于谢家来说,东平郡王觉得很正常。 毕竟谢家的长女丹主继承制决定了这个残酷的事实。 别说谢家了。皇家秘史记载。高宗当年就有个双生弟弟,出生的当场就被世宗皇帝下令溺死了。 对比皇家的残酷,谢家能将这个孩子养大就已经很仁慈了。 这些姐姐妹妹的事是谢家的私事,对于他人的私事东平郡王一向不关心也不在意。 只不过后来因为涉及到救命之恩。他对谢家开始关心和在意。 不过这关心和在意也很简单。他只要知道是谢家的人就足够了。回报她就是回报谢家,回报谢家也就是回报她。 所以他愿意对谢家做出一切有利的事,给她们所需给她们所求。对他们也耐心真诚相待,至于她们怎么看待自己的善意又打算怎么样利用他的善意他也不在意,他只需要知道自己要做以及想做什么就可以了。 不过现在看来,他应该再明确一些事了。 “殿下。” 那边传来文士的声音。 东平郡王看过去,见文士站在廊下手里拿着几张文书。 “最新的送来了。”文士说道。 东平郡王嗯了声转身走过去。 院子里恢复了安静,四周散布站立的护卫依旧沉默如石人一动不动。 江铃半夜的时候听到谢柔嘉进出了,还听到谢柔嘉在床上翻来覆去,她有心起来询问,但又怕反而让谢柔嘉更睡不着,果然没多久谢柔嘉就睡着了,这一睡睡的很沉,天亮的时候还没醒。 “江铃姐姐你好些了没?”水英听到江铃起身被惊醒忙问道。 江铃冲她嘘声。 “我好多了。”她低声说道,指了指里间,“小姐还睡着小声点。” 水英点点头,看着江铃走了出去。 江铃并没有走多远,就站在树下干呕起来。 大夫说吃了药就会好,怎么她还是一走路就晕,这样明日怎么跟着起程。 这样没用,还怎么伺候小姐? 江铃有些焦急,想要努力站起来走,但腿脚软绵绵的动不了。 “怎么?还是吐吗?” 身后传来熟悉的女声焦急的询问。 还是把小姐吵醒了。 江铃忙扶着树转过身,看着只穿着亵衣还没梳头的小姑娘。 “小姐,你怎么这样出来了,这又不是在家里。”她嗔怪道,“快让水英给你梳洗。” “我没事,你怎么样,再叫大夫来吧。”谢柔嘉说道就要转身。 江铃忙拉住她。 “我没事,我没事,等一会儿我自己去找大夫,小姐你先回去梳洗。”她说道。 谢柔嘉便笑了,看了看自己的样子。 “好。”她说道,一面转过身。 江铃忙跟上,听她问自己睡好了没。 “我睡好了,小姐你呢?半夜出去干什么?”江铃说道。 谢柔嘉的脚步一顿。 “江铃。”她慢慢的转过身,眼神闪烁,“三月三之前在郁山发生的那件事,好像被人知道了。” 江铃一愣。 三月三之前发生的事?什么事?被人知道了?她们有什么事是不被人知道的? 她的脑子昏昏,但还是模模糊糊的想到了什么。 “小姐,你是说你在河水里救人的事吗?”她问道。 她的话音落,就觉得胳膊被谢柔嘉握紧,眼前的小姐脸上浮现笑意。 “是啊,江铃,我救人的事好像被人知道了。”她声音微颤说道,“你说他是怎么知道的?” 晚安,明天晚上见,白天要出门一下,不知道下午能不能赶回来,更新晚上看最保险。(未完待续……) ps:作品:《骄偶》 推荐:作者:吴千语 简介:晨曦因一次失误被卷入虫洞隧道,带到了地球冷兵器时代 修复能量,守护坐标,谈情说案两不误! ps:这是一个傲慢放肆以自我为中心的男人与软萌妹子晨曦一起成长、冒险、谈情说案的故事!r1292 ,阅读请。   ☆、第六十八章 坦言 他? 江铃也有些紧张和好奇。 “是你救的那个人吗?你见到他了?你不是不记得他什么样了吗?”她急急问道,“他怎么知道你的?不是说当初他昏迷不醒吗?” 听她这一口气说出的话,眼前的小姐脸上浮现笑容。 而问完这一溜,江铃昏昏的脑子终于想到最关键的问题。 “小姐,那个人是谁啊?”她问道。 眼前的小姐歪头想了想,松开她的手。 “其实也没什么,我应该是听错了。”她说道。 听错了? 江铃愣了下。 “好了,这件事不要再说了,你去看看厨房做了什么吃的。” 小姐将她推着转个身笑道。 江铃被转的又有些晕,小姐是饿了吧,晚睡的人都容易饿,她忙应声是,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外去了。 水英揉着眼走出屋门,迎面一个小姑娘走过来。 “小姐。”她下意识的喊道。 小姐伸手摸上她的脸。 水英一个机灵瞪大眼。 那只手在她脸上拍了拍。 “瞎了眼的小丫头。”她说道,“要叫我大小姐。” 大小姐? 水英恍然。 对对,柔嘉小姐还睡着呢,这个是大小姐。 她人忙向后退去,谢柔惠已经收回了手,嘴边带着一丝讥笑晃晃悠悠的走过去。 “嘉嘉!” 一旁邵铭清的喊声传来。 嘉嘉。 谢柔惠转过头,看着正从外边疾步走进来的少年人。 “哎。”她拉长声调笑嘻嘻的应声。 阴阳怪气的干什么? 邵铭清皱眉,就看到水英冲她摆手。 “她不是柔嘉小姐,她是大小姐。”她喊道。 谢柔惠? “哎,大小姐。早啊。”邵铭清大声喊道。 谢柔惠看他一眼,慢悠悠的走了。 邵铭清走过来,看着谢柔惠进了不远处自己的屋子,里里外外有丫头仆妇小心的进出。 “她干什么?”他问道,“她骗你了吗?” “没有,我把她当成柔嘉小姐了,她说我是瞎子。”水英说道。一面抓了抓头。“我只是一下子没看清嘛。” “她没说她是柔嘉?”邵铭清问道。 水英摇摇头。 邵铭清又看了眼谢柔惠那边的屋子,抬脚迈进屋内。 “起来起来,别睡了。”他大声说道。 …………………………………………. “这么早你吵什么啊。”谢柔嘉抱怨着走出来。 邵铭清看着她肿肿的眼皮皱眉。 “没睡好?”他问道。 “睡好是睡得好。就是睡的晚了。”谢柔嘉说道,一面想到什么忙拉着邵铭清,“我跟你说,我昨晚见到东平郡王了。” 见到东平郡王? 晚上? “你怎么见到他了?”邵铭清惊讶的问道。 谢柔嘉顾不得梳头拉着邵铭清坐下来从第一次遇到东平郡王一直说到昨晚又遇到他。 “你说的果然没错。这个人很古怪。”谢柔嘉最后定论说道。 邵铭清笑了。 “也没什么,就如五叔说的。现在你是堂堂正正的柔嘉小姐,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他说道,“谢家长房大小姐和二小姐是一对双生也不是什么秘密,他能认出你也不为怪。” “我们现在很容易就能认出来吗?”谢柔嘉问道。 “你和你姐姐虽然很相像。但随着年纪越来越大,就很容易分清了,再加上这一年你们又不住在一起了。习惯都不一样,丫头下人们是不敢多看多想所以总是分辨不清。而在父母亲长们面前如果你们不故意装作的话,也是很容易就能分辨出来的。”邵铭清说道。 谢柔嘉的眼睛亮了。 “哦,怪不得他说你如果不想让我认出来,就稍微的装一下。”她笑道。 “他那么大年纪了,又是人精里混出来的,你傻乎乎的装也瞒不住他。”邵铭清说道。 谢柔嘉点点头,旋即又瞪眼。 “你才傻乎乎呢。”她说道,“你聪明你当初还被她骗了跑来我家被我打。” 邵铭清噗嗤笑。 “我那时候还小嘛。”他又一本正经说道,“你看我挨过你一顿打后就再也没有被她骗过了。” 谢柔嘉也忍不住笑了。 “总之以后见了东平郡王也不用害怕,以礼相待就好了。”邵铭清说道,又整容,“不过有一件事你要注意。” 谢柔嘉忙坐正身子盯着他。 “就跟你提到的,以前她还是很喜欢装作二小姐的。”邵铭清说道,“现在你能装做大小姐,她也能装作二小姐,而如果她有心装扮,对于很多人来说真的是很难分辨的。” “她装我做什么?”谢柔嘉说道,“二小姐又不是大小姐,风风光光。” 邵铭清看着她笑了。 “这就是你们的不同啊。”他说道,“你装作她不是为了自己,而她装作你,肯定是为了自己,你装作她不是为了让她如何,而她装作你就跟以前一样,是为了让你如何,柔嘉,她想让你如何,你心里肯定很清楚。” 你为什么不去死!你为什么不去死! 谢柔嘉的耳边浮现那一声声质问,她轻叹一口气。 邵铭清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别难过,别难过,不怕,不怕。”他说道。 谢柔嘉些许的黯然顿时烟消云散,伸手揉邵铭清的头。 “别闹,我才梳好头的。”邵铭清笑着拦住她。 江铃拎着食盒进来了。 “小姐早饭好了。”她说道。 谢柔嘉忙起身。 “你怎么去拿早饭了?你好了吗?脸色还这么差。”她说道。 水英忙伸手接过食盒。 “我去看了看,就顺手拿回来了,走一走反而好多了。”江铃说道,看着谢柔嘉。 衣服已经穿好了。但头发还没梳。 “小姐,我来给你梳头。”她说道。 “不用了,你再去躺会儿。”谢柔嘉摆手,喊着水英,“她给我梳头,吃完了我们就去城里玩了,你在家好好休息。再让大夫来给你扎几针。” 明日就要起程了。自己如果还是晕船厉害,小姐心里也会不安的。 江铃没有推辞,一心要快好起来。应声是进去躺着了,听得外边三人说说笑笑,议论着穿什么衣服去哪里玩,渐渐的声音小去。她闭上眼睡着了。 东平郡王的住处依旧安安静静。 驿站门前谢家的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大小姐的马车是随船一并运来的。另有一些马车是当地商号准备好的,此时都在门前侍立。 而驿站的驿卒们则站在一旁看热闹。 “你们是没见昨日下船的热闹,撒出去的钱有时机簸箩呢。” “那这谢家大小姐日常出行都是这般吗?” “是啊,人家可不是一般的大小姐。是大巫,巴蜀的百姓都巴不得见一眼听她一句赐福呢。” 而此时此刻他们口中议论的谢家大小姐却正悄悄的来到东平郡王的屋门前。 “大小姐。” 虽然一路走来畅通无阻,但还是在门前被拦住了。 拦住的也不是护卫。而是面容和蔼的中年文士。 “殿下还没起身。”他含蓄的说道。 谢柔惠却没有立刻走开,而是和他说话。 “殿下也睡懒觉吗?”她惊讶的问道。 真是小孩子的话。 文士笑了。 “殿下昨日睡的迟了。”他说道。 谢柔惠哦了声。 “殿下是择席吧?”她笑嘻嘻说道。“我一开始在船上就睡不好,过了几天才适应的。” 谢家的大小姐从小就是被捧着长大的,说句犯上的话,不亚于宫里的皇子们,不,甚至皇子们都不能跟她比,皇子们还要揣测上意呢,而谢家的大小姐本身就是上意,只有别人揣测她,她从来不需要揣测别人。 文士含笑听她说话。 指望她察言观色人情世故是不可能的,所以跟她说话,应该是直来直去最好。 “不是。”文士说道,准备直接开口请这位大小姐离开。 但门内传来声响,伴着东平郡王的询问。 “是谢大小姐吗?” 文士心里叹口气,殿下对谢家可真是好的没话说了。 要知道他的作息除了皇帝,连老王爷都不能打扰。 文士咽下了到嘴边的话,含笑推开门。 “大小姐请。”他说道。 谢柔惠迈进室内。 室内有着不同于女子闺房的气息,清香而淡雅,一眼就看到坐在桌边正自己斟茶的男子。 他已经洗漱过,但还没有换上出门的礼服,只穿着件月白色夏袍,却依旧显得雍容矜贵。 “我习惯晚上处理一些公务,所以睡得迟。”他说道。 竟然还回答了适才她在门外的闲谈问话。 谢柔惠眼睛一红,垂下头。 “殿下。”她哽咽说道。 东平郡王握着茶杯的手顿了顿,神情无波。 “什么事?”他语气和煦的问道。 “殿下,我失礼来吵你。”谢柔惠低着头说道,垂在身前的手紧紧的握着。 “无妨,你既然来必然是有要紧的事。”东平郡王说道,“有什么事你说吧。” 他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的手绞了几下,然后抬起头,眼中几分哀伤。 “其实昨晚我父亲说了谎。”她说道,“我的妹妹不是身体不好不出来见人。” 东平郡王放下手里的茶杯哦了声。 “我妹妹因为做错了事,被罚原本一直关在郁山。”谢柔惠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看着东平郡王,“所以,我才会在郁山遇到殿下。” 所以? “因为她做的错事与我有关,家里人不让我跟她来往,我也只能偷偷的探望她,所以才不敢让人知道我从河里救起殿下。”谢柔惠接着说道,带着几分怅然,“不过现在好了,母亲终于肯原谅她了,又赶上这次我去京城,所以就带她一起来了,但是母亲父亲怕她鲁莽惹事,所以不让她乱跑见人。” 鲁莽吗? 倒是有一点。 东平郡王笑了笑。 “这没什么,不算说谎,大小姐多虑了。”他说道。 谢柔惠摇头。 “是,我知道,殿下您大人大量不会在意的。”她说道,“可是,我还是想告诉殿下实情,我妹妹不是失礼,我父亲也不是欺瞒殿下,而且我也不觉得我妹妹见不得人,她只是小孩子不懂事,还望殿下不要见怪。” 东平郡王含笑点点头。 “好,我知道了,我不见怪。”他说道,“而且这也不是什么怪事。” 眼前的女孩子脸上顿时绽开笑,眼像月牙一般弯弯起来,眼里还有泪光闪闪,以及没想到事情就能这样轻松解决的惊喜。 她似乎欢喜的有些手足无措。 “那,殿下,殿下接着歇息吧。”她说道,扔下一句,草草施礼转身就跑了。 文士在门外差点被撞到,看着拎着裙子小跑而去的小姑娘,不由摇头也笑了。 “真是小孩子。”他说道。 内里的东平郡王笑了笑没有说话,端起茶碗慢慢的喝了一口。 *********************************** 好吧我知道现在写的这剧情也求不来啥票,那就等月底再张口吧。 二更还是十一点后。(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疾行 窗边传来哗啦啦的水声,还有雨打在窗户上。 一个青衣随从悄无声息的将几本文书放在几案上,又悄无声息的退下。 一只修长的手拿起一本文书翻看。 有笑声在船舱里响起。 “殿下您猜是为什么事谢家二小姐被赶到郁山关起来了?”文士笑道,手里拿着一本文书看向对面。 对面东平郡王斜倚着手里也翻看一本文书。 “忤逆。”他闻言头也不抬的说道,“重伤了大小姐。” 文士笑了。 对于有七个堂兄弟皇子的东平郡王来说,这种手足相争的事司空见惯。 “这二小姐竟然把大小姐推下水。”他说道,“真看不出这个二小姐竟然如此凶悍。” “看不出吗?”东平郡王反问道。 不凶悍的话怎么能把周成贞打成那样。 文士哈哈笑了,又低下头看文书。 “这上说二小姐妄图将长姐取而代之,所以才下了黑手。”他说道,说着又叹气,“怪不得她生出这样的心思,同胞姐妹,分毫之差,就错失了那个位置,所以当初世宗皇帝决定不留那个孩子,若不然少不得一场兄弟反目。” “说谢家当初也是要溺死一个的。”东平郡王说道。 说到这里将手里的文书扔回几案上。 文士抬头看他意兴阑珊。 “殿下不看了?”他问道。 “没什么看的。”东平郡王说道。 也的确没什么看的,无非就是那些利益相争,小家小户有小家小户的相争,大宅高门有大宅高门的相争。 这些他人的事本就与他们无关,但东平郡王突然要看。所以才让人急急找来,找来了又觉得没意思了。 殿下这样想起一出是一出的时候可不多。 大概是坐船太闷了。 文士继续看文书。 “这位二小姐品行可一向不好。”他一面随口说道,“不学无术,欺压姐妹。” 东平郡王嗯了声,一手推开了窗,细雨随风飘进来,江面鳞波点点。 “不学无术。欺压姐妹。也不一定跟品行有关系。”他随口说道。 有些人天生就读书不好,有些人天生就不会跟姐妹兄弟相处,也不能说他们就是品行不好。 文士哦了声。 “日常在家中也是横行霸道。目无尊长。”他接着说道。 东平郡王嗯了声。 “横行霸道目无尊长,也许另有因有。”他说道。 例如当初大将朱逢春城门前大骂其父,就是为了告诉其兄弟他找到的贪墨案证据藏在哪里。 文士笑了放下手里的文书。 “殿下是在为谢家二小姐说好话?”他笑问道。 有吗? 东平郡王微微皱眉。 “我只是说世上的事没有绝对,都是他人说他人事。”他说道。“听听也就罢了。” “那倒也是,谢家姐妹品行如何。谢家内宅如何私争,与我们也无关。”文士笑道,“他们只要是大巫清后谢氏,出产朱砂。进贡祥瑞便足矣。” 东平郡王没有说话,依旧看着窗外。 不过,那个傻乎乎的丫头真的做过那样的事吗? 雨点渐渐密集的江面上忽的一条船从后边追上来。二十几个船工们穿着蓑衣斗笠都在奋力的划船。 船身看起来毫不起眼,但船窗上垂着的竹帘卷起来。露出其内的窗户竟然是琉璃做的,此时琉璃窗后,一个女孩子正贴着窗向外看。 她的面容白净米分嫩,眼睛亮亮,在琉璃映衬下越发的娇艳如花。 只不过此时这朵花似乎是被压在琉璃上,让她的脸和鼻子都变的扁扁,看上去古怪又滑稽。 东平郡王愕然。 然后那张脸瞪圆了眼,显然也看到了他。 更滑稽了。 东平郡王噗嗤一声笑了。 琉璃后的面容似乎受了惊吓嗖的离开了窗户,但下一刻又贴上来,比先前还要贴近,呈现出更古怪的面容。 这是挑衅吗? 东平郡王莞尔。 不过是一转眼间船已经越去,消失在视线里。 “咿,那是谢家二小姐的船,怎么…”文士也看到了凑过来向外看。 有随从从外进来。 “谢大老爷说,谢二小姐的船要先行过去,还望殿下见谅。”他说道。 “这下雨天的还跑那么快做什么?”文士惊讶问道,“多危险。” “说是二小姐喜欢下雨行快船。”随从说道。 文士站起来打开舱门看到前方如同一只箭在水面飞驰的船,因为越过了官船,船上的船工们也就不怕惊扰贵人开始吟唱号子。 下这么大雨,又动用这么船工快行船。 “这二小姐的性子果然……”文士摇摇头说道。 东平郡王看着舱外,听着悠扬又急促的船工号子高高低低的传进来,哎嗨呦哎嗨哟的在雨中让船平稳又快速的而去。 “船划得这快没事吗?”他问道。 “没事才怪呢。”文士说道,“谢家的人也不管,在江面行驶怎么能纵着孩子胡闹。” 江面的雨越来急,斗笠遮挡不住,船工们的视线都有些模糊。 邵铭清听到身后脚步响,闭着眼就回头摆手。 “快进去,快进去,雨大了。”他说道。 不过他的话说了也白说,一只手牵住了他的衣袖,微微借力人就站了过来。 “船上也唱号子。”谢柔嘉笑道。 “当然。”邵铭清说道,“很多种呢,平缓的时候有慢船号子,湍急之中有爬山虎,顺风中有拉蓬号子。疾风浪要停船的时候还有抛锚号子。”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谢柔嘉笑问道。 “我家的盐大多数都是通过水路运出去的。”邵铭清笑道,“我跟着父亲走过几次船。” 谢柔嘉哦哦几声,重新看向这些船工们,船工们的动作变的慢下来,号子声也开始渐弱。 “雨太大了,走不了那么快了。”邵铭清说道,又回头看舱内。“江铃还能坚持的住吗?” 谢柔嘉皱眉。 坚持怎么也能坚持。就是多受些罪。 她不由往前走了几步,雨水很快打湿了她的衣衫。 “你也不穿个蓑衣…”邵铭清皱眉说道,话音未落。就听谢柔嘉张口跟随船工们喊出一声号子。 她要唱船工号子? 邵铭清咽下要说的话。 谢柔嘉的号子唱的多好他是再清楚不过,只要她引唱,矿山上就如同翻起白浪一般。 不过,船工号子跟矿山号子能一样吗? “天色变了。” 女声渐渐高亢越过船工们的声音。 船工们一声声的咳呦成了她的应和。 “天色变了……咳吆。” “大浪要起……咳吆。” “脚蹬地哟……咳吆。” “手把沙呀……咳吆。” “挣回钱喲……咳吆。” “要顾家呀…….咳吆。” 伴着这一声声引唱。船工们慢下来的动作渐渐加快,当听到挣回钱要顾家时大家还忍不住露出笑容。 脚蹬地。手把沙,挣回钱,要顾家,要顾家。为顾家。 他们奋力的划动着,耳边女声越来越响亮,节奏也越来越快。 风似乎小了。雨也似乎没有那么大了。 “遇激流,不停留。” “众弟兄。拉紧绳。” “弯腰合力把船行。” ………………………………………………………… “殿下。” 文士掀起帘子进来。 因为风急雨急,窗已经关上了,堆在几案上的文书也早已经消失了,东平郡王正闲闲的看书,听到他的声音淡淡的嗯了声。 “殿下,谢家二小姐的船不见了。”文士说道。 不见了? 是什么意思? 东平郡王放下手里的书。 “风雨很大,我们都放慢速度了,他们原本离我们不远的,但现在看不到了。”文士说道,神情几分肃穆,“不会出事了吧?” 东平郡王笑了。 “出事也不会沉的这么快啊。”他说道。 也对。 “可是那他们去哪里了?”文士问道。 “当然是走远了。”东平郡王说道继续拿起书。 文士当然想过走远了。 但是。 “这不可能啊,那也太快了。”他说道。 东平郡王笑了笑。 “这世上的事哪有那么多不可能。”他说道,“万事皆有可能。” ………………………………………………… 码头上一片寂静,只有风雨飘摇。 不远处的草棚里挤满了人,有的在说笑,有的在打牌,嘈杂热闹。 “我看今天是到不了了,半路一定抛锚了。”一人说道,看着外边的雨,以及茫茫一片的江面。 为了迎接进京的官船队伍,这个码头已经提前三天清空了,官老爷谢家的掌柜们以及百姓们也等了三天了。 “老爷们看来还得多等一天。”另一人说道。 话音才落,就听得有人呀的了声。 “船来了!” 又逗闷子呢。 他们这些来探消息的随从们已经开了不少这个玩笑了,都懒得理会了。 “不是,真来了!真的有船来了!” 真的有? 有人向外看去,果然见茫茫江面上出现一条船。 但只有一条。 “是不是来抛锚避风雨的船?”有人问道。 这话立刻遭到否定。 “不可能,已经提前多日告知拦截了,不会有其他船过来的。” 随着他们的说话,船越来越近,大家也都忍不住站出来,很快就看清那船上飘着的旗帜。 谢。 谢家的船! 草棚里顿时乱了起来,顾不得撑伞穿蓑衣都涌向码头。 “不用通禀告其他人,这是我们二小姐的船。”管事大声的说道。 二小姐。 码头上的人停止了乱跑,看向下船的人。 一个小姑娘被人拥簇着走下来,蓑衣斗笠遮住了她的身形面容,众人也不敢多看忙低下头。 “我们先去驿站,你们在这里等候,皇帝的使者还有大小姐都在后边呢,今日也不定能到。”管事的对大家说道。 今日也不定能到啊,随从们忙上前询问详细消息,倒没人再注意那小姑娘。 他们询问着,那边船工们也传来嘈杂声。 “竟然才这个时辰?怎么会啊?” “我们竟然走的这么快?” 这话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忍不住看过去。 “你们难道不是一直比船队走的快吗?”有人问道。 船工们纷纷摇头。 “我们是半路越过的。” 一面说了地点。 这话让在场的顿时喧腾起来。 “不可能!那你们怎么会走的这么快!” “难道江上没有刮风下雨吗?” 身后的喧闹传来时,谢柔嘉已经上了马车,沿着码头的大路向驿站走去,刚走了没多远,马车就猛地停下来。 “什么人!” 伴着随从的呼喝声。 有人拦路? 码头这边已经戒严了吧,什么人能拦路? 谢柔嘉皱眉,念头才闪过就听的一声喝。 “谢柔嘉!出来!” 这声音! 谢柔嘉猛地掀起车帘,看到前方雨雾中出现一人一骑。 蓑衣斗笠遮住了他的面容,但谢柔嘉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周成贞! 这家伙怎么来了? 邵铭清不是说他在郁山养伤呢吗? 马儿一声嘶鸣,谢柔嘉的视线落在周成贞的马上,她猛地在车内坐起来,脸上浮现惊喜。 小红马!小红马! “谢柔嘉,出来。”周成贞再次喝道,一夹马腹向这边走来。 谢柔嘉哼了声,伸手放在嘴边打个呼哨。 小红马一声嘶鸣,扬起前蹄,但还没迈步就又停下来。 周成贞手中的刀横在了马头上。 “小畜生,你要是再敢伙同别人坑我,我立刻要你的命。”他冷冷说道。 小畜生! 谢柔嘉心里骂道,一扯车帘跳了出来。(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 咄咄 周成贞的眼睛一亮,心里便啧啧两声。 真是人靠衣衫马靠鞍,穿着一身米分色衣裙,梳着整整齐齐的双髻,还戴了一串大珍珠的小姑娘,跟那个破布澜衫披头散发野山耗子一般的小姑娘完全就是两个人。 有小丫头在一旁撑着伞,小姑娘拎着裙子,脸上柔光细滑,一副娇滴滴的模样。 “我……”谢柔嘉张口要说话,邵铭清从一旁越过她。 “世子爷。”他高声喊道,一面给谢柔嘉一个眼神,“您也来了。” 对啊,他是镇北王世子,纵然那一世夺了她的命,可是现在的她又能奈何他,她是镇北王妃的时候也没能奈何他。 若是被他寻了机会再弄死她一次就糟了。 不过这次就算他再要害她性命,谢柔嘉觉得也没那么容易。 当再有那几个仆妇抓她时,她一定不会往后躲,而是先发制人,周成贞那时候离自己不远,一头撞过去就能抓住他,白绫缠上来的时候,她还可以抢过来勒住他。 等水英用手戳她,以及抬头看到周成贞站到眼前时,谢柔嘉已经在心里把周成贞勒的翻白眼了,于是她不由咧嘴笑了。 周成贞嗳了声。 “这个是大小姐还是二小姐?”他问道,说着话用手里的马鞭去戳谢柔嘉。 似乎戳一戳就知道是真人还是假人似的。 谢柔嘉被这一戳回过神,顿时瞪眼。 周成贞就笑了。 “装什么装啊,被从山里放出来就真当自己是乖乖猫儿了,做这副样子骗谁呢。”他说道。 谢柔嘉在心里夺过鞭子将周成贞抽了七八下,稍微出口气。不情不愿的屈膝施礼。 “见过世子。”她说道。 周成贞就哈哈笑,用手里的马鞭子戳她的头。 “你这样子好恶心。”他说道。 谢柔嘉蹭的一股火从头冲到头顶,耳边邵铭清再次先开口了。 “世子,二小姐遵大老爷的话随行,出来一趟不容易,如有失礼之处还望世子见谅。”他说道。 被关在山里肯定是境遇无奈,那此时换作鲜亮的衣衫随行也是无奈。是个人听到这种话都理解一下。 不过。周成贞显然不在这种人行列之内。 “像她这种臭名昭著谋害长姐的人有什么无奈啊。”他哈的一声说道。 邵铭清和谢柔嘉的脸色都一变。 柔嘉以二小姐的身份重新出现在世人面前,那之前为什么被关在郁山周成贞肯定要打听。 虽然当初谢柔惠落水的事并没有外传,但在谢家内部却是人尽皆知的。 谢家二小姐的名声从小到大都不好。再加上那次害谢柔惠落水,更是恶毒到极致了。 那一世他知道了之后就是这样骂自己,然后心安理得的勒死了她这个恶人。 谢柔嘉垂在身侧的手攥起来。 “其实我觉得你是太蠢了。”周成贞又笑吟吟说道,“以你的身手。直接打死你姐姐不是更好,落水也不一定能淹死。白落恶名也没得好结果,你下次可以按我说的试试。” 这简直是在羞辱了。 四周的人都面色难堪低下头。 只可恨对方身份高贵,如果是大小姐在就好了,至少大小姐的身份让这世子爷能多少斟酌一些。 二小姐是二小姐。且又声名狼藉,人家说的话都是实情,要反驳都没反驳的道理。 谢柔嘉垂着头看到一旁邵铭清的衣角动了动。露出鞋子。 他肯定是用脚尖狠狠的碾地呢。 肯定气坏了吧。 邵铭清几乎都不生气的。 她倒不是生气,因为他是她的丑人。在她眼里是恶人。 仇人恶人骂她羞辱她是很正常的事,她才犯不着为此生气。 念头闪过她再次屈膝施礼。 “是。”她说道,“多谢世子教导。” 周成贞挑眉,纵马围着她转了转。 “世子爷,您看这雨越下越大,我们一路风雨行船很是辛苦,有什么话我们到驿站再说吧。”邵铭清说道。 周成贞笑了。 “她这种人还怕这点风雨辛苦?”他说道。 竟然是铁定了心就不让走。 这哪里有半点王公贵族子弟做派,分明就是个恶霸。 邵铭清还要说什么,谢柔嘉伸手悄悄的拉了下他的衣袖,邵铭清便不说话了。 四周一片沉默,只有雨唰唰的打在蓑衣斗笠上雨伞上车上地上发出密集的声音。 周成贞手中握着刀,一手握着马鞭子,催马围着她转。 “你父亲为什么出门要带上你呢?”他问道,一脸的好奇,“还让你露出这张脸?” 谢柔嘉抬起头看着他。 “大概是就不怕我在家里再做坏事了。”她说道。 周成贞哈哈笑了,用手里的马鞭指着她。 “看把你爹娘都逼成什么样了。”他笑道。 就是这个时候! 谢柔嘉看着他握刀的手移开几分,人蹭的就跳起来向他撞去,同时尖利的打个胡哨。 小红马一声嘶鸣,离弦的箭一般在雨中嗖的飞了出去。 我日! 又是这一招! 周成贞只觉得身子腾空头晕目眩。 不过,他为什么又中招了? 难道他真的连个小姑娘都打不过了? 不对,不对,明明是这小丫头奸诈! 装出一副古怪的样子引他好奇,她就趁他不备偷袭! 手里的刀被撞飞,下一刻人也落在地上,那小姑娘还牢牢的趴在他身上,一双手抓在他的脸上,一根小手指就戳在他的鼻孔里。 “我不在家里做坏事了,可是我还能在外边做!”女孩子的尖叫声在耳边响起。 她口中喊着手已经狠狠的一抓。 周成贞嗷的叫着跳起来。身上的小姑娘被甩开了。 或者说是自己跳开的。 谢柔嘉一击得中人也跑开了,一边跑一边连声呼哨。 小红马在雨雾中疾驰而来。 周成贞抬脚追来的时候,谢柔嘉已经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四周的随从们一脸呆滞。 这个山野耗子! “你在山上能跑,在这里看你还能怎么跑!”周成贞吼道,转身就扯下一个随从。翻身上马疾驰追去。 邵铭清大急。 “追上他们。”他喊道。 两边随从这才回过神慌乱的纵马追去。雨雾中那两个人早就看不到了。 昏昏而睡的江铃也从车上跌跌撞撞的下来。 “表少爷,表少爷,怎么办。怎么办?”她急急的问道,“都怪我,如果不是我小姐也不会急着先行路,也不会落单。要是还跟大老爷大小姐他们一起,这世子爷不敢如此…” “不是。他既然有心惹事,别说大老爷大小姐了,就是皇帝在跟前,周世子爷也没有什么不敢的。”邵铭清说道。 “那。那怎么办?”江铃急道。 “红马的脚程不是一般的马能追上的。”邵铭清说道,“别担心,嘉嘉她肯定能甩掉。” 是吗? 那表少爷的眉头为什么还拧成一团? 小姐在山里是谁也抓不住。但现在不是在山里,是完全陌生的地方。 江铃看着越来越大的雨又是愁又是急。 …………………………………………………. 风雨渐渐变小的时候。抛锚的船重新开始起程。 “殿下,是谢家一个叫邵铭清的人送来的信。”一个随从进来说道,递上来一个竹筒。 邵铭清? 东平郡王放下手里的书。 既然说是谢家的人,为什么送信送到他这里? 莫非是那个丫头? 东平郡王探身伸手接过来。 一旁正要接的文士伸手落空,愣了下才收回手,看着东平郡王看了信摇摇头。 “让人去找周成贞。”他说道。 世子的事? 谢家的人? 文士立刻恍然,算着脚程周成贞这几日也该寻来了,看来是冤家路窄终于遇上了。 他立刻出去吩咐了,然后再进来带着几分好奇。 “这次世子爷又被打伤了?”他笑问道,“这次伤的需要养几天?” 如果不是世子爷吃了亏,那个叫邵铭清的少年人也不会求情求到东平郡王这里。 这少年人他还有点印象,据谢五爷说就是他当初在郁山认出他们的,可见是个机灵的人,知道出了事该找的人是谁。 “暂时还没被打伤。”东平郡王说道。 什么叫暂时? 文士皱眉,还没问就见东平郡王起身向外走去。 站在船舱外东平郡王看着缓慢行驶的船。 “让他们加快速度,天黑之前要赶到码头。”他说道。 文士应声是,一声令下,整条船的人都忙碌起来,行进的速度也瞬时加快。 “殿下,您不用担心,世子爷虽然玩劣,但还是有分寸的。”文士说道。 东平郡王嗯了声没有说话,站在船头看着飞速掠去的两岸,风夹着雨丝扑在他的脸上身上。 前边的船加速的同时,谢文兴也接到了消息。 “不是说要在船上宿一晚,明早赶到码头吗?”他惊讶的说道。 “殿下有急事了吧。”谢柔惠说道,“殿下很忙的,每晚都在忙公务。” 谢文兴看着她。 “你怎么知道?”他问道。 谢柔惠一脸轻松随意。 “殿下和我说的啊。”她说道。 殿下连这些事都跟一个小姑娘说? 谢文兴想到宴席上东平郡王对谢柔惠的耐心又了然。 “惠惠,殿下对你非常好,你一定要感恩明事。”他叮嘱道。 谢柔惠咦了声。 “殿下对我很好?”她有些惊讶,歪头想了想,“我觉得殿下跟家里的叔叔哥哥们差不多。” “他又不是你叔叔哥哥,这当然是对你好了。”谢文兴说道,“你是没见到他对别人,哪里有这样和颜悦色有问必答。” 谢柔惠顿时恍然,带着欢喜以及几分羞涩笑了。 “我倒是没想到。”她说道,又几分不安,“我有没有逾矩?” 能让人不知不觉的感觉到亲切和随意,才是对人真正的好啊。 谢文兴再次感叹,但同时又有些疑惑他为什么对惠惠这么好?看着女儿洁白如玉的面容,纤细柔软的身段,过了三月三满十三岁的女孩子似乎跟春天的柳条一般,一眨眼就一个样。 莫非…… 谢文兴心头一跳,有个什么念头冒了出来。 有人急急的进来了。 “大老爷大小姐,郡王殿下的船太快了,我们跟不上。”他说道。 这么快? 那个不怎么起眼的官船? 谢文兴和谢柔惠忙走出来向外看去,果然见江面上原本在前方的官船已经看不到了。 路上的时候谢文兴曾和东平郡王说过,可以走快一些。 但东平郡王说官船走不快。 这正和谢文兴的心意,有足够的时间来摆足场面。 当然不是东平郡王说什么他就信什么,途中他也试过快行船,官船果然没有走快,他才真信了。 原来还是为了照顾他们。 “惠惠,殿下真的是对我们贴心的好啊。”他感叹道。 谢柔惠捏着遮雨帽子上垂下的丝绦没有说话。 要是只有我,没有们,才是更好。(未完待续)   ☆、第一章 迷途 天黑下来的时候雨停了。 谢柔嘉骑在马上一片茫然,天上没有星光,触目一片漆黑,耳边有青蛙和夏虫的叫声。 这是哪啊? 她一心要甩开周成贞闷头纵马疾驰,等终于甩脱周成贞,发现自己也走丢了。 跟山里的夜色不同,平原上的夜就如同无底洞,陌生的地方陌生的气息。 她不由俯身抱住红马的脖子。 “我们往回走吧。”她低声说道。 小红马便调转身子向后颠颠的跑去,马蹄在泥水路上发出响亮的声音,一下一下的让谢柔嘉的心跟着跳。 不知道是不是赤虎经的缘故,在郁山的时候谢柔嘉就觉得自己耳聪目明,所以她半夜在山里乱走也如履平地。 但现在这耳聪目明也不是什么好事,她总觉得四面八方都是窥探她的眼,这些不是她所熟悉的山林的气息,她就像闯入他人的地盘被虎视眈眈的戒备着。 太不友好了。 谢柔嘉抱紧了马脖子。 不友好,是因为担心自己伤害它们吗?是因为陌生吗? 那就告诉它们自己没有恶意。 谢柔嘉开始喃喃的念出经文,赤虎经里很多经文都是介绍自己的,来自什么地方,喜欢什么,日常的生活习惯。 有时候她觉得赤虎经不是经书,而是一个人的自白,而且还是一个女人,时而柔和,又时而脾气骄纵,诉说着她的见闻,也诉说着她自己。 所以那时候她特别喜欢读这本经书。就好像有个人陪伴着缓解她的孤独寂寞。 马蹄声得得,谢柔嘉渐渐的放松了身子,松开了马头坐直身子,吹来的风变的柔和起来,四周草木也变的清晰,不是先前鬼影子一般吓人。 谢柔嘉的嘴角浮现笑意,就在此时前面草木中哗啦一声响。一个黑影跳了出来。 谢柔嘉吓的叫了声勒住缰绳。 小红马一个跳跃越过黑影。黑影蹭蹭的跑开了。 是兔子。 谢柔嘉拍拍心口,又自己笑了。 离开了彭水她的胆子也太小了,难道要当个窝里横吗? 她坐直了身子。干脆轻声的哼起歌来,走了没多远又有哗啦一声响,又是兔子吗? 谢柔嘉下意识的看向左右,疾风却从头顶上袭来。 谢柔嘉一声惊叫。身子被人紧紧抱住跌下去,小红马一声嘶鸣踉跄几乎摔倒。 谢柔嘉在地上摔的头晕目眩。身子被人紧紧的压住,同时有炙热的气息贴近。 “守株待兔果然是没错。”周成贞笑道。 谢柔嘉抬起头,但一只手按住她的脸。 这只手脏兮兮的,沾着不知道是泥水还是别的什么。似乎故意一般在她脸上揉搓一下。 “跟你说过了,一招不要总是用。”周成贞说道。 “泥又摩友们。”谢柔嘉说道。 周成贞嗯了声。 “说人话!”他瞪眼喝道。 他的话音落,就觉得手掌一疼。竟然是被细牙咬住。 “你是狗啊。”周成贞骂道,甩开手。 谢柔嘉呸了声。 “你有完没完?”她说道。“你想干什么?” “你想干什么?”周成贞喝道,“你为什么打我?” “我这样臭名昭著的人打人有什么奇怪的?”谢柔嘉说道。 周成贞哈的笑了。 笑声才起就崩的一下被谢柔嘉用额头撞到鼻子上。 顿时觉得一股热流从鼻子流出来。 我日! 身下的小姑娘嗤了一声。 “谁说一招不能反复用。” ……………………………………………………. “没有消息?” 东平郡王问道。 眼前青衣随从更恭谨几分。 “还在找。”他说道。 “殿下,小红马的脚力非常了得。”邵铭清说道。 “周成贞的耐力也非常了得。”东平郡王说道。 邵铭清在一旁沉默不语。 东平郡王看到这少年人眼里的黯然悲愤,他摆摆手,随从退了出去。 “你很生气?”东平郡王问道。 邵铭清笑了笑。 “我不生气,我只是替她难过。”他说道,声音有些沙哑,似乎要说很多话,但到了嘴边又只有一句,“难过。” 因为被为难被欺负,无奈的还击无奈的躲逃。 因为她是谢家见不得人名声不好的二小姐。 东平郡王默然,想到那夜看到的在院子里认真的入神的看着一砖一瓦一草一木的小姑娘。 欢喜惊奇还有满足,就好像婴童一般,对着世间的万物新奇而又贪恋。 他又想到那日在山路上,一脸绝望呆呆站立的小姑娘。 “殿下。”有人疾步进来,“找到世子爷的马了。” 东平郡王站起来。 “走,看看去。”他说道。 随从愣了下。 殿下要亲自去吗? 愣神间东平郡王已经走了出去,他忙追出去。 ……………………………………………………………. 谢柔嘉觉得他们这样僵持很久了。 四周的夏虫重新来时呢喃,就连小红马都晃悠悠的回来了。 算了,如果他要抢马走就走吧,她不会打呼哨阻拦的,她自己能走回去,而且邵铭清一定会来找她。 谢柔嘉松开手。 周成贞翻身跳起来,一把抓住一旁的红马。 马儿嘶鸣马蹄得得。 谢柔嘉躺在地上,却并没有听到马蹄远去。 “哎。”周成贞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来。 夜色里看不清他的脸,谢柔嘉没有理会。 “哎,起来,走啦。”周成贞说道。 “我自己能走。”谢柔嘉说道。 周成贞骑着马围着她转了两圈。 “小丫头。我跟你有仇吗?”他忽的问道。 谢柔嘉没动也没说话。 “我们前几次吵骂打架这都算不上什么仇。”周成贞接着说道,停顿一下,“你以前就认识我。” 谢柔嘉汗毛倒竖身子僵住。 他竟然…… 蒙的吧? “真有仇啊。”周成贞说道,勒马。 “有啊。”谢柔嘉说道,让身子放松。 她跟自己很少说话,更几乎不会主动说话,似乎只有逼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才开口。 周成贞笑了。 “真有啊。怪不得你总是一副要跟我拼命的样子。”他说道。“什么仇啊?” 谢柔嘉沉默一刻,看着漆黑的夜空。 “你上辈子,杀了我。”她说道。 周成贞哈哈笑了。 “那怪不得。”他笑道。 谢柔嘉沉默不语。咚的一声响,周成贞跳下来在身边,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将她一把抱起来。 谢柔嘉尖叫一声。抬手就打。 周成贞已经将她放在马上,自己也翻身上马。 “行了。你这小孩子别闹了,烦不烦啊。”他粗声粗气说道,“我的马累死了,我又不认识路。借你的马回去而已。” 谢柔嘉不说话挣着要跳下来。 周成贞一把将她箍在身前。 “你是谢家二小姐,我杀不得你,但我杀谢家一匹马。谁又能奈我何。”他冷笑说道。 谢家的二小姐,谢家的大小姐他都敢杀。 这小畜生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他要是真杀了她的马。她又能怎么办? 谢柔嘉不动了。 周成贞哼了声,一夹马腹,小红马负着两人在夜色里得得而行。 夜色褪去,天色大亮,码头上锣鼓奇响,但却没有以前几次的喧闹,谢家大小姐急匆匆的下了船,根本就顾不得被民众瞻仰就坐车走了。 前来迎接的谢家商户很是忐忑不安。 “我们哪里做的不好啊。” 谢柔惠在驿站并没有见到东平郡王。 “殿下出门了?”她惊讶的问道。 谢文兴也很惊讶。 “老爷,二小姐丢了。”谢家的管事也急忙忙来报消息。 这…… 谢柔惠向前迈步。 “殿下去找妹妹了?”她问道。 “嘉嘉怎么会丢?邵铭清呢?”谢文兴也大吃一惊。 管事的忙将事情讲了。 “表少爷怕老爷和大小姐担心,所以没让告诉你们。”他忐忑的说道,又补充一句,“表少爷说老爷说了,二小姐的事他做主。” 那小子可说了有事他一个人承担。 谢文兴啪的一拍桌子气的脸色铁青。 谢柔惠却是第一次听到周成贞和谢柔嘉也认识,竟然还结仇,神情变幻莫测。 “父亲,那这么说殿下是去找世子了。”她说道,“只要妹妹和世子在一起,就肯定没事。” 在一起才吓人! 再把人打伤可怎么办。 谢文兴急的来回踱步。 “父亲那我们也去找吧。”谢柔惠说道。 对,对,谢文兴拔脚就要往外走,有人从外边走进来。 “大老爷大小姐。”他恭敬说道,“殿下说距离京城也不远了,相比世子和二小姐会走陆路,所以他也沿着陆路找去,请大老爷和大小姐不要等了,继续水路,到京城再汇合。” 谢文兴还没说话,谢柔惠断然拒绝了。 “那怎么行。”她说道,看向谢文兴,“父亲,怎么能让殿下去找。” “是啊是啊。”谢文兴说道。 随从再次施礼。 “殿下说,不要耽搁了大小姐觐见。”他说道。 对啊,觐见是最重要的事。 谢文兴停下脚步。 “父亲。”谢柔惠说道,“那我们也走陆路,这样路上也好汇合。” 这可以。 谢文兴点头立刻招来管事随从们,让准备弃船换车马。 “这人生地不熟的,嘉嘉她能跑多远,估计今日天黑就找回来了。”他说道,“先预备着吧。” 一天一夜后,谢柔嘉看着眼前的小镇子一脸的茫然。 这是到哪里了? 怎么找不到码头,连江河的影子也看不到了。 “你不是走过一遍吗?”她忍不住转头看身后,“怎么也不认得路?” 周成贞哼了声。 “我走的是水路,那时候可没人逼着满野地的跑。”他说道。 谢柔嘉懒得再说话。 这一天一夜走来,她跟他说话还没超过十句,不到万不得已她一句话也不想和他说。 周成贞跳下马,随手拦住一个路人。 “小哥,这是哪?”他问道。 路人打量他一眼,又看看马上的小姑娘,这二人衣衫破烂沾满了泥水,这个长得不难看的小哥脸上还有伤,像是被打劫过一般,但身下的马却是上好的。 “平安镇。”他说道。 “平安镇是什么地方?”周成贞皱眉问道。 “你要去哪里?”路人问道。 “我和我媳妇要去六合码头坐船。”周成贞说道。 谢柔嘉耳朵蹭的竖起来。 谁? 她瞪眼看着周成贞。 这小畜生说什么呢!(未完待续)   ☆、第二章 结伴 周成贞在一间食肆院内的水瓮前舀起一瓢水。txt全集下载,最新章节访问:. 。 谢柔嘉伸出手。 哗啦的水倒下来。 谢柔嘉搓了手,在脸上胡‘乱’的洗了把,站直身子用手抓着头发简单的拧起来。 昨夜的狼狈和疲惫随着水洗一扫而光,眉眼‘精’神起来。 周成贞又舀了一瓢水递过来,谢柔嘉伸手接过转身走开了。 周成贞伸出手僵在原地。 “哎,我还没洗呢。”他说道。 谢柔嘉将水瓢递给小红马,看着小红马喝水。 等她再拿着瓢走回来,周成贞就‘露’出嫌弃的神情。 “我才不跟畜生用一个瓢。”他说道。 说的对。 谢柔嘉心里说道,我也不跟畜生用一个。 她将水瓢放在一旁转身走开了,周成贞瞪眼一刻,又左右看了看,干脆伸手就在水瓮里撩水哗啦哗啦的洗。 谢柔嘉坐在食肆的前堂里,看着跑堂热情的拉长声调将热乎乎的茶汤端了上来,再摆上一筐胡饼。 鼻息间萦绕着香气让人食指大动。 但周成贞却皱眉。 “还有别的菜吗?”他问道。 跑堂的看着眼前的两个少年人,头脸都洗干净了,衣衫也扑打整齐,不似刚站在‘门’前的狼狈。 少年人十**岁,脸上虽然有些青肿还有几道浅浅的抓痕,但并不能掩饰他的俊美,皮肤又白又嫩,睫‘毛’又浓又密,还有飞扬翘起的眼角,鼻梁高‘挺’,嘴‘唇’薄薄的跟眉角一样上扬,真是漂亮啊。 跑堂看得有些发愣,好容易才将视线移到另一边的小姑娘身上。 小姑娘垂着头,只看到长睫‘毛’忽闪忽闪,夏日明亮的晨光照在她的脸上。也是漂亮的跟个娃娃似的。 再看他们的衣衫,虽然沾了泥水还被扯破了,但却是上好的料子。 还有在后院的那匹马。人漂亮马也漂亮。 这可是不是一般人家能有的啊。 “媳‘妇’儿,你怎么只要了这个,现在咱们自己了,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没人管,到码头还有好一段路要走呢,可不能饿着。” 耳边是那少年人的询问声。 媳‘妇’儿。 从这两个人站在‘门’前跑堂就心里明镜儿似的,无非是哪家的少爷拐了哪家娇滴滴的小姐‘私’奔了。 跑不远,过不了几天就得回去,不是被家人找回去。就是把钱霍霍完了自己乖乖的回去。 小媳‘妇’儿没说话。看样子就是没出过几次‘门’的。 长的这副模样,现在不过十三四就让人移不开眼,等到再大些在大街上走一圈还不知道怎么勾魂摄魄呢,谁敢让她出‘门’。 “是啊是啊,出‘门’在外反而要比在家里吃的好住得好呢。( )”跑堂笑嘻嘻的说道,“小爷您想吃点什么?” 周成贞大咧咧的点点头,看着面前摆着的饼子茶汤一脸嫌弃。 山野猴子就知道啃这些东西,这些东西也叫饭菜吗? “这个胡饼换成满麻的,来一盘蓬糕。一碟辣爪儿,热菜要个莲‘花’鸭、炒个白腰子,再来个烙润鸠子,还有羊头羹,羊头羹只要脸‘肉’,别什么都往里放,小爷我不吃的,这茶汤拿走,换成甘豆汤,最后来两碗‘鸡’丝面。这就差不多了。” 周成贞说道,昨天两顿饭没吃,又折腾了一夜,不说吃饭也没什么,坐到食肆里就忍不住了。 他的话说完,没听到跑堂的应声,抬眼看去,见着跑堂的张大嘴口水流在衣襟上瞪眼看着自己。 他一拍桌子瞪眼喊了声。 跑堂的回过神惶惶的用袖子擦口水。 “小爷你说的太好吃了。”他嘀咕说道,又抬起头一脸为难,“可是我们做不来啊。” 做不来? 周成贞瞪眼。 “您老说的这些我们听都没听过…”跑堂咂咂嘴说道。 没有? 真扫兴。 这里不是繁华城池,只是一个小小的镇子,能有一间还算像样的食肆就不错了,他点的这些都是京城的名菜,也不是等闲人就能吃到的。 周成贞要说什么,耳边传来嘎吱嘎吱的咀嚼声。 周成贞这才看到谢柔嘉坐在一旁已经啃了半个饼子了。 吃个饼子又不是啃树皮,故意发出这声音,嘲笑谁呢? “去去,捡着你们这里最好的有什么上什么吧。”周成贞没好气的说道。 跑堂的忙应声下去了,等传了一些菜‘肉’上来,谢柔嘉已经啃完了一个饼,正捧着碗喝汤。 “听说你在山里已经关了一年了,来来尝尝这些,这才叫饭菜,别就知道啃饼打野兔子捞鱼。”周成贞说道。 谢柔嘉依旧没有理会他,低着头慢慢的吃。 周成贞大口的吃‘肉’。 “不过我说真的,你当时真是做错了。”他又低声说道。 谢柔嘉看他一眼。 “你们是双生,而你们谢家又是必须有丹‘女’。”周成贞低声说,贴近她的耳边。 她的耳朵又小又白。 他记得在码头下船的时候好像是带着一对珍珠坠子的,此时此刻耳垂上空‘荡’‘荡’只有一个显而易见的耳眼,应该是昨日缠斗时掉了。 想吃扁食。 周成贞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这里的饭菜真是难吃。 他摇摇头赶去这个莫名其妙的念头。 “……你当时之所以敢动手,也是因为这一点吧,因为你跟她是一模一样的,所以就算没了她,家里人也不敢把你怎么样,因为你就变成了唯一。”他接着说道,嘴角勾起一弯笑,“不过你还是下手太轻了,你年纪小到底不行啊,这种事一旦出手就不能有回头路走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不过也不是没办法,还有机会,你求求我帮你……” 他的话音未落,就见那‘女’孩子转过头来。 这‘女’孩子比起同龄的孩子要高一头。但跟他比却是矮了一大截,刚到他的肩头,此时转过头又微微抬头。小巧的鼻子就几乎贴在他的下巴上。 周成贞愣了下,声音一顿,然后就见这‘女’孩子鼓起腮帮子,冲他噗的一下。将满口的茶汤喷在他的脸上。 我日! 周成贞嗷的一声跳起来,胡‘乱’的用袖子擦脸。 “谢柔嘉,别以为我真不敢打你,打你我是怕脏了我的手。”他喊道。 不是亲手勒死我怕脏了手吗?怎么,现在打一下就嫌弃脏了手了? “没事,打你我不怕脏了手。”谢柔嘉看着他说道。 周成贞真是气的跳脚。一直躲在一旁偷看这对‘私’奔小情人的跑堂也吓了一跳。 怎么先前还好好的凑在一起亲密的说话。转眼就吵架了? “年轻人嘛,就是一会儿打一会儿亲的,这就叫打情骂俏。”掌柜的拨拉着算筹说道。 相比于跑堂的喜欢看这对小情人长的漂亮,他则更高兴看这对小情人点的菜。 这一桌子足够他一天的收益了。 他最喜欢的就是这种出手阔绰的富家子弟了,不要最好只要最贵的。 周成贞看着被染成一片赤‘色’的衣襟,气急败坏的攥紧了拳头。 “谢柔嘉。”他咬牙说道,最终将一腔恼火撒在椅子上,唰啦一下扯开,坐到另一边。“从现在起我们就井水不犯河水,等到了码头等到他们,我们就两不相干。” 一副和她相看生厌恨不得立刻分道扬镳的愤愤。 谢柔嘉垂下头慢悠悠的继续喝剩下的茶汤。 周成贞伸手抓过自己的汤碗,原本看起来甘甜凝翠解渴的甘豆汤,想到谢柔嘉喷自己一脸的茶汤,就觉得脸上鼻子嘴里都是湿哒哒的,一阵恶心想吐。 他用袖子再次狠狠的擦了一把脸,将筷子摔在桌子上。 “吃好了,走。”他说道。 谢柔嘉放下碗筷,跑堂的也嗖的站到了桌子前。 “一共一两银子。”他笑呵呵的说道。伸出手。 周成贞看着他伸出的手一愣。 “给我要钱?”他脱口问道。 跑堂也愣了下。 难道要给这位小姑娘要钱? 周成贞一愣之后回过神了。 他并不是不知道吃饭要给钱,只不过是长这么大没有自己付过钱,然后也想到自己身上根本就没带钱。 他的视线便看向谢柔嘉。 跑堂察言观‘色’立刻明白了,心里顿时生出几分鄙夷。 拐了人家小姑娘跑了,竟然还没钱,看来这小姑娘家更有钱一些。 他的视线也看向这小姑娘,手也伸了过去。 “一两银子。”他再次笑嘻嘻的说道。 “我没钱。”谢柔嘉干脆的说道。 谢家这一路走来恨不得拿钱铺地,这样人家的小姐出‘门’自然也不会自己带钱,更何况还是个被戒备看管的二小姐。 周成贞面‘色’僵了僵。 跑堂的脸‘色’也僵了僵,那边掌柜的立刻就发现不对了,疾步走了过来,视线在这两个少年人身上扫来扫去。 “少爷小姐,你们带的钱都‘花’完了?”他客气的问道,一双眼却十分锐利。 周成贞心里骂了声。 “对,‘花’完了。”他说道。 吃白食? 掌柜的顿时站直了身子,跑堂也收起了笑脸。 不就是这一桌子烂饭菜!京城多少酒楼都抢着请小爷吃小爷都不带理他们! 周成贞瞪眼一刻,恍然想到什么,伸手按在‘胸’口。 “是,我没钱了,我正要把娘留给我的‘玉’佩当了。”他说道,一面站起身来,“掌柜的,我们坐船还要‘花’钱,你们这里最好的当铺在哪里?” 果然是太年轻,才出来这么几天就要当东西了,估计再等两天就可以回家了。 掌柜的摇摇头,不过有钱收就好,他恢复了和蔼神情,热情的往外指。 “不远不远就在街尽头。”他说道,喊着跑堂带着去。 这是怕他跑了。 “媳‘妇’你等着。”周成贞对谢柔嘉说道,一面起身,“我一会儿就回来。” 谢柔嘉没有说话坐着也没动。 掌柜眼眯了眯,留下这么个漂亮小姑娘,就不怕他跑了。 周成贞向后院走去。 “我解个包袱来装钱。”他口中说道。 看来那‘玉’佩很值钱,掌柜的和跑堂心想,掌柜的使个眼‘色’,跑堂的忙跟过去,二人迈过‘门’进了后院。 谢柔嘉坐着继续吃饼子。 这么一个老老实实娇滴滴的小姑娘竟然有胆子跟人‘私’奔,掌柜的心里感叹,伸手又拿起算筹,‘门’外传来跑堂的声音。 “……马市也不远…” 不是当铺吗?提牛马市做什么? 掌柜的下意识抬头,还没看清外边,眼角的余光就见屋子里人影一闪,那娇滴滴的小姑娘就不见了。 跑了! 脑子下意识的闪过这个念头,掌柜的嗷的一声扔下算筹就向外跑,‘门’外跑堂正张大嘴瞪眼。 那少年人已经翻身上了马,马儿一声嘶鸣扬蹄前行,而与此同时一个人影抓住了那少年人的腰带,也不知怎么就轻飘飘的上了马。 这一连串的动作是一眨眼间完成的,等掌柜的和跑堂再眨眼两个人一匹马在大街上已经扬长而去,只留下一道红‘色’的影子。 狗屁娇滴滴的小姑娘,跑的比兔子都快!还能飞身上马! 吃白食的骗子啊! “抓贼啊!” 掌柜嘶声裂肺的喊声划破了清晨的街道。(未 完待续 ~^~)   ☆、第三章 而行   路上来往的行人越来越少,远处的村落也渐渐成了点缀,周成贞拍了拍马头让它放慢了速度。   身后有两只软软的小手推着他的腰背。   是推,不是抱。   以前在京城带着那些女人们骑马,一个个都恨不得长在他身上死命的搂着贴着。   他倒是第一次知道与人共骑还能推着。   “哎,咱们算是心有灵犀了,配合的真默契。”他笑着扭头说道。   “不是。”   身后的女孩子坐的直直说道。   周成贞哼了声。   “你是小人,就用小人心度我,要是在彭水我扔下你也就算了,在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我怎么会做出那种事。”他说道。   “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扔下我我也没事。”谢柔嘉说道,“我是怕你卖了我的马。”   不是心有灵犀逃账,也不是怕自己丢下她,竟然是为了个畜生……   周成贞嗤了一声   “这是我的马。”他说道。   他的话音才落,就听的耳边一声呼哨,几乎与此同时,身下骑着的马猛地向前飞奔。   猝不及防他被颠的身子一歪。   “再不听话我打你!”他吼道。   小红马果然听话的放缓了速度,似乎刚才的事根本没有发生。   “吃里扒外忘恩负义的东西。”周成贞恨恨骂道,“要不是我,你早就变成刺猬了。”   小红马喷着气轻松的走路,身后的人也安静无声,只有那只鸟爪子一般的手抓着他的背。   两个小畜生这时候都装听不懂人话了。   周成贞哼了声,猛地一甩缰绳喊了声驾。   小红马陡然疾驰。周成贞趁机故意便向后倒去,砸在谢柔嘉身上。   身后传来一声闷哼。   那双爪子就被挤在了二人中间,隔着夏衫,周成贞感觉到背上被人紧紧的抓住了。   只是他骨肉精壮,一点赘肉都没有,好似铜墙铁壁。   “看,是我的马。”他得意的说道。一面坐起来。准备再来一下。   声音未落那双爪子就落在他的头上脸上,狠狠的抓下来。   “住手,住手。”   “你闹够了没?”   “我把你扔下去你信不信!”   “谢柔嘉把你的脏手从我脸上拿开呜呜呜…….”   ……………………………………………..   日光渐倾斜。小镇街道上的热闹散去,但一阵杂乱的马蹄声打破了安静。   行人以及店铺里的人都看向出现的这一队人马。   这一行七八人皆是高头大马,披风凉帽遮住了面容,看起来既神秘又不可靠近。   “有没有见过一匹红色的马。”   马上有人跳下来询问路人。   路人带着几分畏惧摆手躲开了。   此人一路这样问了过去。余下的人在原地等候不动。   “殿下”一个随从问道,“那个邵铭清让我们追寻马的踪迹。到底可不可靠?万一殿下弃马而行呢?”   “没有马他也会走路。”东平郡王说道。   随从愣了下。   那还找什么马?   又或者不是找世子殿下?   东平郡王抬手微微掀起凉帽。   “而且邵铭清说的话也可靠。”他接着说道,视线看向前方。   前方的随从正跟一个店铺的人说什么,店铺的人向一个方向指了下,那随从便转身奔回来。   “世子爷和柔嘉小姐在前边一个食肆落脚过。”他近前低声说道。   门板已经装上一半。此时因为门前随从站开挡住了另半边门,室内的光线有些昏暗。   跑堂看着面前的男子解下斗篷,摘去凉帽。不由咂咂嘴。   肯定是一家人,这个男人长得也漂亮。   掌柜原本就顾不上人漂亮不漂亮。此时损失了一两银子更是心疼的眼花。   “可真是遭了贼…..”他拉长声调就要哭诉,刚扬起一个声音,就见面前坐下的男人手指扣了扣桌面,抬眼看过来。   平心而论,眼前这个男人虽然长的也不错,但并没有那逃走的两个小贼好看。   可是他气质温和,看上去比那个小贼更让人心生好感,不过此时此刻,那温和的目光竟然陡然变的凌厉。   就好像被一把冰刀刺入心中,掌柜一个哆嗦哭声烟消云散。   “…那小公子说他和他小媳妇儿要去小杨河码头坐船,我给他指了路……”   “…他说昨天遭了贼,所以要去投亲…”   东平郡王嗯了声。   “去小杨河码头?”他问道。   掌柜的忙点头。   “他是这么说的。”他说道。   东平郡王对他笑了笑。   “多谢。”他说道站起身来。   掌柜的受宠若惊忙连连躬身还礼。   “不敢不敢。”他说道。   脚步声响一阵风过人越过他出去了。   掌柜的忙跟着送出去,看着他们上马疾驰而去,还忍不住露着笑脸扬手恭送。   “掌柜的。”跑堂的在后说道,“你说这是那小少爷的家人还是那小姑娘的家人?”   “看不出来啊。”掌柜的说道。   跑堂的哦了声,伸手戳了戳掌柜。   “不管是谁的,反正都是那小两口子的家人,就是一家人,你怎么不跟他们要饭钱呢?”他问道。   一开始掌柜哭嚎不就是为了要钱吗?怎么到最后半点钱的事也没提?   掌柜的怔怔一刻。   “我,不敢啊。”他喃喃说道。   说罢三魂六魄归位,想到自己的损失,顿时一拍腿嗷的一声。   “我的钱啊,在眼前又飞了。”   …………………………………………………………………   天边最后一丝亮光消失了,夜色笼罩了天地。   谢柔嘉看着昏昏的前方。   “你确定你没走错路?”她说道。   小红马的另一边,周成贞哦了声。   “那怎么还没到码头?”谢柔嘉问道。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码头。”周成贞说道。   你!   谢柔嘉停下脚。   小红马立刻也停下来,拉着另一边缰绳还在迈步的周成贞被拽了下。   “喂,干什么?”他喊道,将缰绳一拽,“走啊。”   小红马半边身子往他那边靠了靠,算是对他命令的回应。   周成贞呸了声,将缰绳一甩绕过来。   “你走不动了,那我们再重新骑马,还是一人一半,这次你前边我后边。”他说道。   谢柔嘉没理会他,看着四周。   小杨河码头。   河…..   这附近河水在哪里?   她闭上眼感受着夜色里的草木鸟虫,风拂过她的脸,拂过她的手。   河在哪里?河在哪里?   风从四面八方卷来,带着泥水的腥气,草木的清香,雾气的潮湿。   可是,没有河水,没有河水….   有人一把拍在她的头上。   谢柔嘉啊的一声仰了下头,差点跌倒。   “你干吗呢?困了吗?站着就睡着了?”周成贞皱眉说道。   谢柔嘉看着他。   “你骗人,这里没有码头,也没有河。”她说道。   周成贞瞪眼,再次抬头拍她的额头。   “你认得路?”他问道。   谢柔嘉摇摇头。   “你睡糊涂了?”周成贞瞪眼说道,“你怎么知道没有?”   “我感觉。”谢柔嘉说道。   周成贞呸了声,不理会她,转身在四周找到一棵树。   “不走了,我累了,今晚就在这里歇息了。”他说道。   篝火点起来,谢柔嘉靠着卧着的红马闭着眼一动不动,有香气在鼻息间萦绕,她不为所动,直到一只油乎乎的爪子摸上她的脸。   她抬手将挠着自己的鸡爪子打飞,睁开眼看着周成贞。   周成贞将半只野鸡举起来。   “吃不吃?”他问道。   谢柔嘉看着他,周成贞的手又往后一缩。   “媳妇,叫声好哥哥……”他挑眉一笑。   话音未落谢柔嘉的手就啪的盖在他的脸上。   周成贞一脚坐在地上。   “我打的野鸡!”他喊道,“吃我的喝我的难道不该叫声哥哥吗?”   谢柔嘉蹭的站起来就要向外走,周成贞一把抓住她的腿。   “喂,开个玩笑。”他说道。   谢柔嘉抬脚要踢他,周成贞手一用力,她不由闷哼一声坐倒在地上。   “行了,吃吧,动不动就闹,一天两夜了,你还不累啊。”周成贞将野鸡塞进她手里,拍手起身走开了。   谢柔嘉看着手里的野鸡大口咬了上去。   坐到篝火另一边的周成贞从火堆旁拿起半只黑乎乎的看不出形状的野鸡肉。   “我真厉害,第二次就能烤好了。”他自言自语,将肉扔进了火堆里。   其实不是全麻的胡饼应该也不难吃,不知道吃着是什么味。   *********************************************   感谢林的妖精0925打赏的仙葩缘,感谢凌小七、555333666打赏和氏璧。   这不算加更,以后三更加更。(未完待续)   ☆、第四章 寻路 天光蒙蒙亮的时候,一条大路出现在视线里。 这就意味着能够遇到路人以及找到城镇和村落了。 “哎哎。”周成贞拽了拽缰绳,看着坐在马上的谢柔嘉,“下来下来,该我了。” 谢柔嘉没有说话翻身下马,周成贞上马舒服的吐口气。 因为共骑一匹马二人总是打架,但又不放心对方总是骑着马,担心另一方体力消耗会被对方骑马跑了追不上。 所以周成贞提议一人骑一会儿。 路上果然开始出现早行的人,看到这两个形容有些狼狈的少年人露出惊讶的神情,尤其是看到年纪大些的少年骑在马上,而年纪小一些的小姑娘牵马。 不待路人避开,周成贞就开口问路了。 “小杨河码头?”路人神情更惊讶了,“小公子,你们走错路了。” 果然是走错路了。 谢柔嘉心里早已经猜出来,这边周成贞哦了声。 “怎么会走错了呢?”他嘀咕一声,又问该怎么走。 “你们要去哪里?”路人问道。 “去京城。”周成贞说道。 “小公子你们再掉头回去小杨河是要走很远的,不如再往前走,赶到北陵渡口。”路人笑道。 周成贞便仔细的问路,一面瞪了谢柔嘉一眼。 “你也听着,走错了路,也不是我一个人的错。”他说道。 谢柔嘉没理会他,认真的听路人指路,路人说完,她给路人施礼道谢。 “没事没事。”路人忙说道,这小姑娘年纪小长的也漂亮。只是走路走的裙子上都是泥,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快走快走。”周成贞催马。 小红马迈步大了些,将抓着缰绳的谢柔嘉被拽了趔趄,路人不由心疼的哎呦哎呦几声,马上的少年却哈哈笑了。 “我的马听我的。”他带着几分得意说道。 谢柔嘉一步就站稳了脚,松开了缰绳,伸手抓住了周成贞的脚踝。 周成贞嘎的喊了声。 “你干什么!”他喊道。抬脚要甩开。 但那只小爪子牢牢的抓着他的腿脚。隔着衣裳几乎钳到他的皮肉里,似乎下一刻就能撕裂他的衣裳…. 周成贞打个哆嗦。 又不是没撕过。 这小丫头没脸没皮的真敢当众再扒了他的衣裳,这可不是大山里。 周成贞哼了声。绷着腿不动了。 路人看着那小姑娘拽着那少年公子的腿跟在马侧踢踢哒哒的走远了,心里再次感叹几句可怜。 看到城镇的时候,已经换了谢柔嘉骑马,而周成贞为了表示公平。也抓着她的脚脖子。 清晨的空气里似乎都弥漫着饭菜的香气。 周成贞的肚子很大声的咕噜叫起来,看着前边一个蒸气腾腾的茶棚就要过去。谢柔嘉的脚夹住马拽住他。 “走啊。”周成贞说道,又想到什么,使个眼色,“这次该你了。” 干什么? “还要吃白食?”谢柔嘉说道。 “不吃白食。你有钱吗?”周成贞说道。 “去野外打兔子。”谢柔嘉说道。 周成贞呸了声。 “老子要吃饭!”他喊道。 饥恶很容易让人脾气暴躁。 “谁都要吃饭。”谢柔嘉说道。 周成贞将她的腿猛地攥紧,人也贴过来。 “小丫头,我说的话你还没记住。”他说道。“有时候你要吃饭别人就得没饭吃,别人要吃饭你就没饭吃。谁吃到就是谁的。” 坐在马上的谢柔嘉比他高了很多,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不是,每个人都应该有饭吃。”她说道。 晨光下的头发乱糟糟脸上也雕花的小姑娘此时此刻倒有些庄严之相。 周成贞愣了下,旋即抬手拍她的头。 自己真是饿花了眼。 “你以为你是菩萨神仙啊。”他没好气的喝道,“普渡什么众生!先普渡你我的肚子吧!” 不过白食是吃不了了,没人配合还会被拆台,周成贞不能冒险,但很快他就又看到一个好地方。 “官衙!是官衙!”他兴高采烈的喊道,又转头看谢柔嘉,“有官衙就好办了,让他们给驿站传信,再让他们护送我们,至少能吃饱饭,不用啃野兔子,再啃几天兔子我就都要变成野兔子了。” 周成贞嘀嘀咕咕,谢柔嘉依旧不理会他。 现在大家肯定在找他们。 谢柔嘉心里想到,只是这地方太大了,他们又总是走错路,实在是不好找,如果官府出面就容易多了。 不过真能这么容易吗? “有什么不容易的,事情就是这么容易。”周成贞说道,“等到了官府我们就分开,我是一天也不想跟你在一起了,到时候你去坐船,我骑马进京,省得看到你。” 彼此彼此,大家相看生厌真是好事。 谢柔嘉不理会他,不过对于他的说法也露出几分喜色。 邵铭清倒是不会害怕自己遇到什么不测,不过他一定会很着急,等着吧,见了面肯定要唠叨好几天。 谢柔嘉的嘴角就浮现了一丝笑意。 周成贞看到了呸了声。 不过事情却没他们想象的那般容易,几分破败的官衙外差役懒洋洋的斜了他们一眼。 “你说什么?你是镇北王世子?”他拉长声调问道。 “对,我是镇北往世子。”周成贞说道,带着几分不耐烦,“快让你们大人出来,我有话吩咐。” 他的话音才落,就见那差役呸了一声。 “滚滚,哪里来的臭要饭的。”他瞪眼喝道,“镇北王世子,我还是镇北王呢。” 这一句话激怒了周成贞。他抬手一拳,那差役惨叫一声倒在地上血流满面晕死了过去。 谢柔嘉吓了一跳。 这小畜生出手这么厉害这么狠。 愣神间周成贞已经翻身上马催马疾驰,衙门前的喧嚣抛在了身后。 日光升高的时候城池已经看不到了,红马放慢了速度 “他们又不认得你,盘问难道不应该吗?你怎么能打人?”谢柔嘉忽地说道。 一路疾行他们一直没说话。 这大概是谢柔嘉主动跟他说的第一句话。 “我高兴。”周成贞粗声粗气说道。 声音里还带着戾气。 谢柔嘉没有再说话。 “闹起来消息也会传开,估计他们会很快听到的,就会来找我们了。”沉默一刻。周成贞说道。“可是如果被他们关进牢里,消息就可能被压下,反而更让他们找不到了。你不知道进了牢里有多可怕,能让你消失的无声无息。” 马蹄得得沉默的走着,他们已经偏离了大路,此时走在一条小路上。幸运的是遇到路人询问码头时,还能给指出方向。证明他们这次没有走错。 周成贞伸手从一旁的树上扯下一根缀满青色果子的树枝,将果子在身上胡乱的蹭了下一口咬过去,旋即呸的一声吐出来,将这个果子扔下。又摘下一个接着吃。 果子越来越少,呸声也越来越少。 “哎,给你。” 将树枝挪开。周成贞伸手环过来将一枚果子递到谢柔嘉面前。 谢柔嘉看着果子上一排牙印。 “这个是甜的。”周成贞说道,“我尝过了。” 谢柔嘉伸手接过吃了起来。 周成贞依着她肩头笑了。 “我尝过的是不是特别甜?”他笑嘻嘻说道。 谢柔嘉没有理会。认真的吃着果子。 周成贞也不再挑衅她,继续尝果子,留下寥寥数个,将树枝扔开。 “这样可不行啊。”他看着前方说道,一面将手里的果子递到谢柔嘉面前,“官府这边没信物不认我,你们谢家的商行这里有没有?去找他们怎么样?” 谢柔嘉吃果子动作一顿。 对啊。 她的眼一亮。 谢家的朱砂行遍布,肯定都接到大小姐进京的消息,相比于官府来说,更容易让他们相信自己的身份。 “好。”她说道。 周成贞在她身后就笑了,还将头靠近过来。 “那接下来就靠二小姐了。”他说道。 白玉般的耳朵就在眼前。 好饿。 周成贞喉头咕咚一下,但下一刻一只手就猛地拍过来,手上还沾着果子的汁水或者还有口水,抹了他一脸一鼻子。 周成贞嗷的一声翻身下马。 “换着骑!” “你下来,现在该我骑了!” …………………………………………… 日光渐渐倾斜,一队人马在一个岔道口勒住马。 “殿下。”一个随从指着大路,“从这边就是去往北陵渡口。” 东平郡王看着大路。 “北陵渡口。”他重复一遍,却依旧没有动,“他们这一路上走的可真快。” “是啊,再走下去,就不用走水路,直接可以到京城了。”一个随从说道。 东平郡王默然一刻。 “他们的踪迹就是在这里消失的?”他问道。 随从应声是。 “红马跑的很快,最后看到的就是在这里。”他说道。 “真巧,总是在岔路口就失去了踪迹。”东平郡王说道,“他是故意的吧。” 随从们对视一眼。 他们也察觉了。 当初世子爷找借口留在郁山就是为了等候谢家二小姐,但没想到谢家要二小姐随同上京,而东平郡王故意对世子爷封锁了这个消息。 现在世子爷是故意带着谢家二小姐不与他们同行的吧。 这还真是世子爷能也会做出的事。 东平郡王笑了笑,催马前行,方向却不是通往北陵渡口的大路。 随从们不敢迟疑和询问疾驰跟上。 ************************************** 下午的更新,二更在十一点后,等不及的明早看。(未完待续)   ☆、第五章 办法 谢柔嘉抬头看着眼前的商铺,脚步迟疑。 “这里就是他们说的城中最大的卖朱砂的地方。”周成贞伏在马上有气无力的说道。 可是这不太像。 还是因为这个城镇太小了? “二小姐,快点吧,我要饿死了。”周成贞催促道。 谢柔嘉看了他一眼,深吸一口气迈进去。 周成贞伏在马背上似乎连下马的力气都没有了,片刻之后看到谢柔嘉从内走出来。 “上好的宴席就不用准备了,先随便来点填饱肚子再说。”周成贞忙坐起来说道。 “没有。”谢柔嘉看着他说道。 “没有什么?”周成贞瞪眼问道。 “他们不是谢家的砂行。”谢柔嘉说道,耳朵有些发红。 这是她走出彭水后第一次主动跟人打交道,而且结果还有点丢人。 “不是?”周成贞一脸失望的哀嚎一声,“二小姐,你们谢家的朱砂不是天下第一吗?” 谢柔嘉绷着脸。 “再想想别的办法吧。”她说道,“你就没有别的东西可当吗?” 这是她一路行来第一次主动提及想办法,周成贞哼了声。 “没有。”他说道,“我没有爹娘,祖父也没见过,除了我这条命,没有亲长赐的值得随身携带的东西。” 一路走来谢柔嘉对周成贞只当不存在,更不会理会他说的话,但此时此刻听到这句话,还是有些莫名的奇怪的感觉。 “你没有吗?”周成贞问道。 谢柔嘉摇摇头。 出门时倒是带了耳坠珠串,但一路翻滚打斗早就没了。至于随身佩戴的东西…… 她也没有。 气氛凝滞一刻。 “你们这里不是最好的朱砂吗?怎么也不管用?” 耳边传来老妇人的声音,伴着孩童的哭闹。 谢柔嘉下意识的看过去,见一个老妇人抱着一个二三岁的孩子正走进商铺,一边走一边抱怨。 “我孙子还是哭闹不停,根本就不压惊。” “宋大娘,你这是为难我们了,你家孩子这是病了。光用朱砂戴着也不管用啊。” 一番争执后。老妇人无奈的抱着哭闹不休的孩子又走了出来。 “病了病了,看了大夫也不管用。”她嘟嘟囔囔的说道,忍不住抬手抹泪。“这日夜难安的哭闹可怎么受得了。” 周成贞听得不耐烦。 “媳妇儿,走了。”他说道,便要催马掉头,却见谢柔嘉迈步站到那老妇人身前。 “阿婆。”谢柔嘉看着她说道。“我,我能治你家孩子的惊风。” 老妇人和周成贞都愣了下。 “你?”老妇人说道。狐疑的打量这个小姑娘。 “我家有祖传的治小儿惊惧不安的法子。”谢柔嘉说道,一面伸出手。 老妇人吓了一跳忙抱着孩子躲避。 “你想干什么?”她警惕的喊道。 把自己当成抢孩子的了。 谢柔嘉讪讪收回手。 这不是巴蜀,民众也不认得谢家的人。 老妇人瞪她一眼就要绕着走。 “站住!”周成贞喝道,人从马上跳下来。“快把孩子给她!” 老妇人被这突然的一喝呆住了,谢柔嘉伸手抱住了孩子。 老妇人一个机灵回过神。 “天啊抢……”她张口就哭喊,喊声才起。却突然发现被送入小姑娘怀里的孩子不哭闹了。 这个小姑娘抱着孩子轻轻的晃动着,嘴里哼唱着什么。 声音低柔。语调怪异。 老妇人的喊声莫名的停在了嗓子眼,有些呆呆的看着这一幕。 小姑娘抱着孩子摇晃,身子也开始晃动,脚步轻轻的挪动,一步两步,缓慢的在原地转圈,嘴里的哼唱声越来越大。 老妇人觉得这声音贴近了自己的耳朵,还似乎有一双手拍抚着自己,连日的焦躁不安顿时烟消云散。 “阿婆。” 呆呆中一个声音在耳边喊道。 老妇人一个机灵醒过来,看着孩子被递到眼前。 她终于想起发生什么事了,嗓子眼卡住的喊声喷了出来。 “……我的孩子。”她喊道。 谢柔嘉冲她嘘声。 “他没事了。”她说道。 没事了? 老妇人的喊声又再次卡住,不可置信的看着怀里的孩子。 原本闭着眼张嘴大哭的孩子正瞪着眼看着她。 “奶奶。”他奶声奶气的喊道,伸出手,“我饿。” 这一声我饿对于老妇人来说简直是天籁之音,卡住的喊声再次喷涌而出。 “我的儿!”她喊道,一把将孩子贴在身前,“你可算是不哭不闹能说话了。” 小孩子对于她的激动没有丝毫的感触。 “饿,饿。”他只是说道,因为愿望不能达成,而有些不高兴。 老妇人此时是什么都顾不得了,几天几夜没有好好睡没有好好吃过东西的孙子开口说饿,她恨不得将天上的星星摘下来喂他,抬脚就要走。 有人嗨的一声将她拦住了。 “干什么?治好了,就想跑啊?还没给钱呢。”周成贞瞪眼喝道。 老妇人总算是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了,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谢柔嘉。 “真的是你治好的?”她问道,“你怎么治的?” 既没有吃药也没有扎针,抱着晃一晃就好了? “我家祖传的...的小曲儿能治孩子的惊惧不安。”谢柔嘉说道。 小曲儿? “你要不信,我教给你,当孩子再惊惧不安时,你可以试试。”谢柔嘉说道。 老妇人看了看怀里的孩子,孩子伸手揪着她的衣襟。 “吃饭,吃饭。”他吵闹着喊道。 这种吵闹对老妇人来说如同天籁。 “好好,你教给我。”她急忙忙对谢柔嘉说道。 周成贞伸出手。 “拿钱。”他说道。 “多少钱?”老妇人问道。 “一两银子。”周成贞说道。 一两银子! 老妇人瞪大眼,四周看热闹的人也纷纷惊讶。 “一两银子?” “一首小曲儿一两银子?骗鬼呢吧?” “宋大娘你可别被骗了。” 听着四周的议论,老妇人神色犹豫。 “真的管用?”她问道。 谢柔嘉看着她点点头。 “我不骗你。”她说道。 老妇人看着她,这小姑娘细皮嫩肉,比自己的孙女还要小,以往这么小的女孩子在她眼里就是什么都不懂的黄毛丫头,她对她们是理都不会理的,但此时此刻,看着这个小姑娘亮晶晶的眼睛,她鬼使神差的就点了点头。 “好,我买了。”她说道。 此言一出四周哗然。 “宋大娘你有钱也不能这么糟蹋啊。” “真是病急乱投医。” 在这一片吵闹中,老妇人解开钱袋,果然倒出一两碎银子,周成贞伸手接过高兴的笑了。 谢柔嘉上前对着老妇人耳语几句。 “阿婆,你记住了吗?”她再三问道。 这小曲儿虽然乍一听古怪,但倒也朗朗上口,念了几遍就记住了。 周成贞已经等得不耐烦,看那老妇人点头,便一把扯住谢柔嘉上马,片刻不停的疾驰而去。 身后的人们见他们跑的这样快更是认定是骗子。 “可怜的宋大娘,就这样被骗走了钱。” 老妇人抱着孙子被说得有些恼怒。 “我有钱我就愿意花,一两银子就算买我孙子此时片刻的安稳我也心甘情愿。”她喊道。 怀里的孩子伸手抓住了她的耳朵。 “吃饭吃饭。”他大喊大叫,在怀里开始扑腾。 “吃饭吃饭去。”老妇人抱紧孩子,大声说着挤出人群。 而此时此刻纵马疾驰的周成贞停在了一间热闹的食肆前,一头冲了进去。 “吃饭吃饭,老子要吃饭,捡最好的上来!”他叉腰喊道,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一两银子以内。” ******************************************* 二更,还有一章加更,继续翻下一章。(未完待续)   ☆、第六章 有变 桌子上最终只摆了一筐饼子一壶茶汤,另有几个小菜。 周成贞虽然一脸不高兴,但还是吃的狼吞虎咽。 “媳妇儿,你太厉害。”他一面含糊不清的说道,看着对面细嚼慢咽的小姑娘,“原来你骗人这么厉害。” “我没骗人。”谢柔嘉看他一眼说道。 不知不觉中她对他的话不再是听而不闻闻而不理了。 周成贞笑了。 “媳妇儿,接下来的路就靠你了。”他说道,“我听你的,你说怎么走就怎么走,你说干什么咱们就干什么。” 谢柔嘉垂目不理会他,慢慢的喝茶汤。 周成贞不管她理会还是不理会,叫过跑堂来询问北陵渡口。 “小公子你们走偏了。”跑堂说道,用茶水在桌上划给他们看,“要是去北陵渡口,你们还得往回返。” 周成贞皱眉。 “要去京城也要往回返吗?”他问道。 “那倒不用。”跑堂说道,伸手点着一个点,“这里风陵渡,也有船去京城。” 周成贞抬头看向谢柔嘉。 “媳妇儿,你说呢?”他问道,“在这里等还是去风陵渡渡口?” 谢柔嘉看着跑堂画的图。 已经偏离要去的地方那么远,在这里等得等到什么时候。 “不如我们干脆直接去京城吧。”周成贞说道,“在渡口找船往京城去,同时给他们送信会合。” “要送信的话还是风陵渡快,那里的船四通八达,东南西北都去。”跑堂插话说道。 谢柔嘉点点头。 周成贞一口将茶汤喝尽。 “快些找到他们吧。”他说道,“这罪可是受够了。” 吃白食。饿肚子,还要想办法寻路走路,身为镇北王唯一的血脉,又被皇帝养大的周成贞,这辈子是第一次过这种日子吧。 谢柔嘉看着大口大口吃饼子的周成贞,想到一天一夜前他还给小食肆的人报一堆令人眼花缭乱的菜名不肯吃饼子,现在将饼子吃的如同山珍海味一般。 她不由抿嘴一笑。 “笑了。觉得当我媳妇挺好吧?”周成贞一眼看到问道。 谢柔嘉笑容散去。面色沉沉放下汤碗。 “该赶路了。”她说道。 周成贞正吃小菜。 “急什么急,还没吃饱呢。”他说道。 谢柔嘉起身迈步,周成贞只得抓着两个饼子跟上来。 “你可记住路。这次别再走错。”他说道。 “以前都是你走错。”谢柔嘉说道。 “行行,我笨,你厉害,你厉害。”周成贞点头说道。一面疾步上前,伸手抓住马缰绳。躬身施礼,“二小姐,请上马。” 或许是走了太多错路急了,又或许是治好了那个老妇人的孩子挣到了钱。 这一次谢柔嘉拒绝了周成贞在野外歇息的要求。要夜里也赶路。 “白天还看不清路走错,晚上怎么能走?”周成贞皱眉说道,“我可告诉你。这次必须走对,这日子我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我说能走就能走。”谢柔嘉说道。 周成贞忙伸手抱住她。 “媳妇儿。我害怕。”他故作娇声的说道。 话音落手上就被狠狠的抓了一把,他叫了声松开了手。 “坐好了。”谢柔嘉说道,“你摔下去就在后边跟着跑吧。” 马儿一声嘶鸣,扬蹄前行。 小红马,你看不清夜路没关系,我是你的眼。 我看不清夜路没关系,风是我的眼。 风看不清夜路没关系,草木在伸手指路。 哪里有路?那里是路。 哪里有水?那里有水。 是河吗?是河,是河。 有渡口吗?有渡口,有渡口。 谢柔嘉看着前方,听着夜色里四面八方被唤醒的如同狂欢的喧嚣,忍不住笑起来。 只是在这欢乐中不时的有令人讨厌的声音吵闹不休。 “……你让我坐好,还不让我抱着你,我怎么坐好……太欺负人了……” ………………………………………………….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一个繁忙的渡口码头出现在眼前,丝毫没有清晨的安宁,码头上喊着号子来往运货的人力,叫卖的小贩,认真又苛刻差点货物的掌柜们,带着喧腾的气息扑面而来。 “媳妇!” 周成贞大喊一声,伸手抱住她。 “你太厉害了!” 不待谢柔嘉打人,他翻身跳了下来,直冲码头内而去。 日光大亮的时候,谢柔嘉小心的上了一艘船,又看着小红马被牵上来。 “小公子放心,我家的船就在那边,你看就要往南走,您的信一个时辰就能到下一个渡口。”船家啰啰嗦嗦的说道。 谢柔嘉看过去,见码头上被船家指着的那艘船果然已经准备启程。 “……不过您的朋友最好船行的快一些,要不然他可追不上我们。”船家又笑着说道,带着几分得意看着自己的船,“您看看,我们的船可是一等一的好。” 周成贞爱理不理。 “先摆一桌子宴席来,小爷我饿了。”他说道。 现在是逮到机会就吃。 谢柔嘉撇撇嘴,又有些好笑,看来是饿怕了。 船家笑着应声是去安排了。 “媳妇儿,我帮你看着门,你先去洗洗,洗完了我们吃饭。”周成贞笑着说道。 谢柔嘉没说话,不过还是按他说的往船舱走去。 已经好久没有梳洗过了。 这艘船很大,此时要启程了来来往往的人走的飞快。 “……十天之后真能到石原吗?” 一个胖乎乎的掌柜模样的人在询问。 被询问的船工有些不耐烦。 “当然,我们的船是最快的。” 谢柔嘉猛地停下脚。 石原? 这艘船到石原? 一个念头闪过,让谢柔嘉脑子轰的一声,手脚冰凉。 有人在后推了她的一把。谢柔嘉惊惧的转过身,看着周成贞。 “干什么?走啊。”少年人说道,晨光下飞扬的眼角满是笑意。 得意的,喜悦的,心想事成的笑意。 谢柔嘉的视线扫过甲板,小红马已经看不到了,被关到货仓里了。几个船工开始有秩序的走动。岸上有人开始解缆绳。 谢柔嘉只觉得心砰砰跳。 “我,我想上茅房。”她说道。 周成贞呸了声。 “客舱里有。”他没好气的说道,“这种事不要跟我说。” 谢柔嘉伸手推开他。 “我不要在船上上茅房。我要去岸上。”她说道。 说罢抬脚就跑。 周成贞被说得愣了下,又有些恼火。 “茅房在哪里上不都一样?你还在野地里上过呢。”他喊道,转过头看那女孩子已经飞也似的到了船边,踩上踏板向岸上奔去。 他的神色一变。 “谢柔嘉!” 身后的喊声擦着耳边飞过去。谢柔嘉觉得汗毛倒竖,她拼了命的向前跑。 这是平地。但却似乎比山路更难走,到处都是人,阻挡着她的路。 还有这平坦,俗话说如履平地。说的是在平地上走的多么快多么轻松,但是现在她却觉得这平地是太可怕了,哪里都是一目了然。让人无路可逃。 “谢柔嘉!” 喊声已经贴到了后背上,四周被推到的人发出一声声惊叫以及抱怨。 往哪里跑?没有马。陌生的地方,不断走错而偏离被可能追踪到的陌生地方,她往哪里跑? 谢柔嘉抬起头,看到了路的尽头,因为她的疾奔,路上的人纷纷避让,变的嘈杂而混乱。 有人就在这时斜刺里走了出来。 青色的袍子,随着走动露出玄色的布鞋,其上半点装饰也没有。 谢柔嘉的脚步一顿,视线随着鞋脚向上看去。 一个年轻男子出现在视线里。 晨光照在他背后,他自己挡住了光线,而让自己的形容变得有些模糊。 但谢柔嘉却觉得眼前陡然光芒万丈。 她伸着手就扑了过去。 “周叔叔!周叔叔!”她尖声喊道。 这声音似乎吓跑了晨光,眼前的男子身形一转,俊朗沉稳的面容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他似乎刚听到这喊声,就见一个人影一头撞进了自己怀里。 四周有凌厉的气息扑过来,年轻男子微微的抬手,那些气息瞬时凝滞然后散去。 年轻男子的手便落在怀里人的肩头,有些迟钝僵硬的拍了拍。 “我在,别怕。”他说道。 谢柔嘉觉得落在肩头的手拂去了她背后的所有芒刺,整个人都轻松起来,她不由吐口气,但下一刻身后又传来一个喊声。 “十九叔!你来了!” 周成贞惊喜的喊道,人似乎也想像谢柔嘉一般扑过来。 “我正要去找你呢!” 他的话音未落,就见扑在东平郡王怀里的女孩子猛地转过头。 “不是,他骗人!”谢柔嘉尖声喊道,“他不是去京城也不是去找你,而是要去镇北王府!” 此言一出,周成贞身形一僵,原本含笑的眼中顿时闪过阴寒。 东平郡王的手再次落在谢柔嘉的肩头。 “哦,是吗?”他淡淡说道,视线微微一挑看向周成贞,一贯的温和淡然眼神瞬时如刀锋般凌厉。 **************************************************************** 为林的妖精0925打赏加更 今天将近万字更,求个票。 晚安,明天下午见亲爱的们。(未完待续)   ☆、第七章 质问 “你这个女人疯了!” 周成贞喊道。 此时他们已经来到岸边一间屋子里,护卫们守住门,屋子里只有他们三人。 东平郡王安静而立,谢柔嘉站在他身后,手还抓着他的衣袍。 周成贞则在对面一脸愤怒的来回踱步。 “你到底在说什么?”他气的似乎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这路难道是我一个人走的吗?走到这里,难道你不知道吗?” 是,这路不是周成贞一个人走的,他让她时时刻刻的参与其中。 他让她问路,让她找路,他跟她吵闹,他并不善待她,他让她觉得他很不想跟她在一起,如今这样一起赶路都是被迫无奈的。 就是这种厌弃,没有让她产生警惕。 他还让她想办法找路筹钱,让她自己主动的走到这里。 “这路可是你带的,这船也是靠你的银子付的定金!要去什么地方也是你说给船家的,那封报信的信是我写的,可是你也看着呢,难道我没写清楚我们的行踪吗?我丝毫的隐瞒吗?” 周成贞还在大声的质问。 “谢柔嘉,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 谢柔嘉的眼泪忍不住掉下来。 如果他一路对她好好的,她一定会心生警惕,也不会到现在才发现不对。 不会自己也参与引导了这种不对。 以至于现在发现了不对,还无力反驳。 有手伸过来轻轻的拍抚在她的肩头,鼻息间有淡淡的清香萦绕,有些像青草的香气又有些像树叶。 谢柔嘉紧绷焦灼的心渐渐的安定下来,抓着身前人衣袍的手也慢慢的放松。 周成贞一步跳过来。 “你还哭。我才想哭!”他说道,伸手抓住东平郡王另一边的衣袍,“十九叔,我这次真没有欺负她。” 他说着话指着自己的脸。 “十九叔,你看你看,她打我的伤还留着呢,我只不过对她凶恶了一点。可是没有打她。” 他说到这里猛地伸手去抓另一边的谢柔嘉。 “谢柔嘉。你也犯不着这样诬陷我。” 谢柔嘉还没来得及躲避,东平郡王已经抬起胳膊,周成贞的手落回去。人也蹬蹬后退一步。 “十九叔!”他没好气的喊道,“谢家是得罪不得,但她不过是个臭名昭著还谋害长姐的丫头,你至于这么护着她!” 是啊。在他眼里前世今生她都是个该死的。 前世明明受辱的是她,他却怪她败坏了他的名声。气死了他的祖父,就算她什么都没做,她就是该死的那个。 这一世没有乖乖的让他利用,也是她的错。她那么坏,活该被人利用,不被人利用还敢反抗就是该死。 凭什么啊?凭什么要这样欺负她?凭什么要质问她? 错的是你周成贞! “这条船到石原。”谢柔嘉抬起头说道。 没有哭没有骂更没有扑过来打。而是声音平缓的说了这一句话。 周成贞愣了下。 “石原是什么东西?”他气道。 谢柔嘉看着他,恍惚没多久以前她也这么问过。 “江铃。石原是什么?” 那一世她坐在马车里,明明年纪芳华,形容却枯朽。 从车到船,从船到车,她觉得这条路走了有一辈子那么长。 镇北王府这么远啊。 这辈子再也走不了第二次了。 离开家已经很远了,她要是死了,应该不会连累家里了吧? 江铃看出她熬不下去了,急急的找到了领路的人,要求尽快的赶到镇北王府。 然后车外就开始有人说起石原,开始热闹闹的收拾车马说要换船。 她不喜欢坐船,她怕水,她会晕船。 “到了石原就好了,到了石原就好了。”江铃这样安慰她。 石原是什么? “石原是个小城镇,在京城的西边。”江铃将打听来的消息告诉她。 “我们为什么要去石原?不是说去京城,然后往镇北王府去吗?”她有气无力的问。 江铃给她按揉着腿脚,缓解久坐的酸麻。 “小姐你太累了,熬不了那么远的路,镇北王府的管事说有个小路可以最快的到镇北王府。”她说道,“是一个叫做石原的小镇,从石原走小路翻过一座山,就能尽快的到镇北王府,不用再坐船,比从京城过要快的多的多。” 后来她就坐船到了石原,果然是个小的毫不起眼的小镇,那条翻山的路也真的很隐蔽也很难走,但正如江铃所说,比起既定的路程要快很多,最终她提前了十天赶在倒下之前到了镇北王府,虽然之后也休养了一个月才缓过精神来,但江铃无比庆幸,如果是倒在路上,那这条命就绝对保不住了,所以时常把石原挂在嘴边。 虽然提前那十天并没有什么用,两年后她还是没了命。 当适才在船上听到有人提起石原的时候,谢柔嘉整个人就像被浇了一头冷水,镇北王府便立刻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镇北王府,一条通往镇北王府的路,身边还有一个镇北王世子。 那个让她丧命的地方,那个让她丧命的人,在这一瞬间交汇在一起。 上天让她死而复生重来,那现在是不是上天后悔了,要剥夺了她的一切,让她重新死去。 她不能死,她不能死,她好容易重来一次,她好容易重来一次。 谢柔嘉浑身发抖。 一只手握住了她紧紧攥起的手。 这只手宽大温暖而有力,将她的手轻松的包裹起来。 “不用怕,没有事。” 耳边的声音淡然而柔和,但却带着不容质疑的坚定。 就像那一世每次无助的时候握住她的江铃的手,但和江铃的手不同。这只手更加有力。 谢柔嘉挣出反握住这只手。 她的手太小,只能抓住这只手的半个手掌,但这也足够了,至少她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站着,有一点依仗,不会随意的被风一吹就倒下去。 谢柔嘉深吸几口气,看向周成贞。 “石原不是东西。它是一个可以最近最快到镇北王府的地方。”她说道。 周成贞一脸茫然。 “是吗?我不知道。还有就算是,那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是要去京城。”他说道。 说完回过神来,顿时跳脚瞪眼。 “谢柔嘉。你算个什么东西!你竟然,你胡说八道什么?你凭什么说我要去镇北王府?你真是血口喷人!你,你…” 他似乎被气的语无伦次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是,也许他不是去镇北王府。也许他根本就不知道石原,也许这一切都是她猜测的。 谢柔嘉攥紧了手。绷紧了脸。 “周成贞。”东平郡王开口说道。 周成贞看向他。 “十九叔!这个女人太可恶了!”他愤怒的喊道。 东平郡王看着他。 “你我的约定。”他抬起手轻轻的摆了摆,“就此作罢了。” 周成贞一怔,一脸不可置信,旋即狂怒。 “周衍!”他喊道。“你竟然因为她的话就不信我?” 看着这少年人突然爆发的狂怒,谢柔嘉不由哆嗦一下,握着的手微微的卷起几根手指扣住了她的手。轻轻拍了拍。 谢柔嘉再次握紧了这只手。 周成贞的声音还在继续。 “周衍!你竟然因为这个谋害长姐被谢家驱逐的家伙而怀疑我!” 东平郡王没有理会他,也没再多说一句话。只是喊了声来人。 门外立刻有护卫涌进来。 东平郡王摆摆手。 “带世子下去。”他说道,又补充一句,“送世子回京。” 此言一出,护卫们立刻上前围住了周成贞。 周成贞攥紧了拳头就要往外冲,却被护卫们瞬时涌上止住。 屋子里响起撞击的声音,谢柔嘉不由转过头,攥紧了手,感觉身旁的人迈了一步,挡在了她的身前,似乎一下子就遮住了所有的喧闹和冲击。 片刻之后室内就恢复了安静,谢柔嘉抬头,看到周成贞被护卫牢牢的钳住带着向外走去。 周成贞死死的看着东平郡王,凤眼通红,俊美的脸上布满了愤怒以及悲痛。 悲痛绝望。 就好像被关在笼子里的困兽。 谢柔嘉的心不自主的缩了缩。 “周衍。”周成贞笑了,笑的令人发寒,“你是早就想毁约了,你一开始就是骗我的,现在终于找到借口了。” 东平郡王神情淡然。 “下去吧。”他说道,没有理会周成贞。 护卫们押着周成贞向外走去,谢柔嘉感觉到那愤怒绝望的眼神又看向自己。 “谢柔嘉!”他喊道。 他没有说别的话,只是喊着这个名字。 “谢柔嘉!” “谢柔嘉!” 谢柔嘉!一声声的咬牙切齿!一声声的似乎要砸到骨子里! 脚步声消失在门外,声音也消失在耳边。 室内恢复了安静。 谢柔嘉嗡嗡的双耳也渐渐的平复下来,神情变得有些恍惚。 其实自从重生以来,她就常常这样恍惚,那种不知道是梦还是真的恍惚。 “没事了,别怕。” 有声音从头顶上落下说道。 谢柔嘉一个机灵回过神,抬起头对上东平郡王的眼。 他的神情沉稳淡然,让人莫名的心安。 谢柔嘉低下头看到自己的手抓着他的手,她吓了一跳忙松开。 东平郡王的手上指甲的掐痕清晰可见。 “殿下。”谢柔嘉不安的结结巴巴的说道,一面后退几步施礼。 “还害怕吗?”东平郡王问道。 谢柔嘉忙摇头。 “那就抬起头,不害怕了,为什么不敢看人?”东平郡王说道。 谢柔嘉咬着下唇没有动。 她想到他说过的,装也看得出。 那就不装了。 “在进京之前,你都不会再看到他了。”东平郡王说道。 是吗?不用再看到周成贞了吗? 谢柔嘉整个人都松懈下来。 “可以走了吗?”东平郡王问道。 谢柔嘉抬起头,看着东平郡王点点头。 她看着自己点头,说明敢看人,是真话。 东平郡王笑了笑,抬脚迈步。 谢柔嘉看着东平郡王的背影再次呆了呆才抬脚忙跟上去。 直到坐到船上,船开始在江中开始行驶,她才彻底的回过神。 她跳了起来,走出船舱。 这艘船还是她和周成贞找的那艘船,船工们在外忙碌着,船上一角还堆着货仓里放不下的货物,有人在船尾大声的说着不知哪里的方言。 就好像一切都没有变,除了少了周成贞这个人。 她指出了周成贞意图去镇北王府,东平郡王就将周成贞关了起来。 “殿下在哪里?”谢柔嘉看着站在一旁的一个明显不是船工的人问道。 那人听到问神情没有半点异样,抬手指了个方向。 谢柔嘉立刻奔了过去,这间客舱外没有护卫,谢柔嘉径直掀开帘子走了进去,一眼就看到坐在几案后拿着书的东平郡王。 舱里还有一个护卫正在斟茶。 她进来之前这里安静无声,她进来后依旧安静无声,护卫甚至都没有抬眼看她。 东平郡王放下手里的书,看着她。 “怎么了?”他问道。 谢柔嘉觉得有很多话要说。 “殿下,您,您相信我说的话?”但到了嘴边却只蹦出这么一句。 护卫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石原能去镇北王府吗?”东平郡王问道,点了点头,“我信。” “为什么?”谢柔嘉问道。 他甚至都不问自己怎么知道石原。 要知道她是一个生在巴蜀长在巴蜀第一次出门的小姑娘。 要知道石原那条通往镇北王府的小路,很多石原当地人都不知道。 “因为我觉得你没说谎的理由。”东平郡王说道。 谢柔嘉愕然。 就这样? 他认为自己没有必要说谎?什么都不问就这样认为? 要知道当初姐姐落水,就连最爱护的五叔都要问一句有没有做呢。 ******************************************************************************************************************************************************** 抱歉,今日只能一更了。(未完待续)   ☆、第八章 细谈 这句话说出来,东平郡王就看到这个小姑娘眼圈红了。 他知道这些小姑娘们最爱多想,尤其是十四五岁的时候,见风看雨花落鸟鸣都能勾起无数心事,更别提对人的敏感,谁多看一眼笑一笑,都能在她们心里变幻出无数的意思。 不过同时那些小姑娘们在他眼前都竭力的掩饰着自己心中万千念头,虽然她们的掩饰在他看来可笑的很,但既然她们愿意掩饰,他也没必要揭穿。 怎么想都是他人的事,他一向是个尊重每个人意愿的人。 但现在这个小姑娘却肆意在他面前表露自己的欢喜委屈和感激。 就好像她从来没有被人信任过善待过一般。 不过,也许的确如此。 谢家二小姐,谢家大小姐的双胞胎妹妹。 东平郡王想到那些传言。 对她来说也许善待信任是极其难得和珍贵的。 这种珍贵,东平郡王觉得有些不忍。 “因为问一问就知道了,这种事没必要说谎。”他坐正了身子说道。 这是很简单的道理,并不能说就是自己对她多好。 他主动开口说了自己的意思,免得这小姑娘想太多,虽然有些残忍,但他觉得相比于欺骗,直白这种残忍反而要好一些。 谢柔嘉也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神情有些讪讪。 她跟他本来就不熟,前两次已经得他相助,此时自己这样,就好像非要赖他是对自己多好,自己叫他一声叔叔。周成贞也叫他叔叔,人家才是正经的侄子,就好像两个孩子打架,对方家长说了一句自家的孩子不好,夸了你一句,你就当真了。 有些傻。 更傻的是人家家长还干脆又说了你想多了。 这小姑娘又想多了。 东平郡王抚了抚自己的手。 “二小姐,坐。”他说道。 谢柔嘉哦了声坐下来。没有丝毫的迟疑。 没有调头跑了就好。不过要是调头跑了也不错。 东平郡王为自己的念头笑了笑,因为这个小姑娘,他也想得太多了些。 “你是怎么知道石原的?”他问道。 谢柔嘉猛的一惊。差点又站起来。 对啊,她忘了还有这个问题。 东平郡王不问的时候,她觉得很感激,却忘了他要是问。自己该怎么取信他。 东平郡王心里叹口气。 “是你听别人说的吗?”他主动问道。 对对对。 谢柔嘉忙点头。 “我听我五叔说的,他走南闯北。去过很多地方。”她说道。 这样的解释合理又令人信服了吧? 这样的解释合理,但她的神情实在是暴露了一切。 还有..... “谢五爷果然还到过这么远的地方,我还没去过,改日当与他相谈见闻。”东平郡王说道。 谢柔嘉顿时绷紧了身子。 五叔有没有去过她其实也不知道。 他才信了自己。等一打听却是自己在骗他,这是多么可笑又令人难过的事。 东平郡王心里再次叹口气。 “二小姐,其实我说的并不是要问你怎么知道的石原。”他正色说道。“你怎么知道石原,对这件事以及对我没有任何意义。我要知道的只是石原是不是能够通往镇北王府,这个我只要打听一下就清楚了。” 谢柔嘉抬起头看着他。 也就是说他知道自己在说谎,但是他也告诉自己,他并不在意她有没有说谎。 “那你不觉得我这个人不可信吗?”她忍不住问道。 东平郡王笑了笑。 “可是这跟这件事没有关系。”他说道。 没关系吗? 谢柔嘉瞪眼。 “可是我连怎么知道石原都骗你,我说周成贞要去石原要回镇北王府,你为什么会相信?”她问道。 东平郡王笑了。 “不,二小姐,你想多了。”他说道,“周成贞的事,我不是信你。” 哎?那是什么? 谢柔嘉觉得自己有些糊涂了。 “我是不信周成贞。”东平郡王耐心的说道,看着面前一脸茫然的小姑娘,他指了指面前的茶,“喝茶。” 谢柔嘉哦了声,伸手端起茶杯。 她倒是不客气。 东平郡王莞尔。 她本来就不客气,要不然也不会就这样一头撞进来。 “周成贞是镇北王世子,这个你知道吧?”他说道。 谢柔嘉点点头。 “他从生下来就生活在京城,一直没有回过镇北王府。”东平郡王接着说道,说到这里停顿下,“虽然他从来没说过,但他的确很想回镇北王府。” 他很想回镇北王府? 谢柔嘉很惊讶。 那一世王府的人都说周成贞不想回来,只是因为他在京城闯了大祸被赶回来,周成贞回来后脾气暴躁,整日吵闹要回京城。 怎么现在东平郡王说他竟然是想回镇北王府的? 东平郡王知道自己说的这句话很让人惊讶,尤其是京城熟悉周成贞的人。 周成贞可从来没有一丝一毫露出自己想回镇北王府的意思。 但这个小姑娘可不是京城的人,为什么也这么惊讶?她也是对周成贞很熟悉的人吗? 不过这跟眼下的事无关。 东兴郡王收敛思绪。 “他以前也偷偷的跑过,被我抓住了。”他说道,“但我知道他并没有放弃,所以今日你一说石原能通往镇北王府,我就心里起疑了。” 原来是这样。 谢柔嘉松口气身子松懈。 所以他才说只需要知道石原能不能通往镇北王府,也说自己不信周成贞,所以第一时间把他押下去。 看来自己真是想多了。 不过,这样也好,将来就算是误会了周成贞。也不全是她的过错。 看着这小姑娘的神情,东平郡王松口气。 哄孩子的确不好做。 “你做的很不错,出门在外宁愿多想一分,也不能疏忽一刻。”他说道,“有些小事往往能铸成大错,而有些错也是无可挽回的。” 这一点谢柔嘉颇有感触,她点点头喝了完了手里的茶。温润的茶水让她整个人都舒服了起来。 “殿下是怎么找到我们的?”她问道。 东平郡王笑了笑。很自然的取过茶壶给她斟茶。 “你们的确走了岔路,岔路岔的很巧妙,而我也和你一样。是个喜欢多想一些的人。”他说道。 他和我一样。 谢柔嘉讪讪笑了。 她怎么能和他一样呢。 “我又不是小孩子,你别哄我。”她说道。 东平郡王失笑。 她还能看出来自己是在哄她。 “我那次抓住逃跑的周成贞后,和他有个约定。”他说道,“我答应他如果他听话不再私逃。我就会在合适的时候送他回镇北王府,堂堂正正的回去。而不是逃回去。” 这就是适才他和周成贞说的约定就此作罢的前因。 谢柔嘉端起茶杯喝了口。 周成贞为什么想要回镇北?还有为什么他不能回?而是要私逃去? 念头闪过,东平郡王却没有谈及。 “这个约定我没有骗他。”他只是接着说道,“只是我的确不信他,当看到几次都很巧妙避开该走的路。我就知道有问题了,所以我也避开了你们按理该走的路,还好及时找到你们的踪迹了。” 总是走错路果然有问题。都怪自己当时没察觉,最后还亲自傻乎乎的带路自己将自己送上这条船。 她怎么就真的信了周成贞呢? 被他害死一次。还能继续被他骗。 被害死被骗都是自己活该。 谢柔嘉低着头似乎想要把自己埋在茶杯里。 “不过,多想是多想,可以警惕,但也不能就此作出结论。”东平郡王的声音接着响起,“至于是不是,还要详查才能确定,如果冤枉了他,我会跟他道歉。” 这样吗? “那,那我也会跟他道歉。”谢柔嘉忙抬起头说道。 东平郡王看着她笑着点点头。 “对,做对了不怕,做错了也不怕。”他说道。 他的笑温和而真切,让人不由跟着笑起来。 谢柔嘉觉得心神终于被抚平安稳了。 “殿下,我们现在去和他们会合吗?”她问道。 “路途耽搁了很多,会合的话我们要往回走一段,而他们也要等,所以我们直接往京城去,在到京城的时候再会合,你觉得可以吗?”东平郡王说道。 他的询问并没有敷衍,而是真的再问她的意见。 谢柔嘉觉得如果自己说不可以,东平郡王就真的会改变现在的计划按她说的来。 她有什么计划,她自己差点把自己送去镇北王府。 “可以可以。”她连连点头,“殿下安排就好。” 东平郡王含笑没有再说话,拿起了几案上的书。 其实端茶更好,只不过茶杯此时在这小姑娘手里。 不知道这小姑娘能明白这送客的意思不。 谢柔嘉当然明白了,将茶杯放下起身施礼。 “多谢殿下。”她说道。 他们日夜兼程赶路,而寻找他们的东平郡王也必然更辛苦。 自己闯进来跟他说这么多话,而且还喝了他的茶。 谢柔嘉也看到几案上只有自己适才用的一个茶杯,不由讪讪。 “殿下您歇息吧。”她说道,转身忙跑出去。 有人正站在门口,猝不及防差点被撞倒,谢柔嘉匆匆施礼抱歉疾步走开了。 文士看着跑开的小姑娘摇了摇头,迈步进了船舱。 “殿下,二小姐来说什么?”他问道。 二小姐来说什么? 东平郡王想了想。 “她没说什么。”他说道。 没说什么? 那这么久都是谁说? 文士不解。 东平郡王也笑了。 “都是我说。”他说道。 文士更为好奇。 “殿下说了什么?”他问道。 其实他也没说什么,就是哄孩子。 原本他只说那句觉得她没说谎的理由的话之后,就什么也不用说了。 但他怎么就鬼使神差的将这句话认真的阐述详解,直到那小姑娘心满意足开开心心呢? “我也没说什么。”他笑道,放下书站起来,岔开话题,“周成贞送走了吗?” “已经送走了,世子爷没有再闹。”文士说道,“这艘船上的人也问过了,并无问题,正在追查他的两个护卫。” 东平郡王点点头。 “告诉谢家的人,不用再等我们,在京城会合。”他说道。 文士应声是,看着东平郡王向外走去,他的眼一眯。 “殿下。”他喊了声。 东平郡王嗯了声看他。 文士伸手指着他的衣袍。 “殿下,您的衣袍皱了。”他说道。 东平郡王微微低头,看到自己的腰间的衣袍被抓起一片褶皱。 那小姑娘适才一直紧紧的抓着他这里,果然就跟猫一样。 当初那只猫抓坏了他不少衣裳。 东平郡王笑了笑收回视线抬脚迈步。 “殿下?”文士忙问道,“不换一件吗?” “为什么换?”东平郡王问道。 为什么?这还用问吗? “不好看啊。”文士说道。 “衣裳不好看还是人不好看?”东平郡王说道。 文士看着东平郡王,眼前的男子就是瞎子也不会觉得不好看。 “当然是衣裳。”他笑道。 “那还换什么。”东平郡王说道,抬脚走了出去。 文士哑然失笑,摇摇头跟了出去。 …………………………………………. 水流哗哗,在船边翻滚退后。 谢柔惠疾步走过来,看着放下文书的谢文兴。 “殿下找到他们了?”她急急问道。 “是啊。”谢文兴欣慰的说道,又冲谢柔惠压低声音,“平安无事,世子爷也平安。” 谢文兴最关心的就是周成贞有没有被谢柔嘉打伤,现在得知无事,便再无牵挂。 “殿下带着他们启程,让我们到京城再会合。”谢文兴说道,抬脚走开,对着管事们吩咐,“加速,加速进京。” 他们是不是平安无事,她才不关心,她关心的是东平郡王不仅仅是见到谢柔嘉,而且还要和她共处。 他会不会问她?而她会不会承认? 承认? 如果妹妹要抢夺姐姐的对别人的恩,那她这个一心关怀呵护妹妹的姐姐一定不会反对,就让给她好了。 谢柔惠站在原地,握紧了双手。 ************************************************************** 二更在晚上十一点后。(未完待续)   ☆、第九章 慢语   谢柔嘉睁开眼,入目‘蒙’‘蒙’亮。【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800】--   耳边有水流动的声音,还有杂‘乱’似远似近走动的脚步声。   谢柔嘉翻身坐起来开始穿衣,外边有人听到动静掀起帘子。   “小姐,您醒了。”一个圆脸杏眼十七八岁的丫头含笑说道,“还早呢。”   这是前日被送来伺候自己的叫做小玲的丫头。   不仅年纪和长得像江铃,连名字都像,谢柔嘉怀疑她的名字是刚改的。   这让她觉得有些好笑。   小孩子孤身一人的时候容易哭闹,身边有熟悉的人或者事物陪伴就会好一些。   所以他们这是给自己找来一个熟悉的陪伴,免得自己哭闹。   虽然很好笑,但这的确是善意。   谢柔嘉对小玲笑了笑。   “小姐睡的早起的早,看起来很‘精’神。”小玲说道。   说着话先斟了茶给谢柔嘉,又开始给她洗漱梳头,钗环配饰也是那日跟着这丫头一起送来的,并不奢华,就是简单的簪子和珠串,胜在做工‘精’巧。   “小姐现在要吃饭吗?”   洗漱完毕,小玲笑‘吟’‘吟’问道。   “我先活动一下再吃。”谢柔嘉说道。   小玲应声是,转身开始收拾室内,并没有要随同她出去的意思。   熟悉又不过分贴近,让人心安又不拘束,谢柔嘉带着笑走了出去。   清晨的甲板上并没有多少人。   就在起程后的陆续几天,船上已经只剩下东平郡王的人,原本搭乘船的客人们都离开了。   谢柔嘉在船舱里看到他们被安排到别的船上,而货物则依旧在船上承诺会按照既定送到。   这艘船是要起程时被东平郡王拦下的,他并没有将所有人当场都驱逐,虽然他有权利也有能力这样做。   他妥善的安排了搭乘船的人们离开,这样他方便,也并没有太过于妨碍别人的方便。   谢柔嘉在船上前后绕着走了好几圈,出了一身薄汗后晨光渐渐亮起来,她也看到了不知什么时候又站在了船尾的东平郡王。   谢柔嘉停下脚,站在一旁饶有兴趣的看着他。   他也是喜欢早晨出来,在太阳升起后回到船舱,然后就一天看不到人影。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一开始的时候,谢柔嘉还想着他会问自己关于石原的事,或者问问周成贞和自己在路上的事,但自从那日说话之后,他就再没找过自己。   好像这件事真的与自己无关了。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那一世在镇北王府,听到他的到来府里人欢喜不已,说他代表了皇帝的看重。   他在皇帝跟前地位很重要吧。   皇家子弟很多,他的年纪也不大,能得到这样的看重可见人肯定是很厉害的。   可是他又并没有那种高高在上的倨傲。   能在山路上对自己伸出援助之手,当然,也可能他那时候猜到了自己的身份,所以会表达善意,但这些船上的人可是天南海北走卒贩夫什么人都有,他也能善意相待。   他是个好人吧?至少是个善良的人吧。   不过,他是皇家的人。   谢柔嘉忍不住后退一步。   那一世,谢家毁在了皇家手里,虽然是皇帝下的命令,但这并不妨碍谢柔嘉觉得皇帝家的人都很可怕。   谢柔嘉叹口气,想到了这次进京。   谢家到底还是跟皇帝牵扯了关系,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出了凤血石之后就已经是不可阻止了。   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谢柔嘉觉得有些头痛,她从来没想过这些事,她连自己的事都想不明白,这种涉及家族福祸前程运势还有皇家的事,对她来说简直都是一盆浆糊。   总之,只要不像上一世那样炼丹,就不会出问题了吧。   这是她唯一想到知道且有机会能做到的事。   谢柔嘉叹口气,这次她之所以答应上京,也是有这个原因,她得看着这些人,无论如何半点也不能跟炼丹扯上关系。   她又忍不住想到东平郡王。   他这么厉害,能答应周成贞回镇北王府的要求,那肯定不是很容易就能办到的事,要不然周成贞也不用这样费尽心机的筹划了。   他还说自己和他一样,是个爱多想的人。   如果自己真像他那样就好了。   “你想什么呢?”有声音在耳边问道。   这声音是东平郡王。   “想你啊。”谢柔嘉脱口说道。   话一出口,看到站在面前看着她的东平郡王。   谢柔嘉只觉得血从脚底直冲到头顶,脸涨红。   “我,我不是哪个意思。”她忙又说道。   东平郡王笑了。   “我知道。”他说道。   谢柔嘉松口气,讪讪嘟囔一句自己也听不清的话。   东平郡王笑了笑。   “不过你看了我好几天了,是有什么事吗?”他敛容问道。   他发现自己看他了吗?   谢柔嘉又紧张起来。   就是像只猫,而且是刚捉到身边的猫。   东平郡王笑了。   躲在一旁偷偷的窥探着,观察着,这个人可不可接近,如果被发现,就立刻逃走,当发现没有危险的时候,就会小心的好奇的靠近,试探的抓一下,挠一下,一旦有不对,就会炸‘毛’逃走。   她这么大一个人,就算是躲在柱子后,也逃不过他的眼。   这几日她看着他,神情一会儿喜一会儿悲,有时候还会叹气,真是不知道心里转过了多少念头。   “你有什么事就说,不用客气。”他接着说道。   谢柔嘉哦了声。   “我没事。”她说道。   这是实话,她真没事,就是自己想些事而已,而这些事都是不能跟人说的事,是她自己的事。   东平郡王点点头,没有再追问。   “再走四五天就能到京城了。”他说道,“你家里的信,你收到了吧?”   听他提到这个,谢柔嘉的脸上绽开笑容。   “收到了。”她点点头,“邵铭清说他比我们落后一些,但三四天也就能赶上来了。”   这个邵铭清就是一直跟在她身边的,他说家里,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邵铭清,而不是谢文兴以及大小姐。   “我们可以速度放慢一些,这样你能更早见到他了。”东平郡王含笑说道。   谢柔嘉点点头。   “方便吗?”她又忙问道。   “方便。”东平郡王说道,“我没什么事,这次就是陪同你们谢家进京,你们方便,我就方便。”   谢柔嘉哦了声,笑着说了声谢谢。   没有客气,没有推辞,或者惶恐,而是就这样坦然接受了。   她是不知道自己说的话表达的分量,还是知道这些分量,但觉得受之坦然?   东平郡王看着这个小姑娘。   看上去很容易羞怯,但却又有一种骨子里的自傲,就是这种自傲让她在忐忑中又对任何事都能坦然受之,真是奇怪的融合。   这就是谢家大巫血脉的缘故吗?   不过,大巫的血脉,是每个谢家人都能有的吗?   谢柔嘉原本以为东平郡王说出这句话后就该告辞了,但他却没有走,站在这里似乎还要说话。   “殿下每天这么早,是要看日出吗?”她想了想,问道。   “不是。”东平郡王说道。   不是啊。   谢柔嘉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并不善于跟人打‘交’道,尤其是攀谈这种事。   她的窘然东平郡王自然看得出来。   “我是看行船。”他笑了笑接着说道。   行船?   “行船有什么好看的?”谢柔嘉问道。   “看着两岸倒退,看着水翻‘波’纹,‘挺’好看的。”东平郡王笑道。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所好,谢柔嘉哦了声。   “殿下喜欢看水。”她说道。   这样顺着说就对了吧?   “不,我不喜欢。”东平郡王说道。   啊,又错了?   谢柔嘉有些愕然。   跟人聊天这么难啊。   “我不仅不喜欢,还有点怕水。”东平郡王说道。   “怕水啊。”谢柔嘉惊讶的说道,又有些欢喜,“我也是。”   东平郡王看着她笑了。   “你也怕水?”他问道。   谢柔嘉点头。   “是啊,我以前可怕水了。”她说道,声音有些‘激’动。   是因为终于找到能说的话题了吗?   她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声音里溢满雀跃。   想要找到话题跟他攀谈的人多了去了,他也见过因为能跟他说上话而‘激’动的各种形态。   只是此时眼前这个‘女’孩子毫不掩饰的欢喜,竟然不让人觉得厌烦。   是因为她的欢喜并不是攀谈上了他,而是仅仅因为攀谈这件事。   东平郡王弯了弯嘴角。   “以前?”他问道,“那后来你怎么就不怕了?”r1152   ...q   ☆、第十章 明说 后来怎么不怕水了? 这个问题谢柔嘉深有体会,不由眉飞色舞。 看来是找到她喜欢的话题了。 东平郡王忍俊不禁,耳边女孩子清脆亮丽的声音叭叭的响了起来。 “怕水就不能躲着避着水,怕它是不了解它,如果了解它就不怕了。” “了解水就不怕了吗?”东平郡王皱眉,“可了解之后发现水有多么可怕,不是更害怕吗?” 原来谢柔嘉也这样认为。 因为姐姐的死,她一直觉的水很可怕,水能阻止呼吸,能吞没一切,在水里任何力量都是没用的。 但当她学会游水之后就觉得可怕的并不是水,而是她心里的恐惧。 “这其实不在于水,在于自己。”谢柔嘉说道,“是自己怕自己,不是怕水。” “那你怎么做?”东平郡王说道。 “去征服它,去跟它对抗。”谢柔嘉说道。 就是这种气势,猫虎同源,再小的猫也会在某一刻露出虎的霸气。 东平郡王含笑看着她。 “我怕它,但是如果怕它我就没了命,我想要活着,想要我的命,所以我不能怕,我不仅不怕,我还要学游水。”谢柔嘉接着说道,“我天天都会游,呛水,几次差点被淹死,都不停下。” “后来呢?”东平郡王问道。 “后来我就学会游水了,在水里它不能缠住我,不能阻止我的呼吸。”谢柔嘉高兴的说道,“更高兴的是我发现水不可怕了,还很可爱。” “可爱?”东平郡王说道。 “对啊。水能倾覆你,也能承载你,在水里你的速度会变得很快。”谢柔嘉说道,眼睛弯弯,伸出手比划两下,“水能吞没你,也能保护你。躲在水里别人就发现不了你。” “所以就是说事物都有两面。畏惧是因为不了解,克服了畏惧就有不同的心境。”东平郡王含笑说道。 谢柔嘉连连点头。 “对对对。”她说道。 “我明白了。”东平郡王也点点头说道。 谢柔嘉看着他,见他的脸慢慢的亮了起来。 她想到什么转头看向东方。一道亮光正拱起,渐渐的蔓延,红日出现在视线里。 天亮了。 天亮了! 谢柔嘉回过神,忙又看向东平郡王。 他也正看着天边的日出。脸上蒙上一层莹光。 “殿下,你快歇息吧。”谢柔嘉说道。带着几分惭愧。 以往这个时候东平郡王已经回船舱了。 她又想起在驿站半夜见到东平郡王,现在又总是天不亮的时候出现,也许他是晚上睡的晚,天亮后才补觉。 自己竟然拉着他说了这么久话。 东平郡王笑了笑。 “是啊。你也该吃饭了,快去吧。”他说道。 没有丝毫被打扰的不耐烦,反而有耽搁了她吃饭的意思。 谢柔嘉虽然知道他是礼貌。但心里还是轻松了几分,脸上浮现笑意。 “是。殿下。”她施礼说道,转身走开了。 小玲在客房外等她,见她回来笑着迎上来,没有半句问她回来这么晚,伺候她简单的洗漱,重新换了衣裳,饭菜已经摆好了。 谢柔嘉精神奕奕的开始吃饭,小玲也坐在一旁的矮几上跟着吃。 “我以前很少跟陌生人说话。”谢柔嘉一边吃一边跟小玲聊天,“其实跟陌生人聊天也并不可怕。” “人刚生下来时都是谁也不认识谁的。”小玲笑着说道,“都是从陌生人变成熟人。” 谢柔嘉点点头。 一直以来都是别人来接触她,她从来没有主动去结识别人。 前一世的时候她因为身份不可能跟别人打交道,这一世刚重生时又心里只有父母和姐姐,等没有了姐姐父母,她又被关在了郁山,没有机会跟外边的人主动接触。 她一直觉得跟人打交道是很困难的事,不像跟山林跟矿山还有旷工那样简单。 但跟东平郡王接触这几次,觉得其实也很容易,只要找到对方喜欢的话题就好了。 喜欢的话题。 谢柔嘉握着筷子的手一顿。 好像不对。 她看到东平郡王的时候,他说自己在看水,但又说自己怕水。 那岂不是跟说的怕水不要回避水是一样的? 谢柔嘉的脸腾地红了,耳朵也变的火辣辣的。 自己都懂的道理,他那样的人又怎么不懂,亏自己还兴高采烈意气风发的指点他。 而东平郡王还顺着她说,一副受教的样子。 这哪里是自己找到了他感兴趣的话题,分明是自己找到了自己感兴趣的话题。 旋即又有些生气。 他干吗不直接说自己知道,反而看傻子一般任自己说个不停。 外边的人就是这样,一点也不诚心,怪不得祖母常说不用理会他们。 但又觉得生气责怪也不对,人家也是好心,要是当时直接说了冷场,自己肯定会难堪。 总之,反正就是麻烦,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她不想这些事了。 谢柔嘉端起碗筷叭叭叭的大口吃饭。 小玲低着头认真的吃饭,似乎根本就没有看到这小姑娘阴晴变幻的神情。 谢柔嘉跑去货舱跟小红马呆了一天,感觉好了很多,等出来之后就发现船行减慢了。 谢柔嘉想到东平郡王说的船行慢一些,就能更快的见到邵铭清。 没想到他真的这么安排了。 其实也没什么想不到的,从丫头小玲到哄自己说话,他什么事都安排的妥妥的,不该大惊小怪,他们这些人。如果想让你过得舒服,就能让你过的舒服如同神仙,同样如果不想让你过得舒服,你就能生不如死。 不用受宠若惊,来之则受之吧。 但第二天她早起在船尾看到东平郡王时,她还是走了过去。 “殿下。”她施礼说道。 东平郡王看着形容严肃的小姑娘,嘴角微翘。 嗯。看来猫儿混熟了。敢大摇大摆的随意的走动了。 “早。”他颔首说道。 谢柔嘉再次施礼。 “殿下,我有件事要问你。”她面容郑重的说道。 不是前几天的害羞揣测谨慎,而是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神情。 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我是大人别把我当孩子的哄的气息。 东平郡王忍住笑。也郑重的点点头。 “二小姐请说。”他说道。 “镇北王世子的事,我可以告诉别人吗?”谢柔嘉问道。 东平郡王愣了下。 她和周成贞纠缠这么几天,现在周成贞不见了,肯定会被人询问出了什么事。 “殿下和我说的那些事。是不是不可以告诉别人的。”谢柔嘉问道。 周成贞一直筹划私逃回镇北王府,这的确是不为人知的。也是不能为人知的秘密。 东平郡王点点头。 “虽然他违反了约定,但他在我面前坦然承认了自己的事,这是对我的信任。”他说道,“而他的秘密在你面前也被窥破了。所以我才没有瞒着你,这件事的确不能让别人知道。” 谢柔嘉点点头。 “到时候你就说因为他和你打闹太过分,我罚他先送回京城关起来了。”东平郡王说道。 谢柔嘉却没有点头。而是迟疑一下。 “我可以不说吗?”她问道。 东平郡王再次一怔。 “我就说我不知道。”谢柔嘉看着他说道,神情坦然。“你放心,别人不敢问我,而敢问我的人,我又不想骗他,也骗不了他,反正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我这样说也没有错。” 东平郡王笑了。 那个他是那个邵铭清吧,那个小子是很聪明,这小姑娘的确骗不了他。 骗不了就干脆不骗,就是让你们知道我没说实话又怎么样,这大概就是谢家小姐的气势吧。 “好。”他说道。 谢柔嘉绽开笑脸。 “殿下真厉害。”她说道。 东平郡王莞尔。 “为什么?”他问道。 “因为厉害的人才不怕别人怎么说。”谢柔嘉说道。 东平郡王哈哈笑了。 “那二小姐也厉害。”他笑道。 站在船舱里的文士挖了挖耳朵。 “我是不是听错了?”他跟身边的随从说道,“我好像听到殿下的笑声了。” 随从一脸木然。 “不知道,我没听过殿下的大笑声,所以听不出来。”他说道。 谢柔嘉看着大笑的东平郡王,也跟着笑了。 “殿下,还有一件事。”她又说道。 东平郡王嘴边的笑意未散。 这真是熟悉了,不仅敢围着走来走去,还敢伸爪子在他身上脚上抓挠了。 “说。”他说道。 “小红马在货舱呆了好几天,我想让它出来转转。”谢柔嘉说道。 那匹马。 “可以。”东平郡王点头说道。 谢柔嘉就高兴的施礼。 “那我去牵马。”她说道,“殿下,你放心,它很听话,不怕水,也不会乱跑。” 东平郡王笑着颔首,看着这小姑娘转身要走开,他忍不住又喊住她。 “这是你的马吗?”他问道。 谢柔嘉站住脚。 这匹马谢文俊对外说是送给老夫人的,老夫人的自然就是谢家的,而周成贞曾说这是他的马,小红马也的确让他骑了,或许是谢家把它送给了周成贞了。 东平郡王是打算要走这匹马给周成贞吗? 不管从地位还是人品上来说,他张开口了,谢柔嘉都该将马送给他,但是,她还是不想。 “这是我五叔买来的马。”她踌躇一下说道,“说是送给我祖母,但那时候祖母在郁山,这匹马基本上就是跟着我的。” 东平郡王看着她没说话。 “它跟了我很久,还帮过很多次。”谢柔嘉说道,抬起头看着东平郡王,神情坦然,“我不想也不舍得把它送人。” 东平郡王笑了。 她以为他是要她的马的吗? “既然是你祖母的,这匹马别人也会骑吧?”他问道。 谢柔嘉摇摇头。 “那我就不知道了,它有几日没在我身边。”她说道。 东平郡王点点头笑了不说话了。 他问这个干什么?谢柔嘉疑惑一下,但看着他不说话了,也就不再理会了,再次施礼转身迈步。 小姑娘的背影纤瘦而挺直,夏衫在风中飘动,勾勒出初现曼丽的身姿。 “二小姐。”东平郡王再次开口唤道。 谢柔嘉转过头看他,眼神带着几分询问。 “你在郁山的河里救过人吗?”东平郡王问道。 他问出这句话,就见眼前的小姑娘咦了声,神情惊讶。 “你怎么知道?”她说道。(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会合 果然是她。 东平郡王嘴角浮现笑意,没有说话。 谢柔嘉却很好奇。 郁山河里救人的事她自己都要忘了。 “是邵铭清告诉殿下的吗?”她问道。 东平郡王笑而不语。 谢柔嘉就也笑了。 “你看,我以前怕水,但现在水性很厉害的。”她说道。 她的眉眼带着几分得意和炫耀。 还没忘记解决他怕水的事。 东平郡王失笑。 “是。”他点点头,“你很厉害。” 那时候他在昏迷中被砸的恢复一点意识,原本以为已经到了阎罗殿,却感觉到有人在奋力的推他,一次,两次,三次,四次…… 意识涣散的他都觉得无望,但身边人的手却一次又一次的伸过来推着他,似乎永远都不会停下。 眼前的女孩子笑意更浓,受到肯定和赞扬让她的眼都亮起来。 不怀疑别人的赞扬是不是客套,她是真心实意的相信,也真心实意的欢喜。 就好像前几日听到自己随口说的那句信任她,就能让她激动不已。 东平郡王看着她的笑脸,突然有些心酸。 “是,真的很厉害,怕水的人变的不怕水会游水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还能在水里救人真的是很厉害很厉害。”他又认真的说道。 “也没什么啦。”谢柔嘉笑着说道,露出细细的白牙。 也会谦虚,不过这谦虚实在是不真诚。 东平郡王再次笑了。 “快去遛马吧。”他说道。 谢柔嘉应声是,冲他摆摆手转身大步离开了。 东平郡王站在原地看着她进了货舱。 天光大亮,文士走到客舱前。看到随从站在门外。 “殿下歇息了?”他问道。 随从摇头。 “还没。”文士有些惊讶。 殿下的作息很严谨,难道遇到了什么为难的事? 他掀起帘子迈进去,却发现屋子里空无一人。 “殿下呢?”他问道。 随从指了指后边。 还在船尾的甲板上? “做什么?”他问道。 随从神情木然。 “好像是,看谢二小姐遛马。”他说道。 文士愕然。 看遛马?殿下什么时候喜欢看遛马了?他自己连马都不遛。 日光下一匹红马在甲板上得得的小跑,没有缰绳牵着,也没有人陪在身边,那个穿着鹅黄衫白裙子的小姑娘正站在船边探身看江水。风吹动她的裙角飞扬。半个身子都要探下去,让人看得心惊胆战。 她转过身冲红马发出招呼声。 红马走上前,小姑娘猛地伸手拉着红马。似乎要它去看江水。 红马甩着尾巴跑开了。 小姑娘在日光下笑的眉眼弯弯。 “它胆子很小的。”她对着船尾的人笑着说道。 文士跟着她的视线看去,见站在船尾的东平郡王面带笑容。 “可是它很聪明。”他说道。 “是啊是啊。”那小姑娘得意洋洋的笑了。 她高兴的抬脚去追红马,带着红马在甲板上跑跳而行。 东平郡王站在船尾一动不动,面带笑容看着这一人一马。 什么看遛马啊。看人吧。 文士目瞪口呆。 不过说看人也不对,如果眼前是个貌美如花的妙龄少女。观秀色也是乐趣,但现在明明就是个乱蹦乱跳,逗猫遛狗的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可没什么秀色可看。 倒更像是陪孩子玩。 坐船坐的太无聊了? 有随从疾步走来。对文士低语几句。 “殿下。”文士忙喊道,想了想又喊了句,“二小姐。” 谢柔嘉停下脚步看向他。东平郡王的视线便也看向他。 “殿下,二小姐。”文士含笑上前。“消息说,邵家少爷的船追上来了。” 邵铭清! 谢柔嘉一声欢呼。 “真的?这么快?”她喊道。 文士笑着点头。 “让他过来吧。”东平郡王说道。 并不是什么船都能接近他们这艘船,随从来说消息,也就是请示让不让靠近。 文士应声是,对随从摆摆手。 谢柔嘉已经跑到船边向后张望。 “二小姐,现在还来不了,你先去吃饭,等吃完饭就能看到邵家少爷的船了。”文士含笑说道。 “不用不用,我不饿。”谢柔嘉说道,“我就在这里等着他好了。” 文士含笑没有再劝,而是看向东平郡王。 “殿下。”他迟疑一下问道,“您也不饿吗?” 东平郡王看了他一眼,抬脚走开了。 文士低着头忍着笑跟上去。 日正午的时候,东平郡王小憩醒来。 文士笑吟吟从门外进来。 “二小姐真是孩子气,果然还在外边等着。”他说道,“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受了多大委屈呢。” 东平郡王接过青衣随从递来的毛巾擦了脸。 “她不会在我这里受委屈的。”他说道,笑了笑看着文士,“因为她救过我的命。” 文士愕然,旋即神情肃然。 救命? “殿下,你是说当初郁山落水相救的人,是二小姐?”他问道,“不是大小姐吗?” 东平郡王放下手里的锦帕。 “所以,有意思吧。”他说道。 他被救的时候是昏迷的,只看到相救的人模糊的面容,这也罢了,到底是看到了,只要见到就总能认出来。 但没想到巧的是偏偏有两张一模一样的脸。 而已经有一张脸的主人表明自己是救命恩人了,现在竟然又有一个也说了自己是了。 文士摇摇头。 不用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看来这一代有这双胞胎姐妹,谢家发生的事不少,日子也不平静啊。”他接着说道。 东平郡王没有说话,慢慢的喝茶。 “那殿下可有跟二小姐说了?”文士问道,“二小姐说什么?” 比如震惊,比如对姐姐的指控,比如说一说那些有关姐妹相争的事,或者哭诉自己的委屈。 东平郡王笑了。 “跟她说了,就没意思了。”他说道。 这个小丫头根本就不会骗人,一眼就被人看穿。 “殿下是想看看谢家到底是想干什么?”文士思索片刻问道。 东平郡王还没说话,外边传来女孩子的欢呼声。 欢呼声,尖叫声,拉长声调的吆喝声。 一个人竟然能发出这么热闹的声音,可见心内的欢喜和激动。 这种肆意的宣泄着的欢喜很是感染人,东平郡王的嘴边不由浮现笑意。 “她的家人来了。”他说道。 水英看着船尾挥着手的女孩子,咧嘴笑了。 “少爷,你看二小姐。”她说道。 邵铭清站在船头。 他早就看到了,当这艘船出现的视线里的同时,他就看到了那个在船尾高高的跳起的女孩子。 “邵铭清!邵铭清!” 她大声的喊着,挥着手,在船尾跑动着。 邵铭清觉得自己的名字似乎被她喊成了号子,嘴边的笑意不由散开,原本还想板着脸教训她一下,但此时此刻见到了,念头就立刻抛开了。 教训什么啊,担惊受怕这么久,还是将时间多用在开开心心高高兴兴上吧。 他抬起手,打出一个响亮的呼哨。 ……………………………………………. 整了整衣衫,邵铭清恭敬的对东平郡王施礼。 “让殿下费心了。”他说道。 东平郡王点点头。 “都是世子惹出的事,让你们受惊了。”他说道,说到这里停顿下,看了眼站在一旁的谢柔嘉,“我已经把他送回京城去了,等回禀了陛下,再做处罚。” 邵铭清施礼说不敢,谢柔嘉则眉飞色舞。 “马上就要入京了,你跟随我一同登岸等候谢大小姐。”东平郡王没有再看她,说道。 邵铭清应声是。 “那我们就先告退,行船跟随殿下。”他说道。 东平郡王颔首。 看着谢柔嘉和邵铭清离开他们的船上了自己的船,连红马也牵了过去,文士有些不解。 “让他们留在我们船上不是更好?”他说道。 “自在才是最好。”东平郡王说道。 在自己这里,他们总是拘束的。 他的视线看着那边船上的少年男女,二人不知道说了什么而一起笑起来,他的嘴角也浮现笑意,收回视线转过身看着前方。 四周的景致带着熟悉的气息扑面。 “起程入京。”他说道。 伴着起锚行船的吆喝声,人行水退,一大一小两艘船一前一后,伴着漫天的晚霞疾驰而去。 ******************************** 一到过度就写的慢。 明天下午见。(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下船 外边传来喧嚣声时,谢柔嘉正在舱内和水英说话。 “江铃走陆路就好多了吧?”她问道。 因为要疾行船寻找追上他们,邵铭清安排人陪同江铃走了陆路。 “是,前日传来消息说好多了,等明日就能进京跟咱们会合了。”水英说道。 没想到江铃晕船这么厉害,那上一世是因为要照顾别人而顾不得自己的缘故吗?没有别人可以依靠,就只能靠自己的缘故吗? 谢柔嘉感叹一刻。 虽然担心江铃,但还是很高兴这一世不用她一个人苦苦的撑着,有这么多人一起帮忙担心照顾。 外边爆竹锣鼓齐鸣,盖过了水英的说话声,邵铭清推门进来。 “大小姐要下船了。” 谢柔嘉看到他的口型说道。 门窗关紧,喧闹声小了很多。 “咱们等一等再下船。”邵铭清坐下来说道。 谢柔嘉还没说话,门又被推开,喧闹声随着谢文兴涌进来。 “嘉嘉,车马都给你备好了。”谢文兴说道,看着谢柔嘉的穿戴还是旧衣,“新衣首饰没有送来吗?” “送来了,我到驿站再换,反正也不用走在人前。”谢柔嘉说道。 谢文兴脸上浮现几分愧疚。 “委屈你了。”他说道。 谢柔嘉失笑。 “不委屈,这有什么委屈的。”她说道。 谢文兴便又笑了。 “对,我们嘉嘉就是明白事理。”他笑道,“驿站里都安排好了,过去了你先歇息,然后想去哪里玩就去玩。” 谢柔嘉嗯了声。谢文兴又转头叮嘱邵铭清。 “大老爷,你放心的去安排大小姐下船接受迎接吧。”邵铭清打断他笑道,带着几分意味深长,“您的心意柔嘉小姐都知道。” 对于邵铭清的打趣谢文兴神色不变笑容依旧,不厌其烦的叮嘱了几句,才要转身,门被人咚的推开了。 “大老爷。东平郡王的人来了。”管事急急说道。 东平郡王?他还没下船进城吗?他走了之后谢家的人才好摆了排场下船。 “什么事?”谢文兴忙问道。一面向外走。 他的意思是出去说,但管事却站着没动。 “大老爷,殿下的人问二小姐要不要先跟下船去驿站。他们正好从驿站经过,顺便送二小姐过去,大老爷可以少些记挂,安心操持诸多事宜。”他说道。 此言一出。屋子里的人都愣了下。 谢文兴大喜。 这种送上门的好事想都没想到。 “快去告诉来人这就让二小姐下船。”他说道,又制止管事。“我亲自去说,你们快收拾送二小姐下船。” 看着谢文兴和管事激动而去,谢柔嘉和邵铭清对视一眼。 “殿下对你真好,是因为世子爷对你不好吗?”他笑道。 因为周成贞的事的补偿?应该不是吧。 他就是对人好。谢柔嘉想到。 “那我们去不去?”她避开世子爷的话题问道。 还可以说不去?这丫头是傻还是胆子大啊。 邵铭清看着谢柔嘉有些失笑,但心里又觉得,如果她真说不去。东平郡王也不会觉得意外或者不悦。 竟然对这个小丫头这么好?因为谢家?或者还有周成贞。 也不知道用周成贞达成了什么秘密,小丫头装傻充愣的不肯说。 不说就不说吧。这秘密肯定与她无关,无非就是东平郡王和周成贞之间的。 “去啊,当然去。”他说道,“早点回去歇息总比在船上干等要好,更何况,这是他的好意,好意就要领会。” ………………………… “这是对谢家的好意啊。”谢文兴看着下船的谢柔嘉,目光落在引路的仆从身上,不由更加激动,“看,看,那是安定王府的人。” 按理说进了京之后,东平郡王的任务就完成了,对于谢家的一切自有礼部负责,但东平郡王还是主动的照顾安排,还动用了安定王府的人。 想到这里又再次感叹一句。 “这是对谢家的好意啊。” 谢柔惠一直看着,听到这话反而移开了视线,耳边传来的一声声大小姐的欢呼声也变得寡淡无趣。 一路上对谢家照顾有加可以说是对谢家的好意,但现在要亲自护送谢柔嘉去驿站,可不是对谢家的好意这么简单。 这是对谢柔嘉的好意。 看来他们同行的时候,救人与被救的事定然是说了。 他们怎么说的?那日从江铃那个丫头口中得知,谢柔嘉根本就不认得自己救的是谁。 那个傻丫头不会说谎,说不认识就不认识。 那开口询问的定然是东平郡王,他怎么问?而她又怎么答的? 谢柔惠突然有些后悔,当会合的时候,她应该跟谢文兴一起去探望谢柔嘉的。 一声轰鸣陡然在耳边响起,失神的谢柔惠被吓得喊了声。 出什么事了? 笙旗飞扬,号牌林立,一队队衣甲鲜明的禁卫涌现。 人群被驱散,大路被清空。 身穿大红衣衫的司礼监内侍扬起手中的皮鞭。 清脆的响声回荡。 “东平郡王驾到。” 东平郡王的仪仗! 围观的民众反应过来,顿时涌涌上前。 东平郡王声名赫赫,但却一向低调,京城众人也很少见到,更别提如此仪仗之下。 禁卫们散开,紧接着便是长长的仪仗,在仪仗后一辆华丽的马车缓缓行驶过来,夏日里马车四面垂帘,可以隐隐看到其内的人。 这让围观的民众顿时更为沸腾,连江边码头聚集的人都被吸引了过来。 “我看到东平郡王了!” “我也看到了!东平郡王真好看!” “这马车也真好看!” “哎,后边还有马车。” “后边的是谁?” “是个小姑娘!” “快看。东平郡王带了个小姑娘。” 街边的喧嚣声从薄薄的垂帘外一阵阵的涌来,无数的视线也扑过来。 坐在车里的谢柔嘉有些呆呆。 当然并不是被这场面吓的,比起彭水的三月三虽然气势威严,但围观的民众还是少了很多。 这场面只是让她有些意外。 没想到东平郡王会有这样的仪仗,事先也没人说一声,她以为就是跟着东平郡王走就是了。 现在看到这喧喧的场面,她的马车会不会跟的太近了?这样看自己也成了被迎接的人了。 对这场面惊讶的不止围观的民众。东平郡王的随从们也露出几分惊讶。 “原来殿下让府里准备。准备的是这个啊。”一个随从喃喃说道,“怪吓一跳的。” “有什么吓一跳的,殿下本就是这般规格的仪仗。更况且又是奉旨代天子出京归来。”另一个随从说道。 那倒也是。 “只是殿下从来没有这样过。”那随从讪讪说道。 随着前行四周的喧喧声也越来越大,议论声也转移到仪仗队伍中除了东平郡王车驾外另一驾马车上。 谢柔嘉坐的不是谢文兴准备的外表朴素内部奢华的马车,而是东平郡王的马车,比郡王的车驾简单一些。四面也是垂纱,在行进途中能让人看到车内人模糊的形容。 此时摇摇晃晃的纱帘后。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这是谁家的小姑娘竟然能行走在东平郡王的仪仗中? 皇家的公主吗? 人群再次汹涌拥挤着议论着踮着脚看着。 文士招手让几个随从近前,对他们低语几句,几个随从散开,不多时四周的询问声便变成了惊讶声。 “是谢家的二小姐。” “谢二小姐是谁?” “就是巴蜀谢家的二小姐。” “那个挖出祥瑞凤血石家的二小姐吗?” 这个名字很快就传开了。询问声好奇的视线都对准了车驾。 “谢二小姐。” “谢二小姐!” 不知哪个带头喊道,在人群里就像点着了捻子,顿时燃起一片。 谢二小姐! 谢柔嘉坐在车中更加惊讶。 京城的百姓在喊自己。这里不是巴蜀,还有人在喊自己。不不,在巴蜀也没人这样喊她。 谢二小姐! 谢柔嘉露出笑脸伸手掀起了车帘。 一个俏生生的小姑娘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在大街上第一次这样喊一个小姑娘,大家也只是凑热闹喊一喊,仗着人多不会被禁卫们责罚驱打,但真是想都没想到被喊的小姑娘不仅没有恼怒,反而掀起帘子。 围观的民众不由愣了下。 小姑娘伸出手挥了挥,眉眼弯弯一笑。 轰的一声,就好像人群里扔了一个炮竹。 “谢二小姐!” “谢二小姐!” 听着身后的喧嚣,东平郡王的随从们忍不住回头看去。 “那小姑娘胆子还真大。”一个随从愕然说道。 这要是换做别的小姑娘早就被围观的羞死了,哪里还能掀起帘子让众人看,更别提还挥手对众人笑。 别说小姑娘了,换做他这个大男人都做不到。 “那是谢家的小姑娘。”文士笑道,“别忘了彭水三月三那是什么场面。” 随从们哦了声。 “哎不对啊,在三月三上的是大小姐啊。”一个随从回过神说道。 也是啊。 文士捻须。 “作为大小姐的妹妹,二小姐自然也很厉害。”他说道。 身后的喧嚣声如浪涛一波一波,行走在前方的东平郡王的车驾反而淡出了众人的视线。 “是很厉害。”随从说道,回头看去,“殿下的仪仗已经变成她的了。” 文士的嘴角浮现笑意。 傻孩子,才知道啊,本来就是给她的。 …………………………………….. 不知道在船头站了多久,远处的喧嚣声似乎还未散去。 “大小姐下船吧。” 一个管事鼓起勇气上前说道。 “大家都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这叫什么准备好了。 谢柔惠的视线看向码头上,码头上站着百众人,一个个神情激动。 激动。 这些都是谢家砂行的人,对于他们来说,见到大小姐激动是理所当然的。 谢家要的场面又不是自己给自己看,而是让别人看。 可是现在的别人呢? 谢柔惠咬住下唇,原本那些寻热闹而来的民众都被东平郡王的仪仗吸引走了。 不仅如此,那些人还都喊着二小姐走了,追随者二小姐走了。 二小姐。 这一次二小姐也能掀动如此的热闹。 有什么好得意的,没什么好得意的。 以前是仗着假充大小姐,现在也不过是仗着东平郡王。 谢柔惠深深的吐口气。 “走吧。”她说道。 ******************************************************************************************************* 今日一更,抱歉(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入城 看着从车上下来的小姑娘,早已经恭敬的等候多时的驿丞带着众驿卒施礼。 谢柔嘉没有径直进门,而是疾步来到东平郡王的车驾前。 “殿下要进来坐坐吗?”她施礼问道。 车前两个侍从掀起车帘。 谢柔嘉哈了声。 眼前的东平郡王头戴紫金冠,身穿盘金绣白袍,面如白玉,目如星辰,丰神俊逸不可直视,与前几次相见皆是细布素袍的形象完全不同。 这样子就像是个郡王了,要是第一次见的时候他这般打扮,自己也不会真把他当成五叔的朋友,叔叔长叔叔短的喊来喊去了。 这小姑娘满脸都在说他好看。 这种神情东平郡王并不是第一次看到,但像这小姑娘表现的如此眉飞色舞却又让人忍不住自在的倒是第一次,他微微一笑。 “不了,我顺路送你过来,现在该回去了,改日再见吧。”他说道。 他奔波在外快要两个月了,是该回家好好歇息了。 谢柔嘉点点头再次施礼。 “恭送殿下。”她说道。 侍从们放下车帘,谢柔嘉后退几步,看着仪仗启程。 文士催马前行,却是向另外一个方向。 “先生,您要去哪里?”一个随从忙问道。 “我啊。”文士笑眯眯的回头,“既然都顺路到这里了,我就再顺路去杨木村买个猪头。” 随从们哦了声。 “杨木村的猪头是京城最好的。” “我也好久没吃了,甚至想念啊,先生帮我也捎回来一个来。” 大家纷纷笑道。 “不过。”一个随从说完又皱眉,“杨木村可是在西边,这怎么顺路啊?” 旁边的随从笑了。 “咱们安定王府还在东边呢。不也是顺路过来了嘛。” …………………………………………. 看着东平郡王的仪仗离开,驿站前的众人才站直了身子。 跟随在仪仗后谢家的车马也才走过来,管事随从在驿卒的安排下准备停放车马。 谢柔嘉则带着邵铭清水英向内走去。 “大小姐,您这边请,房间都已经布置好了。”驿丞恭敬的说道。 “我不是大小姐,我是二小姐。”谢柔嘉笑着说道。 二小姐? 驿丞愣了下。 月前他们就接到巴蜀谢氏长女入京觐见的消息,此时看到由东平郡王的仪仗亲自护送而来。能有如此规格的。自然就是那位要觐见的大小姐了,没想到竟然不是。 二小姐? “大小姐有仪仗所以慢一些,二小姐就先来了。”邵铭清说道。“你们不用费心,去准备迎接大小姐吧。” 大小姐还有仪仗? 有什么仪仗能比过皇亲的仪仗? 驿丞笑了。 “既然二小姐先来了,自然是先安置好了二小姐。”他说道,一面亲自前行带路。 才走了没几步。就有人急急的追上来。 “大人大人,玄真子道长派人来了。”一个驿卒喊道。 玄真子? 驿丞吓了一跳。 东平郡王比谢家重要。被东平郡王仪仗护送的二小姐比还没过来的大小姐重要。 东平郡王比玄真子地位重要,但玄真子比东平郡王仪仗护送的二小姐重要。 瞬间在心里排位了先后的驿丞立刻躬身施礼。 “二小姐,您先歇息,本官去看看。”他说道。不待谢柔嘉说话,便吩咐身边的驿卒们,“给二小姐带路。” 谢柔嘉对这些带不带路迎接不迎接根本就无所谓。邵铭清本就知道京城驿站这些以迎来送往为任的人就是看人下菜碟儿,这里不是巴蜀。这里的人也没有对大巫的狂热信奉。 “大人请自便。”他含笑说道。 驿丞笑着告辞转身疾步而去。 驿站前院里谢家的人还在忙碌搬卸,但已经没有驿卒们围着,所有的驿卒此时都围在一个小道士身边。 “道长,屋子里坐吧。” “道长,天这么热,进去喝杯茶。” 大家七嘴八舌纷纷赔笑说道。 小道长十三四岁,小小年纪绷着脸对着这么多人的恭维讨好做出淡然神情。 “你们的茶有什么好喝的。”他说道,“我又不是这么远跑来你们这里喝茶的。” 这话说的不客气,但四周的人没有半点不悦,反而都跟着笑。 驿丞急匆匆过来了。 “小道长,快,里面请。”他远远的就忙说道。 小道士依旧一脸淡然。 “不用,我是来替师父递帖子的。”他说道。 听他这一声师父,驿丞的神情更为肃然。 玄真子修道数十年,徒子徒孙众多,玄孙都不知道有多少了,此时这个年纪十几岁的小道士,竟然能称呼一声师父,能以这般年纪成为玄真子的弟子,可见必然深受玄真子喜爱。 玄真子的近身弟子竟然屈尊来到驿站,必然是很重要的事。 “真人有什么吩咐?”他忙问道。 小道士对他翻个白眼。 “我不是说了吗,来递帖子的。”他说道。 驿丞只听到师父二字就走了神,根本就没听到后边三个字,闻言讪讪。 “是,是。”他说道,说完又是一惊,“递帖子?” 玄真子的帖子! 近身亲近弟子亲来送! 什么人竟然能被玄真子如此相待? 如今的驿站已经被清空,专为接待巴蜀谢家,不会接待任何官员,京城的人多多少少都知道吧。 难道是为了谢家大小姐? “不是,我是要见邵铭清邵公子。”小道士朗声说道。 邵铭清邵公子是谁?姓邵?不是谢家的人? 小道长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怎么会找错地方?”小道士有些不高兴,“邵公子是陪同谢二小姐进京来了的。” 陪同谢二小姐? 驿丞的眼前立刻浮现适才那位不离谢二小姐身边的少年公子。 这也才想起来恍惚听到谢二小姐喊他的名字。 邵铭清。 这就是邵公子! 天也!还以为是个有头脸的伴当。竟然是个能被玄真子亲自递帖子的! 小姐被东平郡王摆仪仗相送,陪同的少年公子被玄真子下帖子。 乖乖,还以为这谢家不过是皇帝心血来潮给个虚名热闹一下,没想到竟然能热闹到这样的地步,这可不是虚名这么简单了。 “道长快快请,邵公子就在里面。”他急急说道。 小道士整了整衣衫,青涩的脸上摆出郑重的神情向内走去。 “还愣着看什么!”驿丞回头瞪聚在一起的驿卒们。“还不快去将谢二小姐的随行安置妥当!” 驿卒们立刻应声是乱哄哄的向后院涌去。 ………………………… “给我的?”尚未洗漱更衣的邵铭清看着递来的帖子。 “是。邵公子。”小道士含笑说道。 原来这小道士也会笑啊。 一旁的驿丞腹议。 “是啊是啊,邵公子刚到驿站,真人的帖子就到了。想必是要给公子接风洗尘。”他笑哈哈的凑趣说道。 真是没想到,这个玄真子竟然会给自己送帖子? 当初一心要与玄真子交好,要来了京城玄真子朱砂由他负责的权利,但回去后谢柔嘉不希望他与玄真子有过多来往。他就把这件事交给了谢五爷。 像玄真子那样的人自然明白他回避的意思,也更不会屈尊再跟他来往。事实也正是如此,当朱砂由别人护送过去时,玄真子没有半句询问和质问,就好像当初他们在京城许诺的话从来没有过似的。 邵铭清看着手里的帖子。又看看驿丞几乎笑开花的脸。 这老道为什么给他这么大的面子? “好,多谢了。”他心中惊讶面上丝毫不显,含笑施礼。 没有说去拜见。也没有将自己的帖子与之交换,而是将玄真子的帖子递回去。 这少年人是不是从小地方来不懂礼数啊? 驿丞恨不得上前替他说话。那小道士已经含笑接过帖子没有多说一句话施礼告辞了。 这是怎么好似是不打算与玄真子来往的意思。 驿丞终于反应过来了。 怎么可能!还有人不想与玄真子结交的? 楞神间见小道士向外走去,这少年公子也没有亲自送出去的意思。 驿丞跺跺脚忙跟了出去。 一路恭敬的将小道长送到门口,小道长并没半点恼怒,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让驿丞又是惊异又是忐忑。 门外又驶来长长的车马,人数泱泱。 相比起来这些喧闹的人马驿站显得冷清,为首的男人一脸不悦,看到驿丞和小道士走出来,顿时跳下马。 “哎,人呢,怎么没人来迎接?”他喊道。 小道士立刻没了笑容,翻个白眼一甩袖子。 男人顿时涨红脸。 一个小牛鼻子竟然敢给他脸色! “你好大的胆子,知不知道我们是什么人!”他喊道,“你什么人在这里乱跑?” 小道士没有惶恐的下跪,而是冲他呸了声,头也不回的上马得得走了。 男人气的倒仰,就要喊人,被驿丞一把拦住。 “这位爷,这位道长可惹不得。”他似笑非笑说道,“这是玄真人的弟子啊。” 玄真人是什么人? 男人才要斥责,谢文兴疾步过来了。 “玄真人?玄真子道长的弟子?”他惊讶问道。 驿丞应声是。 “玄真子道长派人来拜访谢家小姐的……”他激动的说道。 话没说完就被谢文兴打断了。 “道长竟然这么快就派人来了?”谢文兴说道,适才因为这驿站没有人迎接的不悦顿时烟消云散,眉眼满是笑意。 驿丞愣了下。 “您是?”他问道。 “这是散骑舍人谢大老爷。”管事说道。 驿丞顿时恍然,又看向这一众人马。 “原来是大小姐大老爷到了。”他说道。 人马阵仗的确不小,但在京城这地方可不是比人多人少的,比的是身份。 相比于适才二小姐,大小姐倒显得寒酸了。 “东平郡王还有玄真子道长都有来,耽搁了收拾安置,此时大家都在后边忙着,我这就去叫他们出来迎接。”驿丞热情的说道。 谢文兴浑不在意的摆摆手。 先有东平郡王仪仗相送,又有国师玄真子亲自派人拜访,谢家的地位已经足够被大家认识到了,这些小小的驿站官员小卒们可以忽略不计。 反而可以用他们来彰显自己的低调和亲和。 “不用了。”谢文兴含笑说道,“你们已经够操劳了,无须多礼。” 说罢点头示意,管事领会忙上前递上一袋钱。 驿丞忙伸手接了,瞬时便估出其内数目,顿时眉开眼笑。 “大老爷,您快请!”他喊道,又对内喊,“快来人迎接谢大老爷。” 驿站里顿时又是一阵喧腾。 谢文兴在一片恭维中笑着向内而去。 扶着丫头下了车的谢柔惠愣在原地,看着被驿丞驿卒们拥簇而去的谢大老爷,再看四周人忙马乱。 这个老混账,竟然把她丢下不管了! 看到了没,谢柔惠,现在还没明说,你就已经被如此相待。 看到了没,谢柔惠,你能想象到将来等待你的日子是什么样吗? 谢柔惠站在原地,袖子里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 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 **************************************** 二更在晚上十一点,(*^__^*)(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问道 “玄真子就是那个炼丹的道士?” 谢柔嘉从屏风后探出头问道。 邵铭清还穿着行装,显然是打发走小道士就来找谢柔嘉。 谢柔嘉洗漱完正换衣裳,听到说的是玄真子的事也顾不上让邵铭清回避。 邵铭清点点头,冲她摆摆手。 “好好换衣服。”他说道。 谢柔嘉又缩头回去。 “其实玄真人对外并不宣扬炼丹。”邵铭清接着说道,“只说问道。” “但他实际上还是炼丹是吧?”谢柔嘉在屏风后说道。 “是。”邵铭清说道,“不过这话你可别当着人前说。” 谢柔嘉走了出来,洗漱过还带着水汽的脸上浮现惊讶。 “为什么?”她问道。 “因为皇帝不想被人说成贪图长生飞仙的。”邵铭清说道。 谢柔嘉看着他。 “不想被人说?”她说道,“可是连你这个巴蜀来的小孩子都知道了啊。” 邵铭清笑了。 “也不傻嘛。”他说道。 谢柔嘉抬手拍他的头。 “好好说。”她说道。 邵铭清笑着避开她的手。 “这世上有很多事,是看的破,不能说破。”他笑道。 所以皇帝其实是一心的想要炼丹求长生,但偏偏不许别人这样认为,掩耳盗铃。 那一世邵铭清给皇帝用谢家的朱砂练出仙丹,结果差点送了皇帝的性命,这无疑是让天下人知道皇帝想要仙丹想要长生,但却吃仙丹差点没了命,简直是在天下人面前丢尽了脸面。 皇帝丢了脸面。因此就要谢家丢了命。 谢柔嘉握着手叹口气。 “你记住,这不是在郁山,说话做事一定小心。”邵铭清说道。 “你也要记住,看破了人心,也别就自以为能把人心玩弄在手掌,伤了别人,也一定会伤了自己的吧。”谢柔嘉说道。 既然上一世谢家是这样惹恼了皇帝。引来这样的大祸。那引导这一切的邵铭清又怎么能独善其身? 他的下场也不会很好吧。 看着眼前女孩子脸上瞬时弥漫的哀伤,邵铭清微微失神。 就是这样,虽然她的行为言谈举止思维都像个十二三岁的孩子。但有时候偏偏会流露出沧桑老朽之意。 还是因为父母亲长家变之故吧,那种哀伤绝望到底是深埋在骨子里了。 他抬起手拍了下谢柔嘉的额头。 “少操心我啊,你不让我操心就谢天谢地了。”他瞪眼说道。 这一掌拍散了谢柔嘉的哀伤。 “快去洗漱吧。”她笑了说道,推着邵铭清往外走。“等明日我们还要逛京城呢。” “你还没问我怎么回的玄真子呢。”邵铭清笑道。 脚步声急急,门被猛地推开了。 “嘉嘉。玄真人来干什么?说了什么?你怎么回的?”谢文兴问道。 谢柔嘉要说话,邵铭清先抬手,借着施礼将谢柔嘉拦在身后。 “玄真人也没说什么,就是知道大老爷你们进京了。特意来打个招呼。”他说道,“然后说有机会再见。” 还以为是前来邀请相见呢,只是客套的来打个招呼啊。 不过能在第一时间来打个招呼。也足够表示关系匪浅了。 谢文兴带着几分满意笑了。 “回头你去把给真人的礼品亲自送去。”他说道。 邵铭清忙应声是。 “还有,你怎么也不留一留人?等我亲自见了再送客。”谢文兴又带着几分不悦。说话又对谢柔嘉一笑,再转回邵铭清,“嘉嘉不懂这些,你也不懂?上次白来一次京城了?” “大老爷,人家没说要留下来。”邵铭清。 关键是你也没留。 倒是没说谎,但却掩盖了前因。 谢柔嘉心里暗笑,又再次感叹他的机敏。 “……我估计是避嫌。”邵铭清接着说道。 这一句话将谢文兴要说的话打断了。 玄真子的身份非同一般,自来避讳很少与达官贵人们相交来往过密,能来打个招呼已经足够了。 毕竟他们这次来是觐见皇帝的,还没觐见皇帝,就先跟其他人来往言欢的确不合适。 谢文兴点点头。 “那些礼品待觐见完皇帝你再送去。”他说道。 邵铭清应声是。 “大老爷您也累了,快些歇息吧,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他说道。 谢文兴点点头。 “嘉嘉也累了,早些休息,想要什么跟他们说。”他又叮嘱道。 谢柔嘉嗯了声是。 “你也早些休息吧,觐见之前还有好多事要忙。”她说道。 谢文兴笑容更浓,这么久了她终于肯对自己表达关心了,孩子就是要哄的。 “这些事就是父亲我该做的事。”他笑道,“你什么事都不用操心,休息好了就去玩,京城好玩的很,让邵铭清陪着你。” 谢柔嘉看着他点点头。 “好了,你快休息吧,养足了精神好好玩,也不辜负大老爷特意将你带来的好意。”邵铭清笑道。 谢柔嘉笑了没有再说话,看着谢文兴和邵铭清走了出去。 “小姐,你要先睡觉还是先吃饭?”水英问道。 谢柔嘉走过去看着软软的床,伸个懒腰直直的倒上去。 “先睡饱,再吃饱。”她说道。 ……………………………………………………… 青云观,玄真子看着小道士递来的帖子。 “不收?”他问道。 小道士点点头。 “师父,他不收,不说,也不问。”他说道,带着几分同情。“师父,你热屁股贴人家冷脸了。” 玄真子呸了声。 “滚滚滚。”他说道,“去看门去,别让那小混帐跑出来。” 小道士哦了声起身。 “师父,世子爷还要在咱们这里关多久啊?”他说道,“我都好几天睡不好了。” “马上就走了,东平郡王回来了。”玄真子说道。带着几分不耐烦摆手。“快去快去。” 小道士踢踢打打的走了。 玄真子看着面前的几案上的帖子。 “有意思,竟然真的跟我不相往来了。”他自言自语,又皱起眉头。“那他费那么多心思跟我搭上是要干什么?” “是啊,费这么大的心思,搭上你这个牛鼻子,是想干什么呢?” 一个清亮的声音跟着说道。 玄真子并没有被这声音惊吓的跳起来。 就知道那个地宫关不住这小混帐。反正东平郡王也回来了,他的任务也完成了。 但下一刻他抬起头看到倚着门的少年人时。就哎呀一声跳了起来。 周成贞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道袍,这道袍显然不合体,又胖又短,挂在身上露出长手长脚。他的头上还歪歪的顶着一顶道冠,看上去不伦不类。 玄真子并不是被他穿着自己的衣袍吓的,而是面色微微铁青的看着周成贞的手。 周成贞的修长白玉般的手里正握着一块赤红嫣嫣的石头。 石头随着他手的转动。其内似乎有碧血流动,映照着周成贞的俊美的脸几分妖冶。 这个小混帐啊! 这是怎么翻出来的! 他都要记不得放在哪里了! “凤血石。”周成贞说道。看着手里的石头,“老道,你胆子不小啊,竟然敢砍了祥瑞。” 这当然不是从供奉在祥瑞庙里的凤血石上砍下来的。 但玄真子也不能说是从哪里来的。 “真是好大的胆子,今天你敢偷砍凤血石,明天就敢砍皇帝叔叔的头!”周成贞凤眼倒竖喝道。 玄真子收起了惊讶之色,笑了笑。 “好了世子爷,快别闹了,这东西你可不能拿着玩,快放回去吧,郡王殿下回来了,你也不用在我这里,即刻可以出去玩了。”他神情带着几分无奈,就好似被顽童捉弄却又不能生气一般。 周成贞呸了声。 “说,谢家给你凤血石,是何居心!”他竖眉喝道。 玄真子苦笑一下。 “世子爷问得好,我也正想知道呢。”他说道。 周成贞冷笑一声,将凤血石抓好,站直了身子。 “我也不问你,我也不猜,这么好玩的事,我去让皇帝叔叔猜。”他说道,说罢转身。 “世子爷,郡王殿下还没来接你呢,你最好还是不要出去。”玄真子说道。 周成贞回头看他。 “他不来,我就不能出去吗?”他挑眉说道。 玄真子看着他笑。 “世子爷,你心里也清楚的,郡王殿下是为你好,要不然也不会把你送到我这里,而是直接送到皇宫陛下跟前。”他说道,“说好了你跟郡王同行不离,但你突然被送回来,你说陛下心里会怎么想?” 会想他犯了什么错,会让东平郡王把他送到皇帝跟前,是什么错,能让东平郡王都不敢管,而是由皇帝来定夺? 必然是别人无法定夺的事,必然是皇帝的逆鳞。 周成贞笑了笑,举起手里的凤血石。 “但是,现在我不怕了。”他说道,“我立功了,皇帝叔叔就不会生我的气了。” “你可以去试试。” 东平郡王的声音从外边传来。 周成贞握着凤血石的手一紧,看向院子里。 穿着礼服的东平郡王负手而立,神情淡然的看着周成贞。 玄真子松口气。 好了好了,不管他的事了,他们叔侄撕扯去吧。 **************************************** 晚安(*^__^*)明天下午见(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不甘 “十九叔,你看看,你看看。” 周成贞举着手里的凤血石,带着委屈和愤怒。 “谢家竟然把这个送给这老道,他们想干什么?” 东平郡王伸手接过。 “十九叔,这是祥瑞,谢家献给陛下祥瑞,却又私下给这老道一块,老道竟然也敢收。”周成贞站在他身边竖眉说道,“怪不得这老道撺掇陛下要让你去参加这谢家的三月三,给他们这么大面子,原来是收了好处。” 东平郡王看着手里的凤血石没有说话。 “十九叔,这老道和谢家居心不良,一定要告诉陛下。”周成贞说道,又看着沉默不语的东平郡王,“这可不是因为谢家那丫头诬陷我,我才这样的。” “这是凤血石?”东平郡王问道。 周成贞点点头。 “没错,十九叔,你没去看祥瑞,我可是看了,就是这样的。”他说道,“这老道把这石头藏的跟亲孙子似的,正好这谢家人要见皇帝,让陛下问问他们为什么把祥瑞还送给了老道。” 东平郡王垂下手。 “这就是块石头而已,跟祥瑞有什么关系。”他说道。 周成贞一怔。 “十九叔!”他瞪眼喊道,“你也收了谢家的石头了!” 东平郡王抬脚向外走去。 “走吧,进宫。”他说道。 周成贞高兴的应声是,疾步跟上来。 门外玄真子揣手而立,看到他们出来忙施礼。 周成贞伸手点着他。 “老道,你等着吧。”他眉飞色舞说道,“让你害我去巴蜀。还有,那谢家的丫头诬陷我,是不是也是你们商量好的!善恶有报,你就等着吧!” 他的话音未落,就见东平郡王抬手将凤血石扔了出去。 “哎!”周成贞喊道。 玄真子伸手准准的接住,脸上露出笑容。 “恭送殿下和世子。”他将凤血石揣在袖子里躬身施礼。 “周衍!”周成贞不可置信的喊道。 东平郡王回头看他。 “你到底收了谢家多少好处!”周成贞抓住他的胳膊咬牙低声喝道。 东平郡王笑了笑。 “走吧。”他说道。 周成贞抓紧他的胳膊。 “那好吧!”他带着几分不甘,“这件事是我不对。我跟谢柔嘉的恩怨一笔勾销。管她们给了别人多少凤血石,跟我都没关系,我也不知道。” 东平郡王含笑点点头。 “好。那我们进宫吧。”他说道。 周成贞带着几分警惕看着他。 “十九叔,我们一起进宫,还一起出来吧?”他问道。 “不。”东平郡王说道,“你留在宫里。” 周成贞猛的站住脚。 “为什么?”他喝道。 “因为你违反了约定。”东平郡王说道。“石原,的确能到镇北王府。” “可是我不知道!”周成贞气急发狂。“我不知道!我根本就不知道!你们知道,我不知道,你们知道,凭什么就说我也知道。周衍,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你知道。”东平郡王看着他断然说道。 周成贞也看着他,脸上浮现自嘲悲愤的笑。 “我知道?我知道?”他说道。伸手指着自己,“就因为我父亲意图谋反。所以我就知道?我父亲死了二十年了,我还是知道?我在皇帝跟前长了十九年,我还是知道?” 东平郡王看着他。 “你父亲是为国捐躯,你怎么能这样诬陷你父亲?”他说道。 周成贞哈哈大笑。 “周衍,十九年啊。”他说道,伸手比划一下,“十九啊,就因为我身上流着我父亲的血,十九年,二十九年,三十九年,我在你们眼里,还是只有这身血肉!” 他说着再次抓住东平郡王的胳膊。 “周衍,我是生而有罪的是不是?” 东平郡王伸手拍了拍他的手。 “你不是生而有罪,你是想太多了。”他神情淡然说道,“只是去宫里住一段,等谢家的人走了,我就接你出来,仅此而已。” 周成贞看着他,冷笑一声,甩开他的手大步向前而去。 东平郡王缓步跟上。 在一旁如同泥塑木雕的玄真子再次施礼。 “恭送殿下。”他说道,待脚步声听不到才抬起身,“和谢柔嘉的恩怨?这么说,世子爷这次是栽在这个人手里了?” 他自言自语。 “谢柔嘉,是谁?” ………………………………….. 谢柔嘉打个喷嚏,将头从被子里探出来,入目视线昏昏。 天黑了吗? 她伸手扯开帐子,水英的声音从外边传进来。 “……反正你不能进,我家少爷说了,你不能来这里….” 谁来了? 谢柔嘉手一顿。 “你家少爷?” 一个声音传来。 谢柔嘉蹭的从床上跳下来就向外冲。 “……你家少爷?”谢柔惠看着这个伸着胳膊抓着门挡着路的小丫头,笑了,“你家,你家。” 说着笑一收。 “可是这是我家。”她说道,看了身后的丫头仆妇们一眼,“送她去她家,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丫头仆妇们应声是疾步上前就要抓水英。 有人先一步抓住了水英,将她往后一带。 “干什么?”谢柔嘉站在门口,看着围上来的人。 丫头仆妇们忙低下头停下脚。 “来看看妹妹你啊。”谢柔惠说道,看着谢柔嘉露出笑,又带着几分不安,“你睡醒了?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自分开后,这是她们姐妹第一次说话。 谢柔嘉看着她。 “看吧。”她说道。站在门口没有动。 谢柔惠噗嗤笑了。 “好了,还生气啊。”她笑道,伸手抚上谢柔嘉的头,“姐姐我都不生气喽。” 谢柔嘉站着没有动,看着她,任她的手轻轻的抚上自己的头。 以前她的眼里只有姐姐,只想看到姐姐。别的什么都看不到。 后来她不敢看她。不能看她。 现在呢,她看着她,也仅仅是看着她了。 “你们都退下。”谢柔惠说道。 丫头仆妇们忙疾步散开。 “真不让我进去坐坐啊?”谢柔惠笑道。揉了揉谢柔嘉的头。 “你是真想进去坐坐吗?”谢柔嘉问道。 谢柔惠收回手。 “当然…”她微微一笑,“不是。” 她说着拍了拍手笑着转过身摇摇晃晃的迈步,走了几步又想到什么停下来。 “哦对了,东平郡王那件事。你别在意啊。”她回头笑道,“我只是开个玩笑。” 东平郡王? 什么事? 谢柔嘉不解的看着她。 谢柔惠却冲她一笑不说话转身走了。 身后没有追问只传来关门声。 谢柔惠收起了笑。眉头微蹙。 她的反应好像是不知道那件事? 难道东平郡王没有跟她说救人的事?怎么可能? 可是如果说了,她怎么会这样的反应?装的?不可能啊,这装的也太真了吧。 这蠢货什么时候这么能装了? “惠惠!” 谢文兴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自己不过才到谢柔嘉面前站一站,他就过来了。真当宝贝供着呢,生怕自己惹她不高兴吗? 谢柔惠心里咬牙,脸上浮现笑迎接过去。 “父亲。”她乖巧的喊道。 谢文兴皱眉看向她。又看向她过来的方向。 “你去找你妹妹做什么?”他问道。 “没什么啊,我就跟她打个招呼。”谢柔惠说道。面上几分讪讪,“妹妹,没理会我。” “她还小不懂事,你别跟她一般。”谢文兴说道。 这话听得的多顺耳,像是夸赞她贬谢柔嘉。 只不过她不是孩子也不是傻子,知道这意思是说就算自己被谢柔嘉啐了一脸,谢柔嘉也是小不懂事,是自己活该。 谢柔惠点点头。 “我知道的父亲。”她说道,“妹妹受了委屈,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好的。” 这个女儿胜就胜在乖巧。 虽然这乖巧是基于讨好。 不过,总比自己要去讨好别人要好吧。 谢文兴心里再次感叹,要是姐妹两个融合一下就好了。 “好了你快些歇息吧,明日递了奏章,后日我们就要进宫觐见了。”他和蔼的说道,又补充一句,“别去找你妹妹,正事重要。” 谢柔惠笑了。 “父亲,说到正事,正要问父亲。”她说道,“你把宫里的事再跟我说说吧,我后日进宫也好应对得当,免得出丑累害了父亲和谢家。” 谢文兴神情更为缓和。 “我见皇帝的事不是已经给你讲过了,见了皇帝很简单,他问你答,不问不答,恭恭敬敬就好了。”他说道。 谢柔惠点点头。 “是,可是我想我毕竟是女眷,进宫见了陛下,还要见一见太后啊皇后啊才是周全吧。”她说道,“父亲方便的话,不如费心打听一些娘娘们的事,免得我穿错了衣服带错了首饰做错了动作说错话,男人们对这些细枝末叶不在意,但女子们往往很细心也多心。” 谢文兴点点头,脸上笑意更浓。 “有道理有道理。”他笑道,“惠惠你可真是心细。” 原本想的也是见了陛下就没事了,但既然来了一趟,又是在觐见的明诏下,不趁机结交贵人们就太可惜了。 女子毕竟是女子,跟女子相交要合情合理也长久的多。 而跟后宫的女子们交好,那无疑在皇帝面前是大大的助力。 谢文兴心里高兴又感叹。 只不过谢家这些女人们被惯坏了,根本就不会跟人交好,还好这个女儿跟谢家的这些女人不同。 “也不是细心不细心。”谢柔惠低头说道,“只是尽我所能,祭祀的大事我没做好,难道这些事与人相交,为谢家脸面的事,我还做不好的话,真是愧对母亲父亲十三年的心血教导。” 谢文兴笑了。 “好孩子,也不要这样想。”他语气神态更为和蔼,“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只要你有这个心,你就是父亲母亲最值得的心血。” 谢柔惠抬起头,一脸受到鼓励和认同的激动和感激。 “是,父亲,我一定好好的用心。”她说道。 ********************************* 二更十一点后。 ps:推荐书号:3436178 《神医灵泉:贵女弃妃》 作者:予方 简介:他的登基之日,他赐她一杯毒酒,把另外一个女人当成少年时的恩人。 在她死去的那一天,她却以另外一个身份回来了。(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觐见 天色大亮,谢柔嘉的马车出门的时候,谢文兴从外带着一身的酒气归来。 “大老爷,我陪二小姐进城转转。”邵铭清说道。 谢文兴点点头。 “去吧去吧,多带点人,别被挤了碰了。”他笑哈哈的说道。 邵铭清应声是。 谢文兴晃晃悠悠的向内而去,谢柔惠闻声从后院疾步而出迎接。 “父亲辛苦了。”她说道。 谢文兴笑了,从袖子拿出一个本子。 “这个就是当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以及几个地位尊宠妃嫔的有关事宜。”他说道。 “父亲真厉害!”谢柔惠激动的说道。 谢文兴捻须笑,看着谢柔惠双手接过这个本子。 “父亲您快歇息吧。”她深吸一口气郑重说道,“接下来的事就交给女儿吧。” 看着这父女二人说了一时话各自分外,邵铭清收回视线,赶上谢柔嘉的马车。 “大老爷在外应酬了一夜,真是下了血本了,看起来收获颇丰。”他低声笑道。 “应酬干什么?”谢柔嘉说道。 “为了结交啊,为了在皇帝面前地位更重。”邵铭清说道,“所以一定要投其所好。” “可是我们谢家不需要这些。”谢柔嘉说道,“我们谢家地位依靠的是朱砂。” 邵铭清笑了。 “你说的也对,不过大人们总觉得,物是死的,人是活的,相比于物。对人的付出回报又快又重。”他说道。 “其实物的回报更大,只要人付出那么一点点的好。”谢柔嘉说道。 比如矿山,比如江河,比如山林,比如田地。 “只不过它们司空见惯,又不会说,就成了理所应当了。” 邵铭清笑了。 “是。柔嘉小姐说得对。”他笑道。“不过他们看不到是他们的事,柔嘉小姐暂且放一放心,今日出游开心最要紧。” 谢柔嘉笑着点点头。 “你上次来京城都去哪里玩过?吃过什么好东西?今日就带我们再重新玩一次。”她说道。 邵铭清笑了。揣着手看着前方若隐若现的城池。 上一次他哪里都没有玩,什么都没有吃,寝食不定,心神紧绷。一心一意的盯着谢文兴,耗费心思摸上玄真子的门。 “好啊。”他含笑说道。“交给我了。” ……………………………………………………………… 日光渐渐倾斜,室内光线变暗。 “点灯!” 坐在几案前的谢柔惠说道。 两个小丫头忙小心的点亮灯烛,在布满了纸张的几案上安置好,另一边的食几上摆着的菜肴半点未动。 “大小姐。都一天了,您歇一歇吧。”一个丫头大着胆子说道。 谢柔惠伸个懒腰,将手里的笔放下。 好了。她不仅把娘娘们的事都记在心里了,连娘娘们的家世来历亲眷都记下了。 外边传来一阵喧闹。 “什么事?”谢柔惠皱眉不悦问道。 一个小丫头在窗边向外看。 “大小姐。是二小姐回来了。”她说道。 谢柔惠站起身来。 “关上窗。”她说道。 丫头们忙拉上窗户。 “好了,现在把灯火点亮。”谢柔惠说道,“准备明日进宫的衣饰。” 丫头们应声是,灯火逐一点亮,恍若白昼。 阔朗的屋子里一人高的铜镜摆好,一架架的衣裳被推了出来,首饰被逐一的摆出来,满室生辉。 谢柔惠站在铜镜前,专注而认真的挑选着。 喧闹声从窗外传来时,水英还在床上睡的沉沉。 谢柔嘉从帐子里半闭着眼爬出来。 “什么时辰了?干什么呢?”她迷迷瞪瞪说道,天光蒙蒙,入目昏昏,不过才五更左右。 她摇摇晃晃的走到窗边,看着院子里人跑来跑去。 “快快,大小姐的车要走了。” 哦,今天是觐见的日子,邵铭清说皇帝会在大朝会上召见谢大小姐。 大朝会这么早啊,天还没亮呢。 谢柔嘉打个哈欠,伸手拉上窗户,隔绝了外边的喧闹,又给翻身的水英搭上薄被,这才一头栽回床上接着睡去了。 听到传召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 “惠惠。”谢文兴看着下马向内走去的谢柔惠,忍不住几分紧张的又喊了声。 谢柔惠看着谢文兴,笑了笑。 “父亲,别紧张。”她说道。 这话是他要叮嘱她的,现在她先说出来,可见真的是不紧张。 谢文兴带着几分满意点点头。 “去吧,别怕。”他说道。 谢柔惠笑着点点头,缓步走向宫门。 穿过幽深的宫门,眼前红墙黄瓦,日光下金碧辉煌雄伟的宫殿让人炫目。 走在汉白玉旁的青砖铺就的甬道上,谢柔惠端在身前袖子里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不是紧张,是激动。 多少人这辈子连做梦都不敢梦到走在皇宫里面圣。 而她却能。 伴着她的走动,一声声的传唤在宫殿前回荡。 “巴蜀谢女觐见。” “巴蜀谢女觐见。” 高大的殿门前刚散了朝会走出来的衣冠严整的官员们纷纷转头看过来,谢柔惠神情端正一步步迈上台阶,在一众官员中,一眼就看到了最前方的东平郡王。 就像她第一次在宴席上见到的那样,穿着朝服的他依旧夺目。 东平郡王的视线也看着她。 有小内侍悄无声息的近前与他耳语一句,东平郡王收回视线,退开几步,站到了其他官员身后。 并不敢东张西望的谢柔惠在殿门前站住。 “巴蜀彭水谢氏柔惠参见陛下。”她施礼说道。 声音清亮,婉转悦耳。 片刻之后殿内传出一声宣。 那女孩子便迈过殿门消失在众人视线里。安静的殿前顿时响起一片嗡嗡声。 “这就是谢家的长女啊。” “果然不愧是丹女传承,小小年纪觐见竟然如此沉稳。” “声音也好听,果然是唱巫词练出来的。” 在这一片议论声中,东平郡王越过众人向外而去,但还没走多远,就由内侍疾步追来。 “郡王殿下,太后娘娘有请。” 太后娘娘? 这个时候要见他? 东平郡王应声是转过身。 而与此同时。正迈步走进一间茶楼的邵铭清也被人拦住了。 “邵公子。”两个小道士笑吟吟的一左一右拦住他说道。 “你们是?”邵铭清一脸惊愕的问道。 小道士笑了。 “邵公子。您自然知道我们是什么人。”他说道。 邵铭清当然知道,走在前方的谢柔嘉疾步回来。 “怎么了?”她说道,身子绷紧。 一副要打架的样子。 邵铭清忙冲她摆手。 “没事。遇到个旧友。”他说道,“你先去屋子里,我片刻就来。” 谢柔嘉看着两个小道士。 玄真子的人啊。 这人竟然缠上来了?那上一世,也是这样缠着邵铭清。所以他才做了通天法师吗? “那我先去了。”谢柔嘉说道,“有事就喊啊。” 邵铭清笑着点头。看着水英和谢柔嘉在随从的拥簇下上楼而去。 “邵公子这边请。”小道士恭敬的说道,指着一个方向。 跟随小道士进了一间包厢,看到其内坐着的人,邵铭清有些吃惊。 他知道是玄真子的人。但没想到竟然是玄真子本人亲自来了。 “道长!”邵铭清神情激动的抢步上前,施礼大拜,“许久不见了啊。” 看这样子倒像是如隔三秋。 玄真子嗯了声。 “是啊。见邵公子一面真是不容易啊。”他不咸不淡的说道。 邵铭清施礼连说不敢。 “收起你那副样子,我没工夫跟你胡扯。”玄真子说道。“说,你到底什么意思?” 邵铭清一脸茫然。 “什么什么意思?”他问道。 “为什么我的朱砂你不管了,交给别人了?”玄真子问道。 邵铭清一副恍然。 “道长,道长用的朱砂乃是重中之重,我回去之后不敢随意,所以挑选了最好的师傅来负责。”他郑重说道。 玄真子看着他哦了声。 “那你冒着大不韪给我一块凤血石,是什么意思?”他又问道。 “那是因为道长应该得到这块遗落的凤血石。”邵铭清郑重说道。 玄真子看着他郑重的样子,一脸愕然。 那当时捧着凤血石不惜舍命一搏也要对自己献媚拉上关系的是谁? …………………………………………. “水英水英。”谢柔嘉有些不安的从窗边转过身,“你去你家公子那边听着,万一不对,你就先帮忙。” 谢家的这些随从,她还是觉得不可靠。 水英应声是拉开门蹬蹬跑出去了。 谢柔嘉吐口气,继续看着窗外。 “小姐茶水送来了。” 门外有人说道。 谢柔嘉哦了声,听得门响。 “放下吧,点心一会儿再说。”她说道。 没有人应声,脚步声反而逼近。 谢柔嘉莫名的一惊,猛地转过身,但还是晚了一步,有人伸手按住窗边的墙壁,俯身贴上来。 “媳妇儿,几日不见,真是想死我了。” 似笑非笑的男声在耳边响起。 周成贞! 谢柔嘉汗毛倒竖! ************************************************************** 过度写的慢,抱歉。(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吃亏 他怎么来了! 谢柔嘉抬手就抓了过去。 周成贞抓住她的手一拧,压回墙壁上,同时格挡住了谢柔嘉另一只手。 “媳妇,让你一次让你两次让你三次。”他看着她嘴角弯弯笑道,“但不一定次次都要让着你。” 谢柔嘉整个人被箍住动弹不得,张口要喊。 周成贞再近几分,居高临下高高的鼻梁几乎和谢柔嘉的鼻头相碰。 “我现在两只手都占着,你要是喊,你猜我怎么堵住你的嘴?”他说道。 温热的气息在二人贴近的脸上互相盘旋。 这种骇人的话,哪一个女孩子听到不吓掉魂,保证跟小鸡仔似的一动不敢动。 畜生! 他还想羞辱自己! 他还想!他这次还想! 谢柔嘉眼睛发红张口就冲周成贞的脸咬了过去。 嗷的一声叫在厢房里响起。 彼时邵铭清还在一脸诚恳的跟玄真子说话。 “道长。”他说道,“小子就是想把凤血石送给你,我就觉得这凤血石就该给你,所以就送给了你,仅此而已。” “那我要给你些回报呢?”玄真子问道。 邵铭清坐直身子。 “万死不受。”他肃正说道。 一副你如果敢对我好,就是毁了我的清白的凌然。 真是有意思。 “是谁让你这样的?”玄真子问道。 话音刚落,外边就传来嘈杂,似乎有人喊了什么。 玄真子就见面前的邵铭清蹭的跳了起来。 “谢柔嘉!”他喊了声转身就冲了出去。 谢柔嘉! 那个谢柔嘉吗! 玄真子也立刻起身紧紧的跟上去。 周成贞倒在了地上,女孩子因为手抱住了他的脖子所以一起倒下来,压在他的身上。 本就贴在一起的脸因为倒下更加贴近。 周成贞瞪大眼涨红脸。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痛或者羞的。 这个丫头!这个丫头竟然敢!吻他! 不是! 是咬他! 不管是咬还是吻,都是他的嘴唇啊!他的嘴唇啊! 竟然被人! 这太吓人了!做梦都想不到的,饶是他铁骨铮铮也瞬时失手,被这女孩子挣脱压倒。 耳边传来门被撞开的声音,杂乱的脚步声涌进来,然后便是一片安静。 想必所有人都被这场面吓呆了。 “谢柔嘉!” 冲进来的邵铭清目瞪口呆。 他看到了什么? 玄真子紧跟在他身后,见状眼睛瞪圆。心里啧啧啧几声。 “无量天尊。”他说道。 邵铭清的声音让谢柔嘉暴怒的情绪冷静下来。看着周成贞近在咫尺的眼,她猛地跳起来往后退了去。 邵铭清已经疾步过去扶住她,这才看清地上穿着茶楼伙计服的人是谁。 “世子?”玄真子惊讶的说道。“这,这出什么事了?” 周成贞伸手掩住嘴,收回手就看到其上的血迹。 “什么事?你看不到吗?”他喊道,“我被非礼了!” 众人的视线就不由自主的落在他的嘴唇上。 薄薄的嘴唇原本就红润有光泽。此时此刻微微的红肿,还有有血迹渗出。带着诡异的妖冶。 室内再次安静。 就在此时门外又有几人进来了,在众人没有回过神的时候,一左一右一前一后将周成贞从地上拉起来。 “……我被欺负了还没算账呢不能就这么走……”周成贞喊道。 声音未落,人已经被拥着疾步出去了。里外重新恢复安静,余下屋子里的人面面相觑。 出什么事了? “什么事?打架啊。”谢柔嘉说道,一面抬袖子擦了擦嘴。“看不出来吗?” 有点看不出来…. 邵铭清摆摆手,随从们忙低头退了出去。拉上了门。 “怎么他……?”他拉住谢柔嘉问道,才问出口,眼角的余光看到了屋子里还杵着一个人,忙住口。 “真人。”他说道。 玄真子没有理会他,而是看向谢柔嘉。 “这就是谢二谢柔嘉小姐?”他含笑问道。 谢柔嘉看向他,视线落在他的道袍上。 “这是玄真人。”邵铭清说道。 竟然本人亲自来见邵铭清? 如此屈尊,他想干什么? 谢柔嘉对玄真子屈身施礼,说了声见过道长,不待玄真子说话就伸手扶住邵铭清的胳膊。 “我身子不舒服,我想回去了。”她有气无力说道,一副深受打击惊恐不安的模样。 邵铭清扶住她,又喊水英。 “真人,你看这真是意外。”他叹口气神情焦虑说道,“二小姐被世子爷吓到了,我们先告辞了。” 怎么会?小姑娘适才眼睛闪着绿光,虎视眈眈一副立刻要扑上去对周成贞再狠狠撕咬一番的精神。 玄真子笑眯眯和蔼的点点头。 “那快回去歇息吧。”他说道,又补充一句,“二小姐不要害怕,世子爷一向这样飞扬跋扈,在京城惹事不断,陛下都懒得管他。” 是说打了周成贞也没关系,皇帝不会怪罪? 这是他的安抚还是保证? 谢柔嘉看他一眼垂下视线,拉着邵铭清的衣袖似乎不敢说话。 “多谢真人,我们先告辞了。”邵铭清再次施礼说道。 玄真子没有再说什么,含笑让开,看着这二人带着小丫头急匆匆的走出去了。 “真是奇怪。”玄真子自言自语说道,“周成贞这小混帐不讨人喜欢是理所当然的事,可是我这么好的人她怎么不喜欢?” “师父,你是说是这二小姐不让邵公子跟你来往?”从门外进来伺候的小道士听到了问道。 “肯定是啊。”玄真子说道,看向门外。“你是没看到刚才,站在这二小姐身边,这小子连多看我一眼都不敢。” “那真是奇怪了。”小道士学着师父的样子揣着手看向门外,“这谢家费尽心机的讨好师父,怎么又突然对师父避之如毒蝎了?” 玄真子点点头。 “是啊。”他说道。 话说完察觉不对,抬手打在小道士头上。 “不懂就不要学人拽文咬字。”他呵斥道,“这个么久了连个青词都不会写。还当什么道士!真没出息!” ………………………………………………. 太后的寝宫观之可见。东平郡王却突然停下脚,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殿下?”引路的太监忙喊道。 “想到一件事我去跟周成贞说一下。”东平郡王说道。 太监咦了声。 “可是世子在太后宫里啊。”他忙说道。 东平郡王已经疾步走开了,太监愣神片刻。左右不是,只得小跑着跟过来。 周成贞自幼生活在宫里,十三岁才被迁出去,但宫里还一直保留着他的住处。一年当中多数都在宫里度过,近两年跟着东平郡王后才进来住的少了。 此时的院子里几个小内侍正在下棋打闹。东平郡王的到来让他们吓了一跳。 “世子爷一早就去太后娘娘那里了。”他们小心翼翼的说道。 “是啊,殿下,世子爷在太后那里。”太后宫里的内侍也再次说道。 话音才落,就听的内里传来响动。而门外也有小内侍急匆匆跑进来。 “殿下,世子爷他……”他疾步近前低声要说话。 东平郡王却没理会他,抬脚迈步上前推开了门。幔帐后有人正从窗户里翻进来,听到动静也抬头看过来。 “世子爷!” 内侍们看着他失声惊讶喊道。 还穿着酒楼茶肆伙计服的周成贞似乎被突然闯进来的人也吓了一跳。噗通一声从窗户上跌进了屋子里。 内侍们忙慌张的上前搀扶,屋子里几分混乱。 “我跟你互不相干了,我去哪里关你什么事?你竟然敢派人跟踪阻拦我!” 周成贞站在镜子前,一面换衣裳一面说道。 “周成贞,我的警告你是不肯当真了。”东平郡王说道。 周成贞冷笑一声转过头。 “我的话你不肯当真,我为什么要把你的话当真!”他竖眉说道。 东平郡王看着他点点头。 “好,我知道了,看来你不仅是不想再搬到宫外住了,而且是连宫门都不想再出了。”他说道,说罢转身。 周成贞眉头一挑。 “十九叔!”他喊道,“我可什么都没做,你看,吃亏的是我!” 东平郡王没有理会他径直迈步去了。 周成贞停下脚面色变幻一刻。 “世子爷…” 一个小内侍捧着药走过来。 “您的伤…” 周成贞伸手抚上嘴唇,嘶嘶几声,他转过身站在镜子前看着嘴唇。 血已经不流了,嘴唇又红又肿。 这个臭丫头!这个臭丫头!竟然敢咬他!还是咬他的嘴! 她是不是女人啊? 这可是嘴!是嘴! 周成贞伸手轻轻的抚摸着嘴唇。 不过,跟女人嘴碰嘴的感觉是这样啊…… 镜子里长眉凤眼的少年人勾起嘴角露出笑。 ……………………………………………………. “现在到了京城是他的地盘了,那我们就得避一避了。” 坐在马车里出了城门,邵铭清说道。 谢柔嘉眉头一竖。 “为什么要避,这种人避不开。”她说道,身子绷紧,放在膝头的手攥起来,“越避他越得意,我才不怕他,要避也是他避我。” 这是打架打上瘾了? 邵铭清就想到适才包厢里的一幕。 “不过,打就打,怎么动起嘴来了?”他说道。 “别的动不了了嘛。”谢柔嘉浑不在意说道,“只要不吃亏,管它动什么。” 不吃亏… 邵铭清嘴角抽了抽。 “我看看伤到了没?”他忍着笑说道,抬起手抚上谢柔嘉的嘴角,大拇指轻轻的擦去了一丝浅浅几乎看不到的血丝。 ******************************************* 这一段是刷人物背景,无法省略,不喜欢看的,可以攒文,等下一个剧情开始了再看。 二更十一点后(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宽宏 日渐正午,谢文兴站在值房内看着外边,上朝的官员们早已经走光了,忙于政务的官员们也渐渐散去了。 谢柔惠还没有出来。 虽然已经有内侍来告诉他谢柔惠得到皇帝的允许进去见太后和皇后了,事情正如他们预计的那样顺利的进行着,但谢文兴心里还是有些忐忑。 毕竟那是个十三岁的孩子,第一次出家门,见的还是天下最尊贵的人。 正来回踱步,有两个内侍笑着捧着食盒过来。 “谢大人,陛下赏了御膳。”他们带着几分讨好说道。 御膳! 谢文兴很是惊讶。 “谢大人,大小姐被太后和皇后娘娘留下一起用膳了。”内侍笑道。 果真!竟然! 谢文兴大喜。 “谢过太后皇后娘娘。”他忙对着宫中的方向施礼。 “大人,大小姐举著再三不安,皇后娘娘询问怎么了,大小姐说惦记父亲,太后娘娘就笑了,说到底是孩子,按理说该让父亲带着进宫来,只是你们谢家规矩如此,也没办法。”内侍笑道,“皇上这时候也过来了,知道大人在这里等候,所以就让赐御膳了。” 谢文兴神情激动又肃重,理了理衣衫,对着皇帝的所在方向郑重的拜了三拜,伸出手恭敬的接过食盒。 “谢主隆恩。”他声音颤抖的说道。 他的乖乖心肝宝贝啊! ……………………………………………………. “这下吃的安心了吧?” 高座上满头白发慈眉善目的老妇人含笑说道,看着下首端正坐着的女孩子。 谢柔惠点点头,对着太后露出笑脸,笑又讪讪收起。 “柔惠,是不是失礼了?”她有些不安的问道。“我来之前,母亲叮嘱过我的。” 坐在太后身边的皇后笑了。 “母后,您注意到了吗?这孩子口中称呼最多的是她母亲呢。”她说道,“看来家里是严母慈父了。” “哀家听皇帝说这谢家做主的是她母亲。”太后说道,“作为家主,自然是要严苛一些。” “那怪不得更挂念父亲呢。”皇后笑道。 谢柔惠垂下头。 “虽然自小跟父亲不很亲近,但是我知道父亲和母亲一样。都是对我极好的。”她说道。 太后咦了声。 “怎么?”她问道。 “这是我们谢家的规矩。”谢柔惠说道。 皇后对太后低语几句。解释了谢家女为主,男入赘,在家为附庸的事。 “再是丹女。也是女儿啊。”太后说道,叹口气,“怎么就碍于规矩生分呢?” “不不,没事的。”谢柔惠忙抬头说道。“娘娘,心里不生分就没事。父亲对我的关切我都知道,我对父亲的敬重,父亲也知道的。” 看着她的笑脸,太后露出笑脸。 “你这孩子有孝心。很好,很好。”她说道,到底又叹口气。“只是到底意难平啊。” 最后这一句自言自语几乎不可闻。 当然,谢柔惠知道太后这一句意难平感叹的其实是她自己而已。 太后娘娘的父亲是过继给别人的。在太后身份尊贵之后,其父就难免想要认祖归宗,但是却遭到了指责和阻碍,最终碍于礼法没能做到。 这几乎成了太后的执念,虽然她对自己那个未曾谋面的祖父没什么感情,但却认为不能让真正的祖父享受追封荣耀,就是不孝。 而一心要做成这件事的她就是孝顺。 所以太后最喜欢孝顺的人,尤其是那种被礼法阻碍的孝心人。 “娘娘,您怎么不高兴?” 一个少年人的声音从外传来,伴着说话声,人大步的走进来,带起一阵风。 太后的脸上绽开笑容。 “贞儿啊。”她笑道,“你又跑哪里去了?怎么吃饭也不见人影?” 她的话音落,门外又内侍通禀。 “东平郡王到。” 周成贞撩衣坐下来。 “哦,我跟十九叔玩去了,忘了跟娘娘您说。”他随口说道。 太后便笑着没有再问。 周成贞看着太后娘娘。 “娘娘,您为什么不高兴?”他竖眉说道,“是不是有人惹你生气了?” 不待太后说话,他的视线看向已经站起身的谢柔惠。 “谢大小姐,是不是你?” 谢柔惠神情怔怔不解,似乎被问懵了。 “胡说什么。”太后嗔怪道,“吓到谢大小姐了,还是个小姑娘。” 周成贞嗤声,抬着下巴看着谢柔惠。 “娘娘,您可真是小瞧谢大小姐了,别看她是个小姑娘,人可坏了。”他说道。 此言一出诸人不由愕然。 谢柔惠更是手足无措。 “你又胡说八道什么。”太后瞪了他一眼。 “我可没胡说。”周成贞说道,看着走进来站在殿中的东平郡王,“十九叔,你说谢大小姐是不是可坏了?” “不是。”东平郡王说道。 皇后噗嗤笑了。 “好了,成贞,这不是宫里的被你闹习惯的弟弟妹妹们。”她说道,看着周成贞又一怔,“成贞,你脸上怎么这么多伤?” 太后闻言忙眯起眼,这才看到周成贞鼻子上下巴上青青肿肿,尤其是嘴唇,一道口子清晰可见。 “这是怎么了?破相了!”她喊道。 周成贞抬手指向谢柔惠。 “是她打的。”他也喊道。 屋子里的人再次愕然。 谢柔惠面色惊恐不安。 “成贞,不要胡闹了。”太后急道。 周成贞哈哈笑了。 “没事。”他说道,“我翻窗户,结果十九叔闯进来,吓到我摔下来。碰的。” 说着起身。 “我走了,免得吓坏了谢大小姐。” 说这话果然拔脚就走了。 “好好的又翻什么窗户!”太后在后嗔怪道。 看着周成贞一阵风似的消失在殿内。 “他就这样,吓到你了吧。”皇后看着谢柔惠笑道。 谢柔惠忙摇头。 “在巴蜀见过世子的。”她说道。 “那就是已经见怪不怪了。”皇后笑道。 这边东平郡王上前给太后皇后施礼。 谢柔惠又低下头对他施礼,东平郡王颔首。 “你们也是见过的吧。”太后笑道。 “是。”二人齐声说道。 “他是个好的,又是长一辈。”太后笑道,指了指东平郡王,又指了指外边。“那是个小混帐。你不要跟他玩。” 谢柔惠红着脸施礼。 “多谢娘娘。”她说道。 不是应该说不敢吗?怎么道谢了? 皇后笑了。 “谢什么?”她问道。 谢柔惠抬起头,眼睛亮亮。 “谢太后和皇后娘娘,待我当小孩子。”她说道。 太后和皇后一怔。旋即又笑了。 “本就是个孩子。”太后笑道,又看着皇后,“就跟枫儿他们一样,本就是个孩子。就因为是皇子,小小年纪就被要求这样那样的。看的哀家都心疼。” 这话皇后就不能接了,笑而不语。 “柔惠啊,你在京城还要呆几天,也没别的地方去。就来宫里,跟哀家讲讲你们巴蜀的事。”太后说道。 谢柔惠欢喜的施礼应声是,也知道这是太后送客的意思了。 本想再多说几句讨喜的话。但不知怎么的总觉得一旁东平郡王的视线让她有些紧张。 这是疑心生怪,这是疑心生怪。 谢柔惠告诉自己。 看。东平郡王神情淡然,并无任何异样。 她深吸几口让自己神情不露出异样。 “多谢殿下。”她对东平郡王施礼说道。 “谢什么?”东平郡王似乎有些不解说道。 “谢你适才替她说好话。”皇后笑道。 东平郡王哦了声。 “应该的。”他含笑说道。 谢柔惠再次施礼,叩谢告退。 虽然一切进行的顺利,但到底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迈步出了宫殿,她心里忍不住松口气。 不管怎么说,今日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中,也如愿以偿得到太后和皇后的喜欢。 至于东平郡王,也许只是她的心里多疑,不能自己乱了阵脚。 想到这里脚步又是一顿。 不对啊。 适才自己对东平郡王道谢,谢他替她说好话。 他竟然回答的是应该的。 应该替她说好话?而不是她的好本就是事实? 那意思是不是承认周成贞说的话,只是看在谢家的面子上,所以说应该维护她? 谢柔惠忙深吸几口气。 不许多想,该多想的时候多想,不该多想的时候不能多想。 一只手猛地伸在她身前。 “想什么呢?” 一个声音同时说道。 谢柔惠失声低呼,按住心口后退一步,看到周成贞从廊柱后转过来,挑眉看着她。 “世子爷。”她忙低头施礼。 周成贞摆摆手。 前后的内侍忙退开几步。 周成贞靠着廊柱。 “大小姐,给我道歉吧。”他说道。 道歉? “世子爷,道歉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冲撞了世子爷,以免再犯。”谢柔惠说道抬起头看着他。 周成贞伸手指着自己的脸。 “打伤我的脸啊。”他说道。 谢柔惠神情愕然。 “我?”她说道。 周成贞的手伸过来。 谢柔惠身子绷紧,但那只手在她面前一寸处停下,并没有抚上来。 修长干净的手指在她面前转了转。 “就是你这张一模一样的脸。”他说道。 谢柔嘉! 谢柔惠顿时明白了,同时又有些惊讶。 刚才吗?他们又见面了? “…既然你们的脸一样,你不该道歉吗?”周成贞接着说道。 谢柔惠低头施礼。 “是,世子爷,都是我的错,我给您道歉。”她说道。 周成贞又嗤了一声。 “怎么就是你的错了?又不是你打的我。”他说道。 “舍妹有错,姐妹同根,作为长姐我自然也该道歉。”谢柔惠说道。 周成贞笑着哦了声。 “那你希望我原谅你妹妹吗?”他问道。 谢柔惠看着他,神情坦然。 “是,殿下大人大量,请原谅我妹妹。”她说道。 “别逗了。”周成贞笑道,“一个一心要害死你取而代之的妹妹,你巴不得她去死才对。” 谢柔惠面色肃然,眼中又恼羞愤怒不安交织。 “殿下,您,您不要听信传言,这是没有的事。”她拔高声音说道。 “这么说你和你妹妹关系很好?”周成贞看着她,“你一点也不想让她去死?” “那是自然,我只有这么一个妹妹。”谢柔惠断然说道。 周成贞哦了声。 “那既然你这么喜欢你妹妹,就带她进宫来啊,别自己一个人占了这风光啊。”他弯了弯嘴角笑眯眯说道。 风光啊。 谢柔惠看着眼前俊美的少年人嘴边妖冶的笑,心里哦了声。 是啊,这么好的机会,做姐姐的怎么能不抬举一下心爱的妹妹,让她也来享受圣恩呢。 谢柔惠垂下头。 “多谢殿下宽宏大量。”她施礼说道,带着真诚的欢喜和感激。 ********************************************************************* 晚安,(*^__^*)明天下午见(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邀请 觐见归来的谢大小姐让驿站热闹起来。 在谢大小姐尚未出宫之前,就陆续有京中官员们的名帖送到驿站来,随着谢大小姐归来送来的拜帖就越来越多,直到华灯初上名帖如同雪片般的还在飞来。 “谢大人,韩大学士的名帖。” 驿丞疾步进来捧着一张名帖。 谢文兴的几案上已经堆起高高一摞,闻言只是点点头,示意随从接过。 “谢大人要在京城多留时日啊。”驿丞笑道。 要不然这么多人可见不过来。 谢文兴笑了笑,看向坐在一旁的谢柔惠。 “原本是不该久留,承蒙太后娘娘恩典,便要再盘桓几日。”他笑道。 谢大小姐被太后赐御膳又邀请再入宫的事大家都知道了。 驿丞脸上的笑意更浓更恭敬。 “就应该多留些时候。”他说道。 打发了驿丞,谢文兴指着几案上的名帖让随从整理,哪些是要回名帖的,哪些是收起的,哪些是要亲自去见的,一一安排不厌其烦。 “父亲真是辛苦了。”谢柔惠笑道,“这么多应酬。” “这可不叫辛苦。”谢文兴笑道,“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惠惠,这次你可是我们谢家的功臣了。” 谢柔惠笑着摇头。 “皇上太后皇后对我和颜悦色恩宠有加,不是因为我这个人,而是因为我们谢家。”她说道,“贵人们是什么人,见的最多的就是恭维讨好,哪里是我说几句话好听话。就认为我是天下最好的孩子。” 谢文兴哈哈笑了。 “惠惠,你能这样想,你就是天下最好的孩子。”他欣慰的说道。 谢柔惠笑了。 “那我就做个好孩子高高兴兴轻轻松松的玩,辛苦应酬的事就交给父亲。”她说道。 “玩也是很幸苦的。”谢文兴笑道,一面拿着名帖继续给她介绍这些官员世家。 “那,我带着妹妹玩?”谢柔惠想到什么又说道。 谢文兴立刻摇头。 “不用不用。”他说道,带着几分郑重。“你和你妹妹不一样。你能做到的事她做不到,你和她一起玩,不是一好加一好成两好。反而是一好加一好成不好了。” 谢柔惠哦了声。 也就是说如果自己提出带谢柔嘉进宫,他是不会同意的。 “我知道了父亲。”她笑着点点头说道,“那我就做我自己该做的事。” ……………………………………………………. 周成贞走进太后宫内时,太后正和几个宫女玩牌。看到他有些惊讶。 “怎么没出去玩?”她问道。 “孩儿好久没有见太后了,想多陪陪太后。”周成贞坐下来说道。 太后笑了。 “看来你这次做的事真是惹怒你十九叔了。”她说道。“要不要哀家替你说好话啊?” 周成贞哼了声。 “我跟十九叔已经陌路了,我不会去跟他说好话,更不会让娘娘您去。”他说道。 “那怎么办啊?你皇帝叔叔最听你十九叔的话。”太后说道,“你在宫外逍遥没人管你。在宫里可不行啊,过不了三天,皇后娘娘肯定要来跟你说成亲的事。” “我宁愿听皇后娘娘说我。也不会去看十九叔的冷脸。”周成贞说道。 太后对宫女们笑了。 “看来这次是真闹翻了。”她说道。 几个年长的宫女也笑了。 “世子这次和郡王殿下闹翻多久?”一个宫女打趣道。 周成贞懒洋洋的歪在一旁不理会她们的打趣。 正说笑着,有内侍进来。 “娘娘。谢大小姐来了。”他说道。 周成贞蹭的坐起来。 “娘娘,你又请她来了?”他问道,眼睛亮亮。 太后对内侍说了声宣,又冲他摆手。 “好了,哀家有客人,你去别的地方玩吧。”她说道。 “干吗赶我走?”周成贞瞪眼说道。 “哀家怕你吓到人家小姑娘。”太后说道。 “吓到就吓到了,不就是个巴蜀来的小姑娘。”周成贞说道,“满京城这么多人,也没见娘娘你怕谁被吓到。” 太后笑了,打出一张牌。 “因为是巴蜀来的啊,因为皇帝不想她们被吓到。”她说道,“而且这个小姑娘挺乖巧的。” 周成贞站起身来。 “娘娘也太不容易了,还要陪小孩子玩。”他说道。 “这有什么不容易的,大家都高兴嘛。”太后笑道,又催他,“你快走吧,再惹了事,可就不是你十九叔罚你了。” 周成贞这才迈步走开,到门口就见内侍引着那个女孩子走过来。 “见过世子。”谢柔惠施礼说道。 “你小心点,太后娘娘脾气可不好,惹恼了说翻脸就翻脸。”周成贞对她说道。 谢柔惠似乎有些惶惶,周成贞说完扬长而去了。 “他又编排哀家什么呢?”太后笑问道。 “世子爷说娘娘最和善,让我好好陪娘娘呢。”谢柔惠笑道,一面施礼。 太后笑了。 “不用替他说好话。”她笑道,“来,陪哀家打牌。” 谢柔惠带着几分歉意。 “我不会打牌。”她说道。 别的小姑娘听到她的邀请,就是不会也要硬着头皮装出会,这孩子倒是实诚。 “是啊你们这小姑娘哪里坐的住玩这个。”太后笑道。 “不是坐不住,在家姐妹们也是一起玩的,她们都玩的很好,尤其是我妹妹,只是我没时间玩。”谢柔惠笑道。 这般年纪的孩子哪有不爱玩的,只不过有些人能克制。 懂事听话的孩子太后一向喜欢,脸上笑意更浓。 “为大的就是要辛苦一些。”她说道,招手要她坐过来,“你来哀家这里偷闲玩一玩吧。” 谢柔惠这才含笑应声是坐了过去。 …………………………………………… “殿下,出不去的。” 站在宫门前,小内侍皱着脸说道。 周成贞甩手转身。 “不出去就不出去。”他说道,大步走了一段又停下脚。 看着几个内侍从前方不远处急匆匆而过。 “那是娘娘的人,是不是那个谢家的大小姐走了?”他挑眉说道,“快去问问,她走了我好去陪娘娘打牌。” 小内侍应声是,一溜烟的追了上去,不多时就气喘吁吁的跑回来。 “世子爷,不是谢家大小姐走了,而是还要再来一个谢家小姐。”他说道,“看来您今天不能陪娘娘打牌了。” “再来一个?真烦人,一个个的没完了。”周成贞没好气喊道,疾步向内走去。 小内侍们忙跟上。 “世子爷你要闷的话,不如让方小公子,黄小公子他们进来陪你玩。”一个内侍灵机一动说道。 这些都是日常跟周成贞厮混一起的京中公侯伯爵家的公子们,其中几个还是皇后太后的亲族。 不给世子爷找点事做,受折腾的可是他们。 周成贞停下脚。 “也对。”他说道,看着这小内侍笑了,“你去跟皇后那边要牌子,把他们都叫来,就说我给他们从巴蜀带礼物了。” 小内侍高兴的应声是转身跑开了。 周成贞看着宫门方向,扬起得意的笑。 …………………………………………………. “要二小姐进宫?” 而与此同时驿站里因为宿醉的谢文兴见到了传旨的内侍,很是惊讶。 怎么要她进宫? “太后娘娘想要见见二小姐。”内侍笑道。 “太后怎么想起她了?”谢文兴问道。 难道是惠惠的意思? 谢文兴皱眉。 应该不会,他已经说过了,她们姐妹在一起,对惠惠可没什么好处。 没好处且说不定还给自己惹来祸事的事,惠惠怎么可能肯做? “也是巧了,皇后带着公主们来给太后请安,太后看着女孩子们姐姐妹妹的热闹很高兴,得知大小姐也有个妹妹,这次也进京了。”内侍笑道,“而且听说大小姐和二小姐是双生,所以想要见见。” 原来是为这个。 这双生的确让人好奇。 “只是,二小姐粗鄙,怕进宫冲撞了娘娘。”谢文兴笑道。 “哎呦谢大人瞧你说的,这客气话就没意思了。”内侍笑道,“赶紧的吧,别让娘娘公主们等着了。” 谢文兴不敢再推辞,笑着施礼应声是。 ************************************** 二更老时间。(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准备 谢文兴急匆匆来到后院告诉这个消息时,谢柔嘉正准备出门。 “让我也进宫?”她很惊讶。 “让你进宫也没什么稀奇的,你也是谢家的小姐啊。”谢文兴笑道,“更何况你和你姐姐是双生,娘娘们想见见也不为怪。” 邵铭清在一旁冷笑。 “不为怪才怪。”他说道,“肯定是大小姐的意思。” 谢文兴皱眉。 “邵铭清你少挑她们姐妹。”他说道,“什么大小姐的意思阴阳怪气的做什么?进宫觐见难道是坏事吗?” 说着看着谢柔嘉。 “别听他胡说,说真心话,父亲我这次带你来,就是想要有机会也让你进宫,嘉嘉,你姐姐能进宫,你也能,你也是谢家堂堂正正的小姐。” “她不是不姓谢了吗?”邵铭清说道。 谢文兴气的瞪眼。 “别添乱,嘉嘉不姓谢了,对你有什么好处?”他喝道,“让嘉嘉进宫出了事,对我们谢家有什么好处?对惠惠有什么好处?” 一面喊人进来。 “伺候小姐更衣,外边的人还等着呢。” 他说着又看着谢柔嘉。 “别担心,嘉嘉,觐见没什么可怕的,而且我相信,你姐姐能做到的,你也能。” 她做事又不是要跟别人比。 谢柔嘉没说话被人拥簇着进去了,不多时便出来了,谢文兴觉得跟进去前没什么变化,不过也来不及再打扮了。 内侍就在外边等着,他还有更重要的话叮嘱。 “进宫之后别怕,就是有问有答。态度恭敬,心怀敬畏就可以了。”他说道,又压低声音,“嘉嘉,你是参加过三月三的,我相信你肯定没问题。” 谢柔嘉点点头。 “嘉嘉,你就放心大胆的去。”谢文兴看着她。“本来就该你去。现在终于等到了。” 他的意思还是在说,她才是真正的谢柔惠。 这话真是鼓舞人心,如果她一心想当大小姐。想当谢柔惠的话。 谢柔嘉有些想笑又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用想那么多。”她说道,“只是对我们这个双生好奇,看一看而已。” “京城里也有双生,怎么不要她们进宫去?”谢文兴说道。“那是因为这双生是你们,是我们姓谢的。” 谢柔嘉看着他。 “那要这样说。其实也不是因为我们姓谢,是因为凤血石,因为朱砂。”她说道。 这孩子的脑子就是轴,绕着一个地方转不出来。 谢文兴心里恼火。 要是惠惠。说话哪用这么费劲啊。 “但是现在你姓谢,你进宫是因为姓谢,你进宫得了荣耀也是给谢家增光添彩。”他语重心长说道。“嘉嘉,你记住。你现在走出去,不是你自己,是谢家,你做的一切都关系这谢家,关系咱们谢氏一族在皇帝跟前的地位。” 他的话音落,就见谢柔嘉终于正眼看过来。 “这么重要?皇帝喜不喜欢谢家,我一个人都能左右?”她问道。 小姑娘的眼终于亮起来了。 谢文兴长长的吐口气。 可算是开窍了。 “那是自然。”他郑重说道,“嘉嘉,你就是这么重要。” 谢柔嘉点点头。 那边的内侍看到他们父女走出来,忙笑着迎过来。 谢文兴对谢柔嘉一个鼓励的眼神,疾步向内侍先走去。 邵铭清拉住了谢柔嘉的衣袖。 “肯定是有问题。”他低声说道,“你有办法不去吗?比如身体不舒服?” 那怎么可能,太后娘娘又不是傻子。 谢柔嘉对他笑了。 “既然有问题,回避它,它永远都是问题。”她反握住邵铭清的手,“别担心,我不怕,有问题,我解决它。” …………………………………………………. 谢柔惠放下手里的茶,旁边的一个女孩子看了她一眼。 “谢大小姐,你怎么了?”她问道。 这个女孩子比谢柔惠年长两岁,长得乖巧可爱。 “显荣公主。”谢柔低声说道,“我想出去迎一迎我妹妹。” 显荣公主看着她笑了。 “你还怕你妹妹迷了路吗?”她笑道。 “不是的。”谢柔惠说道,“我妹妹胆子小,我怕她到生地方害怕。” 她们的低头私语没有躲过对面几个女孩子的视线。 “八姐,你们说什么呢?”一个女孩子笑嘻嘻的说道,“是不是商量一会儿玩牌怎么赢我们?” 这声音让殿内的人都看过来。 “是啊。”显荣公主看着那女孩子笑吟吟说道,一面站起身来,“柔惠小姐,走,我们去更衣,好好的筹划一下怎么赢娘娘的钱。” 太后和皇后等妃嫔不管真真假假都笑了。 “显荣你这泼脾气别吓到柔惠小姐。”太后说道。 “娘娘,柔惠小姐可是巴蜀的第一大小姐,谁能吓到她。”显荣公主笑道。 谢柔惠也跟着起身,对太后皇后等人施礼告罪。 二人走出去了。 “八姐不是大公主,也没人能吓到她。”先前说话的女孩子撇撇嘴低声说道。 周围的女孩子们或者笑或者装作没听到。 谢柔惠在门外对显荣公主施礼。 “多谢公主。”她说道。 “谢什么,我也出来透透气,你看我那些妹妹,一个个盯着我,但凡太后皇后对我好一点,就恨不得咬一口我的肉。”显荣公主说道。 这话说的赤裸裸,内侍们都低着头。 “不招人妒是庸才。”谢柔惠说道,“公主坦然大气,令人佩服。” 别人听到她说这话,不是吓的不敢出声。就是说一些冠冕堂皇劝和的话,夸赞她的倒是头一个。 “那是,我才不跟她们一样,我不喜欢她们就直说,装模作样的,岂不是跟她们一样了。”显荣公主说道。 谢柔惠点点头。 “你家里的姐姐妹妹多吗?”显荣公主兴致勃勃问道,“关系好吗?” 谢柔惠点点头。 “很好。”她含糊说道。 显荣公主看得出她的敷衍。撇撇嘴。 “我才不信呢。”她说道。一面向外走去。 谢柔惠含笑跟上去没有说话,转出内宫,显荣公主忽的停下脚步。看着前方咦了声。 “我怎么看着是表哥?”她说道。 谢柔惠看过去,看到前方一处宫殿前有七八个锦衣华服少年人说说笑笑的走着。 “回公主的话,正是文昌伯家的七公子。”内侍说道。 文昌伯方瑾,皇后的伯父。 显荣公主哦了声。 “又是来找成贞哥的吧。”她说道。“明明两个人都看对方不顺眼,怎么又凑一起了?” 肯定不会无缘无故的凑到一起。 谢柔惠心里说道。手在身前握紧。 “我们在这里等一等,他们那些人很讨厌,口无遮拦,离他们远点。”显荣公主皱眉说道。 连号称豪爽的显荣公主都对这些人几分退避。可见在他们跟前也有没讨到好的时候。 这些人,便是惹不得的人吧。 看来周成贞和谢柔嘉这仇还真是结的不小啊。 谢柔惠向前走去。 “柔惠。”显荣公主忙喊道,“别过去了。” 谢柔惠回头看她面上几分不安。 “公主。我妹妹,来了。”她说道。伸手指着那边。 显荣公主看过去,远远的有两个内侍引着一个女孩子慢慢的走来。 …………………………………………… “方爷!” 周成贞抬手重重的拍在一个胖乎乎的年轻人肩头。 这年轻人身子胖,面色也浮肿,带着几分酒色过度的模样。 “周成贞。”方公子呸了声喊道,带着几分毫不掩饰的鄙视,“今天你说什么都没用,小翠红那小**就是被你勾引的,别以为老子不知道,老子将这小**一沉塘,她可是什么都说了。” 周成贞放在他肩头的手渐渐用力。 “方爷,你有气骂我就是了,干吗骂你自己啊?”他笑说道,“在我跟前论老子,我老子可是死了的,你也不想活了吗?” 方公子被压的龇牙咧嘴,张口就要骂,周成贞却猛地一拍他的肩头。 方公子一声惨叫,要喊人现在就动手。 “方爷,其实我今日来就是要介绍个人给你的。”周成贞却又抢先说道,从他肩头拿开手扶住他的胳膊,冲前方抬了抬下巴,“小翠红算什么好舞妓,看,那边这位小美人才是天下最好的舞伎。” 小美人? 方公子对美人最为灵敏,闻言就看过去,虽然眼睛肿小,但还是一眼就看到了正走来的一个小姑娘。 “这是谁?”方公子眯起眼问道。 “这就是我适才跟大家讲的巴蜀彭水谢家小姐。”周成贞搭着他的肩头笑眯眯说道,“我这次在巴蜀可是饱了眼福了,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美人舞,什么是真正勾魂摄魄。” 方公子眯着眼没说话,视线落在一步步走近的小姑娘的裙子上。 好一双长腿。 的确有勾魂摄魄的本钱。 “不过。”周成贞在他肩头又是一拍,“你们怕是没机会看了,这谢家的小姐只有在祭祀时候才会跳舞,你要是想看的话,就得去巴蜀等着了。” 他的话音未落,方公子就一把甩开他。 “周成贞,别他娘的激我,我今日就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有本事。”他说道,抬脚冲那小姑娘就过去了。 周成贞抱臂在身前打个呼哨。 “方爷,话不能说大,丢了脸可别怪我。”他说道。(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进退 脚步声传来时,谢柔嘉并没有抬头。 谢文兴和邵铭清亲自送她到宫门口,谢文兴再三叮嘱她要少说少看。 脚步声停在前方,谢柔嘉听到引路的内侍施礼喊了一串名号的公子。 她避开几步,但这些公子们却没有呼啦啦的过去。 “这位就是谢家小姐?” 有人问道。 内侍应声是,谢柔嘉也屈膝略施礼。 “听说你跳舞跳的很好?来跳一个看看呗。” 什么? 谢柔嘉皱眉抬起头。 适才这小姑娘一直低着头,此时抬起头,露出雪白的脸,明亮的眼。 饶是见惯美人的方公子也忍不住心里猛跳了两下。 他的脸上就荡开了笑。 “谢小姐久闻大名。”他笑眯眯说道。 内侍心里连连喊倒霉。 “方小公子。”他硬着头皮说道,“太后娘娘等着见谢二小姐。” 话没说完就被方公子打断了。 “谢小姐要去太后娘娘那里啊,是要去跳舞吗?”他笑说道。 “我不会跳舞。”谢柔嘉说道。 声音婉转悦耳,方公子脸上的笑就更浓了。 “谢小姐谦虚啊。”他说道,站在前方没有丝毫让开路的意思。 脚步声从身后急急的传来。 “嘉嘉嘉嘉。” 谢柔惠喊道,面色惶惶的冲过来,将谢柔嘉掩在身后。 “怎么了?你没事吧?” 看着这又冒出来的一个小姑娘,这群公子们发出哗的一声。 “看啊,长得一样啊。” “是一对双生。” 一群人围上了,将路更加堵死了。 谢柔惠将谢柔嘉挡在身后。带着几分怯怯不安冲他们施礼。 “我妹妹第一次进宫,冲撞公子,还请见谅。”她说道。 谢柔嘉在后皱眉。 “我没冲撞他们。”她说道。 谢柔惠回头急急的瞪她一眼。 “你别说话。”她低声说道,“这是宫里。” 方公子笑了,目光在这一对姐妹花身上转来转去。 “是啊。”他说道,“她刚才可是冲撞我了。” “你…”谢柔嘉迈步。 谢柔惠拦住她。 “方公子,我替她给你赔不是。”她施礼说道。 “赔不是啊。”方公子笑了。看着她们二人。“那两位小姐给我跳个舞吧。” 此言一出,周围的年轻公子们都跟着起哄。 谢柔惠面色发白。 “好啊,只是我们现在要去见太后。待改日…….”她说道。 好? 谢柔嘉眉头倒竖。 “谢柔惠,你说什么呢?”她打断她说道。 “我说什么你也别说话。”谢柔惠急道。 “你说的是你该说的话吗?”谢柔嘉说道,说罢甩开她,站到方公子面前。“这位公子,我们不会跳舞。而且现在要去见太后,请你让路。” 方公子哦了声,挑眉看着她。 “你说什么?”他问道。 “我说请您让路。”谢柔嘉说道。 “嘉嘉!不得无礼。”谢柔惠急道,伸手抓住谢柔嘉的胳膊。 谢柔嘉甩手。谢柔惠哎呀一声跌坐在地上。 围观的公子们顿时拉长声调哇了一声。 “小姑娘真凶啊,连姐姐都打!”方公子阴阳怪气喊道。 “柔惠!” 显荣公主再也没办法袖手旁观了,只得疾步过来。 “方子元。你干什么啊?” 她带着不满说道。 年轻人们对显荣公主施礼,看着显荣公主伸手搀扶谢柔惠。 “我干什么了啊?”方公子大呼小叫。“我什么都没干,大家可都看着呢,这小姑娘好凶啊,先是冲撞了我,又打姐姐。” “你胡说!”谢柔嘉说道。 方公子做出害怕的样子哎呦一声往后躲。 “看,又要打我了。”他怪叫说道。 “嘉嘉!”谢柔惠急急的拉住她,“你不要胡闹了,这不是在家里。” 是,没错,这不是在家里,不是在巴蜀。 要是在家里,在巴蜀,怎么会遇到这种事。 在家里在巴蜀大家都知道她们是什么人,从心里尊敬她们,不会这样出言羞辱她们,而面对尊敬信任的人,她自然不会去冷目相对。 现在不在家里,这里的人不仅不信服,而且还大为不敬,把她们当成舞伎取乐,面对羞辱她们的人,难道不能冷目相对吗?。 就因为不是在巴蜀就要忍气吞声吗? “这是你妹妹啊?”显荣公主皱眉说道。 她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的确是一模一样的面容,就连说话声音都一样,只是,看起来让人有点不舒服。 是因为那挑起的长眉,还是因为微微抬起的下巴,或者是那闪闪发亮的不避人的眼。 “嘉嘉,这是显荣公主。”谢柔惠忙说道,伸手去拉谢柔嘉。 谢柔嘉站开一步没让她拉住,低下头对着显荣公主施礼。 谢柔惠神情讪讪,带着几分不安看了眼显荣公主。 “这是受什么委屈了?”显荣公主不咸不淡的说道,“方子元,你怎么人家了?这可是太后娘娘邀请的人。” “哎呀仗着太后娘娘就可以欺负人了!”方子元喊道,“我也去找太后娘娘去!” “方子元,娘娘今日待客,你别扫了娘娘的兴致。”显荣公主说道。 方子元哦了声,眼神闪烁不说话了。 显荣公主不再理会他,拉住谢柔惠。 “快进去吧,再等下去,娘娘就要出来找了。”她说道,目光扫过面前的诸人。“让娘娘知道了,谁没都没好果子吃。” 视线最后在谢柔嘉身上停顿下才收回,抬脚向内走去。 方公子等人让开路,看着一行人过去了。 周成贞哈哈笑着走过来。 “方子元,你快跑吧。”他幸灾乐祸说道,“这谢家的小姐可凶了,肯定在太后跟前告状。你就等着挨你爹的打吧。” 方子元呸了声。才要说什么,有一个年轻人想到什么,凑近前对他低语几句。又指着周成贞。 方子元的眼顿时亮了,看着周成贞哈哈笑了。 “怪不得周成贞你小子不出门,原来是被人告了。”他说道。 周成贞面色微变。 “我不出门是我不想出门,跟谁都没关系。”他说道。 方子元呸了一声。 “周成贞。往日吹的厉害,也不过是狗一样被人一吓就夹着尾巴躲起来。”他叉腰哈哈大笑。又眉飞色舞,冲身旁的公子们一摆手,“走走,我们就在这里的值房等着。等着看看这谢家的小姐怎么吓人,咱们可不是狗,没有尾巴可夹着。” 大家轰然笑着应声。 ……………………………………………………. 显荣公主在太后宫门前站住脚。看着身后的内侍们。 “这件事你们都忘了。”她说道,“败坏了娘娘的兴致。拿你们问罪。” 两个内侍抬起头一脸茫然的看着她。 “公主,什么事啊?”他们问道。 谢柔惠噗嗤笑了。 显荣公主瞪她一眼。 “你还笑的出。”她说道。 谢柔惠眼神亮亮,激动又满是敬佩的看着她。 “八公主,你真的好厉害啊。”她说道。 这种恭维讨好显荣公主见得多了。 显荣公主淡定的笑了笑。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事事都要争口气,早就气死了。”她说道,扫了谢柔嘉一眼。 谢柔惠低头讪讪。 “都是我不好。”她说道。 显荣公主打断她。 “我又不是傻子,谁好谁不好我看不到啊?”她说道,又看了眼谢柔嘉,“我是知道你为什么要去接你妹妹了。” 谢柔惠要说什么,显荣公主迈步进去了。 “妹妹。”谢柔惠转过头看着谢柔嘉微微一笑,伸出手,“吓到你了吧?” 谢柔嘉看着她。 “没有。”她说道。 谢柔惠收回手掩嘴笑。 “那真是遗憾啊。”她低声说道。 “是啊,又让你遗憾。”谢柔嘉看着她说道。 姐妹二人对视,耳边传来显荣公主的笑声。 “娘娘,快看啊,这谢家的两个姐妹真是长的一模一样,娘娘,我猜你们一定分辨不出谁是谁了。” 入宫时发生意外被显荣公主压下,而太后也并没有问去更衣的谢柔惠怎么又和妹妹一起进来了,只是看着这姐妹两个又惊又喜,叫到跟前一手拉着一个看个不停。 因为有这两个双生姐妹,太后宫里的宴席来了很多人,办的很热闹,连皇帝闻讯都让人给这姐妹二人送了一模一样的赏礼。 随着宴席过半,辨认这两个姐妹的游戏也玩腻了。 坐下来的谢柔惠对显荣公主使个眼色。 “怎么了?”显荣公主端着酒杯问道。 “宴席什么时候会结束?”谢柔惠低声说道。 显荣公主皱眉。 “你想走了?”她低声问道。 谢柔惠看了眼另一边坐着的谢柔嘉。 跟在宫门前见到的不同,她自始至终都安安静静,问话答话,大家笑她也笑,大家不笑她也不笑。 不过在这宫里,想笑就笑想不笑就不笑的可不是谁都能。 娘娘们可以不笑,哪里能轮到你拉着脸,好像受了委屈似的。 真是个坏脾气的女孩子。 坏脾气都是被惯出来的,就算是同日同时生,只要被认为是妹妹,就比姐姐要受到宠溺骄纵。 显荣公主很讨厌这样的妹妹,她抬起手将酒杯里的酒泼在谢柔惠身上。 这突然的事让谢柔惠吓了一跳。 “哎呀。”显荣公主说道,“真是对不住,我没拿好。” 这话让众人都看过来,看到谢柔惠的衣襟身前被果子酒染红了一片。 “显荣。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太后呵斥道。 “我喝多了嘛。”显荣公主说道,“娘娘这里的酒太好喝了。” 太后呸了声。 “倒成了哀家的错。”她嗔怪道。 “好了娘娘,再喝下去我都不知道成什么样子了,咱们今日就散了吧。”显荣公主撒娇笑道。 “你把人家谢…..这是老大还是老二啊?”太后说道。 谢柔惠忙起身施礼。 “我是姐姐。”她笑道。 “好了好了,你们姐妹也在宫里半日了,今日就到这里了。”太后笑道,“伺候这些公主们。也是累的很。” 公主们顿时响起一片娇声不依。谢柔惠也忙着施礼说不敢,殿内再次一片热闹。 “娘娘,我亲自送她们呢。算是赔罪。”显荣公主说道。 太后笑着点头。 “这才像个公主的样子。”她笑道。 谢柔惠和谢柔嘉对太后皇后诸人施礼。 “你这孩子哀家喜欢,多进来玩。”太后含笑说道。 她说的是你,而不是你们。 谢柔惠嘴角含笑低头应声是。 走出宫门,显荣公主就拉住了谢柔惠。 “你们先送二小姐出去吧。”她说道。“我弄脏了你的衣裳,给你换一件。总不能让你这样回去。” “是,那多谢公主了。”谢柔惠笑道,再看向谢柔嘉,“嘉嘉。你在外边等我一等。” 谢柔嘉哦了声,对显荣公主施礼,没有丝毫迟疑跟着内侍走开了。 “多谢公主替我解围。”谢柔惠再次对显荣公主施礼。感激的说道,“要是没有显荣公主你。我,我这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真是太高兴了,我竟然能进宫认识到公主,公主还这样的好,我在家,都没什么玩伴。” 她似乎很激动,激动的语无伦次。 显荣公主笑了。 “行了,别跟我客气了,我就见不得你这没出息样。”她说道,“说起来你在家里也是个公主般的地位,别惯别人这些不知尊卑的坏毛病。” 谢柔惠笑而不语。 显荣公主哼了声,越发觉得得好好的教导她才行。 “走走,换件我的衣服去。”她说道,“在陪我下盘棋,尝尝我那里的茶。” 就让你的妹妹等着吧。 谢柔惠含笑应声是。 .............................................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人散去,卸去了钗环歪坐在榻上的太后听了内侍的话,漫不经心的问道。 “子元他怎么惹到这小姑娘了?” “娘娘,也没什么。”内侍笑道,“方小公子的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见到漂亮的小姑娘,不上去说几句话才是怪呢。” 太后哼了声。 “我说呢,这大小姐勾着显荣做这个做那个,原来是为了她妹妹。”她说道,“不过看来不是担心她妹妹害怕,而是害怕她妹妹惹事。” “是啊,这二小姐脾气还挺大。”内侍笑道。 “巴蜀里谢家也算是第一大家了,家里的孩子们脾气大些,也不为奇怪。”太后说道,抚着自己的手,“只要有分寸。” “是啊,我看着大小姐很懂事,做事也有分寸。”内侍立刻凑趣,“这姐妹两个还真是像啊,娘娘,您后来分得清吗?” “分不清。”太后笑道,“看花了眼喽。” 宫女内侍们都纷纷凑趣说笑,正说着热闹,有内侍满色惶惶的跑进来。 “娘娘,方小公子把谢家二小姐拦住了。” 太后皱眉。 “去看看,到底是谢家的人,别闹得太过分了。”她说道。 ………………………………………………………. “方公子,你别太过分了。” 谢柔嘉看着拦住路的人,说道。 宫门前七八个年轻男子一溜排开挡住了路。 方子元笑眯眯的看着谢柔嘉。 “不过分,我这人很好说话。”他说道,“谢小姐,你给我跳个舞,今天的事就一笔勾销了。” “我不会跳舞。”谢柔嘉说道,看着他。 “不会啊?”方子元说道,摇了摇手里的折扇,“那今日谢小姐就别想走了,谢家号称巴蜀大巫,巫清娘娘后裔,不会跳舞,算什么大巫,欺君呢?” “就是,哪有大巫不会跳舞的。” “帽子胡同里那神婆八十了,还能跳舞呢。” 七嘴八舌的说笑响起。 谢柔嘉回头看了眼,适才送她的那个内侍早一溜烟的跑了,再看四周的侍卫如同泥塑,前方被挡住的宫门甬道似乎看不到边。 她知道邵铭清一定在宫门外等她。 只是这些人挡住了路,现在,这里只有她一个人。 一只手忽的搭上她的肩头。 谢柔嘉不由后退。 “要是谢小姐不愿意在这里跳。”方子元眯着眼带着几分怪笑看着她,“咱们换个地方也行。” 谢柔嘉看着他。 “换个地方?你知道如果现在换到我们巴蜀,你会怎么样吗?”她说道。 小姑娘吐气如兰。 方子元又靠近几分。 “怎么样?”他问道。 谢柔嘉看着他,猛地伸出手,抓住他的头发,用力的向下一拉同时肩头狠狠的撞向他的脸。 “会这样!” 伴着女孩子的尖细一声喊,响起男子的惨叫。 周成贞从城门楼上探身,看着下边哈哈大笑。 开始了,开始了。 ************************************* 今日四千七字,一更,抱歉抱歉(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不忍 周成贞原本认为自己这几次被打都是吃亏轻敌。 女孩子打架也没章程,不过是抓脸抓头发。 但此时居高临下看起来才发现这女孩子出手还真是厉害,又快又准,也并非是毫无章法。 一出手方胖子的头就歪了,再一出手正撞在心窝,人又如同虾米似的佝偻起来,最后再对着头狠狠一肘。 她对人的弱点很清楚,就好像在夜晚的野外寻路一般,轻车驾熟。 周成贞打个呼哨,替矮胖子发出一声痛呼,又接着哈哈大笑。 那女孩子一击得手没有恋战向外跑去。 堵着门公子们都刚反应过来。 “娘啊打……!” 一个年轻人喊道,话音刚落就见那女孩子冲过来,对着他的鼻头就是一拳。 余下的话就变成一嗷的一声叫。 谢柔嘉从他身侧撞了过去。 门洞里响起哒哒碎乱的脚步声。 “追啊!” “别让她跑了!” 更多的嘈杂声响起。 “该我出场了。”周成贞哈哈笑道,转身向城门下奔去。 脚步声很快闯过了宫门,看着前方那个绝尘而去的女孩子,追着的年轻人们有些目瞪口呆。 “这,他娘的跑得太快了吧?”一个人喊道。 “她不是巴蜀来的吗?难道巴蜀谢家都是住在山里的吗?”另一个也喊道。 方子元已经被人扶着起来了,一手捂着脸追过来。 “跑的快?跑得再快,也休想跑出我的手心!”他喊道,“追!” 谢柔嘉一路狂奔,大宫门已经出现在眼前。但四周的侍卫围了上来。 “大胆!” “不得在宫城喧闹!” 路再次被阻断,谢柔嘉看着前方又看向后方。 方子元等人已经追了过来。 “跑!跑!打了小爷还想跑!”他吼道,看着被禁卫拦住的谢柔嘉,“你以为这是你们巴蜀吗?” 对啊,这可不是你们巴蜀。 在这京城里,在这深宫里,你以为还有谢家的人护着你。帮你掩盖压下事吗? 现在只有小爷能救你了! 周成贞大步奔来。看着那一心往前跑的女孩子前无路后无门站住了脚,露出得意的笑。 谢柔嘉攥住了拳头。 “怎么了?” 就在这时有声音传来。 这声音! 谢柔嘉寻声看去。 有一行人正从东边的一处宫殿走过来,为首的男子青色礼服。形容清亮温暄。 周衍! 周成贞心里喊了声,暗叫一声不好。 “干什么!你们欺负人小姑娘,二小姐别怕我来…”他喊道。 但还是晚了一步,那被欺负的小姑娘拔脚冲东平郡王奔去了。 侍卫们让开。方子元等人的叫嚣也收敛几分。 东平郡王看着站到面前的小姑娘,面色涨红。眼睛烁亮。 “他们打人!”小姑娘对他说道。 一句客套就没有,瞪大眼带着愤怒。 东平郡王颔首视线看向跟过来的方子元等人。 “你还恶人先告状!”方子元喊道,伸手指着自己的脸,“殿下。你看看,这是谁打谁?” “为什么打你?”东平郡王问道。 方子元愣了下,总觉得这话问的哪里不对似的。 “我怎么知道!”他说道。“这人仗着自己是巴蜀谢家,仗着皇帝太后的恩宠在宫里大摇大摆!也不看看这是在巴蜀吗?有没有把皇帝太后放在眼里?” 东平郡王没有说话。看向谢柔嘉。 “是这样吗?”他问道。 “不是!我作证不是!”奔过来的周成贞喊道。 但他的话没有引来众人多看一眼,因为那小姑娘已经迈步上前开口说话了。 “难道因为不是在巴蜀,我就要被你欺负吗?”她说道。 不知道是因为东平郡王信任自己,开口就质问方子元有错,还是因为自己再也忍不住下去了。 谢柔嘉的话从心底翻涌而出,她的声音也越来越响亮。 “就因为这里不是巴蜀,我就要对你低三下四忍气吞声吗?” “就因为这里不是巴蜀,我就要被人羞辱而不能还手吗?” 她说着又迈上前一步,盯着方子元。 “是,现在我站着的这地方不是巴蜀,但是我还是巴蜀谢家的人。” 这小丫头!还真是无知者无畏! 方子元呸了一声。 “我还是文昌伯方家的人呢!”他冷笑喊道,“你是谢家的人又怎么样?” 谢柔嘉看着他,身后有人嗯了声。 “对啊,你是谢家的人又怎么样?”东平郡王也说道。 他的声音低沉,就如同站在身后如山一般沉稳的身形。 他说的是和方子元同样的话,但谢柔嘉却觉得入耳如同春风和煦,抚着她有些焦躁的心。 对啊,你是谢家的人又怎么样? 这不是质问,而是建议是提醒。 是谢家的人,现在该怎么做? 她是谢家的人,她是大巫清的后人,她是因为进献凤血石而进京的谢家的人,她是因为三月三祥瑞得皇帝诏书觐见的谢家的人。 现在这样的谢家的人,被羞辱为舞伎,作为谢家的人,该怎么样? 谢柔嘉抬起头。 “你说错了!我没有把这里当成巴蜀,如果我把这里当成巴蜀,我才不会跑。”她说道,看着方子元,“我会打死你!” 话音未落扬手就对着方子元一拳狠狠的打了过去。 方子元嗷的一声仰面,再低头鼻血长流。 这跟适才一心想逃不同了,这次小姑娘就是一心要打人了。 似乎一眨眼的功夫,方子元已经倒在地上,那小姑娘的拳脚还在劈头盖脸的砸下来。 谁也没想到她说着话说着话就打人了。 谁也没想到她当着东平郡王的面还敢打人! 周围的人终于回过神轰然。 “不得在宫内喧闹!” 东平郡王身边的侍卫厉声喝道。同时一挥手,四周的侍卫们都涌了过来,将乱哄哄的年轻人们围住。 “哎不对啊!”被格挡围住的年轻公子有一个察觉不对了,“怎么只挡着我们!那人还打呢!” 侍卫们将这里围成一圈,挡住了外边的视线,但还是有不断的哀叫声传来。 “不许打架!不许打架!” 侍卫们乱哄哄的高声喊着,将年轻公子们乱哄哄的推搡着。 “我们没打啊!”几个公子喊道。 没打架的被拦住。打架的还打着呢! 但是他们的声音被侍卫们厉声呵斥压住。现场一片混乱。 周成贞也被推搡拦住,想冲也冲不过来,他越过推搡自己的侍卫。看到站在一旁垂手而立的东平郡王。 他的神色悠闲嘴角含笑看着眼前,似乎面前不是混乱的场面,而是一副美景名画。 周成贞只想冲过去,对他的这张万年不变的脸啐一口。 周衍!又摘了老子的桃子! ………………………………………………. 啪嗒一声脆响。 谢文兴手里的茶碗落地碎裂。他的面色发白,一脸不可置信。 “打架?”他喊道。 身侧的邵铭清不由狠狠的踩了下他的脚。 “……嘉嘉又跟世子爷打架了?” 但还是晚了一步。谢文兴说出了这句话。 面前的内侍神情变得有些古怪。 “哦,原来二小姐这么爱打架啊。”他似笑非笑说道。 “不是不是的。”谢文兴忙摇头,“她只是容易紧张,胆子小….” “哎呦谢大人。二小姐的胆子可真不小了!”内侍打断他,啧啧说道,“您是没看到啊。把方小公子打的那个惨啊,多少人围着都拦不住啊。” 多少人围着…… 谢文兴噗通一声坐回椅子上。 “瞒不住了吗?”他喃喃说道。 “哎呦这怎么瞒得住啊。”内侍说道。“您还是快点写个告罪书,把二小姐领回去吧,趁着皇帝和太后娘娘对大人您还赞誉有加的时候,赶快把事情压下去吧。” 他用了这么久这么多功夫才让皇帝和太后娘娘对他对谢家赞誉有加,结果一眨眼就被人打没了。 谢柔嘉! 他实在是高看她了,实在是太失望了! “我早就说过,这件事不对。”邵铭清说道,“嘉嘉是被人算计了。” “被算计?人家挖坑她就跳吗?”谢文兴喝道,“她不想想自己是谁吗?不想想这是哪里吗?被人骂了说了怎么就不能忍气吞声了?当自己是什么金贵人啊?” 邵铭清冷笑。 “大老爷,你不把自己当金贵人,别以为别人也不把自己当金贵人。”他说道,“谢家的小姐,谢家长房的小姐,还真是金贵人,还真是没有忍气吞声过。” 谢文兴瞪眼看着他。 “金贵?金贵又怎么样?在这里耍脾气?也不看看这是在谁跟前!”他气极而笑。 “在谁跟前也可以,只要没有做错事。”邵铭清说道,看向宫门的方向,“嘉嘉她不做错事,她做事一定是有自己的道理。” “你这话不用跟我说,让她跟太后,跟皇帝说去吧!”谢文兴喝道。 喊完又恨恨的一拍桌子。 让她说,最后还得他这个当爹的受罚! “来人,拿笔墨!” 值房内半点动静也无。 “谢大人,要写东西啊,我们这里的笔墨用完了,您去衙门里拿吧。”一个内侍翻着白眼说道。 看到没,连一个小内侍都知道他们谢家这次惹麻烦了,立刻踩上来了。 真是累死的先祖败家的儿孙! 谢文兴一甩袖子愤愤疾奔而出。 ........................................ “你说什么?” 而此时太后宫内,太后看着眼前的女孩子,神情愕然问道。 女孩子并没有看着她,而是正伸手甩开一个女孩子。 衣服不同,面容一模一样的两个女孩子让众人有些眼花,但太后的视线却能准确的落在其中一个身上。 “谢二小姐,你说什么?” “娘娘,她没有说什么,娘娘您听我说。”谢柔惠急急说道,再次伸手拉住谢柔嘉。 “你不要说了。”谢柔嘉打断她,甩开她的手,“我的事我自己说,你不是我,用不着你替我说。” 太后笑了,将手里的茶杯撂下。 “那,二小姐你说说吧,怎么就理直气壮的打人了?”她说道。 “娘娘….”谢柔惠哽咽喊道。 “大小姐,你妹妹不是都让你闭嘴了。”太后打断她,不咸不淡的说道,“你还说什么?” 谢柔惠不敢再说,肩头颤颤垂下头,抬手接着哽咽掩住嘴边的一丝笑,。 说吧,你说吧,现在让你说个够。 ************************************************************** 二更老时间(*^__^*)(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不让 看着太后脸色难看,显荣公主上前将谢柔惠拉回屏风隔间后。 “你妹妹好凶哦。”站在屏风后的其他的公主们笑嘻嘻的低声说道。 谢柔惠要说什么,被显荣公主拉了下。 “你妹妹凶不凶谁都看出来,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敢打方子元的人,这些话你就别说了。”她说道。 谢柔惠就拉着她的衣袖。 “公主。”她一脸哀求的说道。 显荣公主甩开她的手。 “太后娘娘不问事就是不问,一旦她要问了,别人说话就不管用了。”她低声说道,“现在我说好话也没用,就看你妹妹怎么说了,但愿你妹妹机灵点,有点分寸。” 她们低声说话,听得屏风那边传来谢柔嘉的声音。 “因为他骂我。” 有个公主就又笑了。 “你妹妹真凶哦。”她再次说道,“是不是从来没人骂过她啊?” “怎么办?太后一会儿要是骂她会不会被打?”另一个公主吃吃笑道。 听着这些取笑谢柔惠神情尴尬。 “行了,你们都闭嘴,想说去外边说去,管谢大小姐什么事,好人就是这样,总是要被人带累。”显荣公主说道。 那边太后已经让人去带方小公子来了,很快殿内响起变调的喊声。 “姨母!我要死了!” “哪里就死了?”皇后没好气的给了他一巴掌,“这么多人在呢,怎么就让你死了,不许大呼小叫,太后还等着你回话。” 方小公子就高一声低一声的**着。 “子元。你为什么骂谢二小姐?”太后问道“你不知道这是谢家二小姐是哀家请来的吗?” 方子元挣扎着从躺椅上坐起来,一只手捂着青肿的眼。 “娘娘,我当然知道,我就是知道才上去跟她打招呼的。”他委屈的说道,“我还跟她说了我是谁….” 听到这句话,一旁的皇后的视线就看了眼谢柔嘉。 说了身份啊,这小姑娘还敢下手啊? 别说不知道文昌伯是什么人。她的姐姐显然对宫里的人清楚了解的很。 “少废话。”太后说道。“好好打招呼没人会打你,说,到底说了什么惹恼了谢小姐。” 方子元再次叫冤枉。 “我也没说什么。我就夸赞谢家小姐舞跳的好,她就打我。”他说道。 “不是,是他要我和我姐姐跳舞。”谢柔嘉说道。 “叫你们跳舞怎么了?要不是认为你们跳的好,我能叫你们跳吗?”方子元喊道。 太后啪的一拍几案。 “都住口。娘娘问你们了吗?”一个内侍尖声喝道,“没规矩!” 方子元不说话了。谢柔嘉抿住嘴。 “就是说,方子元你让二小姐跳舞?”太后问道。 “是。”方子元说道。 太后又看向谢柔嘉。 “二小姐,因为他说让你跳舞,你就打了他?”她问道。 “他拦着我不让我走。说不跳,就别想出宫。”谢柔嘉说道。 “你为什么拦着她?小姑娘不愿意跳就算了,你拦着干什么?”太后呵斥道。 “不是啊。太后,是她先冲撞我。我才让她给我道歉,她不肯,所以我才生气说让她跳舞赔罪的。”方子元喊道。 “你胡说!”谢柔嘉喊道,“是你先挑衅我的,你张口就让我跳舞!” 这次不待太后拍几案,内侍就尖声喊着住口住口。 “你也别说你有理,有没有理又不是你说了算,敢说假话,我也不饶你。”皇后看着方子元呵斥道。 当然这话谢柔嘉也听得到。 “我没说假话。”方子元可怜巴巴的说道。 “有没有说,也不是你说了算,那么多人看到呢。”皇后说道,看着一旁安静而坐的东平郡王,“东平,你说呢?” 东平郡王自跟着进来后就一直没说过话,听到这里笑了笑。 “娘娘,我到的时候只是阻止他们打架,至于他们为什么打起来,我并没有看见和听见。”他说道。 皇后便又看向太后。 “娘娘,叫人进来问问?”她问道。 话音未落,就听得外边喊皇帝驾到。 皇帝来了? 里里外外的人忙都站起来迎接,谢柔嘉也转过头,看着一个四十多岁的气宇轩昂的男人走了进来,周成贞就在他身边。 谢柔嘉垂下视线,跟随众人叩拜。 “陛下怎么过来?”太后问道。 皇帝还没说话,周成贞就开口了。 “娘娘,是我请陛下过来的。”他笑着说道。 太后瞪了他一眼。 “你多什么事!”她喝道。 “娘娘,这种事怎么能瞒过陛下。”周成贞说道,“况且方子元还是打了皇帝和娘娘你们两个人的脸面。” 他这话一出口,方子元就从躺椅上嗷的跳起来。 “周成贞,你胡说什么!”他喊道。 “我胡说?我可是亲眼看到了,就是你调戏人家小姑娘,拦着不让走,说些不三不四的话,活该被打,本来我都要打你的,不过是手慢没轮上。”周成贞说道。 “周成贞,你胡说!”方子元喊道,又想到这周成贞的是跟皇帝来了,肯定是已经在皇帝跟前告过状了,他又忙对着皇帝施礼,“陛下,陛下,我真没有,周成贞是污蔑,他跟我有仇,您不能只听他的,再叫别人来问。” “我跟你有仇就是污蔑你?”周成贞勾起嘴角笑道,“那别人跟你没仇就是包庇你喽。” 这话说的直接堵住了太后皇后说找人来对质了。 皇后皱眉,太后的脸上也浮现不悦,想到什么目光看向谢柔嘉。 女孩子一直低着头看上去安安静静的。 周成贞的视线也看向她,毫不掩饰几分得意。 看看吧。只有小爷才能护得住你。 什么都不用怕,我直接搬来皇帝陛下。 “陛下!”方子元气的跳脚,但他也不是没眼色,看到皇后都不说话,他也不敢再大喊大叫,只得委屈的喊道。 皇帝笑了。 “你这伤就是谢二小姐打的?”他问道。 方子元立刻点头,声音变的有气无力。 “还有呢。”他指着自己身上这里那里。 皇帝视线已经转向谢柔嘉。 “你是谢家二小姐?”他问道。 谢柔嘉应声是。低着头也感觉到皇帝的视线在她身上扫过。 “跟你姐姐是挺像的。”皇帝笑道。 已经从屏风后出来和公主们站在殿内的谢柔惠忙上前施礼。 “陛下。都是我没有照看好妹妹。”她说道。 皇帝笑了笑。 “是他调戏你你才打他的?”他继续问道。 “是。”谢柔嘉说道。 “不,不是的,只是方公子开个玩笑。我妹妹她脸皮薄恼了。”谢柔惠忙跟着说道,“陛下,这是个误会。” 听她这样说太后和皇后的面色好了一些。 “他开的什么玩笑?”皇帝问道。 这是最关键的问题了。 皇帝虽然是听了周成贞的话过来的,但此时此刻又把问题踢给了这女孩子。 那这件事结果如何就落在这小姑娘身上了。 跟周成贞说的一样。皇帝这时会护着她,但她立刻就得罪了皇后太后。 如果跟她姐姐说的一样。承认这件事是个玩笑误会,那皇帝这里她留不下好印象,太后皇后也不会领她的好。 看来皇帝根本就不是打算护着她,要不然也不会把问题扔给她了。 太后皇后的脸色好了很多。咽下了要说的话。 殿内安静下来,视线都落在谢柔嘉身上。 周成贞更是几乎把她看穿。 别怂啊,这可是报仇的好机会。我都给你铺好路了,拿打我的精神把话让狠里说。 “他让我跳舞。”谢柔嘉说道。 噗嗤一声。不知谁笑出声。 你傻啊! 跳舞算什么玩笑!算什么值得立刻将人往死里打的玩笑! 不共戴天你死我活的玩笑最起码应该是被摸手捏脸不堪入耳的调戏话啊! 周成贞差点跳起来,瞪眼看着她。 太后皇后则笑了带着几分不以为然。 “就是因为他说了一句让你跳个舞的玩笑话?”皇帝笑问道。 谢柔嘉抬起头。 “陛下,这是玩笑话吗?”她问道。 皇帝看着她。 “哦,是有点过分了,你生气也是应该的。”他淡然说道。 “原来陛下认为这只是有点过分。”谢柔嘉说道,“那陛下为什么要诏我们谢家觐见呢?难道这也是个玩笑吗?” 此言一出,殿内的人面色都惊愕。 她这是,在质问皇帝吗? 太后的脸色沉下来。 “脾气真大。”一个声音忽的响起,还带着笑意。 众人的视线不由看过去,见是一直安静而坐都要被众人又忘记的东平郡王。 见大家看过来,东平郡王笑了笑却没有再说话。 不过,是啊,这小姑娘的脾气还真不小啊。 竟然敢对皇帝甩脸了。 “谢二小姐觉得朕说错了?”皇帝问道,脸上已经没有了笑意。 殿内年纪小些的公主们都低下头带着几分畏惧。 皇帝的脾气其实也不小。 有些不妙啊,她只是想让谢柔嘉受到羞辱以及被皇家的人厌弃,但并不是要谢家被厌弃,谢家现在被厌弃可是会累害她的。 只是…… 这又是个极好的机会,惹怒皇帝,这个家伙这辈子就再也翻不了身了。 谢家被皇帝厌弃就被厌弃吧,反正她在谢家也不会被厌弃,她还是且更是不可取代的大小姐。 谢柔惠也垂下头,袖子里的手攥了起来,心砰砰的跳起来。 快,快惹怒皇帝吧。 “是。”谢柔嘉说道,脸上虽然有畏惧,但她还是挺直了脊背。 这不要命的臭丫头! 周成贞张口就要说话,皇帝却拍了下几案。 殿内的人一哆嗦,周成贞的话也卡住了。 “真是大胆!”皇帝喝道,声音里满是怒意,“朕错在哪里?” “陛下息怒。”乱乱的声音响起,殿内的人呼啦啦的跪倒一片。 站着的谢柔嘉就格外的显眼。 “陛下您错在不该诏我们谢家进京,陛下更错在不该诏我们谢家以觐之礼进京。” 女孩子的声音在殿内响起,盖过了一片息怒声。 “陛下您为什么诏我们谢家进京?难道是因为我们谢家的朱砂生意做得大吗?” 谢柔嘉说道,自己摇摇头。 “不是,再大能大过陛下的江山吗。” “陛下您为什么要赐予我谢家以觐之礼?难道是因为我们谢家富可敌国吗?” “不是,再富能富过陛下的社稷吗。” “我们谢家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我们巴蜀万众都认为,是因为我们谢家进献了凤血石,是因为我们谢家三月三祭祀得天降下异像为祥瑞。” “我们谢家为什么会发现凤血石?为什么会得天降异像?是因为我们谢家是大巫,是巫清的后人,这些都是神灵通过我们谢家,赐予万民赐予陛下的。” “所以我们谢家以巫沟通天地神明,所以陛下才奖赏我们谢家如此荣耀,没想到,原来陛下并不是这样认为的。” “陛下,我们谢家是巫,巫是怎么沟通神明的?是舞啊。” “陛下,那是巫舞啊,是敬天地鬼神的巫舞啊。” “现在,有人竟然当众要我们谢家人给他跳舞,说我们谢家跳舞跳的好,把我们谢家当成舞娘,把巫舞当成供人玩乐的伎乐。” “而陛下竟然认为这只是一个玩笑,这只是一个过分的玩笑。” 谢柔嘉看着高高在上的皇帝,眼里有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 是您自己要吃丹药,吃出了问题,就灭了谢家的族。 那是一个族啊,老老少少的人命啊,那些都是无辜的人命啊。 “陛下,既然我们谢家在您眼里只是一个跳舞的,您何必诏我们进京,何必如此大礼相待啊!” 说到这里她深吸一口气。 “可是别人可以认为这是一个玩笑,陛下您也可以认为这是一个玩笑,但我也不会这样认为,谢家的人不会这样认为。” 她拂袖抬手高举过头。 “陛下您不用再查再问,也不用思虑斟酌各方,方子元是谢氏柔嘉我出手打伤,我认罪认罚但凭处置。” 她对皇帝一拜。 “心甘情愿以此为荣。” 殿内鸦雀无声,看着那小姑娘躬身缓缓弯拜的身形,很多人只觉得好似有石头压过来,不由气息凝滞。 娘啊… 方子元已经呆滞了。 不就是打个架嘛,怎么搞得好像士大夫进谏,为忠义慷慨赴死了? 周成贞脸上已经没有半点的焦虑暴躁,取而代之的是沉沉,眼里闪烁的荧光。 ************************************** 晚安。(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起舞 “脾气果然很大。” 在一片沉寂中,东平郡王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 “听说过本事大的人脾气大,现在看来小孩子的脾气也很大啊。” 这话打破了殿内的凝滞。 皇帝的面容微动,而太后和皇后也回过神来。 “你这孩子,真是想多了。”太后说道,“他又不懂这个,也不知道这是冲撞你。” 方子元终于反应过来了。 “是啊是啊我不知道啊。”他喊道,“这是我自己不知道,我又没见过什么巫,就跟我夸谁谁好看似的,我是好意,哪里知道对你来说是羞辱啊!” 他说着梗起脖子。 “你有什么冲着我来,不用牵涉到皇帝身上,羞辱你的是我,别扯那些有的没的。” “是啊,你说的这些,我们也不知道啊。”显荣公主说道,“你觉得你被羞辱,你就告诉方子元,哪有这样动手打人的?” “你是说,他不是存心羞辱我的?”谢柔嘉看向显荣公主。 是不是的,显荣公主心里也多少知道,但是这个时候又怎么能承认。 “当然不是。”她说道。 “就是,我就是好心,我就是觉得好看夸你呢,我才没有羞辱你。”方子元也跟着说道。 谢柔嘉看向他。 “你知道巫舞是什么状况下才会跳的吗?”她问道。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巫!”方子元没好气的喊道,“我又不知道你跳舞不是给人看的。” “不,巫舞降神,祈祝祷酬,但也是给人看的。给那些有所祈求,祝愿,感谢的人看的,既然你说你好心,你不是心存故意羞辱我。”谢柔嘉说道,看着方子元,“那我可以为你跳舞。只是。你敢看吗?” 可以跳舞,你敢看吗? 这话什么意思? 殿内的人都愣了下。 “你敢跳我有什么不敢看的?”方子元说道。 “因为如果你心存恶意,心存不敬要看巫舞。你就会被惩罚。”谢柔嘉看着他说道,“你还敢看吗?” 什么鬼啊! 方子元一怔,心里骂了声娘。 骗小孩呢? “怎么不敢看啊。”显荣公主先开口了,冷笑一声。“在宫里看个巫舞又不是什么稀罕事,南朝张丽华专攻巫舞。至今教坊还传承呢。” 南朝陈后主的宠妃张丽华,常常以祀神的名义歌舞,深的皇帝喜看。 这是把谢家巫舞比作后宫宠妃,比适才的开玩笑更为过分。 殿内的人纷纷惊骇。太后皇后也勃然变色。 “显荣,放肆!”太后竖眉喝道,“跪下!” “娘娘。你是要我给您跪下,我就跪。要是因为我这句话说错了,而对别人下跪,显荣不跪!”显荣公主说道。 “显荣大胆!”皇后也急了,起身喝道。 显荣公主还没说话,谢柔嘉已经一转身拂袖。 “好,我今日就让公主看一看,谢家的巫舞跟张丽华的巫舞有何不同。”她说道。 “要准备什么?”显荣公主问道,看着那转过身的女孩子,“在哪里?鼓乐要什么?” 谢柔嘉回头看她一眼。 “什么都不用准备,只是舞而已。”她说道,说这话抬起手击掌一拍,腰身长甩。 击掌声一下一下,随着肩背腰身晃动。 开始了? 这就开始了? 没有换上华丽的舞服,没有鼓乐作伴,甚至没有清场。 殿内的人或坐或站,有公主们有太医们有内侍,有的低头,有的垂手,有的在交头接耳,有的在木然发呆。 就在这种情况下,那女孩子就开始跳舞了。 她顿足踏地,甩肩转腰,摆臂击掌。 没有鼓乐相和,没有歌声相伴,只有清脆的击掌声,脚步踏地的咚声。 嘈杂低语渐渐小去,所有人的视线落在这个女孩子身上,神情愕然。 怎么看这场面都有些滑稽。 “你妹妹也会跳舞?我还以为只有大小姐会跳呢。” 谢柔惠耳边有人问道。 “我们都会跳,都要学的,家里的姐妹都要学的。”谢柔惠挤出一丝笑说道。 “那她跳的很好?”那公主问道,看着场中跃动的女孩子,那简单的肢体摇动,简单的缓慢的没有任何技巧的脚步移动,哪里有半点舞蹈的样子。 谢柔惠没有说话。 何止跳的好,她还跳了三月三,引来了风雨雷异象。 但是这种异象不是因为三月三大祭吗? 还有上一次给祖母的大傩,那都是有告有求,有巫歌有仪仗有鼓乐,有请神所以才降神。 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只有舞,只有舞又能怎么样? 在巴蜀那些民众会仅仅因为你挂着谢的姓氏就能癫狂,但在这里这些人可不会。 她这是想干什么? 疯了吗?赌气吗?这能跳出什么来? 显荣公主也从愕然中回过神,看着面前跳动的女孩子。 “真是可怜。”她嗤声说道。 方子元嘎嘎笑了。 “跳的这样难看啊,早知道就不问了。”他说道。 还有几个年纪小的公主干脆笑嘻嘻的拍手学着谢柔嘉的动作。 坐在上位的皇后嘴边浮现笑意。 “这小姑娘还真是脾气大。”她说道,“这就开始了,娘娘,让这些人避让一下吧,至少给她腾出跳舞的地方。” 太后嗯了声,带着几分无奈摇摇头,才要张口,另一边的东平郡王开口了。 “不用,娘娘,小姑娘自己清场呢。”他含笑说道。 自己清场? 太后和皇后看过去。见那女孩子正一步一步的倒退而行,在她的前方几个小公主亦步亦趋的跟随。 小公主们笑着跟着那女孩子旋转,下一刻却见那女孩子又到了另一边,穿梭在两个内侍之间,左摆右摆,内侍随着她的摆动挪动。 脚步踏踏,掌声顿顿。横奔竖跳。转眼间殿内果然空出一片。 “大家又不是没有眼色,不用开口说,自然会给她让出地方。”皇后说道。“也只有子元和显荣两个还在赌气。” 方子元和显荣公主都依旧站在原地,似乎没有退开的意思。 谢柔嘉摇摇晃晃,一步一顿向他们走过来。 不就是踏歌嘛,这种舞看得多了。 方子元心里说道。而且她跳的也不好看。 不好看吗? 眼前的女孩子身形摇曳,眉眼如丝。 不…… 方子元心神一顿。 好看。好看。 女孩子手臂摇晃,遮挡着半面,一步一步的后退,左摇右摆。露出俏丽的笑。 方子元也跟着笑起来。 有什好笑的,显荣公主看着方子元露出笑,哼了声。看向眼前的女孩子,女孩子的脚步一顿。似乎被她吓到了。 显荣公主抬起头挺直了脊背,对她怒目而视。 女孩子脚步慢慢的再起,一顿一扬,一顿一样,双手在左右交换击打,她的神情也渐渐肃然。 土归土,水归壑,虫勿作,草木有泽。 巫来南山,上古神传,今我出行,且退且避。 手臂旋转,腰身同转,裙角飞扬,殿中似乎风起云涌,显荣公主只觉得眼前的人陡然悬空。 风开路,雷作鸣,兽为护,鬼为奴。 一步一进,一进一跃,踢腿踏歌,顿顿有声。 退!退!退! 显荣公主呼吸急促,紧紧攥住了手,只觉得风吹雷鸣,视线也变得昏昏,四周似乎都是山黑压压的聚集过来,山间还有乌云盘旋。 耳边的一声雷一声鼓,脆脆咚咚,击打着她的心。 跪!跪!跪! 眼前似乎有山坠来,显荣公主一声低呼,浑身发麻,噗通跪下。 这噗通的声音让方子元不由哆嗦一下,抬头看适才那个美人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人。 方子元瞪大眼,看着面前如山高的大汉。 他抬脚,落步。 地动山摇。 抬脚,落步。 地动山摇。 怎么回事?这是什么? 方子元想要大喊,眼前的巨人却瞪着铜铃般的大眼,冲他张开口。 诃! 耳边一声滚落,如同雷滚,又似乎是在唱歌。 是,什么声音。 不是歌,是呵斥,听不清喝的什么,只听到一声高过一声的喝。 诃!诃!诃! 伴着这一声一声,眼前无数木钉,铺天盖地如雨而来。 方子元浑身发抖,想要大喊想要逃跑,却一动不能动。 噗的一声。 谢柔惠咬破了舌尖,剧痛让她醒过神,嘴角边有血迹渗出。 眼前幻象消失,她的眼前只有一个女孩子正在踢腿踏歌, 女孩子或单足跃起,或旋转飘舞,衣衫飘动。 四周的公主们依旧含笑嘻嘻,或者拍手,或者跟随摇头,散落在四周的内侍们,或者呆呆看舞,或者低头伺候身边的公主们。 台上太后和皇后脸上甚至出现倦态,似乎对着舞倍感无聊。 谢柔惠的视线落在场中的显荣公主和方子元身上,他们依旧呆呆立着,似乎跟方才没有两样。 但是谢柔惠知道,他们已经不一样了。 他们已经被摄魂夺魄。 谢柔惠的视线又慢慢的看向舞动的女孩子,只看一眼就觉得无数视线瞬时射来。 不能看不能看。 谢柔惠咬住舌头,心中狂念经文。 是诃!这是诃!这就是母亲讲过的诃! 诃舞!是诃舞! 大言而怒,钉入人罪,牢不可拔。 ******************************************** 二更晚上八点左右。 推荐看文配乐配舞:唐诗逸《水月洛神》的甄宓独舞片段(一分半钟版本)(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 弄影 诃! 方子元一声惨叫,那逼近的木钉终于有一根扎入他的肩头,如同万箭穿心。 谢柔惠垂下头紧紧的攥着手,耳边清楚的听到方子元的惨叫,她一点也不敢抬头,浑身发抖,唯恐入障受咒。 “子元怎么了?”坐在台上的太后终于发现不对,“他怎么看起来肩头歪了?” 皇后抬手掩嘴遮挡哈欠看过去,也皱起眉头。 是啊,方子元是还站着,但身子看起来有些古怪,好像有什么力量拉着他向后倒去。 “子元?”皇后喊道。 方子元没有任何反应。 “子元子元!”太后也急急喊了两声,又看方子元旁边的显荣公主,“显荣,显荣。” 显荣公主也呆滞无动。 嘈杂的殿内因为她们的喊声而安静下来,所有的视线看向正中显荣公主和方子元。 所有人都看出异样了。 “显荣!”皇后起身就要奔下来。 “不能动!”东平郡王喝道。 皇后下意识的停下脚。 太后坐直了身子,伸手按住心口。 她们终于发现不对了。 “她们怎么了?”太后喊道。 “他们失魂了。”皇帝说道。 失魂? 怎么好好的,就失魂了? 难道…… 太后和皇后不可置信的看向那个还在舞动的女孩子。 满殿寂静,所有人都停止了动作僵直如木,只有那个女孩子在舞动。 这不过短短一刻的功夫,但她看起来似乎舞动了很久,她薄薄的夏衫被汗水打湿。紧紧的贴在身上。 玉臂轻抬半遮面,单足跃起身飘旋。 肤若凝脂,面似白玉,螓首抬,蛾眉舒,盈盈一笑。 皇后直直的跌坐下来。 为什么这么美的画面,却让人汗毛倒竖。魂飞魄散。 喀吱一声脆响。 周成贞捏碎了手里的茶杯。有血滴落在衣襟上,他无知无觉眉头紧皱,眼神幽深晦暗。 “快制止她!”太后尖声喊道。 “不行。现在打断她,他们三魂六魄就散了。”东平郡王说道。 “那会怎么样?”皇后急问道。 “痴傻。”东平郡王看向皇后说道。 痴傻! “陛下!”皇后几乎哭道看向皇帝。 皇帝没有理会,只是看着场中舞动的女孩子。 “陛下是不是也…..”太后急急问道。 皇帝抬手嘘了声。 “别吵,看跳舞。”他说道。 这。这种舞还敢看啊! 太后和皇后面色发白,坐立不安。想要大喊又怕如东平郡王所说是真的。 她们哪里会知道一个跳舞而已,会跳出这种事。 这怎么可能! 明明其他人都没事。 “因为其他人没想看啊,谁让他们两个叫嚣要看。”周成贞说道,又夸张的哇了一声。“真是吓人啊!巫果然不欺啊!” 太后和皇后气的面色发白。 “周成贞!”她们喊道。 周成贞转头冲她们嘘了一声。 “娘娘,小声点,打断了她。您可就把他们害成傻子了。”他低声说道。 太后和皇后忙掩嘴,但旋即又竖眉。 什么叫她们把他们害成傻子?! 东平郡王看着场中的女孩子。慢慢的抬手抚上发冠,握住那根金簪。 殿内再次陷入一片安静,只有那女孩子还在舞动,击掌声踏步声。 巫咒!咒巫! 对我不敬,对不我敬,不识,不识,匪可妄施,让其醉,让其止。 投畀豺虎,投畀有北。 谢柔嘉眼中闪着兴奋,浑身的毛孔都在叫嚣。 一根钉,两根钉,打在眼前方子元的身上。 显荣公主跪倒在地上。 耳边是哀哭和痛呼。 还有一声叹息….. 叹息? 谢柔嘉身形一顿,眼前浮现飞舞的经文。 谣诼谓余,余谓谣诼,嫉我伤我,罚之咒之,哀戚奈何,余有别? 这短短的一行充满了犹豫哀伤委屈以及怀疑。 谣诼,伤人,谣诼,恶言。 余不为也,不为余也。 她慢慢的停下脚步,看向前方的二人,一步一步走过去,俯身抬手,俯身抬手。 方子元只觉得有水泼在脸上身上,身上的剧痛散去,眼前的迷障拨开,面前的木钉也纷纷后退。 那吓人的巨人身前慢慢出现了适才的女子。 她手中甩着长长的羽毛,随着摇动,风退云散。 耳边清脆的击掌声踏足声渐渐清晰,一下一下安抚着身心,他不由松口气慢慢的跌坐下来。 羽毛拂过他以及身旁显荣公主的头上身上,扫去了身上的巨石重压,扫去了身下芒刺。 方子元长长的吐口气,只觉得从来没有如此轻松过,真想好好的睡一觉啊。 念头闪过,人噗通一声倒下。 太后和皇后发出一声尖叫。 殿中原本直直站立的方子元和显荣公主软软的倒下来,跪倒在地上。 而在他们前方那个女孩子也收势而立。 殿内彻底陷入一片死静。 太后和皇后掩住嘴按住心口,想要起身飞奔而下又不敢动作僵在台上。 他们,死了吗? 忽的有声音响起来,呼噜噜呼噜噜……. 这是? “方子元在打呼。”一个小公主咯咯笑道,伸手指着跪趴在地上的方子元,“方子元睡着了。” 睡着了? 东平郡王将已经拔出一半的金簪推回去,收手重新放回膝上,嘴边露出笑容。 “快将方子元和公主搀扶起来,另行安置歇息。”他说道。 可以动了? 太后和皇后人陡然起身,向二人跑去,内侍公主们也都涌了过去。 “方公子怎么睡着了?” “公主也睡着了。” “八姐姐睡的口水都流出来。” “太医,太医。” 内侍的询问声,其他公主们的说笑声,太后皇后喊声搅动着大殿里喧闹一片。 谢柔嘉退到一边,大口大口的喘气,身上头上大汗淋漓如雨。 手脚发软身子一歪,有人扶住了她的胳膊。 她抬起头看着东平郡王站在了身边。 “累了吧,来这边歇息。”他说道。 谢柔嘉看着他点点头,没有丝毫的迟疑将手搭上他的胳膊,跟着他迈步。 周成贞看着他们二人向外走去,不由看向皇帝。 皇帝安静的坐在椅子上,似乎根本就没看到,反而端起一旁的茶吃了起来。 周成贞吐口气坐回椅子上,眼神幽暗的看着门口。 当谢柔嘉消失在殿门口,谢柔惠如同被抽干了力气一般身子一晃,扶住了殿内的柱子勉强撑住身子没有倒下去。 她的面色发白,嘴角的血迹还未擦干。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她竟然能用诃! ********************************* 还没写完,怕大家等的急,先更二千字,一会儿十点左右还有一更。 备注:诃:西周金文中,歌就是诃,说文解字为大言而怒,与咒相同,现在所用的歌就是来自诃,歌的本意就是诅咒目的的歌诵,歌谣最初的出现都是用作诅咒的,是咒的功能。现在看来,谣这种意思还能明显,谣言谣言,害人不浅,当得起诅咒啊(*^__^*)嘻嘻……。(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 钦赐 日光有些昏暗的室内响起清脆的碗勺磕碰声,进进出出的宫女走动带起阵阵饭菜的响起。 东平郡王坐在几案前,看着对面的女孩子大快朵颐。 她的面前摆着慢慢的一桌子鱼肉,此时几乎扫荡一空,可她似乎还没吃饱一般,不停的还在吃着。 “还要吗?”东平郡王问道。 谢柔嘉点点头。 “再来些汤羹就够了。”她说道。 东平郡王对宫女吩咐几句,将自己面前的一碗茶汤推给她。 “先喝这个。”他说道。 谢柔嘉没有丝毫推辞伸手接过喝了,顺下下一口菜。 她的脸和手洗过,身上的衣裳也换过来,除了面色依旧发白已经看不出适才刚进来时的狼狈。 “好些吗?”东平郡王问道。 “好多了,吃了东西就有力气了。”谢柔嘉说道,对他笑了笑,“跳舞是很需要力气的。” 这是在给他解释了,或者掩盖。 东平郡王笑了。 “看舞也需要力气。”他说道,“适才内侍说方子元和显荣公主都醒了,也正喊着饿,吃了好几碗饭了。” 也就是说他们二人什么事也没有。 太后和皇后不放心,叫了无数太医来看,最终都证明方子元和公主毫发无伤,只是有些疲惫,休息一下就好了。 谢柔嘉哦了声低下头慢慢的吃菜。 “你跳的是诃舞吧?”东平郡王问道。 谢柔嘉抬头看他一眼。 “殿下也知道诃舞啊?”她说道。 东平郡王点点头。 谢柔嘉哦了声握着筷子没有说话。 “可是,为什么你中止了诃咒?”东平郡王又问道,“不惜耗费你这么大的力气,冒着被反噬的危险?” 谢柔嘉抬起头有些惊讶。 “我不仅知道诃,我还亲眼见过诃。”东平郡王说道。“我见过中了诃的人,自己把自己的肉割下来一口一口的吃,直到死去。” 被巫的怨谤之气吞噬,夺去了神智,变成了行尸走肉,人已经不能称之为人。 所以为什么巫让人敬畏呢,这就是畏。 这样一来。皇宫里的人都对她避之如毒蝎了吧。 谢柔嘉没有说话。 “是因为怕皇帝和太后事后的追罚吗?”东平郡王问道。 “我事先说了。看巫舞很危险,是他们自己要看的。”谢柔嘉说道,小脸绷得紧紧。“为什么要罚我。” 东平郡王笑了。 “你不怕被罚。”他说道,“难道是不生气了?” “生气啊。”谢柔嘉说道,“我被人算计带入宫里来,生出这么多事。我当然很生气,我明明没惹他们。” 她也知道是被人算计了。 就跟自己听到人来说太后要召见她的时候一样。知道这件事肯定是有人故意安排的。 东平郡王笑了笑。 “那你为什么停止了诃咒?既然还生气也不怕罚,为什么冒着伤害自己的危险这样做?”他问道。 谢柔嘉放下手里的碗筷。 “因为我是巫啊。”她说道。 小姑娘的眼神清明亮丽,在黄昏中闪烁着。 “我是顶天立地的巫啊。” “巫,顶天立地。左抚众右慰民,怎么能以通神之力害人。” “诃和谣和咒,不是用来害人的。而是用来救人的,利用咒发泄自己的怨恨。那不是巫。” “郡王殿下,您说的您看到的诃,施行诃的人一定不是真正的巫。” 东平郡王看着她笑了。 “好,快吃吧,吃完了就出宫吧,你的家人等的该着急了。”他说道。 “我可以走了吗?”谢柔嘉忙问道。 “我帮你问问皇帝陛下。”东平郡王说道,站起身来。 站在屋子里的内侍们疾步上前,将另一边的垂帘拉了起来,赫然露出另一间屋子,入目一片明黄以及一个高大的身影。 皇帝! 谢柔嘉惊愕的起身。 皇帝竟然站在这里! 她这是被带皇帝的宫里吃饭吗? “陛下,谢二小姐吃完了,能出宫了吗?”东平郡王对皇帝施礼说道。 他真这样问啊? 这样问就行吗? 谢柔嘉忍不住看向皇帝。 皇帝迈步走了过来。 “走吧,再吃下去,朕也要被吃穷了。”他说道。 这是,开玩笑? 谢柔嘉看着皇帝,有些怔怔。 “跪安。”东平郡王说道。 谢柔嘉忙低头施礼。 东平郡王看了一个内侍一眼,那内侍忙站出来。 “二小姐,您这边请,奴婢送您。”他含笑说道。 谢柔嘉便跟着内侍走了出去。 皇帝看着走出去的女孩子,抖了抖袖子。 “还真走了,什么话也不说?”他说道,“这孩子除了发脾气时说话,别的时候都不会说话吗?” 东平郡王笑着点点头。 “本事大的人,脾气就是大一些。”他说道。 皇帝看他一眼。 “怎么不说下半句了?”他说道,“不说是小孩子脾气大了?只说本事大了?” 东平郡王嗯了声。 “是,因为现在看来就是本事大。”他说道。 皇帝撩衣在椅子上坐下。 “现在?以前本事也不小吧,能劳动你伺候她。”他说道。 东平郡王整容没接话。 “陛下,您现在没有疑虑了吧?谢家当的起您的礼遇。”他说道。 皇帝嗯了声。 “这姓谢的一家人这些日子上跪下舔的朕都不忍心看。”他说道,“没想到还是有脾气的啊,既然如此,对有脾气的人就得好好的看待了,要不然这些臭脾气闹起来。朕可吃不消。” 他说着一笑,看向那边的几案。 碗盘已经被收拾干净。 “是啊,这脾气真要闹起来,我也保不住我的宝贝了。”东平郡王说道。 皇帝眉头一挑,带着几分兴趣。 “真是可惜这脾气还是不够臭,竟然半路收手,没机会让你的宝贝和她的巫舞比一比谁更厉害。”他笑道。 东平郡王淡然无波。伸手拔下头上的金簪。 这是其实不是一根金簪。而是一根玉簪上缠绕金箔。 昏昏的光线下这金箔花纹独特看不出形状。 “虽然是古蜀巫王的太阳神鸟,但我想厉害永远是人,而不是器具。”他说道。看着手里的簪子,“最多也就能保住显荣公主一个的魂魄不散吧。” 皇帝笑了,抬手甩袖。 “保住了你的宝贝,朕也见到真正巫舞。证实了书中的记载并不都是胡吹乱写,如此双喜。朕要赏。” ……………………………………………. 谢文兴已经举着谢罪书在宫门外等候半日了,可是始终投告无门。 眼看天要黑了,六部衙门的人都走了,宫门也要关闭了。这告罪书更没办法送进去了。 “你知道这说明什么吗?”他看着宫门失魂落魄说道。 邵铭清也看着宫门没有理会他。 他不想知道这说明什么,他只想知道皇宫里到底怎么样了。 怎么过去了半日,没有半点消息传出来? “这说明皇帝不肯接我们的告罪书了。所以这些人才不肯接,所以才半点消息也没人给我们透露。”谢文兴说道。“苦心经营的这一切,上天赐予的谢家的好运,就这样都糟蹋了!” “宫门开了!”邵铭清喊道,抬脚就冲了过去。 谢文兴一个机灵醒过来,看到眼前的宫门果然有人走过来,灯光正在逐一亮起,照的那两个在巍峨城门下小小的一前一后身影越发的渺小。 “惠惠!”谢文兴大喊一声,疾步冲过来。 邵铭清比他快很多,但到了这两个女孩子面前,也不由停下脚。 这两个女孩子身上穿的衣服,都不是谢柔嘉出门时穿的了。 念头才闪过,其中一个就冲他伸出手。 邵铭清毫不迟疑的伸手接住。 “嘉嘉,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他一叠声的问道。 谢文兴也停在了谢柔惠面前。 “到底怎么回事?惠惠,你怎么不看着你妹妹。”他喊道,“这下可怎么办?让她闯了这样的大祸……” 他的话音未落,就听的宫门里又传来脚步声,同时亮亮的灯火涌出来。 “皇上有赏。” 内侍的高喊划破了宫门前。 皇上有赏? 谢文兴等人都看过去。 不知道赏谁啊,此时此刻听到真是伤口上撒盐。 谢文兴心里喃喃。 内侍停在了他们面前。 “谢大人,谢二小姐。”他说道,伸手指着身后,“陛下赏你们的。” 赏我们的? 谢文兴呆呆看过去,见在那内侍身后,有两个小内侍捧着一个卷轴,随着内侍的说话,二人将卷轴拉开。 金黄的大字在火把下闪闪发亮。 顶天立地。 顶天立地! 谢文兴腿一软,噗通跪下来,紧紧握着手里的告罪书掉在地上。 他眼瞎了还是见鬼了? “哎呀谢大人,您快起来啊,陛下可是钦赐你们谢家顶天立地,就是让你们免跪了。” 内侍的说话声在耳边忽远忽近。 顶天立地。 皇帝赐谢家顶天立地。 在谢家的女儿在宫里打架之后。 谢文兴嘴角抽了抽,不仅没有按内侍说的站起来,反而一头栽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宫门前陷入一片混乱。 谢柔惠呆呆的后退几步,避开了晕倒的谢文兴,替谢文兴对皇帝施礼接旨的邵铭清。 她跟那个女孩子一样,也看着那一副字。 顶天立地。 顶天立地啊。 她闭上眼摇摇欲坠。 天欺人!天欺人! ********************************************** 我记得7月19日给我打赏了一个仙葩缘,谢谢,今日终于能写三更为你加更了。 感谢leelele的和氏璧。 晚安,明天傍晚见(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章 激动 疾驰的驿马奔入彭水城的时候,雨也哗啦啦的瓢泼而下。 谢宅中,谢老夫人被谢老太爷推到窗边。 “雨有什么好看的?”谢老夫人没好气的说道。 谢老太爷不理会她的抱怨,指着院子里的一处刚刚特意弄来的盆景。 “这个就是下雨的时候才好看。”他说道。 谢老夫人瞪了瞪眼最终咽下了话,带着几分不情不愿看向院子里。 谢老太爷心满意足的坐在她一旁,一会儿递茶一会儿倒水一会儿又问吃果子,被谢老夫人骂了两句才安生,惹得小丫头们咯咯笑。 谢大夫人和谢文俊就是在这个时候走进来。 谢文俊和谢老夫人说话,谢大夫人则把谢老太爷拉到一边。 “父亲,你这样对母亲,苦不苦啊。”她说道。 谢老太爷笑了。 “阿媛,我不苦,苦的是你母亲。”他说道,“我至少跟我喜欢的人在一起了。” 谢大夫人叹口气。 “您以后别再说这种话了,事情都过去了。”她说道。 谢老太爷笑着点头。 “是啊都过去了。”他说道。 “你真要娶杜家的女儿?” 那边谢老夫人的话传来,谢老太爷和谢大夫人对视一眼都走过来。 谢文俊点点头。 “我哥不同意,所以我来跟老夫人您说一声。”他说道。 “你哥都不同意,我同不同意有什么要紧。”谢老夫人说道。 “我哥他们怎么想,我无所谓,只是我在乎老夫人您,所以想要亲口对你说。”谢文俊说道。 谢老夫人默然。 “你们成亲不是什么难事。但你们想过以后日子的艰难吗?”她说道。 谢文俊点头。 “我们都想过了,觉得一来以后的日子太远,想要先活在当下,二来这是我们自己的选择,就算将来我悔她怨,只能说自己错了,怨不得别人。”他说道。 “儿戏。”谢大夫人说道。 谢老夫人笑了。 “既然你们都想好了。将来发生什么事也不会怨别人。那就好。”她说道。 谢文俊大喜,对着谢老夫人施礼。 “多谢大伯母成全。”他说道。 谢大夫人想说什么,看着谢老夫人高兴的样子。最终咽了回去。 罢了,一个嫁娶而已,不想看他们夫妇,赶远点就是了。也不算什么大事,用来换母亲高兴也值得了。 “那这亲事我来操办吧。”谢老太爷高兴的说道。 “你多什么事。”谢老夫人瞪眼说道。 “我好歹也是家中的长辈。这是我们东府这么多年的来第一次过喜事,当然要好好操办。”谢老太爷这次没有顺着她而是笑着说道。 “大伯父能出面,是小侄求之不得。”谢文俊激动的施礼。 谢老夫人咽下了要说的话,转头去问谢大夫人京城里的人什么时候回来。 “前几日来信说要多留几日。太后和皇后喜欢惠惠,要她进宫陪同。”谢大夫人说道,提到惠惠不由眉飞色舞。脸上绽开笑容。 “那嘉嘉呢?”谢老夫人问道。 谢大夫人的脸便沉下来。 “她很听话,没有惹事。”她说道。 实际上路上谢柔嘉跟镇北王世子又打架且走丢的事已经报给她了。只不过这等丢人现眼的事瞒着老夫人,毕竟刚大病一场现在还不能起身走动,不敢让她再受刺激。 “她没进宫吗?”谢老夫人问道,皱眉带着几分不高兴,“她怎么能不进宫呢?” 进宫,不进宫都闹出一堆事,进了宫还不把皇宫掀了。 谢大夫人心里念念,刚要说话,报信的人的喊声划破了谢家大宅。 “皇帝御笔亲赐!皇帝御笔亲赐!” 御笔亲赐? 这就是觐见后的赏赐?竟然不是金银玉帛,而是御笔钦赐。 “这可比金银玉帛要金贵的多。”谢老太爷说道,“这是传家之宝。” 一行人都站定在大厅门口,看着冲进门一身泥水的信使。 “赐的是什么字?”谢大夫人问道。 信使噗通一声跪在廊檐下,伸手从怀里拿出油纸包裹的卷轴,唰啦一声打开高举过头顶。 “顶天立地。” 谢老夫人蹭的站了起来。 原本正激动的谢老太爷谢大夫人反而吓了一跳。 “顶天立地!”谢老夫人伸手从那信使手中接过卷轴,不可置信的看着上面的字。 顶天立地! 这四个字她并不陌生,很小的时候母亲就指着怀清台巫清娘娘的神像。 “你知道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因为她是巫。” “不是,因为她能顶天立地,所以她才是巫,才能被神明被始皇帝被民众所敬重信服。” 皇帝竟然亲笔御赐他们谢家这四个字! 太重了!太重了! 授予的人殷切看重,受之的人责任承重。 其实先前的封官派人来观礼包括觐见的恩赏,荣耀是荣耀,但总是居高临下的赐予,但现在就不一样了,这是倚重,这是皇帝正眼看向他们,还对他们寄予殷切厚望。 谢家终于又能堂堂正正的站到皇权面前了,终于有机会有可能重现先祖的辉煌了。 谢老夫人将卷轴猛地举起。 “我谢家大巫,顶天立地!”她喝道。 院子里闻讯涌来的谢家诸人顿时跪倒一片。 大雨磅礴中高举双手。 “顶天立地!” “顶天立地!” ………………………………………………………….. 夜色降临,风收雨停,谢家大宅里还是一片喧腾,院子里人来人往,厅堂里挤满了人。 厅堂上摆着一副卷轴。 “这是匆忙临摹的。”谢文昌神情激动的说道。“因为急着回来报信,皇帝的御宝将随着大哥的船一并回来。” 谢存礼摸着这四个字一遍又一遍,因为一路快车赶回来,被颠簸的身子骨都要散了,但还是舍不得坐一坐。 “怎么就得了这个赏赐了?这是要我们觐见,皇帝特意给的吗?”他颤声说道。 “具体情况还不清楚,接到赏赐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一片混乱。连夜临摹了,快马快船信鸽交替日夜不停先回来报信,具体的情况待大老爷详细写的随后才有。此时应该正在路上。”谢文俊将信使的话转述。 “不过粗略知道的是皇帝赐下墨宝的时候是大小姐和二小姐进宫,是随同大小姐和二小姐出宫一同而来的。”谢文昌补充道。 “惠惠啊!”谢存礼大喊一声,“我就知道,是我们惠惠啊。” 谢大夫人脸上的笑容一直未散。眼睛发亮。 “二叔祖,这是因为谢家。哪里就是因为她。”她说道,“你莫要这样说。” “就是因为我们惠惠!”谢存礼喊道,“这是皇帝给我们惠惠的厚望。” 谢大夫人有些无奈,谢文昌笑哈哈。 “是。是,是因为我们惠惠,惠惠就是我们谢家。我们谢家也是惠惠。”他笑道。 “大小姐进宫见了皇帝又见了太后。” “皇帝和太后娘娘们都很喜欢大小姐。” “大小姐有没有给皇帝跳个巫舞…” 原本含笑听得屋内嘈杂的谢大夫人顿时拉下脸。 “胡说!”她喝道,“巫舞岂能随意跳!如果无求。就连给皇帝也不能跳,那成什么了!” 说话的人惶惶低头,接受众人视线的指责。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皇帝会不会请大小姐做一场祭祀。”他喃喃说道。 “好了。”谢存礼说道,“都不要猜测了,等京城的消息送来,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是啊是啊,屋内的人纷纷点头,神情激动又兴奋。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竟然得了皇帝的亲笔御赐。 是啊,到底怎么回事呢? 此时的京城里,虽然已经过去六天了,谢文兴坐在几案前还有些呆呆,桌上写了几行字纸张上的墨迹已干。 自从那日在宫门前得到皇帝御赐手书晕倒后,他现在还是有些晕晕。 怎么就赐了墨宝了? 太后召见了大小姐,又想见二小姐。 二小姐进宫,遇到了文昌伯家的公子。 二小姐跟文昌伯家的公子打架,然后被抓到太后面前。 太后质问,皇帝也来了,二小姐骂了皇帝。 骂了皇帝,然后跳了巫舞,然后皇帝就赐了墨宝。 是这样吧? 谢文兴在脑子再次过了一遍事情的经过。 没错,是这样的,但是,怎么总觉得那么别扭呢? “邵铭清邵铭清。”他大声喊道。 再次被叫过来的邵铭清已经对他的问话熟悉的很,不待开口就坐下来郑重说道。 “大老爷,您不要再想了,皇帝没有别的意思。”他说道,“这字皇帝就是赐予谢柔嘉的。” “因为什么?”谢文兴问道,眼睛闪亮的看着他。 邵铭清看着他笑了。 “大老爷难道不知道因为什么吗?”他反问道。 “因为她是大巫,因为她是我们谢家的大巫!”谢文兴喊道,神情激动的举起手。 门外有人探进头来。 “老爷,又有名帖送来了,还有人等着见老爷,见还是不见?” 谢文兴将手按在几案上,慢慢的摇摇头,他见了那么多人,应酬了那么多天,却没有被皇帝召见一次,而他的女儿,进宫打了一架,就被皇帝赐予这么重的墨宝。 不能见了,这皇帝,这京城,实在是太诡异了,一切的一切完全出乎他的预料,不,也没有出乎他的预料,他之所以带着谢柔嘉过来,就是为了以备不测。 现在这为不测以备的,给他换来了大大的惊喜。 足够了!足够了! 大惊过了,也大喜过了,这京城不能呆了,再待下去,谁知道还会发生什么。 “备车备船,我们明日就离京。”谢文兴说道。 消息传来时,谢柔惠没有任何反应,摆手屏退了丫头们,她慢慢的走进内室。 走吧,已经没有留在这里的意义了。 内室里没有点灯,她慢慢的被黑暗一点点吞噬隐没。 另一边谢柔嘉的室内灯火通明。 “小姐我们要回去了!” 听到邵铭清说的话,江铃冲到净房前大声的喊道。 房内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她正洗漱呢,等一会儿再和她说。”邵铭清说道。 江铃欢喜的走过来。 “表少爷,你先喝茶等一会儿。”她说道,“小姐快要洗好了。” 邵铭清点点头坐下来。 而此时的净房内,谢柔嘉也正坐下来,只不过与邵铭清的悠闲不同,她的嘴被一只手牢牢的按住,发不出半点声音。 周成贞笑了笑,将她身上的衣袍裹紧,人也更贴近几分。 “这次我们不打架,好好说话怎么样?”他在她耳边低声说道。 这叫好好说话吗? 谢柔嘉对他怒目而视。 ************************************** 周一特别忙,被打断无法码字,大家先看一章,错字一会儿改。 二更不知道什么时候写出来,最早十一点后,大家别等,明早起来看。(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章 真言 周成贞看着她。 “我这不是也没办法嘛。”他低声说道,“我好容易才出趟宫,就是为了见你一面。” 谢柔嘉怒目。 周成贞看着她,神情凝重。 “有一个秘密我想告诉你。”他忽的说道,“关系到你们谢家的存亡。” 谢家的存亡! 谢柔嘉身形一僵,看着周成贞。 周成贞看着她,慢慢的松开手。 樱唇露出来。 并没有发出喊叫声。 看着近在咫尺瞪得滴溜圆的眼睛,周成贞嘴角一弯勾起笑。 “这秘密就是。”他凑近压低声音,“我喜欢你。” 谢柔嘉一股火从脚直冲头顶,但不待她动作人再次被周成贞困住。 周成贞低低笑弯了腰。 “说正事说正事。”他低声说道,“我是想你应该想见我,所以才费了好大的功夫从宫里出来见你。” 这小畜生疯了吧?连篇鬼话到底说的什么! 谢柔嘉恨不得吞了他的手。 “得知你被方子元羞辱,我可是第一时间赶过来的。”周成贞说道,又补充一句,“比十九叔还要早呢。” 谢柔嘉对他怒目,眼都不眨一下。 “而且我还请来了皇帝。”周成贞接着说道,一脸认真,“虽然我们两个有仇,但我还是认为你是自己人,所以我够意思吧?你肯定也想对我说一声谢谢吧?” 谢柔嘉看着他,突然想笑。 我在你眼里是不是很傻啊? 周成贞看着她,认真的神情渐渐散去,露出一丝笑,渐渐的笑也凝结。神情变得沉沉。 “你当然不傻。”他说道,“你猜的没错,方子元是我故意弄来的,你进宫也是我提醒你姐姐的。” 他说到这里又笑了笑。 只是此时的笑,跟先前那种邪气让人想打一拳的笑不同,有些沉稳但又似乎有些桀骜。 “看起来很拙劣的英雄救美的把戏吧,有点心眼的一看就看穿了。” 说到这里掩着她的嘴的手指在她脸上轻轻的蹭了蹭。 “没心眼的你也能看得穿。” 谢柔嘉瞪着他。 “只是。其实这些事也是我故意做的。就是为了被你们看穿。” 他说什么呢?怎么听得有些绕? 谢柔嘉看着他。 “我们打打闹闹一路,我恨你,你恨我。我又因为你被关在宫里,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不做出点事,反而就此罢休。才是可疑的。” “为什么可疑呢?因为如果这件事可疑,那以前的很多事都会可疑。” 周成贞说到这里。长长的手指带着几分故意敲向她的眼。 谢柔嘉下意识的闭眼,耳边响起他的低笑。 “你猜对了,石原能去镇北王府,我是知道的。” “而且你还猜对了。路是我故意走错的。” “你还猜对了,我跟你闹而不是打,不是因为你是谢家二小姐。而是要你放松警惕。” “我从郁山追上你,也不是仅仅为了追上你。” “我在郁山掩下你打我的事。不是因为怕丢人,也不是因为邵铭清的请求,而是因为我打算留在郁山。” 周成贞说到这里抬起头看她。 “所以,你,一直被我用来作掩护,被你打到恼羞成怒是掩护,如果半路被发现了,就像现在这样,我是因为和你打闹而无辜走错路的,不是有意的。” “如果我成功了。” 他说到这里轻轻的叹口气。 “我差一点就成功,每每想到这里,我心里真是恨的无法言说,就此差一步啊,只要你那时进了船舱,现在我们两个已经在镇北王府快乐逍遥了。” 他说到这里看着她,俊美的双眼眼睛烁烁而亮。 “我们现在会在做什么?划船吗?我听说镇北王府也有湖,一个大大的湖,种满了荷花,这个时候接天荷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或者我还可以带你去骑马,小红马给你骑,镇北王府有很多的军马,个个都是千里良驹,还有广阔的草原,让它们比一比到底谁更为良驹。” “你要是不愿意出门,我们现在还可以在家里,家里有个大花园,江南庭院多得是,走在其中就跟在江南一模一样。” 周成贞又笑了笑。 “当然,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样。” “毕竟耳闻不是亲见,我也不知道湖里还能不能划船,花园是否还精致,或者祖父根本无心打理,早已经荒芜一片,那些军马也早已经被收缴,草原也都被种上了树木,隔绝了对外的窥探,谈不上纵马奔腾肆意飞扬。” 不,他猜想的没错,谢柔嘉看着他。 她见过镇北王府的湖,看着船娘采摘过荷叶莲子,也在那精美的花园里散步,只是草原和军马,她没有出过内宅,不知道有没有。 周成贞的视线重新看向她。 “如果成功了,我们回到了镇北王府,当然不可能一辈子不被发现,他们很快就会追过来,到时候你还是我的掩护。” “因为你这个居心不良谋害亲姐的坏人,不愿意在谢家困顿无望,才哀求我带你逃亡,我被你的可怜打动,或者被你巫术所迷,所以才做出了这件事。” “被拦住是我无意,你能作证,成功了,也是你的心思为坏,我被蛊惑,总之,你都能替我分担一半的错。” 他的手再次蹭了蹭女孩子沐浴后光滑的脸颊。 “谢柔嘉,你说得对,我想回镇北王府,我是骗你的。” 用不着你跟我说,我都知道,就算不知道。也无所谓。 谢柔嘉看着他,再次动了下身子。 只是微微一动,抱着她的胳膊就猛地收紧,她整个人被他紧紧箍住,几乎要嵌入他的身体。 “我知道你无所谓。”周成贞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其实我原本也无所谓,但现在突然不想骗你了。” 谁稀罕!谁稀罕!那是你的事! “我稀罕。”周成贞低低笑道。“我以后不骗你了。因为我喜欢你。” 谢柔嘉只觉得浑身炙烤,整个人都似乎要炸开,将他也炸死。炸碎,炸的无影无踪。 念头闪过身子一松。 周成贞放开了她。 一声嘶吼从嗓子里喷发。 伴着她的尖叫,周成贞人已经倒向一旁的窗户。 门咚的一声被撞开,邵铭清江铃水英冲了进来。周成贞消失在窗边跳了出去。 …………………………………………………….. “他是这么说的?” 看着擦拭头发的谢柔嘉,听完了讲述的邵铭清再次问道。 谢柔嘉点点头。 “也就是说当年他爹的死其实有蹊跷?镇北王也不是什么镇北功臣驻守北境。而是被皇帝软禁了?”邵铭清亚低声问道。 “他没说这个。”谢柔嘉说道,“那我就不知道了,他只是说他想回镇北王府,以前发生的一些都是以这个为目的而做出的假象。” “想回。但是不能回。”邵铭清说道,“他是被困住的。” “他是什么样我根本不想知道。”谢柔嘉说道,“也不会去想。反正跟我们无关。” 邵铭清笑了笑抚着她的头安抚一下。 “是是。”他说道,“跟我们无关。他之所以告诉你,也不过是看了你巫舞而震撼,知道瞒不过,干脆就主动承认示好,同时还算计着将来你用得着的机会。” 是这样! 对,肯定是这样!就是这样! 这个小畜生竟然还敢说出那样羞辱她的话!只恨不能撕破他的脸! 谢柔嘉重重的点头。 “我们明天就走了。”邵铭清说道,“他被困在京城,而且又被东平郡王识破了心思,肯定更加严苛的看管,离开了京城,他就跟我们没有关系了,不用理会他。” 谢柔嘉点点头。 “公子。”水英从外边跑进来,手里拿着一张名帖,“刚送来的。” 这么晚了送名帖? 还有,名帖不是都在谢文兴那里吗? 邵铭清伸手接过看了一眼。 “是玄真子的。”他对谢柔嘉说道,一面扔到一边,“不用理会,我们就走了。” “表少爷。”门外有小厮喊道。 邵铭清起身走向门边,看着小厮躬身低头递进来一张名帖。 又是玄真子。 他皱眉。 “打开看看吧。”谢柔嘉说道,走过来。 邵铭清伸手打开,上面只有短短一行字。 明日请谢二小姐与醉画楼一见,若不见,老儿当为拜师之礼。 要和她见面? 谢柔嘉皱眉,他想干什么? “还有,这拜师之礼是什么意思?”她问道。 这道长是要拜她为师吗?开玩笑吧怎么可能。 邵铭清笑了。 “当然不是。”他说道,“这道长是在威胁我们,他之所以能成为皇帝看重的国师,其实是因为他的师父,他的师父是先皇敬重的真人,而那时候玄真子不过是个一路乞讨无父无母进京求生的黄毛小儿,不知怎么摸到他师父那里,又使出了一些手段被收为徒弟,虽然具体的什么手段已经被掩盖不许谈起,不过流传的版本很多,这些手段虽然不知真假,但有一点相同,那就是死缠烂打泼皮无状,令人避之不及。” 谢柔嘉愕然。 这个真人竟然有过那样不堪的过往。 而且现在以国师真人的身份,还打算对自己做出这些不堪的事? “不就是见一见,我见就是了。”她说道,“躲着他没什么意思,我还是直接告诉他我不想我们谢家也不想跟他有过密的关系。” “好啊。”邵铭清笑着点头,“我们明天去见他一见。” ********************************** 明天的更新推迟晚上,因为不知道能不能准时写出来,还是晚上看保险。 晚安。(未完待续)   ☆、第二十九章 面谈 清晨的驿站早早的就开始忙碌准备晚上坐船启程,得知谢柔嘉要进城,谢文兴没有半点阻拦和疑问。 虽然皇帝下了命令,那日宫里的事被掩盖了下来,但赐字时说的话却没有掩盖。 特意点名赐予的是谢家和谢二小姐,且不说宫里的事能不能完全真正的瞒住,就算是瞒住了,对于京城里混的高管权贵们来说,单凭这一个特意拎出的谢二小姐四个字就知道意味着什么。 现在谢二小姐在京城可以横着走了,现在如果她要打架,肯定没人敢还手了。 不过,打架终归是不好的。 谢文兴到底忍不住叮嘱了几句要稳重不能恃宠而娇,要当得起陛下的倚重和期望。 谢柔嘉嗯嗯啊啊几声便跟着邵铭清进城了,与如今谢柔嘉这样依旧随意走动玩耍不同,谢文兴此时是再也不去应酬只闭门不出,就算是递名帖的人堵着门,他也一概不见了。 一来是皇帝的心思不好猜,二来他之所应酬也是为了让谢家的地位更稳固,现在皇帝已经成了最大的靠山,暂时没有必要再去应酬其他人了。 谢柔嘉带了江铃和水英先逛了街市,因为要回去所以特意来采买礼品。 “你们的礼品要送给谁?”邵铭清看着三人笑问道。 江铃这才想到自己无父无母,在谢家本就没有亲近的人,又跟着谢柔嘉去了郁山,更是成了孤家寡人。 水英更不用说,几个人数了数,还是谢柔嘉需要买的礼品最多。 谢老夫人夫妇。谢文俊和杜娇娜,安哥俾,五个人。 所以逛街很快就结束了,来到与玄真子约定的醉画楼时时候尚早,但进门时却被拦住了。 “这里被包场了,你们寻别的地方吧。”门前几个腰肥膀子圆的家丁黑着脸说道。 “是玄真人吗?我们就是玄真人请的客人。”邵铭清说道。 对于玄真子如此高调很惊讶。 “不是。”家丁说道,带着几分不耐烦。“快走快走。” 邵铭清和谢柔嘉对视一眼。 那正好。这可不是她们不来见的。 掉头要走,守着门的家丁却突然挤开他们,冲着一个方向迎接过去。 “公子您来了。” “都准备好了。” 谢柔嘉看过去看到走过来的一行七八人。目光落在被众人拥簇的一个年轻公子身上,眉头挑了挑,咿了声。 “怎么?认识?”邵铭清问道。 “认识。”谢柔嘉笑道。 似乎是察觉到这边的视线,那年轻公子也看过来。顿时面色大变收住脚。 “方公子,不是小的糊涂。只是玄真人小的的确不敢得罪啊,不如给他留下一个房间。”胖胖的醉画楼掌柜都快哭出来了,并没有看到他的异样,小声的哀求道。 “不是跟你说了吗?玄真人那边方公子亲自让人去打招呼了。给他另选个地方,你还唠叨个没完做什么,又不用你出面。”一个年轻公子没好气的说道。 “就是。玄真人都卖方公子一个面子,你竟然还不知趣。”另一个公子呸声说道。“我们今日特意陪方公子散心,看上你这地方是你的荣幸,少来败坏兴致。” 他们说着话已经到了楼前,看着站在楼前的邵铭清几人再次驱赶。 “走开走开,这里今日被人包了。” 谢柔嘉哦了声,转头就走。 “谢小姐!”方子元喊道。 在场的人都愣了下,谢柔嘉也转过身看着他。 夏日街景中小姑娘娇颜如花,灿烂夺目。 方子元却打个寒战移开目光半点不敢多看,如果可以的话他还会立刻掉头就走,但想到家里的人叮嘱,又想到他自己的性命,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 “您是要来这里吗?”他说道。 周围的公子们看看方子元又看看这小姑娘,神情有些惊讶。 方子元喜欢美人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但既然要搭讪美人为什么连看都不敢看。 到底是喜欢啊还是害怕啊? “是,原本与人约了这里,但有人包场了,就罢了。”谢柔嘉说道。 “不不不。”方子元摆手摇头,又伸手做请,“谢小姐请,谢小姐请,我就是为谢小姐包的场。”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都惊讶失声,还没问,方子元掉头就走。 “谢小姐请自便,请自便,千万别客气。”他远远的扔下一句。 竟然真的走了! 在场的人愣了下旋即轰然乱乱的跟去。 “怎么回事啊?” “方公子,这人是谁啊?” 面对众人的询问,方子元一概没有回答,一直到走到了街尽头拐了弯他才松口气停下脚步,面上一层汗,心还砰砰跳。 当他在太后殿中醒来的时候,还有些纳闷。 他记得自己是在看那个吹牛皮的小丫头跳舞,可是怎么就睡着了呢? 是因为跳的太难看太闷所以自己才睡着了吧。 “子元,你到底看到了什么,怎么会晕过去?”太后和皇后的惊慌询问。 晕过去.. 他却想不起怎么回事,只觉得饿,好像耗费了很大力气,但那种耗费力气又不是疲惫的累,精神反而很好。 因为饮酒作乐过多,他的身子很虚,已经好久没有睡的这样舒服了,他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所以对太后和皇后说他差点被巫舞害成傻子根本就不信。 但回到家里之后第二天,他察觉出不对了,半夜里那些记忆恢复了,当时看到的一切都清晰的浮现在眼前,而且他的肩头也开始隐隐作痛。 想到这里他不由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肩头。 那里就是当时被一根木钉扎进去的地方。 念头闪过,他似乎又回到了当时。那种刺骨的疼痛席卷而来。 方子元不由痛呼一声,大汗淋漓。 “公子公子。”大家慌忙搀扶询问。 我敢跳,你敢看吗? 不敢了不敢了,别说看跳舞了,她这个人他都不敢看了。 他的父亲大哥得知情况后狠狠的训斥了他,还责令他见了这女孩子,必须小心恭敬。绝对不许再寻衅。 哪里用他们叮嘱。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他在京城横行霸道这么多年难道还不清楚吗?他甚至连周成贞都不敢去质问,知道被算计了也自认倒霉。 万一周成贞再挑拨事引来这谢家二小姐呢! “走。走。”他抬手说道。 “公子,那小姑娘是哪家的千金啊?”一个同伴好奇的问道。 上一次跟他进宫闹事的同伴们都已经被寻了各种借口打发了,现在身边的这些都没见过谢柔嘉。 方子元这辈子都不想再提这件事,提这个人。 他也发现了。那些噩梦般的场景以及肩头的疼痛,其他的时候也不会犯。只是在他想到那时的事以及谢家二小姐这个人的时候。 “别人家的千金轮到你们在背后嚼念。”方子元喝道,一副义正言辞的卫道士的模样。 同伴随从们面面相觑,只得压下念头不敢再问。 “公子,醉画楼去不成了。咱们去逸仙楼。”一个随从想到另一个话题,兴致勃勃的说道,“逸仙楼新来了十二仙。能跳仙人舞,你不是最爱看舞乐。咱们把那里包下来……” 他的话音未落就被方子元一巴掌扇一边去了。 跳舞! 这辈子他都不会再看跳舞了! 太他娘的吓人了! 醉画楼的掌柜看着面前站着的少年男女也觉得有些吓人。 玄真子够厉害吧,但文昌伯家的公子依旧能不放在眼里,敢让他换个地方去请客。 但见到这个小姑娘,文昌伯家的公子却将酒楼拱手相让,甚至都不用这姑娘开口说话。 这才是最厉害的。 “小姐公子,里面请。”他恭敬的说道,“您是随意用餐还是有客人要相待?” “我们和玄真子约好的,你们跟他说一声,我们到了就行。”邵铭清说道。 原来他们就是玄真子要见的客啊! 掌柜的忙再次施礼。 “我这就去让人告诉道长。”他说道。 …………………………………………………………. “谢二小姐,贫道有礼了。” 玄真子迈进门含笑施礼。 谢柔嘉和邵铭清还礼,各自入座。 “我们今晚离京,正要去跟道长您话别。”邵铭清含笑说道,“正巧道长就有约了。” 玄真子笑了。 “既然二小姐今天就要走了,那贫道就长话短说不跟你们虚套了。”他说道,看着谢柔嘉,“贫道想知道,二小姐为什么不愿意与贫道相交?” “真人言重了,凤血石的事是我自己的主意。”邵铭清说道。 玄真子摇摇头。 “我知道,凤血石是你的主意,我今日要说的也不是凤血石的事。”他说道,“你送我凤血石,我说服皇帝陛下去参加你们三月三,你有赠我有回报,这件事已经两清了。” 三月三原来是他出力了。 邵铭清和谢柔嘉对视一眼。 “多谢道长。”二人施礼说道。 “其实并不是我们不与道长相交。”邵铭清认真说道,“而是我们谢家和道长的身份不便相交,以免引来祸患,对你我都没有好处。” 是啊,让谢家倾覆的祸事,开始与邵铭清与玄真子结交,邵铭清由此开始炼丹,最终炼丹失败,谢家完了,虽然说是朱砂有毒,但被皇帝倚重的道士也会受到责罚吧。 谢柔嘉默然。 玄真子点点头,看向谢柔嘉。 “二小姐,我想问一下,这祸患是在几年后发生?”他问道。 这祸事啊。 谢柔嘉念头闪过。 自己重生已经两年了,距离十年后的祸事还有八年。 “八年后。”她下意识的答道。 此言一出她悚然掩住口,对面玄真子目光炯炯,而邵铭清目光惊然。 ********************************* 二更晚上十一点左右。(未完待续)   ☆、第三十章 坦言 室内一片安静,三人六双眼瞪得滴溜圆。 “占卜说,八年后。”谢柔嘉坐正身子,放下手,带着几分肃重点点头说道。 这借口虽然烂,但用这么多次也算是最靠谱的。 看着一脸认真神情与其说说服别人,还不如说是说服自己的女孩子,两双眼都移开了视线。 “真人。”邵铭清看着玄真子整容说道,“趋利避害是人之常情,当初我做事只是为了自己,是我想要能够借到真人你的力,谢家并不知道也并不赞同。” 他说着又笑了。 “真人当时心里也清楚,也看得出吧,我那时候还一心想要离开谢家,所以给自己找条后路。” 玄真子点点头哦了声。 “我看得出。”他说道,又问道,“那这么说你现在不想离开谢家了?” 邵铭清点点头。 “对,我不想离开了,所以就得站在谢家得角度考虑,真人,谢氏巫家起身,如今世人多有猜忌,再跟真人您来往过密,对你对谢家都必然是祸事。”他说道。 玄真子点点头。 “是啊。”他感叹说道,“万事都在福祸相依之中。” 他说到这里又看着邵铭清,小豆眼亮亮。 “不过,那你为什么又不想离开谢家了?其实你离开谢家也不错,巫道同源,也算是一家人,你跟着我日子也不会差啊?邵公子,其实上一次我肯见你,收你的好意,其实也是因为我觉得你大有可为。” 邵铭清笑了。 “真人不要说笑了。”他说道。 “不不,我没说笑。我既然能被称为一声真人,又混了这么多年,别的不敢说,相面还是有些自信的。”玄真子说道,看着邵铭清,“你正是少年得志的面相,跟着我会更好。” 这老道!那一世就是这样把邵铭清忽悠走的吗? 谢柔嘉坐直了身子。 “他不能跟着你。他是要和我成亲的。怎么能跟你当道士?”她说道。 此言一出,三人六双眼再次瞪得滴溜圆。 玄真子笑了。 “二小姐你这就不懂了,当道士也是可以成亲的。”他说道。 邵铭清低头笑而不语。 “那也不行。”谢柔嘉说道。“总之,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你有什么事需要我们帮忙尽管开口,只是让他当道士就不要想了。” 玄真子看着她笑着点点头。 “好。”他说道。“其实我就是好奇,所以来问一问。你们要是一直还跟我来往,还讨好我,我反而不会理会你们。” “趋利避害,真人心里自然是明白的。”邵铭清说道。 玄真子笑着站起来。 “那就不打扰你们了。”他说道。看着邵铭清,欲言又止。 邵铭清低头施礼。 “多谢道长。”他说道。 “不用谢不用谢。”玄真子说道没有再说别的话。 “我们也要走了。”邵铭清和谢柔嘉起身。 在门外上了车,邵铭清再次向玄真子施礼。 “年轻人。你改变了注意,随时可以再来找我。”玄真子看着他含笑说道。 邵铭清笑着施礼。谢柔嘉在后拉了拉他衣袖。 “他真的不能和你相交过密。”她看着玄真子认真说道,“占卜说了,真的有祸事。” 玄真子点点头。 “是,我知道。”他说道。 他也知道有祸事? 是真知道还是又诈我?谢柔嘉想要说话,邵铭清跳上马车。 “真人,我们先走了。”他说道,打断了谢柔嘉的话。 车夫忙牵马前行。 “我说的不像真的吗?”谢柔嘉抬手拍他,“你们怎么都没听我的话似的?” “像。”邵铭清说道,“特别像。” 谢柔嘉呸了声。 “我说的是真的。”她瞪眼说道。 邵铭清看她一笑。 “你说的,都是真的?”他问道。 “当然是真的。”谢柔嘉说道,“就是有祸事。” 邵铭清摸了摸鼻头,拉长声调哦了声。 “那成亲的事呢?”他问道。 谢柔嘉一怔,脸顿时红了。 对啊,自己方才情急又不知道说什么,想到如何要邵铭清永远留在身边,除了做夫妻好像就没有别的,所以冒出那么一句话。 邵铭清又拉长声调哦了声。 “我知道了。”他说道。 他的声音淡淡,就跟以前一样。 她说了让他做什么让他不做什么,他就一句也不多问,就这样的答一句知道了。 这种信任跟安哥俾那种又不同,安哥俾是不管好坏,你让我做我就去做。 而邵铭清对她,则是我相信你是为我好,我信任并且愿意接受你的好。 谢柔嘉看着他,少年人看着前方,呈现给她一个侧脸,圆润白皙的下巴,明亮如泉的眼。 这样好的一个少年啊。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不可否认他都是一样的好。 他对自己好,并不是因为自己是谢家的小姐。 要不然那一世顶着大小姐身份的她见到的他,他也只是会对她和煦的笑,却从来没有将她看进眼里。 而现在,他依旧对大小姐视而不见。 跟一个真心对自己好的人在一起会是什么样呢? 谢柔嘉想到前世的酸楚。 她从来不知道也没想过。 “哎。”她抬手打了邵铭清一下,哼了声带着几分不满,“你知道什么了?” 她的话音落,就见邵铭清猛地转过头,整个人的脸都亮起来,在正午的日光下让人看得晃眼。 “知道是真的啊。”邵铭清笑道,“你这么蠢又不会骗人。” 听到他的前一句。谢柔嘉的脸绯红,待听到后一句,又忍不住呸了声。 “我怎么不会骗人了,我说的占卜有祸事,跟你说的趋利避害不是一样嘛,干嘛笑我啊!”她伸手拧着他胳膊说道。 “对对对,你会骗人。我们都信了。”邵铭清笑道。 马车晃晃悠悠伴着二人的说笑打闹在热闹的街道上渐渐远去了。 一直站在醉画楼前的玄真子收回视线笑了笑。这才迈步走去。 他走了几步又停下回头看去,人群里已经看不到那对少年人了。 他摇摇头叹口气,这才再次迈步而去。 …………………………………………………… 相比于来时的热闹。谢家众人走的时候低调的很,不仅没有围观者众众,还是选在了傍晚。 皇帝亲手书写的卷轴已经装裱好了,盖上大红绸布。被众人小心翼翼的抬到大船上。 谢文兴心满意足的吐口气。 有了这匾额足够了。 “嘉嘉。”他转头又喊道。 另一边谢柔嘉带着水英江铃等人正看着自己的行礼被搬上来时的那艘小船。 “嘉嘉,嘉嘉。”谢文兴喊道。疾步走过来,“你坐这边的船。” 谢柔嘉看向那艘大船,也看到了正要带着丫头们向船上走去的谢柔惠。 谢柔惠察觉到这边的动静停下脚看过来。 二人视线相对。 周成贞说宫里的事是他和谢柔惠一起设计的。 在宫里的那件事如果当时真的没办法周全,那倒霉的可不止是自己。还有谢家。 她为了让自己倒霉,已经不惜顾虑谢家的利害了吗? “不了,我还是喜欢坐小船。”谢柔嘉说道。收回视线。 谢文兴看到了谢柔惠,他神情变幻一刻。转身向谢柔惠走去。 “惠惠啊,这次你坐小船吧。”他说道。 什么? 谢文兴的话让四周来往忙碌的人都听到了,视线顿时凝聚在谢柔惠身上。 惊愕不可置信还有窥探。 谢柔惠只觉得在四周视线的注视下浑身发烫。 怎么,现在连人前装样子都不装了吗? “这副匾额是皇帝赐给谢家,给柔嘉的,还是让她跟匾额在一起比较好。”谢文兴含笑说道。 原来是这样,四周的人露出了然。 谢柔惠握着手,露出一丝笑。 “是,父亲说的对。”她说道,又看向谢柔嘉,“妹妹,还是你坐大船吧。” 谢柔嘉看了她一眼。 “好啊。”她说道。 为什么不坐?坐小船她可以自在,坐大船,也一样能自在。 谢文兴欣慰的笑了。 “伺候二小姐登船。”他说道。 仆从们顿时又是一阵热闹,要将谢柔惠已经搬上船的东西重新搬下来,然后送到那边的小船上。 “哎?”一个仆从想到什么停下脚,“二小姐要坐这艘大船,大小姐为什么要搬下来?难道不能一起坐吗?船上不够住吗?” 对啊。 那么大的船怎么会不够住。 周围的几个仆从听到了也都愣了下。 “管它呢,大老爷这样安排,总有这样安排的道理。”一个仆从抓抓头说道,“别想了,快干活吧,赶着起程呢。” 码头上再次忙碌起来。 ******************************************************************************************************************************* 晚安,(*^__^*)嘻嘻……明天我觉得还是晚上七八点看最保险。 谢谢曦巒金蛋打赏,我以后为你加更(未完待续)   ☆、第三十一章 送行 重新的替换让大家推迟了上船。 谢柔嘉便站在江边看来往客船,这一次谢家是独自起程,没有东平郡王一起也没有礼部的官员们迎接,所以不像来京城的时候驱赶了码头上的闲杂人等。 虽然他们现在有着皇帝的赐字完全也能做到这样,但谢文兴认为现在的谢家已经没必要用这种办法来壮声势了。 因此傍晚时分的码头很热闹,提篮叫卖的小贩也很多。 “邵铭清邵铭清。”谢柔嘉说道,伸手指着不远处一个在叫卖炸鱼干的小船,“我们买那个尝尝…” 回过头却没看到邵铭清。 “少爷去船上了。”水英说道,手里举着一个炸糕正吃。 “你什么时候买的?”谢柔嘉问道。 “不是我买的。”水英说道,伸手指了指一旁,“是成林大哥给江铃买的。” 谢柔嘉看过去,见江铃正和一个二十三四浓眉大眼年轻护卫说话,手里还拿着一个油纸包。 那个叫做成林的护卫,是自从护送凤血石后邵老爷送给邵铭清的四个护卫之一,也是进京时依照吩咐陪同晕船的江铃走陆路的人。 谢柔嘉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们,江铃听到了水英的话,红着脸走过来。 “什么给我买的,明明是你看人家买了炸糕贪嘴问人家要。”她嗔怪说道。 水英将手指头舔了舔。 “那是他先问要不要吃啊,要不是给你买的,干吗问这个?”她含含糊糊说道。 江铃瞪眼。 “我也要吃。”谢柔嘉笑嘻嘻说道。 江铃红着脸,将手里的油纸包塞给她。 谢柔嘉没有再打趣她。 “你要不要直接走陆路?”她接过炸糕问道。 “这段养的好了很多,大夫也开了药吃。应该没事,我再试试。”江铃说道,“小姐带我进京来是伺候的,结果我反而要小姐担心。” “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不让你伺候我。”谢柔嘉说道。 这话要是别的小姐说了,丫头们得吓个半死,江铃看着眼前小姑娘满脸的欢喜以及眼里的疼爱,莫名的有些心酸。 就好像她们受了很多很多苦。现在终于苦尽甘来一般。 要说苦也是苦过一段。可是仔细想来也不是很心酸。 “好,我一定做个让别人好好伺候的人。”江铃笑道。 谢柔嘉笑着点头。 “回去就说你们的亲事,以后就让别人伺候你。”她说道。 江铃刚平静的脸顿时又红了。 “什么亲事不亲事的。”她说道。几分扭捏又几分坦然,“还什么都没说呢,怎么就亲事了!” 谢柔嘉嘻嘻笑。 “不急不急,再好好说。”她说道。 江铃看着她就笑了。 “小姐。你才多大,别总是当着人的面说亲事亲事的。”她嗔怪道。 谢柔嘉笑而不语。码头上一阵喧闹,人来报显荣公主来了。 谢文兴忙带着谢柔惠和谢柔嘉过去,看着下了马车的显荣公主。 “谢大人忙去吧,本宫是以自己的身份来送送大小姐……”显荣公主说道。说到这里声音带着几分不情愿,“送送大小姐和二小姐的。” 实际上,太后和皇后逼她来其实是因为二小姐。 想到这里显荣公主就又是恨又是羞恼。 那日在殿中看这二小姐跳舞跪下又睡着的事。虽然被皇帝压下没有外传,但宫里可是传遍了。 显荣公主醒来也不太清楚是怎么发生的。如今回想起来,只是记得看到了一座山,是山压的她倒下来。 “娘娘,你是要我给您跪下,我就跪,要是因为我这句话说错了,而对别人下跪,显荣不跪!” 她记得自己当时说的话,然后她就跪了,无疑就是承认自己错了。 这几日她宫里真是时时处处都受到嘲笑,而躲起来又不是她会做的事,只能咬牙忍着。 谢文兴依言离开了,显荣公主就和谢柔惠谢柔嘉站在码头上说话。 “你,也会那些吗?”她看着站在身边的谢柔惠低声问道。 虽然她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但听说方子元受噩梦所困夜不能寐,最近连女人都不能多看了,原本身边爱妾美婢成群,现在几乎都更换成小厮了。 看舞能看出噩梦而失神失态,肯定是这二小姐的手段。 这就是巫术。 妹妹都这么厉害,那么身为丹女未来丹主的姐姐,肯定更厉害吧。 谢柔惠垂下视线。 “让公主受惊了,都是我的错。”她说道。 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但却让人觉得是默认。 显荣公主了然打断她。 “这关你什么事,你会这个,也没见你害人。”她说道。 说到这里看着谢柔嘉。 “真是恶人心肠。” 谢柔嘉站在一旁似乎没听到也没看到她。 显荣公主有心呵斥但想起那日的事还是心有余悸。 她坦荡却架不住别人心思邪祟。 “我们去你船上说说话吧。”显荣公主就不想在这里,“我给你带了好些礼品。” 谢柔惠神情有些讪讪。 “我的船还没收拾好。”她说道。 显荣公主愕然,看着码头上的三艘船,那艘大船已经收拾好了,另一艘是货船,而另一艘小船上正有人忙碌着搬着箱笼,还有仆妇丫头们来来去去,很显然是女眷用的船。 “你,你怎么坐那艘船?”她顿时就反应过来了,惊讶问道。 谢柔惠笑了笑。 “都一样嘛。”她说道。 一样才怪!不就是因为得了皇帝的赐字吗?竟然这样对待长姐! 显荣公主竖眉看向谢柔嘉。 “真是仗势欺人!”她喝道。 谢柔惠忙拉着显荣公主,低声说没有的事,显荣公主越发气愤。 “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她竖眉喝道。“我们坦荡大方的人,只会被这些奸佞之人欺负。” 谢柔嘉看向她哈哈笑了。 “公主真是说笑了。”她说道,看着显荣公主,“你这么在意别人喜欢不喜欢你,这么在意别人有没有恭维捧着你,怎么会是坦荡大方的人?” 说着一笑,伸手指着自己。 “真正坦荡大方的人是我这样的。比如公主你喜不喜欢我。看得起还是看不起我,我都不在意。” 显荣公主气的脸都绿了,谢柔惠忙拉住她。 “公主公主我的船收拾好了。我也有些礼物要送给你。”她低声哀求着。 显荣公主虽然恨不得打谢柔嘉一巴掌,但也知道这只能想想。 有皇帝赐与的顶天立地四个字,就算是公主皇子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还好谢家的人并不都是这样的狂妄,她深吸几口气。只能顺着谢柔惠的台阶跟她上船去了。 谢柔嘉冲她们的背影吐吐舌头。 身后响起一声轻笑。 因为有显荣公主在,四周的人都被驱赶了。下人们谁有这个胆子笑? 谢柔嘉忙转过身,穿着一身宝蓝色细布直裰的东平郡王闯入她的视线。 她不由咦了声,疾步跑过去。 “殿下,您怎么来了?”她问道。 小姑娘笑的眉眼弯弯。 东平郡王的嘴边便也浮现一丝笑。 “我来送送你。”他说道。 谢柔嘉就啊了声。 “那怎么敢当?”她说道。一面往四下看。 “我带你进京,离京自然也要送,善始善终。”东平郡王说道。见她扭着头张望,“找什么?” 谢柔嘉嘻嘻笑了。 “怎么没有仪仗?”她说道。视线又在东平郡王身上转了一转,“差点认不出殿下,又会当作叔叔。” 这小丫头对那次的事还是心里碎碎念念了。 东平郡王眉眼舒展的笑了。 “对坦荡的二小姐来说殿下和叔叔都一样。”他说道。 刚才气显荣公主的话被他听到了,谢柔嘉有些讪讪。 “哦对了。”她又想到什么猛地抬起头,“我有事对你说。” 东平郡王看着她小脸凝重,又左右看了看,往他身边站了站。 小姑娘的个头刚刚到他胸口,贴过来带着几分鬼鬼祟祟,看起来又俏皮又好笑。 他忍着笑嗯了声,微微低头以示自己倾听。 站在船上看到东平郡王而要疾步走来的邵铭清看到这一幕,思付一刻停下了脚步。 谢柔嘉压低声音将周成贞的事毫无隐瞒的说了,当然周成贞最后说的疯话还是隐瞒了。 “你看他这是想干什么?为什么告诉我这些?”她说完了问道。 小姑娘的神情郑重而严肃,还有眼中藏不住的惧意,但这并没有影响她的容貌,眼睛更大,眉角也上挑。 这跟周成贞倒是有些像,天生的妩媚之气。 巫都是美貌的,媚惑是他们的必备技能之一。 虽然不知道巫清当年是如何的容貌,但从这小丫头脸上可以看出,谢家历代的丹女必定都是好相貌。 相貌好,心思纯如赤子,哪个男人都免不了动心,更何况她又有这般出身家世。 不过,如果让这小姑娘知道是这样,还不如让她认为是阴谋诡计要心安的多。 东平郡王整容。 “无妨,他是因为知道瞒不住了,所以干脆坦然先说出来而已。”他说道,“他说的这些事,我们不是猜到了吗?也没什么稀奇的。” 谢柔嘉便松口气,连连点头。 “对对你说的对。”她说道。 “不用怕,事到如今他没有机会能掳走你。”东平郡王说道。 谢柔嘉再次点头。 跟小鸡吃米似的,东平郡王微微一笑。 “日常他再找机会缠你,你心思清楚,他一来蛊惑不了你,二来你对他来说也没有到了真动手不共戴天非要你死的地步,至于假动手。”他说道,看着小姑娘扬起头亮晶晶的眼,“他也打不过你,所以,你不用怕他。” 对对,谢柔嘉点着头笑起来,松口气站直了身子。 可是他的话意思也是说周成贞日后还会缠着她,她如果害怕这个人的话,就算他说的这些是事实,她见了他还是害怕啊。 其实他的这些话没什么意义。 怎么她就得了定心丸一般,眼里藏着的恐惧真的就散开了。 她需要的只是自己安慰她,或者只是想跟他说说话? 毕竟关于周成贞的事,他们最早交流了共同的秘密。 这就是信任以及,依赖吧。 东平郡王心里微微一钝,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动作做出来人也愣住了。 她又不是他的猫…… 他身子一僵,不过旋即镇定如初,收回手淡然的笑了笑。 “好了,一路顺风。”他说道。 他的目光明亮,神情儒雅而雍容。 真把自己当成她的长辈了。 就算是长辈,她已经满十三了,再过半年就十四了,就连五叔现在也不再摸她的头了。 谢柔嘉腹议,要抱怨几句,看着东平郡王的神情,又觉得抱怨的话自己倒是小家子气不懂事,只得哦了声屈膝施礼。 “若以后有事可以跟我写信。”东平郡王说道。 谢柔嘉哦了声,然后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才要说话,东平郡王看向那边笑了笑。 “你家人来催你登船了,我告辞了。”他说道。 谢柔嘉忙转过身看去,见邵铭清含笑走过来,她忙冲他招手,再转过身却见东平郡王已经走开了。 她哎了两声,东平郡王似乎没听到,走了几步之后就有四五个侍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跟在他身后,人影交错挡住了视线转眼就消失在人群里。 就跟他出现的时候一样无声无息。 “殿下怎么来了?”邵铭清走近问道,“是来送行的吗?” “他说是来送我的。”谢柔嘉说道,将适才的对话告诉他,“还用跟大老爷说一声吗?” 邵铭清听了笑了。 “不用了,那就是送你的。”他笑道,“好了,既然送完了,我们上船吧。” 回家了。 谢柔嘉深吸一口气,回头看了眼身后。 “好,上船,回家。”她说道。 ******************************************************************************************************************************** 二更老时间。(未完待续)   ☆、第三十二章 听闻 归心似箭。 归家路比赴京时要快得多,似乎是一眨眼就走了一半。 邵铭清伸手接过侍卫递来的信。 “嘉嘉。”他转过身扬了扬,“五叔的信。” 谢柔嘉扔下手里的棋子忙走过来,接过信打开。 “五叔说等我们回去他就能成亲了。”她高兴的说道,一面将信递给他,“祖父说这叫双喜临门。” 邵铭清接过看。 “五婶要是知道当初卖鱼的小姑娘是促成她姻缘的侄女,会不会吓一跳。”他笑道,收起信,“回去后,你打算住哪里?” “当然是郁山啊。”谢柔嘉说道。 “你觉得你为他们得来了这个。”邵铭清说道,伸手指了指高高的船舱,皇帝的匾额就放在最高的一层,谢文兴日夜守着,“怎么可能舍得让你离开家。” 谢柔嘉笑了笑。 “我又不是为他们得的。”她说道,“我是为巫娘娘,为谢家的得的,既然如此,我想去哪里他们又怎么能阻拦我?” 邵铭清笑了。 “既然去哪里都可以,为什么不能在城里?”他问道。 谢柔嘉走到船边,看着奔流的江水。 “不是不能,是我不想。”她说道,耳边传来下层船工们低沉的号子声,“我想听矿工们喊我柔嘉小姐,我想看到他们看到我就高兴的神情。” “家里人也会这样喊你,也会看到你就会高兴。”邵铭清笑道。 “才不是。”谢柔嘉说道,“在家里的那种高兴和呼唤,就好像盛在盆里的水,晃一晃会动。不晃就是死水一片,特没意思。” 她说到这里笑着看着前方。 “还是在矿山里自在,那些声音那些笑脸都特别的鲜活,听到了看到了整个人都精神了。” 邵铭清站在她身边也看向前方,炎夏的风从江面上来清爽扑面。 此时的彭水谢家大宅里却有些闷热。 谢大夫人院子里的一间房间内,谢瑶正用力的摇着团扇。 “怎么样?还没算好吗?”她带着几分不耐烦问道。 另一边一排几案,五个年龄不等的女子正飞快的摆弄这算筹。听到问其中一个忙起身。 “瑶小姐。就快好了。”她说道。 “快点啊,夫人急着用呢。”谢瑶说道,“大小姐他们就快要回来了。家里的庆典要摆的很大,容不得半点疏忽。” 女子们纷纷应声是。 一个小丫头捧茶,谢瑶将扇子扔给她,一面喝茶一面由小丫头给打着扇子。 “瑶小姐。瑶小姐。”门外传来喊声。 谢瑶忙起身应声。 一个管事娘子含笑走进来。 “夫人回来了。”她说道,“您快过去吧。” 又一个管事娘子走进来。手里捧着一叠拜帖。 “瑶小姐,外边又送来这么多。”她说道。 谢瑶伸手接过,小丫头们打起帘子迈了出去。 谢大夫人的屋子里站满了人。 皇帝御赐谢家顶天立地匾额的事已经传遍了巴蜀,这四个字的意义比三月三皇帝钦使来还要重要。整个巴蜀又都忙碌起来。 各项事务繁杂,谢大老爷不在家,谢大夫人比往日忙碌幸苦了很多。这也是为什么谢柔惠走之前将谢瑶拉来帮忙。 越忙的时候也才越有机会被谢大夫人看重。 谢瑶一直等到屋子里的人都散去才上前,接过丫头手里的茶捧给谢大夫人。柔声细气将手里的名帖一一说给谢大夫人,听谢大夫人闭着眼说了哪个回哪个不回,等谢大夫人说完她已经将名帖整理好,小丫头们也送来了整理的账册。 谢大夫人看过账册,难掩疲惫的脸上浮现笑意。 “怪不得惠惠喜欢跟你玩,你又懂事又能干。”她夸赞道。 “我也不用做什么,大伯母这边都清楚明白,我就动动嘴就行了。”谢瑶说道。 “动嘴也不容易啊。”谢大夫人说道。 “大伯母,惠惠她们到哪里了?”谢瑶问道,“可有再来信?” 不管多累,只要说起谢柔惠,谢大夫人就会精神奕奕。 果然她笑着坐起来。 “再有十天就到了。”她说道,“没有再写信来,每天沿途的都有消息递来,平安顺利。” 谢瑶合手念念几句。 “真想知道惠惠在京城的事。”她眉笑眼开,“一定很精彩很精彩。” 谢大夫人点点头露出欣慰的笑。 是啊,她就知道,惠惠不会抱错的,惠惠就是惠惠,也只有她才能在皇帝面前挣来这样的荣耀。 “不急,纸上哪里说得清,等她回来自己讲。”她笑道。 谢瑶摇摇头。 “大伯母,那你就错了。”她笑道,“惠惠才不会说呢,她只会说没有什么,是谢家的荣耀。” 谢大夫人笑意更浓。 “她就是这样懂事。”她又叹口气说道。 正说着话,门外有人进来。 “大夫人,夔州范家的人来了。” 夔州范家,谢大夫人有些惊讶,范家和谢家一样是巴蜀久远沉厚的世家,而且子弟多入仕,是真正的诗礼人家。 谢家和范家在几辈前也曾经结过亲,但总体来说一直来往并不紧密。 “这一定是因为咱们得了皇帝的赐字。”谢瑶忙笑着说道。 应该是,有了皇帝的赐字,她们谢家的声望就更大了。 “大夫人,来人是范家夫人和范家十三公子。”仆妇又说道。 竟然是当家主母来了,谢大夫人忙坐正身子。 “快请。”谢大夫人说道。 说完话却见谢瑶站着没动。 如果只是范家夫人,谢瑶留下来也没什么,将来这个家是要交到谢柔惠手里的,既然惠惠有心要扶持谢瑶作为助手,此时见一见这些世家夫人们也理所应当。 可是随同而来的还有范家的公子。 作为年轻的女眷就不好在场了。 这孩子不是不知道这个的啊? “瑶瑶,你先下去吧。”谢大夫人只得说道。 谢瑶似乎才回过神,忙应声是低着头走了出去。 范家的十三公子啊。 谢瑶忍不住再次激动。 这可是巴蜀有名的俊杰,今年刚满十八岁,人品出众,少年英才,是世家女孩子们最梦寐以求的夫婿。 谢瑶的脚步故意放慢,终于在走到大门口时,看到了迎面走来的一个华贵妇人和少年公子。 少年公子穿着姜黄衣袍,身材俊秀,阔步而行,玉树临风。 这一路过来路上的丫头们都停下脚。 那少年人目不斜视,神情淡然。 察觉到这边的视线,只看了一眼就分辨出谢瑶的身份,略一点头施礼,那妇人也看过来。 谢瑶忙低下头屈膝施礼。 面前一阵风过。 她再抬起头看过去范夫人和公子已经进去了。 果然仪态不凡。 谢瑶握紧了手里的扇子,眼睛亮亮的一笑。 他来谢家做什么? 那大小姐回来后的大宴他也一定会来吧? 范十三公子还没有说亲吧?当然说亲的已经踏破范家的门槛了。 这样的人入赘是不可能的,那就只有联姻了。 这个念头闪过谢瑶不由停下脚按住了心口。 联姻! 范家这种地位,谢家可不是任何一个小姐都有机会的。 身份最匹配的是谢柔惠的胞妹谢柔嘉,但是这一点放心,谢柔惠是绝对不会让谢柔嘉得到这个姻缘的,那最合适的人… 就是自己了! 谢瑶伸手掩住嘴,眼睛亮起来。 但就在这时耳边传来说笑声。 “你们看到了吧,范家夫人来了。” “还带着范家公子呢,这是做什么来了?” “你们猜不到吧,我告诉你们,是来提亲了。” 谢瑶看向一旁,花圃里有三四个仆妇正聚在一起说笑。 “你怎么知道?你听见了?” “我听见了,我给范夫人拿的下马凳,我听见她问身边的婆子,庚辰八字可拿好了没,而且我还知道是给谁提亲。” 听到这里谢瑶很是惊讶。 范家已经有了中意的人选? “这还用猜,肯定是给二小姐。” 是啊,谢瑶点点头,这是意料之中的,不过完全不用在意。 “不是。” 仆妇得意的声音传来,谢瑶一怔。 不是? 那是给…谁? 我吗? 这个念头蹭的一下钻出来,谢瑶拦都拦不住,只觉得人都晕乎乎了。 但下一刻那边的声音就闯入耳内。 “是三小姐,是柔清小姐。” 好似一桶冷水兜头浇下。 谢柔清?谢柔清! 怎么可能是谢柔清这个丑八怪! 啪的一声,谢瑶将手里的扇子折断,一脸的不可置信。 谢柔清那个丑八怪怎么配!范家瞎了眼吗? ******************* 嘿嘿写出来了,大家晚安。 明日的更新在傍晚或者晚上。(未完待续)   ☆、第三十三章 怨怼 因为范家夫人的到来,谢大夫人决定办个小宴席,请的人也不多,就安排在谢家大宅的后花园。 屋子里谢大夫人在听管事娘子的回话。 “……因为范公子也在,男宾们都安排在水榭观花楼,女眷们则在戏台后的垂柳阁……” 声音一句有一句没的传入谢瑶耳内,谢瑶心不在焉,直到有人戳了戳她,她才回过神,看到谢大夫人正看着她。 “瑶瑶,戏单子老夫人等人已经看过了没?还有别的要点吗?”谢大夫人问道。 谢瑶忙点头。 “我已经亲自送过去了,都还在细细挑,当时没回话,我一会儿就去拿回来。”她说道。 其实说白了就是还没办好,不过听起来她的事情已经做了。 不过这些都是小事,原本安排什么都不用问其他人的意见,这家里谢大夫人的喜好就是所有人的喜好。 谢大夫人嗯了声又转头继续说别的事。 谢瑶便借着这个由头走了出去。 满院子来来往往的人都面带喜色。 “家里真是喜事连连。” 传入耳里的到处都是这样的话,前几日谢瑶也会是这样认为,因为谢柔惠荣耀了,她自然也会得到好处,但现在看来,也不是一定的事。 就比如眼下这样的大好事,就跟她无关。 谢瑶站定在垂柳下,只觉得满心的焦躁,这时耳边又传来女子的哭声。 “不要拦着我我跳湖淹死算了。” 谢瑶心里就骂了声晦气,转身就要走,但还是晚了一步。谢柔淑看到了她。 “谢瑶谢瑶。”她喊道甩开那些拉着她的丫头钻过树丛跑过来,“你在忙什么?我上次写的信你给惠惠送去没?” “一路上舟船不停,哪里能送的及时。”谢瑶说道,“有什么话等回来再说。” 谢柔淑也就丢开了,又拉着她的衣袖。 “我真是要气死了。”她说道,“我母亲竟然为了谢柔清骂我。” 又是谢柔清,谢瑶停下手没有甩开谢柔淑。 “…竟然把原本给我的那件衣裳首饰全部送去给她了。”谢柔淑气呼呼的说道。“我闹着不让给。她还骂我,她也不想想,就算谢柔清嫁个好人家。那也不是她的女儿啊,我才是她的女儿,她也不想想给我穿好的戴好的,我好找个好人家……” 自从朱家的人被谢大小姐骂跑之后。谢柔淑就立刻尾巴飞上天,在家里得意洋洋。母亲宋氏试探的问了谢柔惠几次,却得不到几句清楚明白的话。 宋氏不敢再随意找个人家把谢柔淑打发远远的,但看谢柔惠又不像多喜欢谢柔淑,也不敢打着大房的旗号去给谢柔淑找门好亲事。最后干脆丢开不管了。 谢柔淑没心没肺没人管的在家荒长着。 谢瑶听的不耐烦。 “你才多大就整天嫁人说亲的。”她说道。 谢柔淑咦了声。 “柔清才十三就说亲了,我只是比她小一岁,不对。半岁,怎么就不能说了。还有瑶瑶,你比柔清还大一岁呢,怎么你还没说亲?”她说道,又一脸不平,“要说说亲,也该是给你。” 她说着又咦了声,打量谢瑶一眼。 “对啊,那范家夫人应该看上的是瑶瑶你啊,怎么看上谢柔清了?你哪里比不得她了?” 谢瑶大怒,抬手给了她一耳光。 谢柔淑被打的嗷的叫了声。 她的丫头们自然跟以前一样,纷纷装作没看到。 “你干嘛打我!”谢柔淑哇哇大哭。 骂人不揭短,你揭了人家的短,自然就要打你的脸! 谢瑶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身后谢柔淑又开始闹着跳湖。 从小到大跳这么多次都没死,真要是死了才是清净。 谢瑶恨恨想到,死个念头闪过。 要是谢柔清死了,就真的清净了。 这个念头让她停下脚,耳边又传来喧闹声,似乎有人在大笑。 谢瑶忙按下砰砰跳的心,抬头看去,这才看到自己竟然走到了谢二老爷这边的宅子来,邵氏正被一群仆妇丫头拥簇着走出来,看到她立刻眉开眼笑。 “瑶瑶啊,你怎么来了?不是要待客吗?大夫人那边正忙着吧。”邵氏说道。 谢瑶心里冷笑。 因为谢柔清一场三月三惊人,邵氏和谢文昌要谢柔清跟谢柔惠亲近,以她是与大小姐共同完成三月三唯一巫女的身份,将来谢大小姐的助手理应是她。 但谢柔清依旧跟以前一样,不肯往谢柔惠身边凑半步。 所以当谢柔惠出门前将自己举荐给谢大夫人后,邵氏很是生气,看自己也拉着脸爱答不理。 现在露出笑脸肯定不是因为看自己顺眼了,而是因为能打自己的脸了。 瞧这话说的,嫌弃她不干活耽误了宴席,委屈了她的女婿吗? 八字还没一瞥呢! “夫人要我来问问二夫人宴席要点的戏。”谢瑶笑吟吟施礼说道。 “哪有什么,夫人安排就是了。”邵氏笑道,又想到什么,“瑶瑶,你帮我看看范夫人喜欢听什么,就说我跟她的一样就行了。” 呸! 谢瑶心里说道,面上笑意不减,才要说话,邵氏撇开她冲那一边嗨了声。 “你怎么又穿这身衣服出来了?”她说道,“我不是让人送衣裳过去了吗?” 谢瑶转头,看到谢柔清被七八个仆妇丫头拥簇着走来,有的打伞有的摇扇,简直跟公主出行似的。 只是她的穿着打扮还跟以前一样,都是那些素雅的衣裙,她的相貌身材平平,不是打扮就能改变的,反而容易被人笑一句丑人多作怪。 “不想穿。”谢柔清干净利索的说道。看了谢瑶一眼,“母亲找我来什么事?” “能有什么事,大夫人留范夫人在家里住下了,我带你过去见见。”邵氏笑道。 谢柔清转身就走。 邵氏气的瞪眼跟上她。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糊涂呢?别人争着抢着都要去往人跟前凑…”她低声喝斥道。 “争着抢着去就如何?”谢柔清说道,“母亲你觉得我争着抢着去给人看就能看出一朵花来吗?再说他们来咱们家是为了看人吗?” 邵氏闻言笑了。 那倒是,范家进门就直接点名中意的是二房三小姐。 三小姐谢柔清又不是藏在深闺的,三月三的祭祀整个巴蜀的人都看到她长什么样。 如果真是为了挑相貌好的。范家真没这个必要。 “看不看人去见见也是礼貌嘛。”邵氏揽着她的肩头。 “我不去。等宴席上总会见到的。”谢柔清说道,“我还忙着练鼓呢。” “那宴席上你穿什么戴什么得听我的。”邵氏立刻说道。 谢柔清迟疑一下同意了。 邵氏欢欢喜喜的摩挲着她的肩头,这样夸那样夸。又让人把各种好的衣裳首饰送来,又问屋子里还要添置什么。 邵氏一直因为女儿相貌身材声音而自卑,没想到如今竟然得了这一等一的好亲事,恨不得在彭水城跑两圈让人都知道。 “……嫁进范家。就不在乎你在家地位怎么样了,反过来说。谢家更愿意跟范家交好……”邵氏笑着说道,“就算不是大小姐的帮手,跟大小姐不亲近,你在两家也都能被高看……” 说到这里还有意无意的看了眼谢瑶。 谢瑶再次大怒。气的差点吐血。 八字才一瞥呢,就得意成这样!得意就得意,踩我干什么! 可是谁让她也是家中适龄的女孩子呢。 谁都以为她会跟随谢大小姐参加三月三祭祀。结果却在上台的前一天被踢了下来,反而谢柔清如愿以偿的打鼓。还打出了震惊巴蜀的祭祀鼓。 现在又是这样,她长得相貌好,又是大小姐最喜欢的玩伴,而且得到谢大夫人的看重,谁都以为她的亲事必然是被百家争抢求的,结果最好的那一家偏偏求了谢柔清。 她明明处处比谢柔清好,却事事都不如她。 谢瑶觉得自己现在走在哪里别人都在偷偷看她,私下里肯定也都在嘲笑她。 于是谢柔惠收到的信上就看到了谢瑶毫不掩饰的哀怨。 “……我也想不明白啊,可是人人都拿我跟她比,比来比去也就是因为她参加了三月三,还成为和你唯一一个一起完成祭祀的巫女,她们都说,范家公子就是那时候看中她的,既然如此,我也没什么好抱怨的,毕竟我没有参加三月三,比不上她一鸣惊人……” 谢柔惠看到这里嗤声笑了,将信扔在桌子上。 小小的船舱内被灯光充盈,摆设布置很是豪华,窗边的纱帘随着江面上的夜风而摇晃,驱散了舱内的闷热。 一个小丫头毫不忌讳的歪着头看她扔在桌上的信。 “大小姐。”她抬起头,照出小小的机灵的面容,正是当初在谢老夫人院内当差的杂役丫头,“瑶小姐是埋怨谁呢?” “她是埋怨我呢。”谢柔惠笑了笑,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红珠串,这是显荣公主赠她的礼物,“埋怨我还不如谢柔清打的那面鼓,她是我的人,结果人家看不上她,而是选了我不喜欢的谢柔清,也就是说人家也看不上我,我这大小姐的面子好像也没什么用。” 小丫头点点头。 “是啊,这真是让人生气的事。”她认真说道。 是啊,这的确是让人生气的事,用不着谢瑶煽风点火,她现在就有无数的气。 谢柔惠端起茶盅。 “大小姐时候不早了,先歇息吧。”小丫头说道,一面要去拉上窗。 谢柔惠视线随着她看过去,可以看到另一边的那艘大船,停泊在码头前已经半夜了,大船上依旧灯火通明,耀眼刺目。 如意的人自然能休息,不如意的人歇息不歇息的又有什么,更何况她有件事还没弄明白。 那个贱婢,是从哪里学来诃舞的? 祭祀用的普通的舞学堂里都会教授,但涉及到咒祝祷的巫舞可是只有谢家丹女才能学,只有在谢大夫人的书房里才能听到见到。 她怎么会? 难道母亲偷偷的教她了? 难道往日母亲对她的好是表里不一? 谢柔惠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看向那边的大船,嘴唇喃喃。 站得近的小丫头只觉得耳边声音嗡嗡,似乎有蚊虫在萦绕,但渐渐的这蚊虫越来越多,只让人心烦意乱,浑身越来越不舒服,她想要拍打自己又想要撞向墙壁或者干脆跳到水里…… 门咚的一声被推开了。 谢柔惠停下念念,转头看去,小丫头也噗通坐在地上,神情有些恍惚大汗淋漓。 “大小姐。”来人是个小丫头,手里捧着一封信,“瑶小姐给您的信。” 又是她的信? 这封信刚送来不到一日,又送来一封,也就是说谢瑶写完这封信送出来后不到半日间隔就又写了一封? 最好别再是这么没意义的抱怨。 谢柔惠伸出手接过打开,顿时面色一变。 不会吧,这诅咒应验的也太快了吧? 小丫头扶着墙站起来,在谢柔惠的背后借着灯光看到她手里的信纸,草草的几个字闯入视线。 家中出事。(未完待续)   ☆、第三十四章 可解 谢瑶站在窗边,看着院子里疾步而进的老爷们。 只这一上午,谢大夫人这边就来了三拨人了,都是家里地位重要的老爷们。 院子里的丫头仆妇们屏气噤声,再不似前几日那般欢喜自在。 看来事情很严重。 谢瑶握着手向外看。 那日她被邵氏和谢柔清气的干脆回家去躺了半日,给谢柔惠写了封信,第二日信送了出去,她才又来到谢大夫人这里。 招待范夫人的宴席已经开始了。 谢瑶憋着劲要在范夫人面前表现一番,穿着月白色衣裙,剪了一串茉莉花簪在头上,在满屋子里女眷里立刻引人注目。 谢大夫人的确对她很看重,一直让她在身边伺候,范夫人对她很好奇,就连范公子进来给诸位夫人行礼时也多看了她一眼。 她不相信这世上有人不爱美人,尤其是这个美人家世地位也不低的时候。 她跟那谢柔清相比多了那么多,缺的就是一次三月三而已,只靠三月三那一次震撼,能熬过一辈子吗? 但她并没有欢喜多久,邵氏带着谢柔清过来了。 谢柔清穿着米分色衫裙打扮的普普通通,一如既往的神情木木,但却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谢瑶觉得自己瞬时成了屋子里的插的花,只是点缀却没有人多看一眼。 她起身走出了屋子,正在外边生闷气,谢文昌急急的走过来了。 这么急着相看女婿啊?不管不顾的往女眷这里钻。 谢瑶撇撇嘴,谢文昌却看到她停下脚。 他听着内里的欢声笑语,神情露出几分迟疑。 “瑶瑶。你去把大夫人找个借口请出来,我有事跟她说。”他说道,说完又叮嘱一句,“别惊动了别人。” 这别人是范夫人吧? 谢瑶嗤了一声皮笑肉不笑的进去了,虽然有心使坏,但丢了谢家的面子,她也没什么光彩。 她请来谢大夫人。因为掉了头上的茉莉花而去窗台下摘新花。就听到了谢大夫人低呼。 “整个矿洞都塌了?” 矿上出事了,谢瑶愣了下,其实矿上出事没什么。也不是没有过。 “死了十几个人,但是,这还不是最大的问题,而是还在坍陷。”谢文昌低声说道。停顿一下,“他们说。整个矿都保不住了。” 整个矿都保不住了? 谢瑶心惊肉跳,虽然作为女眷对这些外边的事不在意,但是她也知道一个矿废掉是多么大的事。 “大嫂,而且现在这个时候。更不妙啊。” 现在这个时候,皇帝刚赏赐了谢家顶天立地,结果谢家的矿就全塌了。这是不是会让人说天罚啊。 谢瑶蹑手蹑脚的走开了,回到宴席上。不多时谢大夫人也回来了,依旧笑容满面,跟众人说说笑笑轻松,丝毫看不出刚听到那么吓人的消息。 看来家里是要瞒住这件事了。 谢瑶立刻回去试探着问父亲和兄弟们,果然没有人知道。 谢柔惠说过家里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及时的告诉她,而且现在这件事又对谢柔惠有很大影响。 谢瑶立刻写了信让砂行送出去。 现在信已经送出去三天了,情况并没有好转,而且越来越严重,家里的人已经一多半都知道了。 杂乱的脚步声从外传来,打断了谢瑶的出神,看到谢老夫人拄着拐杖大步进来,身后丫头仆妇们忙搀扶不迭。 在谢老夫人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的男子,长得挺好的,就是黑不溜秋,长手长脚,低着头一副乡下人进城的拘束。 这谁啊? 这个时候怎么会让外人来? 谢瑶忍不住踮脚看去。 “母亲,您怎么来了?” 看着进门的谢老夫人,谢大夫人忙说道,起身搀扶她。 “我怎么来了?等到人人都说我们谢家遭了天谴的时候我再出来吗?”谢老夫人没好气的说道。 “她也是担心你的身体。”谢存礼没好气说道。 “然后等人嘲笑我们谢家的时候,好让我一下子气死是吧?”谢老夫人竖眉喝道。 “你这人怎么不知道好歹呢?”谢存礼气道。 “是你不知好歹!都什么时候了,看看你们安排的事!”谢老夫人呸声说道。 屋子里的人忙都站起来相劝。 “好了好了母亲,现在别说这个了。”谢大夫人急道。 谢老夫人坐下来。 “现在矿上到底怎么样了?”她说道。 “大约有三个矿洞已经完全塌陷了。”谢文昌说道。 “三个吗?”谢老夫人竖眉,“青山矿十七个矿井,只有三个矿井出事,你们就慌成这样吗?” “是十个。”谢大夫人说道。 谢老夫人笑了。 “安哥俾啊。”她说道,“你说说现在矿上到底怎么样了?” 安哥俾? 屋子里的人这才看到站在门口的那个年轻人。 “这什么人啊?” “大伯母,你怎么把外人带进来?” 屋子里响起乱七八糟的声音。 面对这些对于矿工们来说一辈子都难得见一面的大老爷们,安哥俾并没有吓的发抖,而只是低着头。 “青山矿十七个矿井都在塌陷。”他说道。 声音低沉,但却盖过了屋子里的嘈杂声。 屋子里一愣,嘈杂声更甚。 “胡说八道!胡说八道!” “你懂什么!你谁啊你!你个毛头小子!” 谢老夫人啪的将茶杯砸在地上,屋子里顿时鸦雀无声。 “他是谁?他是从生下来就在矿山里跑的人,他是天天进矿洞的人,他是从塌陷的矿洞里逃出来的人。”谢老夫人喝道,“他也是这次亲自下到青山矿十七个矿洞看了的人!” 屋子里再没人说话。 “说。怎么办?还有没有救?”谢老夫人说道。 “有。”安哥俾说道。 有? 屋子里的人愕然。 “如果能找到主断裂坍陷层,撑住矿井,当然,只是撑住,至于再挖矿什么的……”安哥俾说道。 他的话没说完屋子里就又热闹起来。 “能找到主断层?” “真的假的?” 谢老夫人再次啪啪的拍桌子。 “当然是真的。”安哥俾说道,“不过撑住的意思就是保住了整体山脉,但青山矿不能再挖砂。” 现在的青山矿是谢家的三大大矿之一。 不过现在大家关心的不是这个。能不能挖砂已经不是最要紧的了。最要紧的是不引起轰动。 “你说的是真的?”谢大夫人起身问道,“真的能停止坍陷,不会引起大家的注意?” 一个矿山的利益和谢家的荣耀相比还是不足为重。 只要不塌陷。谢家就由足够的理由来掩住这次的矿难。 至少不会在谢大小姐谢家捧着皇帝的御赐墨宝迈进门的时候,成为人尽皆知的事。 安哥俾迟疑一下,点点头。 “只要能找到坍陷的地方。”他说道。 屋子里响起一片低低的议论。 谢大夫人看向谢老夫人。 “母亲。”她喊道。 谢老夫人拍了拍桌子,屋子里再次安静。 “青山矿也已经快要五十年了。”谢老夫人说道。“山神的回报也足够了,让它安安静静的歇息吧。” “那母亲的意思是。像郁山矿那样吗?”谢大夫人问道。 “当然啊,不是说了,要撑住坍陷的地方就能避免吗,那就只有也必须填井了。”谢存礼说道。 填井! 安哥俾身子一颤。抬起头。 “不,也许,也许不用的。”他说道。 屋子里的人再次看向他。 “不用?那用什么?”谢文昌问道。 “用山石撑住…”安哥俾说道。面前出现那个女孩子举起山石的动作。 这里! 这里! 她大声的喊着将山石一块块的砸进去。 “你能保证你寻找的地方就是准确,不会反而牵一发动全身吗?”谢大夫人问道。 他不能。 安哥俾摇摇头。 所以历来的习惯是用人。更多的人,去填,将整个矿洞填满,总有一个能撞上。 安哥俾握紧了手。 谢大夫人不看他,看向谢老夫人。 “母亲,这是关系我们谢家能否当得起皇帝御赐的顶天立地的关键时刻。”她郑重说道,对着谢老夫人跪下,举起双手,“我,请母亲帮我。” 屋子里的人都起身下跪。 对于谢老夫人的质疑,已经被那次冬祭的异象以及郁山矿焕发生机的事实打消了。 “请,老丹主,主祭。”他们齐声说道,“请,老丹主,护佑谢家,请,老丹主,赐福矿工。” 谢老夫人慢慢的站起身,神情悲悯凝重。 “巫清娘娘,请助我们安抚山神。”她伸出手说道。 在一片满地的跪拜中,安哥俾还呆呆的站在门口,耳边是还未散去的请求声。 请,老丹主,护佑谢家,请,老丹主,赐福矿工。 这护,就是要用血来佑。 这福,就是要用血来赐。 这一次,要有多少矿工,被献祭? …………………………………………………… “父亲。” 听到这一声喊,原本因为有人不敲门就冲进来而不高兴的谢文兴忙又堆起笑,一面将手里的信放下来,一面看过去。 眼前的女孩子笑颜如花。 笑颜如花…… 那个敢在皇帝面前打架的女孩子才不会对他笑成这样呢。 “惠惠啊。”谢文兴说道,脸上的笑散去几分,“你怎么过来了?” 谢柔惠笑了笑,似乎没有看到他不耐烦。 “父亲,咱们的船还是走慢些吧。”她说道。 谢文兴皱眉。 “你晕船啊?那你走慢些吧,不急。”他说道。 谢柔惠摇头。 “父亲,家里出了事,我们急着赶回去,并不能解决问题,反而更让事情引人注目,不如慢一些,让母亲她们处理好了。”她说道。 谢文兴一怔。 “你怎么知道家里出事了?”他站起来,又压低声音。 难道这个消息人人皆知了吗? “父亲,虽然我没有给谢家挣来皇帝的赏赐,但是我现在还是大小姐。”谢柔惠说道,“有些事,还是瞒不住我的。” 那要看是不是真的想瞒你。 谢文兴嗯了声没说话。 “父亲,我今日来不是跟你炫耀这个的,你放心,除了我其他人不知道。”谢柔惠说道,“我说的事你想一想,矿上出事,又是在这个时候,只会被人认为是天谴的。” 谢文兴叹口气。 这正是接到消息让他很郁闷的原因。 怎么偏偏就这个时候出事了!真是晦气! “母亲肯定有办法的,所以咱们只要等一等,等家里的事都安排好了,咱们再进城。”谢柔惠说道。 谢文兴点点头。 “我知道,我自有分寸,你不要乱想也不要担心更不要乱说。”他说道。 谢柔惠点点头,起身告退了。 回到自己船上没多久,就有人来传达今日停船上岸歇息的消息。 谢柔惠抚着手笑了。 “信送出去了吗?”她转头问道。 小丫头上前应声是。 “用的是最快那种信鸽,今晚瑶小姐就能收到。”她低声说道。 谢柔惠点点头。 “那我们就等着听好消息吧。”她微微一笑说道。 ………………………………………….. 昏昏灯下,谢瑶接过了信。 “其实不用回信了,家里的事大夫人已经安排好了,举行一次人祭就可以了。”她自言自语说道,“倒是我大惊小怪了。” 她说这话展开信,面色一怔。 “你达成心愿的机会来了。” 开头就是这一句话?这是什么意思? 她眨眨眼将信纸凑近灯烛。 “……现在你可以送谢柔清去死了,她的死是伟大而神圣的,她将是谢家被铭记的英雄,而养育她的父母将是成为谢家的大功臣,她的兄弟们将因为她而荣耀…….” ************************************************************************************************************************************************************** 明日我出门,更新推迟到晚上十一点后。(未完待续)   ☆、第三十五章 剖心 天色阴沉,但谢家诸人的心情好了很多。 矿山的事还瞒着,但祭祀的消息已经放出去了,当然说的是对皇帝赏赐,对山神表达谢意的祭祀。 “原本为难的是坍塌太多找不到断裂处,现在安哥俾既然能找到,那就好办了。”谢文昌说道,端起茶杯饮了口。 谢大夫人神情沉沉。 不管怎么说,这时候出这种事真是让人心里很不舒服。 “大嫂,青山矿出问题不一天两天了。”谢文昌说道,“现在这样,也不是突然的。” 青山矿是三老爷谢文秀主管的,听到谢文昌这话,他顿时跳脚。 “二哥你说什么呢,哪个矿不出问题?”他说道,“更何况这段我们谢家朱砂需求大增,青山矿才加快了采挖,这一点可是大家都知道。” 谢大夫人一拍桌子。 “行了,现在不是说这个时候。”她说道。 抬起头看到门外有人探头。 谢大夫人皱眉。 现在这个时候,谁还来她这里窥探。 “谁在外边?”她喝道。 谢瑶从外边走进来。 谢大夫人面色稍缓。 “瑶瑶,这里不用你帮忙了,你回家玩吧。”她说道。 谢瑶抱着一卷书,神情紧张带着几分决然,噗通就跪下来。 屋子里的人吓了一跳。 “夫人,我,我想帮忙。”谢瑶说道,“让我,让我去参加祭祀吧。” 谢大夫人皱眉。 “这次祭祀不用巫女做陪。”她说道。“我知道你的心意,不用担心,没事的。” 谢瑶将手里的书卷推过来。 “可是我看了当年郁山大矿难的记录。”她说道,一面急急的展开书卷,“还有更早的矿难记录,如果有巫女献祭会更好,甚至连丹主都割发刺血献祭……” 谢大夫人一怔。 “你说的什么意思?你要做什么?”她问道。 谢瑶抬起头。神情坚定。 “大夫人。我要去献祭,我愿意为了谢家,去陪侍山神。”她说道。 陪侍山神。山神无形无迹,怎么能被人陪侍,要陪侍山神,也就是说人也要变成无形无迹的。 那就是死。 谢大夫人噌的站起来。愕然看着谢瑶。 谢瑶对她叩头再抬头。 “大夫人,请让我做祭品。”她说道。将手里的一封信举起来,“夫人,这是大小姐给你的信,对不起大夫人。我偷看了……” 惠惠的信? 谢大夫人伸手接过打开,扫过其上顿时面色大变。 “这个糊涂孩子!”她哽咽说道,将团起来。“胡闹!说什么傻话!” “大嫂,惠惠说什么了?”屋子里的人忙问道。 “大小姐说她要提前偷偷的回来。参加祭祀,她要,她要……”谢瑶哽咽说道,“她要自己去填井。” 屋子里的人顿时轰然。 “胡说什么!这怎么可能!” “这孩子急糊涂了,怎么能说出这种话!这哪里是帮助平息矿难,让谢家度过难关,这明明是要让谢家毁灭啊。” “就是,丹女可以主祭,还没听过要丹女献祭的,要是出了矿难都要如此,那我们谢家哪里会存活到现在。” “怎么说这个话呢,惠惠她又不是不知道自己是谁。” 质疑哗然声不断,对于大家来说一个丹女说出这话简直是疯了,谢大夫人却没有觉得谢柔惠的话有什么可笑。 因为谢柔惠不是丹女。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信。 虽然信上说的很隐晦,但她明白谢柔惠的意思。 母亲,虽然你还瞒着我,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 母亲,我是谢柔嘉吧,我是当初被抱错的二小姐谢柔嘉吧,原来槐叶并没有说谎,奶妈的话也不是杜撰,妹妹要杀我也是理所当然。 母亲,我其实是个白白荒废了你十三年心血的二小姐。 谢大夫人将手里的信紧紧的攥起来摇头。 不是,不是。 母亲。 谢柔惠似乎站在她的眼前,伸出手拉住她的胳膊。 我已经不能给你带来荣耀,我身上唯一的荣耀就是留着您的血,虽然我不是丹女,但我也有一半丹主的血脉。 母亲,让我去献祭吧,就像曾经你说的那些故事,要安抚神明,要表达对神明的敬意和真诚,就像古巫时候割体献祭,就像汤王以身祷桑林。 母亲,我不是丹女,我只是丹女的一个妹妹,就把我当做妹妹的手脚,割掉献祭吧。 屋子里响起哭声。 “大小姐说,这次的矿难不容有失,必须要压制住啊,要不然谢家就成了笑话了,谢家还怎么立足啊,皇帝也会震怒的。”谢瑶俯身在地大哭,“大小姐她这是实在是担心的没办法了。” 原来如此啊。 的确以前的很多大事故也的确有不是一次祭祀生效的。 如果这次祭祀不成功的话,事情就真的瞒不住了。 屋子里的人神情沉沉的叹口气。 如果能有个比矿工身份高贵的人祭…… 但是那绝对不能是丹女和丹主。 除了丹女和丹主那还有什么人? “大夫人大夫人。”谢瑶起身跪行几步,拉住谢大夫人的衣裙,“丹女不能祭祀,但是巫女能啊…” 对啊,丹女身边还有巫女,都是在山神面前露过脸的巫女。 “不过,你也不是巫女啊。”谢文秀皱眉说道。 屋子里的人都看向谢瑶。 对啊,她可没有参加祭祀。 “我,我虽然没有参加祭祀,没有当成巫女,可是。可是我的心是愿意全心全意献给山神的。”谢瑶急急说道。 谢大夫人叹口气收起杂乱的思绪。 “好孩子,你的心意我知道了。”她说道,“只是这件事不是儿戏,不要再说了,你快回去吧,免得你父母担心。” 谢瑶摇头拉着她的衣角不放。 “夫人夫人,我父亲母亲也是同意的。这是为谢家排忧解难。这是关系谢家合族命运的大事,如果我一个人能换取谢氏一族的安稳,夫人。谢瑶这辈子值了,谢瑶这辈子不白活了。”她激动的说道。 听着孩童般的哭闹,屋子里的人原本摇头,但渐渐的神情都凝重起来。 谢文昌和谢文秀对视一眼。两个人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闪烁亮光。 谢瑶最终被拉了回家。她的事也很快传遍了谢家大宅。 “瑶瑶,你疯了吗?” 西府二老爷谢德忠在女儿面前来回踱步。停下脚不可置信的问道。 她的母亲在一旁拭泪。 “你受什么刺激了?你这是怎么了?”她也哭道。 谢瑶神情郑重而清明。 “父亲母亲,我只是想要让自己变得重要。”她说道。 “你现在不重要吗?”谢瑶的母亲说道,“你是大小姐最好的玩伴,你现在又被大夫人倚重。等大小姐当了丹主,这家里还有哪个姐妹能越过你?” “可是那不是长久的。”谢瑶说道,“我嫁了人成了别人家的人。就算是跟大小姐再好,又能好到哪里去?” “你死了又能好到哪里去?”谢瑶的母亲喊道。 “好得多了!”谢瑶立刻说道。“我是怎么死的,我是为了谢家死的,化解了这次危机,也许我就能成为第一个和丹主一样能进祠堂的谢家女。” 谢瑶的母亲看着她神情愕然,但谢德忠的神情却是一凝,若有所思。 “就眼前来说,我解救了谢家的危机,我的父亲母亲你们将受到合族人的敬重,我的兄弟们将在家中更有话语权,我的姐妹们也必将没人敢低看。”谢瑶接着说道,眼睛闪闪发亮,“而这一切将是永远不可磨灭的荣耀,谢家过得越好,我越会被人敬佩感激,父亲,这才是真正的长久。” 用一个女儿的死,换取来一家长久的荣耀,这还真是…… 谢德忠神情闪烁。 “我的儿啊。”谢瑶的母亲掩面哭起来,“可是你是我的儿啊,你才十四岁啊。” “母亲,人要是没用,活一百岁又怎么样?”谢瑶打断母亲说道,“人固有一死,我宁愿终于泰山,也不好过轻于鸿毛。” “瑶瑶,关键是,你并不是巫女啊。”谢德忠开口说道。 此言一出口,屋子里一阵凝滞,旋即谢瑶的母亲站了起来。 “你,你什么意思?你真同意了?”她喊道。 “什么叫我同意,我同意,大夫人也不一定同意。”谢德忠说道。 谢瑶母亲一声哭喊。 “那你打算怎么办?去求大夫人让你的女儿去死吗?”她喊道。 谢瑶后退一步,闪亮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嘲讽。 俗话说,做戏就是要做到自己都认为是真的。 演的戏就是要让所有人都信以为真,都为之所迷。 但当看到自己的父亲也入迷,心里还是有些难过。 不过也没什么可难过的,在利益面前,哪有什么情义可讲。 反正她也不会真的去死,等到时候成不了,父亲还要觉得对她愧疚。 其实她说了谎,不死的是不一定长久,死的了也不一定长久,真正长久的是她这样的,戏也做足了,命也保住了,将来只要提起这次的事,她谢瑶也是作为第一个主动要求献祭的人而被众人膜拜敬畏。 真是太好了,这次的事怎么就这么好呢?老天爷终于想起补偿她了。 谢瑶伸手掩住脸,发出一声呜咽。 “父亲母亲不要吵了。”她说道。 ………………………………………………………. 这样的争吵很快在谢家大宅里很多地方上演,尤其是当谢瑶的父亲去见了谢大夫人之后。 谢大夫人的宅院里很快变的热闹起来。 “他们也有脸去?”谢文昌将茶杯扔在桌子上没好气的说道,“他们的女儿是巫女吗?” “是啊是啊,可是他们现在一口咬定只要是谢家的血脉都可以,总比那些矿工们强。”管事低声说道。“而且啊,有人还扯着八辈子说自己和大夫人是一个根。” 谢文昌呸了声。 “不要脸!”他说道,踢上鞋,在屋子里走了几步,“想占便宜想疯了,也不想想轮到他们吗?” “二老爷,三老爷说这话可不是不要脸。”管事说道。“四小姐。的确是大房的正经血脉。” “这么说,大夫人有意三房了?”谢文昌问道,“他的女儿都不是巫女。不是巫女。” 他说着又来回踱步。 “长房血脉又怎么样,山神只认长房长女的血脉,四小姐,四小姐。山神认得四小姐是谁啊,我们柔清可是在山神面前打过鼓。山神显灵的时候,除了大小姐,就是她在台上。”他愤愤说道。 “二老爷。”管事靠近几步,“那几个巫女家的老爷给您捎话了。说要大家商量个章程,再这样胡闹下去,乱了规矩嘛。” 商量的章程自然就是祭祀的人选只能从巫女中选。 谢文昌哼了声。 “商量就商量。省的到时候有人不服气。”他说道,一甩袖子向外走去。 管事的忙拿起一旁的腰带追出去。 “二老爷。二老爷,束带。” …………………………………………………….. 谢柔清的屋子里涌进去一群人。 “清儿清儿。”邵氏喊道,“你看看这些衣裳料子你喜欢哪些?” 谢柔清放下手里的鼓,皱眉有些不耐烦看着面前摆着的绫罗绸缎。 “母亲,这亲事还没说定呢。”她说道。 “什么叫没说定,那就是说定了,过几日啊,就会来下定了。”邵氏说道,这几日她为了筹备女儿的亲事忙的日夜不安,家里什么事都不管。 说这话拿起一件大红牡丹布料,往谢柔清身上比划。 “母亲,你可听说谢瑶要献祭的事?”谢柔清说道。 “听说了,不管咱们的事,她献祭是对谢家好,你嫁人也是为谢家好,咱不比她差。”邵氏笑道。 “母亲。”谢柔清伸手按住她,“这种事有什么可比的?这是事关人命的啊。” “反正不是咱们的命。”邵氏说道,拨开她的手,“来来,看看这个,我觉得这个真是太合适了。” 屋子里正说话,门外传来一阵喧嚣,伴着杂乱的脚步声。 “二夫人,三小姐,大喜了!” “二夫人,三小姐,大喜了!” 几个仆妇喊着冲进来。 大喜? “范家来下庚帖了?”邵氏激动的问道。 “不是不是。”为首的管事娘子笑着拍手,“是选定我们三小姐去青山祭祀了!” 邵氏面色一僵。 “什么?”她问道。 “哎呀二夫人,在巫女待选中,长老会选定咱们三小姐了,咱们三小姐将要随同老夫人大夫人去青山祭祀了。”管事娘子笑道。 “你说什么?”邵氏一把抓住管事娘子的手,“最后,选的是让我们清儿去死?” 管事娘子忙冲她摆手。 “夫人,这怎么能说是去死呢?这是去陪侍山神。”她说道。 邵氏一翻白眼。 “我的儿。”她喊道,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屋子里顿时乱成一团。 谢柔清披着被邵氏放在身上的大红牡丹布神情木然,耳边传来门外的报喜声,远远的还有鞭炮声响起。 喜事啊,这真是,大喜事啊。 谢柔清的嘴边浮现一丝笑。 ********************************************************* 抱歉今日一更,晚安。(未完待续)   ☆、第三十六章 静待 伴着船工们的吆喝声,大船靠岸,船身轻轻的摇晃。 谢柔嘉站在窗边皱起眉头。 “怎么又停下了?”她说道,“这样子什么时候能到家?” “我刚才去问大老爷了。”邵铭清走进来说道,“他说家里还没准备好。” 按照谢家人的秉性,上次得皇帝诏进京还闹腾了半个月,这次得了皇帝这样的赏赐,不折腾的整个巴蜀都知道才怪。 谢柔嘉看着码头上涌来的谢家朱砂行的人,驱赶着提篮叫卖的下船卸货等等民众狂奔乱走,让整个码头陷入喧嚣中。 “真无趣。”她伸手拉上窗,“这时候江铃都能到家了,早知道我们也一起走陆路。” 彭水城门前,江铃叫停了马车。 骑着马的护卫成林立刻上前。 “怎么了?”他问道。 江铃抬头看了看城门,此时已经接近黄昏,城门前出的人多进的人少。 “我还是不进城了,直接回郁山吧。”她说道。 “回郁山?”成林有些惊讶,“不回家吗?” “郁山就是家啊。”江铃说道,“小姐说了她要回郁山,所以想先回去,把家里好好的收拾一下,已经很久没有住过人了。” 成林点点头不再询问,果然让调转车头,江铃刚要放下车帘,就听见有人喊了声。 “你,你是江铃吗?” 这是一个怯怯又急促的声音。 江铃闻声看去,有人已经冲到马车前,还不管不顾的往车上爬。 “大胆!”成林喝道,手中的马鞭子就抽了过去。 那人尖叫一声跌落在车旁,浑身颤抖如同筛糠。 “你…”江铃忙制止住成林。看着地上的人,露出几分疑惑,“你是?” 这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看起来有些面熟,但想不起是谁。 “江铃姐姐,我,我是苗儿。”小丫头抬起头泪流满面的说道。“我是三小姐跟前的苗儿。” 江铃这才想起来。不过她在家里的时候眼里只有谢柔嘉,而这苗儿在谢柔清跟前只是个不上台面的小丫头,所以没有来往。以至于到现在都认不得她了。 “苗儿,你这是怎么了?”她忙问道,看着小丫头一副受惊的样子,“是做了错事了吗?” 苗儿将头摇的飞快。再次爬起来。 “姐姐,姐姐你让我上车。我到车上和你说。”她颤声说道,一面四下看,似乎害怕什么。 江铃迟疑一下伸手拉住她。 “上来吧。”她说道。 苗儿坐进车里,看着车帘放下。才如同老鼠进了洞一般舒口气,整个人瘫软下来。 “苗儿,你是偷跑出来的?”江铃问道。 “不是。”苗儿抬手拭泪。“我是被我们三小姐放出来的……” 说到这里她哭了起来,江铃也很惊讶。 “你做了什么错事?惹怒了三小姐?”她问道。 在谢家做丫头可是风光的事。被放出去那还算个什么,所以有些丫头宁愿死也不肯离开谢家。 苗儿大哭。 “不是惹怒了三小姐,三小姐是为我好。”她哭道,“三小姐要被杀死了,我忍不住对着三小姐哭,三小姐就让我走的,说外边的日子过得艰难,也好过杀人不见血的谢家。” 三小姐要被杀死了! 江铃惊悚的几乎跳起来。 “三小姐不是最厉害的巫女吗?”她说道,“谢家怎么会要杀了她?” 自从三月三之后谢柔清在家的地位可是很显赫的。 “就是因为三小姐是最厉害的巫女,所以他们才要她去死。”苗儿哭道,将家里的事讲了。 原来家里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 江铃悚然。 又要填井了,又要人祭了。 她的神情有些恍惚,想到从未见过面的爷爷叔叔父亲,不知道这世上又要多几个她一般的人了。 她的耳边传来苗儿断断续续的哭诉。 “……三小姐不哭也不闹…..合家人都在欢喜….我实在是难过….三小姐才十三岁啊…..就要说亲了….怎么会变成这样…..我大着胆子跟三小姐说我们逃走吧…三小姐笑了,说我傻….然后就让放我出来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家里没人替三小姐说话….外家就更不用说了…三小姐的外祖母还送了贺礼来….我想到表少爷跟三小姐最要好….我就想给表少爷捎个信…但我又找不到人…….我天天出城来…只盼着能遇到表少爷回来…” “….江铃姐姐…江铃姐姐….您给表少爷捎个信吧….让表少爷能见三小姐最后一面……” 咚咚的叩头声惊醒了江铃,她看着眼前哭红了眼的小丫头,转身掀起车帘。 “成林。”她低声喊道。 成林忙近前。 “想办法给表少爷和小姐送信。”江铃肃容说道,“要快要快。” 成林没有丝毫的质疑和为难点点头。 “那还回郁山吗?”他又问道。 “不回了。”江铃说道,又停顿一下,“也不回谢家,我们在城里找个地方先歇脚,隐秘一些,不要人知道我们回来了。” 成林点点头,对着车夫吩咐几句,马车便调转向城内而去。 最后一丝日光消失在天边,城门上点亮了灯火,在夜色里点点缀缀。 谢柔清迈进了邵氏的院子。 相比于前几日的灯火通明,邵氏的院子显得有些黯淡,屋子里还有隐隐的哭声传来。 “不许哭!你到底哭什么!要哭也是别人家在哭,这好事被我们二房得到了,多少人哭呢。”谢文昌来回踱步,看着床上躺着的邵氏喝道。 “我女儿都要去死了,我连哭都不能哭一声吗?”邵氏哭道。 “她这不是叫去死。”谢文昌不悦说道。“这是大喜事。” “大喜事,她本来要成亲也是大喜事。”邵氏哭道,“又不是非她不可。” “成亲?成亲就成了别人家的人,怎么能跟这件事相比!”谢文昌喝道,“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意味这什么?以前长房有丹女,是我们谢族命门所系,但这一次如果巫女献祭能保住矿山。那就意味着我们别的房头在家里也不仅仅是帮衬了。说不定就能跟长房平起平坐,就是丹主也不能小瞧了巫女一脉。” 邵氏怔怔的听着。 “可是,可是我的女儿…..”她喃喃说道。 “你的女儿。你的女儿是女儿,其他的孩子就不是孩子了吗?为了她的兄弟姐妹,为了她兄弟姐妹将来的孩子们,她怎么就不能做出一点牺牲了?”谢文昌气道。“白养她这么大吗?别人都想的明白的事,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呢?你不想她去死。多的人想,老三的媳妇已经在大夫人跟前哭了一天了,说不求能主祭,让柔淑陪祭也是可以的。一家姐妹,帮衬一下也是心意....帮衬?她们这是要抢功劳,不肯让咱们二房独占…...” 邵氏的哭声低了下去。 站在外边的谢柔清笑了笑转过身。 “三小姐..”陪在一旁的丫头们心惊胆颤问道。 家里没有禁足谢柔清。 为山神献祭是无上荣光的事。根本就不会逃跑,真要逃跑也就不配做谢家的子女。 更何况又能逃到哪里去。 捉回来肯定要被打死。与其这样耻辱的死去,还不如主动去做人祭,至少能挣的一份香火。 这种道理谢家的人都能想清楚,谢柔清自然也不例外。 “三小姐,你,你别难过。”一个丫头鼓足勇气低声说道。 虽然是无上荣光的事,但到底是去死啊。 谢柔清笑了。 “我不难过。”她说道,此时已经走到了宅子外,夜晚的灯都已经亮起来了,视线所见一派璀璨。 谢家从来不在乎这点灯油钱,一年四季都是这般富丽堂皇。 “我只是有些悲哀。”谢柔清说道。 悲哀不就是难过吗? 丫头们对视一眼。 谢柔清的宅院比起前几日更为煊赫,穿过那些金银珠宝,谢柔清打开了箱笼,收拾出一堆男子用的衣衫鞋袜。 “这个等表少爷回来交给他。”她对丫头交代道。 丫头不敢多言应声是,小心的收起来。 谢柔清又看了眼箱笼里,还有两双女鞋。 “这个..”她拿了出来,“这个也包起来吧。” 给表少爷女鞋做什么? “就跟他说,将来他成亲,这个就是我送给嫂嫂的贺礼。”谢柔清说道,说着还笑了。 丫头眼一热,眼泪差点掉下来,忙低下头收起包袱掩饰。 老爷说了这是喜事,不许哭,谁都不许哭,以免惹怒了山神和巫清娘娘,三小姐跟前的苗儿就是因为总是哭,被赶了出去了。 “三小姐,还有别的东西要给表少爷吗?”她低着头问道。 谢柔清环视了一眼屋内。 “没了。”她说道,“我亲手做的就只有这些,其他的,不是我的。” 丫头应声是将包袱收起来,抬头却见谢柔清又向外走去。 “三小姐,您要去哪里?”她忙问道。 “我去见大夫人。”谢柔清说道。 得到消息的谢文昌有些惊讶。 “这孩子这么晚去见大夫人做什么?”他皱眉说道。 自从宣布了谢柔清跟随大夫人老夫人去祭祀的后,谢柔清没有哭没有闹,就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自己打算跟她说说这件事的利益相关,开口就被打断。 “我知道。父亲不用说。” 她只是这样说道。 那现在怎么突然要去见大夫人了?再过两天青山祭祀就开始了。 “都要去死了,难道还不许去她跟前哭一哭吗?”邵氏哽咽说道。 “要哭也不能她去哭,她去哭,能哭到什么好处。”谢文昌不悦说道,一面穿上鞋,“我去看看。” 而这边听到谢柔清求见,谢大夫人也有些惊讶。 “请她进来吧。”她思忖片刻说道。 谢柔清被请了进来,谢大夫人刚要斟酌开口,谢柔清已经开门见山先开口。 “大夫人,我有一个请求。”她说道。   ☆、第三十七章 请求 我有一个请求。 听到这句话,谢大夫人咽下要说的话,看着眼前相貌平平的小姑娘。 就算一场祭祀巫鼓打的惊天地,她也总是记不清她的样子,想不起这个人。 谢家太多女孩子了,太多漂亮的女孩子了,谢柔清如果不是身在东府又是二房的女儿,更是泯然众人。 当范家说来求娶谢柔清的时候,她也很意外。 想到这里谢大夫人有些怅然的叹口气。 女孩子的人生才要开始,而且是那么样美好的人生,就突然这样被扼断,谁能受得了,换作自己心里也很难受,更何况她还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柔清,你很难过吧?”她说道。 谢柔清笑了笑摇摇头。 “不,大夫人,我不难过。”她说道,“我只是很悲哀。” 悲哀? 谢大夫人看着她叹口气。 “我知道这件事对你们小姑娘们来说很难接受。”她说道,“但是这又是没有办法的事。” 她说着伸手拉开帘帐,在高高的书架上垂下一张张画像。 谢柔清抬头看去。 这是她第一次走进丹主的书房,这也是谢家除了丹女外第一个走进这里的女孩子吧。 这里挂的都是历代的丹主的画像,跟郁山祠堂里冰冷的牌位不同,画像的女子们都停留在最美年华的那一刻,鲜活而灵动。 谢大夫人走过去看着这些画像。 “当初你们曾曾曾祖母难道就不知道危险吗?可是照样在矿山进出。” “更早的时候,为了给民众祈福,大巫以自己献祭,自己烧死自己。自己砍断自己的手脚。” “身为巫,从生下来就命中注定,不是为自己活,而是为了民众。” “同样身为谢家的女儿,也是如此,如果不是为了稳定族人和民众,我愿意用我自己献祭。” 她说到这里转过头看着谢柔清。 “柔清。你信不信如果最终制止不了这次坍塌。我也会毫不犹豫的跳入矿井,我也会毫不犹豫的赴死?” 谢柔清点点头。 “我信。”她说道,“我相信您和老丹主都会。也敢这样做。” 谢大夫人看着她神情欣慰。 “大夫人,我来不是要为我自己请求什么的。”谢柔清接着说道。 “你放心,你的功绩将被谢家合族谨记,将来你的家人…..”谢大夫人说道。 话没说完被谢柔清打断了。 “不。大夫人,我要请求的也不是这个。”她说道。“我肯做这件事也不是为了我的家人。” 谢大夫人愣了下。 不是为了家人? “那是为了谁?.”她问道。 “为了矿工们。”谢柔清说道,“就如大夫人您所说,我们谢家是大巫,是护佑矿工们。抚慰山神的大巫,那现在我愿意去献祭,抚慰山神。就不要再让矿工们去了。” 谢大夫人愕然。 “可是….”她迟疑说道。 “可是怕我的献祭没用吗?那为什么还要我去献祭?”谢柔清再次打断她问道。 当然不是没用。 谢大夫人皱眉。 “既然我的献祭有用,就没有必要再让更多的人献祭了。”谢柔清说道。 谢大夫人看着她。 “如果你是这样想。我愿意成全你。”她说道。 谢柔清露出笑脸,对谢大夫人施礼。 “多谢夫人成全。”她说道,“所以大夫人我真的不难过,这算是遵循了先祖们的训条,死得其所。” 她说着再次施礼告退,转身向外走去,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眼书架上悬挂的画像。 “我只是有些悲哀,并不是所有人的牺牲都是如此,且并不自知。” 自从进门她就说悲哀,到底为什么悲哀? 谢大夫人微微皱眉,想着这孩子虽然说不难过,心里到底是难过的,所以又找出个为了矿工依从祖训甘愿抚慰山神的理由,既然这个理由能抚慰她,那就由她吧。 “来人。”她走出书房说道。 退避在院门口的丫头们立刻上前。 “通知下去,明日开始准备祭祀。”谢大夫人说道。 丫头们应声是急忙散开通知众人,一场祭祀要准备的事很多。 谢大夫人看着夜色浓浓,合手虔诚默念。 愿巫清娘娘保佑,谢家度过此次危机。 ……………………………….. 日光大亮的时候,谢柔嘉百无聊赖的在船上走来走去。 好好的走了没多远,竟然船又坏了。 这借口找的太假了。 “小姐,你来回走船也不走啊,别心急嘛。”水英说道,又指着一边,“你看,大小姐在船上钓鱼呢。” 谢柔嘉看过去,见停在一旁的小船上,谢柔惠果然坐在小凳子上钓鱼,两个丫头给她打着伞,另有几个丫头在一旁打扇,一旁的几案上摆着瓜果点心。 似乎察觉到这边的视线,谢柔惠抬起头,与谢柔嘉的视线相撞,微微一笑。 谢柔嘉并没有避开视线,而是也笑了笑。 这倒让谢柔惠有些意外,她收回视线,甩起鱼竿。 水英嘎嘎嘎的笑起来。 “没钓到。”她说道。 谢柔嘉没有再看谢柔惠那边,离开了甲板走回船舱,刚进门就听的外边脚步响,有人冲了进来。 她抬起头看到邵铭清。 “怎么了?”她问道。 问完这句话才发现邵铭清整个人都有些不对。 他在发抖,而且脸色也很难看,额头上还有大颗大颗的汗滚下来。 谢柔嘉吓了一跳,她从来没见过邵铭清这样。 “你怎么了?是病了吗?”她上前抓住他大声喊道。 触手发现邵铭清整个人都抖的不停。 谢柔嘉大骇,拖着他就往床边拉。又大声的喊水英。 邵铭清死死的不肯动,反手抓住她的胳膊,他张口要说什么,却似乎牙关磕绊说不出来。 水英也冲了进来,看到邵铭清这样也吓了一跳。 “少爷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她喊道哇的哭起来。 谢柔嘉深吸一口气。 “别哭别怕,他是受惊散魂了。”她说道,因为抽不出手干脆贴过去抱住邵铭清。念着安神抚慰的歌谣。 水英咬着手指在一旁看着。看到邵铭清渐渐的停止了颤抖,虽然面色依旧铁青,但人算是缓过一口气来。 “邵铭清。到底怎么了?”谢柔嘉急急问道,扶他在床边坐下。 邵铭清眼睛发红,将手伸过来。 谢柔嘉这才看到他手里握着一纸团。 “她,她要死了。”邵铭清哑声说道。声音还在颤抖。 谁? 谢柔嘉抓过他手里的纸团,纸团小小的一条。被揉烂被汗水打湿,几乎辨认不得。 矿山出事柔清献祭。 谢柔嘉脑子轰的一声。 “怪不得船走的这么慢….” “不是家里还没做好准备迎接…” “是家里出了矿难还没处理好….” 她的耳边响起邵铭清断断续续沙哑的声音。 “谢家要用人祭了,他们要用人祭。” 这并不稀奇,谢家不止一次用过人祭。 谢柔嘉恍惚。 “他们竟然要让柔清献祭….是柔清啊。” 是柔清啊。 原来那一世柔清是这样死的吗? 怪不得她后来再也没有听到柔清的消息。 那时候家里的矿也是发生了大事了吗? 谢柔嘉用力的回想着。那一世的这个时候,姐姐已经死去很久了,三月三也过去了。她越发的不用在人前出现了,家里发生什么事也都不知道。 好像是这个时候母亲来看过她一次。只不过站在门外,也没说话,看起来很生气,满眼都是痛恨。 后来父亲来了把她拉走了。 “…这都是因为她….山神知道我们换了….所以才震怒…..” 她躲在门后听到母亲愤怒的低吼,这声音很快就被父亲掩住了,然后他们就走远了。 母亲也没有再来看她。 她又是害怕又是痛苦恨不得死去,无心也没办法去打听出了什么事。 原来是这样啊。 有人在身边猛地站起来,带起一阵风。 “少爷!”水英喊道。 谢柔嘉看到邵铭清向外冲了去,他的手里不知什么时候握住了一把短剑。 “邵铭清!”她忙扑过去拉住他。 “他们杀了她,我就杀了他们。”邵铭清看向她,双目赤红,“谢柔嘉,你信不信?” 谢柔嘉的眼泪猝不及防的涌出来。 她点点头。 我信,我信。 原来这就是让他很生气很生气的事吗?原来一心诛灭谢家,是为了她吗? “….她从小就乖巧…她从小就心思明白…别人都看她冷冷清清,说她人和相貌一样古怪…可是她却是对我最好的…” “….我小时候很怨恨我的生母,怨恨她不知羞耻,怨恨我的父亲,只图自己贪欢…怨恨我名义上的母亲…口上吃斋念佛却是蛇蝎心肠….” “…我就像个鬼一样,躲在日光找不到地方,恶毒的看着一切….是她走到我面前,拉住我的手…告诉我说哥哥这样好丑…” 谢柔嘉看着邵铭清,泪如雨下。 “…..我说你这么丑,还说我丑….她却说心丑了人再漂亮也可怜….她那时候才这么点…我偷偷打了她几次…她也打了我几次…却没有向任何人告状….我就觉得原来世上的人也不是都那么无趣….” “….谢柔嘉…如果不是她…就没有现在的我….现在的站在你面前的,被认为聪明的善良的邵铭清…..” 谢柔嘉点头抱住他的胳膊。 “我知道我知道。”她哭道。 邵铭清的手按住她的胳膊。 “所以,谢柔嘉,你别拦我,我知道你一直拦着我守着我是为了什么。”他一字一顿说道,握紧了手中的短剑,“我现在要去去救她,谁拦我,我都不会手下留情,谁杀了她,我就让谁赔命,谢家也不例外。” 他看着谢柔嘉。 “谢柔嘉,别逼我用剑对准你。” 谢柔嘉看着他眼泪再次如雨而下。(未完待续)   ☆、第三十八章 救赎 谢柔嘉,别逼我用剑对准你。 谢柔嘉,我知道你一直守着我看着我是为了什么。 可是到底还是走到这一步,到底还是让他恨透了谢家,还是生出了杀掉谢家这些人的念头。 谢柔嘉抱紧他的胳膊紧紧咬着唇流泪。 “柔嘉。”邵铭清再次说道,声音有些哽咽,“你放开我的手。” 这一次他没有称呼谢柔嘉,而是喊得柔嘉。 谢柔嘉摇头抱紧他的胳膊。 “不,不。”她说道,深吸一口气,“让我去,让我去,我去救她。” 邵铭清看着她。 谢柔嘉松开他,伸手放在嘴边打个呼哨,人也向船边跑去。 “二小姐!” 嘈杂的喊声响起,伴着马儿的嘶鸣。 小红马不喜欢被关在船舱里,所以一旦不行船的时候谢柔嘉就让人把它放出来,如今这艘船上的人因为谢大老爷的叮嘱而对谢柔嘉的话言听计从。 随着谢柔嘉响亮的呼哨,小红马得得的从船舱后跑了出来。 “小红,上岸。”谢柔嘉喊道,对着小红马摆手。 小红马已经跑到她的身边,速度未停,谢柔嘉一把抓住缰绳翻身上马。 “嘉嘉!” 得到消息的谢文兴从高出急急的探身喊道。 “你要干什么去?” 谢柔嘉没有理会,纵马竟然越过了踏板,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上了岸。 “邵铭清,你等着,我一定会救她!我一定会救她!” 声音扔来,人马已经飞也似的在码头上而去。 邵铭清手中握着短剑人向前跑了几步站住了脚。看着人马消失在视线里。 “出什么事了?” “怎么回事?” 满船到处都是一片嘈杂询问。 站在另一艘小船上的谢柔惠也扔下了手里的鱼竿,面色沉沉的看向这边。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谢文兴喊着跑下来,“二小姐去哪里了?二小姐干什么呢?” 这些事闲杂人等肯定不知道,他的视线看向邵铭清,立刻想到了适才这混帐跑来质问的事。 “邵铭清!”他咬牙疾步走过来,低声喝道,“你跟嘉嘉胡说什么…..” 他的话没说完视线看到了邵铭清手里的短剑。顿时瞪大眼。 “你。你干什么!” 但下一刻他的话就说不出来了,邵铭清手里的短剑架在他的脖子上。 冰凉的剑刃贴着皮肤,让人一阵战栗。 “开船。”邵铭清说道。 “邵铭清你疯了!你知道你在做什么!”谢文兴喊道。 邵铭清看着他。 “我知道。”他说道。手往前一送,“开船。” 四周的人发出一声惊呼,谢文兴的脖子上渗出血迹。 谢文兴不是个蠢人,最知道什么情况下说什么话。 “好。开…”他开口就要喊道。 却有人比他先一步喊出声。 “快救父亲啊!”谢柔惠尖声喊道,“快救父亲!” 她是大小姐。伴着她的喊声周围的护卫下意识的要冲上来。 “水英!”邵铭清喊道。 话音落,谢柔惠就觉得耳边噗的一声,旋即响起尖叫。 她抬起手摸了摸脸颊,再放到眼前。有一丝血迹。 “大小姐,大小姐!”耳边是丫头们尖声的叫喊。 谢柔惠抬头看去,这边的船边。那个毫不起眼的小丫头正站在船头,抬起手臂对准她。日光里随风飘起的夏衫下露出一个明晃晃的箭头。 “是袖箭!”一个护卫惊呼道。 没想到这个疯疯癫癫只知道吃的小丫头竟然随身带着袖箭,还用的如此熟练。 “谢大小姐,我知道你的心思,只是,相比于别人的命,还是自己的更重要一些。”邵铭清看着谢柔惠说道,“别再轻举妄动了。” 谢文兴气的发抖。 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她适才是要逼得邵铭清杀了他吗? 他刚要开口喝骂,脖子里再次一紧。 “开船。”邵铭清说道。 “开船!”谢文兴吼道,看着邵铭清。 小子,你有种就杀了我。 这个时候他心里在狂喊,但面子上却一派平静。 “有什么话好好说,非要动刀何必呢?”他说道。 邵铭清没有理会他,抬眼看向前方,伴着船工们的跑动吆喝,停靠半日的大船缓缓行驶开来。 两日后,天色刚蒙蒙亮,谢家大宅里一阵热闹,几辆豪华的车驾缓缓驶出。 “是谢大夫人的车驾!” “还有老丹主老夫人!” “这是要做什么?” 清晨的街道上很快聚集众人,围观的民众互相询问着,谢家要做祭祀的事并没有隐瞒,很快就传开了。 “因为皇帝赐下了匾额,谢家要感谢神明,做一场祭祀。” “有祭祀啊,快去看快去看。” “不行不行,这是谢家的私祭,不许围观的。” 祭祀是很神圣的,当听说不能围观时,原本骚动要跟随谢家的车队跑动的民众立刻停下来。 “那辆车坐的是谁?大小姐还没回来啊。” 民众的视线又落在队伍里,看到在谢老夫人谢大夫人车驾后,多了一辆同样华贵的一向只能由谢大小姐乘坐的马车。 透过四周垂下的珠帘,可以看到也是一个小姑娘,只是看不清形容。 街边一处酒楼的二楼,江铃推开窗从一道小小的缝隙小心的看出去,身边是苗儿的低声啜泣。 “小姐…” 江铃关上窗户,靠在墙壁上,满面的忧急。 小姐,怎么办? ………………………………………………. 一声长嘶。红马跌倒在地上,将马上的人甩了出去。 谢柔嘉顾不得手上脸上的擦伤冲过来扶住马头。 触手湿滑,摊开一片血红。 两天两夜,小红马已经耗尽了。 它挣扎着还要起来,谢柔嘉的手按住它,将腰里的水袋塞进它的嘴里。 “你在这里歇息,等我来接你。”她说道。 说罢起身向前大步跑去。 身后的嘶鸣声渐渐的被抛远。 快跑。快跑。快跑。 ……………………………………………………….. 日光渐渐亮起,照着在矿山里行走的一队人。 号角声悠长低沉,应和着也似乎在掌握着行进队伍的脚步。 这是一队十五人的矿工。他们年纪不等,上有四五十,下有十一二,一个个都穿着红色的衣衫。神情激动的迈步,口中随着号角发出喃喃的歌谣声。 在他们的身后跟随着更多的矿工们。神情有的激动有的茫然还有人夹着泪花却不敢哭。 越过斜坡来到山腰,前方已经站立着一大群人,为首的老夫人头发花白形容矍铄,看到这群人走过来。她扔掉了手里的拐杖。 “母亲。”谢大夫人忙低声喊道,“您的身子….” 大病未愈又已经站了半日了,现在竟然扔掉了拐杖。一会儿还要进行祭祀,这怎么受的了。 谢老夫人没有理会她。看着走近的矿工们。 矿工看到她神情更为激动。 “大丹主,大丹主。”他们齐声呼喝着,跪下来叩头。 谢老夫人一步一步走向他们,身后谢大夫人亲自捧着一个托盘。 “大丹主。”为首的矿工激动的抬起头。 谢老夫人伸手在托盘里沾了沾,在这矿工的额头脸颊上画出殷红的三撇。 “愿山神原谅你。”她说道。 这是一个年老的矿工,闻言激动的叩头。 谢老夫人又走向下一个,一个两个,当看到面前抬起头的稚气的小脸时,谢老夫人的眼中还是闪过一丝痛苦和不忍。 这其实是她记忆中第二次进行人祭,上一次年纪还小,不觉得如何,现在年纪大了,反而生出一些沧桑感慨。 但是又能怎么样呢,历来都是如此。 谢老夫人的手落在这小孩子的脸上。 赐福很快就完成了,十五个矿工站起身来,伴着高亢的号子声向前走去,前方有个黑黝黝的大豁口,洞前点燃了篝火,他们需要做的就是踏过这篝火,跳进这个豁口里,去平息山神的愤怒。 看着这些人向前走去,再远处围观的矿工们一阵骚动,有人忍不住哭出声来,但下一刻就被人掩住嘴。 但行进的队伍突然停了下来,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与以往不同,此时的篝火前站着一个身穿朱红衣袍的小姑娘,如同他们一样,脸上点着三红撇,身前挂着宝石坠。 “这是大巫清的后人,是谢家的女儿,她将代你们先去一步,看看山神是否能原谅宽恕我们。”谢大夫人说道。 矿工们露出惊讶的神情,旋即又是激动。 “巫清娘娘,巫清娘娘。”他们举起双手齐声喊道。 有人拍起来皮鼓,应和着号子声,渐渐的号子声散去,只剩下鼓声。 谢大夫人开始重重的顿步,谢老夫人站在一旁举起了两个黑色的木杖敲击在一起。 随着谢大夫人的舞动,矿工们也一个个的向豁口走去,渐渐的将篝火和谢大夫人围起来,随着鼓声敲击声摆动着手脚,吟唱声越来越高亢。 向你祈祷我的山神。 应和我啊我的神。 求你救我呵脱离这罪恶。 我生不辰呵引来这罪恶。 匪人匪人胡宁忍予。 匪人匪人胡宁忍予。 随着他们的吟唱鼓声敲击声越来越激烈,每个人的神情也越来越狂热。 谢柔清站在原地神情如常。 “安哥俾。”她忽的低声说道。 站在一旁的安哥俾看向她。 “你挑的地方准确无误是不是?”谢柔清问道。 安哥俾迟疑一下没有开口,谢柔清看向他。 “安哥俾,这些人命就在你手里了。”她说道。 这些人命。 安哥俾看向那些狂热舞动的矿工们。 “祝你好运,祝他们好运。” 耳边传来谢柔清的声音,再转头就见女孩子大步向前走去,几乎是一眨眼间,她跨过了篝火纵身跳了进去,没有丝毫的犹豫和迟疑。 安哥俾只觉得心口一紧,忍不住向前迈步,攥紧了拳头。 地面一阵颤抖,轰隆隆的声音从四面地下涌来,盖过了鼓声敲打声歌声。 所有人都猛地跪地,双手放在额前,虔诚的叩拜。 山神赎罪。 山神息怒。 但是不行,地面还在颤抖,远处的山头传来坍塌声,山石滚落,尘烟腾起。 “不行,不行。”谢大夫人喊道,“山神不肯息怒,山神不肯原谅,你们,快去。” 跪地的矿工们踉跄着起身,但山下就在此时传来一声声的喧闹。 “大小姐!大小姐!” 谢柔嘉风一般的越过这些惊讶高喊的矿工们。 “是柔嘉小姐!”她大声的喊道,声音已经沙哑,但还是传了出去,“喊!柔嘉小姐!” 伴着这一声,矿工们下意识的跟着喊起来。 “柔嘉小姐!柔嘉小姐!” 柔嘉小姐? 半山腰的人们惊讶的回头,看着那个披头撒发飞奔而来的女孩子。 “柔嘉小姐!”安哥俾惊喜的喊道,疾奔上前,迎向那个女孩子。 她! 她的脸!果然是她! 安哥俾瞪大眼。 但下一刻女孩子就越过了他,跨过篝火,一步未停直直的跳进了豁口。 谢大夫人谢老夫人发出一声惊呼,惊呼未落,又一个人影飞奔毫不迟疑的跳了进去。 就在这一瞬间地面的颤抖渐渐停下,山石停下了滚落,烟尘散去,矿山里一片安静。 谢老夫人噗通跪在地上。 我的天! 她眼一黑,晕了过去。 ********************************************* 加个更求月票,前三没戏,四五六怎么也得试一试。 月票每日有两票限制,主站女频统一为月票,大家记得每天看票夹,不知道啥时候就冒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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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柔嘉屏住呼吸,努力的瞪大眼,视线也渐渐的清晰,这是一个略阔朗的山洞,四周滚落着山石,显然坍陷过。 她低下头,看到就在脚下不远处一个黑乎乎的人影。 谢柔清! 谢柔清! 谢柔嘉小心的迈步走近跪下来,伸出手摸到女孩子浓密铺散的头发,她的手慢慢的摩挲着,触手有黏着,但因为她的手本身已经血肉模糊,所以也根本分辨不清到底是她的血还是谢柔清的血。 手终于放到了女孩子的口鼻下,有微弱的呼吸拂过。 太好了! “安哥!”谢柔嘉抬起头拉长声调把声音放低的送出去,“下来的时候,向左跳。” 她的话音落,头顶上就传来哗啦啦的声音,伴着土石乱飞安哥俾从上跌落下来,翻滚向左边。 这一跌落让山洞里开始摇晃,谢柔嘉探身覆在谢柔清上方,下一刻自己身上也被人覆住,四面八方有轰隆声,头顶上土石飞扬。 地面的摇晃剧烈,谢大夫人站立不稳跌跪。 “带母亲走,带母亲走。”她大声喊道,“快填井,快填井。” 便又几个人急忙的搀扶起谢老夫人,那边跪着的矿工们再次跌跌撞撞有些混乱的向豁口而去。 “站住站住。”谢老夫人喊道,挣扎着推开搀扶自己的人们,“都跪下,都跪下!” 矿工们再次跪下来。 “母亲!要不然就来不及了!”谢大夫人喊道。 谢老夫人跪在地上。 “来得及,来得及。”她哑声喊道,“来得及,来得及。” 一个丹女都跳下去了。 一个丹女都跳下去了。 山神如果还不息怒,这些矿工们再跳下去又有什么用! 山神啊息怒吧! 她俯身叩头呜咽吟唱。 山神啊息怒吧! 摇晃渐渐停息,口鼻尖萦绕着呛人的尘土砂石,谢柔嘉身子动了动,安哥俾立刻起身,又是一片砂石落地声。 “你怎么样?”安哥俾低声问道。 谢柔嘉摇摇头。 “我没事。”她说道,低下头看着谢柔清,“但是,她有事。” 安哥俾拿出打火石,点亮了火捻子,低下头一向木然的脸上神色也微变。 谢柔清并没有躺在地上,而是卡在一个缝隙里,半个身子都陷进去,浑身是血,如同破布娃娃一般。 谢柔嘉小心的伸手拂开她的头发,露出惨白的又血模糊的脸。 她伤的很重,她应该是在半路就被撞晕死了,再没有任何缓冲的一路跌撞落下。 “安哥,这地方是你选的?”谢柔嘉问道。 安哥俾点点头,带着几分紧张。 “我不知道对不对。”他低声说道。 “对,你找的很对,要不是你找到这地方,她跳下来整座山都要被牵动塌了。不止她死了,你们在外边也逃不了。”谢柔嘉说道,又低下头看着谢柔清,“要不是她正好落在这里,我们跳下来也就死了。” 她说着让开几步,看着谢柔清被卡主的缝隙。 “这里就是主断层吗?”安哥俾低声问道。 谢柔嘉点点头,又抬头看四周。 “这里很关键。但不止这一处。”她说道。“这座山已经完全不行了。” 耳边的风声,就像一个垂老的人发出的破风箱的喘息,沉重可怜又无助。 既然说这里是关键。那…… 安哥俾低下头看着谢柔清。 “她…..”他说道。 话没说完谢柔嘉已经先开口了。 “安哥,你有多大的把握能从原路爬出去?”她抬头看着上面的山洞。 还好方才的震动落下一些山石,攀爬着可以接近洞口。 只是这洞口到外边还有很长。 “我能爬出去。”安哥俾说道。 “那背着一个人呢?”谢柔嘉问道。 安哥俾看着她。 “你不是说,这里很关键。如果把她拉出来,那山不就塌了吗?”他说道。 谢柔嘉看着四周。 “没事。卡住这里不一定要人,用石头嘛。”她语气轻松的说道。 安哥俾看着她没说话。 “背不上去,你就先上去,找绳子。”谢柔嘉说道。 “那就没有时间了是不是?”安哥俾问道。 谢柔嘉看着他点点头。 “是。”她说道。 “那你能出来吗?”安哥俾问道。 谢柔嘉看着他笑了。 “我能。”她说道。伸手握住他的手,“我能,你们先走。我一定会追上去。” 安哥俾没有动。 谢柔嘉再次握了握他的手松开。 “快,先撑住其他地方的山骨。”她说道。说这话顺手抱起地上一块山石疾步向一个方向奔去,猛地砸了进去。 四面一阵摇晃。 安哥俾立刻也抱起一块石头向另一个方向砸过去。 砂石尘土飞扬。 ……………………………………. 谢大夫人踉跄几步稳住。 “又晃了!又晃了!”她喊道,“母亲!” 谢老夫人跪在地上一动不动,起身俯身叩头,起身俯身叩头。 “阿媛。”她抬头说道,“你先走。” 谢大夫人一怔,扑到她身边跪下来。 “母亲,你说什么呢!”她喊道,抓住谢老夫人的胳膊。 “阿媛,我们三个,不能一个都不留,家里有你,就能稳住。”谢老夫人低声说道,“你快走。” 谢大夫人眼泪涌出来。 “不,不行,母亲,让我来。”她喊道,起身就要冲过去。 谢老夫人拉住她按住。 “你疯了!”她低声吼道,“我的身子已经没用了,不是现在死,过不了几年也得死,与其病死在床上,还不如死在矿山,死在我应尽的责任上。” 谢大夫人泪流满面的摇头。 “母亲,我已经看着我的女儿去死了,我还要看着我的母亲去死,你让我以后怎么活?你让我以后怎么活?”她哭道。 “活不了也得活!”谢老夫人喝道,“难道我就不想死吗?我还不是一直活过来了?你曾曾曾祖母亲眼看着自己的小女儿病重却因为祭祀不能中断而不能救,她就不能活了吗?还不是一直要活下去!” 谢大夫人泣不成声只是摇头。 “快走,快走。”谢老夫人推她。 正纠缠间,地面的颤抖平息下来,谢老夫人和谢大夫人看向前方,神情有些惊讶。 怎么,一会儿颤抖了,一会儿又停了,按理说,早就该塌了吧。 谢柔嘉退后几步看着四周,急促的喘息。 “好了,现在就剩这一处了。”她说道,看向卡在地上的谢柔清。 安哥俾上前一步,攥紧了手。 “要怎么做?”他问道,“把她拉出来,谁来填住?” 谢柔嘉看着他笑了笑,举起一块石头。 “石头啊。”她说道。 安哥俾看着她。 “真的吗?”他问道。 ********************************************** 明早七点见。 谢谢大家的月票,谢谢。 谢谢三月打赏,我还欠两个金蛋加更,等我忙完这段还上。 再次感谢,谢谢捧场和厚爱。(未完待续)   ☆、第四十章 推出 这孩子竟然敢质疑她了。 谢柔嘉挑挑眉,心中又默然。 看来自己不在这段他对山更加熟悉了,知道如今的状况没那么容易解决,所以才发出疑问。 “当然是真的。”谢柔嘉说道,指着四周,“这些不都是石头撑住的。” 安哥俾不再说话了。 “先往这边推些石头,一点点的把她拉出来一点一点的放。”谢柔嘉说道,一面开始往这边推石头。 安哥俾也立刻寻找石头,大大小小的围着谢柔清摆了一圈。 “现在你往外拽她,我来放石头。”谢柔嘉说道,围着缝隙走了一圈最终停在谢柔清的背面,蹲下来,伸手抓住一块山石,“来吧。” 安哥俾扶住谢柔清的肩头,小心翼翼的往外拽,一点点的露出胳膊手臂,谢柔嘉喊了声停。 她伸出手小心的将谢柔清的胳膊拽出来,同时迅速塞下两块山石。 竖耳屏气四周没有任何异动,等待一刻,她才冲安哥俾做个手势。 谢柔清一点点的再次向外被拔高,露出了腰,借着微弱的摆在一旁的火捻子,可以看到这里也是沾染了一片片的血。 受的伤一定很重很重,现在虽然还有呼吸,但能不能保住命还说不准。 谢柔嘉微微走神,地面一阵轻晃,她不由悚然忙凝神,将一块石头塞进去,用手牢牢的推住。 安哥俾将已经抱出多半的谢柔清放在地上,小心的拉住她的两只腿,一块石头塞进去两块石头塞进去很快填满了缝隙,到剩下两只脚的时候,他停下来看向谢柔嘉。 谢柔嘉这时候准备的石头不是原先的那些不大不小的。而是一块巨大的山石。 这种山石自然不能拿在手里,她正伸手推着,就在缝隙前摇摇欲坠,看到安哥俾看过来,她深吸一口气。 “一,二…”她慢慢的数道,“三!” 伴着三字出口。安哥俾将谢柔清一把抱起向后退去。轰隆一声,谢柔嘉也将山石推进了缝隙,原先扔在其内的碎石被这块巨石砸落下去。扑啦啦的一片乱响摇晃后,巨石稳稳的堵住了缝隙。 安哥俾发出一声欢喜的低呼。 “快快。”谢柔嘉摆手说道。 安哥俾解下衣裳弯身将谢柔清负在背上,谢柔嘉又将自己的衣裳也解下来,用这些衣裳将谢柔清捆在安哥俾身上。 刚做完这一切。地面开始摇晃,那边的缝隙处发出卡卡的石头挤压撞击声。 “快走快走。”谢柔嘉催促道。“出去后让他们都快离开这里。” 安哥俾立刻沿着跌落的山石向洞口攀爬。 “你也快点。”他说道,“你在上边,我背着人动作慢。” 谢柔嘉却没有动。 “你先上去,我要看着这山石是否能撑住。”她说道。 安哥俾回头。 什么意思? 四周开始传来哗啦的声音。地面又开始摇晃。 “这下边是空的,这块山石没到底,估计撑不住。”谢柔嘉说道。一面伸手推着一块山石,“我看情况再加一块。要不然我们都没时间能出去。” 安哥俾有些迟疑站着没动。 “你快走!你背着人爬的慢,别耽误我时间挡住我的路!”谢柔嘉喊道。 安哥俾看着谢柔嘉,谢柔嘉没有再看他而是看向缝隙处。 “不好。”她低呼一声,猛地向前跳去。 安哥俾心猛地一紧,火捻子就在这时燃尽了最后一丝光亮,视线所及一片漆黑,眼前只残留适才那女孩子飞扬的长发。 耳边有哗啦的山石跌落声响起,地面剧烈摇晃。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因为目不能视,安哥俾不敢乱走,也不敢大喊,攥紧了手绷紧了身子。 很快这摇晃又减缓直到停了下来。 “好了好了,你快走快走。” 安哥俾的耳内传来谢柔嘉的声音。 她的声音虽然沙哑但却跟刚才一样底气十足。 “快快快。” 催促声再次响起。 安哥俾应声是踩着山石抓住洞壁向上爬去。 身上负重,又因为几次震动,洞壁更加脆弱,时不时的滑落,但想到自己爬的慢会影响身后的人,安哥俾一次次的咬紧牙关。 ………………………………………………… 山腰里,谢大夫人伸手摸了摸地面。 “母亲,又停下了。”她说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老夫人神情也满是疑惑。 据探查这整个山的矿洞都无法支撑,就算没人动它们过两三天就会坍塌,更别提现在接二连三的发生了震动,这震动还是从内部传来的,怎么现在除了滚落一些山石,半点塌陷也无? “难道是嘉嘉在做些什么?”她喃喃说道。 “嘉嘉?”谢大夫人跪行过来几步,“嘉嘉还活着?” 这怎么可能? “可能,有可能。”谢老夫人说道,脑子里终于浮现这个本来不敢想的念头。 谢柔嘉可不是第一次进坍陷的矿洞了,上一次不仅带着几个矿工逃出来,还找到了凤血石和上好的朱砂。 这孩子突然飞奔而来,就是为了救场的! 她怎么会轻易的死去呢! 谢老夫人浑身发抖挣扎着打滑几次站不起来,干脆跪着向前爬去。 这是谢家几辈子终于又出现的一场祭祀就能让山神显灵的丹女。 这样的丹女是神明赐给谢家的珍宝,不可能轻易就死了,不可能的。 谢大夫人跌跌撞撞的搀扶住谢老夫人。 “母亲,你要干什么?”她哭道。 谢老夫人爬的方向是那个豁口处,谢大夫人认为她已经决定要以身献祭了。 “我去看看。我看看。”谢老夫人说道。 谢大夫人扶着她要拦不能拦,要去舍不得,泪流满面间二人已经接近了豁口。 “母亲,母亲,要去让我去吧,让我去吧,您扶持着惠惠。家里就交给你了。”谢大夫人哭道。心一横将谢老夫人向后一推,自己就要向豁口跳去。 一只手伸了出来。 这突然的一只手让谢大夫人尖叫一声,刚要起跳的身子向后退倒。跌坐在地上。 是,是什么? 谢老夫人三下两下的爬过来,不可置信又神情激动的看向豁口,四周的矿工们也围上来。而与此同时身后有喧哗声起。 大家都顾不得去看,而是都愕然的看着眼前的豁口里冒出的……人? 手伸出来扒住地面。紧接着一个人头冒出来,砂土灰尘盖住了他的头脸,好似一个石人。 是山鬼吗?传说中藏在矿山内专门吸食矿工们血肉的山鬼。 这些山鬼被山神镇压,现在山神愤怒了。所以放出来惩罚他们了吗? 有矿工忍不住后退几步,有人撞在他身后,一把将他推开。 “快拉他上来!” 伴着这喊声。一个人扑了过去,抓住了爬出来人的肩头。 谢老夫人也看清楚了眼前的人。也看到了他背上背着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 她被背出来了! 谢山神谢巫清娘娘护佑! “快拉他们上来!”谢老夫人浑身发抖嘶声喊道,自己起身就要上前。 矿工们也围了过来。 “都退后,都退后。”安哥俾冲涌过来的人喊道,“要不然就塌了!” 脚步声顿时停下,所有人都呆呆一动不敢动,看着邵铭清将安哥俾拉了上来。 安哥俾顾不上停歇,扶住背上的人。 “快走,快走,柔嘉小姐说,快退后离开这里。”他喊道,迈步就跑。 谢老夫人毫不犹豫的转过身。 “快跑快跑。”她跟着喊道,一面抓紧谢大夫人的胳膊,抬脚就走。 随从们涌过来扶住谢老夫人和谢大夫人飞快的向下跑去,原本还有些呆呆的矿工们这才跟着跑起来。 直到山脚下安哥俾才停下脚,准确的说是精疲力竭扑倒在地上。 邵铭清扑过来,谢老夫人也推开扶着她的人冲过来。 “嘉嘉,嘉嘉。”她喊道。 谢大夫人也忙跟过来,看着还趴在安哥俾背上的血人一般女孩子浑身发抖。 “叫大夫来叫大夫来。”她嘶声喊道。 青山矿自有大夫,又因为谢老夫人参加祭祀,担心她的身体,谢家也备了两个好大夫跟着,闻言都忙跑过来。 邵铭清已经将人从安哥俾身上小心的解开翻过来。 砂土也掩盖不住胳膊腿上身上的血肉模糊。 谢大夫人掩面流泪,谢老夫人则抚向她的脸,拨开披散的头发,顿时啊的一声叫起来。 “这,这…”她喊道,“这是柔清?” 小脸上也满是磕碰,但还是能让人一眼认出这不是谢柔嘉,而是谢柔清。 邵铭清只觉得眼一黑。 “她呢?”他伸手揪住还趴在地上的安哥俾嘶声喊道。 …………………………………….. 耳边低沉的轰鸣声渐渐消失了,四周也不再有山石跌落,身边也停止了颤抖。 算着时间,安哥俾已经安全的出去了吧? 谢柔嘉咬住下唇,伸手撑住两边用力,身子纹丝不动,倒是山石铬的她双手火辣辣的疼,她吐口气卸下力气,抬起头看着四周。 是的,现在她跟谢柔清一样,卡在这个缝隙里了。 就在安哥俾要爬向洞口时,那个代替谢柔清的山石开始跌落,她已经来不及再推别的山石去代替,只能自己跳了上去。 山石跌落,四周碎石涌来,她的手则张开撑住了两边,将自己牢牢的卡在缝隙,堵住了这里的塌陷,让四周的裂纹停了下来。 好了,现在不会塌陷了,直到她肉身腐烂变成白骨撑不住这缝隙的时候,整座山才会再次坍陷。 ***************************** 过一会儿来翻页,有二更(未完待续)   ☆、第四十一章 不见 对啊,谢柔嘉呢? 还以为安哥俾背上来的是谢柔嘉,怎么竟然是最先跳进去的谢柔清? “嘉嘉呢?”谢老夫人和谢大夫人也同时问道。 安哥俾撑起身子,抬头看向山腰。 “她,她在后边。”他说道。 她在后边? 所有人都向后看去,还有人要爬出来? 那豁口出空荡荡一片,连篝火都已经在混乱中被踏灭。 “是,她在后边,她在后边。”安哥俾再次说道,声音坚定,似乎在说服众人也在说服自己。 她说过的,她在后边!她说过的,她在后边! 邵铭清看看他,又看看已经被大夫们围起来的谢柔清,抬脚向山腰上跑去。 看着邵铭清向山腰上跑去,谢老夫人和谢大夫人也忙向上跑去。 “不许去!”安哥俾嘶声喊道,“她说过了,不许去!你们过去,会把山压塌的!” 邵铭清咬着牙只恨自己为什么生着耳朵,若不然就可以听不到这些话。 安哥俾追过去踉跄几步又跌跪在地上。 “不许去!她说话算话的!她不说假话的!你们不许去!”他嘶声喊道,狠狠的捶地,“她说在后边,她说会上来的!你们不要去害了她!不要去给她添乱!” 邵铭清只觉得眼火辣辣的疼,不眠不休熬干的眼只有疼没有眼泪,他低吼一声转过身向后跑来,伸手拦住谢老夫人和谢大夫人。 “不许去!”他哑声说道。 “可是,可是嘉嘉她替代了啊,她替代了啊。她出不来了啊。”谢老夫人哭道。 把原本山神的祭品拿了出来,那只有自己做祭品了啊! 天啊,她是丹女啊,她是真正的丹女啊! 邵铭清将她们向后推去。 “嘉嘉她,说的话,算话。”他颤声说道。 邵铭清,你等着。我一定会救她!我一定会救她! 她救出她了。那她说会出来,就一定也能出来的!一定的! 谢柔嘉!谢柔嘉! 谢柔嘉,是个傻瓜! 邵铭清跪倒在地上捶地呜咽。 丫头们在临时搭起的幔帐里进进出出。随着进出可以看到其内忙碌的大夫们,以及坐在地上的邵铭清。 谢柔清的衣衫已经被剪开换掉,与其说换衣衫,还不如说全身被伤布裹起来。不止伤布,还有夹板。从脚到头都打着夹板。 邵铭清抬手按住口鼻,用力的揉了揉,发出吸气声。 伤的这么重,那她也是伤的这么重吗? “大夫。”他放下手哑声问道。“她怎么样?” “三小姐伤的很重,但所幸救起的及时,性命倒是无碍。”一个大夫说道。说到这里停顿下,“只是。她的腿和胳膊….” 邵铭清看着他。 “怎么样?”他问道。 “只怕是要废了。”大夫说道。 邵铭清抬手捂住脸低下头。 “表哥,你三月三没有看我打鼓呢,我打鼓可以厉害了。” “好啊,那改日你单独打鼓给我看。” “好啊好啊。” 耳边女孩子并不好听的笑声回荡着,邵铭清用力的摇摇头驱散。 门外有脚步声以及说话声,那是又有人来劝谢老夫人和谢大夫人离开矿山了。 邵铭清深吸几口气抬脚走出去,看到谢老夫人和谢大夫人坐在地上垂泪。 “老夫人,二小姐已经去陪山神了,您看,这山也稳住了,您回去吧。” “大夫人,您别哭了,您也劝劝老夫人啊。” 在她们身边围着几个管事苦苦哀求。 越过她们,不远处则是安哥俾。 他直直的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看着山腰处。 “给我拿最长的绳子来。”邵铭清转头说道。 身边的仆从迟疑一下应声是。 矿上的东西准备的很齐全,尤其是绳索,很快就给邵铭清拿过来。 “这是最长的。”仆从说道,递过来一个盘了好几圈的粗绳。 邵铭清伸手接过挎在肩头大步向山上走去。 “不许去!不许过去!”听到脚步声,安哥俾头也不回的说道。 邵铭清不理会他继续迈步,安哥俾嘶吼一声扑过去抱住他的腿。 “不许去!你们踩踏了,会砸伤她的!不许去!”他喊道。 邵铭清用力的甩开他。 “我不是去跳下去的,我是把绳子扔下去,她奔波了两天,又下去救了人,一定没有多少力气了,她会爬不动的,我把绳子扔下去,她上来的时候抓住绳子绑在身上,我把她拉上来。”他说道,看着安哥俾,“我们,去把她拉上来。” 安哥俾看着他,猛地从地上跳起来,夺过邵铭清肩上的绳子就向山腰上跑去。 “不要跑,慢慢走,别把这里震塌了。”邵铭清说道,抬脚稳稳的跟上去。 而此时在彭水码头,一艘船靠岸,看着拥挤的码头,一个管事高声要吆喝驱赶。 “让开,谢大…..”他张口喊道,话音未落就被身后的人一巴掌拍开。 “喊什么喊!”谢文兴低声喝道。 管事转过头吓了一跳。 谢文兴带着斗笠,穿着最普通的衣衫,乍一看还以为是个普通客商。 “老爷,您这是…”他怔怔问道。 “不许声张!”谢文兴瞪眼喝道,将帽子再次拉低几分,看着热闹的码头心里也很郁闷。 他难道想这样吗? 这跟他想象的回家时的荣光场面天上地下之差。 可是又能怎么样?一个大矿都要坍塌,拼命的要掩盖瞒着消息,难道他们还要再热闹一番,引人注意不可? 什么敲锣打鼓泼金撒银的庆贺都不要,只能跟做贼一样偷偷的进城,不,进矿山。 谢文兴刚要抬脚迈步,身后有脚步响,他回过头看到带着帷帽的谢柔惠。 谢文兴只觉得怒火从脚直冲头顶。 因为这两日邵铭清那狗东西一直在屋子里胁迫着他,倒没有机会跟谢柔惠碰面,此时一见,两天前的事又浮现。 这个狼心狗肺的女儿!这个白眼狼!竟然想要他去死! 谢柔惠也透过帷帽看向他。 “父亲,我们快去矿山吧。”她说道,声音神态带着几分忐忑,但却没有不安。 就好像看不到谢文兴视线的愤怒,她更从来没有做过想要置父亲于死地的事。 谢文兴心里冷笑一声。 他怎么就养了这么个黑心肝的东西? 原本还想留你到郁山好吃好喝的,然后再寻个名门豪贵结好亲,现在看来,这就是个连生身父母都能下手害命的畜生,绝对不能让她有好日子过。 “好啊。”他微微一笑说道,“走吧。” 父女两个一前一后乘坐各自乘坐一辆马车,仅在十个护卫的拥簇下,不声不响的穿过热闹的码头向青山大矿而去。 青山矿距离码头不远,一个时辰的疾行就看到山脚下聚集在一起的人。 谢文兴下了马车,一眼就看到那些穿着新衣的矿工们。 他知道穿上这身衣裳就是被作为祭品的,只是这个时候祭祀应该结束了吧?怎么这些人祭还在这里? 难道邵铭清这狗东西竟然能阻止祭祀?怎么可能! “老爷,老爷回来了!” 有管事看到了,忙大声的喊道,同时人也急急的跑过来,因为激动声音都变调了。 “老爷,二小姐献祭了。” 什么?二小姐,献祭? 二小姐? 谢文兴刚拿下来在手里的斗笠啪嗒掉在地上。 谢柔惠也猛地掀起帽纱,眼睛瞪圆。 二小姐,献祭了? 二小姐,献祭了? 谢柔惠伸手掩嘴无声的大笑起来。 老天有眼啊!老天有眼啊! ************************************************************ 为7月28日曦巒的灵兽蛋加更。 明早见(*^__^*)嘻嘻……(未完待续)   ☆、第四十二章 困争 谢柔嘉打个喷嚏,刚爬到脸上的一只虫子受惊飞走了。 她吐口气,伸手想要伸个懒腰,却发现也做不到,只得悻悻放下。 不知道还有多久会死呢? 不吃不喝怎么也得四五天吧?不过自己受了伤,失血啊腐烂啊什么的,可能会更快一些。 现在她就感觉身上到处都在疼,还口干舌燥,又累又困。 一口气撑着到了现在松开了,就觉得一点也撑不下去了。 也许今天就能死了。 谢柔嘉低头碰着地面。 又要死了啊。 又,多幸运啊,这世上有几个人能在说到死的时候说一个又呢? 第一次她抱着愧疚浑浑噩噩活了一辈子,最后死在别人的手上。 这一次她知道了真相卸去了愧疚开开心心的活着,还有祖母祖父五叔的喜爱,还有邵铭清安哥俾水英陪伴,还有江铃也能成亲了,还有还有…. 她将手伸在眼前晃动着手指。 还有认识了上一世只听到名字的东平郡王,还有在周成贞欺负的时候还手….. 谢柔嘉的嘴角浮现笑意。 这一世过的还不错。 虽然没有上一世活的时间久,但她活的开心而充实,而且最后她还是死在山神的怀抱里。 山神啊。 谢柔嘉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向前方看去,视线里能看到四周的山石洞壁,就像老人的皮肤一样干枯,耳边似乎也听到低沉无力的喘息。 山神很痛苦,它的精气神魂都在散去,一点点的被抽离。 谢柔嘉忙合手开始念诵赤虎经。 老去死去是多么令人悲伤的事。 也许是心情难过的缘故。她的眼前响起轻轻的叹息,经文在眼前飞舞勾勒出一个女子的身形。 谢柔嘉很熟悉,这就是赤虎经幻化的形象,或许是因为念经的自己是个女子,又或者当初这个赤虎经是女子写的。 谢柔嘉仰头看着追随着她,年轻而曼妙,但神情却很是悲哀。在这山洞里漂浮着抚摸着山石崖壁。 你看。曾经年轻的身子,矍铄的精神,就这样一点点流逝。 她扭过头。似乎在空中俯视喃喃说道。 死亡真是让人难过啊。 谢柔嘉呆呆的看着她,停下了念诵经文。 难过。 她死了,安哥俾一定会难过。 邵铭清要是来了,得知这一切也一定会疯了的。 他们会认为是他们害死自己的。然后就像那一世的自己,一辈子都活在愧疚痛苦里。 每一天每一夜每一次呼吸都是痛苦。 有多痛苦。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不行,不行,绝对不能让他们这样,绝对不能让他们像自己那样过一辈子。 要活着。死是最容易的,活着才是最不容易的。 要活着,要活着出去! 谢柔嘉伸手撑住两边。用力的起身,一次。两次,三次…… ……………………………………………… “怎么会这样?”谢文兴站在谢老夫人面前声音颤抖喊道,“你们怎么不看好她!” 她是谁啊!她是谁啊!怎么能让她去死啊!那谢家以后怎么办?谢家没有丹女了!谢家的传承要断了! “你还说,你怎么不看好她?”谢大夫人哭道,“你怎么让她跑来了?是谁让她做出这种事的?” 谢柔惠拉住谢大夫人的手跪地。 “母亲,这不怪父亲,当时邵铭清用刀架在父亲的脖子上,逼着父亲瞒不住,为了救父亲,妹妹她才不得不….”她哭道,说道这里泣不成声俯身在地。 谢大夫人正揪着谢文兴的衣领,闻言视线落在他的脖子上,果然看到尚未长好的明显的疤痕。 邵铭清! 谢大夫人推开谢文兴,转身看向远处半山腰的人。 那里有两个人正趴在地上。 “邵铭清!”她咬牙竖眉,“我要你陪葬!我要你陪葬!” 不止他,还有她! 谢大夫人转过身伸手指着那边的幔帐。 “来人,将谢柔清抬起来,填井!” 四周的人均低头不敢言,纷纷让开,几个仆从向幔帐而去果然抬出来昏迷不醒的谢柔清。 “山神震怒已消,尔等去给山神表达谢意。”谢大夫人哑声说道。 这意思就是矿工们还要去填井。 矿工们对视一眼,这本来就是他们的命运,而且还有谢家的二小姐也舍身献祭山神。 十五个矿工伸手跪地齐声应诺。 “都站住!” 一直沉默坐在一旁的谢老夫人狠狠的一敲拐杖喝道。 所有人都停下来。 “母亲。”谢大夫人跪到在她身前,哭道,“母亲,我不甘心,嘉嘉她这样白白的…” “她没有白白的死。”谢老夫人打断她,“更何况她不一定死了,她不是说了吗,她在后边,一会儿就上来了,你带这么多人过去,伤到她怎么办。” “母亲。”谢大夫人俯身哭道。 都这样了,怎么可能没事,怎么可能上来。 谢老夫人看向前方。 再等等,再等等。 有好几次邵铭清都觉得绳子被拽动了,他忍不住想要跳起来拉绳子,但前方的安哥俾并没有动作。 这个地方是安哥俾选的,他说这里最安全。 他能从山洞里背着谢柔清出来,一定是有真本事的,也一定是被谢柔嘉信任的。 “她让你走,你扔下她走吗?”邵铭清忍不住哑声问道。 安哥俾没有回头嗯了声。 “她让我救谁,我就救谁,要不然她会难过。”他说道。 “可是,你救了别人,如果她就…”邵铭清再次问道。话说一半说不下去了。 安哥俾握紧了手中的粗绳。 “我听她的。”他坚定的说道,“我听她的。” 她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她让我救谁我就救谁,如果她死了,我陪她死。 ……………………………………….. 咯噔一声响,谢柔嘉将腰边的一块石头砸了下去,但她还没来得及动作起身。就又有石头挤过来。撞得她嗷的叫了声。 因为要躲避石头撞来她回缩了身子,于是比先前被卡的更紧了。 谢柔嘉放下手里的石条,脚尖在踩着的石头上跺了跺。 掀开身边的石头跳出去是不可能了。一来四周堆积的石块太多,这边一松动便有新的石头挤过来,二来她脚下的石头刚刚到脚尖,没有时间让她重踩借力。 那怎么办? 谢柔嘉抬起头看着四周。值得庆幸的是她在这山里跟在郁山一样,耳聪目明。 她的视线落在正前方的一块洞壁上。 现在山洞之所以没有塌陷。是因为她适才在不同的地方用山石撑住了山骨。 她能撑住山骨,自然也能拆了山骨,让这边坍陷滚落山石砸过来,外围坍陷。她身边自然就松动了,然后就有机会跳出去。 当然,这也很危险。很有可能她没有来得及跑也被带落砸埋。 可是这也是唯一的快速的办法了,趁着她现在还有体力。如果再等一日半日的,就算四周坍陷她也没力气跳跑了。 就这么干了! 谢柔嘉伸手要将那根石条砸过去,但举起来又停下,而是用石条勾过身旁散落的石头,很快就勾过来一大堆,她这才捡起一块看准方向用力的砸过去。 看准方向的是眼不是手,再加上腰被卡住用力受限,石块擦着山洞壁滚落,并没有砸到那一处豁口,更别提砸坏那豁口残存的一条牙石。 谢柔嘉再次抓过一块石头再一次瞄了瞄砸过去。 山洞里回荡着石头滚落的声音。 ………………………………………………… 这要等到什么时候? 谢文兴抬头看看天,日已经倾斜,但依旧火热,站在着寸草不生的矿山上简直要把人烤熟。 谢老夫人依旧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看着半山腰,两个小丫头举着伞,身边的茶水是半点未动。 谢大夫人也是如此,只是神情不时的狠狠,目光扫过还在半山腰趴着的邵铭清,以及又被抬回幔帐后的谢柔清。 谢柔惠跪坐在谢大夫人身边,不时的用手帕擦拭啜泣。 “惠惠,你去歇息下吧。”谢文兴走过去低声说道。 谢柔惠抬头看他。 日光下父亲的面容慈爱,眼中满是关切。 下船之后那眼中的冰冷似乎都已经被矿山的日光炙烤的蒸发,半点痕迹也无。 是因为这个时候再也没有第二个谢柔惠了,这谢家还有这些人能依靠的就只有自己了。 这世上哪有什么喜欢不喜欢,而且她也不在意他们喜欢不喜欢,反正他们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围着跪着离不开她。 谢柔惠的嘴边浮现一丝笑。 “父亲,我不累,您还是快些休息吧,你受了伤的。”她大眼含着泪说道。 “我没事,你还小,也奔波了一路了去歇息一下,我陪着你母亲和祖母。”谢文兴说道。 谢柔惠摇摇头。 “父亲,我不累。”她说道。 谢文兴看着她,神情若有所思。 “惠惠。”他说道,“如果你不累,那就为山神做一场祭祀吧,抚慰山神,也告慰你妹妹。” 谢柔惠眼睛一亮,谢大夫人也转过头来。 *************************************************** 这情节还是适合一口气看完,所以一口气写了大章,拆分,半个小时后翻页。(未完待续)   ☆、第四十三章 而出 祭祀! 由她来做一场祭祀!在这个山神震怒,谢家有两个女儿以身献祭,坍塌已经结束的时候! 在这时候进行一场祭祀,让死去的人得以安息,让活着的人得以宽慰,和荣耀。 所以别人喜不喜欢你真的无所谓,你看,父亲明知自己差点借机害了他,他还是要关注且真心实意的给她谋划该得的好处。 “父亲,母亲。”谢柔惠站了起来,神情郑重,“我想为山神和妹妹进行祭祀之礼。” 谢大夫人看着她。 “惠惠,现在这里很危险。”她哽咽说道。 “不,母亲,妹妹难道就不知道危险吗?妹妹都不怕,我怎么能怕!”谢柔惠摇头说道,一面施礼声音坚定,“请恕女儿不孝,这次不能听母亲的话,母亲劳累,祖母年迈,我一定要来做这场祭祀。” 谢大夫人伸手掩面,谢老夫人也回过头来,看着她神情复杂。 “母亲。”谢文兴上前跪下,声音哽咽,“母亲,祭祀尚未完成,山神还有民众都不得不安抚啊。” 是啊,山神和民众都不得不安抚。 如果让他们知道真正的丹女已经跳进山洞以身献祭了,谢家还怎么自处? 谢家不是没有过丹主以身献祭或者出事死去的先例,只是那时候这死去的丹主丹女都有了后代,都生养了下一任的丹女,谢家的血脉得以传承。 才十几岁还未成亲的丹女没了,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谢家岂不是断了根了? 谢老夫人看向谢文兴。 谢文兴神情悲戚。 “母亲!二小姐已经献祭,还请大小姐镇抚山神。”他加重语气一字一顿说道。“抚慰民众。” 民众还不知道二小姐是真的大小姐,所以…… 谢老夫人看着谢文兴。 “母亲。”谢文兴再次恳切喊道。 谢老夫人抬头看向这边,谢大夫人和谢柔惠已经站起来都看着她,日光下炙烤的人的视线有些恍惚,眼前的人都变得纸片一般,随着风摇摇晃晃似乎一眨眼就能飘散,就像现在的谢家。 谢家几百年的基业不能毁了。不能毁了。 神明赐予她们谢家一对双生血脉。大概就是为了这一天吧。 谢老夫人伸手,谢文兴忙起身搀扶她站起来。 “祈福啊!”谢老夫人哑声长长的吟唱。 听到这声音,原本或者在四周或者远远站开的人们都跪地举起双手。 “祈福!” “祈福!” 不就是祈福吗?不就是祭祀吗?不就是巫舞吗? 这么久了。她终于能堂堂正正的自自在在的做一场祭祀,跳一场巫舞了。 她要让他们看看,她谢柔惠,才是谢柔惠! 谢柔惠甩开袖子阔步向前。在她身后神情激动又悲戚的矿工们紧紧跟随。 这边的动静半山腰的邵铭清和安哥俾都听到了。 “不许他们过来!踩坍了洞口!”安哥俾喊道,就要跳起来。 “不用。”邵铭清淡淡说道。头也没回,“她,不敢。” 她不敢? 安哥俾看着山脚下,见那女孩子并没有走上来多远就停下脚。安哥俾松了口气收回视线,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不远处的洞口。 绳子上隐隐的有颤抖传来。 是山洞里传来的呢还是山脚那边人多走动引起的呢? 安哥俾只觉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额头上的汗顿时如注。什么都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紧紧的握着绳子。 咚的一声响。石头撞在洞壁上,撞下一些碎石跟着滚落。 谢柔嘉矮身低头躲过飞溅砂土,又举起一块山石。 在她身边堆积的山石已经寥寥无几了。 这次肯定行了,这次肯定行了。 她心里默念。 青山神,对不起了,让你受痛了! 她一声低吼将石块扔了出去,洞壁上窄窄的一条牙石应声而断。 成了! 虽然一直期盼的也坚定的想象着这一刻,但当这一刻真的出现在眼前的时候,谢柔嘉心还是猛地炸开。 她嗷的一声吼叫伸手撑住两边,与此同时耳边轰隆一声巨响,半面的洞壁如决堤的河水一般涌泄而下。 滚落的山石砸向地面,翻滚着向这边扑来,原本卡在裂缝里的山石被压的跌落下去,更多的山石随之涌涌。 谢柔嘉只觉得身边一松,同时有大力将她向下拉去。 就是这个时候! 谢柔嘉微微屈身一蹬脚下的山石,抓住翻滚而来的山石,人向上爬去。 快跑快爬!快爬快跑! 轰隆声不断,整个地面都开始颤抖。 谢柔惠正舞起袖子一步踏出,整个地面就如同蛇一般游动起来,她的脚底一滑啊的一声人就倒在地上。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她怎么会摔倒?这不可能!谢柔惠只觉得脑子嗡嗡,身子如同江海里的小船颠簸,整个人都蒙了。 不,这不是幻觉,这是真的在颠簸。 谢柔惠尖叫一声。 并排站在一旁举起木杖要敲打为乐的谢老夫人和谢大夫人也感受到地面的巨震,神情亦是顿变。 坍陷原来没有止住! 远处的山上轰鸣声接连而起。 “山要塌了!”谢文兴喊道,“快回来!快回来!” 谢柔惠又是急又是慌,这种地面的震动是她第一次感受到,简直太恐怖了,她一时根本站立不起来。 “惠惠!”谢大夫人扔下木杖冲了过来,一把抱起她,连拉带拽,“快走快走。” “那边还有人!”有矿工喊道,指着半山腰。 谢老夫人抬头看去,见那两个人还爬在地上似乎没有察觉山要塌了一般依旧一动不动。 痴儿啊痴儿! 谢老夫人握紧了木杖,脸上又带着几分坚定。 既然一个丹女不能安抚山神,那就让她也去吧。 她抬脚向山腰冲去。 “母亲!”谢大夫人错眼看到惊骇的大喊。 谢文兴也惊呆了,停下奔走的脚步。 疯了啊,这谢家的女人们还真是骨子里的疯狂! 地面震动,山石滚落,远处的烟尘腾腾,邵铭清觉得自己的视线都变的昏昏,但他能清楚的看到前边趴着的少年人依旧一动不动。 不就是死嘛,有什么可怕的。 邵铭清笑了笑,握紧了手中的绳子。 …………………………………………………….. 谢柔嘉已经越过了坍塌的地方,向洞口冲去。 幸亏她能看清周围的一切,能够避开四面八方滚来的山石,虽然被砸到身上腿上,但因为躲避的及时,冲击不大,很快就爬到了洞口。 谢柔嘉扒住洞口里凸起的山石一咬牙爬了上去,就在同时脚下山石滚落,坍陷一片。 好险,好险。 她用力的向上爬去,但速度越来越慢,她想要爬出去,想要用力,但腿脚手臂都已经脱力了。 耳边的轰鸣声越来越大,震动也越来越猛烈。 这个洞也快要塌了吧。 谢柔嘉抬起头,半点光亮也没有,遥远不止尽头。 脚下蹬着的山石已经开始松动摇晃。 算了,看来山神是舍不得她走了。 谢柔嘉笑了笑,抬起头看着上方,忽地眼睛一亮,她好像看到了,绳子? 绳子!是绳子! 谢柔嘉猛地向上爬去,就在脚下山石哗啦跌落的时候,伸手抓住了绳子。 ………………………………………….. “拉!” 安哥俾就如同被雷击到一般虾跳起来,嘶声吼道。 邵铭清只觉得双耳轰鸣,浑身发抖,脑子里一片空白,没有任何念头,随着安哥俾的喊声用力的快速的拉动绳子。 快,快,快。 绳子摩擦的他的手如同着了火,不,他整个人都像着了火。 快,快,快。 谢老夫人已经跌跌撞撞的奔近,但下一刻她不由自主的站住脚,不可置信的看着前方。 那两个年轻人如同疯了一般拉扯的绳子,绳子在他们身后被甩成一团。 他们,他们在往外拽什么? 谢老夫人死死的盯着那绳子所在的尽头,绳子飞快的后退,后退,后退。 一双手出现在绳子上,紧接着是一个人头。 谢老夫人只觉得呼吸一滞。 是死的还是…… 那人头猛地抬了起来,然后如同兔子一般一窜,松开了绳子向外翻滚出来。 活的! 谢老夫人眼一黑,跌坐在地上。 活的!活的! ***************************** 为三月打赏的灵兽蛋加更,谢谢谢谢。 明天早上见。(未完待续)   ☆、第四十四章 相送 变调的喊声在轰隆声中响起。 安哥俾张开手冲在地上踉跄的女孩子奔去。 女孩子毫不迟疑的抓住他的胳膊。 “跑!”谢柔嘉喊道。 安哥俾将她抱起来转身就跑。 “邵铭清我祖母。”谢柔嘉又喊道。 冲她奔来的邵铭清立刻转身冲到跌坐在地上的谢老夫人身边,将谢老夫人背起来向下跑去。 山脚下的人已经看呆了。 他们几乎没有看清安哥俾怀里是怎么蹦出来一个女孩子的。 那个女孩子! “嘉嘉!”谢文兴大喊一声,拔脚就迎过去,一面招呼着仆从,“快快快!” 矿工们仆从们这才回过神跟着谢文兴向山上跑去。 谢大夫人也松开谢柔惠向这边跑去。 谢柔惠失去了支撑一个踉跄差点再次摔倒,她抬起头看着那跑来的和迎去的人们。 怎么可能? 她怎么还没死?她怎么又没死? “好了,好了,到这里就可以了。”谢柔嘉喊道。 安哥俾立刻停下脚,看到他们停下来,邵铭清也放下谢老夫人。 谢文兴带着仆从矿工们到了眼前,谢文兴停下来,矿工仆从们则呼啦啦继续向上跑去,他们不是来迎接谢老夫人和谢柔嘉的,而是要越过她们,当山石滚落的时候成为人墙挡住。 谢大夫人扑到谢老夫人身前。 “母亲,母亲。”她哭着喊道,查看谢老夫人。 “我没事,我没事。”谢老夫人说道,颤巍巍的要起身。“嘉嘉,嘉嘉呢?” 谢柔嘉应了声几步走过来。 “祖母…”她喊道,话音未落,谢大夫人扬手就给了她一耳光。 谢柔嘉余下的话就被打断了。 “你干什么!”谢大夫人泪流满面,嘶声喊道,“你干什么!我生下你养你这么大,就是让你去死的吗?就是让你为了别人去死的吗?” 她喊着扬起手又打过来。谢文兴忙拦住。 “你现在说这些做什么!事情已经这样了。快看看嘉嘉受伤了没?”他急道,一把将谢大夫人推开,拉着谢柔嘉左右上下打量。“嘉嘉,嘉嘉你怎么样?你怎么样?” 他的心肝宝贝终于回来了,哪怕缺胳膊少腿瞎了眼破了相,只要还有命在就够了。 这种情况下都能保命出来。可见真的是天佑的丹女啊。 不听话就不听话吧,总比黑心眼的那个好。一个连不怎么亲近的堂妹都能舍命相救的人,绝对不可能生出害死亲爹的念头。 “父亲母亲,祖母,嘉嘉。”谢柔惠跌跌撞撞的跑过来大声的喊道。“快,快走啊,山要塌了。整座山都要塌了。” 从欢喜震惊中醒过来 身后的轰鸣声不断,远处的山石不停的滚落。地面的摇晃也越来越厉害。 这山真的要塌了。 谢大夫人看向身后,这么大的山一下子坍陷,方圆百里的人一定会察觉,那谢家青山矿出事的事还是瞒不住了。 折腾这一场到底是一场空。 谢柔惠看着谢柔嘉。 对啊,活着就算活着了,可是你这活下来添的乱大家可得看得清楚明白。 原本不会这样的,明明已经顺利的完成了,偏偏这丫头…… 谢大夫人看向谢柔嘉,女孩子浑身都是土,衣衫破烂血迹斑斑,不成人样。 冤孽啊冤孽。 谢柔惠站在谢柔嘉身边伸出手。 “嘉嘉,你怎么样?你吓死我们了。”她哽咽说道。 是啊,除了吓死家里人,打乱家里的安排,一点有用的事都没有做。 “好了好了,人好好的就好了,只要有人在,什么都好说。”谢文兴说道,拂开谢柔惠的手,自己搀扶着谢柔嘉,“快走我们快走,先离开这里。” 不这样又能如何,祭祀已经闹成这样子,洞口也塌了,再让人填井也找不到地方填了。 罢了罢了,谢大夫人扶住谢老夫人。 “走吧。”她说道。 所有人都迈步,在后充作人墙的仆从矿工们也跟过来,只有谢柔嘉没有动,看到她没有动,安哥俾和邵铭清也都停下来。 “怎么了嘉嘉?走不动了?”谢文兴急急的问道,一面弯身蹲下来,“来,父亲背你。” 谢柔嘉转过身看着山上。 坍塌声轰鸣,犹如万马奔腾。 但其实这吓人的咆哮声是山痛苦的嘶吼。 正如在洞里所见,这座矿山已经耗尽,如同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家里传下的矿山的经文里都提到过的撑山骨,撑山骨就是将支撑不住的出现问题要坍塌的矿山撑住,最初是为了被困的矿工们争取时间逃生,到后来则更多用在了争取挖出更多的朱砂上。 不管是为了什么都是要让保住矿山的命脉,让它残喘不灭。 但在赤虎经里,还提到了一个断喉骨,与撑山骨不同,这是专门要断了矿山的命脉。 对于依靠矿山而生的人们来说,这是不可能去做的事。 但是现在看着这矿山,如同一个可怜的老人支撑着身子,却不能立刻死去,哀嚎着,骨肉剥离着,一点点熬着,熬到所有的骨头都断裂,瘫倒在地上再痛苦的一口气少过一口气的直到耗尽最后一口气才死去。 它已经很痛苦了,它给予的已经够多了,就让它死的痛快一些,体面一些吧。 谢柔嘉看着眼前站立的一排矿工仆从。 “谁跟我上山?”她大声喊道。 上山? 众人愕然看着山上不断滚落的山石,感受着颤抖的地面。 这时候上山? “行了,你快下去吧,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这个矿山我们不要了。祭祀也不要了。”谢大夫人喝道。 谢柔嘉没有理会她,而是举起手。 “这个矿山献出了那么多朱砂,它宽宏又大方的任人索求,它从来不曾有过反抗,现在它再也不能提供朱砂了,它要死了,以后它就是一座死山。寸草不生。鸟兽皆无,人迹罕至,你们这些陪伴过它的人。有谁愿意跟我一起去送它一程,有谁愿意跟我去给它送终?”她大声的说道。 给矿山送终?这是什么意思? 谢家诸人怔怔,而眼前站着的矿工们则随着谢柔嘉的话音落纷纷举起手。 “我愿意!” “我愿意!” “我从小就生在大青山上,我愿意去给它送终!” 喊声此起彼伏。 “跟我来!”谢柔嘉一摆手喊道。拔脚向山上跑去,“我带你们去。我一定能带你们回来!” 安哥俾毫不犹豫的跟着迈步。 “跟柔嘉小姐来,柔嘉小姐带我们去,柔嘉小姐一定能带我们回来!”他也跟着大声喊道。 “柔嘉小姐!柔嘉小姐!” 激动的矿工们齐声喊道,乱哄哄的跟上去。 看着这群人迎着滚落的山石跑去。余下的人目瞪口呆。 疯了吗? “谢柔嘉!” “柔嘉!不要胡来啊!” 谢大夫人和谢文兴第一个反应过来,发出喊声。 谢大夫人同时还抬脚追上去。 “拦住她!”谢老夫人喝道。 还站在后方的几个仆从忙挡住了谢大夫人。 “母亲!”谢大夫人回头流泪喊道,“还要任她胡闹吗?她到底要干什么啊?她就这么想死啊。那我当初还不如生下来就掐死她!” “是啊是啊,母亲。她是嘉嘉啊,她不能有事啊!”谢文兴也急道。 “她不会有事。”谢老夫人说道,“她在做她该做的事,她善待山神,山神也不会伤害她。” 这种事也只是说说!那些石头可不长眼,那些裂缝也不分人! 谢文兴忍不住跺脚,真是恨不得飞过来将这死丫头揪回来! 谢文兴看向山上。 这些人怎么跑的这么快? 那现在怎么办?既然追不上,那就先下去吧。 谢文兴看向其他人,却见谢大夫人谢老夫人邵铭清,包括谢柔惠在内都没有迈步,而是站定看向山上。 那队人已经由最初的蜂拥而上,变成了一个长队,可以清楚的看到那女孩子走在最前方,在山石滚落山顶坍陷的轰轰声中还有号子声响起来。 一二三四五呦嘿。金木水火土。 未曾开歌路呦嘿。要打锣和鼓。 亡者抬在荒郊行呦嘿,送灵泪如雨。 盘古处分到如今呦嘿,死去皆归土。 谢柔嘉放慢了脚步,举起手摆动着向左迈步,重重的跺在一块山石上,发出清晰响亮的山石撞击的声音。 “我打鼓!”她大声唱道。 矿工们随着她的样子摆动向左跺脚。 “我来和!”他们齐声唱道。 谢柔嘉退步跺脚。 “唱一个号子!”她唱道。 矿工们再次跟着迈步跺脚。 “我来和!” 一步一唱,一唱一和,随着谢柔嘉的引路,原本直直的队伍变成了一个圆圈,在陡峭的山崖上,重重的跺脚舞动着。 “看这山上满山红!那是什么红!” “朱砂红,红朱砂。” “看这山上一片白!那是什么白!” “枯骨白,白枯骨。” 在这摇摇欲坠的山崖上,十几人摆手抬脚旋舞着跺动着,口中应和着歌声,以脚步踩踏山石发出的声音为鼓乐,在四面的山石不断的滚落中,出神忘我神态酣畅如痴如狂。 他们的脚下没有踩空一块山石,总能在山石塌陷滚落的时候准确的随着号子声抬脚避开。 坍陷的地面越来越越多,他们舞动的圈子也越来越小,沙哑女声吟唱的号子也越来越急促,最后没有了字词,只剩下一声声哼,伴着这哼声,众人的脚步不断的落下抬起落下抬起落下。 终于在一声哼之后落脚,哗啦一声众人脚下地面一起坍陷。 号子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跌跪在地上,如梦初醒。 “停了。”一个矿工喃喃说道。 “当然停了,你都坐在地上了。”旁边的矿工说道。 那矿工摇头。 “不不,我不是说我们停了,是说都停了。”他说道,抬起手指向四周。 都停了?什么都停了? 矿工们下意识的随着他的手看去。 山石停下了滚落,山顶停下了坍陷,地面停下了颤抖,耳边停下了轰鸣。 整个矿山一片死静。 它死了。 神魂精气一口气吐出散了,没了神魂,这里只剩下石头砂土,不会挣扎不会痛苦也不会坍陷了。 谢柔嘉站起身来,冲着这山环环一拜。 走好。 ************************************************************************************************************************************ 明早见(未完待续)   ☆、第四十五章 做到 停下了。 山下站立的人们也都呆滞了,满耳的轰鸣声消失,让人反而双耳嗡嗡,有些不知身在何处。 “她做到了。”邵铭清说道,转过身向山上走去。 她做到了?做到了什么? 谢文兴环视四周。 “她做到了。”谢老夫人也说道,拄着拐杖慢慢的向山上蹒跚迈步。 她做到了? 谢文兴忍不住跺了跺地面,地面纹丝不动,只有脚的木木感传来,他抬起头再次环视四周。 “她做到了!”他欣喜大喊,一把抓住谢大夫人的手,“她做到了!山没有塌陷!阿媛,她做到了!我们的女儿做到了!” 山没有塌陷,矿山就没有出事,一切的一切就都能完美的掩盖起来了。 她做到了!在祭祀被打断,人祭被救出,满山坍陷不可抵挡之下,她做到了。 谢大夫人神情复杂的看向山上,那个女孩子正一步步的走来,在她身后矿工们紧紧的跟随着。 “柔嘉小姐!柔嘉小姐!” 不知哪个带头喊了声,顿时响亮的呼喝声在安静的矿山里轰鸣。 谢大夫人吐出一口气。 柔嘉小姐做到了,不,不是柔嘉小姐,是谢家的大小姐。 是谢家的丹女做到了,是谢家的大巫做到了!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还能怎么解释这一切。 谢大夫人的视线看向谢柔惠。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谢柔惠面色苍白,她低下头伸手摸着自己的脸。 那我又是什么?那为什么要让我也长着这张脸? 贼老天,你告诉我!你告诉我!为什么耍我! ……………………………………….. 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在青山脚下响起,预示着今日的祭祀结束了。 等候在远处的谢文昌谢文秀等等谢家族中的诸人才来到山脚下,看着恢复平静并没有全部坍陷的矿山。众人都又惊又喜也松了口气。 “大哥我真是吓死了,这边这么久没动静,还时不时的轰隆几声,我还以为....”谢文昌拉着谢文兴低声说道。 还以为不行了呢,以前的确有过一次人祭止不住,临时又填进很多人的事。 不过这一次因为有自己的女儿做人祭,谢文昌更紧张。更怕出问题。要不然女儿白死了,说不定还要被那些争送女儿为人祭不得的人家趁机攻击,然后将祭祀失败推到他们二房的头上。 “…我都准备再去叫些人来。”谢文昌接着说道。 谢文兴哈哈笑了。 “不用。不用,有嘉嘉一个人在就足够了。”他说道。 谢文昌忙跟着点头。 “是啊是啊,有大小姐在….”他说道,话说一半察觉不对。 嘉嘉? 谁? 他刚要问。就见谢老夫人被抬着过来了。 谢文昌等人顿时忙涌过去。 “大伯母你受累了..” “母亲您没事吧..” “老夫人…” 一群人虚寒问暖。 谢老夫人满面疲惫但精神奕奕,在众人的拥簇下上了马车。身后一阵脚步乱响又有一个轿子抬了过来。 “马车呢?马车呢?”谢文兴一叠声的喊道。 管事们向他身后看去,首先看到躺在软轿上的女孩子,虽然几乎不成人样,但相貌还是能看清的。 这个女孩子躺着。而在另一边,谢大夫人身旁还走着一个女孩子。 躺着的自然就是大小姐了。 管事们忙将大小姐适才过来时的马车赶过来。 因为要掩人耳目低调的进入彭水,所以谢文兴和谢柔惠用了很普通的车马。 看到拉过来的马车。谢文兴立刻竖眉。 “这能坐吗?”他喝道,抬眼看到不远处谢大夫人的马车。伸手指了指,“用夫人的。” 用夫人的? 管事们忙看向谢大夫人。 “阿媛,嘉嘉她伤的不轻…”谢文兴转头对谢大夫人说道。 “我看得到。”谢大夫人打断他说道,看了管事一眼。 管事们立刻忙让把车赶过来,看着坐在软轿子上的女孩子被小心的搀扶下来。 谢柔嘉并没有上车而是回头看了眼,似乎在寻找什么。 安哥俾站在那群矿工前一直看着她,见她看过来忙抬脚走过来。 谢柔嘉的视线再转,落在正缓缓走来的几人身上。 这是四五个仆从小心的抬着的担架,邵铭清跟随在一旁。 “嘉嘉,你放心,他们我都安排好了,安哥俾这边配了两个大夫守着,柔清这边,四个大夫护着,回到城里后再去请最好的大夫。”谢文兴随着她的视线看了,立刻含笑说道,“他们救护你以及对咱们家的祭祀有大功,父亲我一定不会亏待他们的。” 那刀剑割破了他的脖子又怎么样,只要女儿喜欢,他就照样能嘘寒问暖,至少目前他绝对不让女儿有一点不高兴。 谢柔嘉看着谢柔清这边,邵铭清一直专注的看着谢柔清没有抬头。 她刚才已经看过了谢柔清伤的很重很重,撞到了头撞断了胳膊腿,大夫也不敢说她什么时候醒来,醒来之后会怎么样也不知道。 邵铭清心里一定很难过很难过。 “父亲说话算话?”她看向谢文兴说道。 谢文兴笑了。 “嘉嘉,我对你说话算话。”他说道,“你放心吧。” 你不是对嘉嘉说话算话,而是对丹女说话算话。 谢柔嘉笑了笑,只要在你眼里一日有用,一日就能放心。 “嘉嘉,快上车,你也得让大夫好好的看看。”谢文兴亲手掀起帘子说道。“你好好的,才能守护他们,才能让更多人得到守护。” 是啊,他说得对。 谢柔嘉点点头。 “我会的。”她说道,抬脚迈步,又想到什么停下来,“还有。” “还有什么你说。”谢文兴忙说道。 “有什么话回去再说。”谢大夫人开口说道。 谢柔嘉看着他们。 “还有我要回郁山。”她说道。 回郁山? 谢文兴和谢大夫人顿时色变。 “你还要干什么?”谢大夫人上前一步。竖眉咬牙低喝道。看着她,“赌气吗?要我给你跪下吗?” 谢柔嘉笑了摇摇头。 “你想多了。”她说道,“我只是想回家而已。” 不待谢大夫人说话。又补充一句。 “柔嘉小姐,想回家而已。” 柔嘉小姐。 谢大夫人明白她的意思,气的浑身发抖。 看到没,这就是她的女儿。这就是她这个养了十三年的女儿,一心念念着寻到机会就反咬自己父母一口的女儿。 “好好。”谢文兴一手将谢大夫人挡住。一面对谢柔嘉笑着点头,“好,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谢大夫人愤然一甩他。 “你!”她喝道。 “阿媛,养伤重要。心情好了,伤才能好的快,她既然喜欢去郁山那就去郁山。何必非让她去家里呢。”谢文兴说道,说到这里笑着轻轻的拍抚她的胳膊。“我知道,你是担心嘉嘉不能被好好的照顾,那边的环境太差,你放心就好了,环境都是人布置的,难道你不相信我能把郁山布置的跟家里一般吗?” 他说的话一半是抚慰谢柔嘉,还有一半是在替自己说好话,让谢柔嘉知道母亲对她的关心和担忧。 自己这个丈夫就是这样处处体贴事事周全。 自己怎么能让他在妻女之间为难。 谢大夫人握着谢文兴胳膊的手放下来,谢文兴一脸欣慰的拍了拍她的胳膊。 “好了,嘉嘉,你上车,我这就安排人过去,等你到了,住的地方保管安排的妥妥当当。”他笑着说道。 谢柔嘉回头看了眼,见那边谢柔清的马车也已经过来了,众人正准备将她抬上车,邵铭清伸手扯下车帘,方便谢柔清的进出。 “走吧。”她说道,上车放下车帘。 谢老夫人的马车也走了过来,一个小丫头掀起帘子,露出斜躺着的谢老夫人。 谢文兴和谢大夫人忙上前几步。 “怎么了?”谢老夫人问道,“她说要什么?” “她说想要去郁山。”谢文兴抢在谢大夫人前说道,“我觉得也该这样,毕竟郁山守着巫清娘娘,她才做了这么一场大祭祀,去巫清娘娘身边更能好好的恢复。” 谢老夫人笑了。 “说得对。”她说道,冲丫头们吩咐,“我们也去郁山。” 丫头们看向谢大夫人,谢大夫人不动声色的点点头。 丫头们笑着放下车帘。 看着谢柔嘉和谢老夫人的马车向前走去,谢文兴才转过身看着谢大夫人。 “阿媛,委屈你了,坐这一辆车。”他指着最初被拉过来的简陋马车说道。 谢大夫人笑了笑,又叹口气。 “什么时候父母为了孩子是受委屈,阿昌哥,你不用安慰我了。”她说道,抬脚上马车。 谢文兴笑着替她掀起车帘。 “这里面闷热,让着帘子掀起来。”他说道,又指着里面,“茶水是没地方放,外边丫头们手里捧着。” 他的絮絮叨叨让谢大夫人再次笑起来。 “行了,我又不是小孩子,又不是没出过门的内宅妇人。”她嗔怪道,“别为你女儿说好话哄我了。” 谢文兴哈哈笑了。 “你先回去,我把这里安排妥当就回去。”他说道,放下手站开。 坍塌止住了,青山矿难的事也就可以瞒住了,这里还有很多事要处置安排。 谢大夫人点点头。 “郁山那边我亲自去看着,你别操心了。”她说道。 谢文兴笑着点头。 “有夫人你去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是你自己的也累坏了,你吩咐下去,她们自然会办好,你记得自己休息好。”他说道。 谢大夫人笑着横了他一眼,放下车帘。 谢文兴看着谢大夫人的马车驶动。 真是够了! 谢柔惠掩嘴做个干呕,眼神恨恨的看着这夫妻二人。 这种拙劣的哄人的把戏,真服了母亲这么多年竟然还没腻。 察觉到这边的视线,谢文兴转过头来。 谢柔惠放下手对他浮现一个笑容。 “父….”她喊道抬脚。 谢文兴转过身向矿山而去。 “来来都聚在这里干什么?这里的事安排的怎么样了?”他问道。 青山矿的管事们顿时涌过来将他围住,拥簇着向矿山而去。 谢柔惠的脚慢慢的踏下,将余下的字咬在牙缝里。 然后她看向四周,才发现没有人理会她。 她怎么办?祖母母亲都走了,她呢?她怎么走?母亲呢?母亲也扔下她不管了? 现在连慈母的戏也懒得做了! **************************************************************************** 明早见。(未完待续)   ☆、第四十六章 纷纭 惠惠! 坐在马车上的谢大夫人伸手掀起车帘。 竟然忘了叫上惠惠了,真是心里事多乱了。 “夫人?”车前坐着的丫头忙转头问道。 那里还有马车吧?就算没有,她父亲还在那里,自然会安排她离开的。 谢大夫人欲言又止,看着前方的两辆马车,最终叹口气。 先让惠惠她自己回去吧,现在,她看着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那件事要好好的想想才能跟她说。 “没事了,走吧。”她说道,放下车帘。 谢柔惠呆呆的站在原地。 因为急着赶路她没有带丫头仆妇,谢家来的丫头仆妇又都跟着谢老夫人谢大夫人离开了,此时前后左右远远近近的老老少少都是男人。 所有人都像看不到她似的。 “二,二小姐。” 耳边有人说道。 二小姐? 谢柔惠转过头,看到一个管事站在面前,堆起笑指着一辆马车。 这是谢文兴来时坐的马车。 “二小姐您上车吧。”管事说道。 谢柔惠看着他,冲他勾勾手。 管事一怔,还是忙上前几步,刚站定在谢柔惠面前,谢柔惠扬手给了他一耳光。 小姑娘力气比不上男人,但一样把这年过半百的老管事打懵了。 四周的人闻声也都看过来,神情愕然。 “二,二小姐…”管事结结巴巴喊道。 “瞎了你的眼。”谢柔惠看着他冷冷一笑说道,“我是谢柔惠。” 在他们没有亲口说出来之前,她谢柔惠,绝不会自己灰溜溜的离开。她谢柔惠绝不会! 谢柔惠挺直了脊背走向马车。 管事的红着脸看着她。 大小姐? 这是大小姐? “对啊,好像是大小姐,刚才夫人马车那里,老爷是一口一个嘉嘉的。” “对对,我也听到了,当时还觉得听错了,看来不是啊。那个是二小姐。这个才是大小姐。” 围过来的其他人也纷纷低声说道。 “可是,怎么,怎么二小姐坐上了夫人的马车?”管事不解的说道。 “因为二小姐受了伤吧?”一个管事说道。 对啊。伤的还不轻,所以大夫人和大老爷才这样照顾她吧。 “二小姐为什么会受伤?”另一个管事问道。 他们适才没有进场,跟谢家的大多数族人都等在青山矿外,甚至一开始都不知道二小姐来到这里。还是大小姐和大老爷坐车突然出现的时候才知道他们回来了,说是得知家里出事所以才急急的赶回来参加祭祀。 看来大小姐回来的真及时。祭祀果然成了,矿山也停止了坍塌。 “二小姐啊?” 有人正从这边经过,听到了他们的话,立刻大声的回答。 “柔嘉小姐啊。是因为祭祀受伤的。” 祭祀? 几个管事看向他。 “祭祀怎么会受伤?”他们问道。 “哎呀你们是没看到柔嘉小姐祭祀的是多么凶险。” 那人顿时眉飞色舞,激动的比手画脚。 “柔嘉小姐先是直接跳进了矿洞里,矿洞里啊。我们都以为柔嘉小姐也是献祭了,没想到。她竟然将三小姐救了出来。” “然后自己也跑了出来,这还不算完,当时地动山摇,整座山都好像要塌了,柔嘉小姐却没有跑,还带着矿工们向山上去了。” “柔嘉小姐喊着号子,唱着歌,跳着舞,完成了祭祀,然后一切就都恢复了平静。” “不过,柔嘉小姐还是受伤了,毕竟跳进矿洞里,在爬出来,可不是容易的事。” 他说着点点头一脸感叹,四周却没有意料中的惊叹和激动。 三个管事神情呆滞的看着他。 “你,你是说,祭祀的是二小姐?”一个管事结结巴巴问道。 这人点点头。 “对啊,是柔嘉小姐。”他说道,神情得意,好像他也参加了祭祀一般,“哎呀,你们没看到,当时的场面真是太….” 他的话没说完,眼前的三人同时抓住他。 “二小姐做的祭祀?二小姐的祭祀让矿山停下了坍塌?”他们齐声问道。 那人吓了一跳呆呆的点头。 “对啊,我们都看到了,在矿上的人都看到了。”他说道,“不信,你们去问,大老爷大夫人老夫人也都看着呢。” 三个管事看着他。 “可是,二小姐怎么能做祭祀?”一个管事说道。 那人愣了下。 对啊,谢家的大巫可是只有一个人的,那就是大小姐,谢家的祭祀也只能大小姐来做。 二小姐怎么….. “而且,二小姐还做成了祭祀?”另一个管事说道。 对啊,祭祀还做成了?没有被雷劈死,也没有被山石砸死,神灵还接受了…… 这怎么可能? 这意味着什么? 那人打个寒战。 “我,我可能看错了…记错了….说错了….”他惶惶的说道。 当这边的人陷入惊慌失措的时候,原本要随着谢文兴进矿山的谢文昌也正神情激动。 “你,你,你…”他指着马车上躺着的女孩子喊道,“她,她,她…怎么在这里?” 看着谢老夫人谢大夫人谢大小姐走出来,谢文昌就没有再理会其他人,但当他要进矿山的时候,却听到有人说什么三小姐被救起来了。 三小姐?三小姐是要献祭的,又不是被害,救什么救! 他不可置信的跑过来,竟然真的在车上看到了他那应该已经去陪伴山神的光宗耀祖的女儿。 “她在这里管你什么事?” 站在车边的邵铭清淡淡说道。 看到他谢文昌大概猜出是怎么回事了。 肯定是这小子毁了他们二房的荣耀事! 谢文昌伸手点点他。 “我还要问你呢,她是我女儿,管你什么事!你在这里干什么!”他喝道。 邵铭清看着他冷冷一笑。 “你的女儿?”他看了眼车上。 躺着的女孩子一动不动。如果不是再三确认还有呼吸,她跟死人没什么区别。 邵铭清收回视线看向谢文昌。 “姑丈,你的女儿已经死在矿山里了。”他说道,伸手指了指山上,“你要找她就去跟山神说吧。” 他说罢手一撑坐到车上。 “走!” 适才谢文兴已经交代过了,对邵铭清言听计从,车夫闻声毫不迟疑。离开牵马前行。 “你!你这小混帐!”谢文昌气急败坏的喊道。要追过去,又记挂着矿山的事。 献祭的女儿竟然没死在矿山里,那这矿山止住了坍塌还算不算他们二房也有功劳? 看着远去的马车。谢文昌跺跺脚,转身向矿山而去。 ………………………………………………………….. 谢柔惠的马车到家的时候,门前也正乱乱,车马涌涌的向外走。 看到这里过来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门口的仆役们忙粗声粗气的过来驱赶。 “是大小姐,是大小姐。”车夫急急的喊道。 “谁家的大小姐也不行!别挡了我们家的门!”仆从们喝道。 谁家? 谢柔惠刷拉扯开车帘。从车上跳下来。 仆从们陡然被跳下来的小姑娘吓了一跳,带看清模样更是愕然。 这,这,是二小姐吧? “二……”一个仆从张口就要喊。 “大小姐。您快请。”车夫大声喊道,打断了仆从的话。 大小姐?仆从的话被掐断在嗓子眼瞪大眼。 这一声大小姐让门前的人都看过来。 “惠惠?” “是惠惠?” 几个老爷们在马上看着这小姑娘,惊讶的说道。 “什么惠惠!惠惠是跟文兴他们去郁山了。”谢存礼掀起车帘说道。目光在这小姑娘身上扫了眼。 这一定是那个孽障,真是没心没肺。祖母父母长姐如此辛劳,她还不知道去伺候,竟然自己跑回家了。 竟然还敢冒充惠惠! “现在是玩的时候吗?胡说八道什么!让开,别挡着路”他竖眉瞪眼喝道,神情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这个瞎了眼的老东西! 谢柔惠心中怒骂,面上丝毫不显,且眼圈却一红,冲谢存礼施礼,一言也未辩解向家内奔去。 这孽障倒改了性子了,怎么没有像以前那样瞪眼? 谢存礼念头闪过。 “这真是大小姐。”车夫急急说道,“跟老夫人大夫人老爷去郁山的是二小姐。” 真是大小姐?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 “怎么可能!带二小姐去郁山干什么?”谢存礼说道。 “二小姐祭祀受伤了,老夫人大夫人要她在郁山休养。”车夫说道。 “受伤了?受伤了也轮不到她去郁山休….你说什么?”谢存礼嗤声说道,话说一半猛地回过神。 怎么受伤的?祭祀?二小姐祭祀? 他没听错吧? “他们说是二小姐祭祀的,都在喊二小姐。”车夫被这些老爷们的样子吓到了,结结巴巴说道,也不敢那么肯定的说了。 祭祀事大,可没人敢乱说的。 可是,二小姐为什么能祭祀? 谢存礼想到适才那小姑娘委屈的样子,这真是惠惠啊? 想到这里不由心疼的只抽。 哎呀他的惠惠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啊! 谢媛这两口子到底是干什么呢!不,也许是谢老夫人干的! 祭祀事大,长幼有别,血脉不容亵渎,谢存礼暂且顾不得去安慰谢柔惠,一拍马车。 “快走快走!去郁山!”他喝道。 去问问到底在搞什么荒唐事! 一阵人仰马翻谢存礼等人离开了,门前恢复了安静,车夫这才看向身边的仆从。 “你可得好好谢谢我呢。”他说道。 仆从瞪眼。 “我谢你什么?”他说道。 车夫牵马哼了声。 “要不是我打断了你,你就要当众被大小姐打一个大嘴巴了。”他说道,“疼不疼倒无所谓,被打飞了这面子,以后你就别想在门上当差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仆从更是瞪眼。 “少胡说八道,大小姐人最好了,才不会打人。”他说道。 车夫哼了声撇撇嘴,牵着马走开了。 院内谢柔惠停下脚,看着身后空无一人,半点脚步声也没有。 这些人竟然没有跟进来询问她?在听到她是大小姐的时候,还是立刻赶往郁山,而不是立刻来问她怎么回事。 是因为那句二小姐做的祭祀的缘故吧。 她还真是小瞧了谢家人对祭祀的看重。 前几次都是以大小姐的名义进行的祭祀,这一次她是以二小姐名义,这种事必将在谢家引起震动,没有合理的解释难以安抚。 合理的解释,自然就是能进行祭祀的只有大小姐,那现在二小姐进行了祭祀,她就是大小姐。 谢柔惠看着身后,再看看闻讯迎接出来的仆妇丫头们。 仆妇丫头们神情激动又忐忑不安,似乎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眼前的女孩子。 不是大小姐,就是二小姐,不是二小姐,就是大小姐。 谢柔惠握紧了手,端正了身形,一步一步向内而去。 不是你死就是我死,不是你活就是我活而已。 ****************** 明早见(未完待续)   ☆、第四十七章 急问 谢柔嘉的马车还在路上的时候,郁山这边已经乱哄哄的布置起来。 接到青山矿信鸽传来的指令,众多仆从从城中赶过来,同行的还有装载着家具铺盖摆设等等物品的马车。 等谢柔嘉一行人半夜来到郁山的时候,整个郁山灯火通明,恍若蓬莱仙山。 邵氏宋氏并一干女眷是最早跟随仆从们过来的,看到谢老夫人谢大夫人下了车,都忙涌过去,自然也有人涌向谢柔嘉的车。 “惠惠,惠惠,你怎么样?”谢瑶哭道。 她们来的匆忙,也没听清到底出了什么事,只听到祭祀受了伤,要去郁山在巫清娘娘身边养伤什么的。 车帘掀开,谢柔嘉被搀扶着下来,谢瑶忙撞开一个丫头自己上前搀扶。 “怎么伤成这样,惠惠。”她哭道。 谢柔嘉伸手推开她。 “你认错人了。”她说道。 谢瑶一怔。 认错人? 谢柔嘉看着她。 “别担心。”她说道,“惠惠没受伤。” 看着眼前女孩子头发垂散,脸上伤痕瘀青满满,一双眼却依旧灿若星辰。 谢瑶心里咯噔一下,按住心口后退一步。 “你…”她失声喊道。 “嘉嘉,快过来。”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谢老夫人也喊出这个名字。 谢柔嘉!她是谢柔嘉!她不是惠惠,惠惠呢? 谢瑶面色惊恐的看着向谢老夫人走去的女孩子。 怎么回事? 听到谢老夫人喊出的名字,再看被丫头们扶着走过来的女孩子,邵氏等人也呆住了。 嘉嘉?老夫人不会是糊涂了喊错了吧?从谢大夫人那辆马车上下来的人竟然是二小姐?那大小姐呢? 她们向后张望,却并没有看到有另外的女孩子。 谢老夫人已经拉着谢柔嘉问她一路可还好。颠簸的伤口疼了没。 谢柔嘉摇头说没事。 “你想住哪里就住哪里。”谢老夫人又说道,“这祖宅你能住的,你山上的木屋也收拾好了。” 闹着不回家来郁山已经够了,还要去山上住木屋? 一旁的谢大夫人沉着脸没有说话。 “现在半夜了,我也累了,就先在这里歇息,明日我再回我那里住。”谢柔嘉说道。 谢老夫人笑着点头。谢大夫人也面色缓了缓。看着谢柔嘉被人拥簇着进去了。 邵氏等人立刻将谢老夫人和谢大夫人围住。 “老夫人,大夫人,这是二小姐?” 看着她们小心翼翼又难掩惊愕的神情。谢老夫人含笑点点头。 “是啊这是嘉嘉。”她说道。 竟然真的是! 女眷们对视一眼。 “可是,那惠惠呢?” “怎么嘉嘉来这里了?” “不是说惠惠祭祀受伤了吗?” 大家顿时七嘴八舌乱哄哄的问起来。 谢老夫人没有像以前那样没好气的喝止她们,而是含笑要开口说话,谢大夫人却先开口了。 “已经半夜了。老夫人也累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她说道。 进行了一场凶险的祭祀。又车马劳顿的半日,年轻人都受不了,更何况年长的人,邵氏等人忙红着脸退开。 谢老夫人看了谢大夫人一眼。 “这种事又能瞒多久?”她说道。 “我也没想瞒着。”谢大夫人说道。“母亲,这种事应该在家里坐下来好好的说。” 至少不像以前那样死活不肯在惠惠和嘉嘉抱错上松口,她终于肯说这件事了。 这已经不错了。毕竟那是她潜心教养了十三年的大小姐,突然说错了。她也是受不了。 谢老夫人没有再说话。 可是谢大夫人并没有能够去休息以及等到家里坐下来好好说,谢存礼等人此时也到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惠惠回家去了?住在这里的是那个孩子?” 站在厅堂里谢存礼一口气问道。 “二叔祖。”谢大夫人说道,“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现在都累了。”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谢存礼打断了。 “什么话?这是什么话吗?那是祭祀大事!别等明天,你现在就说清楚。”他竖眉喝道,“你说,祭祀的到底是谁?” 谢大夫人看着他没有说话。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那么多人都看到听到了。”谢老夫人说道,“是谢柔嘉。” 这当然能说,只是这句话说了之后,该怎么说? 谢大夫人咬住了下唇,果然此言一出满屋子的人哗然。 谢存礼几乎跳起来。 “你疯了!竟然让闲杂人做祭祀!不怕被雷劈了!”他喊道。 “谢存礼!”谢老夫人一拍桌子指着谢存礼,“你才疯了,那是我的亲孙女,轮不到你这个闲杂人等来指手画脚!” 谢存礼浑身发抖,屋子里其他人则低头噤声大气不敢出。 “你亲孙女,你亲孙女也只有一个能去做祭祀,谢珊,你别的胡闹也就罢了,你竟然不顾祖宗的规矩,巫清娘娘的遗训来纵容宠溺这个孽障,你,你,你……”他颤声喝道,伸手指着谢老夫人。 谢老夫人见他指过来一脸不屑的看着他,冲他呸了一声。 谢存礼面色涨红。 “我,我,我..”他又说道,忽地向厅内的柱子上冲去,“我不活了!我先死了干净!” 厅内顿时轰的乱了,几个人冲过去拦住谢存礼连声相劝。 “死啊,死啊,你真敢撞死我还把你当个人看。”谢老夫人笑道。 “母亲!”谢大夫人喊道,又看向那边的谢存礼,“二叔祖。你们别闹了,嘉嘉不是来祭祀的,而是在祭祀的时候跳进矿洞的。” 祭祀的时候跳进矿洞的? 屋子里的人都安静下来。 “原来二小姐是献祭啊。”谢德忠说道,面带笑容和赞叹,“真不愧是老夫人您的亲孙女,是谢家的好儿女。” 众人纷纷附和,屋子里的气氛顿时轻松欢悦。 谢老夫人看了谢大夫人一眼。笑了笑没说话。 谢存礼虽然不寻死了。但依旧愤愤。 “不就是献祭吗?献祭怎么了?献祭就该被供起来吗?还带到郁山来,让惠惠一个人回去。”他说道。 说到这里想起出门时看到的谢柔惠伤心的样子,面对自己的斥骂。半点辩解也没有,谢存礼心疼又自责不已,起身就要回去。 “二叔祖,这都多晚了。等明日文兴来了,一起回去吧。”谢大夫人说道。一面让人安排他们的住处,乱哄哄的送出去已经到了后半夜了。 谢老太爷早已经在屋子里等着了,看到她又是想哭又是想笑。 “听说山上很危险,石头乱滚还塌陷。”他说道。“以后咱能不跳了吗?” 以前谢老太爷可不敢说这种话,会被谢老夫人啐一脸,或者质问他是不是瞧不起自己。认为自己跳不好,或者质问他是不是当他们谢家的大巫是摆设。 但今日谢老夫人听了却点点头。 “不跳了。以后就不用我跳了。”她说道。 谢老太爷愣了下。 “以后有真正的丹女在,万事无忧。”谢老夫人说道。 谢老太爷立刻明白了。 “这么说,这一次要换回来了?”他问道。 “阿媛她虽然还不想说,但心里已经明白了。”谢老夫人说道,“而且这次不说不也行了。” 谢老太爷点点头。 “好,不早了,快些睡,养足了精神带着谢家的大小姐回家。”他说道。 谢老夫人也疲惫至极,但因为激动睡不着,还是拉着谢老太爷讲述今日矿山祭祀的事,一直说到东方发白才睡去。 昨夜的喧闹谢柔嘉并不知道,她进了房间吃过药就倒头睡去,醒过来的时候天光大亮。 她伸个懒腰,不由发出痛呼声。 昨天不觉得如何,今天才觉得浑身疼的散架。 “小姐小姐怎么了?”有人拉开帘子急切的问道。 谢柔嘉猛地坐起来,看着眼前的人惊喜不已。 “江铃!你来了。”她说道。 江铃笑着点头。 “小姐你怎么样?是身上的伤疼吗?我去叫大夫来。”她说道。 谢柔嘉从床上下来,伸手拉住她。 “不用不用,这些骨肉伤,养养就好了。”她说道,“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江铃拉她坐下来。 “我早就回来了。”她说道,将自己进城遇到谢柔清丫头苗儿,又怎么在城里住下来,让人送信给邵铭清的事一一说了。 谢柔嘉拉着她的手感叹不已。 “江铃,谢谢你,要不是你,谢家就又要重蹈前世的命运了。”她说道。 前世的命运? 江铃失笑。 “小姐你知道前世啊?”她说道。 谢柔嘉讪讪笑了笑,想到什么忙起身。 “走走,我们去看看邵铭清和谢柔清,他们昨日是不是进城了?”她问道。 江铃点点头。 “成林说,表少爷和三小姐在城里,但是没有在谢家,而是在邵家的宅子里。”她说道。 出了这种事,邵铭清恨透了谢家,怎么可能还带着谢柔清回谢家。 谢柔嘉叹口气。 “我去看看她。”她说道,站起身来。 “小姐,要吃饭还是先吃药?” 门外传来又一个熟悉的声音。 谢柔嘉一怔看去,见水英在门外探头。 “水英!”谢柔嘉大喜的喊道,“你怎么来了?” 水英哦了声,伸手指了指后边。 “当然是跟我们少爷过来的啊。”她说道。 少爷! 谢柔嘉看向门外,邵铭清出现在视线里,她的眼泪唰的就涌出来了。 “哭什么啊。”邵铭清笑道,“是伤口疼,还是后怕吓到了?” 谢柔嘉哭的更凶了。 “伤口也疼,也害怕。”她哭道。 想起来就害怕,害怕谢柔清死去,害怕邵铭清伤心反目。 邵铭清没有再说话,含笑走过来,将手里的食盒放下。 “先吃饭吧,吃完饭再吃药,吃了药就不疼不怕了。”他说道。 ************************ 今日有二更,下午两点。(未完待续)   ☆、第四十八章 话别 谢柔嘉端着碗大口大口的吃饭。 “你也吃啊。”她含糊说道,指着桌子,“你是一大早就赶过来的吧,肯定没吃饭。” 邵铭清点点头,伸手拿起筷子,慢慢的吃。 “我先去问大夫你的伤势如何,然后顺手把药给你拿来,想着你也该饿了,就又顺手拿了饭菜。”他说道。 谢柔嘉嗯嗯几声。 “柔清怎么样?”她抬起头问道。 邵铭清的筷子顿了顿,谢柔嘉的心顿时提到嗓子眼。 “她醒了。”他说道。 谢柔嘉顿时大喜。 “太好了。”她说道。 邵铭清看向她。 “但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他说道。 谢柔嘉一愣。 “什么也不记得,也不会说话,就好像木头人一样。”邵铭清接着说道,将手里的筷子去夹菜,筷子却颤颤始终夹不住。 “而且,她的右腿和左手,都..都废了。”邵铭清接着说道,低着头,终于夹起一口菜,慢慢的慢慢的往嘴里送。 啪嗒一声,谢柔嘉手里的筷子掉下来。 谢柔清! 谢柔嘉伸手掩住嘴,泪如雨下。 “对不起。”她哽咽说道,“对不起。” 邵铭清笑了,将菜放进嘴里。 “这关你什么事啊。”他说道,“不要胡说了。” 他说着伸出手抚上她的头。 “记住,不要这样说了,你知道我不会这样想你的,你也不要这样想我。” 谢柔嘉看着他流泪点点头。 “好了,别哭了,大夫说了嘛,再养养看,说不定就好了。”邵铭清又笑道。 谢柔嘉点点头,想要说些什么张口却嗓子辣痛说不出来,只能用力的点头。 “快吃吧。你要好好吃药,别仗着自己有本事就不管不顾。”邵铭清伸手揉了揉她的头说道。 谢柔嘉流着眼泪笑了,抬手拍他的手。 “别摸我的头,你这小孩。”她鼻音囔囔说道。 邵铭清却没有松开而是用力的揉了两下才收回手。 “好了。你吃饭吧。”他说道,“我来看看你伤的怎么样,哦还有,我看到小红马也回来了,在山路上跑呢。我喊它它没理我,估计是去木屋那里了。” 谢柔嘉哦了声。 “我一会儿去找它回来。”她说道。 邵铭清嗯了声。 “让水英去吧。”他说道,“以后有什么事,你就让她去做,她别的本事没有,袖箭是家传的,很厉害。” 谢柔嘉很意外。 “她还会功夫?”她惊讶的说道,停下了筷子。 “她没什么功夫,她爹娘是山林的猎户,祖上是开镖局的。家传的梅花袖箭。”邵铭清说道。 谢柔嘉探头向外看,水英和江铃坐在廊下叽叽咯咯的说什么。 “那也很厉害啊。”她一脸惊叹的说道。 邵铭清就又笑了,抬手再次揉她的头。 “你才是最厉害的,别一惊一乍了。”他笑道。 谢柔嘉抬手扒开他的手。 “就是很厉害啊。”她说道。 “还有成林和江铃的亲事我也安排好了。”邵铭清说道。 谢柔嘉手里的筷子顿了下。 “怎么安排?”她又笑着兴致勃勃的问道。 “成林的爹娘都在,我让人给他们捎信,请了我爹的管事做媒人,肯定就没问题了。”邵铭清说道。 “那江铃今年就能出嫁了。”谢柔嘉压低声音说道。 邵铭清笑着点头。 “看你舍得舍不得了。”他笑道。 “我当然舍得了,这世上最开心的事就是看着我自己喜欢的关心的人过好日子。”谢柔嘉说道。 邵铭清再次伸手,谢柔嘉这次提防抬起手挡住他,一面站起身伸手摸他的头。 “小孩子你听懂了没!”她说道。 邵铭清哈哈笑了。拉她坐下来。 “好了好了,快吃饭吧。”他说道,“看来真的没事,精神这么好。” 谢柔嘉挑眉点点头。 “当然了。”她说道。伸手指着自己,“我是柔嘉小姐嘛。” 邵铭清给她夹了一筷子菜。 “柔嘉小姐,请食。”他故作恭敬的说道。 谢柔嘉哈哈笑了,端起碗大口大口的吃。 邵铭清也慢慢的吃。 “我就是过来看看你怎么样,然后再告个别。”他说道,低着头夹菜。 谢柔嘉哦了声。 “吃完了再走呗。”她说道。指着桌上的饭菜,“你还没吃几口呢,吃完再走。” 邵铭清停下筷子,抬起头看着她。 “柔嘉。”他说道,“我来给你告别。” 谢柔嘉点点头。 “我知道你担心柔清,我不是留你,多少吃一点,然后我和你一起去看看柔清。”她说道,一面急忙忙的往嘴里扒拉饭菜,声音含糊,“你等我一下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吃好。” 邵铭清看着她。 “柔嘉,我来给你告别。”他再次说道,“我说的告别,你知道是什么意思。” 谢柔嘉低着头忙忙的塞饭,嗯嗯啊啊的点头。 “柔嘉,你以后照顾好自己。”邵铭清接着说道,说到这里他又笑了,“不过你放心,我以后要是来你们谢家,还是只和你玩。” 谢柔嘉的眼泪泉涌而出,但她还是低着头用力的往嘴里塞饭,饭早已经不能吞咽,塞着嘴里鼓鼓的。 邵铭清伸手拿下她的碗。 “虽然我不知道你以前为什么会认为我不喜欢谢家,因为那时候我并没有这个念头,谢家,谢家对我来说,好也罢坏也罢,都是无所谓的,跟我也没什么关系。” “后来我挺喜欢你的,就来到谢家,说实话,看着你的遭遇,再看看谢家的人,我虽然觉得很可悲可笑,但也不算什么,毕竟谢家的规矩如此,至于那些争权争利,更没什么,别说谢家了,邵家也到处都是,表面上看一团和气,下边暗潮汹涌。” “直到现在。” 邵铭清说到这里笑了笑。 “谢家真是太他娘的恶心了!就为了一己之私,让自己的女儿去送死,还一家子都欢呼雀跃以为荣。” “不,不,我说的也不对,对谢家来说,为神明献祭,是天大的荣耀,” 谢柔嘉一口一口的将嘴里的饭菜咀嚼着下咽着,眼泪滴滴而落。 “对谢家来说,子不子父不父,天理人伦皆无,面目可憎禽兽不如,都是可以理解的,都是理所应当的,都是你们千百年传承下来的,没有人觉得不对。” “柔嘉,我对不住你了,我不是谢家的人,我受不了了,我看不下去了,柔嘉,对不起,我要走了。” 谢柔嘉摇摇头,抬手擦了眼泪抬起头。 “不,邵铭清,你没有对不起谁,更没有对不起我。”她说道,看着他挤出一丝笑,“是我对不起你,我一直缠着你,用你好心把你捆在我身边,你走吧,去做你喜欢的事,去你喜欢的地方,这世上最开心的事就是看着我自己喜欢的关心的人过好日子。” 邵铭清伸手擦她脸上的泪,张了张口似乎要问什么,但最终咽下去,对她笑了笑。 “你没有对不起我,不是你捆着我缠着我,是我自己在你身边过的开心快乐,是我自己不舍得走。”他说道,“但是现在,我不得不走了,如果我不走,我怕有一天你担心害怕的那个我就真的出现了。” 谢柔嘉点点头又摇摇头。 邵铭清双手用力的按住她的脸,小心的避开淤青伤痕,擦去上面的眼泪, “柔嘉,你不用看着我了,我向你保证,我不会伤害你,不会伤害谢家,你放心吧。”他说道,说罢收回手站起身来,“柔嘉,我先走了。” *************************************** 给zzzzaa222的仙葩缘加更 明早见(未完待续。)   ☆、第四十九章 相告 谢柔嘉低下头眼泪再次滴落。 那一世谢柔清出事后他并没有这样做,而是依旧留在谢家,带着笑含着恨意将谢家送上断头台。 这一世邵铭清要和自己告别,与其说与自己告别,其实是和谢家告别,含着对谢家的恨意却要远离。 为了自己他留在谢家这么久,还放弃了邵家能得到的一切,现在他又为了自己,放弃了在谢家得到的一切。 谢柔嘉擦去眼泪,站起来伸手抱住他。 “好,我送送你。”她点点头说道。 山路上谢柔嘉伸手打了几个呼哨,四面却是一片安静。 “算了,小红马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等你去城里看我和柔清的时候再带它来见见吧。”邵铭清笑道, “我现在住在我父亲的一个宅院里,水英知道地方。” 谢柔嘉点点头。 “大夫的事你不用担心,你父亲安排的很好,还从府城请了名医来。”邵铭清说道。 “我明天后天就去看你们。”谢柔嘉说道。 “不急,等你的伤再好些。”邵铭清说道,说到这里又看着谢柔嘉,“以后是不是不听我的话了?” 谢柔嘉笑了。 “听啊,我永远都听你的话。”她说道。 永远。 原本以为谢柔清的现状会是永远,没想到只一眨眼就成了废人。 原本以为他和谢柔嘉也会是永远,没想到现在也要分开了。 “是永远啊,虽然看起来不一样了,但是我们这里一样啊。”谢柔嘉说道,伸手指了指心口,“你和三妹妹,我和你,都还是最亲近的,不管我们有没有在一起。” 邵铭清笑着点点头,抬手。 谢柔嘉哈的一声抬手挡住他的手。 “再摸我头!”她说道。 邵铭清哈哈笑了。 笑声在山路上回荡。有迎面走来的人似乎被这笑声吓到,停下了脚。 “安哥!”谢柔嘉眼睛一亮喊道。 安哥俾走上前来。 “你怎么回来了?伤怎么样了?”谢柔嘉忙忙的问道。 “我没事。”安哥俾低头说道,“我是郁山矿的人,自然该回来。” “你说得对。”邵铭清说道。“你是郁山矿的人,就呆在郁山矿,呆在柔嘉小姐身边,别的人和事都与你不相干,也不要理会他们。” 安哥俾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嗯了声。 “好了。不用送了。”邵铭清说道,看着谢柔嘉,“我走了。” 谢柔嘉看着他点点头。 山路上一人一马已经看不到了,谢柔嘉依旧站在山石上一动不动。 “小姐,表少爷走远了。”江铃在她身后轻声说道,“咱们回去吧。” 谢柔嘉嗯了声人却没有动。 “小姐,表少爷要照顾三小姐的,三小姐现在这样,也只有表少爷能用心也放心的照顾了。”江铃说道,“等三小姐好了。表少爷还会来陪你的。” 他再也不会回来了,不会再回到跟谢家有一点关系的地方来。 邵铭清和她说的话,以及话里的意思,江铃水英都不知道。 “我们过两天也去看看三小姐。”江铃接着说道。 谢柔嘉点点头转过身,看到一直也站在一旁的安哥俾。 “安哥。”她跳下山石,对他一笑,“我是柔嘉。” 安哥俾抬起头看她一眼。 “柔嘉小姐长这样。”谢柔嘉伸手指着自己的脸嘻嘻一笑说道。 安哥俾忙低下头。 “我知道了。”他说道。 谢柔嘉笑着抬手随意的打了个呼哨,不多时就听得马儿嘶鸣,小红马从山林里得得跑了出来。 “你这家伙现在倒跑出来了。”她笑道,看了看安哥俾。“安哥,你快回去吧,你父亲一定很担心你。” 安哥俾点点头嗯了声,看着谢柔嘉上马。 “我还住在郁山。你还要不要继续跟我玩?”她问道。 安哥俾再次点点头。 “好了,那我先走了,我们回头见。”谢柔嘉笑道,伸手将江铃拉上来,对安哥俾再次摆摆手纵马疾驰而去。 看着在山路上远去的女孩子,安哥俾伸手抓了抓头。嘴边露出一丝笑,转身跳上山石,但刚一起身又一个打滑跌坐在地上,他按着腰身嘶嘶吸了几口凉气,旋即又大步的跳入山林很快也远去了。 谢柔嘉已经回到了谢家祖宅门前,还没进门就听到其内喧闹声声,但很快就又安静下来。 骑马径直进入院内,就看到厅堂的门窗紧闭,内里有说话声传来。 “小姐,好像是太叔祖。”江铃说道。 要是搁在以前谢柔嘉是不会理会的,但这一次她勒马翻身下来,将缰绳扔开。 “我看看去。”她说道。 。。。。。。。。。。。。。。。。。。。。。。。。。 谢老太爷看着门窗关上松口气。 “好了,这样就不会吵到阿珊了,阿珊还在睡觉,她已经很累了。”他说道,转过身看着屋子里的人,“你们可以继续吵了。” 谢老太爷在家里喝止谁或许没人听,所以他并不说这种话,而是给他们换个吵架的地方。 谢大夫人有些无奈的看了谢大老爷一眼,再看向谢文兴和谢存礼。 谢文兴是刚刚过来的,她还没见到他问问那边的事安排的怎么样,就得知谢文兴被谢存礼拦住了,然后谢存礼的吵闹声就几乎掀翻了整个祖宅。 昨晚刚将谢柔嘉祭祀的事含糊过去,这又是怎么了? “他说要把皇帝赐的匾额从这里送到彭水城。”谢存礼喊道,伸手指着谢文兴,气的浑身发抖。 谢大夫人皱眉。 “这有什么不对吗?”她说道。 青山矿的事安排好了,谢家矿难的事掩盖起来,谢家再不用忌讳可以大肆庆贺皇帝的赏赐了。 谢文兴认为已经下了船就没有必要再装作刚下船了,再隐蔽也会有人发现,到时候反而惹来人揣测和议论,所以他决定就承认提前回来了,赶来参加祭祀。对外说来郁山祭祖,然后从这里将皇帝赐予的匾额迎送回城中。 仪式依旧可以大肆操办,而且合情合理,不会引来任何质疑。这一次的事终于算是彻底无忧了。 怎么谢存礼吵闹不同意? “你问问他!你问问他怎么安排的!”谢存礼喝道,伸手指着谢文兴。 谢大夫人看了眼谢文兴。 “他怎么安排的我都知道。”她对谢存礼说道,“我觉得他安排的是对最周全的。” 谢存礼一步到了她面前。 “那么,不让惠惠来,不让惠惠参加这次的仪式。就是你认为最周全的?”他竖眉喝道。 谢大夫人一怔,不让惠惠来参加? 她猛的看向谢文兴,这个安排她可不知道! 这个安排太荒谬了!这么大的事谢家的大小姐不参加怎么可能! 不,谢家的大小姐自然不能不参加,只不过,谢柔惠不一定要参加。 谢大夫人立刻知道了谢文兴的意思。 “阿昌哥。”她伸手抓住谢文兴咬牙说道,眼中带着几分哀求,“再等一等。” 谢文兴看着她,眼神温柔,神情却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阿媛。这次绝对不行。”他说道。 谢存礼喂了声,瞪眼看着他们。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什么叫这一次不行?惠惠为什么不行?”他喝道。 谢文兴看着谢存礼笑了笑。 “二叔祖,因为这一次要嘉嘉来相送。”他说道。 谢柔嘉! 谢大夫人抓着谢文兴的手颓然的收回,谢存礼则瞪大眼暴跳。 “你疯了!”他喊道,“就因为这个孽障进行了一次献祭,你们就要把她捧上天?身为谢家的女儿,以身献祭难道不是应该的?” 谢文兴皱眉。 “什么以身献祭?”他说道,“嘉嘉她可不是以身献祭,她是。。。。” “阿昌哥!”谢大夫人再次喊了声,目光扫过厅内竖着耳朵的满满的人。远的近的男的女的,屋子里济济一堂。 是,她知道总要说出这件事,但绝不能是在这个时候。这种状况下。 那就乱了套了! 真是妇人心啊,竟然还想瞒着,这种事还有瞒着的必要吗? 更何况就算瞒着这件事,还有别的事。 谢文兴面上浮现笑容。 “其实是这样的二叔祖,这次迎送匾额的事之所以让嘉嘉来做,并不是因为祭祀的缘故。”他说道。 谢大夫人不由松口气。神情感激的看过来。 “那是为什么?”谢存礼没好气的喝道。 门就在这时被人咚的推开了。 “因为这匾额是我挣来的。”谢柔嘉说道,一面走进来。 是我挣来的。 什么意思? 在众人的愕然中,谢柔嘉大步走到摆在厅堂正中的匾额前,伸手哗啦扯下其上盖着的绸缎。 顶天立地,四个字第一次在谢家人面前露出了真容。 “这四个字,是我挣来的。”谢柔嘉再次说道。 这一次厅内的人都听清楚了。 她挣来的?! 谢家的二小姐,谢柔嘉挣来的?! 那,大小姐呢? ****************************************************************************************************************************** 明天傍晚见了。(未完待续。)   ☆、第五十章 直言 屋子里安静无声,原本落在匾额上的视线都凝聚在那女孩子身上。 “你说什么?”谢大夫人问道。 “你胡说什么?这些字是皇帝赐给我们谢家的!”谢存礼也瞪眼说道。 谢柔嘉看了他一眼,又看向谢文兴。 “父亲难道你还没有告诉大家,皇帝为什么赐字吗?”她说道。 屋子里的视线便又都落在谢文兴身上。 谢文兴笑了。 “看我,竟然忘了。”他说道。 自从那日派人送急信回来,只说了皇帝赐字,具体的经过详细的因由说以后再说,但直到此时此刻,谢文兴也没有给家里写信详细说。 而谢大夫人又因为青山矿的事无暇顾及其他,一心要想着怎么保住这荣誉,更何况在她心里也已经认定这荣誉是皇帝赐给谢家的,如果真说跟人有关,那也是跟谢柔惠有关,毕竟觐见的是谢柔惠。 所以谢文兴没有再说,谢大夫人也没有再问。 没想到现在谢柔嘉竟然说这是皇帝赐的字是她挣来的。 这怎么可能! “的确如此。”谢文兴对众人点点头,神情淡然的含笑,又带着几分歉意,“先是急着赶路回来,又接到家里矿出事的消息,又忙又乱的忘了。” “父亲,这种事怎么能忘。”谢柔嘉看着他说道。 谢文兴再次带着歉意笑了笑。 事实上,这种事他的确不会忘,也并没有打算隐去谢柔嘉的功劳。 一开始他的确要写信回来告诉众人,谢柔嘉得到赏赐的事可以在谢老夫人和谢大夫人心里更印证她是丹女的事实,而让家里的人知道这个消息。也可以正视谢柔嘉。 三月三也好,大傩也好,在外人看来都是以谢柔惠的身份,一直以来谢柔嘉这个身份只是个狼子野心谋害长姐意图毁了谢家根基的恶人。 这一次将她的功劳告示众人,让众人看到她给谢家带来的荣耀。 但他知道谢柔嘉现在如同刺猬一样,对于自己的遭遇耿耿于怀,还天天将自己是柔嘉小姐挂在嘴边。不容半点误会。 他当然不会在这种情况下将功劳还按在谢柔惠身上。 公布了功劳是谢柔嘉的。能让谢柔嘉高兴,对自己更加依赖,而对于将来姐妹重新归序后也是大有好处。 重新归序大小姐还是谢柔惠。二小姐还是谢柔嘉,虽然人换了,名字却不能换,谢家大小姐天生就是荣耀在身。不需要外来事物的点缀,而谢家二小姐可不一样。谢柔惠聪慧机敏,如果再有个好名声,将来必然能有大用,上天赐给的好运气是不能浪费的。 当然那是那时候谢文兴的打算。还没有见识到这个聪慧机敏的女儿狠毒的敢弑父的心肠。 总之谢文兴故意没有再给谢家写详细的信回来,等着回来后看情况再说。 他对自己这个决定和安排很是满意,尤其是当得知谢柔嘉跳进了矿洞以身献祭的时候。 谢柔嘉死了。那谢家就只剩下谢柔惠一个了,这个功劳当然不能给在死人身上浪费。一定要按到谢柔惠身上,让荣耀发挥它最大的利益。 不过,现在谢柔嘉又活了,那更要关注的自然是谢柔嘉的意愿了。 这件事真是进可攻退可守。 “这件事是我不对,我没有早点告诉你们。”谢文兴郑重对众人说道,“这匾额的确是皇帝点名赐给嘉嘉的。” 这种事没理由说谎,也不可能说谎的。 竟然是真的! 厅内的人哗然。 “怎么回事?” “为什么?” 此起彼伏高高低低的询问声喧闹而起。 坐在椅子上的谢老太爷则皱起眉头。 “会把阿珊吵醒的。”他嘀咕说道。 而这边谢文兴摆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 “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当时只有嘉嘉和惠惠两个人在宫里。”他含笑说道。 听到惠惠在宫里,谢大夫人眼睛一亮,谢存礼已经喊出来了。 “是不是皇帝认错了?”他急急说道,瞪着谢柔嘉,“一贯会玩这把戏!” 谢柔嘉嗤了声。 “你以为皇帝跟你一般老眼昏花啊?”她说道。 谢存礼被呛了一口,眼瞪的更圆了,看着眼前的小姑娘,那一副可恶的样子,跟谢珊那个不着调的一模一样! 有大笑声传来。 谁这么胆子大?这家里是丹主为大,但除了丹主,他谢存礼就是最大! 门被人推开了,谢老夫人大笑着走进来。 “说的没错,他就是个老眼昏花的东西。”她指着谢存礼大笑说道,“在家里人人仗着年纪大横行霸道装疯卖傻,就以为天下的人都跟他一样了!” 谢存礼气的一脚跌坐在椅子上,要反驳偏又没法反驳。 是啊,皇帝不会认错人,如果皇帝真认错了,那也不是皇帝的错,而是谢家欺君。 “二叔祖,真没有认错。”谢文兴忙笑着打圆场,“当时进宫是惠惠先去的,本是拜见太后,后来太后听说嘉嘉也在就诏她进宫了,虽然她们姐妹长得一样,但一来进宫有先后,二来穿衣打扮也是不同的,在贵人面前她们也不敢在家里这般胡闹。” 这是人人皆知的,犯不着你再这样细细的说出来。 谢存礼僵着脸。 “她胆大狂妄,什么事不敢。”他说道。 “那倒是,我们家的女人胆大,总比胆小如鼠的男人强。”谢老夫人笑道。 眼瞅两人又要吵起来,谢大夫人喊了声母亲。 “还是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吧。”她说道,看了眼谢柔嘉,“怎么姐妹两个进宫,皇帝就赐字给你了?” 屋子里的人都看向谢柔嘉。眼神多是疑惑。 对啊,谢家大小姐在,怎么皇帝就赐字给二小姐了?而且还是这种大气磅礴的四个字。 谢柔嘉哦了声。 “没什么,就是我跟人打了一架,然后皇帝问了情况,就赐了字来。”她轻描淡写的说道。 满屋子的人下巴几乎喀吧一声都要掉了。 跟人打了一架? “你,你在皇宫跟人打架?”谢存礼脱口问道。 谢柔嘉点点头。 真是胆大妄为…. “到底怎么回事?那人是谁?怎么跟人打架?”谢大夫人急问道。 竟然在皇宫里惹出这样的事。不知道惠惠受了多少惊吓又费了多少心思周全。 “是文昌伯家的七公子。”谢文兴说道。又补充一句,“皇后的娘家。” 满屋子的人倒吸一口凉气。 如果先前说打架倒没什么,谢家的人打个架算什么。杀了人也没什么大不了,但京城,皇宫,文昌伯。皇后…… “我就说她会惹事….”谢大夫人一拍桌子喊道。 话音未落就见谢文兴谢老夫人谢柔嘉三道视线看向她,视线里有惊异还有嘲笑…… 哦。对,没有惹事,她适才说的是因为打架皇帝赐字。 谢大夫人余下的话戛然而止。 谢文兴很满意的视线扫过厅内,吓了一跳吧。受惊吓可不能他一个人。 “为什么你打他?”有人怔怔问道。 “因为他说让我跳舞,我就揍了他一顿。”谢柔嘉说道。 跳舞? 谢家诸人顿时恍然。 他们谢家的巫女是会跳舞,但从来没人敢说这是跳舞。只能说这是请巫请神。 跳舞,那就是当作舞伎人相待了。 “打的好!”谢老夫人一顿拐杖大声说道。 谢大夫人动了动嘴角。最终也没有说话,的确是该打。 “后来太后皇帝问话,我说了缘由,又给他们跳了一场巫舞……”谢柔嘉接着说道。 谢大夫人再次站起来。 “你为什么要跳?巫舞是随意能跳被人取乐的吗?”她竖眉喝道。 难道这赐字是因为顺从皇帝跳舞认错才得来的? “那这字我们谢家不要!” 谢老夫人的视线也落在谢柔嘉身上,微微皱眉。 “巫舞自然不是被人取乐,拿巫舞取乐不敬的自然要受到惩罚。”谢柔嘉说道,“看过巫舞之后,他们都认错了,也表达了对我们谢家巫的敬意,这赐字,当时东平郡王问我什么叫巫。” 她看着摆着的匾额,扫过四个字,面前似乎浮现东平郡王的形容。 其实他是故意问的,就是要让皇帝听到。 但他怎么能肯定自己会说的不出问题呢?要知道皇帝就在帘幕后,真要说出什么不得体的话,可就是没有丝毫的转圜余地了。 那你会说出不得体的话吗? 在京城的时候她没想到要问他这个,但如果自己真的问了的话,他一定会这样反问。 当然不会。 谢柔嘉抿嘴一笑。 我当然不会。 所以,有什么好担心的。 眼前的东平郡王微微一笑形容散去。 “我说巫就是顶天立地,然后皇帝就赐了这四个字。”谢柔嘉看向厅中诸人,“你们觉得这是皇帝在羞辱谢家吗?” 当然不是! 厅中诸人心中都喊道。 “大夫人你觉得皇帝这是在羞辱谢家吗?”谢柔嘉又看向谢大夫人问道。 满屋子里的视线都凝聚过来。 谢大夫人看着谢柔嘉,只觉得那视线咄咄逼人,她攥紧了手,又颓然松开。 “不是。”她说道。 既然她开口,屋子里的人顿时都纷纷开口。 “不是。” “当然不是。” “这是皇帝对我们谢家大巫的厚望!” 说笑声顿时喧喧。 “那大家知道我为什么要让嘉嘉护送匾额入城了吧?”谢文兴笑着问道,“这是她该得的,也是对皇帝的敬重。” 这一次不待谢大夫人点头,屋子里的其他人都纷纷点头。 谢柔嘉却走到匾额前。 “不。”她说道。 不? 屋子里的说笑一停。 她还想怎么样?谢大夫人看向她,难道现在就要得意洋洋的宣布自己才是大小姐吗? “匾额不用进城。不用送回谢家,就摆在祖宅这里。”谢柔嘉说道。 此言一出,谢文兴愣住了,屋子里的其他人更是愕然。 什么? “这是皇帝给谢家大巫的。”谢柔嘉说道,抬头看向屋外,“谢家历代大巫都在这里,匾额。自然要留在这里。” “可是这是谢家的荣耀……”谢文兴急急说道。又加重语气,“也是你的荣耀。” 谢柔嘉抬手将绸缎盖了上去。 “荣耀不是展露与人前的,而是被人记在心里的。”她说道。“巫清娘娘可没有大肆人前招摇过,但她的荣耀却是细雨润物无声被人牢记在心。” 说罢抬脚向外走。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她以为她是谁啊?是谢家的丹主吗?是谢家的丹女吗?她怎么就说的这样理直气壮? 屋子里一片安静,视线凝聚在谢柔嘉身上。 “你,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吗?” 有人喝出了大家心里想的话。 话音未落。谢柔嘉就停下脚,转头看向谢存礼。 “对。我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如果不按我说的,你信不信我上书皇帝说自己当不起这四个字请他收回?”她说道。 这个胆大妄为的东西! 谢存礼瞪大眼,张口要骂却又不知道骂什么。 她真敢.. “你挣来的匾额。你说了算。”谢大夫人说道,神情木然。 当得知这匾额的来历,她突然对于送匾额入城半点兴趣也没了。 送匾额入城也没有惠惠半点事。只是谢柔嘉一个人得意,既然你不愿意。那你就随意。 惠惠.. 她的惠惠在皇宫一定是耗费心思周全,要不然这种事怎么轮到谢柔嘉来做…… 谢柔嘉向外走去,走了几步又退回来,站在谢大夫人面前。 “大夫人,有件事我得告诉你,你不用多想了。”她倾身过来低声说道,“在皇宫打架这种事谢大小姐不会做,当听到被人挑衅说要跳舞时,她答应了。” 什么? 谢大夫人面色一白。 不可能!她的女儿行事大方温柔,虽然不会对人翻脸做怒,但也绝不会说出这种有辱身份的话! “你胡说!”她喝道。 谢柔嘉看她一眼,笑了笑,没有再说话,转身大步而去。 胡说!胡说! 谢大夫人身子僵硬,看着那女孩子离开的背影。 “她说什么了?”谢文兴问道。 她污蔑长姐,她还要污蔑长姐,现在她更加肆无忌惮的污蔑她的姐姐了! 谢大夫人张张口,却发现这句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她为什么说不出口?为什么?难道她没有底气吗? “阿媛你没事吧?”谢文兴忙问道,伸手扶住谢大夫人的胳膊。 谢大夫人猛地甩开他,抬脚也向外疾步而去。 转眼间这母女二人就离开了屋子消失在众人面前。 屋子里的人面面相觑。 那这件事…. “母亲,我觉得嘉嘉说的也对,阿媛也同意了,那这件事…..”谢文兴对谢老夫人说道。 相比于摆阵仗搞热闹,还是妻女高兴不高兴最大,既然她们二人都不愿意,那就算了。 阿媛同意个鬼,谁看不出来她是没好气呢。 不过,这是无所谓的事。 谢老夫人笑着点点头。 “这件事就按她们说的办。”她说道。 谢文兴应声是,看向众人。 “还有一件事,嘉嘉适才说的跟文昌伯公子打架的事,皇帝已经下了封口令,不允许谈及,所以大家听一听,千万别出去说,要不然嘉嘉行事没错,我们宣扬无忌真就成了祸事了。”他郑重说道。 众人忙都应声是。 “你累坏了吧,被吵醒了,快去歇息吧。” 谢老太爷这才上前扶着谢老夫人向外走去。 “既然不用迎送匾额了,那大家也就没事了,都散了吧。”谢文兴说道,说罢也抬脚走了出去。 正座上只剩下谢存礼面色难看的坐着。 屋子里的人还有些呆滞。 真是没想到,事情原来是这样,事情竟然变成这样了。 谢柔嘉啊。 虽然那个女孩子的身影早已看不到了,但他们还是忍不住转过头看向门外。 ……………………………………….. “惠惠!” 谢瑶迈进屋子里,看着坐在椅子上正慢慢梳头的女孩子,带着几分颤颤喊了声。 谢柔惠嗯了声,没有转过头,依旧慢慢的梳头。 “吓到你了吗?”她问道。 谢瑶拍着心口疾步过来。 “惠惠,真是吓死我了,我听说你受了伤,就赶快跟着人去了郁山,没想到见到是她!她瞪着眼板着脸冷冷的看着我们,真是吓死了!”她急急的说道,“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她被带到郁山了,我还听说大老爷要她送匾额入城。” 谢柔惠放下手里的梳篦,转过头看着她笑了。 “这就吓倒你了?”她说道。 谢瑶看着她,一副受惊的样子点点头。 “那我要是告诉你,她是真的大小姐,我才是二小姐,你会怎么样?”谢柔惠笑眯眯说道。 什么? 谢瑶眼瞪圆。 谢柔嘉是大小姐,谢柔惠是二小姐? 她的腿一软,噗通就跪下来了。 那可真就是要吓死了! **************************************************************************************************** 两章合一章。 明天早上见。(未完待续)   ☆、第五十一章 有备 看着谢瑶跪在地上,谢柔惠咯咯笑了。 “很吓人吧?”她笑问道。 当然吓人了! 她从不会说话的时候就被教导这个家里丹主是天,学会的第一句话不是喊父亲母亲而是喊丹主。 现在这个将来要做丹主的人告诉她,她不是丹女,将来也不会是丹主,那她这十几年的心血都喂狗了吗? 要是跟随错了人,别提什么荣耀富贵,连命能不能保住都说不准。 “惠惠,你别吓我了,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谢瑶说道,伸手拉着她的衣袖,“惠惠,我知道大夫人他们只顾着嘉嘉很让人恼火。” 谢柔惠笑了。 “不是啊。”她睁圆了眼,认真的说道,“我没有开玩笑,我说真的。” 真的,什么,真的? 谢瑶看着谢柔惠,手有些控制不住的发抖。 谢柔惠伸手握住她的手。 “槐叶说的事,是真的。”她含笑说道。 槐叶说的事! 谢瑶脑子轰的一声,直起的身子再次跌坐在地上。 大小姐和二小姐真的抱错了? 她一直以为那个槐叶是谢柔惠安排的故意来栽赃谢柔嘉的人,所以当初她才会顺着谢柔惠的意思将槐叶推到谢柔嘉身边,又一唱一和的让人认为是谢柔嘉夺走了谢柔惠的丫头,就像她们以前常做的那样。 当看到接下来的一系列事,她简直拍案叫绝对谢柔惠佩服的五体投地。 没想到落水是假的,丫头离间是假的,妹妹谋害姐姐是假的,但那句话竟然是真的。 那句最要命最重要的话,竟然是真的? “惠惠!这,这不可能!”她又猛地坐起来抓住谢柔惠的衣袖,“你不要开玩笑了,这可不能说笑的。” 大小姐二小姐抱错,谢家丹女是假的。发生这样的荒唐事,说出去谢家可是要被认为亵渎神明,要被民众质疑。 谢家之所以屹立巴蜀不倒,最大的根基就是百姓的信服。失去了百姓信服,谢家可就被断根了。 这也是为什么在皇帝赏赐后发生矿难谢家上下会如此不安竭力要掩盖的原因。 谢家盛靠的是神谕,谢家败也必然能败在神谕上。 谢柔惠没有再看她,转身再次看着镜子,一面拿起胭脂慢慢的涂抹。 屋子里安静无声。 这安静简直让人窒息。 谢瑶伸手按着心口。恨不得立刻昏厥,然后醒来发现自己只是在做噩梦。 “惠惠。”她终于忍受不了这安静,颤颤的喊了声。 却没有再说别开玩笑的话。 谢柔惠对着镜子左看右看,认真的将胭脂擦匀。 “你知道三月三为什么不让你上场了吗?”她说道。 三月三。 谢瑶猛地坐起来。 那时候惠惠看她那漠然的眼神,以及突然的阻止自己上场。 虽然觉得奇怪,却因为那是谢柔惠而不敢多想。 天啊!谢大夫人和谢大老爷这是做什么?这也太胆大…不对,用二小姐代替大小姐参加三月三是欺天的大罪,但如果这个二小姐是真正的大小姐呢? 这就说通顺了,怪不得谢大夫人夫妇和谢老夫人将谢柔嘉带到郁山,宝贝一般捧着护着。 谢柔嘉才是大小姐! “感觉怎么样啊?”谢柔惠含笑看她问道。“你可是第六个知道这件事的人。” 说到这里又停顿一下。 “不对,加上死去的槐叶和她娘,你是第八个。” 谢瑶身子颤抖,脑子里一片空白。 谢柔惠放下胭脂,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头。 “别害怕,就算我不是大小姐了,你还是我的好姐妹,我是不会把我们做的事说给别人的,更不会把给老夫人下毒,陷害谢柔嘉的事推到你身上。”她说道。站起身挺直了脊背,“你放心,损人不利己的事,我是不会做的。” 这些事根本就不重要。诬陷害人不过是两张嘴你说我说,谁地位高谁说了算,就跟以前谢柔惠只要说就没人会质疑她,并不是因为她这个人多么好,而是因为她是大小姐。 现在重要的是她和谢柔惠绑在一起十几年了,谁喜欢谁。谁又厌恶谁,谁心里也明白,十几年的积累已经没有办法再去重新取悦谢柔嘉了。 谢瑶伸手扑过去抱住谢柔惠的腿。 “惠惠,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她哭道,“惠惠,你别难过,不管你是大小姐还是二小姐,我只认你是谢柔惠。” 谢柔惠看着她笑了。 “其实瑶瑶你这么聪明,真该再去试一试,没必要鱼死网破,没必要再跟我混在一起。”她说道。 谢瑶摇头。 “不,惠惠,我不相信你这样聪明,这样能干,偏偏就这样被老天耍。”她哽咽说道。 谢柔惠笑了。 “你说得对,跟你相比,更不甘心的人是我。”她说道。 谢瑶抬手擦泪。 “惠惠,那她们的意思是要公开这件事了吗?”她急急问道。 以前三月三瞒的这么好,但现在却对谢柔嘉毫不避讳的吹捧和呵护,觉得奇怪的人可不止她一个,只不过大家都不敢往大小姐二小姐抱错上想而已。 “要说以前还有些疑虑,毕竟只是槐叶一个人口头所言,但经过三月三异象,现在她又得了皇帝的赐字,安抚了青山矿难……”谢柔惠说道,说着低头看去,看到谢瑶惊愕的神情。 这些事,都是谢柔嘉做到的? 那她还真是…… “震惊吧?”谢柔惠一笑说道,“说出来这些事,大家也就能信她是大小姐了吧?相比于她,我只不过是个连巫舞都跳不了的废物。” 就算你是个废物,至少你还有大夫人的宠爱,还有谢家二小姐的地位。 谢瑶忙低下头再次抱紧她的腿。 “惠惠不是的。”她摇头哭道,“我知道你不是的,你不是废物,你是最聪慧最能干的。” 谢柔惠吐口气点点头。 “我也这么认为。”她说道,“所以。我不甘心。” 谢瑶擦了眼泪。 “惠惠,那我们该怎么做?”她问道。 谢柔惠拍了拍她的头。 “我喜欢你说的我们。”她说道,示意谢瑶起来。 谢瑶忙起身。 “事已至此,就必须退步避让。”谢柔惠说道。“而且要离开谢家。” 离开? “怎么可能离开?”谢瑶问道。 如果更换了身份,那谢柔惠自然会像谢柔嘉这样被禁锢在郁山,怎么可能放她出去? “虽然老太爷一向不开眼,但好在我自己还算争气。”谢柔惠说道,“我在京城与显荣公主关系不错。临走前她给我留了写信的地址,我适才已经给她写了信,请她邀请我进京。” 公主啊! 谢瑶顿时大喜。 如果是公主开口,谢大夫人一定会不得不同意了。 “惠惠,这次你可一定要带着我去。”她急急说道。 谢柔惠看她一笑。 “当然。”她说道。 难道还能留下她在家里,谁知道她什么时候会捅自己一刀,虽然不至于毙命,但总归是让人恶心的。 …………………………………………………. 虽然说不用送匾额入城了,谢文兴还是举办了一个小仪式,将匾额悬挂在祖宅祠堂上。谢家的众人拜祭之后才陆续散去。 消息也随之传开,很多百姓涌进山里来,谢老夫人吩咐打开大门,准许百姓们来看皇帝的赐字,一时间郁山变的热闹非凡。 谢柔嘉走到门口的时候被闻讯来的谢文兴拦住。 “嘉嘉怎么要去山上住?”他问道,“可是被吵到了?” 说着话又要对人吩咐让关了门。 “拓印了匾额,放在门外让百姓们看。” 谢柔嘉制止他。 “没有吵到,我现在伤好了很多,所以想要去山上住了。”她说道。 谢文兴犹豫片刻,再三询问伤情。又让大夫亲自送过去,这才同意了。 看着谢柔嘉带着人离开,谢文兴收起笑容。 “请老夫人来。”他说道,转身向内院而去。 听到丫头们来请。谢老太爷很是不悦。 “如今竟然来请你,有什么事不能过来和你说?”他抱怨道。 谢老夫人却是笑了笑。 “多走几步的事。”她说道。 “阿珊你最近心情很好啊。”谢老太爷笑道,“天天脸上挂着笑。” 是吗?谢老夫人伸手摸了摸脸,碰到翘起的嘴角。 “是啊,我心情好,那就多走两步。让心情不好的人少走两步。”她说道。 她当然知道谢文兴为什么来请她,那是因为谢大夫人不愿意出门,但有些事不得不说了。 果然看到谢老夫人过来,正被谢文兴劝说坐起来吃羹汤的谢大夫人立刻绷紧了身子。 “母亲,您怎么来了?”她一口气说道,“可是要回去了?这里太热闹了,还是回去吧。” 但再一口气说出来,还是要换气停顿,谢老夫人看着她。 “当然要回去,但在回去之前,我们三人要商量好,回去之后怎么跟家里的长老们说。”她说道。 谢大夫人猛地站起来。 “母亲。”她喊道。 “怎么?你还要拖着吗?”谢老夫人竖眉喝道,“你要拖到什么时候?三月三也跳了,凤血石也出世了,皇帝的赏赐也给了,这些还不够吗?还要让真正的大小姐不清不楚的混在山里,让真正的二小姐在家中备受煎熬多久你才满意?” 谢大夫人攥紧了手,最终颓然松开。 “但凭母亲做主。”她说道。 谢老夫人点点头,看向谢文兴。 “我们即可起程,召开长老会,将这件事从头至尾详细的通告各位长老,由大家一同定夺。”她说道。 谢文兴迟疑一下。 “母亲,如果我们不告诉他们,只要说服嘉嘉和惠惠其实也可以的。”他说道。 谢老夫人摇摇头。 “我们嘉嘉如今根本就不需要藏着掖着,我们嘉嘉可不是见不得人,她做的事每一件拿出来都足以服众。”她面带笑容的说道。 那倒是,而且还能剥夺了谢柔惠得到谢柔嘉荣耀的机会,大小姐的荣耀是谢柔嘉的,谢柔嘉的荣耀也是谢柔嘉的,看以后这个蛇蝎心肠的一无所有的小畜生还敢不敢弑父。 谢文兴躬身应声是。 ************************** 二更在傍晚。(未完待续。)   ☆、第五十二章 而来 谢柔嘉很快被告之谢老夫人等人要回城的消息。 “你想要在这里住着就继续住着,大夫也好人手也好都准备的齐全。”谢文兴含笑说道,“我都吩咐过了,让他们不吵到你,用到的时候又随时能到,你怎么自在怎么来。” 谢柔嘉哦了声。 父亲想要对一个人好,就能最贴心最合心意的让对方感受到好。 她前世今生最贪恋的就是这种好,因为失去而渴求,又得上天厚爱重生失而复得,却不想再次得而复失,兜兜转转此时竟然又得到,但此时此刻心里的感觉却是五味杂陈,没有欢喜只有苦涩。 “我们回去说你的事。”谢文兴看她神情恹恹,想了想又说道,“召集长老们说清楚这件事。” 回去说? 谢柔嘉有些惊讶。 前世姐姐死后,当时谢文兴就做出了让自己替代姐姐的决定,然后再告之谢大夫人和谢老夫人,然后她们东府里个别的人猜到了,但谁也没有明说,而西府这边则是瞒的死死的。 自己跟做贼一样顶着姐姐的名号战战兢兢的活了一辈子。 而这一次竟然要召集长老会,虽然不能说是谢家合族上下皆知,至少主事的老爷们心里都透亮。 不管怎么说,抱错姐妹还养到这么大,对谢家大房来说都是羞耻的事,大家不敢对丹主不敬,但如果是丹主亵渎神明的事,就不得不要被好一顿斥责了。 这一次谢老夫人谢大夫人谢文兴真是摆明了满满的心意和诚意了。 谢柔嘉神色复杂。 可是,姐姐没有死,竟然她还要做谢柔惠?怎么兜兜转转她又成了谢柔惠呢? “说清楚什么事?”她问道。 “当然是你是大小姐谢柔惠的事了。”谢文兴整容说道,心里再次感叹这个女儿真是难伺候,要是换作谢柔惠,现在肯定已经喜极而泣或者说些别的欲迎还拒的话了,她倒好,板着脸一副欠她钱的样子。 那可是大小姐啊。是谢家的大小姐啊,是谢家的丹女啊,是将来的丹主啊。 稍微笑一笑很为难吗? “我怎么可能是谢柔惠,就凭槐叶一句话十几年的姐妹就颠倒了?这也太可笑了。”谢柔嘉说道。 “可笑?三月三。凤血石,你祖母的大傩,皇帝的赐字,哪一个摆出来他们敢笑?”谢文兴说道。 “所以就是因为我能带来这些,我就可以是你们心中的大小姐?”谢柔嘉问道。 如果她还想上一世那般废物一个。他们半点她是大小姐的念头都不会有。 谢文兴皱眉。 “嘉嘉,你这话说的奇怪,正因为你是大小姐,你才能如此卓越。”他说道,“你不要再妄自菲薄。” “我不是妄自菲薄,我做的这些事不是因为我是大小姐,而是因为……。”谢柔嘉说道,赤虎经三个字到嘴边又猛的咬住。 赤虎经这件事怎么能说,要说赤虎经就必须说自己重生,重生的事已经早就被认定是小儿噩梦。说出来没人会信,说不定更要被认为是天授神谕。 “总之我不是谢柔惠,我只是谢柔嘉。”她接口说道,又摇头,“不是,我是柔嘉。” 又来了…… 谢文兴扶额。 “这件事你不用管了我心里有数你放心就是了。”他忙说道岔开话题,借口马车都准备好了便不待谢柔嘉再说话就急匆匆走了。 看吧,就知道他们不会听,他们只会听他们想听的,对他们有利的。 谢柔嘉站在山石上看着山下发呆。 江铃站在身后眼中几分焦忧。 “小姐一直精神不好。”她低声对水英说道。“那日表少爷到底跟小姐说了什么?” 水英翻着谢文兴送来的食盒,拿着一块栗子糕吃,闻言摇头。 “我不知道,我也没听到。”她说道。 “你和我说实话。你家少爷是不是因为三小姐的事埋怨我们小姐?”江铃低声问道,“我知道你们少爷和三小姐一向亲厚,只是我们家人祭不是什么稀罕事,这是历代祖宗传下来的规矩……” “传下来的规矩,就必须顺从,连怨恨都不能怨恨了吗?”水英嚼着糕点问道。 江铃被说的愣了下。 祖宗的规矩。可以怨恨吗? 她从来没有见过做了人祭的亲人们,从小到大大家都告诉她那是极其荣光的事,虽然有时候看到别人合家团圆说笑热闹,心里也会羡慕难过,但怨恨…怎么敢怨恨,可以怨恨吗? 江铃心里有些乱乱。 “可是,那也不该怨恨我们小姐啊。”她急急忙忙的说道,“我可听说你们少爷在船上拿刀逼着我的小姐。” “那又怎么样?你们小姐是谢家的人,我们少爷是要去阻止你们谢家的好事,不拿刀逼着你们小姐让路,难道要我们少爷跪下来求你们小姐吗?”水英哼声说道。 江铃顿时大怒。 “我就知道你们少爷跟我家小姐说了不好的话!我家小姐为了救三小姐自己差点没了命,真是好心没好报。”她瞪眼急道。 水英也不示弱哼了声。 “我们少爷是要和谢家撕破脸不再往来的,你们小姐姓谢,又是一心护着谢家,怎么还能跟以前一样,大家趁早说清楚才是好,难道我家少爷心里恨着你们谢家面子上再跟你们小姐好,才是好吗?”她说道。 那样也不好,江铃想到,但这样也不对,应该怎么样却也不知道。 “可是这关我们小姐什么事啊,就因为姓谢吗?”她喃喃说道。 “那三小姐呢又是哪里飞来的横祸,就因为姓谢吗?”水英说道。 都是因为姓谢啊。 江铃不说话了,回头看了眼,见那个女孩子还坐在山石上,手里拿着一串编草晃来晃去,整个人都透出百无聊赖,就好像刚进郁山那样。 只不过这一次再不会有那个少年人来陪她了。 江铃眼一酸想要掉泪,却见谢柔嘉猛地站起来,将手里的草一甩。 “安哥。安哥。”她高兴的喊道。 江铃心里就松口气,好歹还有一个。 她急忙走过去几步,看到安哥俾走了过来。 “我是看看你好些了没。”他低着头说道,“能上山了没。” 谢柔嘉嘻嘻笑了。 “能。”她说道。“不过我今天不能上山了,我要进城一趟。” 安哥俾哦了声。 “我去看看柔清。”谢柔嘉继续跟他说道,又问他,“你要不要跟我一块去?” 安哥俾摇摇头。 “我不去了,我去矿山。你上次教我的撑山骨我还没学好,要不然这次也不会帮不上忙。”他说道。 谢柔嘉笑了。 “你学的够好了,这次要不你找对了地方,也拖不了这么久,我也赶不上相救。”她说道。 “可是还是要你受伤了。”安哥俾说道。 谢柔嘉笑了,想了想点点头。 “没事,你还不熟悉,再多学一些时候就好了。”她说道,“我也学了两年才打下根基呢。” 从五叔给了赤虎经到被周成贞勒死,赤虎经读了两年多。正念倒背如流,然后才能在矿山这么快的熟悉贯通运用。 而她教给安哥俾的并不是整本书,也自然运用的慢了些。 “等我回来我们再一起去。”她说道。 安哥俾点点头。 谢柔嘉就果真叫人来安排车马进城,江铃和水英也跟着收拾了,坐上车沿着山路向外而去,安哥俾站在山石上看不到了,才转身向家中跑去。 看着安哥俾过来,一路上矿工们纷纷对他问好。 接受了邵铭清的委托,背后又有谢老夫人撑腰,安哥俾实际上成了郁山主管。虽然还如常下矿,但没有人会只把他当矿工看待,尤其是青山矿出事,谢家还特意请他过去看。对于年纪轻轻的安哥俾来说,必然前途无量啊。 相比于其他人的恭敬和羡慕,站在家门口的海木却是一脸焦急。 “怎么样?老丹主和大丹主真的走了吗?”他看着奔过来的安哥俾急急问道。 安哥俾愣了下。 “我不知道。”他说道。 老海木顿时瞪眼。 “你不是去祖宅了吗?”他问道。 可是我不是去见老丹主啊,安哥俾含糊嗯了声。 老海木没再问他。 “你这次又立了大功,老丹主大丹主包括家里老爷们都看到你的本事了,这一次你一定能离开郁山……”他带着几分激动憧憬的说道。 安哥俾抬起头打断他。 “爹。我不离开郁山。”他说道,“我也不去谢家。” 老海木一怔旋即皱眉带着几分恼火。 “又说胡话,以前不去是有自知之明难以服众,去了日子也不一定好过,但现在可不一样了。”他说道,抓住安哥俾的胳膊,带着几分感叹和郑重,“你的本事大家可都看到了,安哥俾,我们家重新成为巫师的希望就看你了。” “爹。”安哥俾喊道,“我就在郁山,哪里都不去。” 说罢转身向外走去。 “我去矿上了。” 老海木喊了几声没喊住他只得作罢,有一个小孩子蹦蹦跳跳的跑过来。 “海木叔,我问到了。”他说道,“老丹主大丹主回城了。” 老海木含笑将挂在门头上的一条鱼递给他,小孩子大声的道谢高兴的跑开了。 老丹主和大丹主进城了,怎么没有叫上安哥俾呢? 老海木收了笑,看向山外。 这一次怎么也该给安哥俾一个好前程了吧? …………………………………….. “这里就是了。” 正午的时候,谢柔嘉的马车停在一条巷子里,成林指着一个院子说道。 江铃先下车扶着谢柔嘉下来。 谢柔嘉打量了下这边的宅院,不算奢华也不算寒酸,她抬脚迈步上前抬手敲门,门却没有关,应声开了。 院子传来梆梆的敲打声,谢柔嘉的视线落在一个蹲在地上的少年人身上。 他背对着门口,正忙碌着敲打着什么,身边散落着木料以及匠人的工具,很快他就打好了放下手里的锤子,用袖子擦了擦汗,一面站起来。 “应该没问题了。”他自言自语说道。 随着他的站起来站开,谢柔嘉看到他摆弄的东西。 这是一辆给那些腿脚残废不能行走人用的轮椅。 谢柔嘉心里一酸。 “嘉嘉!”邵铭清已经看到了她,带着惊喜的喊道,“你来了。” ************************************************************************ 给老Z第2灵兽蛋加更,谢谢老Z~。 明早见(未完待续。)   ☆、第五十三章 何去 一个小丫头轻手轻脚的捧茶。 “累了吧?”邵铭清问道,又让丫头喊大夫来,“怎么才好一点就过来了?” 谢柔嘉捧着茶一口喝了,又顺手捏起桌上摆着什锦盒里的一块蓬糕吃。 “车马走的很慢,又是特别好的车,一点都不颠簸。”她含糊说道。 大夫已经闻讯过来了。 “大夫也是好大夫。”邵铭清笑道。 车马是谢家的,大夫也是谢家,现在只要他们愿意,谢家能让他们过最好的日子,这种好日子多少人一辈子都求不得,甚至愿意舍弃很多东西来换取。 可是有些东西是无法舍弃的。 邵铭清没有再说话,指了指谢柔嘉,大夫忙上前望闻问切一番说了无碍才退下去。 屋子里沉默一刻。 “我去看看三妹妹吧。”谢柔嘉起身说道,“她醒着吗?” “没事,一多半都在睡。”邵铭清说道,起身带路。 这宅子前后两院,穿过小小的垂花门就到了,院子里丫头不少,正在晾晒着被褥以及衣裳,见邵铭清过来忙放下手施礼。 鼻息间便有气味萦绕。 谢柔嘉低下头掩饰眼底的酸涩。 “小姐醒了吗?” 耳边听到邵铭清问道。 “刚醒了,喂了一碗参汤。”站在屋门口的小丫头回道,一面打起帘子。 谢柔嘉迈步进去,这是一间屋子隔成的两间,布置的很精巧,上好的家具,艳丽而又不炫目的铺垫,摆着梅瓶,安置着绣花插屏,一只只半开的荷花在窗边的大花盆里摇曳。 屋子里也站着三个小丫头,见他们进来纷纷施礼让开,谢柔嘉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谢柔清。 虽然是躺着。但头发梳得整齐,穿着青色的**,搭着一条薄被,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跟以前没两样。 她睁着眼看着帐子。帐子上挂着一架五颜六色的风车。 谢柔嘉在隔扇前站住脚。 邵铭清笑着走过去,拿起一旁几案上的扇子对着风车扇了扇,风车就呼啦啦的转起来。 “她小时候最喜欢玩风车。”他说道,“大夫说摆一些她喜欢的东西能让她恢复记忆。” 谢柔嘉抿了抿嘴,看着床上的谢柔清。 “我不知道她喜欢什么。”她说道。“我们家的姐妹没有亲近的,所有人都只顾着大小姐,无暇关注他人,别人家的那种姐妹情深,甚至那种分帮分派的事我们家都没有,我么家的姐妹们顾不上这些事。” 邵铭清摇着扇子没说话。 谢柔嘉走近前,仔细的看着谢柔清。 “我甚至都没仔细看过她的样子。”她说道。 “现在看看吧。”邵铭清笑道,将扇子拍她脸上,“扇吧。” 谢柔嘉噗嗤笑了,伸手拿过扇子轻轻扇动风车。 “她现在好多了。”邵铭清说道。接过小丫头递来的锦帕给谢柔清擦脸,“已经能坐起来了,所以我打了一个轮椅,推着她能走动走动,大夫说多走动四处看看,对脑子的恢复有好处。” 谢柔嘉点点头。 “我能帮些什么?”她问道。 邵铭清笑了。 “你能帮什么,我这里一堆丫头们,什么都不用我做。”他说道,说着似乎想到什么,“哦还真有件事。你去给外边的轮椅上漆吧,柔清说过你们在学堂都要学到画旗幡,上色什么的都会。” 谢柔嘉点点头忙出去了。 院子里日光正高,江铃伸手在眼前摆了摆。收回视线看向那边,谢柔嘉和邵铭清一人一边给轮椅上漆。 “府城来的大夫怎么说?”谢柔嘉一面问道。 “也说不出什么来,只说养着养着,或许养着养着就好了。”邵铭清说道,说着又笑了笑,“不用安慰我了。这样其实已经很不错了,要不是你,现在我想养着她都养不了了。” 谢柔嘉笑了,勾勒出一个盘花。 “你看,这个花好看吧,这是巫清娘娘最喜欢的花,所以我们家一直….”她说道,说到这里停顿一下,刷子重重的滑过刚勾勒出的花上,“….都爱画这个花,我为此练了好久,画技也很好,你还记得当初他们要我去学刺绣吗,就是因为知道我画工好,在刺绣上能有所成….” 邵铭清慢慢的上漆,听着她絮絮叨叨的岔开话题。 他当然记得,那时候她一心的要让别人高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想不想做这件事,在她的心里只有别人没有自己。 现在也是。 “嘉嘉。”他放下刷子,打断谢柔嘉,“我有件东西要送给你。” 谢柔嘉看着他。 邵铭清拉住她的手带她向屋子里走去。 “什么东西啊?”谢柔嘉不解的问道。 邵铭清没说话将她按在椅子上。 “等着。”他说道,转身去了内室,不多时拿着一个小包袱出来。 “什么啊?”谢柔嘉站起来问道。 “你坐下。”邵铭清说道,打开包袱。 谢柔嘉看到两双绣鞋,做的精巧秀丽。 “你做的?”她噗嗤就笑了。 “又说傻话,我会做这个吗?”邵铭清瞪她一眼,“是柔清做的,送给我几套衣裳,还有几双鞋。” “啊她又给我做东西了!”谢柔嘉高兴的说道。 上一次送了衣裳,现在又送鞋子。 邵铭清笑了笑没说话,想到谢家那个丫头战战兢兢递过来包袱说的话。 “……将来少爷成亲,这个就是小姐送给少夫人的贺礼….” 眼前女孩子满脸笑的拿过鞋子。 “合不合适啊。”她自言自语说道。 “试试不就不知道了。”邵铭清说道,伸手拿过一双鞋子,弯身蹲下来,“来,试试。” 他要给自己穿鞋吗?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谢柔嘉失笑,但又落落大方的坐下来,将脚上的鞋子踢开。 “试试。”她说道,伸出脚,看着邵铭清将鞋子给她穿上。然后在屋子里走了几步,“很合适,三妹妹真是好手艺。” 邵铭清看着她。 “嘉嘉,我要带柔清去京城了。”他说道。 谢柔嘉愕然看向他。脸上的笑意未散。 是啊,他既然决定要远离谢家,又怎么可能呆在彭水城,邵家也没有回去的必要了,带着谢柔清。邵家也不会收留他们。 要养谢柔清,要让他们过得有底气,就只有自己再去拼前程了。 “当然要去京城,京城大啊,说不定还能给三妹妹找到好大夫。”谢柔嘉的笑容再次散开,“哦还有,京城还有那个玄真子呢,他欠你的情,让他好好还,也算是了结了他的心愿。” 自己去京城要想混出样子。最便捷最可靠的就是找玄真子。 当初她那样抗拒自己跟玄真子牵涉关系,现在却担心自己为难而主动先提起来。 邵铭清一步上前伸手将她抱在怀里。 “嘉嘉,对不起,我失信了。”他闷声说道。 “啊?”谢柔嘉故作高声,伸手撑住他的肩头,“你失信了?你答应我的事做不到了?你会与谢家为敌?” 邵铭清又笑了。 “不会。”他说道。 然后听到怀里的女孩子嗔怪的喊了句吓死我了。 “这不是没失信嘛,说什么对不起啊。”她说道。 “嗯。”邵铭清重重的点头,迟疑一下,慢慢的松开手。 眼前的女孩子带着笑看着他。 “别这么婆婆妈妈,又不是见不到了。京城也没多远,我要是想你了就去见你了。”她笑道,“你到京城万事小心,有什么事一定要给我写信。不许只报喜不报忧。” 邵铭清含笑点点头。 “我什么都没带,也没有自己的钱,今天就不给你送行了。”谢柔嘉笑道。 邵铭清戳了下她的头。 “谁在乎这个。”他说道。 谢柔嘉的眼泪就瞬时被戳出来了。 “哎呀你力气太大了。”她抱怨道,一面伸手掩住脸,絮絮叨叨的开始说话,“我先回去了。我还得去趟家里看看五叔,他要娶亲了,不知道准备的怎么样了。” 说罢转身就走,想到什么停下脚疾步回来抱起桌上包着鞋子的包袱。 “你定了走的日子给我说一声,我也好来送送你们,不许偷偷摸摸的走。” 邵铭清嗯了声看着她。 谢柔嘉低着头摆手抱着包袱疾步而去,院子里站着的江铃都没反应过来,有些慌乱的跟去。 邵铭清站在屋子里久久未动。 “少爷。”水英从门外探头,带着几分不解,“你为什么不说要柔嘉小姐跟你一起走呢?” “她为了不让我接近谢家跟我打了那么多饥荒,她满心满意的都要谢家不发生噩梦里的灾难,她一心一意的要守护谢家,我怎么能说出那样的话,让她陷入两难。”邵铭清说道,“如果那样做,我还何必要离开呢。” 水英哦了声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丢开不问了。 谢柔嘉一路疾奔,一面泪流满面,这异状引得路人纷纷惊异的看过来,亏的是用包袱挡着脸没有被认出来。 “小姐。”江铃追上来,看着她的样子顿时也哭了,“小姐,到底怎么了?” 谢柔嘉摇头。 “没事没事,我只是看到三妹妹这样很难过。”她哭道。 是这样吗?是很难过,都难过,江铃跟着也哭了。 主仆二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哭着走着,不知道走了多久谢柔嘉才停下脚。 “小姐。”江铃擦泪低声唤道,“你想去哪里?” 谢柔嘉看着前方,不知道这是彭水城的哪一条巷子,有些偏僻,但巷子的尽头就是热闹的大街,人群熙熙攘攘的来往。 “我不知道。”她喃喃说道。 邵铭清还是去京城,还是要跟玄真子搭上关系,但是却不会再怀着仇恨报复谢家。 那一世谢家的噩梦灾难看起来不会再出现了,她一直期盼的愿望也达成了,可是为什么她没有半点的欢喜,而是难过? 去哪里?哪里可去? 做什么?有什么可做? 姐姐没有死,邵铭清离开了,但她又将成为谢柔惠。 真是滑稽又可笑。 ************************* 二更老时间,哦对了,二更已经恢复了。(未完待续。)   ☆、第五十四章 何从 “小姐。” 江铃拿着一顶帷帽疾步进来。 坐在巷子一块上马石上的谢柔嘉站起来接过。 “你要去哪里?”江铃看着她戴上帷帽问道。 “我就随便转转。”谢柔嘉说道。 就跟那时候刚到郁山,表少爷天天挑衅小姐,引得小姐追着他满山跑着要打,她当时气不过找到表少爷质问,表少爷却慢悠悠的说人就是跟水一样不动就死了,跑一跑动一动就活了,又让她去看她家小姐是不是精神好多了,她这才想起来小姐的确是好多了,至少吃得多了脸色也好了。 刚才小姐在巷子坐着一动不动她还真担心,现在见她要起来走走,心里松口气。 江铃高兴的应声是。 “我也好久没有逛逛城里了。”她说道。 江铃就是这样,自己哭的时候她能陪着哭,自己如果笑了,不管是真高兴还是假高兴,她也就立刻跟着高兴。 这样一想来,似乎又觉得真的高兴起来。 “走走。”谢柔嘉笑着说道,抬脚迈步。 她们走了两到街,一开始只是随意的看热闹,走到后来就忍不住想买东西,结果发现没有钱。 “这条街上就有砂行,我去拿些。”江铃说道。 谢柔嘉有些意兴阑珊。 “不用了。”她说道,“又不是我的钱。” 最后一句自言自语,江铃没听清忙问了一遍。 “我是说又不想买了,买了这些也没用。”谢柔嘉说道。 江铃就点点头。 “这些自己玩也没意思,送人也不上台面。”她说道。 听她说到送人,谢柔嘉愣了下,又怅然叹口气。 只顾着难过,都忘了该给邵铭清准备送行的礼物,她低头看看脚上的鞋子。 适才他给穿上就没顾上换。 他都给准备礼物了,自己也要送他才是。 不过送什么东西好呢?不管买什么都要花钱。 谢柔嘉看着脚上的鞋子眼睛一亮,谢柔清送她的是自己做的东西。那她也自己做一样东西就好了。 做什么? 郁山山里有很多东西,回去之后好好琢磨一下。 念头闪过,她就一刻也不想在城里呆着了。 “走走,我们回去。”她转身说道。 江铃也不问立刻跟着转身。有人站到了她们面前,躬身施礼。 “可是郁山的柔嘉小姐?” 谢柔嘉和江铃都吓了一跳,江铃还忙站在谢柔嘉身前。 这是一个中年男人,穿着青袍,看上去普普通通毫不起眼。 是家里的人吗?江铃有些疑惑。 谢柔嘉却挑了挑眉。 这人称呼她是郁山的柔嘉小姐。而不是谢家的二小姐。 “是。”她说道。 那人就再次施礼,抬起身来。 “我是彭水县衙的主薄,姓黄,受人所托给柔嘉小姐送封信。”他说道,一面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递过来。 县衙的人?还是个官吏?送信? 谢柔嘉很惊讶,看着空白的没有任何字迹的信封,迟疑一下接过来,耳边那黄主薄不紧不慢的说话声。 “….我先是去了郁山,得知柔嘉小姐进城来探亲,寻过去柔嘉小姐又刚走。问了城门没见柔嘉小姐出城,想着还在城里,就过来贸然找一找,不成想真的遇上了。” 谢柔嘉再次愕然抬头看他。 贸然找一找,就遇上了。 他说这这样轻松,可是这一路找过来并不可能这么容易轻松。 去了郁山打听自己住处还容易些,打听自己去向也不难,但进城之后还要打听邵铭清的住处,尤其是离开邵铭清住处后自己的去向连自己都不知道,他要找起来哪里会那么容易。 见谢柔嘉看过来。黄主薄只是笑了笑施礼,却没有再说话,没有说这是谁托付送的信。 谢柔嘉也没有再问,干脆伸手打开了信。 信上只有寥寥数行。字迹工整又飞扬俊逸。 “当时只说有事让你可以写信给我,却匆忙间忘了留地址,还望见谅,现在这个递信的人就是地址。周衍。” 周衍? 谢柔嘉甚至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周衍是谁,待回过神目瞪口呆。 周衍!东平郡王啊。 在京城送别时他说的话是真的啊! 旋即又忍不住笑了。 她有什么可给他写信的,又不熟…嗯也不能算是不熟。打过好几次交道,不过也不至于到了写信的地步,就算是喊过几次叔叔,也不是真是亲戚。 也许他是因为当时或许是随口说了那句话,事后想起来也该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柔嘉小姐要是有信只管让人交给我便是。”黄主簿接着说道,要告辞的姿态并没有要再说什么话。 或者他也根本就没想自己给他写信。 如果自己真给他写信,他是不是也会很惊讶? 谢柔嘉念头闪过便喊住他。 “我现在就要写信,主簿大人稍等片刻。”她说道。 黄主簿的脸上并没有丝毫的惊讶,而是淡然的应声是。 街头代写书信的摊位上老书生已经让开了,站在一旁好奇的看着这小姑娘提笔在纸上写字,不知道这小姑娘要做什么,也不知道是什么信,不在家里写跑到外边。 不过这般年纪的小姑娘们心思最多。 老书生含笑移开了视线。 谢柔嘉说了写信也是一时口头之快,待坐下来又觉得不知道说什么,既然坐下来就得硬着头皮写几句。 她还真没跟人写过信,日常面对面跟人说话还不利索。 谢柔嘉几句磕磕巴巴生硬的问候以及感谢之后,不过这写信跟面对面和人说话不一样,感觉轻松一些,写信就是说说自己最近的事吧,自己最近的事还真不少。 她咬了咬手指接着写下去了。 回程时怎么高兴,听到谢柔清出事又怎么难过着急,邵铭清的愤怒让她觉得又是羞耻又是难过,又到如今自己身份的事摆上了台面要告诉众人让她焦虑又烦躁。想要做些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做。 谢柔嘉再次停顿下,接着又提笔写起来。 而且她从来不认为姐妹是抱错了,那是不可能的事,祖母是看到她几次的祭祀就信了槐叶的话。而父亲当然不是因为信别人的话,而是看谁能带来利益,乱哄哄的他们就一口认定自己是大小姐,自己是被抱错的,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她这辈子最大心愿就是保住谢家不再重蹈灭家之祸。能够父母姐姐亲人都健在,只是现在这期盼的事都达成了,但感觉一切又都不对,也不能说不对,这谢家,这亲人一点都没让她觉得欢喜,反而越来越觉得心里憋气,看到她们就是特别想大喊大叫一通,她这是也厌恶谢家了吗? 她怎么会厌恶谢家呢?她明明是一心要为了谢家的。 谢柔嘉再次咬住指头,耳边响起轻轻的研墨声。她这才惊然发现自己已经写了好几张了,竟然是把心里想的这些都写出来了。 这些事怎么能对人说!尤其还是东平郡王。 谢柔嘉有些慌乱的将这些信纸团成一团。 江铃惊讶停下了研墨,连一直眼观鼻鼻观心的黄主簿都眉头动了动。 谢柔嘉将这些信纸团烂顺手塞进包着鞋子的包袱里吐了口气,不过写出来心里轻松很多了。 可是信怎么办? 谢柔嘉看着桌上的笔墨,再看了眼安静站在一旁的黄主薄,再次提起笔写了几句话,晾干之后就装了起来递给了黄主薄。 “有劳黄大人了。”她施礼说道。 黄主簿笑着还礼说不敢告辞离开了。 谢柔嘉看着他三步两步消失在大街上,就跟出现的时候一般无声无息。 她想到什么不对了。 “咱们县衙的黄主簿你不认得吗?”她转头问正收拾笔墨的老书生。 老书生有些惊讶。 “这就是新来的那位主簿大人啊。”他说道。 新来的! 这就对了,彭水城并不大,县衙里的官员这些长年混迹于街头讨营生的人怎么会不认得。而适才这个老书生见了黄主簿一点反应都没有。 新来的啊!专门为送信来的? 谢柔嘉有些想笑又觉得古怪,怎么可能,凑巧罢了,她摇摇头。 “哎呦您是谢大小姐。”老书生却又喊起来。声音激动。 谢柔嘉愣了下,微微掀起遮面的纱。 她当然不是谢大小姐,只不过她的脸是,百姓们分不清也是正常的,没必要跟他们说纠缠这个。 “你怎么认出我了?”她问道。 老书生看到她的半边容颜,顿时更激动了。 “大小姐。你三月三的祭祀我可去看了,您唱巫歌的声音我记得清清楚楚。”他说道,“您不知道,听了您的巫歌,我偏头疼的毛病一下子就好了。” 谢柔嘉忍不住笑了。 “哪有这么管用。”她笑道。 “当然管用了。”老书生激动的说道,说着再三感谢,“我还听说了,青山矿出了事,又是你们的巫祝抚慰了山神,救了很多人的性命呢。” 青山矿的事也传开了啊。 挺快啊,谢柔嘉有些感叹。 “…总之咱们彭水有了大小姐在,有谢家在,大家真是有福了。”老书生接着说道。 有什么福啊,他们又没做什么。 “怎么叫没做什么?就是因为谢家,咱们彭水免了赋税,这不是福吗?”老书生说道。 那倒是,不过这也不是谢家的缘故,而是因为凤血石。 “那是因为山神的赐福。”谢柔嘉说道,“是山神给的。” “那也是因为有谢家山神才给的嘛。”老书生说道。 也许是吧,巴蜀之地的人都这样认为。 谢柔嘉没有再说话,看着有很多人好奇的围过来,她忙对老书生做了个悄声的手势放下帽纱疾步离开了。 不知道是因为将心中的郁闷写出来的缘故还是跟老书生说笑一刻的缘故,她的脚步轻快了很多。 “小姐,我们还要接着逛吗?”江铃问道。 谢柔嘉看了看虽然临近傍晚,但依旧热闹的街道,过去现在她都看清楚了看明白了,那就往前看吧。 “不了。”她说道,抱紧了包袱,挺直了脊背,“去谢家。” 去家里? 江铃有些惊讶,但立刻应声是招过在后跟随的马车。 “小姐,上车。”她说道。 马车很快停在谢家门前,谢家的门前一如既往,大门紧闭,两边坐着门房说笑,看着停下的马车,再看上面跳下的人,顿时都愣了下。 大小姐出去了吗? 那女孩子并没有理会他们,径直向内走去。 “大小姐…”一个门房忙上前试探着施礼,话音未落,那女孩子打断了他。 “我是柔嘉小姐。”谢柔嘉说道。 柔嘉小姐? 门房愣了下。 谢柔嘉已经走进去了。 院内闻声而来的管事带着几分惊讶和忐忑施礼。 “大老爷大夫人在哪里?”谢柔嘉问道。 “在议事厅。”管事下意识的答道,看着这小姑娘疾步向议事厅而去,忙跟上去,“二小姐,大夫人在议事,您先去大夫人的院子里等一等……。” 家里的议事厅轻易不开,一开就是要商议大事,适才家里的长老们都过去了,连闹着又去住乡下宅子的谢存礼也被请回来了,可见是有大事要说,可不能被打扰。 “不用。”谢柔嘉说道,“我就是要说他们商议的事。” 管事的愕然,二小姐什么时候这样可以这样横行了? “你忘了吗,二小姐可是做了青山矿祭祀的。”一个小厮拉住管事低声说道,“现在可不同了。” 管事一个机灵。 对啊,如今家里都传遍了,青山矿的祭祀是二小姐做的,而且皇帝的赐字其实也是给二小姐的。 这样的二小姐在家里横行也不是什么不能的。 管事的收住脚步,咽下了要喊人拦住谢柔嘉的话,看着那女孩子大步走向议事厅。 ************************************************************************* 谢谢腾讯阅读上书友们的打赏,我现在还不能管理那边的书评区,在后台也看不到你们的打赏,但我看评论都看到了,谢谢。(未完待续。)   ☆、第五十五章 有说 议事厅里人不少,看着走进来的谢老夫人都有些惊讶。 谢老夫人自从谢大夫人接手后就几乎没有再进过议事厅,就算是当丹主的时候也很少进。 “现在她得意了。”谢存礼哼了声低声说道。 旁边的老者就笑了。 当初谢老夫人闹着出来要掌权,多少人等着看笑话,结果没想到先是冬祭异象,接着就发现了大量优质的朱砂,还有凤血石,本要废弃的郁山矿立刻重得生机,紧接着三月三丹女初任祭祀异象大显,震动巴蜀,也震惊了皇帝,谢家丹女几辈子以来第一次得到诸侯之礼进京觐见,这还没完,皇帝还竟然赐予了顶天立地四个大字。 皇帝赐字以及这四个字的含义都更为震撼。 这说明皇帝不仅仅是把他们谢家当做一个祥瑞,而是认真的看到了他们,对他们有期许。 而这一切都是在谢老夫人闹要掌权后发生的。 “她该得意。”老者说道。 谢存礼明白的他的意思,想要说些什么,又没什么可说的。 “阿珊这个人啊,从小就是最聪明最能干的,就是脾气不好,人又倔强,被那姓杜的生生给毁了。”老者接着说道,带着叹息,“你看如果她想做事,做的多好。” 谢存礼憋着半日只能嗯了声。 “这都是祖宗护佑。”他说道,“身为丹女,拥有神明的赐福,就不能任性胡来。” 老者笑了。 “现在不任性也不晚。”他说道,“老丹主重获新生,大丹主正当年,大小姐夺目生辉,我们谢家啊这一次可真是要重获祖宗当初的荣耀了。” 说到大丹主和大小姐,谢存礼脸上浮现笑容点点头。 “是啊是啊。”他感叹道。 “不过二小姐祭祀和皇帝赐字给二小姐,是怎么回事?”那老者皱眉说道。 谢存礼的脸又塌下来,还没说话。旁边有人探身过来。 “哪有什么。”他笑道,“她们是双胎。” 长女的血脉在二人身上分开,虽然是老二,但也多少带着些。 谢存礼顿时大怒。 “胡说!”他瞪眼喝道。“长女血脉只有一个,岂能混淆,岂能人人都有,你这话什么意思?要乱了谢家的血脉传承吗?” 这种念头在这对双胞胎出生的时候大家心里都想过,但并没有人敢说。要是这样说,那两个人都能当丹女,无所谓大小先后了?岂不是乱了祖宗的规矩,祖宗的规矩乱了,谢家不就也乱了。 但现在就因为这一个祭祀一个赐字,大家竟然敢说出这种话了。 这就是让这个二小姐做祭祀,乱了祖宗规矩的后果! “就是因为你们这样想,她才敢做出弑姐的丑事!”谢存礼瞪眼气道,“现在更有底气了,明天就是当着你们的面把惠惠杀了。你们是不是也要喊一声杀得好?” 这话可就说的厉害了,几个人忙都站起来。 “二伯父,我们可不敢这样想!” “太爷,我可不是这个意思。” 这边的动静让厅内的人都看过来,谢老夫人就呸了声。 “谢存礼,你又胡说八道什么呢?”她喝道。 “我胡说八道?那都是因为你们先干出胡闹的事!”谢存礼喝道。 谢文兴一脸无奈。 “母亲,二叔祖,你们别……”他开口要像往常那样劝和,话音未落,一直安静坐在一旁的谢大夫人就啪的拍了桌子。 “别吵吵了。说正事。”她喝道。 屋子里顿时鸦雀无声,谢存礼神情愕然又涨红脸。 谢媛现在的脾气竟然也这样暴躁了? 以前她可是最温和有礼的,从来不在大家尤其是长老们面前摆丹主的架子,看看刚才这声音这姿态。跟谢老夫人简直是一模一样。 谢存礼看向谢老夫人,见谢老夫人露出满意的笑。 都是被她带坏的! 谢存礼重重的哼了声没有再说话。 谢文兴清了清嗓子。 “今日请大家来是要说件事。”他说道,面带笑容,“大家也都知道,自从去年冬祭以来,我们谢家接连迎来喜事。” 接下来就开始说发现凤血石和郁山朱砂矿。说道皇帝的赏赐,说到了自己进京得到的恩宠,说到了三月三,又说到老夫人的病,以及成功的大傩驱厄。 讲到青山矿难凶险的时候,谢存礼实在是听的不耐烦了,他甚至已经知道谢文兴接下来的话,无非就是对谢老夫人的赞誉。 “就是为了这些事把我们都叫来的吗?”他说道,“这些事我们都知道了。” 谢文兴笑了笑。 “不,我还没开始说要说的事。”他说道,“不过我要说的事跟这些事都有关。” 谢存礼心里嘀咕几句。 “那就快说吧。”他说道。 谢文兴停顿一刻,目光扫过厅内诸人,刚要开口,谢大夫人猛地站起来。 “我来说。”她说道。 这突然的动作和话让大家都愣了下,带着几分不解看她。 谢文兴带着几分犹豫看着她,表达了自己的担忧,然后点点头,眼神里满是信任和鼓励。 “你来说。”他柔声说道。 谢大夫人深吸一口气。 “谢柔嘉是大小姐。”她说道。 厅内的人都看着她,神情怔怔,似乎没听懂她说的什么。 “阿媛,你说什么呢?”一个老者问道。 “谢柔嘉才是大小姐,谢柔惠是二小姐,当年抱错了。”谢大夫人提高声音喊道。 这句话喊出口,她似乎被抽干了力气跌坐回去。 厅内安静一片,旋即哗然。 “阿媛!你疯了!” “到底什么意思啊?我怎么听不懂?” 所有人都站起来涌过来伴着乱乱的质问。 谢文兴忙拦住他们,示意安静。 “都听我说都听我说。”他喊道。 话音未落就被谢存礼一把揪住衣襟。 “听你说?听你们继续胡说八道吗?听你们继续胡作非为吗?”他的口水喷在谢文兴的脸上,“让那孽障做祭祀还不够,又要让那孽障像大小姐一样接受百姓们的恭贺,还不够?现在干脆直接说那孽障就是大小姐?你们疯了吗?” 谢文兴握住他的手,脸上再没有往日温润的笑。 “二叔祖,我们没有疯。”他说道。“大小姐和二小姐正如槐叶所说,当初抱错了。” 槐叶所说。 厅内的很多人都几乎想不起槐叶是谁了,愣神片刻才恍然想起。 “槐叶?好啊你们还是信了?这么久了,你们果然还是信了那贱婢的无稽之谈。信了这孽障的奸计!”谢存礼气的浑身发抖,“这么大的事,丹女的事,你们竟然如此儿戏!” “我们没有。”谢文兴喝道,拔高声音。“我们不是仅仅只因为槐叶的话,正因为是丹女的事,才不敢儿戏,凤血石现世,三月三异象,老夫人病厄被驱……” “你又说这些干什么?”谢存礼喊道,“这些都是神明所赐,你们不知道敬畏,反而做出亵渎神明的事,你们这是要毁了谢家……” “正因为这是神明所赐要敬畏。我们才要这样做!”谢文兴吼道,抓住谢存礼猛地一摇,“因为这些事都是嘉嘉做的,都是谢柔嘉做的,都是谢二小姐做的!” 什么? 这些事? 哪些事? 大厅里吵闹的人顿时都再次愣住,屋子里安静无声,只有谢文兴的声音回荡。 “凤血石,朱砂,三月三,大傩。皇帝赐字,青山矿祭祀,这些事都是谢柔嘉做的!你们现在明白了没有!不是因为槐叶说了那些话,而是因为这么多实实在在的事!这些只有谢家大小姐才能做到的事。” 谢文兴深吸一口气。推开谢存礼,视线扫过厅内诸人。 “这些只有谢家大小姐才能做到的事,都由二小姐做到了,她如果不是大小姐。”他一抖衣袖伸手指向头顶,竖眉喝道,“才是亵渎神明!” 谢存礼面色惨白蹬蹬后退几步撞倒桌椅上。 那个孽障。那个孽障,竟然不是孽障? 不,不,二小姐还是孽障,还是不该出现在人世的孽障。 只不过骂错了人,是的,骂错了人而已。 惠惠才是孽障,嘉嘉不是。 不对,不对,惠惠不是孽障,真正的惠惠不是孽障,假的惠惠才是。 也不对,也不对。 谢存礼只觉得脑子乱哄哄,各种念头乱转,转的他头晕目眩。 到底怎么样才是对的? “大家听我说,事情是这样的。”谢文兴抖了抖衣袖,神情恢复温和,视线看着厅内呆滞的诸人,声音清朗的将以往的事娓娓道来。 那一场大病之后,他这个父亲就细心的发现了二小姐嘉嘉的不对。 “在学堂也用功了,学问也精进了,就好像是突然被神明开了窍。” 没有再提当时所有人都认为是梦魇,更是忘了还有人私下笑这么大还被梦魇的事。 “你们还记得那次孩子们第一次跳巫舞,嘉嘉一出场就震惊了众人,被那么多人喊出大小姐。” 也并不觉得那是因为姐妹两个相貌一样,不止是在舞台上,日常里也常常会被错认。 “当初槐叶说出那句话,我们就心里起疑,但因为事关重大口说无凭,就不能贸然行事,先暂时掩下来….” 忘了当时所谓的掩下来是在谢柔嘉的脸上烙印。 “到她发现了凤血石,我们心里就基本上有了主意,所以在三月三的时候,就决定让她作为大小姐去祭祀。” 并不是因为谢柔惠腿伤犯了无奈之选。 “结果大家也都亲眼看到了,而接下又她成功的进行了大傩,我为什么要带她进京城,因为她才是真正的大小姐,我们真正的大小姐,去见真龙天子,才是理所应当。” 他的声音清朗又柔和,将曾经的事,主要是这些让谢家倍添荣耀抽丝剥茧的讲来。让一切都变的合情合理,而且还指出这一切谢老夫人和谢大夫人早有查证和安排,或许当初抱错是她们的过错,但当能够及时发现且大胆的纠正错误。虽然有点晚。 “总算是赶在三月三之前,而参加三月三的也是真正的大小姐,也算是拨乱反正,没有亵渎神明。” 这一番话说下来,大厅里诸人的神情渐渐的恢复了。 “所以现在大家明白是怎么回事。也明白我们请大家来是要做什么了吧?”谢文兴说道。 大厅里的人们对视一眼,明白是明白了,就是还有点懵。 “毕竟这事太突然了。”有人喃喃说道,“这该怎么办。” 谢文兴刚要说话,瘫坐在椅子上的谢存礼猛地起身。 “还能怎么办?拨乱反正,快去郁山接人,让真正的大小姐归位。”他喊道。 谢文兴笑了,不再说话。 “你倒是变得很快。”谢老夫人看着谢存礼,不咸不淡的说道。 “我变的还快?我要是再不快,难道还要看着谢家乱了吗?”谢存礼瞪眼喝道。“你们,你们两个干的好事!丹女是合族之重,你们竟然出了这种纰漏,怎么山神没有雷劈了你们….” 谢文兴忙上前相拦。 “二叔祖这都是我们夫妻的错,不管老夫人的事,我们该罚,只是现在错已经犯了,还是先纠错。”他和气又认真的说道,半点不见适才揪住谢存礼怒吼的样子。 厅堂里的人也都反应过来了。 “对对,先接人。” “快些。接大小姐回来。” “嘉嘉可真是受苦了,你们也是怎么能满我们这么久,早点说,大家早点一起商量。” 厅内再次陷入一片混乱。相比适才的混乱,气氛却满是欢喜。 谢大夫人坐在椅子上,看着欢喜说笑的诸人,只觉得心里一片冰凉,动了动嘴唇。 都这么高兴?就没人想一想惠惠吗?惠惠可怎么办?接人之前不先安排下惠惠吗? 门就在这时被推开了。 乱哄哄的大厅顿时安静下来。 “大胆!议事厅重地谁人敢闯进来!”有老者立刻竖眉喝道。 “我。” 伴着清脆的女声,一个女孩子大步进来。 看到她在场的人都愣了下。 这是……. 谢大夫人也猛地站起来。 “惠..”她脱口就要喊。 谢文兴已经先一步迈过去。 “嘉嘉。你来的正好。”他笑道,“正要让人去接你。” 嘉嘉?这就是谢柔嘉? “接我做什么?”谢柔嘉说道。 谢文兴还没说话,谢存礼疾步迎过来。 “自然是让你回家啊,你是大小姐,嘉嘉。”他笑着说道,喊了个名字,又呸了声,“惠惠,你受苦了。” 惠惠? 谢大夫人噗通又坐回椅子上,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 从今以后,她就是惠惠,而那个惠惠就成嘉嘉了。 “你认错人了。”谢柔嘉看着谢存礼说道,“我不是惠惠。” 说罢越过他向谢文兴和谢老夫人走去。 “嘉嘉,这件事已经说好了,你放心吧。”谢文兴看着她含笑说道。 “让我做大小姐的事吗?”谢柔嘉问道。 谢文兴点点头。 “他们都知道了。”他指着厅内人的说道。 谢柔嘉转过身看向诸人,诸人忙点头。 “是啊,我们都知道了你才是惠惠,你才是大小姐。” 大家乱哄哄的说道。 “你们想要我当大小姐?”谢柔嘉说道。 谢存礼皱眉。 “什么叫你当,你本来就是。”他说道。 “行啊,让我当也没问题。”谢柔嘉没理会他的话,笑了笑说道,“只是我有个条件。” 条件? 谢文兴皱眉,谢老夫人站了起来。 “我可以当大小姐,但是我不能叫谢柔惠。”谢柔嘉看着他们,“我还叫谢柔嘉。” 此言一出,众人愕然。 又来了! 谢文兴伸手扶额。(未完待续。)   ☆、第五十六章 有量 “这怎么可能。” “大小姐的名字是神明前选定的,怎么能改。” 愕然之后,众人纷纷说道。 谢柔嘉看着他们。 “你们信不信我是真的大小姐?”她问道。 “信,我适才已经从头到尾跟大家说清楚了。”谢文兴含笑说道。 众人纷纷点头。 “真信我是大小姐?”谢柔嘉再次问道。 如果说谢大夫人扔出那句谢柔嘉是大小姐的话让大家沸腾起来,那此时谢柔嘉再次的询问一句她是大小姐就让众人犹如被浇了一盆水沉静下来。 议事厅里一片沉默。 他们似乎这时候才能够想一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被突然召来议事,原本揣测是要为谢老夫人庆功,没想到谢大夫人扔出一句谢家大小姐错了人。 大家都被震懵了。 这怎么可能?谢家的大小姐哪有抱错过!就算是这一次谢家有双胞胎,但也更为提防,生下来专门有多人看护,谢老夫人更是将原本三岁才点的朱砂,在月子里就点上了,这怎么可能错。 更何况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突然说错就错了? 但谢文兴又有理有据的解释着,也并不是突然的事,他们早早的就起了疑心,有了安排,甚至还用三月三做了验证。 丹女初任的三月三就是二小姐跳的! 如果二小姐不是真的,山神早就发怒雷劈了她,怎么可能会还显出异像,谢家也不会接连出了祥瑞。 这祥瑞以及喜事可是接连而来啊。 就如同谢文兴所说,如果她不是大小姐,不是谢家神授命定的大小姐,天理难容。 这短短的一阵沉默之后,这些年长的掌握着谢氏一族繁荣兴旺命脉的长老们郑重的点头。 “我们信。”他们纷纷说道。 谢文兴神色淡然的就笑了,还端起一旁的茶饮了口。 茶放了半日没人顾得上喝,早就凉了。谢文兴却喝的畅快。 这孩子这样问,是怕底下的人不服吗? 她真是太年轻想的太多了。 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他怎么会同意谢老夫人的提议,其实相比于老夫人。谢家的这些男人们才是更容易说服和掌控的。 如果单单是槐叶那个丫头一句话当然会被当作无稽之谈,但这么多荣耀祥瑞神谕异象摆在这里,这些长老们又不是傻子,难道还不明白谁是真谁是假? 人的真假口说无凭,利益的真假可是明明白白的。 “嘉嘉你可安心了?兹事体大。长老们岂能胡来,都是深思熟虑过的。”谢文兴含笑说道。 “这深思熟虑可够快的。”谢大夫人自言自语说道。 谢老夫人则瞪了她一眼。 “本就用不着他们深思熟虑,告诉他们一声就行了。”她不屑的说道,“我们嘉嘉是不是,难道用他们做主同意吗?” 是啊,都是天意。 这天意让惠惠做丹女,又突然不让惠惠做丹女,谁又能奈何,只是可怜天意无情把人做耍。 等出了这议事厅,惠惠在家中可怎么自处。 谢大夫人伸手抚额挡住掉落的泪水。 那边已经有人笑起来。 “文兴。你这话可说错了。”他说道。 大家神情微微一怔,看向说话的人。 “还叫什么嘉嘉,要称呼惠惠。”那人笑道。 大家就都笑了,纷纷点头称是。 谢柔嘉也笑了,不过却摇摇头。 “既然你们信我的这个人是大小姐,那名字又有什么。”她说道,“我叫谢柔嘉也是大小姐,有什么不可以的,除非你们是靠名字定大小姐,不是靠人。那横竖随便拉一个人,让她叫谢柔惠,就能当大小姐了。” 众人愕然,谢文兴面色难看。谢老夫人噗哧笑了。 “这怎么行!” “这是两码事!” “真是孩子气的话。” 有人就摇头或者语重心长说道。 谢文兴神情缓和浮现笑容。 “嘉嘉,我知道你还是为受委屈的事生气。”他说道。 这话提醒了众人,可不是,这二小姐可是差点被毁了脸又赶到郁山,年轻的女孩子哪里受得了这般委屈,心里这口气可憋着恨呢。 他们谢家的丹女。没事还脾气大呢,这受着破天的委屈,怎么闹都不为过,哄着就是了。 长老们都笑起来。 “是该生气。” “真是受了大委屈了。” “这件事是我,还有你祖母和母亲的不对。”他说道,看了眼谢老夫人和谢大夫人,“我代她们给你认错赔罪委屈你了。” 谢大夫人蹭的抬起头面色铁青带着几分怒意。 “错?谁有错?”她开口说道,“难道她认为自己是大小姐被替换了所以动手杀了姐姐就是对的吗?” 屋子里顿时鸦雀无声,每个人的神情都有些尴尬。 谢文兴眼中闪过一丝恼火,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是。”他整容说道,看着谢大夫人神情认真而郑重,“她受了委屈却不敢和我们做父母的说,自己一个人惶惶不知所措,在丫头的挑唆下生了邪心做了傻事,这就是我们做父母的错。” 谢大夫人神情愕然,张张嘴要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谢老夫人已经站起来了。 “没错,我是有错,不用你代替,我亲自给她赔礼。”她说道, “当初是我照看不周,在产房里没护住你,月子里也点错了砂,今日的种种都是我当初的错。” 她对着谢柔嘉弯身施礼。 谢柔嘉侧身让开没有说话。 屋子里的气氛便恢复缓和。 “老夫人坦荡。” “就是该如此,错了就错了,不用怕认了。” 大家都说笑起来。 不管他们说什么,谢柔嘉只是淡淡笑着不说话。 这种态度让说话声渐渐的停下来,所有的视线又都落在谢柔嘉身上。 “我再说一遍,我可以当大小姐,但我必须叫谢柔嘉。”谢柔嘉迎着他们的视线开口说道。 众人面色有些难看,竟然还咬着这个不放。谢老夫人都给她赔罪施礼了…… 这孩子的脾气真是……。 “嘉嘉,大小姐的名字的事事关重大,当初….”谢文兴开口说道。 话音未落就被谢柔嘉抬手打断。 “我不是来听你们说难处讲道理的。”她说道,“我就是来告诉你们。我为大小姐,大小姐则名为谢柔嘉。” 她说着话视线扫过众人。 “我要这件事,这样办,至于这件事会有什么后果,怎么为难。是你们的事,不用说给我听,更不用想法子说服我,我也不管,办的成就成,办不成就罢,我要说的话就这样些。” 说罢抬脚向外而去。 满屋子里的人愕然,再回过神那女孩子已经走出去了。 大家面面相觑。 这人可真是…… 屋子里响起谢老夫人的笑声。 “没错,这件事就交给你们办了。”她说道,人也站起来向外大步走去。“享福得利的事你们都藏着掖着不提,那些叫难叫苦的话也别来跟我说。” 屋子里的老者们纷纷苦笑。 “母亲。”谢文兴也是皱眉喊了声。 谢老夫人不理会大步走出去了。 屋子里的人再次对视。 “别的不说,这脾气就够大小姐。”谢存礼嘀咕说道。 谢大夫人听到了心里就发堵。 当初她是二小姐的时候,这种脾气就被骂作孽障混帐,现在再如此,反而成了理所应当,甚至连当初谋害长姐的事竟然也被轻描淡写了。 那这些人再看到惠惠时,那些曾经给她的赞誉也都要变样了吧。 惠惠现在不知道在做什么,她一开始就回来了,而自己在郁山住了几天。回来后又没有敢去见她,只听小丫头说一直在屋子里看书写字,她们回府这般动静,惠惠也没有往常那样懂规矩第一时间赶来问候父母。 她是知道自己见了她会尴尬所以刻意回避了吧。 虽然什么都不说。她那样心窍灵慧,从小就察言观色待人接物熨帖,怎么会看不出发生什么事。 这件事,不能让她从别人口中知道! 这件事,一定要自己亲口告诉她!就跟今日开口说谢柔嘉是丹女一样,这是她的事。她自己承担! 想到这里谢大夫人一刻也呆不下去,起身也向外走了。 议事厅里老的小的丹女都走了,只剩下一众男人们。 “这事还没议完呢。”有老者皱眉说道。 “议什么议啊,她们什么时候议过事,都是把自己的想法一扔,咱们照着议就是了。”另一个老者摇头说道。 “可是以前那些想法虽然也有古怪蛮横的,但至少都守着规矩。”有人也皱眉说道。 女人们嘛对生意的事并不在意,又是个易喜易怒,偏爱着眼那些细枝末节的事,那些事对家族利益来说都是没什么影响的,而且这些丹主们不管脾气大小,都最终还是谨守祖宗规矩,并没有闹出过乱规矩的事。 比如谢老夫人那时候,为了杜家公子也做了不少荒唐事,但却始终没有闹着要死,也没有松口说过自己嫁出去的话,都谨记着维护谢家的声名。 可是现在呢,这小丫头一开口就要换了大小姐的名字! 其实大小姐的名字在神明面前选定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小姐的名字已经在巴蜀被众人皆知了十几年了,现在突然说大小姐名字换了,那谢家抱错丹女的事岂不是公布于众人尽皆知了? 那他们谢家岂不成了笑话! 厅内的人都面色难看皱起眉头,谢文兴也不除外。 “你怎么想?”有人低声询问旁边的人。 旁边的人拧着眉头有些怔怔。 “我想,这个大小姐可不好相与。”他喃喃说道。(未完待续。)   ☆、第五十七章 风头 议事厅里又变得嘈杂起来。 “这不胡闹嘛!” “这绝对不行!” “这要是说出去,就是大事,整个巴蜀的大事。” “皇帝那边肯定也要惊动,到时候难道不去给个说法吗?” “这孩子怎么这样?” 说到这孩子大家的视线都落在谢文兴身上。 谢文兴站在那边似乎在出神。 “文兴,这孩子怎么冒出这念头?”有人皱眉问道。 谢文兴没说话,谢存礼哼了声。 “这孩子一直都这样。”他说道,“还不是没人理料疯长泼长的缘故,要是好好的教养,哪里会这样,看看惠惠……” 惠惠这个名字脱口而出,谢存礼又猛地咬住,不由嘶嘶两声。 惠惠啊…. 那个温柔端庄有礼又听话的孩子,竟然不是惠惠…… 谢存礼不由一阵心痛。 不过,如果不是她占据着大小姐的位置,能够受到最好教导的就是谢柔嘉了,那么现在也不用面对这么个没规没距没尊没卑油盐不进好赖不分的大小姐了。 谢存礼心里不由一阵怒气。 “都是你们!”他愤怒的喝道,“丹女大事,你们竟然也搞错!怎么跟祖宗交代!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这事我不管,我也管不了!” 他说罢甩袖就走。 屋子里的人唤了两声没叫住。 “你看看这事..”大家摇头说道,又看谢文兴,“看来老夫人是铁定站在大小姐这边了,大夫人看着也不想管,这事怎么办吧?” 难道真的对巴蜀宣告,谢家犯了这种糊涂错?虽然以前没有出过双胎,但也挡不住有些人故意嚼念以前说也有丹主是假的。 谢家的丹主都能是假的,那谢家的所谓的山神倚重神明所授是不是也就是假的? 想到这里所有人都打个寒战,看向谢文兴的神情就更加凝重和焦虑。 “都糊涂了,说商议商议。也不是立刻要下定论。”谢文兴说道,“慢慢商议就是了,她又跑不了,人在了。其他的事都好说。” 那倒是,众人又都松口气。 “大小姐的住处在哪?” “好好收拾收拾,别再胡乱的扔着不管,专拣那些远的偏的。” 大家乱哄哄的说道赶着人去问,片刻就传过来话说二小姐坐车走了。 “走了?到家了又往哪里去?”大家急问道。 “说是去郁山了。”管事小心翼翼的说道。难掩心里惊讶。 家里的这些长老们比日常的老爷们地位还高,从来都没有多看过二小姐一眼,怎么今日二小姐闯了议事厅不仅没有被责罚,反而还这么紧张的询问她的去向。 看来传言说的没错,二小姐和大小姐是双胞胎,身上都有丹女的血脉,也是很厉害的,要不然怎么能做祭祀还能得皇帝得赐字。 二小姐以后地位可不一般了。 以前是受宠,但那只是谢家长房父母的宠爱,那现在以及以后就会是合家合族的宠爱了。 管事不由更郑重恭敬几分。 “小的这就去请二小姐回来。”他不待老爷们开口就忙说道。 谢文兴却抬手制止了。 “不用不用。让她去吧。”他说道,“现在要顺着她,她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嘉嘉的脾气我知道,就是执拗,要顺着千万不能顶着。” 这脾气啊跟那两个丹主一样,大家都熟悉。 “那你斟酌吧,不过关于大小姐更换的事,可不能再拖。”有人说道。 谢文兴含笑点点头。 “我心里有数。”他说道。 大家叮嘱几句也没什么可商量了就神情复杂的各自散了,谢文兴脸上的轻松笑却变得有些难看。 别的事别的人他心里都能有数。就是这个谢柔嘉,还真是心里没数。 他不知道这孩子要什么,这才是最难办的。 不想好相与啊,接下来就有的折腾了。 谢文兴想想都觉得头疼。但头疼也好过心疼,不管怎么折腾,这个大小姐至少还知道自己是她爹,不会像那个连弑父都敢做的畜生不如的东西。 那个东西,不能留了! 谢文兴眯起眼抬脚向内院走去。 而此时并没有在内院,而是走过一道垂花门的谢柔惠伸手掩住口鼻轻轻的打个嚏喷。 一旁的谢瑶似乎在出神。没有注意到,也并没有像以前那样立刻对她嘘寒问暖。 谢柔惠撇了撇嘴角放下手。 前方响起脚步声,二人都抬头看过去,谢存礼拉着脸背着手走过来。 “太叔祖。”谢柔惠高兴的喊道。 谢存礼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下意识的露出笑容。 “惠…”他脱口喊道,抬头看到面前走过来的小姑娘。 小姑娘穿着米白小衫紫纱裙,挽着垂髻,攒着珠花,脸上绽开笑容,明媚娇艳。 这才叫笑,想想适才那个孩子,皮笑肉不笑的,真是让人不舒服。 谢存礼脸上的神情就更沉了几分。 不过,那孩子为什么会这样让人不舒服?不就是因为从小没人教,才养成了这古怪性子,为什么没人教,还不是因为抱错了,为什么会被抱错,是因为有两个孩子的缘故! 要不然怎么会闹出这种荒唐事! 真是孽障!现在好了,害的谢家的大小姐又成了她祖母那种德行! 这个孽障就是来毁了他们谢家的! 这一切的事都是这个孽障引起的! 谢存礼余下的惠字就恨恨的咬住在嘴里。 “瑶瑶过来!”他竖眉喝道。 谢柔惠的笑容一僵,谢瑶则吓了一跳忙施礼。 “家里出了这么多事,忙成这样,你不知道在家里祈福,乱跑什么!献祭轮不上你,别的事你就什么都不会做了?真是废物一个!你爹娘养着你有什么用!”谢存礼喝道。 这一顿劈头盖脸的斥骂并没有让谢瑶吓晕过去,反而脑子里一片清明。 事情已经定了。 她看向谢柔惠,谢柔惠也看向她,原本僵在脸上的笑又慢慢的荡漾开,人也恢复了从容。 谢存礼也并不是真的要带谢瑶走。发了一顿脾气看也不看她们的径直去了。 谢瑶只觉得手脚发凉。 “变的真快啊。”她喃喃说道,“原本还想他日常那样疼你,去求求他让他能说两句话呢。” 谢柔惠笑了。 “求他说话?有什么好说的,现在我说什么都没人信。就跟我以前说什么人都信一样。”她说道。 “那现在怎么办?”谢瑶颤声说道。 “现在啊,我就可以去见我母亲了。”谢柔惠说道。 “见了,有用吗?”谢瑶说道,“毕竟咱们这家里,天大地大。丹女最大,就是大夫人再疼你,跟真正的丹女一比,也是只能……” 只能顾不得你的,就像当初毫不犹豫要毁了谢柔嘉的脸那样。 谢柔惠伸手抚上自己的脸。 “真是风水轮流转。”她说道,“现在有人恨不得毁了我的脸了吧。” …………………………………….. “小姐,他们真的这么说了?” 坐在马车上,江铃紧张又激动的问道。 谢柔嘉点点头。 “那槐叶说的话是真的?”江铃说道,坐起身子,又哎呀一声神情焦急。“那糟了,他们岂不是更认定当初就是小姐你要害大小姐了?” 那件事啊,谢柔嘉哦了声。 耳边响起谢大夫人的疾言。 “倒是真有人提这件事了。”她说道。 “那小姐你说了没,这件事不是你做的。”江铃忙问道。 谢柔嘉笑了。 “没有。”她说道,“我以前说他们不信,因为我是二小姐,所以说什么他们也不会信。” “可是你现在是大小姐。”江铃下意识的说道,话一出口就恍然明白了。 “是啊,我现在是他们眼里的大小姐,我说什么他们也会信。”谢柔嘉说道。“这件事根本就不是信不信的事,而是他们根本就不在意,我不是大小姐,没杀人也是错。我是大小姐,杀了人也是没错,说不说,有什么意思。” 说到这里笑了笑。 “我在意的人在意我的人,都相信我没有做这件事,至于那些不在意我的人。我说了,她也不会信。” 她。 江铃心里叹口气。 “那小姐他们按照你说的办了,你就会听他们的回去吗?”她岔开话题带着几分好奇问道。 谢柔嘉冲她嘻嘻一笑。 “他们听大小姐的话,不是大小姐听他们的。”她说道,带着几分狡黠。 江铃就噗嗤笑了。 “小姐你也想得挺周全的嘛。”她笑道。 谢柔嘉笑了,将手枕在脑后看着晃晃悠悠的车顶。 “不想了,那些事我才懒得想呢,我现在只想送邵铭清和三妹妹什么礼物才好。”她说道。 江铃心里黯然一刻,面上不显露出笑容。 “那我们好好想想。”她说道,丢开了谢家的那些事,认真的扳着手指想着各种物什,在马车轻轻的摇晃中向郁山而去。 而此时谢大夫人和谢文兴正站在屋子里对峙。 “谢文兴,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谢大夫人带着愤怒喝道。 谢文兴皱了皱眉。 二人自从成亲后,谢大夫人可是几乎没有提着他这个赘婿另改的名字叫过,可见心里是前所未有的愤怒。 不过这愤怒并不是真的针对他的,一多半是针对大小姐二小姐抱错的事,憋闷在心里找个由头发泄罢了。 女人的这些心思谢文兴并不在意,但面子上还是一定要认真的对待的,要不然更让她们愤怒。 “我也没说什么。”他不急不躁认真的说道。 “你没说什么?什么叫她害惠惠是我们的过错?同样是我们生养的,为什么惠惠没有害她?”谢大夫人喝道。 谢文兴听到这里挑眉哎了声。 “说不定还真是这样。”他说道。 谢大夫人一怔,旋即更加愤怒。 “谢文兴,你说这话昧不昧良心!”她喊道。 谢文兴再次哎了声,上前一步,握住谢大夫人的手。 “阿媛,别人说着话可能是昧着良心,但我说这话可敢拍着良心。”他一字一顿说道,“一个连父亲都想要也敢害死的人,杀害诬陷胞妹又算什么大事。”(未完待续。)   ☆、第五十八章 挑明 连父亲都想要也敢害死? 这一句话让谢大夫人惊呆了。 “你,胡说什么呢!”她喝道。 谢文兴一语压住她,便收起了凌厉,换上一副沉重的神情。 “这件事我本不想说。”他说道。 谢大夫人伸手揪住他。 “你不想说?这种话你都说出来,你不说清楚咱们没完!”她又是气又是急的喝道。 谢文兴叹口气,拉住她的胳膊。 “阿媛,有些事糊里糊涂的过去了反而好。”他说道,“尤其是家里的事,就像当初嘉嘉和她姐姐的事,心里知道个大概就算了,说那么清楚,不过都是手心手背上挖肉….” “刘秀昌!”谢大夫人厉声喝道,狠狠的推开他,“在我们谢家从没有什么都是肉,做了亵渎神明做了乱祖宗规矩的事,别说自己身上的肉,就是自己献祭恕罪也是理所当然的。” 谢文兴神情肃穆,整了整衣衫。 “好,那我就告诉你。”他说道,扶着谢大夫人要她坐下。 谢大夫人恨恨的甩开他,在椅子上坐下。 “说。”她喝道。 “惠惠是个聪明孩子。”谢文兴开门见山说道,“心思尤其敏捷,别人的心思瞒不过她。” 那倒是,自己高兴了不高兴了,她总能看得出来,而且还能不动声色的宽慰。 谢大夫人一向以为荣,但此时此刻听来,总觉得有些不舒服。 她哼了声没说话。 “她肯定知道我们的打算,也知道她们姐妹抱错了。”谢文兴接着说道。 “可是她并没有把她推下水或者用刀子捅死。”谢大夫人冷冷说道,“她只是求我让她去京城,尽一尽自己的心意,能为谢家添些薄彩,等将来自己什么都不是了,也好能在府里做个安稳的二小姐。” 谢文兴也是冷笑一声。 “她添没添薄彩我没看到,嘉嘉倒是挣了一个大彩头。”他说道。不待谢大夫人再说话,接着说下去,“谢家事大,她懂事也好不懂事也好。我都不能不懂事,不能再任由这事情混乱,就借着皇帝赐字的机会,安排嘉嘉回程坐了大船,让她去坐小船。” 谢大夫人面色变的难看。 “你这是..”她挑眉就要说。 “我这是打了她的脸面。”谢文兴接过话说道。“可是我好歹是打着皇帝赐字给嘉嘉的名号,也多少说的过去,可是她呢,就这样嫉恨上我,在得知家里出了事,邵铭清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挟持的时候,她竟然让着侍卫们上前,逼着邵铭清走投无路杀了我!” 他说着话拉开衣领,将脖子上的伤口展示出来。 “亏的是邵铭清是个明白人,只是想急着赶回来。并不是要跟我们谢家鱼死网破,识破了她的心思,要不然现在家里就该给我除服礼了!” 被邵铭清挟持的事谢大夫人已经听他说过了,这伤口她也看过,还哭了一场,只当是被邵铭清刺伤,却没说原来中间还有这事。 谢大夫人握着手心乱跳,耳边也有些嗡嗡。 “她,她是个孩子,见你那样被挟持急了。哪里就是起了害死你的心……”她脱口说道。 谢文兴神情沉沉,打断她的话。 “这时候她就是个孩子了?日常无事就是心思敏捷聪慧,遇到这种事,她就吓糊涂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了?”他说道。 谢大夫人动了动嘴唇。 “关心则乱。”她喃喃说道。 到底没有适才的底气。 谢文兴就长叹一口气。 “是啊。关心则乱。”他意味深长说道,“可是阿媛,虽然我一向不愿意跟你提祖宗的规矩,但此时此刻,还是不得不说一句,你不仅仅是个母亲。家族的重担都系与你身,关心可以关心,但不能乱心。” “我去问她!”谢大夫人站起来。 谢文兴也站了起来。 “好,要问就好好问,把当时在场的人都叫来,护卫们,邵铭清,丫头们,怎么说怎么做的,让大家都问个看个清楚。”他说道,“看看她有没有做出这种事,有没有起了这个心思。” 要是这样大张旗鼓的闹起来,家里人可都知道了,到时候不管有没有这回事,谢柔惠总归是要被人嚼念揣测。 “大家能相信谢柔嘉为了得到长女之位狼子野心谋害姐姐,那自然也能相信谢柔惠为了怕失去长女之位而狼子野心谋害父亲,甚至也谋害姐姐。” 谢大夫人面色铁青的看着谢文兴,僵直着身子没动。 “所以我就说了,有些事就糊糊涂涂的过去算了,你既然非要说清,那咱们就说个清楚。”谢文兴接着说道,神情肃穆,不过说清楚了,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意思? 谢大夫人身子微微发抖。 谢文兴看着谢大夫人。 “那说清楚之后,你打算怎么处置她?是烙印毁去容貌,还是禁锢郁山?” 风水轮流转,今日到你家。 谢大夫人就想到这句话,人颓然跌坐回去。 她尝过的受过的那些,你也要尝一尝受一受。 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 门外传来丫头们小心翼翼的声音。 “大夫人,大小姐来了。” 大小姐? 谢文兴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谢大夫人原本还想问一句是谁,看到谢文兴的反应立刻就明白了,人不由紧张起来,想要叫她快进来,但又怕她进来,不说话又怕在外站久了她心里多想。 “请进来吧。”她颤声说道。 丫头应声是,片刻便听到脚步轻响,门帘掀起,谢柔惠走了进来。 “母亲父亲。”她神情一如既往,含笑施礼。 谢文兴没说话,谢大夫人则面色僵僵的挤出一丝笑。 屋子里的气氛有些怪异,谢柔惠心里咯噔一下,视线掠过谢文兴。 这老东西动作还挺快,肯定已经给她泼了脏水了。 “母亲,我有话想跟你说。”她立刻含笑说道。 这意思自然是要谢文兴回避了,谢文兴笑了。 “有什么话不能当着人说?”他笑问道。 “父亲,我现在在某些人眼里已经不算是个人了,说的话自然也见不得人。”谢柔惠低着头说道。 谢文兴的眉头一挑。 看到没,同样说话呛人,嘉嘉那个就是直接一句我不想跟你说话,坦坦荡荡,而这个呢,就是指桑骂槐小人戚戚。 跟这样鬼头鬼脑的东西打交道,一旦拿捏不住她,就一定会被狠狠的反咬一口。 不过这一次,说什么也不会让你再有这个机会了! “你也知道自己不像个人,做的那些事……”他冷笑说道。 “出去!”谢大夫人喝道。 谢文兴的话被喝断,他的面色僵了僵,不过今日说的已经够多了,再多就要起反作用,事情都已经摆明了,且看这母女情还能维系多久。 谢文兴甩袖走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相对的母女二人。 “母亲坐吧,也累了。”谢柔惠含笑说道,“这么多事一起来。” 谢大夫人看着她。 “惠惠,我有话跟你说。”她说道。 谢柔惠笑了。 “母亲,您不用说,我都知道了。”她说道,“我跟着父亲去趟京城,适才在家里又遇到太叔祖。” 说到这里脸上笑意更浓。 “母亲,如果我还不明白,我哪里配当你的女儿。” 笑着又掩嘴。 “虽然不是长女,但也是你女儿。” 她说笑如常,还带着几分俏皮,但这其中的滋味可想而知。 谢大夫人眼圈一红。 “你知道是你知道,但是是我亲口给你说你是丹女,那现在我也要亲口对你说。”她说道。 谢柔惠收起笑,面带几分郑重。 “母亲,您说。”她说道。 谢大夫人看着她。 “惠惠,你不是丹女,你不是姐姐,当初抱错了。”她说道。 谢柔惠点点头。 “是,母亲,我知道了。”她眼里含泪说道。 “不过这不是你的错,这是我的错。”谢大夫人哽咽说道,拉住她的手。 谢柔惠含泪点点头。 “是,母亲,我原谅你的错了。”她说道。 这就是她的女儿,她精心教养出来的,聪慧懂事明理的女儿。 谢大夫人想要抱住她大哭,但忍不住想到谢文兴的话。 聪慧懂事…. “惠惠。”她迟疑一下,“这真的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你父亲的错,这都是老天作弄,你不要怨恨我们。” 谢柔惠心里再次骂了一句老东西。 “母亲。”她没有点头,而是叹口气,“这个我做不到。” 做不到? 谢大夫人愕然看着她。 “你,你当时真的要害你父亲了?”她颤声问道。(未完待续。)   ☆、第五十九章 逃离 想起那天的事,谢柔惠就后悔与自责。 太鲁莽了。 邵铭清那种人怎么可能做出杀了谢文兴的蠢事,而谢文兴也绝不是蠢的不要命的人。 自己那时候真是沉不住气,以至于留下这么大的把柄被他握着。 尤其是现在那小贱婢的身份公开,谢文兴更是有恃无恐,肯定要置自己于死地不可。 这个家绝对不能再呆了。 念头闪过,谢柔惠哈哈大笑起来。 谢大夫人被她笑的有些不解。 “惠惠。”她喊了声。 谢柔惠收了大笑,只余下浅浅。 “母亲,是不是还有人说嘉嘉那时候是不是也没害我,而是我诬陷她?”她笑吟吟说道。 谢文兴话里话外的确是这个意思。 当时的事…. 丫头没都没看到….. 挑拨的槐叶也一头撞死了…… 余下的就只是她们姐妹各自口说为证了,一个说是,一个说不是,各说各有理。 她的确是懒得再问了再查,正如谢文兴所说,有些事没必要问个清楚,问清楚了也没什么用,这件事也是正式将她一直担心的姐妹之争摆上了台面,那就干脆快刀斩乱麻解决了就是。 不过这快刀斩的乱麻的前提是,被害的是丹女大小姐谢柔惠,没有任何争议。 但现在被害的丹女不再是丹女,施害的成了丹女,事情自然就不一样了。 谢大夫人垂下视线。 “母亲,现在你们要问我,我依旧会说是,她也依旧会说不是,但是,母亲,你猜大家会信谁?”谢柔惠接着说道。 “该是什么自然是什么,查问清楚自有清白。岂是他们说了算。”谢大夫人说道。 查问? 谢柔惠心里呸了声。 还说别人,你都想查问了,要不是生了疑心,查问个屁啊! “母亲。我不是要个说法。”她笑着说道,拉住谢大夫人的手,神情诚恳,“我只是要告诉母亲,我很清楚我不是谢柔惠。不是大小姐之后,我会遇到什么,就好比太叔祖会呵斥跟我玩的姐妹,等消息传开,人人就会对我退避。” 谢存礼! 虽然没有亲见适才发生的事,但谢大夫人也能想象到谢存礼说的话和神情。 当初对着谢柔嘉的那般厌弃和一口一个孽障。 “我说过了这不是你的错。”谢大夫人竖眉说道。 揭过了有没有害谢文兴的事。 谢柔惠心里松口气,不敢再耽搁。 “我知道。”她说道,“如果没有我们姐妹更换的事,也就罢了,但现在出了这种错。母亲。” 她说着跪下来。 “这也不是母亲你的错,也不是家里人的错,也不是我的错,只是我在这家里必定过的艰难,天长日久我也必定会心生埋怨,我也不想哄着骗着母亲装大度,我现在没有别的肯定,只求母亲让我走。” 谢大夫人大吃一惊。 “走?去哪里?”她说道。 心里闪过谢文兴说的郁山二字。 去那里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决不能在山上住,祖宅好好收拾一下…… 却没有说不许走的话。谢柔惠心里再次呸了声。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的主意,想要我和那小贱婢一样被关起来,受着你们的嘲笑和指指点点,做梦! 真以为我去一趟京城是给你们争光添彩了。那我不白去了! “母亲,我要去京城。”她说道,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举起来。 ………………………………………………… “去京城?” 谢文兴几乎跳起来,不可置信又面色铁青。 “怎么能让她去京城?” 这个小畜生,还真是有本事啊。三言两语又把她母亲笼络住了! 这是见风头不对,要跑啊! “绝对不行!”谢文兴甩袖说道,“把她放出去,是要给谢家惹祸的。” 谢大夫人看他一眼。 “给家族惹祸,对她有什么好处?”她问道,“这世上每个人都是依附家族而活,没了家族,蝼蚁一般,她之所以去京城,就是为了避开自己在家里的困境,就是为了过的好一点,她疯了要给家族惹祸?” “这种人损人不利已,你是不会明白的。”谢文兴急道。 “我是不明白,但我明白,人都是站在自己的利益自己的角度说话考虑的。”谢大夫人说道,看着谢文兴,“她既然害过你,你怎么也不会说她的好。” 谢文兴心里骂了声娘,又连骂了几声谢柔惠这个小畜生。 “还有,她去京城是显荣公主十五岁生辰相邀。”谢大夫人说道,将明黄的帖子放在桌子上。 显荣公主? 谢文兴很是惊讶。 没想到短短几面,她竟然能说动显荣公主相邀。 “你本事不小啊,竟然私下给显荣公主送了信?” 谢文兴看着谢柔惠,带着几分冷笑。 “看来早就未雨绸缪了。” 谢柔惠似乎没听出他话里的讽刺。 “父亲,我当了十三年的大小姐,谢家的大小姐,也不是吃白饭的。”她含笑说道。 谢文兴竖眉。 “你跟显荣公主说了什么?她竟然会同意你去京城?”他问道,“我们谢家的事可不是什么都能跟人说的。” “父亲多虑了,仅仅是我跟公主投缘罢了。”谢柔惠说道,对信的内容却闭口不谈。 说她病了不能去? 或者半路上出车祸摔死? 但因为不知道她信里到底写了什么,如果她不能如期到达京城,那封信有没有对谢家不利的话? 谢文兴几个念头转了几遍,最终拂袖。 “别以为离开了谢家,你就可以无所顾忌了。”他说道,“要去也可以,家人护送。” 所谓的护送,也就是看守看押吧。 “而且是以二小姐的名义,我们谢家的大小姐可不能随意离开巴蜀。”谢文兴视线扫过谢大夫人,落在谢柔惠身上。带着几分凌厉,“你到了京城,能不能谨记恪守二小姐的身份?” 也就是说进京之后她就是谢柔嘉。 “就跟当初嘉嘉因为你被关在郁山,胆敢摘下面具或者随意出山。杀无赦一般。”谢文兴冷冷说道。 谢大夫人皱眉站起来,要说些什么又发现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不会。”她最终说道。 “会不会的,事情总要先说清楚。”谢文兴说道,“若不然,没法跟家里的长老们交代。” 那倒也是。 谢柔惠如今的身份尴尬。长老们对于她的抛头露面肯定不高兴。 谢大夫人不再说话了。 谢柔惠心里冷笑。 远离谢家,到时候有没有违背这个约定,谢文兴都用这个借口杀了她,谁又知道? “别以为你能找谁庇护,别忘了,你们姐妹是一样的面容,就算闹到皇帝面前,活人说不过谢家合族。”谢文兴看着她又笑了笑,“而死人,更是没法开口的。” 这是断了她后路的威胁。 不管什么吧。她只要离开这里,离开谢家,就算等待她的是艰难,也必须挣脱现在的困境,若不然就真的完了。 “多谢父亲成全。”谢柔惠低头施礼。 谢柔惠说走就走,等家里的长老们晚上得到消息的时候,谢柔惠的马车都装好了,自然引起一片哗然。 “她走了更好,是以二小姐的名义走的,那家里剩下的就是大小姐。更好跟百姓们交代。”谢文兴说道。 但鉴于谢柔惠当了十三年的大小姐,担忧的反对的还是居多,无奈谢大夫人意已决,谢文兴也没有再相劝。又走的不是真正的大小姐,正如谢文兴所说,只要大小姐在,没有什么事可担心,众人只得同意了。 谢大夫人又提起相送的事,被谢文兴没好气的打断了。 “什么光彩事!还敲锣打鼓的欢送吗?” 的确不是什么光彩事。谢大夫人作罢,正想着要给谢柔惠多带些钱,外边又是一阵喧哗,谢瑶冲了进来。 “夫人夫人,请让我陪着二小姐去京城吧。”她叩头说道。 二小姐去京城的消息已经传开了,虽然很多人还糊涂着,但作为谢柔惠最亲密的玩伴不会不知道这二小姐说的是谁。 “跟上一次不同,她这次是一个人,我想陪陪她,夫人,请你让我陪她去吧。”谢瑶哭着叩头。 知道了谢柔惠的抱错的二小姐,合族上下谁还会多看她一眼,没想到谢瑶竟然不离不弃。 谢大夫人心里一酸就要掉泪。 可见这孩子还是有情义的。 “好孩子,只是你父母怎么舍得。”她说道。 她这次选择了二小姐,将来可就在族里无法立足了,谢瑶的父母怎么会同意。 他们当然不同意,认为她失心疯了。 但是她怎么会失心疯了,此时早就看的再清楚明白不过,留在族里也没好日子过,讨好不了新的大小姐,还彻底跟旧大小姐生分,里外都不是人,与其如此,还不如抱紧一个搏一搏。 “大夫人,我的父母还有其他子女,可是二小姐,二小姐只有我一个姐妹了。”谢瑶哭道,咚咚叩头,“大夫人,望大夫人成全。” 谢大夫人伸手拉起她。 “好孩子,那你就去吧。”她哽咽说道。 谢文兴撇撇嘴,好孩子? 肯跟那样的人混在一起的,不是傻子就是一般的黑心鬼,都滚蛋了才好。 天不亮的时候,两辆毫不起眼的马车,在一队护卫的拥簇下悄悄的驶出了城门。 谢瑶掀起窗帘。 “惠惠,要再看一眼吗?”她低声说道。 谢柔惠冷笑。 “有什么好看的。”她说道。 谢瑶就放下车帘。 “是,这些可恶的人没什么好留恋的。”她低声说道,凑近谢柔惠,眼神闪烁恨恨,“惠惠,咱们走的太痛快了,我还能搞到那种药,不如让大老爷也吃一吃,老夫人因为有旧情人了心结通了心血侥幸得命,大老爷可什么都没有,吃了有他受的。” 谢柔惠瞥了她一眼。 “你活得不耐烦了?我们上次的事没有留下痕迹,现在上赶着给人送证据?这事要是被发现,我们当场就得死了。”她说道。 谢瑶讪讪吐口气。 “我这不是咽不下这口气嘛。”她说道,“这些人也太无情了。” 谢柔惠笑了。 “无情的人才好啊。”她说道,“现在对我们无情,将来就能对别人无情,谁用得到就是谁的,留着就是一把好刀,指不定下次就该我们用了。” 谢瑶神情微微一黯。 “下次,我们还有下次吗?”她喃喃。 谢柔惠没有说话,抬头看向随风飘动的车帘子。 她不是输给人,她是输给命。 她明明才是最好的,最聪慧最机敏,却因为出生先后,就活该失去一切,败给那个一无是处的小贱婢。 她攥紧了手,抿紧了嘴唇。 输给命,不服,不服,不服。(未完待续。)   ☆、第六十章 鼓动 “大小姐,大小姐。” 喊声在山林里乱响。 一个管事擦着汗来到谢大夫人面前,有些尴尬。 “大小姐跑到山林深处了,已经让人去找了。”他说道。 谢大夫人面色铁青,谢文兴笑了,对身旁的长随附耳低语几句,长随应声是疾步而去。 山林里很快回荡起喊声。 “柔嘉小姐!柔嘉小姐!” 听到这声音谢大夫人看向谢文兴,谢文兴冲她一笑。 “她一定能听到这个。”他笑道。 听到柔嘉小姐的喊声远远的传来,山崖脚下一棵大树上躺着的谢柔嘉才将脸上的枝叶拨开,坐起来,伸手拉过一旁的藤蔓借力一荡跳下来。 “安哥!”她喊道。 半山腰上安哥俾探身应声。 “一会儿回来我要看你找的断层对不对。”谢柔嘉说道,冲他摆手,“你别跟我来。” 安哥俾嗯了声,看着女孩子三下两下的向外而去。 看着走过来的女孩子,谢文兴笑着迎过去。 “刚好些,在山里跑别摔了。”他关切的说道。 谢柔嘉没理会他的话。 “你们商量好了?”她问道。 “我把她送走了,看管起来,如今这巴蜀这家里就只有你一个了。”谢文兴含笑低声说道。 “你们做事还是一如既往的干脆利索。”谢柔嘉看他一眼说道,“有用捧着,没用就立刻甩了。” 谢文兴打个哈哈。 “话不能这么说,有些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顾不得别的。”他说道。 “是啊,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那你们商量好了吧,什么时候改族谱?”谢柔嘉问道。 谢文兴被呛了下。 心思简单的人就这点不好,怎么说都不能岔开他们的心思。 “惠惠。”谢存礼挤过来,叹口气说道。“这名字的事实在是太大,祖宗面前,神明面前,百姓面前没法交代……” 话没说完就见眼前的女孩子一双大眼亮晶晶的盯着自己。 他口里的话便渐渐的停下来。 “我小时候特别羡慕姐姐。尤其是太叔祖你一口一个惠惠喊的那样的亲切,却从来不喊我的名字,我就想我什么时候做到姐姐那样好,太叔祖就也会喜欢我了。”谢柔嘉说道。 谢存礼面色一红,有些尴尬。 “我那是被骗了。我不知道你,以后太叔祖好好待你。”他说道。 “不,我现在看明白了,你不是好好待她,也不会是好好待我,你好好相待的只是这个名字而已。”谢柔嘉说道,目光扫过眼前的诸人,“在你们眼里,只看到名字,只想着我们姐妹相貌一样。换个名字而已,就没想过,名字下的是人,是活生生的人,是一口饭一身衣养起来人,不是一个物件,让你们今天喜欢明天丢开毫无负担。” 谢存礼面色涨红,要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可是大小姐,要是更换名字,真不是简单的事。怎么,怎么交代啊。”一个老者叹口气说道,“我们谢家会被人怎么说啊。” 谢柔嘉看向他。 “怎么说?该怎么说就怎么说啊,犯错了。怎么不能说?”她说道,“谁说我们谢家就不能犯错了?我们谢家虽然是巫家,巫也不是不能犯错的,犯了错,认了错,才能改错。” 那老者愕然。眉头拧成一团。 “可是,这,这…”他结结巴巴说道。 这几辈子来从来没有过的,谢家从来没有做过这样丢人的事。 “从未有过的事,也不是不能有。”谢柔嘉说道。 “可是祖宗的规矩…”有人皱眉说道。 “祖宗的规矩从来没有说过谢家不能犯错,更没有说过,谢家犯了错不能认错。”谢柔嘉打断他。 “那这错我们在山神在神明面前认就是了,何必非要闹得人尽皆知啊。”有人又叹口气说道。 “祈福祷祝要让民众所见,对神明认错为什么就不能让民众所见?”谢柔嘉说道。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 跟老夫人一模一样,跟老夫人一模一样。 谢存礼在心里重复这句话。 孽障啊孽障,他家好容易出的端庄有礼的大小姐了还是被毁了! “你的意思说白了就是让我们谢家把这次的错昭告天下。”一直冷眼不说话的谢大夫人开口说道。 “是。”谢柔嘉看着她说道,“我就是要让大家知道,谢家会犯错,谢家的巫也会犯错。” 所以谢家的朱砂并非万无一失,谢家做的事也不一定都是对的,谢家的矿也会出事。 “谢家犯了错,谢家的人自己承担,自己解决。” 不用矿工来代替,也不用矿工来献祭抵过。 谢大夫人面色僵硬。 “谢家不会犯错。”她说道。 “那现在的是什么?”谢柔嘉伸手指着自己,毫不示弱的说道。 二人僵持,四周鸦雀无声。 “好了好了。”谢文兴叹口气说道,“嘉嘉你的意思我们知道了,我们再议,现在最要紧的是让你母亲把你落下的功课补一补。” 说到这个大家都回过神。 十三年来接受丹女教养的是谢柔惠,谢柔嘉什么都不懂。 “对对,这才是最要紧的。”众人纷纷说道。 “这个我也要在郁山教你吗?”谢大夫人淡淡问道。 谢柔嘉看她一眼。 “不用。”她说道,“你已经教过我了,这次不用再教了。” 什么? 谢大夫人愕然。 再看谢柔嘉已经转身。 “再你们商定好之前不要来打扰我了,我还忙着呢。”她扔下一句,大步走开了。 谢大夫人进门扑在床上大哭。 里里外外的丫头慌张的都跑了出去。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谢大夫人头埋在被子里手捶着床大哭。 谢文兴疾步过来扶住她的肩头。 “阿媛,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化解她的戾气,也得慢慢来。”他劝慰道。 “她就是跟我作对,她就是要跟我作对,我不死她就咽不下这口气。”谢大夫人哭道。“那我死了让她如愿,也省的折腾没完。” 说罢果然起身,谢文兴忙死死拉住。 这边闹着,谢老夫人也很快就得到消息。 “闹就对了。不闹才不像大小姐脾气。”谢老太爷笑道。 谢老夫人端着茶碗没有说话,神情若有所思。 “她要是闹得太过了,就说说她,别人说不得,你能说。”谢老太爷看到了忙又说道。“耍脾气也得有个度。” 谢老夫人摇摇头。 “我觉得她不是发脾气,她是。”她说道,说道这里停顿下。 “是什么?”谢老太爷问道。 “是想要改规矩。”谢老夫人说道。 改规矩?谢老太爷瞪眼,改什么规矩? 再说,不管什么规矩,既然是规矩,那规矩是好改的吗?这可比发脾气难多了。 谢老夫人饮了口茶没有说话。 山林里亮起第一道光的时候,传来哗啦啦的响声,惊动了林间的鸟兽四散,再次引发乱响。 “这些够了吗?”安哥俾将几根木片拖过来。“都晒干了。” 谢柔嘉坐在山石上,正用刀子割着兽皮,看了眼点点头。 “够了。”她说道。 “那我们圈鼓桶吧。”江铃说道,抱着一根苗儿竹过来。 安哥俾点点头坐下来开始圈鼓桶,江铃在一旁打下手,晨光透过枝叶照在三人身上,安静而明亮。 …………………………………………… 咣当一声响打破了小院子里的安静。 邵铭清弯身从地上捡起一根杵子,抬头看着坐在轮椅上的谢柔清。 谢柔清已经能够在轮椅上坐住,左手被方巾吊在脖子里,头上包扎的伤布已经解下来。原本被剪得乱乱的头也重新归拢,挽着发,小丫头们还贴心的戴着一圈珠花。 脸上肿已经消散,擦伤也渐渐愈合。相貌已经恢复如常,只是那一双眼虽然睁着却是无神。 “柔清,用手握着这个,能让手上的力气快些恢复。”邵铭清说道,将杵子重新塞回谢柔清的右手里。 谢柔清的右手一动不动,杵子再次跌落。邵铭清伸手接住。 “没事。”他又抬起头笑了,伸手抚了抚谢柔清的脸,“等到了京城,我给你找太医看,一定能让你好起来。” “少爷,少爷。” 水英的喊声从外边传来,人也从门外跑进来。 “回来了。”邵铭清站起身说道。 水英点点头,手里拎着一个小包袱。 “我跟柔嘉小姐说了,你七月十八起程。”她说道。 “她在做什么?”邵铭清问道,推着谢柔清往廊下走去,避开夕晒。 “跟以前一样,带着安哥俾在山里跑呢。”水英说道,“我找了好久才找到他们。” 邵铭清嗯了声。 “哦这个。”水英将包袱递过来,“这是她送给柔清小姐的礼物,说给少爷你的还在准备,七月十八一定送来。” 在山林里跑,是为了准备礼物吧。 邵铭清伸手接过,打开不由愣了下。 “是个小鼓。”水英说道,“说是自己做的。” 这个小鼓很粗糙,看得出刚刚完工,甚至都没有上漆。 柔清喜欢打鼓。 “做这个多费事。”他说道,转身半蹲下来,将小鼓放在谢柔清的怀里,“柔清,你看,手鼓。” 他说着拉着谢柔清的手敲了下。 咚的一声闷响。 也没什么音调,就是个摆设。 邵铭清笑了,待要再拉着谢柔清的右手敲一下,门外又有人探头。 “邵少爷,您要的车来了。” 邵铭清闻言忙起身,疾步向外走,又唤着水英。 “去看看老爷把路引送来了没。” 水英应声跟着向外走去,院子里几个小丫头便也跟着向外看,交头接耳的低声说笑着,没有人注意到坐在轮椅上的谢柔清无神的眼珠慢慢的转了转,而被邵铭清放在小鼓上的右手也动了动。 咚的一声响。 门外的邵铭清皱了皱眉,立刻转身探头向门内。 “把鼓捡起来,先收好……”他说道,话说一半声音停下来,怔怔的看着廊檐下。 那小鼓并没有如同杵子一般滚落在地上,还放在谢柔清的怀里。 那这声响? 邵铭清的视线落在谢柔清的右手上,谢柔清的右手也还如同自己适才摆上去一样放在鼓面上。 不,不一样了。 那只右手正慢慢的抬起,又似乎颓然无力的落下来。 咚! 邵铭清只觉得耳膜被重重的敲了下,瞬时脑子轰的一声嗡嗡。 动了!她动了! ************************************************************ 月中了,求月票,谢谢谢谢。(未完待续。)   ☆、第六十一章 招魂 谢柔嘉是半夜被敲门叫起来的。 “什么时辰了?”谢柔嘉问道。 “亥时了。”江铃答道,一面披上衣衫冲向门,“三小姐怎么了?” 她脚下有些慌,差点绊倒。 谢柔嘉伸手扶住她。 “别慌。”她说道。 上一世这是江铃对她说的最多的话。 但这一世她可以对江铃说了,同时将江铃掩在身后,一步上前打开了屋门。 水英带着一身的寒意冲进来。 “柔清小姐能动了。”她说道,一面伸手比划一下,“那个鼓,你送她的那个鼓,她能敲动了。” 能敲鼓? “不是说无魂无魄活死人一般了吗?”江铃大吃一惊问道。 当时她还曾问谢柔嘉能不能给谢柔清招魂,就像当初屈大巫为死于大秦的楚王招魂归故里一般。 谢柔嘉却说不能。 “因为魂能被招来,是他想要来,只是迷了路,而三妹妹,她自己在跳下矿井的那一刻舍了魂散了魄,她自己不要回来了,我招不到。” 但现在怎么回事? “她还想回来!她还有留恋!”谢柔嘉说道,人已经向外跑去。 “小姐,斗篷。”江铃喊道,抓起衣架上的披风就追出去。 谢柔嘉已经在院子里打响了呼哨,小红马径直从栅栏跳跃出去,冲出去的谢柔嘉脚步不停的抓住缰绳翻身上马。 “江铃去找安哥,让他带着那日青山矿参加祭祀的矿工们来。” 抛下这一句话,人马在夜色里疾驰而去。 江铃大声应声是。 “上马上马。”院子里等候的随从成林喊道,将江铃抱在马上自己也翻身上马。 水英眨着眼追了几步。 “我呢?”她喊道。 夜幕中山野只有马蹄声回荡,渐渐远去。 “她怎么样?” 马蹄直接踢开了门,谢柔嘉伏在马背上进了院子。 听到动静的邵铭清从屋中跑出来,伸手接住冲过来的谢柔嘉。 “她敲鼓,敲你送来的鼓了。”他急急的说道,拉着谢柔嘉冲进屋内。 谢柔清躺在床上闭着眼。 “她现在睡了。”邵铭清说道,有些手足无措。也有些语无伦次,“她傍晚的时候,水英刚拿回来的时候,她敲了一下。后来又敲了两下。” 谢柔嘉坐到床边,看着谢柔清,抬手敲了一下鼓。 寅时寂静的深夜里响起沉闷的一声,让人不由跟着哆嗦一下。 床上的谢柔清一动不动。 “她后来就不敲了。”邵铭清在后说道,“但是她真的敲了。我亲眼看到的。” 谢柔嘉点点头。 “嗯,只要她敲过就好,说明还残留魂魄,对这里,至少对打鼓还是有一丝牵念。”她说道,伸手拿起那面小鼓,“这是我和安哥俾用山上抓到的野山猪皮,还有枯死的树做的,都是凝聚这山神的精血,原本想她走了。故土之物也可以陪伴做个念想,原来她真的还有念想。” 她说着起身来回走了几步。 “既然你还想。”她站住脚,看着谢柔清,“我就给你招魂,让你回来。” 邵铭清看着她。 “嘉嘉。”他说道。 谢柔嘉转头看他。 “邵铭清,你放心,我一定能做到的。”她含笑说道,夜色里一双眼又明又亮如同星辰。 邵铭清看着她。 “招魂,你有危险吗?”他问道。 谢柔嘉愣了下。 “招魂需要你做什么?”邵铭清接着问道。 谢柔嘉鼻头一酸,忙垂下头。转身晃了晃手里的小鼓。 “没什么,需要鼓。”她说道,“还需一些人,人我也已经让江铃去找了。然后就是我要唱歌要跳舞。” 说到这里抬起头笑了笑。 “就是累一些,招魂的时间很长。” 邵铭清点点头。 “如果有危险,如果需要拿你去换,就不用了。”他说道。 谢柔嘉嗨了声。 “不会的,不会的。”她笑道。 “柔嘉,那时候在船上。我不是想要你去做什么。”邵铭清看着她说道,“我只是想要你不做什么,我做什么的时候,你不要拦我,我不是要你去换,要你去替她死。” 谢柔嘉看着他笑了。 “我知道,我知道。”她瞪圆眼点头,伸手推他一下,“你干吗说这个,我怎么会这样想你啊,你怎么这样想我!” 邵铭清笑了。 “是我错了。”他笑道,“我不该这样想你。” “就是嘛,我是谁啊,我这么厉害。”谢柔嘉冲他挤挤眼,故作倨傲抬起下巴,“我可是谢家大小姐。” 邵铭清抬手按了按她的额头。 那里有一块藏在发帘后被山石擦破的伤痕。 “伤疤是厉害的标记,连伤都没有的人哪里能说自己厉害。”谢柔嘉说道,挺腰抬头。 邵铭清哈哈笑了。 “好,我需要准备什么?”他收了笑,整容问道。 “不需要,你就让家里的人回避就行了。”谢柔嘉说道,看向门外,“然后就等安哥带着人来。” ………………………………………………….. 夜风穿过窗发出几声细碎声响。 躺在床上的一个丫头就睁开眼。 “什么时辰了?”她喃喃问道,入目昏昏。 “还没到卯时。”另一个丫头睡意浓浓的说道,“你放心的睡吧,少爷说了,今晚不用值夜伺候,早上也不用早起了,等到人来叫我们再出去。” 那丫头却没有依言躺下,反而撑起身子看向外边。 “外边在做什么?我怎么听到有人在唱歌?”她说道。 “唱什么歌啊,是风声。”另一个丫头翻个身咕哝道,“快睡吧,每天伺候小姐真是累死了。” 是风声啊? 那丫头皱眉,好像是风,七月中的夜晚闷热散去了不少。真是个适合睡觉的夜晚。 她躺下来翻个身闭上眼睡去了。 咚! 咚! 咚! 只点着两盏灯的室内盘坐在昏暗里的女孩子扬起手,单调的甚至可以说没有声调的鼓声响起。 “魂兮归来,魂兮归来。” 谢柔嘉用手拍打着鼓,低声的吟唱。 为什么舍弃了自己的身体。甘愿让自己魂飞魄散。 你怎么忍心抛下你的亲人,孤苦伶仃这尘世间游荡。 “为了我!” “为了我!” “为了我!” 伴着她吟唱到这里,屋门口跪坐的一排矿工们俯身低语,以头碰地。 谢柔嘉看着床上躺着的藏在黑暗里的女孩子。 你当初肯同意以身祭祀,不是为了谢家。也不是为了你自己的荣耀,是为了这些矿工们。 你愿意代替他们去抚慰山神,代替他们去给山神认罪。 “汝之贤德,柔不茹,刚不吐,不欺寡,不畏强。” 你这样的人,怎么可以魂魄游荡,飘飘荡荡,魂往必释啊。 “魂兮归来。魂兮归来。” 伴着谢柔嘉的吟唱,矿工们再次俯身叩头,手拍打着地面,他们的声音有些哽咽,似乎又看了当日那个女孩子跳进了矿井。 归来吧,归来吧。 谢柔嘉慢慢的起身,一手将小鼓抱在怀里,一手拍打,在厅堂中缓缓的旋转。 谢柔清,你为什么不愿意归来呢? 毅然向东边而去。是因为觉得这尘世的人比那巨人和是个太阳还可怕吗? 谢柔清,你为什么不愿意回头呢? 决然向南方而去,是因为觉得这尘世的人比那吃人的人和猛兽还要可怕吗? 谢柔清,你不要伤害自己。不要让自己魂飞魄散,因为还有人需要你。 还有人需要我吗? 黑暗里似乎有悠长的叹息。 谢柔嘉拍打鼓面的动作加快,人也旋转的更快。 当然有,你回头看一看,得你恩惠相救的人,他们在感谢你。他们也在期盼你。 期盼你再次回来护佑他们,救助他们。 “魂兮归来,魂兮归来。” 矿工们齐齐的抬身举起手,眼中有泪花闪闪。 几辈子了,从来没有人会抢在他们这些伤害了山神的矿工之前献祭。 从来没有人站在他们的面前,要替他们去跟山神赔罪。 他们的罪恶如此十恶不赦,但却有人不舍不弃相扶相助。 这个人快回来吧,我们需要你。 谢柔嘉一步一步的走向门口,她的手敲打这鼓面,敲打着鼓身,粗糙制成的鼓桶毛刺钻出,刺破了她的手掌,有血迹斑斑点点的渗出,随着起落点缀在鼓面上。 “魂兮归来,魂兮归来。” 谢柔清,听我的话。 谢柔清,越过重重叠叠的冰山,避开虎豹九关,离开幽都鬼界,看着我的手,听着我的鼓声,跟着我回来。 看看这巴蜀的山水,看看这彭水的民众,看看这座宅子,看看你的表哥给悬挂着兰花,摆设着艾草,穿过宅门,跟着我来,跟着我来。 邵铭清只觉得脊背一寒,他下意识的抬起头,黑漆漆的夜空里有风盘旋。 跟着我来,跟着我来,看看你的卧房,看看你的床。 谢柔嘉在床边站住脚,手中的鼓停下,舞也停了下来,低垂的头抬起,看向前方。 黑漆漆的垂下的帐子似乎被风吹动荡起波纹。 谢柔清,你曾经有个繁华富贵的家,你舍弃了它,也不再留恋它,现在请你归来,不是请你回到这个家,而是回到你自己心里真正想要的家。 “魂兮归来!魂兮归来!” 谢柔嘉抬手重重的击打在鼓面上。 咚! 咚! 咚! 帐子猛地被疾风旋起乱飞,其内躺着的女孩子如同被人重重的砸在心口,头弹起张口喷出一口口水,人又倒了回去。 谢柔嘉身子一软跪在地上。 风瞬时散去帘帐垂下,一切归于安静。 漆黑的帘帐内,女孩子的眼角有一行泪流下,眼慢慢的睁开。 我,回来了。 **************************************** PS: 奶妈被害只有惠惠一个人,没有证据。 槐叶自己撞死了,没有证据。 老夫人下药,用的是老夫人的茶,药在指甲套里,扔了,病因又是因为杜望舒之争引发,没有证据。 药怎么取来的,谢瑶详细讲过,没有纰漏,没有证据。 谢柔嘉被推下水,没有人看到,诱饵槐叶撞死,没有证据,这件事女主说过不是自己干的,当着众人的面说过,跟谢五叔说过,只不过我没有大篇幅的让她大吵大闹过,并不是她没有说过,先前她说没人信她,她就不再说了,现在她说人人都信她,她也不再说了。 如果这还不能解释清楚,那就只能说百样米养百样人。 引起阅读不适,我很抱歉,我的笔力有限没有写好设定好,对不起。 尽管如此,我还想求个月票,谢谢不弃。(未完待续。)   ☆、第六十二章 定魄 谢柔嘉睁开眼,帐子里昏昏。 天还没亮? 她用力的伸个懒腰,伴着咚的一声,脚踢在床板上。 帘子立刻被人拉开了,邵铭清的脸出现在视线里,紧接着江铃也站过来。 “快去找大夫。”邵铭清扭头说道。 江铃应声就要跑。 “找什么大夫啊。”谢柔嘉笑道坐起来,再次伸懒腰,“我没事,就是累了睡一觉。” 当昨日谢柔清在床上喷出一口水后,她就跌坐在地上,勉强撑着大夫进来确认谢柔清醒了,亲耳听到谢柔清喊出表哥二字,就昏睡过去。 她怕他们担心说了句我是累了睡一觉,但看来还是把他们吓的不轻。 室内光线昏昏。 “天刚亮吗?我就睡了这么一小会儿,你们大惊小怪的。”她说道。 说着话光了脚站在地上,故意的蹦蹦跳跳两下活动,让他们看看自己精神。 “已经傍晚了,你睡了快一天了。”江铃说道,到底叫了大夫进来。 谢柔嘉任他诊脉,大夫说了除了有些疲惫其他的无妨,邵铭清和江铃才松口气。 “招魂要走很远的路还要引路,当然疲惫了。”谢柔嘉说道,“三妹妹怎么样?” “昨晚醒了吃过药睡了,上午醒了一次,现在又睡了。”邵铭清说道。 “都记起来了吗?”谢柔嘉有些紧张的问道。 “我问她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她说知道,但没有再多说话。”邵铭清说道。 谢柔嘉松口气。 “那么多事她自己先理顺想一想。”她说道,抬脚就向外走,“我去看看去看看。” 江铃一把抓住她。 “先洗漱换衣裳。”她说道。 谢柔嘉低头看着披散的头发穿的里衣,冲邵铭清嘻嘻笑了。 邵铭清笑着转身走出去了。 洗漱更衣走出来,院子里一片晚霞红,有小丫头们走来走去,水英坐在廊下正捧着一个纸包吃什么。 “油炸鹌鹑。” 看到谢柔嘉和江铃看过来,她举起签子说道。 “成林哥买的。” 说到这里又补充一句。 “给我买的。赔礼道歉的。” 江铃脸一红扭过头不看她。 谢柔嘉就哈哈笑了。 “我们又不吃你的。”她笑道,“你怕什么。” 水英嘴里鼓鼓的嚼着,看着江铃扶着谢柔嘉往后院走了。 她过来,两个丫头掀起门帘。 “小姐醒了。”她们欢喜的说道。 谢柔嘉迈进室内。邵铭清正将谢柔清抱起放在轮椅上,听到动静他们都转过头看过来。 谢柔清神情木然,但一双眼已经恢复了神采,不是先前的死寂一片。 “三妹妹,认得我的是谁吗?”谢柔嘉忙说道。 谢柔清嗯了声。 “你为什么要救我?”她问道。 声音虽然沙哑。但吐字清晰,可见真的是恢复神智了。 听谢柔清这样问,江铃忍不住看了眼站在她身后的邵铭清。 “你为什么肯献祭,我就为什么要救你。”谢柔嘉说道,对她一笑,“你敢,我就敢。” 谢柔清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恍然。 “是你!”她说道。 这话说的屋子里的人都有些不解,包括谢柔嘉,但谢柔清没有再说话。用右手接过小丫头捧来的药。 谢柔嘉和江铃住下来,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就来厅堂里听大夫说谢柔清的病情。 “神智已经没有问题了,日常别累着,偶尔会头疼歇一歇就好了。”大夫说道,看着谢柔嘉带着几分恭敬。 “那她的手和腿呢?”谢柔嘉问道。 大夫面色闪过一丝遗憾。 “三小姐的伤在手上,断了筋脉,养一养或许能抓握,但不会再恢复如初了。”他说道,“至于左腿,就这样了。” 就这样了… 不能再起身走路了? “等三小姐的左臂伤好了。能够拄拐后,倒也能走动。”大夫低头说道。 还是说这条腿是彻底的废了。 屋子里一阵沉默。 “这个我也早知道了。”邵铭清笑道,“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人不能得陇望蜀。” 他让大夫开了日常要用的药。就亲自送大夫出去。 大夫已经在这里守了七八天了,现在谢柔清性命无碍神智也清楚了,至于胳膊和腿的皮外伤也已经是定了,只吃药养着,就不用大夫再守着了。 谢柔嘉和江铃站在廊下看着邵铭清送大夫,身后咯噔咯噔响。两个小丫头推着谢柔清过来。 “大夫走了?”她问道。 谢柔嘉点点头。 “你表哥去送了。”她说道。 “这说明我的伤就没得救治了。”谢柔清说道。 谢柔嘉讪讪不知道该说什么。 因为她一直昏迷着,昨日醒来邵铭清告诉她胳膊和腿伤了,要养一养,却没有说腿脚残废的事。 “伤筋动骨就是要养着,大夫守着也没有必要。”谢柔嘉说道。 谢柔清看着她。 “我的手和腿是不是残废了?”她径直问道。 谢柔嘉转着眼往院子里看。 谢柔清撇撇嘴。 “你也不用编谎话,献祭是我自己愿意的,我连命都能舍了,难道胳膊腿还舍不得?瞒着我这个有什么意思。”她说道,“而且有些事存着希望是为了更好的活着,但有些事还是认清了事实才能知道该怎么活。” “我也觉得是这样。”谢柔嘉就转过头带着几分笑,又收了笑干脆利索的说道,“你的手养一养还能抓握,但不能恢复如初,而左腿则治不好了。” 谢柔清嗯了声看向院子没有再说话。 廊下一阵沉默。 “什么时候可以拄着拐?”谢柔清又说道。 邵铭清在此时走过来,闻言面色微微一黯,再看谢柔嘉的神情心里就明白了。 “你要去哪里?我推你去。”他说道。 “你能推我一辈子吗?”谢柔清看着他说道。 这话问的廊下院子里的人都有些讪讪。 三小姐原本脾气就古怪,说话也不讨喜,现在知道自己成了残废,就更怪僻了吧。 “能。”邵铭清说道。郑重的点点头。 谢柔清嗤了声。 “你能我不能。”她说道。 院子里外的人都愣了下。 “靠别人过一辈子又有什么意思,我既然还有一条腿,那就是还能走,我何必在轮椅上过一辈子。”谢柔清看着邵铭清。“大夫说我什么时候能拄拐?” 邵铭清笑了。 “等手这里好了,能用力就可以拄拐了。”谢柔嘉先开口说道,“三妹妹先别急。” 谢柔清嗯了声让小丫头推着向后去了。 “神智果然回来了。”邵铭清看着她的背影笑道,“这倔强的脾气比先前更厉害了。” “这样挺好,人活着就要有一口气。”谢柔嘉说道。 邵铭清吐口气神情几分酸涩。 “她一向明智清醒。什么时候都知道自己要什么,哪怕现在这样了,也立刻就决定自己要做什么怎么做,连一丝悲伤难过都没有。”他说道。 如果不是无路可退,无人可以靠,谁愿意这样铁心铜骨一般。 “你别难过,她还有你啊。”谢柔嘉笑道,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我也是。” 邵铭清笑了。 “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他说道,又带着几分轻松。“三妹妹清醒了,这次路上我们走的也能轻松些了。” 谢柔嘉笑容一凝,江铃则惊讶的抬起头。 “表少爷你还要去京城啊?”她脱口问道。 现在谢柔清也好了,他,他还是要走吗? “当然啊,都说好了。”邵铭清笑道,“人可不能言而无信。” 江铃不再说话了,谢柔嘉笑了笑。 “哦对了。”她想到什么,拿出一个红绳绑着的坠子,“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礼物? 邵铭清伸手接过。见竟是一颗獠牙。 “昨晚安哥送来的,这是我下的套子套住的狼,好容易才套到的,只不过安哥说现在白狼没有了。要不然更好。”谢柔嘉笑着说道。 邵铭清笑着点点头,伸手将这狼牙戴上。 …………………………………………….. 咚!咚! 单调的鼓声从内室里传来,随着谢柔嘉走进来而被打断。 “三妹妹,你找我?”她问道。 坐在轮椅上的谢柔清看着怀里的小鼓。 “这是你送我的鼓?”她问道。 谢柔嘉点点头。 “就是玩的,不算真的鼓,就是个样子。”她笑道。“你要是喜欢我去找真正的做鼓师傅做一个。” 谢柔清抬起头看着她。 “我还能打鼓吗?”她问道。 谢柔嘉被问的愣了下。 “能啊。”她说道。 “一只手也能打鼓吗?”谢柔清又问道。 谢柔嘉笑了。 “你不是正在打吗?”她说道,指了指谢柔清放在鼓上的右手。 谢柔清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然后猛地抬起来。 咚!咚! 先是单调的闷响,慢慢的鼓声变的有节奏起来。 一声鼓,二声和,三声鼓,四声和。 谢柔清的手挥动的越来越快,小小的鼓被捶打的摇摇晃晃,最终一歪跌落在地上。 鼓声戛然而止,屋子里只有鼓滚落在地上的声音,以及谢柔清的笑声。 “谢柔嘉。”她停下笑,“我能借住你的郁山吗?” 谢柔嘉有些愕然。 去郁山住?什么意思? “我这个残废对谢家已经没用了,你能收留我住在郁山吗?”谢柔清再次说道,平淡无奇的面容上精神奕奕,“我想找个地方练打鼓。” “柔清!”站在外边的邵铭清迈步进来,神情亦是惊讶,“你不想跟我去京城?” 谢柔清看着他点点头。 “表哥,你去京城要做自己的事。”她说道。 “我做自己的事也能照顾你。”邵铭清说道。 “不,我不是怕拖累表哥你。”谢柔清摇摇头,“而是,我也想要做自己的事。” 邵铭清微微一怔。 “我知道我跟着你,你会很好的照顾我,可是,我不知道去京城的我要做什么,虽然我也不知道我留在这里又能做什么,至少我能打鼓给矿工们听吧,让他们听个热闹,让他们听了一笑。” 谢柔清看着他说道。 “表哥,我生在巴蜀长在巴蜀,可是我从来没有离开过家,一直住在深宅大院里,我现在终于成了没用的人了,可以自由自在了,所以我不想去京城了,不想再住到另一个院子里,茫茫然然的数着日子过,这一次我想在外边走一走看一看。” 说到这里笑了,低着头拍了拍自己的腿。 “虽然是在我残废了一条腿之后,不过还好,我还有另外一条腿,还能走还来得及。” 邵铭清上前伸手抚了抚她的额头。 “好。”他认真说道,转身看着谢柔嘉,“嘉嘉,你能收留她吗?” 谢柔嘉回过神,抬手擦了眼泪,忙忙的点头。 “当然能。”她说道,“现在这彭水我说了算。” 邵铭清和谢柔清都笑了,收了笑,冲她施礼。 “多谢。”他们说道。 ************************ 多谢投票,谢谢。(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章 闻动 “老爷老爷。” 邵氏疾步冲进室内。 正与谢文昌说话的几个管事吓了一跳,忙起身施礼。 谢文昌被打断说话很不高兴,但邵氏没有理会他的不悦。 “老爷清儿醒了,清儿醒了。”她高兴的说道。 谢文昌皱眉。 “谁让你去管她的?我不是说了咱们的清儿已经长伴山神了,被邵铭清关着的那个跟咱们没关系。”他说道。 管事们忙低头退了出去。 邵氏抬手擦泪。 “哭什么哭,不是说过不许哭,这是高兴的事。”谢文昌瞪眼喝道。 邵氏忍住眼泪。 “老爷老爷。” 门外有小厮急急的冲进来。 “我看到三小姐了。” 真是奇了怪了,怎么今天都在说谢柔清? 谢柔清祭祀竟然没有死,而祭祀也成功了,他试探了几次想要多少往谢柔清身上添些功劳,但无奈半路杀出的谢柔嘉成了全家人的宝,根本就没有他开口说谢柔清的机会,反而被人说谢柔清被山神不喜,多亏了谢柔嘉出手安抚山神。 再后来说谢柔清成了活死人,又胳膊腿都残废了。 这样的人完全成了个废物。 谢文昌立刻再没心情理会扔开了。 看着眼前的小厮,谢文昌拿起桌上的茶杯就冲他砸过去。 “不是让你盯着大小姐,谁让你去看三小姐的!”他喝道。 小厮顶着一头茶水。 “老爷,是,我是盯着大小姐呢,三小姐和大小姐在一起呢。”他急急说道。 什么? 谢文昌蹭的站起来。 “大小姐和三小姐在送表少爷。”小厮接着说道。 江中的船已经化作远远的一点,谢柔嘉才依依不舍的收回视线。 “这么小的船不知道什么才能到京城。”她说道。 “该到的时候就到了。”谢柔清说道,示意水英推轮椅。 谢柔嘉跟上她。 “邵铭清把拐杖给你打好了。”她说道。 “我知道。”谢柔清说道。 说的话言简意赅,似乎没有丝毫谈话的意思。 谢柔嘉握了握手不说话了。 二人原本也不熟,又都是不爱说话的,就这样一前一后沉默的走着。 江铃牵了马过来。成林赶着马车。 谢柔嘉和江铃一起弯身要将谢柔清抱上车。 “哎哎大小姐大小姐!” 尖锐的女声响起。 几人吓了一跳扭头看去,看到邵氏带着一堆仆妇冲过来,谢文昌跟在后边。 “大小姐这怎么能让你来。”邵氏上前,赶着仆妇们。“快快。” 仆妇乱乱的过来,谢柔嘉只得让开,看着她们把谢柔清抱上车。 “大小姐。”谢文昌恭敬的说道,“您要回家吗?我是来接清儿回去的。” 谢柔嘉没说话,看向谢柔清。 邵氏正拉着她的手。流泪喊了儿。 “我不回去了。”谢柔清说道,“我去郁山。” “你怎么能去郁山呢?”邵氏哭道。 “是啊,岂不是叨扰了大小姐。”谢文昌跟着说道,板着脸,“莫要胡闹了,快回家去。” 胡闹? 谢柔嘉有些哭笑不得,目光落在谢柔清的手和腿上。 一只手一条腿的代价就是一声胡闹。 “我当然要去郁山,我已经献祭给山神。”谢柔清看着他们,“就应当随侍山神左右,回家?我为什么又怎么能回家?” 谢文昌和邵氏一愣。 好像也是这个道理。 “可是…..” 邵氏想要说什么。谢柔嘉翻身上马。 “走了。”她说道。 江铃和水英上了马车,成林一扬鞭子。 邵氏还想说什么,谢文昌伸手拦住她。 “那让人跟着去伺候,总不好让大小姐伺候她。”他说道。 刚要赶着仆妇坐车追上,谢柔嘉调转了马头。 “你们,还有你的人,离我远点。”她摆手说道。 谢文昌和邵氏尴尬的停下脚,看着一行人疾驰而去。 “老爷,这,这真不管了?”邵氏问道。 谢文昌皱眉。 “竟然得了大小姐的看重。这废物还真是好运气。”他说道,又摇摇头,“不过应该是受邵铭清所托。” “那,那咱们清儿是不是就能在大小姐跟前得好了?”邵氏忙问道。 “得什么好。不过是人情,她这样子还有什么用,不用理会了。”谢文昌说道,“当然,嘘寒问暖的面子上还要做到,大小姐现在正因为大哥大嫂当初对她无情而着恼。咱们可不能对清儿无情,不过也不能太殷勤,要不然大夫人会认为咱们是故意给她难堪。” 邵氏听的头大。 这也太复杂了,其实就是面对自己的女儿而已。 不过他们家的女儿跟别人家的女儿不同。 死了不能哭,活着不能笑。 邵氏站在原地看着远去的马车神情几分茫然。 谢柔嘉翻身下马,等了好一会儿才看到马车过来。 成林搬下轮椅,江铃和水英将谢柔清抱下来,谢柔清看着谢柔嘉。 “怎么?”谢柔嘉问道。 “我还能骑马吗?”谢柔清问道。 谢柔嘉哈哈笑了。 “喂,你还没重新再走,就又想骑马飞了。”她说道,伸手推起轮椅,“三妹妹,别急,一步一步来吧,我们先去给你布置一个房间,先落脚,再抬步。” 江铃应声是向屋内跑去。 “我去做饭。”水英喊道。 “就知道吃,先收拾房间。”江铃嗔怪道。 小木屋前响起热闹的说笑,小红马咴咴叫了两声撒脚向山林中跑去。 ………………………….. 京城,安定王府。 一个年轻随从疾步迈进一间书房,书房里满是高大的书柜,让原本阔朗的屋子变的有些逼仄。 屋子里额摆设也简单,大方桌,大禅床,大梅瓶。 此时的几案后一个年轻男子正低头看着一张铺开的舆图。 旁边一个小厮正安静的煮茶。 清香在室内飘散。 随从的脚步不由放的更轻。 “殿下。”他低头躬身轻声说道,“彭水的信。” 这句话出。低着头的男子抬起头,露出英俊的面容,因为光线的缘故,一半明一半暗。 随从将信举着捧过来。看到一只修长的手轻轻的接过来。 细碎的拆纸声响起,片刻之后室内便又恢复安静。 不知道写了多少字,殿下看了这么久。 随从悄悄的抬眼看过去,见东平郡王低着头看着手里的信。 虽然站得远,也能看到那只是一张纸。透过纸可以看到仅有寥寥数行。 随从忙垂下视线。 “黄主簿说,当日去谢家找柔嘉小姐,家里人说在郁山,黄主簿又到了郁山,柔嘉小姐又进城探望受伤的堂妹,找到城里,人说柔嘉小姐哭着走了……” 听他说到这里,东平郡王抬起头看过来,眉头微皱。 受伤的堂妹,哭着走了。不,还有,郁山。 得了皇帝的匾额,这孩子竟然还住在郁山? “……黄主簿忙带着人去找,万幸在街上找到了,说是一边走一边哭……” 一边走一边哭。 这孩子虽然是个喜怒不掩饰的,但在大街上一边走一边哭,若非难过到极点是不会这样的。 出什么事了? 东平郡王低头又看信纸。 信纸上只有简单的感谢以及问候,没有提及丝毫自己的事。 “…黄主簿不敢贸然上前,跟在其后待柔嘉小姐逛街一段后情绪好了。才上前送信,柔嘉小姐见信惊讶且喜…” 东平郡王听到这里嘴边一丝浅笑。 喜? 黄主簿夸张了。 “柔嘉小姐当场就要写回信,挥笔密密麻麻的写了四张纸…” 四张纸? 东平郡王低头看自己手里的信纸。 “……柔嘉小姐悲喜交加写完,思虑片刻。将信纸揉烂,重新再起笔….” 原来如此。 东平郡王点点头,再次看了眼信纸上的字。 他抬脚走向另一边的禅床,盘膝而坐,取过纸笔三笔两笔写下几句话,停顿一刻。扔到一边,重新提笔书写。 小书童将茶水斟好,看着这边东平郡王,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开口,低头轻手轻脚的整理着茶具。 一阵风来,窗边的一丛翠竹摇曳生姿,日光透过翠竹斑驳的照在禅床上盘膝而坐的东平郡王身上,闪烁着碎玉的光芒。 …………………………………………………… 八月初,天刚亮雨水就从天而降,跟夏日的电闪雷鸣不同,初秋的雨下的安安静静。 京城的码头上来往的行人少了很多。 一艘船在风雨中摇摇晃晃的靠岸,船上多是货物,此时并不能卸载,所以也没有上前搬运货物杂乱的人群,只有一个少年人撑着一把伞走下来。 站在码头上,他停下脚步,似乎有些茫然。 这些乡下人第一次进京城都会如此,两边匆匆而过的人心里嘀咕。 一辆马车出现在码头前,一个小道童从车上跳下来,含笑迎过来。 “邵公子。”他笑着施礼。 邵铭清抬起伞,含笑对他施礼。 “您请。”小道童引路说道。 邵铭清走向车前,车帘被掀开,他不由一怔。 车里坐着一个老道,正端着一碗茶。 “邵公子,欢迎回来。”他含笑说道。 “真人竟然亲自来接了?”邵铭清说道,低头施礼,“真是不敢当。” “当得起当得起。”玄真子笑道,“你能回来我很高兴。” 邵铭清抬起头。 “真人,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会回来?”他问道。 “你回来了我才确信你会来。”玄真子笑道,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伸手做请,“来,有什么话上车再说。” 他说着一笑。 “那小姑娘没有跟你一起来,想必不会反对你跟老道我同行了。” 邵铭清笑了笑,没有再说话收起伞上车。 车帘垂下马车调转向城中而去,到达城中,雨已经下的很大,街道上车马经过溅起水花。 “喂!” 看着疾驰而去的马车,临街一间酒楼上有人举着酒杯喊道。 马车丝毫未停,只有对面廊下避雨的人们闻声抬头看过来,见一个剑眉星目俊美的十八九岁的少年人站在窗口。 他身上穿着华丽的锦袍,头上插着玉簪,只是衣袍有些松松垮垮,半个身子几乎探出窗外,结实的胸膛若隐若现,再加上手里握着的酒杯,整个人就显得几分玩世不恭。 “喂,老牛鼻子,下雨天赶着车出来逛什么!”年轻人将手里的酒杯一倒。 街上正有人举着伞急匆匆走过,酒水和着雨水跌落,路人丝毫不觉。 年轻人哈哈笑了,干脆将酒杯也砸出去。 一个路人被砸中,有些愕然的抬头,旋即愤怒,刚要斥骂,旁边的人立刻冲他摆手。 “周世子,周世子。” 听到路人报出的名字,那路人顿时收起愤怒,带着几分恐惧缩头忙忙的跑开了。 周成贞呸了声,抬起头看天,被雨水浇落一脸。 “世子,世子。” 门口传来喊声,伴着咚咚的脚步声有人颠颠的跑进来。 周成贞收回身子懒洋洋的靠在窗上。 “什么事?”他漫不经心的问道。 “世子爷,我听到一个大消息。”小厮眉飞色舞的说道 “说。”周成贞说道。 “世子爷,彭水谢家二小姐,进京了。”小厮压低声音笑嘻嘻说道。 什么? 周成贞猛地站直身子。 “我媳妇儿来了?”他眼睛似乎一瞬间被点亮,烁烁闪光。(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章 见笑 雨天安静的酒楼里变得有些嘈杂,脚步声乱乱蹬蹬。 “世子爷你真高明,盯着朱砂行真是太对了。” “今天就听到有人找他们大掌柜,人说大掌柜不在,去收拾宅子了。” “那货商打趣大掌柜是不是又添新人了,伙计们没有像往日那样跟着起哄,而是一脸惶恐的摆手。” “说不敢乱说不能乱说,那是为家里的二小姐奉命进京来准备的。” 周成贞甩着衣袖跳下台阶,身后的小厮蹬蹬的快跑几步跟上。 东平郡王跟他不来不往摆出一副陌生人的模样,皇帝将他赶回了镇北王府旧居,看似没人管他,却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接触到各路各等消息。 那些消息对他来说也没什么,他想要的消息不过是一南一北,北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这南边嘛,别小瞧了那些最底层的杂役,偏偏能得到最新鲜的消息,虽然这消息里十个有九个是假的,还有一个是夸大的,但也多少能从其中窥见些有用的。 果然,这不就是得到她的消息了。 周成贞嘴角弯弯。 “奉什么命?”他问道。 “那就不知道了。”小厮说道,“小的再去问。” “不用了。”周成贞说道,“既然说奉命那就是奉命。” 说到这里眉飞色舞。 “我媳妇儿真是厉害,刚离京就能又奉命进京。” 他说着抬手打个了呼哨。 酒楼旁一匹马正在甩着尾巴,旁边的小厮悄悄的拍了下,马儿得得的过来。 “这马太傻了。”周成贞一脸嫌弃的说道。 小厮讪讪陪笑。 “世子爷再多养一些时日就好了。”他说道。 周成贞嗤声。 “那是天生的,再养也养不好。”他说道。“你们是没见到我那匹马,什么才叫聪明。” 小厮们到时常听他提及自己在彭水得到的那匹马,听的多了越发好奇。 “怎么聪明?”他们不由问道。 能和那丫头配合将自己几次掀下马背..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光彩事,说出来好像自己还不如一头畜生聪明。 “看看你们这蠢样就知道了它怎么聪明了。”周成贞呸了声,踹开小厮,翻身上马在雨中疾驰而去。 小厮们呼啦啦的跟上。 出了京城雨越下越大,官路也变的有些泥泞。 十几骑马两辆马车行走的艰难。 马车陷入泥坑一阵摇晃。车里传出女孩子的尖叫。 谢瑶跌撞在一旁。碰到了头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这日子赶什么路啊!”她气急的扯起帘子对外喝道。 “瑶小姐,这不是时候不早了嘛。”外边穿着蓑衣骑着马的一个管事不咸不淡的说道,“咱们也没办法啊。” 没办法?没办法一路上船换马。马换船,走三天停两天,现在大雨天的倒赶路了,折腾谁呢! “闭嘴。”谢柔惠喝道。在摇晃的车内端坐如松。 谢瑶放下车帘一脸委屈。 “我是替惠惠你委屈。”她哽咽说道。 谢柔惠笑了笑。 “我没觉得委屈。”她说道。 “那上次你进京肯定不是这样。”谢瑶说道。 “当然不是,我上次进京也不是二小姐。”谢柔惠说道。抬手摇了摇扇子,带着几分怡然,“这一点我很清楚,所以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谢瑶哦了声靠紧了车厢。忽的又啊的一声。 “又怎么了?这都走了一路了,你还没习惯?既然如此何必跟我出来。”谢柔惠说道。 谢瑶抬头看着车顶,伸出手。 “漏雨了。”她说道。 谢柔惠摇着扇子笑了。 “也真是前所未有了。漏就漏吧。”她说道。 谢瑶甩了甩手上的水。 “惠惠,你可真是宠辱不惊。”她感叹道。 “有什么可惊的。”谢柔惠淡淡说道。“宠也好辱也好,又不是因为我这个人,而是因为一个名号而已,我说过了,我们如今这样,不是因为我们人不好,而是因为命不好。” 谢瑶点点头,垂下手也端正的坐好。 马车晃晃悠悠在大雨中行进了一段之后停下来。 “天还没黑呢,怎么不赶路了?赶得上城门关吗?”谢瑶掀起车帘问道。 “二小姐,瑶小姐,我们到了。”管事说道。 到了? 谢瑶和谢柔惠看去,面前倒是有一处宅院,但四周却阔野,哪里有半点京城的繁华。 “这是大老爷吩咐给二小姐准备的宅院。”管事说道。 “京城呢?”谢瑶惊讶的问道。 管事伸手向前方一指。 “那边。”他说道,“再走不到二十里就是京城城门。” 二十里! 谢瑶目瞪口呆。 “我们不是要去京城吗?怎么在城外?”她急问道。 “大老爷说这里清净。”管事含笑说道。 “清净?”谢瑶急道,“二小姐进京是来拜见公主的,住的这么远,耽误的了怎么办?” 管事含笑摇头。 “二小姐放心,公主传召的话,我们提前一夜进京。”他说道,说到这里又施礼,“二小姐打算怎么拜见公主?是您给公主也递帖子还是只递大老爷的帖子?” 这个管事是谢文兴的亲随,临行前被谢文兴叫去仔细的叮嘱过。 关于自己这次进京的事他心里一定很清楚。 谢柔惠笑了笑,起身下车。 “既然是公主请我来的,我自然也要递个信进去,若不然只有父亲的觐拜,太失礼了。”她说道。 管事应声是。 “二小姐请。”他施礼让开身。 等后边马车以及宅子里的仆妇丫头举着伞过来。谢柔惠已经站在雨地里了,衣衫打湿一些才被拥簇着进去了。 管事站直身子摆摆手。 一众穿着蓑衣斗笠的护卫立刻沿着宅院散开,将这里密密的围起来。 平心而论这个宅子也不错,但当然不能跟谢家大宅相比。 谢瑶推门进去,看到谢柔惠坐在屋子里,一边看书一边由丫头们伺候着烘头发。 “我来吧。”她上前说道。 丫头们看了眼谢柔惠。 谢柔惠点点头,丫头们这才低着头退了出去。 “这些丫头也是新买的。”谢瑶说道。坐下来。眉宇间难掩几分忐忑,“惠惠,这是把我们当犯人看管起来了。” 谢柔惠嗯了声。 “当然不会当大小姐供起来。”她说道。 谢瑶往她身边移了移。 “那。能让公主把咱们带出去吗?”她带着几分期盼问道。 谢柔惠握着书的手紧了紧,长长的睫毛下眼神一丝暗涩。 其实她根本就没有几分把握能见公主。 谢文兴的怀疑的确没错。 当时离开京城的时候,她跟显荣公主在船上说话,借着显荣公主对她坐小船谢柔嘉坐大船的怒意。她暗示自己回去之后可能被姐妹们嘲笑,显荣公主便给了留下一个写信的地址。 “有什么难事跟我说。父皇给你妹妹荣耀,我比不得父皇,我什么也给不了你,也就只能认你这个朋友。听听你诉苦了,你有不开心的事跟我说。”她义愤填膺的说道,“我最知道这种面对自己姐妹有苦说不出的滋味了。” 然后她那时候就是按着这个地址给显荣公主写了信。 信上当然不是说自己变成二小姐。而是依照当初和显荣公主说的那样,说了一些觉得自己没用没能为家里争光添彩的苦闷话。又有意无意的提起显荣公主的生辰什么时候,到时候自己送些礼品来。 显荣公主就直接给她送来一张请帖,只有一张请帖,意思就是让谢家的姐妹看看谢柔惠有公主相交,除此之外并没有说让她进宫来见她。 帖子是真,请她入京的信是假。 不管怎么说,她靠着这个如愿逃离了谢家,虽然一路上备受监视和轻待,也好过在谢家无处藏身被人指指点点。 远香近臭,这个道理她还是知道的,更何况家里不知道多少人等着踩她讨好那位新的大小姐呢。 能让公主把咱们带出去吗。 先说能不能见到公主吧,如果能见到公主,那一切事就不是事了,要是见不到的话…… 谢柔惠想到这管事一路上闪烁的眼神。 也许谢文兴很高兴听到二小姐在京城水土不服病死的消息。 不过这话可不能告诉谢瑶,能搭上公主是她抓住自己的唯一理由,要不然,自己现在肯定离不开家了。 “我明日就给公主写信。”谢柔惠对她笑了笑说道,带着几分轻松随意的继续看书,似乎这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谢瑶立刻就笑了,动作轻柔的烘烤着谢柔惠乌黑柔亮的长发。 这一点谢柔惠并没有骗谢瑶,第二日一大早她就写好了信递给了管事。 “既然来了就不要耽搁了,今日就进城去递奏折吧。”她说道。 管事捏着信并没有打开看也没有丝毫的迟疑,躬身应声是,立刻唤人准备车马。 看着管事走开,谢瑶摇了摇谢柔惠的衣袖。 “他怎么没看信?你不是说他们监视着咱们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她低声说道。 谢柔惠转头看她一眼。 “他当然会看,只不过好歹我也是二小姐,怎么也得留点面子。”她说道。 对对,谢瑶讪讪笑了笑。 原本挺聪明的一个人,怎么现在变的傻乎乎的。 看来也不过是假聪明,离开了家离开了依仗,就不行了。 谢柔惠抬脚迈步。 “走吧。”她说道。 谢瑶忙跟上。 站在一辆车马后,管事果然打开了信,见其上只写了寥寥数语,表达了对公主感谢,并没有提及自己是大小姐,更没有说家里的事。 管事的放心了将信收好,翻身上马带着人呼啦啦的出了宅院。 雨后的官路上已经被清早赶路的人踩的越发泥泞,正行走着,前方忽的马蹄急响。 “让开让开,急报急报。” 伴着这喊声一匹马疾驰而来。 一行人不由有些慌慌。 急报?京城这里常常有官府的急报向四面而去。 一众人就忙要让路,那人马已经逼近,却并没有沿着他们让开的路疾驰过去,反而直冲向马车。 惊叫声顿起,伴着几声马儿的嘶鸣,车马哐当一响。 谢柔惠和谢瑶尖叫着跌滚下车。 “大胆!” “怎么回事!” 管事护卫们纷纷喊道,围上来。 那冲撞了车马的人却勒住马哈哈大笑。 这什么人啊! 众人看过来,这才看清这是一个年轻男子,华丽的锦袍,以及让华丽锦袍失色的俊美容貌。 这可不是送信的急脚驿人。 谢柔惠抬起头,用袖子有些狼狈的擦脸上的泥水,看到这人也愣了下。 “世子爷。”她惊讶的说道。 周成贞看着她微微一笑,露出白皙的牙。 “二小姐。”他说道,同时握紧了缰绳,身子绷紧。 谢柔惠看着他慢慢的站起身子,眼神闪烁。 “世子。”她再次说道。 周成贞看着她凤眼微挑。 “二小姐?”他也再次说道。 谢柔惠微微垂目,对他屈膝施礼。 “世子。”她又说道。 周成贞看着她。 “二……小姐?”他又说道,这一次声调拉长,旋即声调再扬起,哈哈的笑声如清泉般跳跃而出,“二小姐!二小姐!” 他连声喊了几遍,收住大笑看着谢柔惠,嘴边的笑意还是藏不住的散开了。 “我媳妇儿真是厉害啊!” **************************************** 明日更新推迟到傍晚。(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章 热迎 脚步乱响,骑在马上的周成贞转过头,看着宅院里走出来的女孩子。 女孩子重新抿了头发,换了白衫绿裙子,戴着一串红珠串,亭亭玉立,倩丽又妩媚。 周成贞眼睛亮晶晶。 “啊二小姐真是漂亮。”他说道。 小姑娘们当然喜欢被人夸赞好看,但当众被夸赞好看只有那些靠色侍人的伶人伎人。 在场的人神情都有些尴尬。 谢瑶更是忍不住抓紧了谢柔惠的衣袖。 谢柔惠没说话,似乎没听到,略一施礼向马车走去。 “啊二小姐,耽搁了你们的行程真是抱歉啊。”周成贞笑着说道,一面跳下马,几步上前一把推开小丫头们,自己打起车帘,“二小姐请。” 谢柔惠挤出一丝笑,上了马车。 谢瑶也忙爬上去。 周成贞却没有放下车帘,反而探头看了眼车里。 “二小姐,这马车坐的惯吗?”他啧啧两声说道,“太简陋了。” “坐的惯。”谢柔惠说道。 周成贞就哦了声。 “对对,二小姐坐了一路了。”他笑嘻嘻说道,“怎么能不习惯啊。” 说着笑放下车帘。 “二小姐坐好了,咱们这就起程。” 车帘放下,遮挡了那张俊美的面容,就好像遮挡住了整个世界。 谢柔惠和谢瑶同时吐口气。 “惠惠,他,他真把你当成嘉嘉了?”谢瑶低声问道。 谢柔惠转头看她,眼中难掩嫌弃。 一副你是傻的神情。 谢瑶讪讪。 “他,他竟然认出来了啊。”她喃喃说道。 “你都能认出来,这位镇北王府生长于皇帝跟前的世子爷怎么就认不出来?”谢柔惠淡淡说道。 可是我到底是自己家姐妹,他一个外男,怎么就一眼认出了? 谢瑶心里腹议但没敢再说。 马车辚辚,马蹄得得,行进的队伍恢复了安静。 但这安静并没有持续多久。车窗被咚咚的敲了两下。 谢瑶哆嗦一下,看到车帘被马鞭子挑起来。 那张让人见之炫目的面容又出现在眼前。 “二小姐,我一听说你进京了,就急忙来迎接你了。”周成贞骑在马上微微弯身对坐在车上的谢柔惠笑道。“惊喜吧?” 真是够惊的! 谢瑶低头看了看身上,适才跌落地上沾了泥水的衣衫已经换了,可是她总觉得那狼狈的样子印在心里怎么也换不了。 谢柔惠对周成贞挤出一丝笑。 看起来是打定了主意不开口。 周成贞笑意更浓。 “二小姐是为什么来的?” “二小姐什么时候起程的?走了多久了?” “二小姐路上坐的船还是马车?我记得上次是坐船,这次怎么坐马车?” “二小姐坐马车也不错,总坐船也没意思。换个新鲜。” 不管谢柔惠答不答,他都自己说个不停,到最后干脆自问自答起来,就好似在彭水出门偶遇的那些年轻人一样。 比起在彭水遇到的那些年轻人,这个世子身份相貌都是最好的,而且他言语轻快,笑容明朗。 但怎么偏偏觉得如坐针毡?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周成贞的声音在耳边一停,车帘子被放了下来。 谢瑶松懈了肩头,浑身如同抗了千斤石一般酸痛。 “…….我没事啊,我就是来接二小姐的…” 外边传来周成贞回到管事的话。 “…你们要去宫城啊。我送你过去…” 从这里到京城将近二十里路呢,要这么久啊。 谢瑶只觉得浑身针刺,念头闪过,车帘子又被掀开了。 “二小姐,宫城我最熟了。” “二小姐,京城我也熟,这次我陪二小姐四处逛逛。” 谢瑶低下头,几乎昏厥。 ………………………………………. “二小姐,前边就是了,谢大人递折子。我也跟去看看。” 不知道走了多远过了多久,昏昏沉沉神情木木的谢瑶终于听到那句跟去看看那句话,一阵马蹄声,以及一阵嘈杂琐碎的低语。耳边终于清静了。 谢瑶再也支撑不住软倒在车里。 “这世子跟咱们家这样好啊,还是跟二小姐这样好,怎么殷勤如此啊。”她喃喃说道,“一路上二小姐二小姐不停….” 她的话说到这里,疲惫的心神猛地一个机灵。 她知道哪里不对了! 这世子爷知道二小姐不是真的二小姐,这自然不会是在对二小姐献殷勤。 而这世子爷在彭水的时候当街羞辱过大小姐。自然也不会对大小姐献引擎。 “惠惠,他是在羞辱你。”谢瑶伸手抓住谢柔惠的胳膊,“一口一个二小姐,他是故意的。” 手刚握住谢柔惠的胳膊,就被猛地甩开了。 “用不着你提醒我!”谢柔惠声音尖利喝道。 谢瑶呆呆的看着谢柔惠,她的脸上早没有了先前温和淡然的笑,眼神焦躁。 “你能知道的,我也知道,别来跟我前献小聪明。”谢柔惠看着她咬牙说道。 谢瑶哆嗦一下垂下视线应声是。 真是气死了! 谢柔惠再次狠狠的攥了攥手,咬牙看向前方。 气死了!气死了!气死了! ………………………………………….. 皇帝坐在罗汉床上,看着手里的奏章,有人越靠越近。 “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皇帝说道。 周成贞笑嘻嘻的坐直身子,坐着的黄蒲团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挪到几案这边来了。 屋子里的内侍如同没看到一般。 “看什么看!朕的奏章也是你能看的?”皇帝横了他一眼说道。 “陛下,您的军国大事奏章我自然不能看,这个…”周成贞笑嘻嘻说道,“献殷勤的奏章看个热闹嘛。” 说着又探头。 “谢家那土财主又给您送什么好东西了?” 皇帝呸了声将奏章扔给他。 “一边看去。”他说道。 周成贞果然接过看去,一边看还一边大惊小怪的发出惊叹声。 “一尊玉罗汉!凤血石那般的货色吗?” “南海来的夜明珠啊!只有三个?肯定是前所未有的好货色。” 皇帝闭着眼听着,不多时外边内侍进来报显荣公主来了。 “成贞哥也在啊。”显荣公主对皇帝施礼,又看着周成贞说道,“听说你把一条蛇放进福宁候家五小姐的衣裳里了?” “真是冤枉!我怎么会干那种事,明明是她们叫得厉害。我进去帮着捉了蛇呢。”周成贞说道。 “。那你早不去晚不去,人家五小姐和七少奶奶脱了衣裳了你才进去。”显荣公主说道,“成贞哥,福宁候夫人正在给太后娘娘告状呢。” “我怎么知道她们脱了衣裳。我还吓了一跳呢。”周成贞一脸委屈说道,看向皇帝,“您不知道,那七少奶奶丑的吓死人,胳膊上那么大一块红斑.....” 皇帝呸了声。 “闭嘴。”他喝道。“一会儿再给你算帐。” 他说把示意内侍从周成贞手里拿过奏章。 “这些是谢家给你的。”他说道。 显荣公主和周成贞都很惊讶。 “陛下,这么好的东西是送给显荣公主的?谢家这也太大手笔了吧?又想从陛下您这里敲什么好处呢?”周成贞问道。 皇帝笑了。 “是谢家恭贺显荣生辰的。”他说道。 显荣公主恍然,似乎这才想起怎么回事,视线落在那封信上。 “谢家二小姐也来了,这是给你的信。”皇帝说道。 显荣公主伸出的手就立刻缩回来。 “二小姐?”她问道。 “当然二小姐了。”皇帝说道,“谢文兴说了是特意让二小姐进京送礼来的,人家谢家的大小姐怎么能轻易离开家。” “反倒成了那二小姐的好事。”显荣公主撇撇嘴说道。 皇帝嗯了声。 “你说什么?怎么?你跟谢家二小姐还生嫌隙呢?”他说道。 当初自己的帖子能送给谢家大小姐,自己可是打着跟谢家二小姐交好的名义,才得到皇帝允许的,只不过送出去的帖子只指名给了谢大小姐。 皇帝喜欢谢家二小姐。显荣公主自然知道。 “真是辛苦她还特意跑一趟了。”她说道。 “要见见吗?”皇帝问道。 “我生辰还没到呢,等到了那天再见吧。”显荣公主说道。 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回去就装病,宁愿舍弃这次的生辰宴,也不绝不给那个讨人厌的谢家二小姐进宫的机会。 “陛下,您不见见吗?”周成贞忽地问道。 皇帝看他一眼。 “朕见人家一个小姑娘干什么。”他说道,“倒是你,该去见见太后吧?” 周成贞跳了起来。 “陛下,我今日在家还准备了宴席招待朋友呢,我都忘了。我先走了。”他说道。 说罢不待皇帝开口就飞也似的跑了出去。 …………………………………………….. “这样吗?多谢大人。” 管事恭敬的对内侍施礼,递上一个红包。 内侍含笑接过转身离开了。 谢柔惠看着走过来的管事,垂在身侧的手攥起来。 “二小姐,咱们回去吧。”管事不咸不淡的说道。 “没。没说让见吗?”谢瑶急急问道。 管事看着谢柔惠。 “没说。”他说道,“让二小姐失望了。” 谢柔惠笑了。 “有什么失望的,现在不是还没到公主生辰的日子嘛,进宫哪有那么容易,宫里又不是街市。”她说道,一面淡然的转身。 谢瑶疾步跟上。拉住她的衣袖。 “惠惠,怎么不见呢…”她颤声小心的低声问道。 “当然不见了。”谢柔惠哼声说道,“二小姐跟公主有仇,她要肯见才怪呢。” 这样啊,谢瑶点点头。 “那怎么办?”她颤声问道。 要是一直不见,谢大老爷只怕不会让她们在京城长久等着,押送回去?那可就再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急什么,等等再说。”谢柔惠说道,皱眉咬了咬下唇,“都是因为这二小姐身份的拖累。” 可是,当初那谢柔嘉在京城不也是二小姐身份吗?也没见怎么拖累啊,还争了皇帝的赐字。 谢瑶也咬了咬下唇没敢说出来,小碎步紧紧跟上谢柔惠。 不过虽然没能进宫,还好那个世子爷没再跟出来,回程能自在一些。 念头才闪过,就听的身后传来清朗的笑。 “哎,二小姐!等等我,我送你啊!” 哎呦我的娘! 谢瑶脚一软,将谢柔惠扯了一个踉跄。 “你干什么!”谢柔惠没好气的甩开她喝道。 谢瑶忙小心的赔罪,身后脚步声已经过来了。 “二小姐,如此大喜事,不如我做东贺一贺?”周成贞几步转过站在谢柔惠身前说道。 谢柔惠看着他,微微一笑。 “多谢世子厚爱,小女不敢当。”她说道。 周成贞笑起来,一双眼如同星辰般熠熠生辉。 “当得起。”他说道,微微倾身靠前,看着谢柔惠,“如此的大喜事,我怎么也得替她相贺相贺。” ******************************** 今日一更。(未完待续。)   ☆、第六十六章 冷遇 为她庆贺!为她庆贺! 好个谢柔嘉,不仅勾搭上了东平郡王,还勾搭上这个周世子。 怪不得她这个好运气,进京由东平郡王护送,入宫又有周世子安排。 那场安排也许根本就不是为了让谢柔嘉难堪,而就是为了让她出风头。 怪不得她胆子那么大,敢在皇宫打人。 凭什么啊,凭什么啊,凭什么她就这么倒霉? 谢柔惠伸手掩住脸大哭起来。 这突然的大哭让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 周成贞更是跳开两步。 “真是…”他带着几分嫌弃打量她一眼,然后跟着也哇的一声干嚎起来。 这突然的干嚎再次让周围的人愕然,连谢柔惠都被吓了一跳哭声暂停。 “谁不会啊。”周成贞说道,说罢又抬手掩面,一扭身子,“二小姐欺负人啦。” 他发出嘤嘤嘤的声音摇摇晃晃的走开了。 众人目瞪口呆。 周成贞摇摇晃晃走了几步又哈哈大笑,三步两步跨上马冲这边做了一个呸的口型,催马疾驰而去。 “二小姐…”管事看向谢柔惠。 谢柔惠狠狠的一咬嘴唇一跺脚。 “走啊。”她咬牙喝道,提裙疾步而行。 谢瑶忙跟上。 “惠惠,你在这里哭没事吧,这可是皇宫。”她白着脸缠声说道。 “我哭怎么了?二小姐能在皇宫里打架,二小姐在皇宫外哭两声怎么了?”谢柔惠竖眉喝道。 谢瑶一句话也不敢再说,看着谢柔惠疾步上车。 这京城里的人稀奇古怪,惠惠也变的稀奇古怪了,不像一路走来那般淡定了。 在这里,真的能找到翻身的机会吗? 谢瑶眼神闪烁。 “瑶小姐。”管事的声音在后响起。 谢瑶回过神忙跟着上了车。 马车在御街上缓缓驶去,站在一个衙门上马石后的一个小道士站起身子,蹬蹬跑进身后的夹道里。 一辆马车停在那里。 “师父,世子爷过去了。”小道士掀起车帘说道。 玄真子半眯着眼坐在其内。 “谢家二小姐?”他皱眉自言自语。 “师父,可以走了吗?”小道士问道。 玄真子点点头。车帘放下马车缓缓向宫门而去。 ………………………………………. 一间宫殿里传来檀香气,内里有抑扬顿挫的念经声传来,听到其内的声音停了,门口的内侍们才鱼贯而入。 室内并没有外界传说的那般烟雾缭绕。除了悬挂的三清道君像以及两个蒲团,并没有炼丹炉等物,与其说是个修道处,还不如说是个书房。 小道士收拾了香炉玉磬,内侍们分别给皇帝和玄真子捧茶。 “这道德经书听一遍就又有一遍领悟。”皇帝说道。饮了口茶。 玄真子点点头。 “真经玄妙,无止无尽。”他说道,说到这里停顿下,“东平郡王又外出了?” 皇帝嗯了声。 “说是去山东看看。”他说道。 玄真子欲言又止。 “真人,有什么话你就说吧。”皇帝笑道,“别也拿这种腔调。” 玄真子笑了。 “陛下,咱们寻找始皇帝的炼丹鼎,也有二十年了吧?”他说道。 皇帝抬袖子斜倚在引枕上嗯了声。 “过了今年十月,就满二十年了。”他说道,“传说中始皇帝的炼丹鼎却始终不见踪迹啊。安定王给先皇找了十年,衍儿又给朕找了快要十年了,如果不是有人亲眼所见,朕都要怀疑始皇鼎存在的真假了,但这二十年虽然出现几次踪迹,却偏偏都是一场空,朕又想,是不是没福气得到这个,这天下也只有始皇帝那般才能得上天所赐。” “陛下,始皇炼丹鼎虽然无踪无迹。但大巫清倒是现了踪迹了。”玄真子说道。 皇帝凝眉看过来。 “你是说谢家?”他说道,又笑了,“是,那小姑娘不错。倒有几分先祖遗风,不过衍儿他查过,谢家世代巫的确都没有炼丹的先例,彭水上下乃至巴蜀,也并没有始皇鼎的任何消息,就算将来谢家这个小姑娘有所成。论起炼丹之术,朕觉得还不如你。” “书上记载,先有大巫清进献朱砂,后有丹鼎现世。”玄真子说道,“或者这两者是相辅相成,就如同这谢家,沉寂百年无声无息,在这一任丹女初任之时凤血石现世,然后又有各种异像。” 皇帝微微皱眉。 “行巫的时候呼风唤雨迷人心魄等等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他说道,“只要是巫都能做到的。” “但这是谢家的巫啊。”玄真子说道,“毕竟是大巫清的后人。” 皇帝抚着茶杯沉吟。 “正因为他们是谢家的巫,所以朕才对他们寄予厚望,赐予看重,道长的意思还要如何?”他问道。 “我的意思是,陛下不如停下寻找始皇鼎,专心于谢家。”玄真子说道,“或许将来会有大机缘。” 皇帝坐正身子,看着玄真子。 “道长如此看重谢家可是有什么验证?”他问道。 玄真子应声是。 “上次来京,我曾经亲见谢家的小姐,观其面相不凡。”他说道。 玄真子的相术很厉害,皇帝这一点很清楚,闻言思索片刻。 “好,既然如此,朕就等着这个大机缘。”皇帝说道,抬手唤人,“传信让东平郡王回来,再这样找下去,朕也怕东平郡王也像徐福寻仙方一般出海一去不归了。” 一个胖乎乎的内侍应声是。 “要快。”皇帝又笑道,“他真是打算出海了。” 内侍含笑应声是疾步而出。 说完这件事,殿内的气氛变得更轻松。 “哦陛下还有一件事。”玄真子又说道。 皇帝做个了说的示意。 “我又新收了个弟子。”玄真子说道。 皇帝带着几分玩味。 “是什么人能得你青眼啊?”他笑道。 “陛下也见过,就是谢家献凤血石时随同而来的那个少年人,姓邵。”玄真子说道。 “谢家为了巴结你,给你送个人?”皇帝惊讶说道。 玄真子笑了。 “陛下,不是谢家送的,事实上在送凤血石的时候,这孩子就攀上我了。”他笑道,“反倒跟谢家无关。” 一面将邵铭清的来历说了。 皇帝笑了笑抚着茶碗漫不经心。 “你的弟子也不少了。突然又收个年轻人,年长的徒孙们只怕不服啊,对他也不是什么好事。”他说道,“既然有心修道。不如踏踏实实的一步一步来。” 竟然是驳回了。 玄真子心中惊讶面上神情依旧,应声是。 随同玄真子给皇帝讲道归来的又是一大堆皇帝的赏赐,道观里好一阵忙碌才收拾妥当。 玄真子在小道士的服侍先净手更衣。 “师父。”有人捧上一碗茶。 玄真子看着眼前穿着新道袍的少年人。 “铭清,谢家有没有炼丹的秘技?”他开口问道。 邵铭清转身就走,玄真子笑着忙拉住他。 “逗你玩呢。”他笑道。“别恼别恼。” “师父以后别再开这个玩笑了。”邵铭清说道。 玄真子笑着点点头。 “那你以后也别再叫我师父了。”他说道。 邵铭清愣了下。 “只能叫观主。”玄真子接着说道,“能不能叫师父,要看你以后的造化了。” 看来是皇帝驳回了。 邵铭清没有露出惊讶以及黯然,反而笑了。 “是,观主。”他躬身施礼。 玄真子点点头,转身向内室走去。 “能靠自己叫师父,那才是真正的大造化,不过也是很难很难的。”他说道。 “靠自己本来就是很难的事,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邵铭清再次施礼,“能有师父领进门已经是天大的造化了。” 玄真子笑着点点头没有再说话进去了。 邵铭清这才和小道士们收拾了室内退了出去。刚走出来就听的咚的一声,有人从墙头上跳下来,小道士们吓的叫了声。 那人已经大步奔来,跟邵铭清打个照面过去了,刚走了两步人又嗖的退回来。 “哎!你不是那个!”周成贞看着邵铭清一脸惊讶。 “邵铭清。”邵铭清施礼说道。 周成贞哦哦两声,打量他身上的道袍,又笑了。 “我就说了,凤血石不是白送的。”他笑道,伸手拍了拍邵铭清的肩头,“不错不错。好好干,别辜负了我媳妇。” 说罢不待邵铭清说话就向前大步而去。 “老道,老道,你今天从皇帝那里又诳了什么好东西。让我挑挑,我给我媳妇送呢。” 邵铭清回头看着闯进玄真子室内的周成贞。 “他要娶亲了?”他不由问道。 小道士们摇摇头。 “不知道,他倒是天天嚷着要娶亲,恨不得把京城的小姐们都看个遍,已经惹的好几家大人要去皇帝面前告他将他赶出京城。”一个低小道士低声说道。 他吗? 邵铭清再次回头看了眼。 他想到在彭水时那个青楼里干干净净的屋子。 “走吧我该去做功课了。”邵铭清收回视线,对着面前的小道士含笑说道。“小师兄,要劳烦你指导了。” ………………………………………… 一道海浪涌滚而来,在青石上溅起水花,站在青石上的人鞋脚衣角都已经打湿了。 他穿了暗金滚边的素布衫,负手而立,衣角随海风飞扬,远远看来好似一幅画。 “殿下,殿下。” 有声音在身后传来。 画中的人并没有回头。 文士走到海边停顿下。 “有信来了。”他说道。 话音落就见画中人转过头来。 文士拎着衣袍小心的踩着青石,一步一步挪过去。 “不是彭水来的信。”他站定在东平郡王身边,含笑说道。 “吃了几天海味,不会说话了?”东平郡王说道。 文士笑嘻嘻的没有说话,将信递过来。 东平郡王接过拆开看了眼,抬脚沿着青石轻松的跳跃而过,三步两步就到了海滩。 “回京。”他说道。 散布在四周的侍卫们应声是呼啦啦的跟上。 文士在一个侍卫的小心搀扶下从青石上走下来。 “大人,你真是不会说话了,哪有说信不是从哪里来的,不都应该说从哪里来的吗?”十七八岁的侍卫说道。 文士摇摇头。 “你们这些年轻人,不懂年长的人的心。”他笑道,“才是不会说话。” 说罢到了海滩上抖了抖衣袍疾步向已经走远的东平郡王追去。 小侍卫站在原地抓了抓头。 年轻人不懂年长人的心?这话又说反了吧?他爹常说的是不知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心里想的都是什么。 不过,殿下莫非是在等彭水的信? 怎么文士常常询问有没有彭水的回信? 殿下还用等信?除了皇帝陛下,谁敢不及时给殿下回信? ******************************* 恢复二更,二更在傍晚。(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章 无赖 只有十几骑的人马在官路上飞奔。 “陛下怎么想要殿下回去了?”文士有些不解说道,“好容易挑选好出海的船。” “说另有要事。”东平郡王说道。 还有什么事比寻找始皇鼎更重要? 当年为了追查一处踪迹,郡王妃病重也未能赶回去见最后一面。 文士心里叹口气。 那时也是这个时候吧。 皇帝大概也心存歉意,所以每当中秋将至,总会找各种理由让东平郡王回家。 他抬起头看了眼四周,入目秋色渐浓。 又是一年中秋要到了。 ……………………………………… 谢文兴抖开京城的来信,略扫一眼嘴边浮现一丝嘲笑。 “并没有当场就被召见入宫,可见信上并没有说的多厉害。”他自言自语说道,捏着信思忖一刻,“告诉刘管事,等八月十三公主生辰一过,就立刻将她带出京城。” 眼前的随从应声是,又迟疑一刻。 “是带回家来吗?”他压低声音问道。 谢文兴冷笑。 如果是个没用的废物,养着也没什么,但一条咬人的毒蛇可不能留了。 带回家来在谢大夫人跟前再哭诉什么,就没机会下手了。 “身子不好了,就慢慢走,不用立刻就到家。”他淡淡说道。 身子不好! 随从心领神会,一个小姑娘长途跋涉难免生个病闹个灾,而病了的话能不能养好就很难说了,死在路途上的人多了去了。 不过,虽然早已经明白谢文兴的安排,但从一个亲爹口中听到这种吩咐,随从还是一阵心寒。 先前说二小姐谋害大小姐,就立刻二话不说将二小姐驱逐,现在得知二小姐是真正的大小姐,那先前的大小姐就连活路也没了。 俗话说虎毒不食子。但谢家显然并不在意这个。 不过也没办法,谢家的大小姐二小姐,本就不仅仅是子女这么简单的身份,何况这一次还是一胞双胎的两个小姐。有你没我,有我没你,最终只能留下一个。 随从应声是转身退出去,谢文兴还没来得及歇息片刻,外边一阵喧哗。 “大哥!大哥!” “文兴!” 一群人乱哄哄的冲进来。神情愤愤。 “又怎么了?”谢文兴皱眉问道。 “大哥,你管管大小姐吧。”谢文秀说道。 “我不是和你们说了,要顺着她。”谢文兴说道,“让她习惯大小姐的生活,习惯大小姐的地位,要哄着顺着,等她感受到大小姐的生活,就不会再纠缠什么名字公示与世了。” 尤其是等到谢柔惠死了之后,这世间只有她一个大小姐了,她就是独一无二的。至于叫什么,又有什么重要的。 “我们就是按你说的。”一个老爷开口说道,“你说跟她说别的事她不肯做,就说矿工,我们说了矿工,她果然去矿山了。” 谢文兴露出一丝满意的笑。 到底是女孩子,又是个当作二小姐养的女孩子,这种女孩子比起大小姐,少了一份责任,多了几分怜悯。那种不切实际只能自己感动自己的怜悯之心。 既然她对家人恼火憋气冷硬,那就让她去展现自己的怜悯之心来得以发泄。 “她给矿工们送去了吃食衣衫,还跟矿工们一起吃饭。”另一个老爷说道。 “这种事老夫人不是也做过,不稀奇。”谢文兴说道。“不就是些吃喝,也花不了几个钱。” “不止吃喝,她竟然说要所有的矿山中秋节前停工三日。”又一个老爷说道。 谢文兴愣了下。 停工? “大哥,吃喝是花不了多少钱,就是花得多,也能挣回来。可是你知道停工一日损失的钱有多少吗?” “对啊,还三日,还所有的矿山!这得多少钱!” “这个规矩怎么能开,这一次中秋歇三日,那明年呢?别的节日呢?” ……………………………………….. “别的节日?” 谢柔嘉说道,一面回过头,从山石上跳下来。 “小心小心。”谢文兴忙搀扶她。 谢柔嘉自己站稳拍拍手。 “别的节日当然也要歇息,中秋冬至三月三,还有过年。”她说道,抬脚迈步,“不止今年,以后也都要这样。” 谢文兴看了眼站在远处一脸焦急的众人,笑了笑跟上谢柔嘉。 “嘉嘉,这不合适的。”他说道。 “哪有什么不合适,以前都没有挖矿,天天都休息,也没见天塌了啊。”谢柔嘉说道。 什么话! “这矿山不能停,停了,人家怎么看我们,都要认为我们谢家的矿山出什么问题了。”谢文兴说道,带着几分凝重,“嘉嘉,你要是心疼矿工们,让他们轮休,哪怕出砂少一些,哪怕那几天多给些钱。” 谢柔嘉停下脚看着谢文兴。 “父亲,你想错了,我不是心疼矿工们。”她说道,“我是心疼矿山们。” 矿山? 谢文兴愣了下。 “涸泽而渔,等到时候没了矿山没了朱砂,就是矿工们日夜不休矿山日夜不停,别人也不会认为我们谢家没问题。”谢柔嘉说道。 涸泽而渔,没了朱砂? 这怎么可能,谢家为什么能屹立几百年不败,就是因为谢家是大巫清的后人,丹主巫女能滋养朱砂,所以才绵延不休。 “嘉嘉!你听我说……”谢文兴说道。 “你别跟我说,我不听你们说什么,你们听我说就行了。”谢柔嘉打断他,丢下一句,“我累了要回去歇息了。” 谢文兴无奈的看着她走开,其他人立刻涌过来。 “怎么样?” “说明白了没?” 大家纷纷询问。 谢文兴吐口气,凝起眉头。 “算了,这次就先按她说的来吧。”他说道。 众人顿时哗然。 “这怎么行啊。” “这怎么不行啊,大小姐高兴,赏他们歇三日同庆怎么不行?”谢文兴皱眉喝道。 众人声音一停。 “好了。现在家里的事最重要,只有家里理顺了,她高兴了,什么事都不是问题。”谢文兴又缓和神情。郑重说道。 “文兴啊。”一个老者低声说道,“大小姐想要高兴,怎么都可以,我们也都是知道的,所以她怎么对待矿工。好吃好喝好衣多钱,都没问题,但有些事。” 他说到这里看着谢文兴,指了指矿山。 “有些事不是女人能插手的。” 是啊,现在看来这孩子也不仅仅是发脾气。 谢文兴看向走开的女孩子凝起眉头。 她想要的也许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多。 …………………………………………….. “小姐,直接回郁山还是去别的矿?”成林问道,牵过马来。 江铃不会骑马,水英要伺候柔清,都不能跟随她走动,安哥俾倒是能跟她出来。但谢柔嘉又不同意,所幸还有邵铭清留下的成林作为陪同。 “回郁山。”谢柔嘉说道,拉过小红马,视线又一停。 有一个人正从她一旁走过,似乎察觉到看到的视线,那人也停下来。 “柔嘉小姐。”他含笑施礼说道。 “黄主簿,你又来了。”谢柔嘉说道。 那日在街上随手给东平郡王回了信,没想到过了一段,她都要忘了这件事了,这黄主簿突然来到郁山。亲手给她送来了东平郡王的回信。 然后这些日子她只要出门就隔三差五的能遇到黄主簿。 “中秋将至,知府大人想要些朱砂摆件。”黄主簿含笑说道,“我奉命来挑一挑。” 这次是要挑原石。 前几次是找谢大老爷,或者商议彭水城中秋灯节。或者问别的事,总之都是有事。 作为主簿管的就是治辖杂事,谢家又是彭水大族,来往询问也是正常的。 可是这也太密了… 他不会是来催回信的吧? 谢柔嘉闪过一个念头。 看到黄主簿,她就忍不住想起东平郡王的信,她没打算回信的。也没什么可回的啊,又不熟…… 黄主簿却没有再多说话施礼含笑向谢文兴那边走去了。 也许想多了,谢柔嘉拍了拍马头,翻身上马。 郁山四周护卫多了很多,但山内依旧安静,谢柔嘉拐过一道弯,耳边听得一声哗啦响,伴着女孩子的低呼声。 谢柔清。 谢柔嘉忙勒马向山上看去,见一个女孩子跌爬在山坡上,一根拐杖正向下跌滚。 “喂你没事吧。”她忙下马向上跑去。 “我没事。”谢柔清说道,一只手扒着山石,用力的坐起来。 谢柔嘉捡起拐杖走过去,看她果真没有受伤松口气。 “你怎么跑这里了?在路上走走就可以了。”她说道,将拐杖递过去,又问水英呢。 水英这才从山上跑下来,手里拎着一只野鸡。 “水英别贪玩,怎么扔下三妹妹不管?”谢柔嘉皱眉说道。 “不怪她,是我让她别跟着我的。”谢柔清说道,“我也不往别处走,就是在这里爬爬山,练练手和腿脚的力气。” 谢柔清是个很倔犟的人,以前没什么来往不觉得,现在住在一起谢柔嘉很有感触。 除了水英帮她洗漱外,连江铃都不允许近前帮忙,穿衣自己来吃饭自己来,有一次甚至还自己坐在院子里劈柴,胳膊好了之后,就开始拄着拐杖到处走,现在不仅只在路上走,还开始爬山了。 不过这样也好,人活着就是要有一口气。 “那你小心点,别欲速则不达。”谢柔嘉说道。 谢柔清嗯了声,顺手捡起一旁的一根枯枝,在石头上敲起来。 梆梆的却是鼓点的节奏。 看她不打算和自己说话,谢柔嘉也没有再说话,对水英叮嘱两句,跳下山石上马而行。 身后敲打山石的鼓点声持续不断,很快被抛在身后。 “小姐小姐!” 听到马蹄声,站在门口的江铃大声喊着迎过来。 谢柔嘉跳下马,视线落在门口的一个年轻人身上。 这年轻人十五六岁,瘦高个,一双眼大而有神,透着精明。 “谁?”她挑眉问道。 “是京城镇北王世…”江铃神情古怪的开口。 话没说完就被那边的年轻人打断了。 “大小姐,我们世子爷给您送贺礼了。”他大咧咧的说道,拱手施礼。 周成贞? “拿回去,我才不要他的礼。”谢柔嘉说道。 “礼物已经拆了,也摆好好了,拿不回去了。”那年轻随从说道。 什么鬼啊! 谢柔嘉瞪眼看他。 “是一根什么上好的檀香,我适才没拦住,他硬是跑进屋子里点了….”江铃一脸不安的说道。 无赖! 谢柔嘉翻个白眼。 “那你就走吧。”她没好气的说道,抬脚向内走去。 “大小姐,你不回个礼吗?”那年轻随从瞪眼问道,“礼尚往来啊。” 往来你个鬼啊!真是无赖主子教出的无赖随从! 谢柔嘉回头瞪眼。 **************************************** 今天是七夕啊,可以躺菜园子里听牛郎织女说话了~(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 使信 真是服了,这周世子派来的是什么人啊。 一开始看起来挺懂礼数的,和气的报上名号又捧出礼盒。 但当她听到镇北王府世子的名号表示拒绝后,这随从就变了模样了。 不由分说的闯进室内,将礼物拆开就摆上,现在还开口给小姐要回礼。 “真是无礼!”江铃喊道上前一步,“快些走吧。” 年轻随从看她一眼。 “收了礼不回礼才是无礼。”他哼声说道。 谢柔嘉抬脚走回来。 那随从立刻跳开一步。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他喊道。 这些鬼话都是周成贞那小畜生教的吧。 谢柔嘉瞪他一眼。 见她没有动手,年轻随从又上前一步。 “没礼物回个信也好。”他忙说道,笑嘻嘻的施礼,“也好证明小的送到了,回去好在世子爷跟前得赏。” 真是奸猾的家伙。 江铃心里说道,果然看到谢柔嘉若有所思。 “那你等着。”谢柔嘉说道,转身进去了。 江铃忙跟进去,帮忙研墨。 谢柔嘉并没有坐下来,而是在一旁翻找。 “小姐找什么?”江铃问道。 “这个。”谢柔嘉拿着一把朱砂笑着过来。 “用这个做什么?”江铃不解的问道。 “写信。”谢柔嘉说道。 朱砂可做颜料,也能写字,只不过用得着这么高兴吗? 笑的眼睛亮晶晶。 是想到什么作弄人的主意了吧。 那人无赖,小姐自然也能顽皮,江铃含笑放下手里的墨石站开,看着谢柔嘉挽着袖子研墨。 “给。”江铃疾步而出,将一封信递给年轻随从。 年轻随从高兴的接过。 “谢谢姐姐。”他大声的说道。 现在嘴倒是甜。 江铃哼了声转身。 听得外边马蹄响,那随从疾驰而去了。 真是烦人。 以后不会还来吧? 江铃迈进内室,看到谢柔嘉还坐在几案前,手里拿着一张信纸。 那信纸江铃并不陌生。是黄主簿送来的东平郡王的信。 不知道写了什么,谢柔嘉看着看着又噗嗤笑起来。 江铃思忖一刻,转身又去拿了一把朱砂来,伸手放在几案上。 “什么?”谢柔嘉放下信有些不解。 “小姐。不写了吗?”江铃问道。 “写完了啊。”谢柔嘉说道。 江铃哦了声。 “我还以为你也要给东平郡王殿下回信呢。”她说道,忙又伸手拿走朱砂。 给东平郡王回信啊。 谢柔嘉看着手里的信,上次自己给他回信客套几句问候,他竟然认真的回信了。 “立秋后,雨三场。夜渐凉,寝食俱安,三两日入宫,七八日外出会友。” “余一日偷闲学人城外草深处鱼钓,投饵无数,上钩三两条,昏昏欲睡忽雨疾,劈头盖脸而下,有心奔逃避雨,偏又强装自在随性。至归家里外皆湿,喷嚏无数。” 看到这里,谢柔嘉再次哈哈笑起来。 似乎能看到东平郡王雨中强装自在的模样,但似乎又想象不出他狼狈的样子。 那样的人也有狼狈样子吗? 笑一笑心中的憋闷散去了不少,其实这段日子她过的不是很舒服。 虽然还是在郁山住着,而且看起来人人都听她的话,但总是觉得浑身拘束。 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又不知道说什么。 而身边的这些人,很多人跟她说话,但又觉得没人跟她说话。她也跟很多人说话,但又似乎根本就没有说话。 谢柔嘉接着看信。 信已经到了收尾,说的是喷嚏无数后,夜不安。 “……人病则易追忆。辗转难眠,起身唤厨娘,现和面且揉且擀且切,过温凉,摘扁豆炒肉末,捣蒜泥加麻油淋香醋。对月当饮三大碗。” 谢柔嘉再次笑起来,同时又忍不住咂咂嘴。 看起来很好吃啊…… “江铃江铃。”她抬头喊道。 江铃忙应声。 “我们一会儿吃面吧。”谢柔嘉说道。 “云英面吗?”江铃问道。 “不不。”谢柔嘉摇头,“吃京城的那种面,纯面擀成条,炒扁豆肉末。” 她们很少吃这种面食,怎么想起吃这个了? 江铃看了眼谢柔嘉手里的信纸,应声是出去吩咐了。 谢柔嘉看着手里的信,视线慢慢的落在砚台里鲜红莹亮的墨汁上,她伸手捏起一旁的笔,展开信纸。 “临近仲秋,彭水的雨水倒不多,但白日也凉爽许多,只是,寝食不能安。” 江铃迈进室内,看到谢柔嘉提笔写信,便又停下脚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天色大亮,黄主簿走出县衙。 他孤身一人前来赴任,没有家眷安置,所以就一人住在县衙里。 看到他走出来,门外的衙役们忙打招呼。 “大人今日还要出门啊?” “还是去谢家吗?” 黄主簿点点头。 “昨日的事没说完,今日再去。”他和气的说道,抬脚走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一个衙役笑起来。 “以前大人都是隔三五日再去,怎么这次要连着去?”他笑道,“是赶着过节要打秋风吗?他是外地来的,不知道咱们彭水,谢家的秋风可是打不得的。” “不是打秋风,他回来都是空着手,也从来没有收过什么礼。”有衙役摇头说道。 身后的闲言碎语黄主簿没有在意,不紧不慢的在街道上走着,不过相比于平时,他的眉头微皱。 “不连着去不行啊,眼瞅着就要中秋了啊,看来得豁出去这张老脸了。”他自言自语说道。 话音未落,就见有一辆马车疾驰而来,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子掀起车帘向这边张望。 黄主簿眼一亮。 谢天谢地,终于不用再跑断腿了。 “江铃姑娘。”他立刻抬手说道。 ………………………………………… 因为中秋节的缘故,八月间官路上译马信使客商明显多了起来。南北东西带去寄予思念的家书信筏。 京城,位于宫城附近的镇北王府,因为荒废许久,虽然修整过。但还是难掩几分荒败之气。 “世子爷,世子爷。” 一个仆从一路飞奔的穿过楼台亭阁。 “信来了,信来了。” 花园里一个正扫落叶的佝偻老仆闻声转过头,那仆从已经冲到眼前。 “哑巴让开让开。”仆从说道,抬手将他推开。 老仆踉跄几步跌坐在枯叶上。却没有难过,好像是什么好玩的事,咧嘴笑了。 坐在一处假山上,正将石头不断的踢下去的周成贞回过头,看着奔近的仆从,脸上的凌冽以及戾气的隐去,重新浮现几分不羁的笑。 “她真给我回信了?”他问道。 随从气喘吁吁的爬上来,将一封信拿出来。 “那是,世子爷交代的事,哪有办不成的。”他笑嘻嘻说道。 周成贞哈哈大笑。 “赏!”他说道。 仆从笑着叩头道谢。伸手就要拆开信,周成贞一把夺过去。 “我自己看。”他说道。 “世子。”仆从紧张的喊道,“还是,小的来念给你吧,柔嘉小姐毕竟是谢家的人,而且,又对世子一直有嫌隙,听说那些巫都会下咒什么的,万一……。” 周成贞笑了。 “她不会害我。”他说道,没有丝毫迟疑的三下两下拆开信。但却愣住了。 一张白纸,一个字也没。 无字啊? “或许是被我逼着写回信到底不愿意,所以就…”随从讪讪说道。 “那也没事啊,是她的信纸啊。”周成贞笑道。将信举起来,看着上面折腾的痕迹,“她亲手折叠出的信纸呢。” 信纸对着日光显出折痕,痕迹隐隐显出红色。 周成贞咦了声,皱眉凝神看过去。 这折痕似乎越来越多,线条弯弯曲曲。日光下一会儿白一会儿红,似乎有什么渗出来。 周成贞不由凑近,忽的耳边猛地响起一声虎啸,一个虎头从纸上猛地扑过来。 周成贞啊的一声,手下意识的一扬。 虎啸顿消,虎头也化为虚无。 取而代之的是仆从的惊呼。 “世子爷!” 周成贞扬手的瞬间似乎又后悔了,人跟着信纸向后跌去,亏的是仆从动作快,一把抱住了他的腿趴在地上。 周成贞半个身子已经挂在假山上,手里稳稳的捏住了那张纸。 他就这样倒挂着再次将信纸对准日光。 “这是什么?”他说道,“画符吗?” 信纸上折痕依旧,期间遍布着红色斑点浅浅,但却并没有再有虎头浮现。 “好玩好玩。”周成贞大笑着将信纸啪的盖在脸上,“我的媳妇儿真厉害!” 听着这边的笑声,远处站立仆从们都看过来。 “世子爷接到信了啊?” “是该高兴啊,世子爷第一次接到信吧。” 大家笑着议论道,但很快这议论就被刷拉刷拉的洒扫打断了。 那老仆挥舞着扫帚扫过来,引得众人纷纷避开。 “哑巴,正说话呢,你干什么呢。” “他又听不到。” “听不到也看不到了?真是…” 大家抱怨着,无奈那哑巴老仆果然是听不到也根本不看,依旧挥舞着扫帚,众人只得散开了。 而此时有信来的不止周成贞一个。 京城二十里外的谢家宅子里,也正热闹。 “家里的信来了。” 外边声音传来,变的有些喧哗。 谢瑶贴在窗边看出去。 “惠惠,有家书来了。”她说道。 “来就来,反正没有我们的。”谢柔惠说道。 “惠惠,我是说家里的来信,会不会对我们不利。”谢瑶过来低声说道。 谢柔惠磨墨的手一停。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家书上一定吩咐,如果公主生辰的时候我不能进宫,那我们就要病故了。”她说道。 谢瑶身子一软跌坐下来。 “那怎么办啊?公主半点消息也没有啊,你也说了,她讨厌二小姐,你又不是能说自己是大小姐,那她怎么会邀请你进宫啊?”她颤声说道。 怎么办?无路可走无法可解。 谢柔惠咬住下唇,捏紧了手里的墨石。 “我再写封信。”她说道。 “可是,你的信上也不能说你是惠惠,更何况又是以二小姐的名义递进去,公主也不会看啊。”谢瑶急道。 “我不是给公主写信。”谢柔惠说道。 谢瑶愣了下。 “不是给公主?那给谁?有用吗?”她急急问道。 “讨厌二小姐的不止公主一个。”谢柔惠说道,“这京城是还有一个。” 讨厌二小姐的还有一个? “可是,既然也是讨厌二小姐的,那写信还有什么用?”谢瑶不解的问道。 “公主讨厌二小姐,可以躲在宫里,但那个讨厌二小姐的人,可没地方躲。”谢柔惠说道,将手里的墨石在砚台上狠狠的按下去。 墨石砚台相撞发出咯咯咳咳的声音,令人耳膜发麻。(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得脱 管事看着递来的信很惊讶, “给文昌伯家七公子的信?”他目光审视,“二小姐怎么又要给文昌伯家的公子写信?” “当初在宫里约好了。”谢柔惠神情淡然说道,“显荣公主要我给方公子也写,如果生辰之前方公子收不到我的信,那就是……” 她说到这里看了眼管事停下说话。 “那就如何?”管事急问道。 “那我就不知道了。”谢柔惠说道。 不知道这三个字其实也挺吓人的。 大老爷吩咐过了八月十三才能处置这位小姐,他可不能在八月十三之前先被人处置了。 距离八月十三没几天了,不能出差错。 管事伸手接过没有丝毫避讳当场就打开信。 “奉命进京,念及旧识,特来请一见。” 没有提及大小姐,也没有别的话,跟送给显荣公主的信一模一样。 既然这样想来结果跟在显荣公主一样,管事将信叠起来。 “遵命。”他对谢柔惠含笑说道。 看着管事转身离开,谢瑶紧张的抓紧了谢柔惠的衣袖,而谢柔惠身前的手也紧紧的交握在一起。 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希望这二小姐的恶名真的能吓到人。 文昌伯府,一个相貌秀美的丫头脚步翩翩而行。 “见到七公子了吗?”她询问着。 被询问的仆从们都摇头,一路行一路问。 “七公子如今也不跟人斗鸡遛狗,也不跟人花天酒地,就算是在家里也都找不到人。”丫头们笑道,“听说这几日七公子迷上了钓鱼。姐姐去湖边找一找。” 那丫头果然依言往湖边来。 刚到湖边就被两个小厮跳出来拦住。 “七公子在这里,不许过来。”他们说道。 对了,七公子现在很不喜欢丫头们在身边服侍,近身的都换成了小厮。 这真是反过来了,以前婢女们对这位风流好色的七公子防贼一般,现在则成了七公子对家里的漂亮婢女防贼一般。 “这是给七公子的信,世子爷说让送来。”丫头笑吟吟说道。 文昌伯如今不管事。家里有文昌伯世子打理。 “谁家的信?”小厮很惊讶。一面伸出手。 “是彭水谢家二小姐。”丫头说道,递过来信。 “谢家二小姐!” 坐在湖边瘦了一圈的方子元差点跳进湖里。 “不接不接,快拿走快拿走。” 他扔掉了鱼竿摆着手。看着面前的小厮,一脸的惊恐。 小厮忙转身就走。 这女子怎么又来了?不是离开京城了吗?来就来了怎么会给自己写信? 那信上会不会有毒?不,不,不是有毒。是下咒什么的。 绝对不能接这个信。 方子元咧着嘴倒吸凉气,感觉肩头又开始疼。 看到没。已经没事了,只要想到这女子就又开始疼。 可是,那信… 要是不接,她会生气吧? 她要是生气了…. 方子元打个寒战。只觉得整个胳膊都疼的要掉下来。 “回来!回来!”他喊道。 小路上的小厮停下脚,拿着信转过身。 ………………………………………………. 马车驶入城门,街边的喧哗声穿过车帘。 来了这么久了。终于能再次进城了,或者说终于能出门了。 谢瑶坐在车内激动的有些想哭。 “惠惠。这次这次我们能逃出去了吧?”她压低声音抓住谢柔惠的衣袖问道。 “能。”谢柔惠低声说道,看着随风飘起的车帘,窗外的繁华若隐若现,放在膝头的手紧紧的握着。 果然这方子元肯见二小姐,只是不知道是真的怕所以不敢不见,还是怀着仇恨要报仇而见。 如果是前者事情就好办了,如果是后者那她就彻底的无路可走了。 都是这该死的二小姐头衔!害得她寸步难行! 而那个贱婢如今顶着大小姐的头衔不知道多逍遥! 马车陡然停下。 谢柔惠不由失声。 谢瑶被她的失声喊叫吓的也叫起来。 “二小姐,前方有仪仗经过,回避一下。”车夫在外说道,声音里带着几分嘲笑,“不用害怕。” 是这样吗?不是故意制造车祸害她吧? 谢柔惠只觉得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她小心的掀起车帘向外看去,大街上果然有一队侍卫正分开人群。 是谁? “东平郡王…” 街边民众的议论传过来,谢柔惠的心跳猛的停下。 东平郡王! 她的手不由将车帘再掀开几分,一个人影就闯入了视线。 马上的年轻男子一身行装,身材高大,在拥拥护卫中虽然只是一个背影也格外的夺目。 要是现在跳出去喊他,他能留下自己的可能性有多大? 谢柔惠攥着车帘的手微微发抖。 “小孩子可不能饮酒啊。” “我只是要和大小姐亲口说一声谢谢。” 眼前是东平郡王和煦的笑。 可是那笑只是给那个人的! 只要那个人在一天,就不会完完全全的属于她。 盘旋在口里的话却始终不敢喊出来。 虽然都是打着二小姐的旗号,她敢去要挟方子元,却不敢要挟东平郡王。 因为相比于爱,恨和怕更能蒙蔽人的视线。 谢柔惠看着视线里骑马的人渐渐远去。 道观前东平郡王下了马车。 玄真子却没有前来迎接,大弟子带着一众人施礼。 “真人不在吗?我要入宫觐见,长途归来还请真人洗尘。”东平郡王说道。 “师父在的。”大弟子说道,神情有些无奈。 一边说话一边迈入道观,内里传来年轻男子的笑声。 “你这老道。你有心就行了,这些好东西献给神仙也是白瞎了,我都拿走了。” 伴着说话声,有人从大殿里一步跳出来,大步向外走。 东平郡王停下脚看着眼前的年轻人。 年轻人也看到他,停下脚脸上的笑一凝结,旋即又哼了声。将手里的一盒檀香并几个香盘带着几分炫耀晃了晃。负手在身后,抬着下巴大步与他擦肩而过。 东平郡王笑了笑没理会他,玄真子已经迎接出来。 两个小道士捧来铜盆和手巾。 “又胡闹什么呢?你也不能总惯着他。”东平郡王一面洗手一面说道。 “让他来我这里胡闹。总好过去别人那里。”玄真子含笑说道,看着东平郡王擦手,“说是要给谢家二小姐送檀香,说二小姐喜欢我这里的檀香。” 东平郡王的手微微一顿。旋即轻轻的擦了两下,递给小道士。 “陛下怎么突然…”他岔开话题说道。伸手去接一个小道士捧来的茶,忽的话音一顿,看着眼前的小道士,神情微微惊讶。“你?” 邵铭清低头施礼。 “见过殿下。”他说道。 啪的一声,茶杯被摔在地上,打断了邵铭清的话。 “你竟然也抛下了她!怪不得她当街大哭!邵铭清。你怎么能这样?她可是视你为亲人!” 东平郡王愤怒的声音回荡在殿内。 玄真子一脸惊讶。 哎呦,发脾气了!真少见! 而与此同时谢柔惠也站在了方子元的包房门前。 房门被小厮哗啦一声拉开。 谢柔惠整个人绷紧。而内里有人也受惊的跳起来。 里外相对,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几分恐惧。 谢柔惠看着对方深入眼神的恐惧,手渐渐的放松,脸上的忐忑畏惧也退散。 “方子元。”她大声说道,同时抬脚迈进去,“有件事我要你帮忙。” 方子元看着迈进门的女孩子,那美丽的面容就是噩梦,果然是她!她又来了!他看也不敢多看一眼垂下头。 “二..二小姐,你,你有什么吩咐?”他颤声说道。 …………………………………….. “不好了不好了” 两个仆从慌张的跑出来喊道。 “二小姐,二小姐跟方公子走了!” 在大厅里悠闲喝茶的管事吓得跳起来。 “什么?”他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 “真的!方公子说要带二小姐回伯府!”仆从说道,伸手指着外边,“看,看,那是方公子的马车!” 一辆马车正由护卫的拥簇从后院驶出来。 管事带着人冲了出去。 “二小姐!二小姐!”他抓住马车喊道,“您要干什么?” 车帘被掀开,露出一个方头大耳男子,他似乎要说话,但又带着几分畏惧看向对面。 对面的女孩子神情淡然。 “让他滚。”她说道。 方子元立刻转头。 “滚开!”他喊道。 “二小姐!你疯了吗?”管事扒着车喊道,“你怎么能跟外男走…” 他的话音未落,谢柔惠抬手打在他的手上。 手上刺痛,管事痛呼一声松开,手背上已经被簪子扎破,血涌了出来。 “活该!”谢瑶从一旁探头过来眼中带着兴奋喝道。 谢柔惠晃了晃手里的簪子插回头上,车帘被放下,遮住了她冷笑的脸。 马车疾驰向前而去。 管事捂着手带人追上去,却又被方子元的随从们乱棍挡住,眼睁睁的看着车马消失在街道上。 “怎么办?怎么办?”几个被打的狼狈的随从乱哄哄的喊道。 怎么办? “快给老爷写信,二小姐跟人跑了!” ************************************************   ☆、第七十章 见道 道观的厅堂里,玄真子带着人退下,只留下东平郡王和邵铭清。 邵铭清蹲在地上收拾碎裂的茶碗,看着面前的衣袍晃动。 东平郡王自那一声摔了茶碗后就一句话不说了。 “殿下放心,我并不是谢家派来的。”他说道,“我不会参与任何炼丹的事。” 面前的衣袍晃动,露出玄色靴子走开了,头顶上有清冷的男声飘下来。 “那只是你认为,你从谢家门出来,进了这里的门,这辈子都是把谢家和这里牵连了起来。” 邵铭清垂头不语。 “那就只能是你抛下她,你背弃了谢家。”东平郡王说道。 “是。”邵铭清说道,“虽有泼天的富贵,但邵铭清还是不愿意入赘,只能自己谋求出路,青梅竹马的情分断绝,我自进京之后,没有跟谢家的人来往,更没有再跟谢家的姐妹们书信。” 屋子里静默一刻。 “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东平郡王说道,“但是,你的确是抛下了她。” 无路可走行无可奈何之事,其实并不是无路可走,而说到底还是怎么走走哪里的择选。 而他,还是选择了离开,哪怕是为她好,也还是抛下她了。 邵铭清握紧了手里的瓷片,耳边听到脚步声走开远去了。 门外有小道士探头。 “铭清,殿下走了。”他跑进来,“我来帮你收拾。” 邵铭清没有拒绝,屋子里就响起小道士惊讶的声音。 “你划破手了。” “没事没事。”邵铭清对他感激一笑。 “你和东平郡王也认识啊。”小道士好奇的问道。 “嗯,我原来在谢家。郡王殿下三月三参加谢家丹女祭典。”邵铭清说道。 小道士就更好奇了,就算东平郡王去参加三月三,但在谢家也不是谁都能跟东平郡王认识。 “我家跟谢家是老亲,我姑姑嫁到谢家。” “跟姐妹们都是一起玩,原本家里的意思是让我入赘….” 话说到这里似乎有些失言,邵铭清停下了话头,拿起一旁的抹布。 “有劳师兄了。地我来擦吧。”他说道。 小道士见他岔开了话题。也没有再问,笑着将碎瓷片捧了出去,不到一日。道观里都知道邵铭清是逃了家里指定的婚事,不愿意给谢家入赘才来这里当道士的。 “入赘有什么不好的,谢家那般的富贵。” “他家也不穷啊,据说是大盐商呢。” “是个烟花巷子里买进来的小妾养的。在家里没地位。” “怪不得上次他能跟着谢家老爷进京,原来是当女婿养的。” “现在不肯当女婿跑了。跟谢家可真是撕破脸了,也只有躲在这里能护住他了。” 这样的议论就在道观里散开了,原先大家对邵铭清的来历的质疑也就消散了,更多人对邵铭清也多了几分亲近和随和。此时后话不提。 而这边东平郡王没有等玄真子为自己洗尘就径直离开了。 “陛下这次召殿下回来的突兀,如果单是过中秋,肯定会说个理由。而不像这次什么都不说。”文士皱眉跟着他疾行,“玄真子虽然不过问国事。但却是最知道皇帝心思的。” 这是在质疑他不该不先探问玄真子。 “不用问,我大概知道是什么事了。”东平郡王说道,“关于始皇鼎的事,殿下一定有别的思路了。” “是谢家?”文士问道。 东平郡王嗯了声。 “去问问周成贞最近干什么了?”他接着话说道。 文士愣了下。 说谢家呢,怎么又拐到周成贞了? “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无非就那些偷鸡摸狗打架闹事。”他说道。 “是不是又去招惹谢家的孩子?”东平郡王说道。 玄真子说他要给谢家二小姐送檀香,二小姐喜欢这里的檀香。 如果不是已经送过,怎么会说出喜欢,只说第一句话就够了。 文士恍然。 “哦这个,我立刻让他们去问。”他说道。 东平郡王没有再说话,进了家门去拜见了安定王夫妇,陪着父母用过饭回到自己的住处。 文士已经将周成贞的事打探清楚了。 “果然如殿下所料,世子爷派了八斤去了彭水,给谢家二小姐送了一盒子檀香。”他说道,说道这里停顿下,“二小姐给世子爷回了信。” 东平郡王嗯了声,接过侍女递来的茶。 “所以这几日世子爷天天跑去玄真子那边打秋风。”文士笑道,“到底是世子爷,送了贺礼过去,怎么也得回个礼啊信的。” 东平郡王握着茶杯没有说话。 “如果觉得不妥,殿下不如给谢家二小姐写信说一声,让她不用因为世子爷的身份不安,可以不理会。”文士说道,一面说一面走到几案前,竟然是要动手磨墨。 东平郡王这才回过神笑了笑。 “我给她说这个做什么,她虽然是个孩子,也不用我指手画脚。”他说道,看着几案上的纸笔,“你去问问吧,谢家前一段发生了什么事。” “殿下直接问二小姐不更好?”文士委婉说道。 他们私下打听谢家家事,被二小姐知道,难免生出戒备质疑。 小姑娘们正是最心思多的年纪。 “我问她,她想说倒是会说,不想说,又要费心思想怎么推脱,还要因为我的身份而忐忑。”东平郡王说道,“我能自己打听的事,就自己问,她想不想说,就是让她自己自在吧。” 说罢东平郡王就放了茶碗。起身走到几案前,拿起书卷。 话虽然这样说,但殿下这种人平生没有对谁低声下气,更没有主动讨好过,接连主动送了两封信给谢家的二小姐,却只得了一封疏离的回信,骄傲如殿下是绝对不会再主动写第三封信了。 文士低头告退。走出去就叫来一个侍卫。 “黄药怎么回事?办事还不如一个没长毛八斤!”他呵斥道。 侍卫被呵斥的擦汗。 “哪有逼人家写信的。这种事也只有世子爷能干得出了。”他苦笑道。 那倒也是,黄药真要干出这事,最后还不是按到郡王头上。也的确是… 文士又自己笑了,摇摇头。 “去吧,问问彭水谢家前一段出了什么事。”他说道。 侍卫应声是。 ………………………………………… “到底出什么事了?” 显荣公主踏入文昌伯府方子元的宅院,脸拉的长长。 “干什么非要让我来见他?还用皇后娘娘来逼我?因为我不是皇后生的。就要被你们随意指使吗?” 文昌伯府的人面色尴尬。 “公主,不是这样。实在是七叔他闹得不行了。”文昌伯世子夫人含泪说道,“只说要见公主最后一面。” 显荣公主脸色沉沉。 “见我干什么?你们家想尚公主,也别打我的主意。”她说道。 众人更是尴尬。 “不是,不是。”文昌伯世子夫人低声说道。“公主,事实上,前日七叔带了两个女子回来……” 带女子回来?还两个! 显荣公主瞪大眼。 “或许是想请公主帮忙给皇后说好话…”世子夫人低声说道。 显荣公主一脸狐疑。 “我今年才十五岁。还没说亲,方子元跟我这个?”她瞪眼说道。“我跟他有那么熟吗?” 她的脾气不好,皇后不喜欢她,作为皇后的娘家人方子元又是有名的浮夸,他们日常见了话都不多说,更别提说这样私密的事… 方子元自从被谢家二小姐巫舞吓到以后就不正常了。 谢家二小姐的巫舞。 当时被巫舞吓到的只有他们两个,也许这就是方子元觉得他和自己成了自己人? 呸!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显荣公主脸色更难看了几分,看着眼前紧闭的院门,火气蹭蹭。 “开门!”她喝道。 内里再三确认是显荣公主来了,才开了半边门,却是只让显荣公主进去,气的显荣公主踹开守门的小厮冲了进去。 “方子元,你搞什么鬼,我告诉你,你的破事别拉上我..”她气呼呼的喊道,刚迈进屋子里,就见迎面一个女孩子冲她扑过来。 这女孩子的面容闯入显荣公主的视线,立刻与噩梦里那个压倒下来的大山重合。 显荣公主不由一声大叫掩面。 面前的女孩子噗通跪下来抱住了她的腿。 “公主,是我啊。”谢柔惠哭道。 显荣公主只觉得腿脚发麻,整个人都站不住了。 “你,你想干什么?你怎么又来了?”她尖声喊道。 “公主,公主,是我,我是惠惠。”谢柔惠说道,抬起手,露出自己胳膊上手串,“你看你送我的手串,你在船上和我说这是皇帝赏你的,你还说你小时候有宫女给你喂药害你,这些话都是你说给我的,只有我知道,我也不敢说给别人听。” 显荣公主渐渐的平静下来,看着跪在脚下的女孩子。 这些话的确是自己跟谢柔惠说的,涉及皇家秘事,应该不会告诉别人,更何况…她又打量一下这个女孩子。 女孩子形容狼狈,哭的梨花带雨,虔诚的跪着,紧紧的抱着她的腿,又举着胳膊,眼中满是祈求,就好像太后娘娘养的那条狗。 “陛下,既然我们谢家在您眼里只是一个跳舞的,您何必诏我们进京,何必如此大礼相待啊!” “陛下您不用再查再问,也不用思虑斟酌各方,方子元是谢氏柔嘉我出手打伤,我认罪认罚但凭处置。” “好,我今日就让公主看一看,谢家的巫舞跟张丽华的巫舞有何不同。” 那个女孩子在面前转过身,脊背挺直,气势逼人。 显荣公主吐了口气。 她不是她。 “惠惠你怎么来了?不是说来的是二小姐吗?”她握住那只伸过来的手,竖眉问道,“你怎么这幅样子?出什么事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章 言欢 出了什么事? 说来话长。 谢柔惠抬手擦泪。 “不是我也跟着来了,而是只有我来了,公主,这次进京的二小姐就是我啊。”她哽咽说道。 显荣公主愕然。 “你是大小姐怎么变成了二小姐?”她问道。 而那边的方子元也一脸呆滞。 大小姐?二小姐?二小姐是大小姐变的? “公主。”谢柔惠闻言再次抱着显荣公主的腿哭起来,“有些事我不能说,我只能因为我不配当大小姐。” 不配? 一句不配已经说了很多事了,显荣公主立刻明白,顿时大怒。 想到那二小姐的飞扬跋扈,想到皇帝的赐字,想到回程时独占大船的得意洋洋。 “真是荒唐!这长幼之分又不是科举考试,谁考得好了谁为大。”她喝道,伸手推谢柔惠,“我去告诉父皇!” 谢柔惠死死的抱住她的腿。 “公主不可,公主不可。”她哭道。 “瞧你这窝囊样!别人都踩你脸上了,你还替人擦鞋。”显荣公主骂道。 “公主,之所以这样,也是因为我们姐妹是双胞胎,换了也认不出来,你可不能说啊,要是说出去,我家人可怎么办。”谢柔惠哭道。 显荣公主气急而笑。 “那这么说我还多管闲事了?你自己都愿意,我这是做恶人了?”她竖眉喝道。 谢柔惠抱着她的腿泪如雨下。 “我就是知道公主是个宁愿做恶人也要抱打不平的人,所以才冒险来找公主。”她哭道。 显荣公主面色稍缓。 “你别哭了,你到底想怎么样?”她说道。 “我就想在京城里住下。”谢柔惠拭泪说道。 显荣公主眉头一挑。 “你家里容不下你了?”她说道。 她生在皇宫,且不说皇兄弟们七八个,在眼前的明争暗斗不断。再往上追那些胜者为王败者为贼的记载也多得是。 “你若是没有当过大小姐也就罢了,你明明当了十几年的大小姐,如今却成了二小姐,就算你心甘情愿,别人也不会放心。”显荣公主说道,说到这里面色一凛,心就砰砰的跳起来。 想到谢柔惠以二小姐身份进京。又通过方子元来见自己。可见是走投无路,又说了只想留在京城的话。 这是真要要了她的命了! 前朝一个太子因为巫盅案被废,前脚被废。后脚去封地的路上就感染风寒不治而亡了。 鬼知道怎么就那么轻易就感染了风寒,又那么轻易的不治而亡了。 “送我进京是父母的意思。”谢柔惠看着显荣公主的脸色,知道她想的差不多了,忙摇着她的手。切切的说道,“公主你生在皇宫。不用跟亲戚们住在一起,我们谢家几百年族人共居,家里的事错综复杂,父母有时候有心也无力。” 显荣公主哼了声。 “皇宫里的人也不少。”她说道。 谢柔惠柔顺的没有说话。 屋子里的气氛缓了很多。显荣公主伸手再次拉谢柔惠。 “别跪着了。”她说道,“起来说话。” 谢柔惠却没有起身。 “公主您坐。”她说道。 显荣公主还没回过神,就有人低头搬了一个秀墩来。 显荣公主站了半日也的确累了。便就坐下来,谢柔惠挨着她的腿跪坐着没有起身。 “那你打算怎么办?”显荣公主问道。 “我只是想留在京城。”谢柔惠说道。“这也是我父母的意思,他们也是为我好,只是不知道怎么跟家里交代,所以我才想到要求公主你。” 废太子被送出家门,别说新上位的太子不肯放心,就是家里那些拥簇者也必然要替新人解决后患。 谢柔惠也说了谢家族人众多错综复杂,在家里就算有父母呵护,也可能一时不察,更何况还有那个飞扬跋扈上位的…… “行,我过了十五岁生日,就要说亲了,以后就不能跟小姑娘似的了,我留你陪我住一段,待我成亲你再回去。”显荣公主立刻说道。 谢柔惠大喜,还没道谢旁边有噗通一声。 二人闻声看去,见是谢瑶跪倒在地上。 “这是你丫头?”显荣公主皱眉问道。 “这是我堂姐。”谢柔惠说道,抬手擦了泪,“听说我要来京城,非要跟着来,说没见过京城的热闹,谁劝都劝不住,只能让她跟着来了。” 这时候跟着来,还谁劝都劝不住,可见也是死心塌地不离不弃了。 显荣公主想到适才就是她给自己机灵的搬来了秀墩,再看模样也长得漂亮,就满意的点点头。 “这才是个正经姐妹样。”她说道。 谢瑶欢喜的叩头。 “是大…惠惠一向待我们姐妹们好。”她吸吸鼻子抽抽搭搭说道,“民女多谢公主。” 显荣公主点点头,再次伸手拉谢柔惠。 “起来说话吧。”她说道。 这一次谢柔惠才顺从的站起身来,谢瑶也跟着站起来,两个人都眼神激动又感激的看着显荣公主。 宫里的那些奴婢也会这样看她,不过那都是因为皇帝和太后,而其他的姐妹们,则一个比一个刁蛮不敬,谁也比不得眼前这两个同龄小姑娘依赖敬畏的真诚。 除了自己,她们别无他人可依靠。 而自己只要抬抬手,就能决定她们的生死。 显荣公主挺直了脊背,脸上笑容更明亮。 “那你们想怎么样?带你们入宫,还是?”她问道。 “不用入宫的,只要公主生辰那日请我们去拜见,然后再告诉太后皇后,你想要留我们在京城住一段。就足矣。”谢柔惠恭敬说道,“有公主这句话就足够我们安身立命了。” 显荣公主点点头。 “那好吧。”她说道,一面站起身来,“那现在我就送你们出去,回宫立刻给太后说一声,你们就等着我的消息吧。” 谢柔惠和谢瑶忙再次道谢。 显荣公主抬脚要走,抬头看到杵在一旁的方子元。 方子元面色惨白神情呆滞。 “方子元。刚才的事。你什么都没看到也没听到。”显荣公主竖眉喝道,“听到没有?” 方子元一个机灵回过神忙连连点头。 “多谢方公子。”谢柔惠对他含笑施礼。 方子元再次一个哆嗦后退一步,一脸惊恐的看着她。 虽然不是妹妹。但这个姐姐也好可怕。 “你可别乱说。”显荣公主再次叮嘱方子元。 “公主放心,方公子是个稳妥的人,不会乱说的。”谢柔惠说道。 显荣公主点点头。 “走吧。”她说道抬脚迈步。 谢柔惠对着方子元再次一笑,转身跟上去。 妹妹跳舞吓人。这个姐姐言语勾人,果然是巫家。惑人手段了得。 这家门是绝对不能出了,不,不,这京城是不能住了。 方子元跳起来。 收拾东西。快走。 ……………………………………………………… 八百里加急很快就将京城谢柔惠逃脱的消息送到了谢文兴的眼前,气的他将茶碗狠狠的摔在地上。 “老爷怎么办?”随从急急说道,“老爷赶快向皇帝上书申明吧。要是被大小姐闹到皇帝面前….” “什么大小姐!大小姐在家里呢,她算什么大小姐!”谢文兴喝道。 随从不敢说话了。 谢文兴脸色阴沉的在屋子里来回踱了几步。抬脚去了谢大夫人那里。 “开祠堂,做祭祀,在巴蜀面前正名大小姐为谢柔嘉,同时上书皇帝。”他说道。 谢大夫人很是惊讶。 “家里人要是不同意呢?”她说道,“这些日子,她闹厉害,我躲起来不管都听到怨声载道,只怕难以服众。” “服什么众!大小姐做事用得着他们服不服的,要是不服,他们就把大小姐赶出去。”谢文兴没好气的说道,“家里现在这么难,他们一个个还闹腾什么!” 谢大夫人皱眉,带着几分审视看谢文兴。 “惠惠在京城出什么事了?”她径直问道。 谢文兴没有迟疑将谢柔惠跟方子元跑了事说了,谢大夫人大吃一惊。 “好好的她为什么要跑?”她有狐疑的看着谢文兴问道。 “她小人心肠,认为你我要害她呗。”谢文兴义愤填膺说道。 谢大夫人不说话了,门外忽的又有小厮冲进来。 “老爷,京城的信又到了。” 又到了? 谢文兴有些心惊胆颤,接过信却发现是说谢柔惠又回来了,而且接到了公主的生辰邀请,随之回来的还有谢柔惠的亲笔信,请父亲母亲勿担忧。 勿担忧这三个字谢文兴觉得很讽刺。 不过看来谢柔惠并没有打算跟家里撕破脸,只是想要找到一个靠山,来跟自己对抗,只是跟自己对抗,并不是跟谢家对抗。 “算她聪明!”谢文兴恨恨说道。 谢大夫人却很感叹。 “我就知道惠惠不是那样不懂事的。”她说道。 是啊,她懂的事真是太多了! 谢文兴冷笑,但她懂不懂一个被谢家弃之不用二小姐就算找到靠山又能靠多久? “谢家二小姐,原来如此啊。” 随着显荣公主的生辰宴,谢家二小姐进京且被太后留下陪伴公主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京城。 东平郡王听到消息后点点头,带着几分了然。 “谢家的姐妹之争难道就因为皇帝的赐字尘埃落定了?”文士倒是不解。 “皇帝赐字也只是让谢家人下定了决心,先前,必然有种种探查比较。”东平郡王说道。 先前背负着弑杀长姐恶名却悠闲自在,那现在身份落定为什么哭了? 邵铭清又是因为这个才离开的吗? “彭水的消息回来了吗?”他开口问道。 东平郡王交代的事从来不催促,一来是对下属的信任,二来也是胸有成竹的淡然。 文士忙起身。 “应该到了,我去看看。”他立刻说道转身就走出去,刚掀起帘子,外边就有人跑来。 “殿下,殿下,彭水的信来了。”小厮高兴的喊道。 今天都十五了。 文士心里念了声佛。 “这十五的月亮总算是圆了。”他说道。 “柔嘉小姐天天在矿山上忙。”随从站在室内,像上次一样,详细的描述怎么拿到的信,“黄主簿每次去都能见到她…” 文士听到这里撇撇嘴。 光见有什么用,不开口要还是不行,有些时候有些事就得没脸没皮一些。 “….八月初七柔嘉小姐身边的江铃姑娘亲自找黄主簿送了信来…”随从接着说道。 文士听到这里一愣。 “八月初七就写好了信?”他打断问道。 那怎么现在才送来? 走他们的路线三天就能到了。 随从笑了。 “黄主簿说,这是柔嘉小姐亲口叮嘱的,要八月十五送到。”他说道。 一直坐在摇椅上闭目养神的东平郡王睁开眼。 “…说是给殿下的十五贺礼,要十五看才应景。” ………………………………………………… 是夜,安定王府的花园里,天上明月高悬,花园里遍布的花灯,远远的有家中女眷孩童们说笑的声音随风传开。 站在山下湖边,东平郡王拿出密封的信拆开,一共有两张信纸。 一张密密麻麻写着字,另一个则是白纸一张。 “说是把这个白纸放入水中。”文士说道,伸手要接。 东平郡王却没有递出来,而是抬脚迈步走到湖水边,弯身放了进去。 文士含笑站过来低头看着水中,渐渐被湖水浸湿的白纸沉了下去。 “变戏法吗?”他忍不住说道。 话音未落,就见水中慢慢的出现一轮圆月。 倒影? 文士不由瞪大眼,那圆月却愈来愈大,越来越近,从水面上腾空而起。 大玉盘一般的月亮就这样挂在眼前,栩栩如生,散发着耀目的光芒。 文士目瞪口呆。 天上,水中,以及水面上,三月辉映。 哇…… “哇!看啊!有三个月亮!” 不知道花园里哪边传来喊声,旋即更多的惊呼声响起。 “真的啊!快来看啊!水面上跳出一个月亮!” 花园里人声鼎沸,男女老少从四面八方涌向湖边。 东平郡王后退一步,看着眼前的圆月,嘴边的笑意慢慢的散开。 ************************************ 周末愉快。(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 夜谈 圆月在眼前渐渐化为虚影。 这一切不过是一息之间的事,圆月散去,湖边热闹的人群还在争论是眼花还是真的出现过。 “记得十一岁时随父王去辰州。”东平郡王转过身说道,“父王带我看大巫跳傩,当时来的是辰州最有名的巫师,其中一个名气最小,被安排看管火烛。”【注1】 那时候文士还没有来到东平郡王身边,东平郡王也很少跟人说自己经历过的事,不知道是他性格使然,还是见多了巫术有什么避讳。 听到他主动提及,文士忙洗耳恭听。 “大傩要举行三日,那巫师就毫不起眼的坐了三日,散场的时候,有个妇人突然跑来找巫师,说要请巫师们找出偷家里粮食的贼,其他的巫师或者占卜了方位,或者请神问出了男女,妇人很不满意,这时那个毫不起眼的巫师就招招手,说,你给我送一只公鸡,我给你找到贼。” “那妇人果然给他送了一只公鸡,那巫师就取了一盆水,用朱砂鸡血在纸上画了一堆乱符,扔入水里,我当时好奇的挤过去看。” 文士听的有些紧张。 “看到什么?”他不由问道。 东平郡王停下脚看着文士。 “看到白纸上的画符没了,浮现一个女人的面容。”他说道。 文士瞪大眼,东平郡王嘴边浮现一丝笑。 “啊这是我嫂子!”他伸手一摆,声音拔高说道。 文士眼睛再次瞪大。 这是,这是在模仿当时那个妇人么? 东平郡王吗?不苟言笑一举一动都刻板二十岁模样四十岁心的东平郡王? 幻觉吧? 东平郡王轻咳一声,站稳了身形。 “别的巫师只能算出方位男女什么的,这个巫师竟然能将贼直接显形出来。真是让人惊讶。”他声音平和的说道。 “哦,那他其实是很厉害的?”文士问道。 “不是,他只会这一技,人称画符先生。”东平郡王说道,“巫有两种技能,一是咒,靠言。再一个就是符。靠画,传说女娲授予黄帝,黄帝传与少昊。少昊传顓顼,后绝迹,世间真正善用符的巫师少之又少。” “那这个画符先生很厉害。”文士点头说道。 东平郡王继续抬脚迈步,身后的喧嚣渐渐远去。 “那柔嘉小姐这个就是画符喽。”文士笑道。“这中秋贺礼真是有意思。” 这小丫头还真是孩子心思。 东平郡王嘴边再次浮现笑意。 “殿下,咱们倒是失礼了。”文士又笑道。“没有给二小姐送中秋礼。” 说着又皱眉。 “这不好办啊,她送了一个人间月亮,咱们去哪里给她弄个星星啊。” 东平郡王笑了。 “先看看她需要什么吧。”他说道,看了看捏在手里的那封还未看的信。 礼物已经看过了。现在该看看她写了什么。 书房里,挑亮了灯,侍女们鱼贯退下。只余下展开信认真看去的东平郡王。 “临近仲秋,彭水的雨水倒不多。但白日也凉爽许多,只是,寝食不能安。” “因为我遇到了一件事,突然让我觉得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 东平郡王皱眉,但接下来那孩子并没有说遇到的是什么事,而是反问他。 “殿下你有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你一心想要做一件事,结果做到了却发现并不是想象中的样子,就好像做的事完全没有意义,一点也不开心。” 一直想做的事?做到了,不开心? 东平郡王再次皱眉,当上大小姐吗?不,不,这显然从来都不是她想做的事,要不然她以前就会不开心,哪里还能在船上在驿站里笑的那样开心自在。 现在她什么样? 就像在郁山的山路上紧紧的抱着一丛茅草无助的站立着。 东平郡王放下手里的信,展开信纸,取过笔拂袖书写。 “有句话说乘兴而来,接下句最多的是败兴而归,可是败兴并不是因为乘兴而来的缘故。” “人这一生要做很多事,有些是必须做的,比如一日三餐,有些则是责任加注做的,比如扶老助幼与人为善。” “至于做事是对是错,并没有定论,很多事起的本意是好,但结果并不会尽如人意,可是这并不能说这件事就做错了。” “我小时候听到外祖母很喜欢吃蜜豆糕,尤其是我自己做的蜜豆糕,我就做了好多蜜豆糕给外祖母送去,结果我蹲在窗户下听到外祖母根本就不喜欢吃,还打发给下人吃,我特别伤心,很生气外祖母骗我,还发誓再也不去外祖母家。” “我给外祖母做蜜豆糕不是错,外祖母骗我也不是错,只能说考虑的不够周全,孝敬亲长的事还要做,没有错,但要重新的找方法。” 秋夜风习习,带着花香瓜果香飘入室内,安然而恬静。 门外脚步轻响打破了这安静,文士推门进来了。 “殿下,彭水谢家的消息送来了。”他说道,神情凝重,“原来柔嘉小姐差点死了。” 东平郡王手里的笔啪嗒一声折断了。 墨迹散布信纸上点点滴滴。 玩笑开大了! 文士心里咯噔一下。 这跟殿下在玄真子里那里见到邵铭清大怒失态砸了茶杯可不一样。 在那里是做戏给人看,但此时可没有看他做戏的人。 这是真失态了。 死这个字,真是很残忍的一个字。 “殿下,不过好在柔嘉小姐命大福大。”文士忙说道。 他当然知道谢柔嘉现在没死,要不然也不会有今晚的人间月亮。 这是再明显不过的道理,可是当文士那一个字冒出来的时候,他还是觉得心口被人狠狠戳了一刀。 死这个字很残忍。但也很平常。 人都有一死,不知道是天生的心却一窍,还是从小走动太多地方,见过了太多生死,对他来说已经是无动于衷无所谓的事了。 阿秀当初病重故去,所有人都劝他别伤心,可是他真的不伤心。 阿秀病的那样重。死了反而是解脱。是值得庆贺的事。 当然这句话他不会说出来,小时候因为外祖母的死而无动于衷的他已经被教训过,得了一个没心没肺的名号。 他也一直觉得自己的确是没心没肺。谁来谁去也都无所谓。 但是,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毕竟是刚刚送了一道符咒变幻的人,鲜活的。突然听到说差点死了,的确是吓一跳吧。 东平郡王看向文士。 “说。”他淡淡说道。 ……………………………………………… 而此时的镇北王府里。半盏花灯也没有,乍一看还以为是个没人住的宅院,越发显得荒凉。 “世子,怪吓人的。”八斤坐在山石上。缩着头四下看,“大家都说这间宅子闹鬼,当初老王爷就是因为这个。没怎么住就直接去了封地,这里有几十年没人住过了。夫人当年在京里也没住这里呢。” “鬼啊?” 周成贞躺在山石上,猛地转向八斤。 八斤也刚缩头转过来,看到一张白刺啦啦的没有五官的脸伸到眼前,不由吓的嗷的叫了声。 “真是没出息,怕鬼怕黑,好好的你就成了个废物。”周成贞呸了声,抬脚踹他,“滚滚。” 八斤被踹的坐着溜下去,不知道撞到了什么,又嗷的叫了声。 “有鬼!” 然后便有哇啦哇啦的声音。 “是哑巴啊,你干什么大半夜的不睡觉蹲在这里做什么,吓死人啊。” “你也赏月啊?” 八斤高一声低一声的声音从假山下传来,周成贞没在理会,拿下脸上蒙着的白纸,对着月亮照。 折痕还在,浅浅的红色线条已经看不到了。 “啊呜。” 周成贞对着白纸张口说道,脸上浮现笑意。 这臭丫头,以为这能吓到他啊? 也不知道这次走了什么运气得到了大小姐的位置,肯定不是靠她自己的手段。 除了打架什么手段都没,连发狠都不会,心慈手软的。 也就会用这咒术的变个戏法吓唬人,也不知道下个符诅个咒什么的,让他肚子疼也好嘛,真是白瞎了好本事。 可是,真是傻的可爱又好玩。 周成贞躺在山石上,似乎又看到头顶上有人小心翼翼的俯身看过来,一双大大的眼晶晶亮,如同兔子一般。 她的手伸过来按着他的心口,脸上满是恐惧和担心。 担心什么?担心他死了吗?明明已经跑了,干吗要回来? 担心他死在这里,会给谢家带来灾祸吗? 她真是傻瓜,根本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他死了,多少人会松口气,多少人会高兴,谁会在乎呢。 周成贞张口嗷的一声吼,一声连着一声,惊飞了夜鸟,草木摇晃,连天上的云彩都凝聚要遮住十五的月亮。 几声吼发泄完浑身的力气,周成贞长长的吐口气。 “我一定要娶到你!”他又吼道,抬手将白纸拍在脸上。 “娶,谢家,小姐吗?” 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这声音干涩磕巴生硬的,带着枯木腐朽的气息。 周成贞就地弹跳起来。 吓到他的并不是这鬼声鬼气,而是这声音就在身边,而他没有半点察觉。 什么人? 他知道这宅子里,他的身边到处都是别人的人,但是靠他这么近还让他无知无觉的人却是从来都没有过的。 一张枯皱的老脸出现在眼前。 “我的娘!”周成贞又噗通坐回来,瞪眼看着正假山下抬头仰望自己的老仆,“哑巴,你怎么说话了?” 老仆看着他一笑,月光下有些渗人。 “老,老奴,觉得,能说了。”他一字一磕绊的说道。 ******************************** 注1:来源于湘西古巫辰州符咒资料。 画符先生故事来源于百度《湖南湘西巫术系列之二----画符先生》作者蓝白的博客。 此篇文贯穿巫术,有夸张,我尽力浅尝辄止,讲故事,看得人勿要深究,一笑即可,担待担待。(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章 初闻 镇北王府是显宗时候所建造的,那时候不叫做镇北王府,而是叫做信王府,镇北王也不是叫镇北王,而是信王。 七皇子封信王并没有在信王府住多久,就奉命领兵驻扎在西南,直到五年后显宗皇帝驾崩,五皇子继位为仁宗,西北兵乱,信王调任西北,这一呆又是十年,仁宗驾崩,太子继位为德皇帝,也就是如今的皇帝。 皇帝感念七皇叔在外辛劳已久,特召回京,没想到才入京就发生了金贼南下,信王周宁再次亲征,这一去又是五年,独子阵亡,信王家仇国恨誓守北境,皇帝钦封镇北王。 而京城的信王府也从此改变镇北王府,从改名时距今已经十八年了。 意思也就是说这个王府至今三十多年了,而这个哑巴老仆比这个王府的存在还要早。 据说是当初信王开府,显宗皇帝赐予的内侍,据说天生就是个哑巴,三十多年前进了府之后就没有离开过,领着内务府的米粮守着王府。 这次皇帝重开镇北王府,添置了仆从人手,老哑巴依旧留在其中。 他怎么会说话了? 原来是一直装哑巴? 周成贞月下神情变幻,看向老哑巴的视线闪过一丝狠辣。 哑巴笑了。 “世子,老奴,是,信王府的,人。”他说道。 他的话音落,就听得嘎巴一声,在暗夜里格外的响亮。 周成贞抓着从一旁果盘里摸过来的脆梨咯吱咯吱的嚼着。 “嗯,这次换了个说法。”他一边嚼着一边含糊说道,“上一次那个叫什么的,说是镇北王府的人。” 说到这里又带着几分高兴。 “你来的正好。我没钱花了,皇帝这个小气鬼,说我有钱就胡闹,不给我钱花了,你给我点钱。” 哑巴有些失笑。 “老奴,没钱。”他说道。 周成贞将梨皮呸了口吐出来。 “没钱来干什么!爷爷要惦记亲孙子,就空着手啊?”他没好气的说道。一面摆手。“去去,先弄点钱来,再说别的。” 老哑巴苦笑。 “老奴。已经,三十年没有,见过老王爷了,不知道。怎么见他。”他舌头僵硬的说道。 周成贞将梨子啃了一个圈,皱眉看着他。 “你该不会是来跟我要钱的吧?我爷爷欠你钱。我可不管。”他说道,说着又大咧咧的摆摆手,“不过我可以帮你跟皇帝说一声,我爷爷是皇帝的皇叔。有什么事,你们找皇帝更合适。” 哑巴再次笑了。 “世子,别闹。”他说道。 话音未落。周成贞就将手里的梨核砸过来。 “谁他娘的闹,大半夜你闹什么鬼啊!”他跳起来喊道。 梨核准准的砸在老哑巴的头上。老哑巴下意识的往后仰头,有人就从后边猛地跳上来,一把勒住老哑巴的脖子,将他带着倒下去。 老哑巴只来得及发出咯咯两声,头一歪就不动了。 周成贞站起来走过去,八斤推开哑巴,跳起来。 “一点功夫也没。”八斤说道,“就是个老头。” 周成贞看着这哑巴的尸体。 “我想做什么,我自己会做,不用别人来教我。”他说道,目光阴寒,声音淡淡,“不管你是爷爷的人,还是别人的人。” 他没有再多看这尸体一眼,转过身。 “明天去告诉内务府,把人拉走。” 八斤应声是。 周成贞吐口气看了眼天上的月亮,又小心的将跌落在一旁的白纸捡起来。 “真是败坏兴致。”他说道,回头看了眼,“将这尸体从山上扔下去。” 八斤应声是还没转身,就听得身后有人笑了。 “世子爷,真狠啊。” 周成贞和八斤同时转过身,难掩惊骇的看着从地上坐起来的尸体。 老哑巴伸手揉着脖子,脸上有些痛苦。 “这小子,下手,也狠。”他磕磕巴巴的说道。 周成贞惊骇褪去,面色变的凝重。 “你是鬼吗?”他问道。 话一出口,耳边噗通一声。 八斤晕倒在地上。 这突然的事让周成贞和老哑巴都有些愕然,气氛一滞。 老哑巴就笑了。 不知道久不出声,还是天生如此,他笑起来如同咳嗽一般。 周成贞没有笑也没有惊,稳稳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八斤怕鬼,这没什么好笑的,也不丢人,人总有害怕的东西。”他说道。 老哑巴收了笑。 “那世子爷怕什么?”他好奇的问道。 说话比先前流畅很多。 “我还没找到我怕什么。”周成贞说道,眼前浮现一个女孩子愤怒又恨恨瞪着他的样子。 怕一个小姑娘? 他的嘴角浮现一丝笑,垂在身侧的手攥起来。 老哑巴点点头,并不看周成贞,自己撑着地颤颤巍巍的站起来。 “世子爷,别怕,我不是鬼,这小子杀不死我,也不是他没本事。”他接着说道,“而是我能假死。” 周成贞哦了声。 “我说呢,这世上哪有死而复生的。”他说道。 “这世上没有死而能复生,所以人人都不想死,都想求长生。”老哑巴说道。 周成贞扯了扯嘴角翻个白眼。 “做梦当神仙……。”他说道,话音未落,人猛地向老哑巴扑去,手里明晃晃的一闪,显然是拿出一把匕首。 老哑巴噗通就跪下来。 “世子爷,您千万不能回镇北王府。”他说道,“您就好好的呆在京城等着,总有一天,老王爷会回来的。” 周成贞的手里的匕首已经顶在他的胸口。 “把这句话告诉世子爷。老奴死也就无憾了。”老哑巴说道。 皇帝是不让他回镇北王府的,这一点周成贞很清楚,但祖父也不让他回去? 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到。 逢年过节镇北王府都会送礼来,祖父也会捎话来,无非就是恭顺守礼之类的。 的确是从来没说过让他回去的话。 还有,老王爷,会回来。是什么意思? 周成贞手里的匕首用力一顶。月光下可以看到老哑巴的衣襟上有血渗出来。 “你不是说三十年没有见过老王爷了?”他笑道,一面带着几分好奇,看着渗出的血迹。嗅了嗅,“很新鲜,是活血,不知道心是不是活的?” 声音里带着好奇。似乎立刻就要挖出来看一看。 “世子爷,这句话是三十年前老王爷交代我的。”老哑巴带着几分感叹说道。“当初老奴要跟着他走,他就是这样说,后来世子爷来京城了,老奴很少出门。但也知道长了这么大,老王爷从来没有说过,也没让人说过让世子爷走的话。可见,老王爷定然是要回来的。” “回来干什么?一把老骨头了。善始善终的死在外边多好。”周成贞笑道。 没有见过父亲没有见过母亲,唯一在世的祖父更是只闻名未曾经见面,对周成贞来说,这些亲人不过是一个名字而已,连样子都没见过,顽劣如他这般更不会有什么对长辈的恭敬。 “回来当皇帝啊,老王爷本来就是要当皇帝的,只不过,被人抢了去。”老哑巴看着周成贞。 噗嗤一声,周成贞的匕首入肉。 老哑巴头一歪倒了下去。 ………………………………………………….. 咣当一声,八斤睁开眼跳起来,入目明亮,他的那句有鬼就咽了回去,精神恢复如常。 这是周成贞的耳房,两个小厮正在叮叮咣咣的煮茶。 “八斤哥睡过头了。”他们打趣道。 八斤想到昨晚的事,忙有些紧张的冲出去。 周成贞盘腿坐在屋子里看书,神情认真。 一旁服侍的丫头们则面红耳赤,看都不敢看周成贞一眼。 “世子爷。”八斤讪讪喊道。 “起来了。”周成贞说道,“饭已经摆好了,大爷用饭吧。” 当护卫的最后还要主子护,真是够丢人。 八斤讪讪摸着头。 “有世子爷在,什么事都不用担心。”他讨好的说了句,凑过去看着周成贞手里拿着的春宫图,“世子爷,戚远候十二公子得了一本唐大家的春宫,小的给你弄来?” 听到这主仆二人的对话,屋子里的丫头们忙都退了出去。 “世子爷,那老东西处置好了?”八斤这才压低声音问道。 “还留着等你处置?”周成贞没好气的说道。 八斤这才松口气。 “就知道有世子爷在,什么事都不用担心。”他再次恭维道,施礼告退,刚走到门口,掀起帘子,就有一张老脸出现在眼前。 看到他,老脸挤出一丝笑,发出嘎嘎两声。 八斤第一次差点白天也晕倒。 那老哑巴已经跪下来冲周成贞叩头乌拉乌拉的发出声音。 “老哑巴谢过世子爷。”一个丫头在一旁解释,“昨晚喝多酒摔伤在花园里,多谢世子爷请了大夫,侥幸保住一命。” 八斤这才看到这老哑巴头上包着伤布,他不再说话神情恢复如常,带着丫头们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周成贞和老哑巴。 “多谢世子爷手下留情,偏了一分,老奴侥幸活命。”老哑巴抬头说道,又苦笑,“只是,还望世子爷别再耍弄老奴,老奴从始皇鼎里得到的丹药,只能让老奴三次避死,老奴小心翼翼的躲了三十年没用上,结果一晚上就在世子爷手里用去了两次,下一次,老奴真的就活不过来了。” 始皇鼎? 周成贞放下手里的书,目光烁烁的看向老哑巴。 “你也知道始皇鼎。”他问道,“你到底什么人?” “何止知道,当初始皇鼎就是老奴的师父抱着来进献显宗皇帝的。”老哑巴说道,“但半路上被人抢了,只留下一丸丹药,显宗皇帝当时吃了,就白发变黑,可惜不足三丸不能长生,显宗皇帝命七皇子信王和九皇子安定王追查始皇鼎下落,但始终找不到,最后显宗皇帝病重不治而亡,而七皇子离京在外被太后和皇后趁机推举五皇子登基为帝……。” 周成贞挑眉。 “我对这些陈谷子烂麻子的事不感兴趣。”他打断他,“我就想知道你好好当了几十年的哑巴为什么开口说话了?” “因为谢家出了大巫,始皇鼎就能找到了。”老哑巴神情激动的说道。 周成贞嗤声笑了。 “大巫?我看你也挺大的,都能杀不死了,你都找不到,谢家为什么能找到?”他说道,一面冲他摆手,“行了我对你们这些神神道道的不感兴趣,你去跟皇帝说吧,说不定还能赏你一个大官做。” 说到这里又哈了声。 “对啊,肯定啊,你比那牛鼻子玄真子厉害多了,走走,去见皇帝,让皇帝把玄真子赶走,你来当国师。” 他说着站起来,果然抬脚迈步。 “世子爷,您别闹了,老奴是想当国师,但只想当镇北王的国师。”老哑巴说道“世子爷,没有多少时间了,当初师父算过的,镇北王的寿元还有八年就要到了,在这之前一定要找到始皇鼎,有了始皇鼎,王爷就能脱困西北,拿回属于他得一切。” 周成贞站住脚,神情变幻莫测。 “这关我什么事,他想找,就找去啊。”他说道。 “世子爷,老王爷被困寸步难行,现在世子爷您已经长大,而且头脑手段了得,这件事只能你来办了。”老哑巴叩头,“世子,您一心该去的不是镇北,而是巴蜀,去巴蜀,从谢家那位能画符的小姐手中拿到始皇鼎的下落。” ************************ 下半部的爱恨情仇线真难铺啊啊,大家看的无趣可以攒文。 忘了说,明天更新推迟到傍晚(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章 所思 去巴蜀,从那位能画符的小姐手里得到始皇鼎的下落? 周成贞转了转手里的茶杯。 “好,我知道了。”他说道,“你下去吧。” 却没说去还是不去。 老哑巴愣了下。 听到如此秘闻,又亲眼看到自己重伤不死,竟然还如此冷静? “世子,你真狠。”他又带着几分意味深长感叹。 父死母亡,祖父被拘禁,顶着世子之尊在京城,真不知道他自己是怎么长成这样的。 周成贞没有理会他,重新拿起面前的春宫图。 老哑巴叩头起身,才转过身又猛地转过来,这一瞬间周成贞手里已经又出现一把小飞刀,日光下闪闪发亮。 “世子爷,真玩不得了。”他苦笑道,“老奴不是怕死,老奴是不甘心啊,只要能看到始皇鼎现世,老奴当场就死了也无憾。” 周成贞笑了。 “真无趣。”他说道,将手里的飞刀一甩。 飞刀准准的扎在门头上发出噗哧一声。 “不想死啊?你看你当哑巴这么多年一直活的好好的,不当哑巴了,一晚上就死了两次。”周成贞盘坐在罗汗床上,笑吟吟的说道。 “世子爷放心,老奴离了世子爷的面前,还是哑巴。”老哑巴领会他的意思,高兴的说道。 周成贞嘴角的笑更弯了弯。 “你在别人面前当不当哑巴,跟我没关系,但你在我面前最好还当哑巴。”他说道。 老哑巴一愣。 这是什么意思? “我这人,喜欢自己做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最讨厌别人要挟我。”周成贞说道。 要挟? “世子爷,这怎么是要挟,是为你祖父….”老哑巴急急说道。 “就因为是我祖父,就不是要挟了吗?”周成贞打断他,嗤笑一声。 老哑巴再次一愣。 “就因为我是镇北王的孙子。我就要被皇帝忌讳,被人瞧不起,就因为我是镇北王的孙子,我就要替镇北王做事?”周成贞接着说道。“这是什么道理?” 这,父债子偿,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人人皆知的道理啊。 老哑巴张张口,看着眼前相貌俊美。因为脸上的笑而越发灿若星石的少年人,但偏偏这流光溢彩的笑却又让人觉得有些心惊胆颤。 他想到这少年人昨夜听到自己说是其祖父的人那毫不留情的杀手。 那是真的下杀手,不是试探也不是伪装,而就是要杀。 他不在乎来人是谁,也不在乎说的是什么惊骇的话,如果他想要杀,就一定会毫不迟疑的下手。 父死母亡,祖父被拘禁,顶着世子之尊在京城,是他自己长成了这样。而不是那些人人皆知的道理让他长成这样。 跟这样的人打交道,的确不能用人人皆知的道理来揣测和要求。 老哑巴神情恭敬的低下头施礼,没有再开口说话。 “世子爷,我们现在去哪里?”八斤跳进来低声问道,眼中带着兴奋。 周成贞将手里的春宫图一放。 “去戚远候家。”他说道,站起身来。 八斤一愣。 “威远候家有什么?”他低声问道。 “你不是说林十二弄到唐大家的春宫了吗?”周成贞瞪眼说道,“我当然要去抢过来了。” 八斤恍然。 “可是,谢家小姐那边…”他又不解的问道。 周成贞一挑眉。 “你说我要是把这唐大家的春宫图给她送去当礼物…….”他笑道。 八斤啊了声。 “那谢家小姐非撕了我不可!”他喊道,“世子爷你在谢家小姐手里讨不到好,小的我更是没活路了。” 周成贞嘿嘿笑了。旋即又呸了声。 “什么叫我在她手里讨不到好,我那是让这她。”他说道。 八斤也嘿嘿笑了。 “那还是世子爷你在她手里讨不到好啊。”他说道。 是啊,为什么自己偏偏想让这她。 周成贞哑然又哈哈大笑。 而与此同时走出皇宫坐上马车的东平郡王眉头微微皱了皱。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怀疑始皇鼎在谢家?”文士低声问道。 东平郡王摇头。 “当然不是。”他说道,“玄真子说谢家是吉兆。说我这样胡乱找下去也找不到,不如等着天意吧。” “谢家怎么就是天意了?”文士挑出关键字眼问道,又带着几分恍然,“殿下,你说的画符先生,既然能找到偷鸡的贼。是不是也能找到是谁拿走了始皇鼎?” 柔嘉小姐也是能画符的。 东平郡王明白他的意思,笑了笑。 “我当时也问过了,画符先生说他不能。”他说道。 “是不是修行太浅?”文士问道。 所以皇帝才要厚待谢家,以待那谢家的大巫长成? “我当时问那画符先生,是不是找到更厉害的画符先生就能。”东平郡王说道,“他说大概是吧。” 大概是吧,那就分明是不是。 文士皱眉。 “我当时很高兴,转身就要走去让父王找更厉害的画符先生,那画符先生却又叫住我,说告诉我一个秘密。”东平郡王说道。 郡王殿下的秘密还真不少,文士不由竖起耳朵认真的听。 “画符先生说,其实那个妇人是先怀疑她嫂子偷了粮食,才来问巫的。”东平郡王说道。 文士愕然。 什么意思? 那妇人心里已经有了怀疑的贼所以才来问巫,然后巫给她定心丸,然后才回去理直气壮的告诉丈夫,然后才一起设计窥探果然将偷粮食的嫂子抓个正着。 这画符先生是说自己是骗人的吗?就跟街上的相面先生察言观色然后才说东指西? 可是不对啊,能用符咒显出偷粮食贼的形容,这可不是谁都能办到的。 “我那时候小,也想不明白,后来想了想,画符先生要告诉我的也许是,巫也只是顺势而为。如果没有那妇人心中有怀疑的贼在先,也许画符先生也无法用术让其显形。”东平郡王说道。 文士明白了,又苦笑一下。 “要这么说就没办法了,我们也不知道当初这始皇鼎到底被谁抢去了。”他说道。 “所以我觉得这件事不能求。只能找。”东平郡王说道。 “那玄真子道长也是这个意思吧,要善待谢家,等天意到了,始皇鼎就会出现。”文士理顺了下思路说道。 东平郡王点点头,但又闪过一丝疑虑。 “不过玄真子这天意领会的有些突然的。”他说道。 “柔嘉小姐的确耀目。”文士笑道。“谢家又是大巫清的后人,一个大巫清,一个徐福,都跟始皇帝炼丹有关。” 东平郡王点点头。 “不过我还是觉得,这老道有什么事瞒着。”他说道。 文士笑了。 “殿下也说了有些事不能求,只能找。”他笑道。 既然觉得有不解,那查就是了。 东平郡王笑了笑,放下了这个话题。 “给柔嘉小姐送了一匣子糕点,三天就到。”文士笑道,“都是殿下你最爱吃的。只不过殿下爱吃的太少,差点装不满一匣。” 东平郡王觉得这逻辑有些古怪,为什么要挑自己爱吃的,自己爱吃的,她就爱吃吗? “人常说送礼不知道要送什么的时候,就送自己最喜欢,把自己最喜欢的送出去,也是最好的心意。”文士笑着说道。 这样也对,东平郡王点点头才要说话,听的外边一阵喧哗。 “东平郡王仪仗。闲杂人等退避。” 过了中秋,收了皇帝以及后宫太后娘娘们赏赐的人家也都陆续来谢恩了,御接上人马多了很多。 东平郡王不以为意,却听得外边有清脆的女声响起。 “彭水谢氏女见过郡王殿下。” 彭水谢氏女。 东平郡王神情微微一凝。文士立刻掀起了车帘,就见前方一辆马车避到路边,两个小姑娘已经下了车,正对着他们的车驾施礼。 许是察觉这边的动静,其中一个抬起头来,露出娇俏可爱的面容。 东平郡王对她笑了笑颔首。 “要进宫去?”他和颜说道。 谢柔惠忍着砰砰的心跳点点头。 “显荣公主新请了一个先生授字。让我也跟着学一学。”她说道。 让她跟着学自然是嫌弃她写的字不好看了。 曾经没人敢说一句不是的谢家大小姐如今却要被人挑来捡去。 谢柔惠说完这句话就垂下头,再次施礼,似乎不愿意让东平郡王看到面容。 耳边传来嗯的一声,再抬头,车帘子已经放下,车马也向前驶去。 竟然是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谢柔惠握在身前的手紧了紧,旋即又恢复如常。 “走吧。”她说道。 身后的谢瑶这才敢抬起头来,看着远去的车驾舒口气。 “这谢家打算怎么办?就这样仗着长得一样就扔着混过去?”文士笑道,“太后皇后娘娘们不喜她不愿意多看,看了也不怎么在意,但皇帝要是心血来潮召见了她,只怕会认出来。” “谢家那边还僵持着?”东平郡王问道。 “柔嘉小姐把矿上的规矩改了好多,家里乱了套,前几天还闹出一群管事辞工的事,柔嘉小姐不让步,又赶上谢五爷要成亲了,公告改名的事暂时顾不上了。”文士说道。 ………………………………………………. 伴着一阵马蹄急响,一道红云般的人马穿过彭水城的街道,停在了谢家门前。 看着马上掀起兜帽的女孩子,门前的人蜂拥而来。 “大小姐来了。” 一个个恭敬又讨好的施礼,还有人要牵马,有人要去拿下马凳,谢柔嘉已经自己跳下来,向正门走去,大红的斗篷在身后飘飘。 紧闭的大门被四个门房合力推开。 “大小姐到!” ******************************************* 今日一更(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章 新念 谢家大宅里披红挂绿,人来人往,彰显着办喜事的热闹。 听到大小姐到的声音,忙碌的人们顿时都停下来,看着大步进来的谢柔嘉纷纷施礼。 聚集在谢大夫人院子里的人们都站起来。 “你怎么舍得回来了。”谢大夫人不咸不淡的说道。 “大夫人放心,不是因为舍不得你。”谢柔嘉说道。 “大喜的日子,说什么呢。”谢文兴看了谢大夫人一眼说道。 “大喜的日子?还有什么喜啊,整个彭水城都看我们谢家的笑话呢,干了一辈子的掌柜管事们被逼的告辞。”谢大夫人一拍桌子喝道。 屋子里的人都低下头,眼神闪烁。 “行了,这件事你怪她干什么?这明明是恶奴欺主!”谢文兴竖眉喝道,“欺负嘉嘉年纪小,故意给她难堪。” “她也知道她年纪小?”谢大夫人竖眉喝道,伸手指着谢柔嘉,“什么都不懂,就去砂行里指手画脚,要并账!你看得懂账吗?” “她做这些都是有她的道理的。”谢文兴说道,“她不懂,就教她。” 屋子里夫妻二人吵的厉害,其他人都一片沉默,谢柔嘉干脆转身就向外走。 “嘉嘉!”谢文兴忙喊住她,“这件事你放心,我会办好。” 谢柔嘉站住脚,若有所思。 “这件事我做的不对?”她问道,“我不能动砂行的买卖规矩?” 谢文兴神情和蔼。 “没有没有。”他说道。 这话出口,四周便有无数的视线冲他砸来,谢文兴轻咳一声。 “只是做的方法不对,等我找个老掌柜教你。”他委婉的说道。 谢柔嘉哦了声。 “那算了。我不动砂行了。”她说道。 屋子里的人都一愣。 闹得这么大,说让步就又让步了? 这些话前几天他们是忘了说吗? “是啊是啊,正赶上你五叔的大喜日子,不能让别人看笑话。”谢文兴高兴的说道。 果然选择这个时候把事情闹大是对的。 “砂行的规矩我动不得,那矿山就能由我做主了吧?”谢柔嘉问道,视线扫过屋内诸人,似笑非笑。“或者说。我什么都不能做主?” 好容易劝她肯出来行走了,再惹毛了又跑回郁山,今年的冬祭可怎么办! “能。能。”几个老爷不待谢文兴点头就立刻说道。 矿山就矿山吧,好歹也是那些矿工们的事,多歇息几天吃的好一点,获利少一点。那也比她手伸到砂行,搅乱了大家本已经稳妥的格局要好。 “那就好了。”谢柔嘉说道。“矿山的规矩你们按我说的把章程写出来,我看看没问题就这样定了,还有,如今家里事多。我也不再逼着你们,就等冬祭的时候,一并把我和姐姐的事公布于众吧。” 这还有好几个月的时间。 众人忍不住松口气。 “好好。”有人就又立刻点头。 “大小姐说错了。不是你和姐姐,是你和妹妹。”还有人笑着纠正。 谢柔嘉露出笑容。 “那这件事就说定了?”她说道。看向谢文兴和谢大夫人。 谢文兴笑着点点头,谢大夫人绷着脸没说话。 “那五婶婶的花轿要到了,我去看看。”谢柔嘉说道。 “是啊是啊,我们也快过去,只有老太爷一个人在那边。”大家纷纷说道。 “各退一步,也算是可以了,不能再闹了,谢家这么多年没有这样丢人过。”一个老者对谢文兴低声说道,“这一闹,也算是吓到她了,以后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她心里会掂量掂量。” 看着一众人呼啦啦的拥簇着谢柔嘉出去,谢文兴反而站着没动。 “各退一步?如果她本来就没想进一步呢?”他皱眉说道,“谁吓了谁还不一定呢,至少现在再没人不同意矿山逢年过节停工以及改名字的事了。” 哪里不对呢? “因为她不在乎谢家的脸面。”谢大夫人在后冷笑说道,“谢家就是再丢人,她也不管,她只要做到自己要做的事。” 对,就是这样,何止脸面,谢文兴觉得如果说让谢家倾家荡产,这丫头也会眼也不眨一下的。 “这孩子,怎么回事啊!”他皱眉摇头,又想到这正是自己从小教养她不以谢家盛衰为己任的结果。 那时候那里想到姐妹两个会是抱错的。 真是自作孽! 谢文兴整了整衣衫追了出去。 谢大夫人站在厅堂里,看着远去的人。 这孩子怎么这样啊?她怎么能什么都不管不顾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呢? 她的心里有些恨恨,又有莫名的羡慕。 ……………………………………………….. 穿着喜服的杜娇娜将一双鞋子递过来。 “不知道合适不合适。”她含笑说道。 谢柔嘉笑嘻嘻的接过。 “合适,有五叔在,一定很合适。”她笑道。 杜娇娜又拿出一盒子点心。 “这是我在家亲手做的。”她说道,“这个不用你五叔说,我知道你喜欢吃。” 是说初见时自己拿着鱼换她的点心。 谢柔嘉笑了伸手接过。 “婶婶去郁山拜祖的时候,我给你送鱼来。”她笑道。 杜娇娜听明白她的话里的意思。 “你还要住在郁山?你五叔说,他们不是不闹了?”她问道。 “他们闹不闹,我才没在意,我只是更喜欢住郁山。”谢柔嘉说道,又想到什么,带着几分歉意。“倒是很对不住婶婶,在你大喜的日子谢家出了这种事。” 杜娇娜笑了。 “你都不在意,我们更不在意。”她说道,“还要谢谢你,满城的人都看砂行的热闹,倒没人看杜家女儿嫁入谢家的笑话了。” 说这一笑,伸手抚了抚谢柔嘉的肩头。 “再说。你问你叔叔敢不敢娶我。却不问我敢不敢嫁,是因为知道我胆子大嘛。” 谢柔嘉笑了,正说话。谢文俊带着几分醉意进来了。 “说什么呢这么高兴?”他笑问道。 “五叔成亲,当然高兴了。”谢柔嘉说道,神情几分感叹,一面起身告辞。 杜娇娜给谢文俊使个眼色。谢文俊会意笑着亲自去送她。 “砂行闹事,你别太在意。那些人就是做戏呢,你狠下心,他们反而狠不下心。”他说道。 “我没在意,我也没打算插手砂行。我现在就想先稳住矿山。”谢柔嘉说道。 “行啊,我们嘉嘉长大了。”谢文俊笑道。 “不长大也不行啊。”谢柔嘉笑道,“我不管。别人就该来管我了。” 谢文俊笑着点头。 “放心,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五叔一定站在你这一边。”他笑道。 谢柔嘉笑着点点头,低着头踩着还残留着花红碎屑的青石板路。 “嘉嘉,你为什么不开心?”谢文俊忽的问道。 不开心? 谢柔嘉笑着抬起头。 “没有啊,五叔你放心,我说了砂行那些事我根本不在意。”她摆手说道。 谢文俊看着她眉头凝重。 “不,我知道砂行的事你不在意,嘉嘉,你心里不高兴,不开心,虽然在笑,可是…”他摇摇头,“你怎么了?” 是啊,现在的事一切都随着心愿。 让矿山和矿工休息停工也顺利的成为规矩定下来,谢家大小姐名曰谢柔嘉的事也即将公布与众,可是为什么,她一点也不开心,也没有说伤心,就是心里总憋着一团火。 前几日她还对着来回事的小丫头发了脾气,她听到江铃私下和水英说自己有点像老夫人了。 喜怒无常吗? “是因为铭清那小子吗?”谢文俊说道,又皱眉带着几分不满,“这臭小子,不声不响的说走就走了,走了这么久,也没个信捎回来,我给他捎信也石沉大海,真是逼我要亲自去京城问问他不可。” “五叔,你可别。”谢柔嘉忙说道,“他不写信,一定是为了我们好。” 谢文俊笑了。 “好,我知道了。”他说道。 谢柔嘉回到郁山天已经黑了。 “江铃水英柔清,吃点心了。”她高兴的喊道。 江铃和水英迎了出来,但柔清一如既往没有出来。 “三小姐睡了。”水英说道,高兴的看着谢柔嘉递来的点心盒子,“今天有两盒点心了。” 两盒? 谢柔嘉不解,江铃已经将一个匣子递过来。 “黄主簿送来的,说是东平郡王的中秋回礼。”她说道。 中秋回礼? 谢柔嘉笑了,江铃又推过来一封信。 “还有一封信。”她说道。 看到推过来的信,谢柔嘉有些讪讪。 上一次她心里憋闷,给东平郡王的回信上就多写了一些话,会不会被他笑…… 有些忐忑的打开信,谢柔嘉放下心来,虽然信上没有写上一次那样的日常琐碎,但却说了几件自己小时候的事。 小时候做的很多自以为是却事与愿违的事。 看起来那样云淡风轻一切都在掌握中的东平郡王,小时候倒是傻乎乎的。 谢柔嘉不由笑了。 那边传来水英和江铃的说话声。 “你少吃点,大晚上的长胖了。” “江铃姐姐你才该少吃点,成林哥天天给你带吃的。” 两个丫头叽叽咯咯的拧在一起,明亮的厅堂里变的热闹起来。 谢柔嘉收回视线继续看信。 “其实错的不是心意,也许是做事的方式,怎么能因此就觉得没有意义呢?重新想一想自己要做的什么,想想要达成什么心愿,这世上没有一成不变的事。人这一辈子,心愿也是不停的变化的,不合心意了,没有什么可难过的,这不是什么错事,不用为此烦恼,重新想想自己合心意的事。再去做就好。” 她的曾经的心意是建立在自己想象中和睦可敬的谢家的基础上。父疼母爱兄友弟恭姐妹相亲,结果这一切都没有,所以她才觉得自己做的事没有意义了。 但是正如东平郡王所说。那个心意看错了,就重新再来。 重新再来,那就让她曾经想象的那个和睦可敬的父疼母爱兄友弟恭姐妹相亲的谢家变成真实的存在吧。 对,这就是她现在的心意。为了这个心意,她有很多事要做。 要谢家改变现状。让矿山不被无止境的索取,让矿工们不再身负罪恶战战兢兢的活着。 还有,要让谢家放下自大,放下虚无的面子。让亲长们真心的去疼爱自己的子女,让子女们也能像真正的姐妹兄弟们那样。 谢柔嘉吼的大喊一声跳起来。 “小姐?”江铃和水英惊讶的看过来。 谢柔嘉看着她们一笑,将手里的信挥了挥。 “不早了。睡觉睡觉,明天还要早起。”她大声说道。 江铃高兴地站起来。 自从邵铭清走了之后。小姐第一次说要早起了。 她看着被谢柔嘉捏在手里的信,又看了看被水英挑拣吃的点心。 这中秋的回礼真是太好了! ……………………………………………… 深秋的郁山,满山变得五颜六色,清晨的日光普照山间,炫目耀眼。 谢柔嘉站在山顶大声的吼了一嗓子。 山谷里陡然响起整齐的回声。 那是上早工的矿工们的应和。 谢柔嘉跟着再次喊起号子,整个山谷变回荡着整齐的号子声,日头升高的时候,谢柔嘉才转身下山,跑到半山腰的时候,听到山林里传来梆梆梆梆的声音。 是谢柔清。 她也这么早啊。 谢柔嘉放慢脚步寻声过去。 这些日子她奔波于各个矿山,又跟家里的人争闹,早出晚归,跟谢柔清虽然住在一起却几乎没有碰面过。 水英和江铃说她的精神很好,力气也变大,能自己拄着拐爬上半山腰了。 谢柔嘉站在山石上,看到坐在山坡上的女孩子,她低着头敲打山石,不多时树枝就被敲断了,声音停下来,谢柔清也抬起头,神情有些茫然,似乎不知道再做些什么。 她呆呆的坐了一会儿,一手抓起拐杖,一手抓住旁边的一块石头就要起身,却不想那石头一抓松动,谢柔清顿时跌趴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哼。 “你抓错了!”谢柔嘉下意识的跳出来。 冒出这句话她自己也愣了下。 说的啥啊… 谢柔清抬起头看向她没有说话,重新抓起拐杖,抓住地上的草起身。 “哎,你知道你刚才抓的石头为什么松动了吗?”谢柔嘉想了想跳过去说道。 “石头松了就是松了呗。”谢柔清粗声粗气说道。 “不对。”谢柔嘉笑道,弯身捡起这块石头,“有的石头是活石,有的是死石,你要分清它们,下次就不会抓错摔倒了。” 谢柔清看向她,神情有些惊讶。 “石头,还分活的和死的?”她问道。 除了打鼓让她也有些别的事情做,谢柔嘉念头闪过,笑着点点头。 “当然,世间万物都有生死之分,山有活山,死山,树又活树死树,石头,自然也有。”她笑道,举着手里的石头,“我告诉你,怎么分清它们好不好?” 谢柔清看着她手里的石头,又看看她。 “好。”她说道。 ********************************** 艾玛终于过度完了,这一段惨不忍睹吧,看看这月票都掉成什么样了,惭愧惭愧。(未完待续)   ☆、第七十六章 入冬 过了深秋,转眼就入了冬,京城第一场雪下来的时候,彭水谢文兴给皇帝的告罪奏章送来了。 坐在书房厚厚的大毡垫上,文士一面烹茶一面说道。 “谢大人怎么说的?”东平郡王问道。 “谢大人说是在将皇帝的赐予的匾额挂在先祖们的祠堂时发生了异像,然后祖宗托梦神仙明喻之类的,说上天赐予谢家双生儿是考验,如今经过十三年的考验,二小姐最终被山神选中,所以现在重新明序。”文士说道,看了东平郡王一眼,“柔嘉小姐或者没有把殿下说的话告诉谢大人。” 冬祭之前,谢柔嘉已经在给东平郡王的信上说了自己要做大小姐的事,又说了哪怕皇帝怪罪也要将谢家这个错公布于众。 东平郡王给她回信说皇帝不会怪罪,你们姐妹双生胎,又是出生时的错,错了就错了,改了就好。 意思也就是让她们给皇帝实话实说是人的错,没想到最终还是归于鬼神之说,半点不提谢家的错。 “谢家自来是山神选定的巫家,丹女出错的事,的确是张不开口,既然是山神定的丹女,自然最好也推到山神身上,更何况谢大人又机灵的献了小心思。”文士接着说道。 谢文兴说是皇帝先赐给谢柔嘉匾额,再说山神明喻,这也是将皇帝推崇到神君的地位。 “谢大人这样做也是聪明。”东平郡王说道,“我还是进宫一趟。” 既然说谢大人聪明,但还是要进宫,也就是说谢大人此举还是错了,东平郡王要进宫在皇帝面前替谢家周全。 “宫里的人说皇帝没有发脾气。什么都没说。”文士说道。 “君子一言尚且驷马难追,神仙怎么就能言出反复?”东平郡王说道,笑了笑,“那这神仙陛下只怕有些瞧不起。” 是啊,明明长女为丹女的规矩是神仙定的,却说神仙赐予谢家的两个都是丹女,打乱了神仙定的规矩。十三年不言不语。如今皇帝一赐匾额,就说选定二小姐为丹女了,的确是有些好笑。 “别的人家也就算了。家事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只不过这谢家,皇帝刚寄予厚望。”东平郡王说道,站起身来。“爱之深的时候,责也深。” 文士笑了。 “殿下锦衣夜行了。这谢家真是好运气。”他感叹道。 “那也是我先有这个运气活着。”东平郡王说道。 说道这件事文士跟着他迈步。 “自从那次之后,心悸还犯过没?”他低声问道,“要不这个簪子还是别带了,到底是土里挖出来的东西。又是那些巫用过的东西。” 东平郡王笑了。 “人有生老病死,我那次只是病了,跟旁的事无关。”他说道。又伸手扶了抚头上的金簪,“更何况物不会伤人。只有被人驱的时候才会伤人,作恶的是人,不是物,怎么能嫌弃它。” “也只有殿下的这样心思坚定透彻的,才能这么多年行走在那些邪祟之地而豪发无伤。”文士感叹道。 不管见过多少骇人的事,从来不畏惧也不为艳羡也不为所惑。 “不是因为没心没肺?”东平郡王说道。 文士一怔,旋即哈哈大笑。 “殿下也会开玩笑了。”他说道。 这是开玩笑?没有啊,东平郡王念头闪过,要说什么,文士已经上前一步掀起帘子。 “殿下请。”他整容说道。 东平郡王便也敛容抬脚迈步而出。 ……………………………………………… 谢文兴上奏折的事,谢柔惠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大小姐改名叫谢柔嘉了?”她很是惊讶。 “她怎么装也装不成惠惠你。”谢瑶恨恨说道,“与其被人质疑揭穿,还不如自己承认的好。” 谢柔惠摇摇头。 “大小姐哪里用装,大小姐想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就家里那些人,谁敢说一句不对。”她说道。 想到这里就想到在家时候的前呼后拥,所到之处人人笑脸相迎。 谢柔惠看向四周,屋子里摆设简单冷清,连个伺候的丫头都没有,而且这四个多月来,她还要到处陪笑脸去相迎别人。 谢柔惠只觉得心口发闷。 “非要正名自己是谢柔嘉,不就是仗着自己是大小姐身份张狂。”她说道。 做大小姐就是可以张狂。 谢瑶默然。 “那既然这样,以后他们就不会监视我们怕我们说出家里的事了吧?”她又打起精神说道,虽然攀上了公主,但这些人依旧虎视眈眈的盯着她们。 谁知道他们会不会突然狠下心要了她们的命。 死了就死了,就算有公主护着又能怎么样?就算公主生气杀了这些随从,那她们也活不过来了。 “是,以后他们就不怕了。”谢柔惠说道,看了眼外边。 会更不屑。 “那太后皇后也不会再讨厌你了,你不是说太后皇后可喜欢你了,只是前些时候她们误认为你是二小姐,是那个谢柔嘉,所以不见你,现在太后和皇后就会见你了吧。”谢瑶抓着谢柔惠的衣袖迫切又欢喜的说道。 谢柔惠忍不住翻个白眼。 亏她以前怎么觉得谢瑶聪明呢?真是越来越蠢了。 别忘了谢文兴那老贼怎么给皇帝说的,说神仙选定了谢柔嘉做大小姐,她谢柔惠,是被神所舍弃的。 被神都舍弃了,谁还会把你当回事啊。 太后皇后跟家里人有什么区别,说白了也是喜欢的大小姐这个名号,喜欢谢家而已。 所以她才绝不能跟谢家撕破脸,还要替谢家隐瞒着。 这世上的人都一样!都是一群贱人! 谢柔惠端起桌子上的茶喝了口,入口又凉又涩。 “这茶凉了。我给你换一杯。”谢瑶忙说道。 换一杯。 知道凉了还等她喝了才说,要是以前,自己刚端起茶杯就拦下了。 “不用换了。”谢柔惠说道,一口一口的喝着凉了茶。 把这茶喝完,谢柔惠,好好尝尝你现在喝的这茶,感受这茶的味道吧。好好的感受一下你现在过的这日子吧。迎接以后更难的日子吧。 而那个夺走了你一切的人,现在过得不知道多么逍遥,吃好穿的好。身边人围绕,守着暖暖的火炉,正接过家里最好的茶。 这个时候家里就会准备上好的姜茶了。 谢柔惠捏紧了手里的茶杯,咬着牙一口一口的喝着。 砰的一声。白瓷茶杯被重重的搁在桌子上,明黄的茶水溅落几滴。 谢柔嘉看着眼前的人。 “好啊。”她说道。“白家的山我去谈。” 坐在一旁的谢老夫人放下手里的茶杯。 “好什么好!那是该你做的事吗?”她竖眉喝道。 屋子里站着的男人低着头。 “大小姐不是说什么事都做的。”他诺诺说道。 你不是什么都要管吗?那就让你管! 谢老夫人自然知道他们这些人的意思,一拍桌子冷笑。 “真是有意思,我都不知道现在你们都有那么多话说了。”她说道。 以前这些老爷们可是对丹女的话从来不反驳。 眼前的男人低着头。 “老夫人,大小姐。不是我们非要这样,实在是,白家的人出尔反尔。”他说道。迟疑一下,“白家的人说。说我们能出尔反尔,他们也能。” 出尔反尔? 自从冬祭公布谢柔嘉是大小姐之后,整个彭水乃至巴蜀都哗然。 谢家更换了丹女!不,不,或者说,谢家的丹女还能更换! 那是山神随意,还是谢家的人随意? 各种揣测议论如狂风一般席卷,正如谢家老爷们竭力反对担心的那样,谢家受命与神的身份开始受到质疑,以至于生意在这短短一个月飞速下滑,这让家里的老爷们更是怨声载道。 外边喧喧,内里埋怨。 谢老夫人还要说什么,谢柔嘉敲了敲桌子。 “好了,就这样吧。”她说道。 眼前的男人低着头应声是。 “那我就去安排了,大小姐说什么时候走都可以。”他说道,说罢退了出去。 站在一旁悄无声息的小丫头这才上前,不声不响的将谢柔嘉面前的茶更换了一杯。 谢柔嘉端起来一饮而尽。 “嘉嘉,其实你这样做,反而是让自己受困艰难了。”谢老夫人说道。 以二小姐谢柔嘉的身份来做大小姐,让谢家难堪,但更多的是让她自己也受到质疑。 “更何况你还要改那么多规矩,本来就不容易,现在又将被外人质疑身份,做事就更难了。”谢老夫人接着说道,看着谢柔嘉,“你这是又何必呢?” “祖母,我没觉得艰难。”谢柔嘉笑道,“以前安安生生的好好的做大小姐,那才叫艰难。” 以前做大小姐?什么时候? 谢老夫人皱眉,谢柔嘉已经站了起来。 “祖母,你不用担心,我只要好好的去做,他们就能看到我做的有道理,就会认可我做的这一切了。”她笑道。 谢老夫人点点头。 “嘉嘉,你做什么祖母都支持,你尽管去做就是了,我们谢家的大小姐本来就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堂堂正正的丹女还怕他们质疑不成。”她带着几分混不在意说道,又看着谢柔嘉,“我只是心疼你太累了。” 谢柔嘉笑着摇头。 “不累啊。”她说道。 “嘉嘉,要不你成亲吧,过了年就能议亲了,这样有个人也能帮你。”谢老夫人说道,说到这里有些怅然,“祖母一定给你挑一个能帮你的人。” 谢柔嘉忙笑着摆手。 “不用不用,我不想成亲。”她说道。 “嘉嘉,你放心。邵家的小子也没什么,杜家的女儿还能进咱家的门,邵家也能,祖母去跟他说。”谢老夫人说道。 谢柔嘉红着脸笑了。 “祖母,不是这个。”她笑道,知道谢老夫人言出必行,真的敢跑去京城找邵铭清。忙又整容。“祖母,靠谁都不如靠自己,我自己如果挺不过去这一关。就是你给我找十个八个的女婿,我也站不住。” 靠谁也不如靠自己。 谢老夫人默然,当初年轻的时候她也这样想过,改改这家里的规矩和让人窒息的困顿。但只有自己一个人,真的太难了。就像找个人一起,结果那个人还闹成了这般结局,所以后来就算了,他们愿意如何就如何吧。 不过话又说回来。那时候她可没有得来山神显灵异象以及皇帝的赐字,也许这一次她的孙女真的能做到。 谢老夫人就呸了声笑了。 “我给你找十个八个女婿,家里还不乱了套。”她笑道。 谢柔嘉哈哈笑了。 “祖母。你歇息吧,我去会会那个白家。”她笑道 …………………………………………………. 一阵寒风吹来。谢大夫人迈进了院子,廊下的婢女们忙掀起帘子,暖香扑面。 “我就说这样说没问题。”谢文兴见她进来,笑着招手说道,“你看奏章递上去,皇帝一点也没生气,还御批。” 他笑道拿着京城的来信,念出其上描述皇帝御批的四个字。 “安抚民心。” 眉飞色舞的看向谢大夫人。 “安抚民心,皇帝这是对我们谢家的看重和信任啊。” 谢大夫人面色发白,精神疲倦。 “皇帝说的没错,民心才是最难安抚的。”她说道,说到这里又恨恨,“看看现在我们谢家在民众心里都成什么样了!我对不起民心,也对不起山神。” 她说到这里看向谢文兴,带着几分不满。 “明明是我的错,又推到山神身上。” 在彭水冬祭因为谢柔嘉虎视眈眈的盯着,虽然说了神谕选定,但也不得不含含糊糊的承认是抱错了,但往京城里给皇帝写奏章,谢文兴抹去了这一点。 山高皇帝远,更何况抱错这个理由,不如天命神授更能说服皇帝和高官们。 谢大夫人一开始是不同意这个的,对她来说,假借山神之名是大逆不道。 但最后还是被谢文兴以为了山神的名义和谢家的荣耀说服了。 “我真该在冬祭那天一头撞死在山上。”谢大夫人说道,“也好过现在丢人现眼。” 说道现在的状况,谢文兴其实也在其中推波助澜,但这件事不能让珍视谢家荣耀的谢大夫人知道。 “熬过这一段就好了,她年纪小,撞几次南墙,就知道世道艰难了。”他含糊说道,“现在去跟白家商谈矿山的事了。” “白家的事她一个人怎么商谈得来?”谢大夫人焦虑的站起来,“你们就任她胡闹!” 话音未落,外边有小厮跑进来。 “大老爷大夫人,大小姐和白家谈好了,白家把铁牛山让出来了。”他高兴的喊道。 谈好了? 这怎么可能? 白家傻了吗?放弃半座能出砂的金山。 “大小姐用白家三眼废矿,换这半座铁牛山。”小厮眉飞色舞说道。 “什么叫用白家三眼废矿换半座山?”谢文兴问道。 “就是大小姐给白家废弃的三眼矿,重新点了眼,那三座矿井找到新砂了。”小厮说道,神情夸张,似乎还能看到当时的场景,“大小姐真的厉害啊,一点一个准,一斧头下去,这么大一块朱砂石,还是片砂,白家的人都疯了….” 谢文兴神情愕然。 三座废矿都点活了…. 给别人家点了三座矿…… “我就说她根本就不在乎谢家的利益!”他跳起来喊道,“她到底姓什么啊!” ********************************************** 月末了,求个票票~~~~(>_<)~~~~(未完待续)   ☆、第七十七章 一年 屋子里乱哄哄的嚷成一片,几乎盖过了外边传来的一阵阵炮竹响。 “嘉嘉,你在做什么啊?”谢文兴已经恢复了日常的淡然,但眉头一下一下的跳动还是显示他内心的激动。 “让白家让出铁牛山啊。”谢柔嘉说道。 “半座。”旁边有人瞪眼气呼呼的提醒道。 铁牛山位于白家和谢家地界交接处,为了这一座山两家已经相争多年,原本在看到谢家得到皇帝看重后,白家同意谢家商定的界限,划出半座山,但就在前几日白家又反悔了,还将谢家进驻矿山的人打跑。 谢柔嘉点点头。 “半座铁牛山。”她对谢文兴说道,“我拿到了。” “你是怎么拿到的?”谢文兴咬着牙问道,“你给白家点了三眼矿!三眼矿!” 谢柔嘉点点头。 “对啊,哪又怎么样?那是白家的矿,用白家的矿,换给我们半座山,难道不合算吗?我们可是什么都没出。”她说道。 谢文兴愣了下。 好像是啊。 是什么是啊! “凭什么白家多了三个矿!那是你点的!凭什么便宜他们!”有人抹了汗喊道。 “这位叔叔,我不点,那矿也不会属于咱们的。”谢柔嘉看着他说道,“都是彭水的山水,都是山神的子民,我自然都能点,彭水的朱砂矿多了,得利的是彭水的子民,我们大家要的是水涨船高,而不是水落石出。” 不是水落石出,而是水涨船高。 谢文兴等人愣愣的看着她。 这孩子是不是傻啊? 白家的人则哈哈的笑了。 “大小姐大小姐。”几个老者激动的上前,“您说的太对了!您说的太对了!” 啊呸,给了你们百万的财富,不对才怪呢! “姓白的先别说好话,这事一会儿再说。”谢家几个老者立刻挡住他们急急说道。 在拉扯中谢柔嘉起身向外走去。 “嘉嘉你去哪儿?”谢文兴忙问道。 “回郁山啊。”谢柔嘉回头说道。 “你这就回去了?”谢文兴问道。 “铁牛山的事不是办完了吗?”谢柔嘉看着他,皱眉问道。“还有跟别家的地界纠纷吗?” 一个纠纷就送出了三眼矿…. 此言一出,在场的白家的人其他人家的人眼都顿时放光,而谢家的人则脸都绿了。 “没有了没有了。”几个老者忙说道,不待谢文兴再说话。“快,快,送大小姐回去。” 立刻有很多人涌过来,挡住其他也要涌过来的人,将谢柔嘉向外推去。 “…大小姐大小姐…有个问题我们想请教…” “…请教你娘的头!姓白的。你别得寸进尺…” “姓白的,那三眼矿,我们谢家要抽五分!” “凭什么!那是我们白家的。” “是我们大小姐给你们点出来的。” “大小姐是我们彭水的大巫,整个彭水都是她的子民,怎么就不能给我们点了?我们也敬山神的。” “这时候你们说我们大小姐是大巫了?别以为我不知道就是你们在背后说我们大小姐是假的!” 身后的吵闹再次喧喧,谢柔嘉加快脚步,将嘈杂甩在身后。 “大小姐,怎么样?”成林牵着马迎接过来,忍不住问道。 谢柔嘉拍了拍小红马,扭头看向这边的宅院。 “我想最近应该没有什么纠纷要我出面了。”她笑道。 东平郡王说。做事不要想太多,要有舍有得,知道你要的,一心奔去,不要有杂念,更不能三心二意。 所以他们用铁牛山来为难她,那她就只需要解决铁牛山就好了,至于怎么换来的,有有什么干系。 谢柔嘉翻身上马。 驾! 小红马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身后谢家安排的护卫们乱哄哄的追上去。 跑得这样快。他们根本就追不上,更谈不上什么护卫。 不过,谢家的大小姐在彭水也不需要什么护卫。 大路上红云一般的女孩子飞驰,引得路人避让。 “是谢家大小姐!” “是大小姐!” 所过之处这样的喊声此起彼伏。神情激动又敬畏,追随着那远去的身影。 年关到来时,谢家的老爷们终于挡住了冒出来得乱七八糟的所谓纠纷,没有让这些人半点惊扰到大小姐,所有人都累得脱了层皮。 养尊处优这么多年,这短短一个月过的如同一辈子一般。 谢存礼想到那三眼矿就痛心。 “她是孩子家不懂事。你们就不看着点,让她被人哄了去!”他拍着桌子说道。 “二叔祖,谁看得住她啊。”谢文昌说道,低着头看了谢存礼一眼,“也只有老夫人能在她跟前说句话,我们可不行,您不是也不敢去嘛。” 谢存礼自从在谢柔嘉跟前灰头土脸后,就一直躲在老宅里,听说谢柔嘉给白家点了三眼矿后才急急火火的跑回来,但也不敢去谢柔嘉跟前说半句。 虽然他要说的不是指责,而是欢喜。 明明是最喜欢的大小姐,去偏偏多看一眼都不能,谢存礼真是想到痛心疾首。 “这都是你们的错!好好的把孩子弄混了!好好的大小姐养成这样的脾气!”他竖眉瞪眼看着谢文兴,“都是你害的!” 谢文兴任他骂,伸手按了按额头。 “不管怎么说,现在没人再乱嚼舌根,说咱们大小姐是假的,说咱们谢家是猪油蒙了心。”他岔开话题说道。 “一出手就白送三眼矿,再说咱们大小姐的坏话,他们才是猪油蒙了心呢。”谢文秀说道。 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再后悔也没用,最要紧的是避免再犯这种错。 “嘉嘉的脾气你们也都看明白了,骂着不走,打着倒退,以后都安生些吧。”谢文兴看着屋内的诸人,“别再埋怨她坏了家里的规矩。败坏了家里的收益,总比去外边败坏规矩,给外边的人送钱要好吧。” 在场的人都无奈的点点头。 “郁山那边人手再多派点,别被人趁机摸进去。”谢文兴说道。 有人应声是。谢存礼皱眉。 “过年也不回来?”他问道,“这大冷天,山上怎么住?” “搬到祖宅了。”谢文兴说道,再次伸手按按头,“也不知道这孩子闹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是啊。 这才半年不到。就闹得心焦力瘁,多少祖宗的规矩都变了,以前想都想不到的事也发生了。 在场的人都叹口气。 “大小姐对咱们不满,所以不听咱们的话。”谢文昌忽的眼睛一亮,“那就找个跟她没有过节的人好好跟她说话。” 没有过节的? 她现在看谢家的人都不顺眼。 “大小姐过了年十四岁了,可以议亲了。”谢文昌看着众人一笑,“议亲一年,及笄之后就能成亲了,有什么话也有个人能中间斡旋一下了。” 对啊! 想想谢家的历代丹主们,成亲之后当务之急是孕育下一代丹女。除了日常的祭祀,其他的事都顾不上了,家里的事都要交给父亲兄弟以及丈夫。 尤其是现在,大小姐跟父亲也不亲近,那将来更亲信的自然是丈夫,如果能笼络到这个丈夫…… 大家的眼顿时都亮了。 “是啊是啊。” “不知不觉都这么大了。” “还是孩子气,等成了亲,就成大人了,就好了。” 屋子里的人七嘴八舌的打着哈哈笑着说道。 谢文兴脸上闪过一丝冷笑。 这些人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他清楚的很。 生养什么样的女儿他没得选。但要什么养的女婿可就由他选了。 …………………………………………………… 谢柔嘉打个喷嚏,江铃忙上前给她系紧斗篷。 “谁又在背后嚼念小姐呢。”她说道。 谢柔嘉哈哈笑了。 “要真是别人嚼念我打喷嚏,那我这一天就停不了了。”她笑道。 身后传来蹬蹬的拐杖声,谢柔嘉和江铃回过头。看到谢柔清拄着拐和水英走过来。 “等开了春天气暖和了咱们就搬回山上去。”谢柔嘉忙对她说道。 邵铭清恨谢家而一刀两断,不愿意用谢家的一针一线,谢柔清心里也是恨父母亲长,这祖宅只怕也不想去。 “不就是遮雨挡风,哪里都住的。”谢柔清说道。 她这样清楚明白,谢柔嘉松口气笑了点点头。 “要过年了。我明天会去矿山看看。”她想了想又说道,“你跟我一起去吗?” 谢柔清看她一眼嗯了声。 谢柔嘉更高兴了。 这一段她带着谢柔清在郁山上来去,只是很少提及矿山,现在看来谢柔清并不排斥害的她如今模样的矿山。 “不是矿山害我这样的。”谢柔清说道。 站在矿山口上,她看着冬日里越发显得死寂一片的矿山,虽然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但很快就恢复如常。 “矿山上的石头,也分活石和死石吗?”她还问道。 谢柔嘉笑着点点头。 “是啊。”她说道,“不过矿山是裸山,不好区分,你可以去试试。” 她说着转头喊了声安哥。 安哥俾从一众人中跑出来。 “你和柔清小姐上山,看看她找的活石和死石对不对。”谢柔嘉对他低声说道。 安哥俾知道这一段谢柔清也跟着谢柔嘉学辨山,闻言点点头,一句话不说的先向山上走去。 谢柔清自己拄着拐跟着迈步,水英晃着手在后跟着。 谢柔嘉走过去跟矿工们说话,询问了他们过年的米粮够不够,衣被暖不暖,一众矿工激动的叩头答谢,谢柔嘉又叫过几个经验丰富的矿工们,指点了几句怎么挖砂运砂。 “好了,这些事你们慢慢琢磨,先好好的过个年。”她笑道。 众人感激的叩头躬身退开,谢柔嘉转过头看去,谢柔清和安哥俾已经走到了半山腰,她才要跟过去,就被人叫住了。 “大小姐。”老海木恭敬的施礼。 谢柔嘉停下脚对他笑着点头。 如今她已经不像曾经因为前世和安哥俾是夫妻,而见到他们父子就不自在了。 “你有什么事?”她问道。 老海木迟疑一下抬起头。 “大小姐觉得安哥俾还算不丢人吧?”他说道。 “当然不丢人,他多争光出彩啊。”谢柔嘉笑道。 自从凤血石还有这些青山矿之后,大家见到他都高声的喊着他的名字,眼里都是敬佩,不像上一世看到安哥俾只知道他是大小姐的丈夫,他的名字都没多少人知道。 老海木激动的施礼。 “那,过了年,安哥俾能帮大小姐做些别的事吧?”他问道。 做别的事? 谢柔嘉愣了下。 “我,我听说砂行要换新掌柜,大小姐,您看,安哥俾他…”老海木红着脸说道,欲言又止。 他是想要让安哥俾离开郁山。 “安哥他,还要再在郁山待一段,将来他的本事可不仅仅是个掌柜。”谢柔嘉说道,又笑着对老海木点点头,“你放心等着看吧。” 老海木没有再说话,低下头应声是。 谢柔嘉抬脚向山上走去,老海木这才抬起头,看着她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焦急和失望。(未完待续。)   ☆、第七十八章 遥念 虽然过年谢柔嘉没有回去,但家里的人送来的年礼从初一一直到十五都络绎不绝。 “这些给你做嫁妆。”谢柔嘉指着一大堆年礼对江铃说道。 江铃脸色微红。 年前由杜娇娜出面见了成林的父母,定下了成林和江铃的亲事,婚期就在二月十五。 “新来的小丫头可挑好了?怎么还不送来?”江铃又问道。 谢柔嘉指了指在院子里坐着一边吃果子一边喂牛的水英。 牛也是年礼,是谢柔嘉给谢文俊要的不大不小的一头黄牛,送来后被下人们刷洗收拾的干干净净。 “不是有水英嘛。”她说道。 “她能干什么啊。”江铃说道,“别的事有小丫头们,只是小姐身边没人。” “你前脚走后脚人就能来,多少人等着来呢,你就别操心这些事了,好好的等着做新娘子吧。”谢柔嘉笑道,手枕在脑后靠着柱子,看着冬日阴霾的天空。 “小姐你干嘛急着让我嫁啊,到五月六月不也好,我还能多带丫头们一段。”江铃嗔怪道。 “因为我太想看你成亲嫁人了。”谢柔嘉笑道,转头看着江铃,“想了一辈子了。” 江铃噗哧笑了。 “那我成亲之后也能伺候小姐。”她说道。 谢柔嘉点点头,正说着话,那边水英和牛都叫起来。 牛跑了,水英又不敢去拦,江铃忙上前帮忙,院子外的丫头们也忙过来,院子里一阵喧闹。 伴着梆梆的声音,谢柔清从另一边屋子走出来,看了眼院子里的热闹。 “是觉得我学不会骑马吗?”她问道。 谢柔清说过想要学骑马,但过了年谢柔嘉却送她一头牛。 “牛能上山,马能跑路,我觉得牛更适合你。”谢柔嘉说道。 疾行路对谢柔清来说已经是没必要的事了。牛更稳妥,行动缓慢,对于她这样的残了人来说作为代步更方便。 “我觉得争气不是争在这些事上。”谢柔嘉又说道。 既然身有不足,还是不要非要做那些身子健全的人能做的事来证明自己不是废物。 谢柔清嗤声笑了没有再说话。 她们虽然住在一起这么久。但相对的时候还是沉默的多。 二人望着院子里的丫头们逗牛热闹。 “你为什么不回家?要是现在在家里,家里的姐妹都围绕着你,好过现在只有一头牛带来热闹。”谢柔清忽地说道。 “大过年的,父母子女就该团聚热闹,围着我算什么。”谢柔嘉说道。 谢柔清看着她。 “你不会是想你不回去。姐妹们就不用讨好你了吧?”她问道。 “我只是觉得每个人都该有自己的生活,不该为了别人而活。”谢柔嘉说道。 谢柔清再次嗤声笑了。 “真是可笑。”她说道,一面撑着拐走下台阶,“你从小就傻,果然现在还是傻,傻天真。” 谢柔嘉笑着没说话,谢柔清走了几步又停下来。 “你以为你不喜欢他们不理会他们,他们就能不喜欢你不讨好你了吗?别傻了,根本就不可能。”她看着谢柔嘉咬紧了牙说道,握着拐杖的手也用力攥起。 自从出事后她没哭没闹连大声说话都没有。现在这样倒是情绪最激动的表现,谢柔嘉有些惊讶的看着她。 “根本就不可能!你不在家里也没有用,所有人都知道你在,只要有你在,你就是谢家的唯一。”谢柔清接着说道,“她们永远看不到自己,也不会去看自己,因为没有人会让她们去看自己,离开了你,她们的存在没有意义。” “那怎么才能让她们的存在有意义?”谢柔嘉问道。 谢柔清看着她咬了咬下唇。 “我比你还小。”她说道。 谢柔嘉愣了下。 “你不知道。我怎么知道。”谢柔清接着说道,“我只是知道,你做的这些根本就没用。” “没用也要做啊,要不然就只看着吗?”谢柔嘉说道。“这样没用,就再试试别的,说不定就能找到有用的,可是,不做的话,就永远也找不到的。” 谢柔清愣了下。 “明知是南墙也要撞上去。是有点傻。”谢柔嘉笑道。 谢柔清张了张口要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转过身拄着拐一步一步的走开了。 我知道怎么做才能让她们的存在有意义。 邵铭清说,因为是大小姐,谢家的大小姐凝聚了太多太大的利益,所以大家顾不上也看不到别的了,那么如果没了大小姐,是不是就能改变这一切了。 只是,要是没了大小姐,那谢家岂不是也不存在了? 这个道理她想了很久也想不到怎么理顺。 邵铭清后来想过这个吗?他会怎么说? “三妹妹。”谢柔嘉又喊她,“你有没有要给邵铭清捎去的话?” 谢柔清脚步未停。 “没有。”她干脆的说道,“我不担心他,他也不担心我,我们都能好好过,不用来回捎话。” 谢柔嘉看着她的背影哦了声。 “捎这句话。”她点点头说道。 夜色浓浓降下来,江铃将窗户留了条缝,又举了盏灯放在几案。 谢柔嘉拿着一封信正笑眯眯的看着。 是黄主簿送来的京城的信。 年前有一段小姐虽然精神不错,但人变的古怪,脾气也大,眉宇间竟然有几分谢老夫人的气息。 当然,孙女肖像祖母也不稀奇,只是那种肖像不是容貌上,而一种戾气。 老夫人的戾气让她成了大家眼里有名的古怪,人人都怕她顺着她,可是老夫人的戾气不仅未散,反而越来越厉害,也从来没有开心的时候。 她可不想小姐也变成那个样子。 要劝也不知道怎么劝,要说也不知道跟谁说,要是邵铭清在就好了,邵铭清走了。小姐连个说话的人都没了。 正愁的睡不着觉,那个看起来不知道是忙还是闲的黄主簿拿来了京城的信,随着这信来往几次,小姐眉间的戾气就散了。又恢复以前的精神,比以前还要好。 现在看了信,一会儿就要回信了。 江铃正想着,谢柔嘉笑起来。 “江铃江铃,你看殿下说的这句话。”她说道。将信往前递了递,伸着胳膊趴在几案上,“我觉得看得清能成圣人,看得清还敢去做的就是英雄,看得清就更知道自己要做的事多难,但还能义无反顾的,不是真英雄是做不到的。” 她念完了对着江铃笑弯弯眼。 “他是不是在说我是英雄啊?” 江铃毫不犹豫的点点头。 “是啊,小姐就是英雄。”她说道。 谢柔嘉就哈哈笑了,人几乎滚在几案上,随意挽着的头发就散落下来。 “小心沾了墨。”江铃嗔怪道。笑着拿开砚台。 谢柔嘉叽里咕噜自言自语念了一会儿信,又在几案上趴着滚了两下,这才坐正身子开始写信。 “别人也不可信,就只有他了,让他看看邵铭清过得好不好,再把三妹妹的话捎过去。”她一面嘀嘀咕咕。 别人也不可信,小姐倒是信京城的这位殿下了,江铃抿嘴笑了笑。 想到这位殿下,又忽地想到另一位。 “那个周世子倒是没有再来缠。”她说道,“想必是被小姐你的回礼吓到了。” 周成贞。吓到?不可能。 谢柔嘉撇撇嘴。 “再有他的人来,就直接打出去。”她说道。 江铃很后悔提到这个人,忙应声是不说话,低下头认真的研墨。 ………………………………………….. 冬日年节无所事事。本就人少的镇北王府更显得冷清。 周成贞在床上用力的伸个懒腰吼了一声。 世子爷终于要起了,圆洞门外侍立的丫头们忙要进来,却见周成贞又砰的躺回去了扯过一本不是什么正经书的书盖在脸上,丫头们对视一眼摇摇头。 “世子爷世子爷。” 八斤从外边跳进来,挤眉弄眼的冲到周成贞面前。 “你知道我看到了谁….” 他的话说到这里似乎才想到外边站着的婢女们,忙停了下话。冲她们摆手。 “去去,出去。” 婢女们不以为意,这个八斤最是顽劣,常常跟着世子出去胡闹,据说上次福宁候家女眷们更衣地方的那条蛇就是他放进去的。 不知道这次在外边哪家小姐或者媳妇被看到了,要引着世子爷去胡闹。 婢女们低头退了出去。 周世子没有父母亲长,能管他的只有皇帝,她们这些做婢女的可管不着。 看着人退出去,八斤收起先前的嬉皮。 “你猜我看谁?”他压低声音问道。 周成贞将脸上的书砸过来。 “看到鬼。”他说道。 八斤嘿嘿笑了。 “世子爷别吓唬我,吓不到的,现在是白天。”他说道,又忙凑过去,“柔嘉小姐的那个…..” 柔嘉小姐? 周成贞蹭的坐起来。 她来京城了? “那个表哥,邵铭清。”八斤接着说道。 周成贞呸了声。 “看到他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他没好气的说道。 “世子爷,他替代那牛鼻子今天进宫去了。”八斤整容说道。 邵铭清? 周成贞眼中浮现几分惊讶。 行啊,这小子,不到半年的功夫…… “就说了我媳妇很厉害的。”他笑道,盘腿坐在床上,说道这里又拉下脸,“我给她的东西到底送不过去?” “世子爷,您是不知道,现在彭水谢家大小姐可是声名赫赫,等着见大小姐的人乌泱泱的,为了避免被人骚扰,谢家将整个郁山都围起来,那货郎根本就进不去,后来托了烧香的老妇,也没成…”八斤说道,又有些垂头丧气,“说到底还是因为我们没正经人手可用,要是官府的人,谢家肯定不会拦。” 说到这里又打起精神。 “要不然还是我亲自去。” “这京城,你出的去?”周成贞哼声说道。 八斤又颓然。 “东平郡王殿下真讨厌。”他嘀咕说道。 “算了,这也不错,至少我知道她如今声名赫赫。”周成贞笑道,跳下床,“走走,出去转转。” 八斤应声是,老哑巴掀起帘子进来了,手里捧着一个盆景,看到周成贞眼中浮现几分欢喜又几分焦急。 过去这么久了,世子爷半点也没再提彭水谢家的事,是不是真的不管了。 老哑巴很想开口问问,他抬头也看到了周成贞眼里的欢喜。 欢喜… 老哑巴不由打个寒战。 就像那天夜里毫不留情的杀手,世子爷应该很高兴要试试他这第三次还能不能活过来… 他真的敢也真会这样做,如果自己张开口说话的话。 老哑巴硬生生的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低着头将盆景放好,又退了出去。 “真可惜。” 他听到身后那年轻人感叹道,还有那道落在背上如同鹰隼般的目光。 这叫什么事啊!老哑巴没敢回头急急的离开了。 而与此同时,东平郡王站定,看着从对面宫殿走来的年轻人。 年轻人身穿葛布道袍,脚蹬黑布鞋,在几个小道士中毫不起眼。 “见过殿下。”邵铭清低头施礼。 “玄真子什么时候出关?”东平郡王问道。 “二月二。”邵铭清恭敬的答道,“我来伺候道长们写青词。” 东平郡王点点头,伸手从一旁的随从手里拿过一卷经书。 “还以为他今日来,上次借的经书你替我拿回去还他吧。”他说道。 邵铭清忙伸手恭敬的接过,放入袖子里的瞬间他视线扫了眼,看到微微露出的一角不同于经书的纸。 邵铭清的心里不由跳了两下,恭敬的再次施礼。 东平郡王没有再说话迈步越过他们而去。 看着东平郡王走远,几个小道士才抬起身,大家接着迈步。 “铭清,你这次可多写点青词,前几次我们写的少,陛下很不高兴呢。”一个小道士低声说道。 “是,我一定尽力。”邵铭清说道,想到什么又将袖子里的书拿出来,“师兄,我一会儿还要洒扫,回去的晚,真人的书你捎回去吧。” 这可是跟玄真子接近的机会,他们这些连徒孙都算不上的道士们哪个不想要,那小道士欢天喜地的接了过去。 “陛下已经到了,不要喧哗。”前方的太监低声说道。 看着走近的一间宫殿,道士们忙敛容噤声,低下头恭敬的排成队列。 作为第一次进宫的邵铭清排在最后,他抬头看了眼正徐徐推开的殿门,浓烈的檀香气飘散出来,隐隐能看到矗立的一个大香炉。 这是皇帝修炼的地方,在这里与仙人论经悟道。 排在最前头的人已经迈进去了,队末的他还不用抬脚,等进了殿,他将坐在最靠门的地方,吹着冷风,皇帝也看不到他。 不过没关系,他已经迈进去了不是吗? 那下一次他就能再往前排一排,再往前,再往前……. *************************** 月底了,我每天求票一次,大家见谅哈(未完待续。)   ☆、第七十九章 应对 伴着香雾缭绕,皇帝的功课做完了。 安静的侍立在一旁的内侍们这才上前端茶倒水,道士们则收拾室内的器具香烛。 皇帝将玉杵放回金钵,从软榻上站起来。 一个内侍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皇帝没有说话抬脚迈步,走到门前时想到什么停下脚。 “邵铭清。”他喊道。 正认真擦拭香炉的邵铭清有些惊讶的应声是,然后才发现是皇帝在叫他,忙疾步过来施礼。 “东平借了道长什么书?”皇帝问道。 邵铭清忙看一个小道士。 那小道士激动的走过来,从袖子里拿出经书。 内侍忙接过捧给皇帝,皇帝随手翻了下笑了。 “竟然是甘忠的《天官历包元太平经》。”他说道,“这种宝贝玄真子竟然舍得拿出来。” 内侍笑着凑趣。 “那既然拿出来了,陛下留下来看看?”他说道。 皇帝笑着递给内侍。 “等朕再跟他借吧。”他说道,“先物归原主。” 内侍笑着应声是将经书递给小道士。 皇帝迈步而出。 等皇帝远去了,屋子里的人才抬起头。 “记得把陛下这句话告诉道长。”邵铭清叮嘱道。 那拿着经书的小道士激动的点头。 “好了快收拾吧。”几个大弟子说道。 他们有心要过这本经书转交给师父,但想到这是东平郡王托这位小道士转交的,皇帝也亲自看过,便歇了心思。 众人应声是。 邵铭清捏了捏袖口,低下头继续擦拭香炉。 宫殿外,内侍小步的跟随大步而行的皇帝。 “殿下,奴婢想不明白,谢家的女婿多好啊,这孩子怎么不愿意呢?”他一脸不解的低声说道,“也不丢人啊。他家人也都是同意的。” 皇帝笑了。 “这谢家的女婿哪里那么好当。”他说道。 给人当傀儡,还不如奋力一搏来谋个更好的前程。 这孩子年纪轻轻倒是有心气。 “哦对了,奴婢还听说。”内侍拔高声音又压低声音凑近,“这邵铭清还差点杀了谢家大老爷呢。” 皇帝笑了笑。 “你听到的倒不少。”他说道。 内侍讪讪没敢再说。 邵铭清回到道观。做完属于自己的杂役,又完成晚课,直到夜色浓浓才回到自己的住处,但洗漱过后,他并没有躺下就睡。而是又拿起一卷书。 这是他进京以后,每天都要做的事,从来没有间断过。 皇帝是个博学多才的人,要想得到他的青眼,没有真本事是不行的。 但今晚他有些看不下去手里的书,最终他放下来,决定让自己放纵一晚。 袖子里藏着的一张叠起来的信纸小心的抽出来,信已经撤去了信封,一拿出来熟悉的字体就闯入视线。 邵铭清的脸上便散开了笑,冬夜有些清冷的室内也变的柔和。 他深吸一口气。将信纸小心的桌案上铺平,一个字一个字的看过去。 “件事想要劳烦殿下,能否替我看一看,你见过的那个曾经陪在我身边的邵家公子…” 开头看起来很突兀,很明显这是写给别人的信,而他则是信中提及的这个邵家公子。 邵铭清伸出手指抚摸纸上那一行字。 那个曾经陪在我身边的邵家公子。 这才读了一行他就不得不抬起头,用力的睁大眼缓解酸胀,深吸了几口气,才再次低下头。 “他现在怎么样?已经在玄真人的门下了吗?殿下有见过他吗?” “我原本想让你看看,他过的好不好。或者能不能再捎句话,可是我的三妹妹,也就是他的亲表妹说,她不担心他。他也不担心她,大家都能好好过,不用来回捎话。” 邵铭清的脸上再次笑意散开。 手指摩挲着那几个字。 柔清吗?这就是她要对自己的说的话,她要自己别担心她,她这是告诉自己她过的很好。 手指轻移向下。 “我也知道他一定能让自己过的很好,殿下。他很厉害的,而且人又好。” 邵铭清抿了抿嘴笑。 “还是那样蠢,跟那位殿下用这样的口吻说话。”他喃喃说道,但很快他的声音一顿,视线落在接下来的字上。 “可是我还是想问问他过的好不好,想知道他辛苦不辛苦,我很高兴知道他过的好,但更想知道更在乎他辛苦不辛苦。” 邵铭清笑了。 “傻丫头,这有什么辛苦的,不就是刻苦一些,脑子累一些,跟你那动不动就碰伤撞伤遇到矿井坍陷相比轻松多了。”他笑道。 想到这里,他伸手拿起笔,铺开一张信纸开始认真的书写。 灯花爆了又结,小小的室内身影在墙上地上摇曳,直到东方发白,邵铭清才放下手里的笔和信。 一张信纸已经看了很多遍,而回信也写了好几张。 外边已经传来走动声,再过一刻道观里的早课就要开始了。 邵铭清静静的看着手里的信和回信,然后弯身将它们放入脚下的火盆里。 烟雾腾腾而起,很快吞没了这几张纸,化为一片灰烬。 邵铭清穿上道袍,用屋子里铜盆里的冷水洗了把脸,打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冬日的雾气蒙蒙笼罩着京城。 “惠惠,惠惠。” 谢瑶急急的拍打着房门,低声的喊道,打破了小院子里清晨的安静。 门咯吱一声打开了,谢柔惠只穿着里衣站在其中,眉间难掩几分怒意。 谢瑶对此却似乎没看到,而是一步迈进去,抓住谢柔惠的胳膊。 “惠惠,大老爷让人把我们带回去吗?”她颤声问道。 谢柔惠一把甩开她。 “他说了。”她说道。 谢瑶面色惨白人都快晕倒了。 “那怎么办?”她颤声问道。 年前谢家小姐更换的事已经报给皇帝,她以为日子能过的轻松些,结果没想到谢家的人的确是对她们不再虎视眈眈,但日子却没有好过。 太后皇后那些贵人也没有召见她们,而且还更加的疏离。现在她们去见公主的时候那些宫女内侍们眼神都带了戒备和嫌弃。 就连公主,对她们的态度也不似以前了,口口声声说是姐妹相待,但更多的时候是把她们当奴婢。 谢家的这些名义上陪伴实际上看管她们的人。越来越惫懒,现在连吃食也开始苛待了。 可是就算如此,也比回去好,如果回去,她们就永无出头之日了。 看着谢瑶的样子。谢柔惠心里一阵烦躁。 除了哭哭,一点用处都没有! “他说让回就回啊?”她没好气的说道。 “那今天推了明天推了,总有一天推不了的。”谢瑶哽咽说道,“公主现在护着我们,等她成亲了,有了自己的家,有了驸马,还要有孩子,哪里还顾得上我们。” 谢柔惠握着的手用力的绞了绞。 “别担心,在那之前。我们就有了别的着落了呢。”她胡乱的安抚道。 谢瑶却不依不休。 “有什么着落?”她问道。 谢柔惠看着她大大的双眼,因为惶恐不安已经泪水,倒另有有一番风味。 谢瑶和公主同年,今年也要及笄了。 “成亲。”谢柔惠说道。 谢瑶愣了下。 成亲? “我们成亲?在京城成亲?”她立刻问道,“我们这样在京城还能成亲吗?” “怎么不能?我们能嫁个显赫的人家,对谢家又不是什么坏事。”谢柔惠说道。 如果她能嫁个显赫人家,谢文兴不仅不会再恨不得食她的肉,还会来恭维她。 “可是,我们两个在京城,有没有亲长父母在。怎么说亲啊。”谢瑶犹豫说道,但可见眼神喜悦闪烁,显然也对主意很赞同。 谢柔惠本也是突然冒出的念头,哪里能立刻知道怎么办。 正犹豫间。门外小丫头急急过来。 “二小姐,显荣公主找你入宫。” …………………………………………………. “惠惠。” 显荣公主从梳妆台前转过身,看着走进来的二人笑道。 谢柔惠和谢瑶恭敬的施礼。 “别这么多礼,不是说过了随意嘛。”显荣公主说道,冲她们招手。 谢柔惠和谢瑶这才上前,在宫女搬来的两个秀凳上坐下。 “再过几日韩国公家要举行二月初春宴。你们也认得韩国公家的十二小姐吧?”显荣公主说道。 谢柔惠和谢瑶跟着公主进进出出也半年多了,京城这些勋贵家年纪相仿的小姐们也混个脸熟。 谢柔惠点点头。 “是弹琴弹得好听的林小姐。”她含笑说道。 显荣公主笑着点头。 “对,惠惠你记人记的清楚。”她笑道,伸手从妆台上拿过一张帖子,“林十二小姐邀请你和瑶瑶参加她家的二月初春宴。” 韩国公家的春宴? 谢柔惠很是惊讶。 要知道韩国公可是比出了皇后的文昌伯家还要显赫。 她说认得韩国公家的十二小姐,那也只是她认得人家,人家却没跟她说过话,怎么突然下了帖子请她去春宴了? “是我给她要来的。”显荣公主说道,脸红了下。 谢柔惠更惊讶了,显荣公主一向自诩豪杰,脸红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除了生气时。 “父皇有意让韩国公家的五公子尚公主。”显荣公主到底不同于一般小女子,红着脸倒也大大方方的说道。 显荣公主已经到了及笄之年,是该说亲事的时候了。 从去年就开始私下议论这件事,原来皇帝中意韩国公家啊。 “我只是小时候见过韩国公家的五公子,已经半点印象也没了,你们去帮我看看。”显荣公主说道。 谢柔惠一怔,旋即抿嘴笑着低下头应声是。 谢瑶要说什么又低下了头。 显荣公主安排了惦记的事,神情放松。 “惠惠你最机敏也会看人,交给你我放心,其他的姐妹。不是阴阳怪气就是巴不得我嫁的不好,我才不信她们。”她笑道,看到桌子上摆着的点心,便随手一指。“你们还没吃饭吧,拿去吃吧。” 谢柔惠感激的道谢。 ……………………………………………….. “她把我们当成什么了啊。” 走在宫里的小路上,谢瑶小声的说道,又低头看着手里的匣子。 当狗吗? “而且她让我们去看韩国公的公子,我们也是女眷啊。难道要跑到男客那边去吗?那我们成什么了?比丫头奴婢还不如啊。” 因为跟宫里都熟了,送她们出来的宫女有曾经的四五个,到现在只有两个,还是小宫女,一边走一边说笑,根本就没在意身后的人拉了多远。 不过这也好,谢瑶可以小声的抱怨。 谢柔惠神情木木。 “那又怎么样?你以为我还是曾经的谢家大小姐吗?”她说道,“我现在就是人人都能踩一脚的谢家二小姐。” 可是,当初那个谢家二小姐在京城,可是没有人敢随意的踩一脚。 也有敢踩一脚的人。结果是连过年都没敢回京来,就是那个方家的七公子,过年的时候被当做笑话提及。 谢瑶心里说道。 “那咱们真去啊?”她诺诺问道。 “你敢不去吗?”谢柔惠硬声问道。 谢瑶低下头不敢说话。 谢柔惠看着前方,忽的眼睛一亮,此时她们正沿着湖边行走,前方的石桥上有人正缓步走过去,明媚的日光下来人身材高大挺拔。 虽然只是个背影看不清面容,但谢柔惠也一眼认出这是东平郡王。 她的心就砰砰的跳起来。 来京城半年,入宫也好几次,但这却是第二次遇到东平郡王。 她突然觉得很委屈。 当初明明他信了她是救他的人。怎么见了谢柔嘉,听了她的话就又信了她呢? 或者,他并没有信。 她因为心虚而不敢出现在他眼前,其实也许正是东平郡王故意的手段吧。 就是为了看她是不是心虚。 毕竟那江铃亲口说了。救起人的时候,谢柔嘉没看清,而东平郡王也是昏迷中。 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发生过救人和被救的事。 谢柔惠握紧了手,反正现在已经这样了,就算失败了,也不过是更让他确定自己是骗他的。如果成功了,那结果就不一样了。 谢瑶低着头没有看到东平郡王,而是停下脚将匣子整理了下。 “又重又不好看,干吗还给个匣子。”她嘀嘀咕咕自言自语,话音未落,就觉得一股大力推来。 谢瑶尖叫一声,人踉跄几步噗通一声跌入湖中,溅起大片的水花。 “瑶瑶!” 谢柔惠尖叫一声。 这声音引得前面说话的两个小宫女看过来,桥上的东平郡王也停下脚转过身。 “有人掉水里了!” “有人掉水里了!” 他听到有女声尖声喊道,声音传来的同时,他的视线已经准准的落在湖边。 站在桥上居高临下入目清清楚楚,一眼就看到湖里有人在伸着手哭喊着挣扎,然后他的视线又看到站在湖边的是一个形容熟悉的女孩子。 女孩子解下身上的斗篷,毫不迟疑跃身跳进了湖水里。 “瑶瑶,别怕,我来救你。” 人重重的落入水中,湖水没过了她的头顶,但下一刻人就又冒了出来,轻松的摆动着手臂向挣扎的女孩子游去。 游水而已,落水的受害者自然也要努力的学习,免得再被人害第二次。 ***************** 二更调到晚上,下午要去练习大合唱。(未完待续。)   ☆、第八十章 试探 两个小宫女已经吓傻了,只会发出尖叫。 东平郡王在看过来的同时就已经摆手,身边的内侍们飞也似的一面喊人一面冲了过来。 谢柔惠已经抓住了谢瑶的肩头。 冬天里的湖水冰冷刺骨,跟在室内的水池完全不一样,她刚跳下来的时候差点窒息,但是不能窒息,不能像上一次那样。 上一次她没想落水,结果落水差点自己害死自己。 这一次她想要救人,可不能人没救起来自己再害了自己。 想想旁边的人,想想他正看着,让他好好看看。 谢柔惠抓住了谢瑶的肩头,神智已经混乱的谢瑶扑腾着,几乎将她按下去,但她还是抓住谢瑶往湖边游去,一下两下三下,她的手已经能够碰触到湖边的石头。 耳边噗通噗通几声乱响。 “快救人。” 伴着杂乱的声音,几双手乱乱的伸过来,抓住了她的肩头,卸去了谢瑶带来的阻力。 好了,这就够了。 “我没事,你们先拉她上去。”谢柔惠大声的喊道,自己扒着石头向上。 两个内侍还是把她推了上去,岸上又有两个内侍拉住她拽上来,同时用斗篷裹住。 “去就近的芳华殿。” 谢柔惠听到旁边有男声说道,声音醇厚让人安心。 谢瑶也被拉上来了,人都冻僵了,被内侍用斗篷裹住。 有更多的内侍宫女跑来,还有人抬着软轿。 “不要大肆声张,跟显荣公主说一声,太后和皇后那里打个招呼说没事就可以了。” 伴着东平郡王的声音,一切都有条不紊,很快谢柔惠和谢瑶就到了一间屋子里,还立刻泡了热水澡。 “瑶瑶,瑶瑶你没事吧?” 谢柔惠扑过来,摇着躺在浴桶里面色发白的谢瑶。 谢瑶眼神迷离。这声音让她打个寒战。 谢柔惠…… 她记得她正好好的走路,刚低着头看了眼手里的匣子,然后就被人推进了湖里。 前后左右都没有外人,只有一个人。 谢柔惠! 她想干什么?她要杀自己灭口了! 谢瑶猛地要挣扎起来。谢柔惠的手紧紧的按住她,似乎要探视她怎么样,头也贴过来。 “这是为了做戏,要让东平郡王知道我能游水,要让他相信当初在郁山是我救了落水的他。而不是谢柔嘉,你现在是贪玩看到湖水里的鱼岸边湿滑结冰不小心摔进去了,这是我们翻身的机会。” 低低的几句话一口气说了出来,谢瑶被冲击的脑子有些懵。 做戏?游水?救了东平郡王? 这都是什么事?她一点也不知道。 不过,最后那句话她听得很明白。 翻身的机会!东平郡王! 谢瑶哇的一声哭出来,伸手抓住谢柔惠的胳膊。 “惠惠,吓死我了,我只是想看看湖里的鱼,我没想到会……。”她哭道。 谢柔惠也流泪。 “也吓死我了。”她哭道,“你要是有个好歹。我可怎么办!” “惠惠,惠惠你没事吧?”谢瑶哭道,“累害到你,我还不如死了。” “我没事我没事。”谢柔惠哭道。 看着抱头痛哭的二人,宫女们失笑。 这两个小姑娘吓的不轻,不过,换做谁这样也会被吓一跳。 “好了二位小姐,你们谁都不会死,快些换了衣裳出去,太医等着呢。”她们说道。 换上干净的衣裙。外间室内地龙暖乎乎,热腾腾的姜汤一人喝了一碗,太医收起脉枕。 “无妨无妨,回去多喝几碗姜汤。”他和蔼的叮嘱道。又开了药方,“这味药每日睡前喝一碗,三天后,二位小姐就什么事都没了。” 谢柔惠和谢瑶忙起身道谢,宫女已经接过药方一面送太医一面跟着去拿药。 谢柔惠忍不住看着门外,高大的门窗挡住了外边的一切。 他还在吗? 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以及显荣公主的声音。 “怎么回事?掉湖里了?哎?十九叔,你也在?” “公主,谢瑶小姐看鱼被岸边的冰滑到掉下去了,谢二小姐跳下去救她,多亏了东平郡王在才没出事。” “我没在也出不了事,这么多人,又是皇宫里,能出什么事。” 话说到这里,门被猛地拉开了。 “殿下,要不是您在,哪里能救的这样及时,落入水中,一呼一吸的间隔都能决定生死的。”谢柔惠哽咽说道,又抬起头看向他,“当初您那时候….” 她说到这里声音戛然而止。 显荣公主眨眨眼,看看谢柔惠,又看看东平郡王。 东平郡王和谢柔惠认识她是知道的,毕竟当初东平郡王作为皇帝钦差去彭水,贺的就是谢柔惠的三月三丹女初任。 不过… “十九叔那时候怎么了?”她好奇的问道,“难道十九叔也落过水?” 此言一出,谢柔惠忙对着她笑。 “不是的,当初在彭水说起过人落水,殿下说过人溺水很快的,要救的及时。”她说道。 显荣公主哦了声。 东平郡王笑了笑,看了谢柔惠一眼。 “我先走了。”他对显荣公主说道。 显荣公主施礼,东平郡王转身走开了。 “好了,你快进去吧,染了风寒就糟了。”显荣公主说道。 染了风寒就不能给你去当奴婢使唤了。 谢柔惠垂下头应声是。 “你们怎么这么不小心?”显荣公主抱怨道。 刚迈进室内,就见谢瑶扑过来。 “惠惠,真是多谢殿下了,这是天意吗?一报还一报,你当初从水里救了殿下,如今殿下又救了……”她激动的说道。 “瑶瑶快去躺下!”谢柔惠喊道,打断了她的话。 谢瑶伸手掩住嘴,似乎才看到谢柔惠身后的显荣公主,眼神惊慌躲闪。 “公主,我们没事了。这就出宫,只是要借公主的轿子……”谢柔惠对显荣公主说道。 显荣公主抬手打断她。 “先别转移话题。”她竖眉说道,目光在谢柔惠和谢瑶身上扫了扫,“天意是怎么回事?你救了十九叔?在彭水?” “没有。”谢柔惠摇头。 谢瑶也跟着摇头。 显荣公主看着她们。 “你们把我当傻子吗?”她带着几分嘲讽说道。 谢柔惠咬了咬下唇。 “是。东平郡王是落过水。”她一咬牙说道,“只是殿下不让说的。” 显荣公主一脸惊讶。 “十九叔落水啊!”她说道。 谢柔惠忙冲她嘘声,带着几分哀求,显荣公主收起了声音。 “那你救了他?你是他救命恩人啊,怎么不见他对你好啊?”她接着说道。说完了又自己撇撇嘴,“不过这也正常,十九叔这个人,没心没肺。” “不,不是的。”谢柔惠忙说道,“不是我救了殿下,是我妹妹,不,是现在的谢家大小姐救的。” 她说着低下头。 “……我又不是殿下的救命恩人,殿下也不该对我好…” 她说到这里又看了眼谢瑶。 “你可不要在乱说。” 不要乱说。那意思就是一定要乱说了。 虽然具体的事还不清楚,但乱说这种事实在是太容易了,也是从小到大闭着眼玩的。 谢瑶咬住下唇,迈上前一步。 “惠惠,你,你要委屈到什么时候?”她颤声说道,“什么都被她夺走了,你什么都没有,明明是你救的人,凭什么让她占去。就因为她长着和你一样的脸。” 谢柔惠扑过去狠狠的摇晃谢瑶。 “你胡说什么!家里的事,不是说过不要说,父母亲长兄弟姐妹,哪有什么错的。怎么能说他们的坏话!”她急急喝道。 显荣公主顿时大怒。 “兄弟姐妹怎么就有错也说不得了?”她说道,“我就瞧不上你这窝囊样子!好好的一个谢家大小姐,你看你把自己过什么什么样了!” “公主!”谢柔惠含泪喊道。 “你别说话。”显荣公主伸手指着谢瑶,“你来说,到底怎么回事?” 谢瑶畏惧的看了眼显荣公主,咬紧了嘴唇。 “没。没事。”她说道。 竟然是一副决然的模样。 这谢家的两个姐妹还真是,谢家的人都不要她们了,她们还把家里人当宝! 显荣又是气又是无奈。 屋子里沉默的对峙。 “公主,我说了,您能保密吗?您能不和别人说吗?尤其是不能去质问郡王殿下。”谢柔惠跪下来,拉着显荣公主的衣袖,抬起头柔声说道。 显荣公主一甩袖子。 “我能把你告诉的你家里的事在皇帝面前瞒了那么久,我难道在十九叔跟前就是个话篓子了吗?”她气呼呼说道,“你太小瞧我显荣了。” 谢柔惠点点头。 虽然东平郡王一句话没说就走了,但至少自己让他知道自己也会游水,再加上自己也是谢家的女儿,自己也有那样的一张脸,那自己也就有救他的一半可能。 还有,东平郡王起不起不确定之心倒是次要,主要的是,通过这个蠢公主,让身边的人都起这个心。 这样,三人成虎,众口铄金,谁知道会带来什么机会呢。 她再次伸手拉住显荣公主的衣袖,跪行再靠近一步。 “是,公主你是个太好的人了,我信你,我告诉你是怎么回事。” ***************************************** 明天大合唱比赛,更新暂定推迟晚上。 今天听人说了一些事,心里有些茫然,看了一遍书评区,说剧情的聊天的,突然又觉得心安和温暖。 嗯,爱你们,晚安,明天见。(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 莺莺 二月初三,一大早韩国公家的门前就车马如龙。 显荣公主的车停在门前的时候,很多女眷围了过来。 先下车的却是谢柔惠和谢瑶,衣饰简单,浅施米分黛,看上去毫不起眼,但大家的视线立刻被吸引。 她们坐的可是显荣公主的车驾。 “谢家小姐。”两个早已经得到吩咐妇人笑着迎上来。 谢柔惠对她们笑了笑,又掀起了车帘子,显荣公主靓丽的面容出现在众人面前。 大家都有些惊讶。 还以为显荣公主不来呢。 “她们非要让我来。”显荣公主笑道,扶着谢柔惠的手下了马车。 韩国公家的小姐们已经闻讯接过来。 “那要多谢惠惠你把公主拉来,要不然我们还请不动。”她们笑道。 “公主是怕自己来了,大家拘束。”谢柔惠笑道,“公主很想来的,三天前就问我们穿什么戴什么的张罗,心里可见是很喜欢,我就硬拉她来了。” 周围的人都笑起来。 “怕的是你不来,你不来我还以为我又哪里得罪你了。”韩国公家的小姐过来两个,一左一右挽住她,半真半假的笑道。 “姑娘们车都备好了,快进园子吧。” 一片热闹中管事娘子们笑着招呼。 大家便说笑着正要去坐车,门外一阵喧哗,传来男子清亮的笑声。 这声音让谢柔惠和谢瑶面色微变,再看周围其他小姐们面色也都有些古怪,有的几分不安有的面露焦虑,也有眼神闪烁含笑,还有悄悄向门外看的。 “周成贞怎么也来了?”显荣公主皱眉问道。 韩国公家的小姐们则有些歉意。 “是三哥邀请他的,公主放心,园子都吩咐好了,又有三哥在,定然看管好他。”一个年长几岁的小姐说道。 “我又不怕他。”显荣公主哼声说道。 “有公主在,也没人敢造次。”谢柔惠笑着说道。 韩国公家的小姐们都笑了。 “是啊是啊。有你坐镇,世子爷要是敢胡闹,就有你来喝止了。”她们笑道,“你今天真是来对了。” 正说笑着外边又是一阵喧闹。这一次没有男子盖过其他人的笑,只有乱乱的问候声。 “东平郡王。” “东平郡王殿下这边请。” “大公子等候殿下多时。” 这一次小姐们的脸上神情统一。 东平郡王来了! 她们眼睛亮亮的传达这个惊喜。 “好了好了,我们快进去吧。”几个管事娘子再次招呼道。 小姐们开始上车一面低低的交头接耳。 “东平郡王竟然也来了。” “殿下很少参加宴请的,真是难得。” “听说安定王妃年前病了一场,催着东平郡王再娶呢。” “不知哪家的小姐能有幸……” 在这低低的议论声中竟然还有这种对话。不过还好很快就被掩盖了下去。 不要脸! 谢柔惠心里骂了声,低着头安安静静的走在显荣公主和韩国公家小姐们的身后。 一众人先去拜见了韩国公夫人等长辈。 看到时刻被显荣公主带在身边的谢柔惠,以及悄无声息跟在谢柔惠身边的谢瑶。 “这是彭水谢家的二小姐吧。”韩国公夫人和蔼的说道,“常听显荣说起你,今日才见到。” 先是因为二小姐被太后和皇后不喜,所以一直打压,很少能参加这京城权贵的宴席,后来则是对她这个二小姐不屑,她也就能跟着显荣在宫里见见几个年纪相仿的女孩子,公主身份也很少出宫。自然见不到这些当家主事的夫人们。 谢柔惠低头施礼。 “她不常出门,笨嘴拙舌的,如今又这样,这世上的人幸灾乐祸的多,她也不敢出来。”显荣公主在一旁说道。 此言一出屋子里的人都有些尴尬。 就连谢瑶都恨不得钻到地下,心里再次感叹显荣公主是怎么平安无事的活这么大的,要不是公主的身份,想到这里又再次叹息,人的命天注定啊,谁让人家是公主。所以就能活的这么蠢且自在。 要是谢柔惠还是大小姐,她们又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被人呼来唤去,被人评头论足。 “这有什么。姐妹们生疏不爱说话,见多了就熟了。”韩国公夫人掠过显荣公主的话笑道,又喊自己家的女儿们,“带着姐姐妹妹们去园子里玩,我们在这里听戏,你们也不耐烦。” 女孩子们便纷纷施礼告退。 看着显荣公主离开。一旁有个夫人将一块果子递给韩国公夫人。 “这媳妇要是到了家,可有你头疼的。”她低声笑道。 韩国公夫人也笑了。 “陛下养了女儿十五年都不头疼,我有什么可头疼的。”她低声说道。 “鲁是鲁了点,倒也天真烂漫。”那夫人低声笑道。 韩国公夫人笑而不语。 “哎,那个谢家的二小姐看起来倒是文静绵柔。”那夫人又说道。 旁边有人听到便笑了。 “要是不绵柔也不会成了二小姐。”她笑道。 韩国公夫人嗯了声摇摇头。 “在那样的人家,哪有什么绵柔的。”她说道,“不过是东风压倒西风西风压倒东风罢了。” 几人都是大家族里出来的,当女儿们的时候还好,如今都是当家的主母,这其中的意味都是明白的。 显荣公主那古怪脾气,能得到她的欢心,就不是个容易的事。 几人对视一笑。 “不过这谢家当真厉害。”有夫人又低声说道,“陛下很是看重,这谢家二小姐久居京城,除了因为家事是不是还有别的打算?” 这话说的四周的人眼睛都一亮,能涉及到一个女孩子的打算除了婚嫁又能有什么。 “这么说是皇帝的意思?”有人迫不及待的问道。 那先前说话的夫人却笑着转开了话题。 “我也就是恍惚听人说,不过说到亲事,安定王家倒是该办亲事了。”她笑道。 嫁女儿比起娶媳妇可要更让这些夫人们上心,尤其是安定王府,顿时没人再理会谢家的小姐如何。 “可是当真?” “我也听说了。安定王妃也就这三四年的事,太医们都不开药了,只让人参燕窝的养着。” “想要抱孙子。” “安定王妃身子弱,七七八八的最后只留下这一个嫡子。偏偏媳妇才过门就又没了….” “说起来,是不是他们家风水不好啊。” “也说是被诅咒……” “你可别瞎说…” 下面议论声声,戏台上锣鼓呛呛,里里外外热热闹闹。 而此时的园子里,女孩子们或者观水钓鱼。或者坐在凉亭里喝茶说笑,还有人在小径上散步,丫头们烹茶倒水送果子蜜饯穿行其中,莺声燕语花枝招展。 显荣公主放下手里的茶碗,看着坐在一旁的谢柔惠。 “你也别总粘着我,韩国公家的园子是京城一等一的好。”她说道,“你也去转转。” 谢柔惠知道她这话的意思。 “怪冷的,公主你的手炉该添碳了。”她笑道。 韩国公家的几个小姐就笑了。 “她就是这样婆婆妈妈的。”显荣公主说道,“你快去吧,我在韩国公家还能冻着?” 韩国公家一个小姐就站起来。 “是啊。惠惠你就好好的玩一天,我们家的园子是很好的,这京城要说最好不敢,不过除了安定王家的,我们也敢称前三。”她笑道。 安定王家就是东平郡王家,谢柔惠下意识的看向显荣公主,显荣公主也看向她,一挑眉。 “公主那我去转转。”谢柔惠忙先开口说道,看着显荣公主带着几分哀求,“公主别怪我。” 显荣公主哼了声。 “去吧。东平郡王家的园子逛不得,这里你随意。”她说道。 明明说的是安定王,显荣公主却提及东平郡王,在座的几个小姐都是心思灵敏。不信世上有巧合和失言,顿时眼神闪了闪。 “那边专有一个江南苑。”一个小姐笑道,冲谢柔惠伸出手,“你去看看喜欢不喜欢。” 谢柔惠接过她的手起身。 “江南我还是在路上的见过。”她柔声细语的说道,“与我们巴蜀是不同的,很精美可爱。” 那韩国公家的小姐就恍然笑了。 “看我。巴蜀和江南是不同的。”她笑道。 “也差不多,江南温婉一些。”谢柔惠笑道,“要说园子我更喜欢江南的。” 怪不得显荣公主喜欢谢家这个小姐,长得好看,说话温柔可亲,声音也好听。 韩国公家的小姐笑的真切,二人手挽着手走开了,谢瑶紧紧跟在她们身后。 她们刚走开,就有和显荣公主相熟的一个小姐坐过来。 “听说谢家小姐和东平郡王认得?”她笑嘻嘻的说道。 显荣公主哼了声。 “何止认得..”她说道,话一出口又硬生生的停下,“自然是认得,十九叔去彭水祝贺的就是她的三月三。” 后一句话人人都是知道,大家都不理会,理会的是前一句话。 几个小姐对视一眼。 “既然认得,说不定我们能托谢小姐的福去安定王府逛逛园子呢,春景很好看呢。”她们笑道。 显荣公主脸色更是愤愤。 “算了吧,她做的事如今都成了别人的功劳,人家才不会理会她,识人不清。”她咬牙碎碎乱乱的说道,“忘恩负义。” 显荣公主说的话虽然混乱,但大家却听得明白。 人家自然是指的东平郡王,识人不清,忘恩负义,她做的事成了别人的功劳。 这短短一句话可能包含很多故事的。 而且基本上是什么故事大家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恩义详情,但开始结果也都猜测个大概。 没想到这谢柔惠和东平郡王竟然有这样的牵扯! 几个小姐面面相觑,眼神闪烁。 …………………………………………… 墙外男子们的笑声猛地扬起,叮叮当当的盖过了锣鼓声,让人吓一跳。 谢瑶手指发白,拉住谢柔惠的衣袖。 “惠惠,我们真过去啊?”她颤声问道。 这可是韩国公府,来的是京城里的权贵子弟,她们这样闯过去,真是太丢人了。 谢柔惠看着墙外男客们的所在,心里有些怅然。 闯过去会怎么样? 要是在彭水,她出现在一众男客们的面前,那些人都会惊喜不已,还会很激动,有身份的躬身施礼,那些小厮们则肯定跪在地上颤颤叩头。 他们会恭敬地问候自己,或者不敢直视,就算有那些要装出清高自傲的直视自己,眼神也必然是满满的敬意。 只可惜这里不是彭水,而她也不再是谢家大小姐。 “不过去,又能怎么样?我们还有别的路走吗?”她说道。 不待谢瑶再说话,甩开她的手迈过了小小的垂花门。 迈过门,这边的院落豁然开朗,一眼就看到一座戏台,其上正由一群彩衣花脸的戏子们翻滚打斗,锣鼓唢呐齐鸣,戏台四周铺设长榻,散坐着十七八个男子,四周小厮丫头们围绕,有的看着台上鼓掌叫好,有的凑在一起说话,有的饮酒,乱哄哄的热闹。 一时倒没人注意到这边。 那个丫头说韩国公五公子坐在西南,穿着宝蓝底团花锦衣,十七八岁。 谢柔惠深吸一口气向那边看去,视线里忽的出现一个人影。 这个人突然从路边的花木丛中转过来,谢柔惠不由吓了一跳,那人瞬时已经转过身看过来。 两厢一照面都愣了下。 “殿下。”谢柔惠脱口喊道。 让明媚日光黯然失色的面容正是东平郡王。 “快回去。”东平郡王看她一眼说道。 他的声音温和醇厚,却带着不容拒绝。 谢柔惠看着他似乎没听懂。 “别做傻事。”东平郡王又说道,看了眼她过来的方向。 别做傻事,这四个字似乎洞穿了她的一切。 可是,他难道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做傻事吗?如果她还有办法,怎么会做这种傻事? 谢柔惠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 “殿下,多谢你,跟我说话。”她哽咽说道。 这话的意思是我已经不是大小姐,多谢你还看得起我。 东平郡王眉头微微皱。 “人首先是个人,跟姓什么排行什么都无关。”他说道。 他还跟自己说话,他又说了。 谢柔惠泪眼朦胧,至于他说的什么倒没听到。 “殿下。”她哭道,迈上前一步。 东平郡王却转过身迈步。 竟然走了? “殿下!”谢柔惠忍不住追上喊道。 谢瑶脸色发白跟上也不是不跟上又不敢。 东平郡王既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再回头呵斥她,而是稳稳的缓步而行。 但有一声大叫从前方传过来。 “看,美人!” 这怪叫声音响亮,压过了热闹的武戏,再加上那一句美人,顿时在场的年轻人都嗖的眼睛瞪圆看过来。 谢柔惠猛地僵直了身子,东平郡王脚步虽然未停,眉头也皱了皱。 周成贞! ************************************* 合唱比赛我们得了倒数第二,倒数第一也是唱的《团结就是力量》O(∩_∩)O哈哈~好惨。 今日一更。 月底求个票嘿嘿。(未完待续。)   ☆、第八十二章 嬉笑 看美人! 伴着周成贞的叫喊看过来的人们先看到了东平郡王,愣了一下后,才看到东平郡王身后的美人。 美人们受惊的低下头,虽然没看清形容,但身子婀娜。 “哦哦哦,十九叔你偷偷背着我们去私会美人了!” 周成贞从长榻上跳起来,一脚踩着扶手,嘎嘎笑着喊道,伸手打了个呼哨,旁边便有人下意识的也要跟着起哄,但看到东平郡王,声音便硬生生的被堵了回去。 无数的视线凝聚在谢柔惠身上。 谢柔惠只觉得脸火烧一般,心狂跳起来。 “不,不,不是,我,迷路了。”她喃喃说道。 就好像被撞破私情,神情惶恐不安。 在场的年轻大一些的男子们就对视一眼,神情有些犹豫,莫非真是…… 但就在此时有人嗷的一声怪叫起来。 真敢有人跟着起哄啊。 有些事周成贞可以做,不是人人都可以做,尤其是对面的人还有东平郡王。 谁啊这么大胆? 众人的视线寻声望去,看到站在那边的文昌伯家方子元。 方子元?! 这个满京城都知道被谢家小姐吓的先是闭门不出接着又逃出京城不回来的家伙? “方子元!有种!”周成贞已经跳过去,一手重重的拍在他肩头,“怪不得我总是看你不顺眼,原来是英雄惜英雄,我们所见略同。” 看你不顺眼,是英雄惜英雄,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怪? 不过算了,周成贞这个不学无术的家伙能说出英雄惜英雄就不错了。 方子元被周成贞一拍人差点跪在地上,周成贞不动声色的将他牢牢的抓住。 “我这次叫你来不错吧,能看到美人。”他接着嘎嘎笑道。 方子元脸都绿了。 “不,不,她不是美人。她……”他颤声喊道。 “竟然说人家不美!”周成贞喊道,打断他的话,揪住方子元,扯着他向谢柔惠奔去。“美人,抬起头,让大家看看,你是不是美人。” 众人的视线再次落在谢柔惠身上。 这美人似乎吓傻了,并没有转身跑开。反而还站在原地。 看她的衣饰妆扮不是婢女,这是谁家的小姐?如此行径,不是胆子太大没有礼数,就是胆子太小蠢傻。 被这样起哄,哪怕哭着跑了也好啊。 虽然不屑,好歹也是来韩国公府做客的。 韩国公家的三公子抬脚迈步拦住周成贞。 “世子,别闹了。”他低声说道,“不知道是谁家的小姐,留个面子。” 周成贞还没说话,东平郡王走到了他们的面前。 “这是彭水谢家小姐。”他说道。声音淡然从容,“迷了路,信芳,你让人送她过去。” 彭水谢家小姐! 众人一惊,方子元则又嗷的叫了声。 “我就说嘛,她是谢家小姐,不是什么美人。”他喊道,声音有些变调。 哪里是跟着周成贞调戏美人,是吓的,果不其然。 “方子元。你要死了,竟然说谢二小姐不是美人!”周成贞喊道,扯着方子元,看向谢柔惠。“二小姐,二小姐,你快咒他。” 方子元吓的挣扎起来,看方子元如此害怕,落在谢柔惠身上的视线便更多更好奇,还有人低低的一面看一面交谈。 细细碎碎窃窃的声音传入谢柔惠的耳内。 看吧。这就是京城,这就是二小姐的身份的结果。 没有敬畏没有讨好,只有羞辱。 耳边传来男声招呼丫头。 “带谢小姐去小姐那边。” 很快就有一个丫头走过来冲她施礼。 “谢小姐跟我来。”她低声说道。 谢柔惠低着头转过身迈步而去,身后的视线越发的肆无忌惮,嘈嘈杂杂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十九叔与谢二小姐认识,是特意相约在这里见面了吗?”周成贞笑道。 东平郡王看向他。 “没出息。”他说道。 视线顿时都看向周成贞。 没出息?什么意思? 自己和东平郡王闹翻了,势不两立,是他前一段自己喊出去的,人尽皆知。 那现在自己笑东平郡王和女孩子私下会面,所以就是自己安排的故意给东平郡王难堪? 啊呸!他怎么会冒出这种念头。 周成贞跳脚。 让东平郡王这个假仁假义的东西难堪是他喜闻乐见,得知谢二小姐来,也是他提前知道的,但现在这不是他安排的啊。 周成贞看着四周,很明显四周这些人的眼神表达了和他适才想的一样的念头。 哎呀这些蠢货! “周衍,你才没出息!敢做不敢认!”他瞪眼喊道。 东平郡王没有理会他,对韩国公家的几个公子略一点头。 “我有事先走了。”他说道,说这话又看了周成贞一眼,“败兴。” 败兴?哪个败兴?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吗? 周成贞气的倒仰,要扑过去,周围的几个公子忙拦住他。 东平郡王在几个公子的陪同下走了。 “周衍你这个满口谎言的小人!”周成贞愤愤的对着他的背影骂道,“你才没出息!没出息!” “算了算了。” “今天是来高兴的嘛,世子爷不要扫兴。” 周围的公子们笑着劝道。 话音未落,有人呜咽起来。 “我要回家。” 真是扫兴! 大家带着几分恼怒看去,见方子元坐在地上愁眉苦脸。 “我就说我不来,周成贞你这个王八蛋非要我来,我就知道你是故意整我呢!别以为我不知道,在宫里那次就是你跟谢家的二小姐联手陷害我的!”他咧嘴喊道,几乎要哭出来,“周成贞,你欺人太甚!” 哦果然是他安排的,怪不得东平郡王生气。 众人看向周成贞的视线带着几分了然。 了然你娘的头! 周成贞眼里冒火,眼一转。却又笑了,伸手将方子元拎了起来,揽住他的肩头。 “方子元,你说的没错。我今日就是故意安排好叫你来的。”他整容说道。 方子元顿时挣扎。 “周成贞!”他喊道。 周成贞却箍住他。 “你听我说。”他一脸肃重的说道,“我真是为了你好。” ………………………………………. 谢柔惠回到了显荣公主身边,看着她微红的眼,以及带她来的丫头,在场的小姐们都有些惊讶。 “怎么了?”显荣公主问道。 谢柔惠还没说话。那小丫头笑吟吟的开口了。 “谢小姐迷了路,三公子让我送她回来。”她说道。 迷了路?三公子?送回来? 在场的小姐们顿时都明白了,脸上的神情都变的很精彩,有的挪揄有的不屑。 “你怎么回事啊?乱跑什么?”显荣公主不满的说道。 韩国公家的几个小姐忙站起来。 “妹妹呢?怎么陪的客人?”她们也不高兴的说道。 “不管她的事,是夫人有事请她去了,是我自己要走走的,不成想我走错了路。”谢柔惠低着头说道。 “下次注意。”显荣公主说道,口气虽然不满,眼里却很高兴,拉她坐下来。 其他人继续说笑。 “见到了吗?怎么样?”显荣公主借着喝茶低声问道。 谢柔惠迟疑一下。 “没有。”她说道。 没有? 显荣公主一怔。 “东平郡王把我拦住了。”谢柔惠低声说道。 “东平郡王!”显荣公主失声喊道。 四周的视线顿时唰的凝聚过来。一个个眼神晶晶亮盯着谢柔惠。 迷了路?三公子?送回来?东平郡王。 大家心里的揣测的情节就更加完美清晰了。 谢柔惠这次没有哀求,而是低下头似乎死死的忍着眼泪。 显荣公主又是气又是无奈,也懒得再化解这个失误,哼了声一语不发。 场面有些诡异的沉默。 有一个小丫头疾步进来了。 “公主殿下,镇北王世子求见。”她施礼说道。 周成贞? 显荣公主挑眉,看着四周受惊的小姐们。 “不见。”她说道。 话音落就听得外边传来男子的叫声。 “显荣!这些小姐们避开了没?我可是要进来了!” 这叫什么求见!这叫打个招呼好不好! 显荣公主那里能阻止周成贞,反而分明是给了周成贞闯进来的理由。 这小子可是真敢闯进来的。 小姐们顿时慌乱。 “这边这边,来隔扇后。”韩国公家的小姐们忙招呼道。 一众人急急忙忙的回避在隔扇后,刚站好,周成贞已经进来了。 “你干什么?要见我什么时候不能见。这时候见我干什么?” 隔扇外传来显荣公主没好气的声音。 是啊,他想干什么?可以肯定的是,一定跟自己有关。 谢柔惠将手紧紧的握住。 “方子元,方子元。你们进来。”周成贞没有回答,反而向外喊道。 方子元?哪个蠢货回来了? 谢柔惠感觉到四周的视线落在她身上,谢瑶有些胆怯的挤了过来。 他该不会是想…… 门外脚步声乱乱,很显然果然有很多人走了进来。 “我看到茂国候家的八公子了。”还有一个小姐细声细气的说道。 这些男客都来了吗?这可是个难得的好机会。 顿时很多胆大的小姐扒着隔扇缝隙向外窥探,低低的笑声,持重的小姐们的阻止声。在隔间里嘈杂的响起。 外边周成贞的声音越过这嘈杂传了进来。 “公主,我想请二小姐跳一场舞。” 果然! 谢柔惠掐住了自己的手,咬紧了牙。 “荒唐!谢家小姐又不是舞娘!周成贞,你别胡来,我告诉父皇去。”显荣公主呵斥道。 “不是啊,我没把谢家小姐当舞娘啊,我就是知道她不是舞娘,才请她跳的。”周成贞笑道,说着一把揽住战战兢兢形容呆呆的方子元,“公主,你看看方子元,他上次冲撞了二小姐之后,到现在都心存愧疚放不下,所以想要请二小姐再跳一场巫舞,祈福祝福之类的什么巫舞吧。” 显荣公主看着几乎不成人样的方子元,没有说话,放在身前的手却攥了起来。 周成贞看着她一挑眉。 “公主,你,不会还是害怕不敢看吧?”他似笑非笑问道。 完了! 谢柔惠指尖发凉。 果然外边传来显荣公主带着几分恼怒的声音。 “我怕什么!她敢跳,我就敢看!” ********************************************************************************************************************************************* 二更在晚上吧,我白天出去一下,大家周末愉快~(未完待续。)   ☆、第八十三章 欺负 显荣公主一直觉得有点不舒服,但又说不上来是为什么。 现在她想起来了,自从去年谢家那个女孩子一舞让她当众一跪之后,当然宫里姐妹们那些冷嘲热讽不会将她击倒,她才不是她们口中说的那种被人家跳一个舞就吓跪了的人,这一点她确信无比。 她那时候只是…意外。 没错,就是意外。 只不过这些人不知道,或者她们知道只是不肯承认,就想拿着这件事无休无止的羞辱自己。 害怕?她怎么会害怕!她有什么可害怕的。 亏得周成贞提醒,今日就让她们瞧瞧,自己是不是害怕。 “惠惠,惠惠。” 显荣公主的声音在前边响起。 谢柔惠觉得四周的视线炙烤的让她融化。 这个蠢猪的确是个蠢猪,自己知道她是个蠢猪,别人也知道。 蠢且是蠢,但她还是个公主。 有一只手攥住了她的手,手冰凉,手心里却满是汗水。 谢柔惠回过头,看到面色惨白的谢瑶。 谢瑶冲她摇头,眼神惊恐。 不跳? 现在的她还有说不跳的资格吗? 显荣公主这个蠢猪之所以被挑拨的开口让她跳,就是为了洗刷自己上次被那贱婢吓倒的耻辱,如果自己不跳,她不仅洗刷不了耻辱,还要加上被自己拒绝的耻辱。 双重羞辱之下,显荣公主会轻饶了她吗? 她在京城失去唯一的依仗,谢文兴那个老混账如果不趁机要了她的命才怪。 反正她现在要的就是可怜,那就低贱到无可低贱,只要保住命。等她将来翻身的那一天,胜者为王,她就能洗刷这些耻辱。 谢柔惠一点点的掰开谢瑶的手,走了出去。 “公主。”她施礼说道,眼角的余光看到厅内站着的人。 看到她露出灿烂耀目的笑容的周成贞,面露惊恐躲在周成贞后边的方子元,眼神复杂的门口处站着的高高矮矮衣饰华贵形容风流倜傥的年轻公子们。 她垂下头。 “公主您有什么吩咐?”她柔顺的问道。 “惠惠你会跳巫舞吗?”显荣公主问道。 “公主。我们家的姐妹都有学的。”谢柔惠说道。抬起头露出一丝哀婉的笑,“而且,我还当了十三年的大小姐。” 被当做丹女培养的大小姐。就跟被当做皇帝培养的太子一样,受到的教导比一般人要好的多。 “方子元精神不好,你跳个巫舞,给他治。什么的,我也不懂。就是让他恢复一下。”显荣公主说道。 她的话音才落,方子元就大喊一声。 “我不看!”他喊道,转身就向外跑。 周成贞一把揪住他。 “你给站好了。”他低声喝道,再抬头对着谢柔惠一笑。“二小姐,有劳你了,咱们大家都没看过巫舞。今天就托公主和方子元的福看一看喽。” 最后一句话是对身后的其他公子们说道。 不知道哪个先带头笑了说了声好,然后乱乱杂杂的声音就此起彼伏。 “惠惠。需要准备什么吗?”显荣公主问道。 “公主,不如大家都去那边的院子吧,那边有个戏台,小姐们在楼上,我们在楼下。”周成贞笑道,视线看向谢柔惠,“而且戏台上家什齐全,二小姐要什么有什么。” 戏台上。 这是说她是戏子喽。 谢柔惠面无表情。 隔间里也传来女孩子们低低的说笑声,还有胆子大的探出头对显荣公主小声的说了声好。 “好!”显荣公主笑了,站起来说道,“你们先回避,我们过去。” ………………………………………. “惠惠。” 谢瑶站在幕帘后,终于忍不住哭起来。 谢柔惠回头瞪了她一眼。 “你哭什么哭?你想上台跟我一起跳吗?”她喝道。 这种丢人的事,她才不要去。 谢瑶面色惨白的摇头,又忙点头。 “我想去,可是我怕我跳不好,给你丢脸。”她哭道。 谢柔惠冷笑一声。 “帮不上忙,就帮我叫声好,别来恶心我。”她说道。 说罢甩袖迈步出去。 谢瑶伸手掩住嘴。 可是,这种被人当戏子耍的事,怎么叫好啊。 看到戏台上站出来的女孩子,方子元从位子上再次跳起来。 “看不得看不得。”他惊慌的喊道,一面就要走。 周成贞将他一脚踹倒。 “方子元,枉我以前看得起你,你别给我丢脸。”他竖眉喝道,“看个巫舞有什么可害怕的!我还不就信了!” 方子元哭皱着脸。 “真的很吓人的!你们不信,你们别后悔!”他喊道。 周围的公子们被他这形容都逗笑了。 虽然都听说方子元在宫中看了谢家小姐的巫舞变的疯疯癫癫,但因为方子元躲在家里不见客后来又跑出京城,大家都没有亲眼看到他的疯癫形状,也只当个笑话,或者更深一些想到是因为触怒谢家,皇帝不高兴,所以躲起来自辱来以示罪责。 今日这一见,原来真的吓的疯癫啊。 这谢家的巫舞,真的这么厉害? 众人的视线看向戏台,带着好奇以及跃跃欲试。 而楼上的小姐们亦是激动又好奇。 “公主,真的很吓人吗?”有人凑近显荣公主低声问道。 “哪有吓人!”显荣公主皱眉说道。 “好像说对巫不敬就会被罚的,那咱们看的时候心存敬意,就没事了吧?”另有人说道。 不心存敬意,就是活该受罚吗? 她是堂堂的公主,凭什么该对一个野蛮之地来的臭丫头敬意?更何况是那臭丫头先对她不敬的! “好了。哪有那么多事,胡言乱语的传什么,现在开始跳了,你们自己好好看不就知道了。”她竖眉喝道。 小姐们不敢再问,视线看向台上,年纪小的还是有些害怕,用手捂住了眼。张开一根手指缝偷偷的看去。 戏台上那个女孩子扬手迈步。身子柔美如垂柳。 “没有锣鼓乐吗?” “就这样跳吗?” 询问声再次低低的响起。 “没有,人家这巫舞就是舞,不用其他的烘托。”显荣公主说道。 “公主懂得真多。”有人就恭维道。 显荣公主哼了声。视线看着台上,她已经记不清当初那个丫头跳的舞的动作了,但看此时台上谢柔惠的动作,还是有一些熟悉的感觉扑面。 比如这个弯身跺脚。还有这个身子拉长的摇晃,悄无声息的跳动着。带着诡异。 显荣公主不由握紧了手,应该,没事吧。 “你看啊!”周成贞伸手抓住方子元的头扭过来抬起来,让他看向台上。 方子元闭着眼。 “不看不看。”他说道。 周成贞用胳膊架住他的头。借机在他耳边低语一句。 “方子元,这个二小姐可不是那个二小姐,小爷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能不能一洗前耻,就看你自己了。”他低声说道。 什么意思? “连显荣公主这个蠢货都知道什么意思。你难道连她都不如吗?”周成贞再次低声说道。 方子元身子一颤,他是害怕,不是蠢傻,而且这害怕让他变得比以前还敏感多疑。 这一瞬间立刻就反应过来了。 因为受巫舞所惑,他在京城丢尽了脸,一来是不能玩乐二来也是丢人所以才不出门,越不出门就越被人笑,他方子元在京城名声已经了笑话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要洗刷这耻辱,就只有再看一次巫舞,让大家看看,他没有被吓到,让那些笑话彻底的变成流言。 “哎呀成贞,你别逼他了,吓死了他可怎么办?” 有人笑道。 这话引得更多的笑声。 周成贞一把推开方子元,抖了抖衣袖。 “吓死,我倒要看看今天这里有谁能被吓死。”他说道,看着台上猛地伸手鼓掌,“好!” 这陡然的一声怪叫,让楼上楼下的人都吓了一跳,旋即笑声再次响起。 “不过,真的跳的不错。” “行家一出手就只有没有,这谢家小姐的舞,没有十年的功底做不到如此。” 还有人认真的讨论着,指着台上舞动的女孩子。 在这一片热闹中,被松开的方子元却没有落荒而逃,反而坐正了身子,慢慢的睁开了眼。 戏台上舞动的身影闯入视线。 那挥动的衣袖就如同利箭飞过来。 方子元忍不住低呼一声闭上眼。 不过,没有疼,没有上一次那样被木钉钉入胳膊的疼痛。 他忍不住再次慢慢的睁开眼。 女孩子顿步踏地,腰身摆动,但翻来覆去也只有这些动作,也没有什么可怕的感觉。 这个二小姐跟那个二小姐是不同的。 是的,的确是。 方子元渐渐的坐正了身子。 “哎?方子元,你不害怕了?”旁边的人看到了笑问道。 方子元哼了声没有说话,伸手端起了面前的酒杯,虽然手还有些发抖,但并没有出现酒洒落一身的窘态。 谢柔惠飞快的舞动着,迈步,跃动,落地,踏步,摆手。 一步一稳,一摆一重。 没有迈错步,没有跌倒,她跳的无比的流畅。 看啊,她跳的多流畅!她都不想停下来,就想这样跳下去,让她们好好看看,她跳的多好,她能跳舞了! 踏足顿地,收腰垂手,裙摆还在飞扬,荡出一圈波纹。 谢柔惠微微喘气,看向台下。 台下没有一片安静,反而嘈杂嗡嗡,楼上楼下的男男女女或者交头接耳,或者拍手说笑,遥遥举杯对饮,甚至还有人在打哈欠。 打哈欠的是个小姑娘,刚张开嘴就跟谢柔惠视线相对,她愣住了,哈欠打了一半停住了。 “啊啊。”她啊啊两声,伸手指着台上。 旁边的人看到了跟着看过去,这才看到站在台上不动的谢柔惠。 “啊,跳完了。”她喊道,放下手里剥了一半的果子。 这声音让大家顿时都看过来。 “啊跳完了!” “跳的真好!” 鼓掌声叫好声乱糟糟的响起来,楼上楼下的小姐公子们纷纷有礼貌的恭维,露出得体的笑。 谢柔惠站在台上从里到外一片冰凉。 她终于完整的在人前跳了巫舞了,可是,却是在这些,这些混帐的人前! ……………………………………. “周成贞!周成贞!” 方子元伸手一下一下的拍着周成贞的肩头,脸色涨红,激动的热泪盈眶。 “行了行了,再拍我揍你了啊。”周成贞不耐烦的说道。 “周成贞,我今日才知道,原来你才是我的亲兄弟。”方子元哽咽说道,“我真是瞎了眼。” 周成贞哈哈笑了,拍了拍他的肩头。 “你知道就好,不过我这人,随便喽,我也不图你们什么。”他说道。 方子元郑重的拍他的肩头。 “我知道,你什么都不用说,以后,你就是我亲大哥。”他说道。 周成贞点点头,也拍了拍他的肩头。 “你快走吧,现在不是来跟我说话,快去跟他们说话,让他们好好看看你。”他整容说道。 方子元含泪点点头,握着周成贞的手重重两下这才走开了。 周成贞甩甩手,带着嫌弃。 “总不能一无所得。”他撇撇嘴说道。 刚走了没两步,有人从一旁冲出来,向他扑来。 “周成贞!”女声尖细喊道。 周成贞哪里能被她扑到,一错身躲开。 谢柔惠扑了空,差点自己摔倒,手里拿着的金簪跌落在地上。 “哇,杀人啊你!”周成贞瞪眼喊道。 谢柔惠泪眼看向他,神情铁青。 “你,你为什么总是欺负我!”她尖声喊道。 周成贞哈的笑了,伸出一根手指冲她摆了摆。 “错了,我没有总是欺负你。”他说道,“我是,总是欺负人。” 什么? 谢柔惠咬着下唇盯着他。 “只要是人,我都欺负,只不过有的人让我欺负,有的人不让。”周成贞说道,看着她一笑,“所以我可没有只欺负你,别自作多情啊。” 说罢转身大步而去。 什么鬼话! 那还是欺负她了?为什么啊?什么意思啊? 谢柔惠咬着下唇狠狠的跺脚。 这些混帐!这些人都是混帐!这些人都该死!都该死! ********************************** 明天更新推迟晚上。 推荐:西木子《君妻》:重生白富美与草根皇帝的悠哉爱情!(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章 不悦 “父皇,这是真的,惠惠很厉害的。” 东平郡王迈进殿门的时候,正听到显荣公主在说话。 “她跳了巫舞之后,方子元就好了,还来拜见太后和皇后了,这些天天出来跑,是不是周成贞?”她扭头问道。 另一边坐着周成贞懒洋洋的哦了声。 “大概是吧。”他说道。 显荣公主瞪眼。 “什么叫大概是吧?那天你亲眼看了的。”她说道,又看到走进来的东平郡王,“十九叔,你那天走的太早了,没看到真是遗憾。” 说到这里她又笑了。 “不过你也不用看,惠惠跳的多好,你在彭水就看过了。” 东平郡王没有说话,对皇帝施礼。 皇帝示意他坐下。 “父皇,我觉得谢家是不是搞错了,惠惠她这么……”显荣公主接着说道。 东平郡王轻咳一声。 “公主,我跟陛下有事回禀。”他打断显荣公主说道。 显荣公主有些扫兴,但也不敢打扰父皇说正事,起身施礼告退,转身要走,却又忍不住看了东平郡王一眼。 “十九叔,我觉得有些事还是要多问多看。”她说道。 话音落东平郡王没说话,周成贞噗嗤一声笑了,笑完了又忙起身。 “走吧走吧,长辈的还用我们晚辈教?”他说道,招呼显荣公主。 显荣公主哦了声,再次低头施礼跟着周成贞走出去了。 皇帝抬手按了按额头,叹口气。 “怎么办才好呢?”他没头没尾的说道。 自从那日韩国公家春宴后,谢家二小姐跳巫舞的事已经传遍京城了。 深宫里的皇帝本来不想知道,但架不住显荣公主主动来说。而且目的还想要证明谢家二小姐很厉害,指出谢家更换长幼的事是错的。 这件事很显然是周成贞挑起的,推波助澜的则是显荣公主。 “一个顽劣,一个天真,一个无根,这样的事也是难免。”东平郡王说道。 “真是够天真的,就这样了。她竟然还好意思说她厉害。”皇帝伸手指着外边低声说道。 带着几分对子女的失望却又不忍心被人听到自己责备他们的矛盾。 “朕真是…”皇帝再次收回书抚在额头上。又看着东平郡王忽的招招手,示意他上前一些。 东平郡王坐着没动,低头施礼。示意遵听吩咐。 皇帝轻咳一声,坐正身子。 “听说现在这个二小姐,与你有旧?”他带着几分好奇问道。 东平郡王抬起头看着皇帝。 “当然有旧。”他说道,“陛下难道忘了?” 他这个人从来不用对人用这种反问的话。来表达不满。 去彭水亲临谢家,是皇帝亲自下的命令。 皇帝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这两个顽劣的孩子。怎么办才好。”他又整容说道。 “送二小姐回彭水。”东平郡王说道。 说的是周成贞和显荣两人,他答的却是谢家二小姐。 皇帝看了他一眼。 “谢家长幼更换,非同小可,所以谢家托付陛下在京城照看二小姐无可厚非。如今长幼之事已经公布于众,而且大小姐在彭水威名已立,谢家可以接二小姐回去了。”东平郡王说道。“父母俱在,子女游居在外。不合情也不合理,真在京城出了事,陛下脸上也无光。” 是啊,的确是这样。 当时还以为来的是那个二小姐,想到那个倔强的跟刺猬一般的小姑娘,又跟京城这些公主权贵公子这么多人不和,不知道会将京城闹成什么样,没想到原来是那个大小姐,但更没想到的是,这个看起来温婉文静的小姐,也能把京城搅的热闹。 只不过那个小姐闹京城是令人畏惧,而这个小姐闹的热闹是真热闹。 堂堂谢家的女孩子,成了舞娘。 让他这个对谢家又是召觐见又是赐字的皇帝也是脸上无光。 皇帝点点头。 “好,这件事你去跟谢家说吧。”他说道。 …………………………………………. “也不知道是谁,传出这样的话来。” 文士摇头说道,紧走几步跟上东平郡王。 “竟然说殿下你与谢家二小姐有私情,甚至说出二小姐是为了你才来京城的,还说……” 东平郡王停下脚看他。 文士的话就变的喃喃。 “……王妃也知道了,还让人问我们了。”他讪讪说道。 “真是可笑又荒唐。”东平郡王说道。 “殿下,这些小姑娘们就是这样,无知者无畏。”文士说道,“她们有时候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傻的疯狂。” 东平郡王没有说话迈步而行,去的方向却是王妃的所在。 “殿下,不过,她原来也会游水,你说,会不会真的是她把救你的事告诉了柔嘉小姐,所以柔嘉小姐才……”文士迟疑一下试探说道。 “胡说!”东平郡王打断他。 文士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对文士这样生硬的呵斥还是第一次。 东平郡王脚步放缓,沉吟一刻。 “是,我一开始的确认为是她。”他说道,“长相,还有我问话时她的反应。” 说到这里笑了笑,看向文士。 “不过那时候,我还没见到另一个她,只要见到另一个她,就不会有人再产生是谁的疑问。” 文士笑了点点头。 “是,我知道了,送谢家二小姐回去的事我这就去安排。”他说道。 四天之后,急信就送到了彭水谢家谢文兴的案头。 谢文兴立刻就将信甩在谢大夫人面前。 “谢家的脸都丢尽了!”他气的浑身发抖喊道,“你看看她在京城干的都是什么事!” 谢大夫人捧着信,浑身发抖。 信写的很隐晦。但那为人舞权作乐六个字还是让她很清楚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为人舞。 没有问题,谢家的巫舞,就是为人沟通神明,向神明传达人的诉求。 权作乐,权作乐。 谢大夫人的耳边陡然响起谢柔嘉在她耳边说过的一句话。 “大夫人,有件事我得告诉你,你不用多想了。在皇宫打架这种事谢大小姐不会做。当听到被人挑衅说要跳舞时,她答应了。” 不可能,不可能。她的惠惠,她骄傲聪慧的惠惠,怎么会沦落成这样? “…….我就说不能放她去,现在好了被皇帝下令赶回来。还不如得罪公主呢…” 谢大夫人猛地站起来。 “你出去!”她喝道。 谢文兴一怔。 “你还想护着她?还不想想怎么办?”他也急了喝道。 话音未落,谢大夫人就冲他扑过来。挥手推打。 “你出去!出去!都给我滚出去!”她嘶声裂肺的喊道,就如同一头发狂的狮子。 谢文兴招架不住,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不得不向后退去,门被砰的关上了。 “阿媛!”谢文兴气急的喊道。拍打着门,“你这是无理取闹,你能不能冷静一点。” 谢大夫人靠着门坐到地上。手里的信已经被攥烂了,但她还能清楚的看到上面的字。 为人舞权作乐。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她掩面大哭。 她的惠惠。毁了。 谢柔嘉比他们还要早一天知道这个消息。 她叹口气将手里的石头扔下山崖,清脆的石头撞击声回荡。 “你怎么了?”安哥俾从一旁转过头问道。 谢柔嘉再次叹口气。 “为了生存,也挺无奈的。”她说道。 话音落身后传来踏地声,伴着低低的牛叫。 “柔清来了。”谢柔嘉站起来回过头。 山坡上渐渐出现一头牛,其上铺设的座椅上侧坐着谢柔清,过了年之后她人瘦了很多,精神很好,原本双拐已经换成了单拐。 “又出什么事了?”她问道,手一拍牛身,滑落下来,站下来的时候,木拐已经在腋下撑好,“听说是谢柔惠的事。” 背后不说人恶言,谢柔嘉笑了笑。 “今天怎么来晚了?”她岔开话题问道。 谢柔清撑着拐走过来。 “是你们来早了。”她说道,“以往都是这个时间的。” 谢柔嘉笑着应声是。 “那你慢慢看,我们先走了。”她说道。 安哥俾闻言甩手跳下山崖,谢柔嘉紧随其后跳下去。 谢柔清没有吓一跳,拄着拐走过去,探身看下去。 安哥俾和谢柔嘉正拍手站在山崖上的一处凸出地,这里有个山洞。 察觉到谢柔清的视线,谢柔嘉抬起头。 “哎。”她抬手冲她摆了摆,“柔清,你要不要进山洞?” “进山洞干什么?”谢柔清愣了下问道。 谢柔嘉也是脱口说出这句话,被她一问有些怔怔。 谢柔清跟着她这几个月已经学看山观石,如果进山洞的话,就不是仅仅看看那么简单了。 看山点砂辨砂。 谢柔嘉猛地冒出一个念头,心砰砰的跳起来。 “柔清,你知道,山脉经吗?”她问道。 “我知道,是谢家朱砂密经之一。”谢柔清说道。 她们在学堂学到谢家的历史,谢家的经书名字也是如数家珍,当然,她们只知道这些经书的存在,但却从来没有见过,因为那是山神赐予谢家丹女的,由丹主口口相传的,只有丹女才能将接触学习。 山腰上女孩子在日光下展露笑脸,眼睛亮亮。 “你下来,总在山上玩有什么意思啊,你敢爬山洞吗?”她问道。 谢柔清笑了笑,展开手没有丝毫犹豫跳了下去。 “哇啊,你提个醒啊,我要抓不住你,你就滚下山崖了。” “三妹妹,你看起来瘦了,怎么还是这么重啊。” 说笑声在山间回荡。 谢文兴整了整些许凌乱的衣衫,迈进了书房。 几个亲随都站起来。 “那边的消息已经送去了吗?”谢文兴问道。 在把信拿给谢大夫人之前,他已经给京城下令了。 亲随们点头。 “好,皇帝派人送她回来,你们半路接上,这次确保万无一失。”谢文兴狠狠说道,“别让我再见到她。” 这话是什么意思,亲随们心知肚明,几人对视一眼,低头应声是。 …………………………………………… 京城,城外谢家的宅院里,疾奔踉跄跑进内院的谢瑶,回身慌张的插上门,在惶惶的向屋门冲去。 “惠惠,惠惠。”她拍着门喊道。 门里悄无声息。 谢瑶不休不止的拍着。 “不见不见不见,我哪里都不去。”谢柔惠的喊声从内传来。 “不,不是公主又来叫你。”谢瑶说道。 屋内恢复了安静。 “惠惠。”谢瑶贴着门,“为什么你又不见公主了?公主说了,她会给皇帝说,让皇帝看重你的。” 门猛地被打开了,谢瑶猝不及防跌倒进去。 “看重?”谢柔惠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她是傻子,她当皇帝也是傻子吗?她天天叫我去,不是为了让谁看重我,是为了让人看重她,让人看到她多厉害,她没有被谢柔嘉那个贱人的巫舞吓到,谢柔嘉那个贱人惹的祸事,为什么要我来担!为什么!” 她抬起脚狠狠的踢去。 谢瑶忙爬起来躲开。 “惠惠,惠惠你别急,你闷在屋子里哭也不是个办法啊。”她颤声说道,“你看你哭的..啊..” 她惊叫着后退一步,看着谢柔惠。 谢柔惠看向她,怒意更盛。 “你这幅见鬼的样子干什么?”她喝道。 谢瑶伸手指着她的脸。 “惠惠,惠惠,你的眼,你的眼…”她颤声喊道,人靠在门板上。 我的眼? 谢柔惠不由闭了闭眼,这几天她躲在屋里没日没夜的哭,眼是又酸又涩,而且肯定又红又肿。 不就是丑点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惠惠,你的眼都红了!”谢瑶颤声喊道。 废话,哭,又不眠不休,不红才怪呢。 谢柔惠一步走到梳妆台前,拿起小镜子。 “什么大惊小怪的。”她说道,看向镜子里。 一双赤红如血的眼出现在镜子里,恐怖如鬼。 尖叫在屋子里响起,谢柔惠手里的镜子落在地上。 “我看不到了!我眼瞎了!我眼瞎了!” **************************************************** 月底了,求票。 惭愧的是,我明天估计还得一更,暂定晚上,上午结账,下午换办公室,晚上搬家,我的天…… 真是抱歉,抱歉。(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章 诊病 显荣公主的车驾停在谢家门外,里外的人都吓了一跳。 “什么时候把消息送出去的?不是让你们看好了吗?”管事急道。 谢文兴的信已经传回来了,明确表示不要见到活的谢柔惠进家门,他们正想办法怎么解决,就听到谢柔惠生病的消息。 真病了简直是太好了,但不好的是现在生病只怕不能出发。 也许这就是谢柔惠故意装病拖延。 管事们怎么会允许这种事,他们在京城提心吊胆这么久,好容易等来了皇帝亲口下的命令,便一刻不停的就要走。 今晚要起程,显荣公主还是杀过来了。 “不让她来见我,我就来见她,你们能拦着她,还能拦着我吗?”显荣公主竖眉喝道。 管事们能有什么办法,只得无奈的让开了路。 “怎么办?”他们惊慌低语。 很明显显荣公主是被谢柔惠请来的,一定是为了利用生病赖在京城不走。 “去找东平郡王。”管事说道。 的确是皇帝要赶二小姐离开京城,但话不能这样直接说,要不然传出去谢家也没了脸面。 “顾不得脸面了,把人弄回去再说。”管事咬牙,“请东平郡王派人护送二小姐出京。” “咱们要做什么事,二小姐心里都知道,东平郡王能不知道?他怎么会管!”随从苦笑说道。 由东平郡王插手赶二小姐离京,路上谢柔惠如果出了事,只怕要给东平郡王抹黑了。 “那还有别的办法吗?不是他的人来传话的嘛,那就只能找他了,管不管的。我们找了,到时候老爷也不能怪我们。”管事说道。 事到如今也没别的办法了,做事总比不做强,至于做到做不到,那就看天命了,反正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一个随从应声是一溜烟的跑了。 而此时显荣公主已经来到后院。却没有进了谢柔惠的门。 “惠惠。惠惠,公主来了,公主来了。你别怕。”谢瑶扑在门上哭着喊道。 门被从内栓的死死的。 显荣公主一把推开谢瑶。 “惠惠,你快开门,让我看看你怎么了?”她问道,“你是不是怪我来晚了?” “公主。你怎么能说这种话。”谢柔惠沙哑的声音从门内传来,“难道我不知道。你现在能来这里,意味着什么吗?我原本没想公主你真的会来,我没想到公主你真的把我当姐妹……” 说话声被哭声代替,显荣公主似乎还看到内里的人跪在地上叩头。她的眼圈顿时就红了。 是啊,她当然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父皇都下令让二小姐回去离开京城。她却还跑来见她,这意味这跟父皇作对啊。 像她这样敢维护人情正义不惜对抗皇帝的女孩子。世上能有几个? 没办法她就是这样一个高洁正直的人。 谢瑶在一旁借着哭掩面。 我的傻公主啊,那算什么对抗皇帝啊,那是你爹,充其量也就是个不听父亲话的顽劣孩子,哪里用得着如此慷慨大义,你爹根本就没把你当回事。 谢柔惠说的没错,不是要我们感动她,而是要她自己感动自己,那样事情就好办了。 想到这里谢瑶又可惜,可惜谢柔惠什么都想得到,但偏偏只能笼络住显荣公主一个人,这京城权贵太多了。 显荣公主抬手啪啪的拍门。 “你既然知道我把你当姐妹,你还不开门,难道不把我当姐妹吗?”她喊道。 “公主,我真病了,你不要进来。”谢柔惠哭声从内传来。 “病了我才来看你!”显荣公主毫不犹豫的说道,“开门!别跟我来这虚头八脑的!” 门果然被打开了,显荣公主立刻迈进去,谢瑶犹豫一下,小心的站在门口向内看去。 日光洒进室内,驱散了昏暗,也让站在门前的女孩子有些受惊。 女孩子穿着皱巴巴的里衣,散着头发,哪里还有半点以前的娇艳丰彩。 她抬起袖子遮住脸,人踉跄的向后躲去 显荣公主伸手拉住她。 “我看看怎么了?”她问道。 谢柔惠有些慌张的甩开她的手。 “公主别碰我,我真的有病。”她哭道。 “什么病?”显荣公主问道,犹豫了一下,按理说作为好姐妹应该毫不畏惧的一把抱住,但她还是垂下手整容问道。 谢柔惠只是啜泣不语,谢瑶哭着上前一步。 “惠惠你别哭了,你的眼就是哭瞎的。”她哭道。 瞎了? 显荣公主大吃一惊,几步走过去,扯下谢柔惠挡住脸的手。 谢柔惠露出面容,面色惨白,下巴尖尖,往日那双美丽的大眼被一条纱巾蒙住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显荣公主问道。 “我也不知道,就突然…”谢柔惠掩面哭道。 “你别哭了。”谢瑶喊道,跪下来拉住显荣公主,“惠惠她就是哭的,她一直白日里强颜欢笑,晚上都是躲起来哭的,想家想父母,她不知道怎么会被赶到这里来,大小姐也好二小姐也好,她都不在乎的,可是为什么要赶她走。” 显荣公主气的跳脚。 “你这个蠢货啊!”她喊道,“你还想他们干什么!她们都不要你了,你还把她们当成宝。” 谢柔惠只是掩面哭。 “公主,求求公主,您给小姐找个大夫来看看吧。”谢瑶叩头说道。 “他们还不给你请大夫?”显荣公主喊道,调头就要向外冲。 谢柔惠噗通跪下拉住她。 “公主,你听我说。”她说道。 ……………………………………………………….. “病了?” 文士看着来回话的人,皱眉。 “是,谢家的人希望咱们能给找个好大夫。最好能一路跟随护送。”来人说道。 文士哈哈笑了。 “这小姑娘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还真是把他们闹得没办法了。”他笑道。 “给她找个大夫。”东平郡王说道。 文士忙看向内里,东平郡王坐在几案前头也没抬。 “找个大夫,没病就让她走,真病了就护送她走。”他接着说道。 总之一句话,就是让她走。 “可是殿下,只怕不妥啊。”文士走进来低声说道。 东平郡王抬起头看着他。 文士知道这是让自己接着说。 “咱们出面找大夫。说她没病。让她走,谢家是不会让她…”他接着说道,“到时候报了病故。也许会牵涉到殿下您的身上,毕竟咱们说了她没病嘛,如果有病,真在半路上病故了。那殿下更是直接干系,到底是谢家的小姐。到时候陛下总要做个场面,谢家肯定没办法斥责了,那殿下你就只能…” “我还怕被人说这个?”东平郡王笑了笑说道,低下头不再言语了。 殿下是不怕别人说什么。可是一直以来也没人说殿下什么,那是因为殿下跟谁也不冷不热,不亲不远。 这次是一心要送这个谢家的小姐离开京城了。 这谢家小姐也是。怎么就傻乎乎的偏要来惹殿下,要不然想在京城常驻也不是什么事啊。 “好。我知道了,我一定挑一个最好的大夫,能真正看病的大夫。”文士说道。 而与此同时,显荣公主也正坐在皇帝的面前倔强的不肯离开。 “显荣,你到底要干什么?你知不知道那谢家的小姐要干什么?”皇帝皱眉说道,“谢家那么多人那么有钱,还要你来找朕要大夫?” 显荣公主想着谢柔惠的话。 公主,我不是故意不回去的,我是真的生病了,可是我连大夫都不敢请,我怕我这一病就活不了了。 公主,我只要你帮我一个忙,帮我请个大夫,请个真正的能看病的大夫。 公主,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我也不要你替我求情让我留下,这个要求对你来说太为难,我既然是你的姐妹,就不能只考虑自己,不考虑你的为难。 想到这里显荣公主心中激荡。 “我不管,我不管父皇您要干什么,我也不管谢家小姐要干什么,我只知道我要干什么。”显荣公主竖眉说道,“我只要一个好大夫,能真正看病的好大夫。” 皇帝挑了挑眉。 这个女儿蠢是蠢了点,但这句话说的不错。 “她是我请来的,她病了,我不闻不问,我显荣丢不起这个人。”显荣公主接着说道,“找个大夫,好好看的,她没病,我一句话不多说,让她走,她有病,那就让大夫跟着她走,给她一路上护送。” 皇帝看着显荣公主笑了。 行啊,这谢家的小姐也不蠢啊,只不过这心眼…… 怪不得谢家的人容不下她。 算了,这是你们谢家的事,要闹你们回去闹吧,谢家如果连一个废太子都拿捏不住,那真是太可笑了。 “好,既然这样,那就按你说的去吧。”皇帝说道。 显荣公主大喜。 以前她也跟皇帝提过各种要求,但她自持身份不屑姐妹们那般来讨好父皇,父皇虽然没有呵斥过她,但却没有把她说的话当回事,这一次竟然这么痛快的同意了。 而且谢柔惠这次是真的病了,找个好大夫也不用让他说谎,实话实说就行。 这个谢柔惠还真是聪明伶俐,至少很会说话,而且说得这些话还正气凌然,很符合她高洁的身份。 既然是病了,就想办法把她留在京城陪伴自己吧。 “是,多谢父皇。”她高兴的施礼说道。 ………………………………………………. “来了两个大夫?” 管事的神情愕然。 “是啊,显荣公主派了大夫来,东平郡王也派了大夫来。”随从说道,伸手指着里面,“大爷。你说,这,这哪个厉害?” 管事咂咂嘴。 “那我就不知道了,他们自己争去吧。”他说道,“反正不管咱们的事了。” 他的话音未落,从内跑来一个随从。 “大爷大爷,两个大夫都说二小姐有病。”他脸色发白的说道。 管事的愣了下。 “你确定不是显荣公主找来的大夫说的?东平郡王派来的人也这样说?”他惊讶问道。 随从点点头。 “没错。二小姐是病了。” 屋子里两个大夫异口同声说道。 谢瑶松口气。虽然早知道是真有病了,但听到两个大夫都这样说,她还是松口气。 显荣公主得力的话。就能留在京城了,就算最终还是要离开京城,至少路上也能安全了。 回到家,回到家谢柔惠怎么样。她就不管了,反正她一定要找机会活下来。 比如。谢柔惠做的那些事…… 谢瑶的眼睛闪了闪,挤出眼泪。 “那病的重不重?眼能不能恢复?”她问道。 “不重。”两个大夫又异口同声说道,“小姐还能看到东西,不是瞎了。是吓的。” 啊? 谢瑶看向谢柔惠。 谢柔惠已经从床上坐起来,闻言迟疑一下,试着看向屋子里。 视线模模糊糊朦朦胧胧。但还真的是能看到。 难道真是吓的慌了神了。 当时她看到镜子里的那双眼就懵了。 “那这红色是怎么回事?”她急急问道。 “这个啊,是痣。”一个大夫笑了。 痣? “眼里还能长痣?”谢柔惠问道。又带着几分警惕,“你们哪个是公主派来的大夫?” “老夫就是。”一个大夫说道。 谢柔惠看过去,模糊看到一个胖乎乎的老者。 “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又有人说道。 谢柔惠视线转过去,看到一个瘦高的老者。 他的脸上带着几分不悦。 果然能看到,果然没瞎。 谢柔惠心落地,耳边听那老大夫接着说话。 “……眼里当然能长痣,老夫也是太医,只不过来看病,才不管是谁请我来的,你竟然质疑我的医术。”他说道,“小姐这痣是少见,但也不是独一无二,而且小姐这个是胎里带来的痣,刚生下来就有,长着可能不见了,也可能突然长大了,就比如现在,小姐哭的多又急火攻心…….” 这个老大夫真是啰嗦。 她才不关心他的医术如何,也不在意这痣是什么,她只想知道她怎么能不回去…… 不对,他刚才说什么? 谢柔惠脑子里轰的一声,人站了起来。 “你说什么?”她尖声喊道。 侃侃而谈的老大夫吓了一跳,声音戛然而止。 这小姐也太没礼貌了,就是宫里的公主请他看病也不会这么失礼。 “我说这病不用大惊小怪,吃两副药就好了。”他没好气的说道。 谢柔惠扑过来,抓住他。 “不对,不对,你刚才说这是胎里带来的。”谢柔惠看着他,咬牙说道。 是不信吗? 另一个大夫忙笑着上前。 “宋太医说的没错,小姐你这是胎里带来的,生下来就长的眼中痣。”他说道,“不过不打紧,吃药就能好,不会失明的。” 他的话音落,谢柔惠就哈哈大笑起来。 这是疯了吗? 两个大夫都愕然。 有什么好笑的? 胎里带来的!胎里带来的!胎里带来的! 谢柔惠笑的嘶声裂肺,几乎站立不稳,在屋子里摇晃乱撞。 胎里带来的!胎里带来的!胎里带来的! *************************** 明天更新推迟傍晚,希望明天能恢复二更。(未完待续)   ☆、第八十六章 归切 天光微亮时,谢瑶小心翼翼的来到谢柔惠的门前。 门竟然打开了,不像前几日那样紧闭。 一个小丫头掀起帘子走出来,手里捧着药碗。 “惠惠起来了?”谢瑶惊讶的问道。 小丫头应声是。 “吃了药正在吃饭。”她说道。 不发疯了? 谢瑶狐疑的迈进去,果然见谢柔惠坐在窗边吃饭,头发梳的整整齐齐,穿着干干净净青色小袄白色裙子,脸上还施了淡淡的脂米分,虽然还蒙着眼,但一眼看过去灿烂夺目。 昨天大夫说了有病但又说不重,谢柔惠就发了疯似的大笑,几个人都劝不住,大夫们懒得再理会。 “这个是内服的汤药,这是外敷的药,虽然发病凶猛,也不是就不能治,吃两天敷两天就好了,小姐别担心。”他们留下药便都走了。 分明就是没打算让她留在京城。 看来这个希望是没了,所以谢柔惠才发了疯似的狂笑吧,不过她不着急,留在京城日子也不好过,还不如回家去,如果她能主动揭发二小姐以前做的恶事,就能讨的大小姐欢心,好歹衣食无忧吧。 念及如此,谢瑶上前关心的问候。 “你好些了吗?”她问道。 谢柔惠看向她点点头,嘴边带着笑意。 “你吃了吗?要不要一起吃?”她还指着桌子问道。 这样心平气和温柔大气,谢瑶觉得好久没看到这样的谢柔惠了。 不过,她手里的饭菜她怎么敢吃。 谢瑶忙摇头。 “我吃过了。”她说道,又忧心看向谢柔惠,岔开话题,“惠惠,你感觉好些了吗?我再去找显荣公主吧。” “不用。”谢柔惠说道,捡着一粒米放进嘴里,“吃了药感觉好多了。” 啊? 谢瑶愣了下,一时不知道接什么话。 “那太好了。”她哽咽说道。 “是啊。真是太好了。”谢柔惠笑道,夹起一口菜。 总看着稀奇古怪的,谢瑶不敢再多说话,小心的在一旁端茶倒水。 谢柔惠很快吃完了饭。 “好了。你去请管事来。”她说道。 谢瑶应声是依言去了。 管事绷着脸站在门外。 “二小姐,药吃着还好吧?我已经让人抓了十几副路上吃。”他说道。 一口就先回绝谢柔惠要再养病的请求。 内里传来谢柔惠的轻笑。 “你考虑的极是。”她说道,“既然药抓好了,那咱们就启程吧。” 启程? 谢瑶和管事都愣了下。 没听错吧? “瑶瑶,你亲自去见显荣公主。”谢柔惠接着说道。 又想干什么? 谢瑶和管事都警惕的看向谢柔惠。 “我写了封信你送去。”谢柔惠说道。一面递过来一封信。 写信了? “惠惠,你的眼还没好,怎么能动笔。”谢瑶说道,一面伸手去接。 管事先一步夺过来,拆开就看。 谢柔惠神情淡然。 “就是为了让公主看到我好了能写信了。”她对谢瑶笑道,“这样我们离开京城,她也安心。” 真的要离开? 谢瑶看向管事,管事也看完了信,神情也是惊异。 信上写的果然是告辞,不是求情。 “管事你去找东平郡王。”谢柔惠又接着说道。 管事看向谢柔惠。 “找殿下做什么?”他问道。 “请求殿下安排那个太医跟随我回彭水。虽然说吃药能好,但我还是有些不放心,毕竟这病来的凶猛。”谢柔惠说道。 管事哦了声,呆呆站着没动。 谢柔惠站起身来。 “还有事吗?”她问道。 谢瑶和管事一个机灵回过神。 “没了没了。”他们异口同声说道。 “那快去吧,该告别的告别,该安排的安排,咱们也好立刻就走。”谢柔惠含笑说道。 去和公主告别,主动要用东平郡王选的那个太医,而且还要立刻起程。 该不会真的疯了吧? 不过管她疯没疯,只要把人弄回去就行。 管事转身就走。 …………………………. “要走了?”文士问道。 来人点点头。 “要咱们找的太医护送。”他补充道。 文士看了眼内院。东平郡王此时正在安定王妃面前侍疾,这件事也是早就定下来的,不用再请示了。 “好,那就让他去吧。”文士说道。 而在另一边。周成贞也从八斤口中得知这个消息。 “竟然肯走了?”他皱眉说道。 “不走,京城还能混下去吗?别说公主隔三岔五要她去跳舞,方子元也摩拳擦掌要请她跳舞。”八斤撇嘴说道,“她又不是柔嘉小姐,敢说不吗?” 周成贞转着手里的一个小玉葫芦。 “她是不敢说不,因为她没脸没皮。只求能活下去,至于怎么活根本就不在乎。”他说道,“可是她难道不知道回彭水就没活路了吗?怎么可能肯走?” 八斤抓了抓头。 “世子,这次她是惹到东平郡王了,我听安定王府的人说了,郡王说了,无论死活她都得走。”他说道。 “就因为她说她跟周衍有私情?”周成贞说道,“那些说跟周衍一见钟情再见传情的小姐多的是,也没见他把哪个赶出京城。” 八斤嘿嘿笑了。 “大概是郡王有喜欢的人了吧,所以不喜欢被人这样污蔑。”他说道。 周成贞哈哈笑了。 “他?这没心没肺的家伙也会喜欢人?他知道什么叫喜欢吗?”他哈哈大笑,笑着笑着猛地停下来,人也蹭的跳起来,“我日!” 这一声大喊让八斤吓了一跳,还没问周成贞已经向外冲去,八斤忙跟着冲出去,周成贞却又停下来。 八斤没收住,撞在周成贞背上。 “世子爷,怎么了?”他问道。 周成贞拉着脸。 “老不休的!”他骂道。 “谁?”八斤忙问道。一面撸袖子。 “周衍。”周成贞没好气说道,说罢又转身往回走。 东平郡王? 老不休? 八斤忍不住扳了扳手指。 世子爷今年二十岁,东平郡王今年二十一岁,大一岁。就老……老在辈上! 他忙掉头跟进去。 “世子爷,谢家二小姐回彭水,我们可以趁机派人去见柔嘉小姐了。”他笑道。 这个话题一定能让世子爷高兴起来。 周成贞脸上果然露出笑。 “不行。”他却说道。 八斤不解。 “那我们怎么做?”他问道。 周成贞看了眼室外,眼神幽暗一闪。 “什么都不用做,只盯着周衍。”他说道。“这一次,说不定我真的能英雄救美了。” 夜色降临时,谢家的院子里一片热闹。 太医已经送来了,显荣公主也亲自来了一趟,管事的本提心吊胆,但谢柔惠真的说服了显荣公主,表达了是自己真要回家的意愿,显荣公主这才作罢,虽然临走时斥责了他们两句要好好对待二小姐,但这都是无关紧要的事了。 管事站在屋檐下看着忙碌装车喂马的仆从们心满意足。 “都快些收拾。收拾好了,天一亮我们就出发。”他大声说道,“回家之后,大老爷说了,每人都有三百两银子车马费。” 这话引得院子里一片哄声。 小丫头拉上窗户,隔挡了这外边传来的喧闹,转身看着坐在梳妆台前的谢柔惠。 谢柔惠已经换了素白的里衣,正伸手摘下发簪,乌黑的头发如瀑布般落下。 “二小姐,该敷药了。”小丫头上前低声说道。 “瑶瑶呢?”谢柔惠问道。“吃晚饭的时候都没见到她。” “瑶小姐大概是收拾东西去了吧?”小丫头说道。 收拾个屁! 她住的屋子有什么东西可收拾,不过是觉得自己没用了,准备另寻出路。 谢柔惠嘴角一丝冷笑。 不过我不怪罪她,你们这些愚蠢的忘恩负义的人。我都不怪罪。 “你下去吧。”她说道,“我自己来敷药。” 小丫头应声是立刻退下去了。 谢柔惠伸手解下眼上的纱巾,看向镜子里。 镜子里双眼大半的鲜红已经褪去,只有左眼中残留一片较深。 她伸手抚上眼。 胎里带来的。 原来她也有。 不,原本就是她有,那个死鬼奶妈没有看错。那长红痣的大小姐就是她,只不过如那太医所说,这个叫做眼内痣的东西,有的长着长着就不见了,比如以前的她,有的则长着长着会出现,比如谢柔嘉那个贱婢。 原本她这一辈子就被他们这样坑死了,但老天爷到底是看不下去了,把属于她的还给她了。 你们这些愚蠢的人好好的看看!你们好好看看!看看到底谁才是大小姐! 谢柔惠伸出手摸上镜子,一下一下的研磨着镜子里的那双眼。 “使上山,使下海,召一虫,食三千,速出速去,不听则殃,不听则殃。” 这细碎似乎从牙缝里钻出来的声音在屋子里低低的散开。 昏黄灯下的镜子越发的昏黄,渐渐的灯影一圈一圈荡出,恍惚一条条长虫。 寂静的深夜里忽地响起尖叫声。 “有蛇!有蛇咬我!” “你瞎说什么!这屋子里怎么有蛇?” “是蜈蚣!是蜈蚣!” 尖叫声呼痛声此起彼伏,坐在梳妆台前的谢柔惠收回手,发出无声的大笑,站起身挥灭了灯,室内陷入一片黑暗。 晚安,我亲爱的祖母。 晚安,我亲爱的父亲。 晚安,我亲爱的妹妹。 ************************************* 不知道能不能写出二更,如果十一点没有,那就等明早更。 9月了,这个月果然上榜更难哈哈,如果有票的话,支持一下,谢谢。 哦对了,谢家姐妹的这个病原型为眼角膜色素痣。(未完待续。)xh123   ☆、第八十七章 樊笼 谢文兴叹口气,将手里的信扔进炭盆里。 “好好护着二小姐,让她平平安安的回来。”他说道。 亲随应声是退了出去。 真没想到竟然又给她打乱了自己的计划逃过一劫。 谢文兴在屋子里坐着只觉得气闷,起身走出来,这个消息得去告诉谢大夫人,但他一想到谢大夫人欢喜的样子就觉得更气闷,干脆绕道后园子好让自己多走几步舒缓一下心情。 出了正月,二月里的天气还是阴寒,但抬眼望去园子里已经泛嫩绿蒙蒙。 谢文兴负手慢步而行,听得前方传来女孩子们的笑声。 他不由皱眉看过去,见是七八个花枝招展的女孩子在湖边玩耍,或者钓鱼,或者摘垂柳编环,或者低低私语,或者碰头而笑。 这样的热闹似乎家里很久没有了。 自从谢柔惠离开之后,谢柔嘉不来家里住,原本聚集在大小姐身边,以大小姐的喜好玩乐的女孩子们失去了主心骨,似乎一下子不知道日子怎么过。 过年来拜年问安也神情惶惶,互相也不会说笑更不知道该怎么一起玩。 谢大夫人还曾感叹当初谢柔惠在时家里多热闹,跟姐妹玩的好,姐妹们也都喜欢她,再看看现在,家里的年轻女孩子们一点生机也没有。 喜欢?喜欢个屁! 谢文兴心里呸了声。 她们喜欢的也不过是大小姐这个名号,没了大小姐可讨好,现在不是也过的习惯了,看看一个个笑的多开心,玩的多开心。这才半年多一点而已。 所谓的习惯也好喜欢也好真是虚假。 谢文兴抬脚走开了。 家里的这些女孩子们是因为要仪仗家族而生,所以不得不喜欢谢柔惠,但京城那个显荣公主怎么就瞎了眼这么喜欢她了? 谢文兴直到走到谢大夫人面前也没想明白。 “惠惠真要回来了?”谢大夫人果然惊喜的站起来。 谢文兴忍着焦躁。 “是啊,你的忏悔赎罪没有白费,这东西总算要回来不在外丢人现眼了。”他冷冷说道。 谢大夫人的面色一白,欢喜顿消。 这些日子她一直避在书房,在神明和先祖面前念经赎罪。 “如果你真心的对神明先祖愧疚。回来之后最好别再护着她。”谢文兴没好气的说道。 “她是被逼的……”谢大夫人喃喃说道。 “被逼的?”谢文兴冷笑打断她。“别人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谢媛你如果被逼宁愿自己一头撞死也不会做这种事。” 谢大夫人动了动嘴唇没有说出话来。 “阿媛。”谢文兴缓和了语气,伸手拉住她的手。“不能再这样了。” “那要怎么样?杀了她吗?”谢大夫人哽咽说道,“我要是舍得杀了她,怎么会留她们姐妹两个都长到现在,我宁愿毁了她的脸。也不想她没了命。” 她说着伸手对着谢文兴一比。 “阿昌哥,我们是把她从这么点养到这么大的啊。” 谢文兴叹口气揽住她。 “我从来都没说要她的命。”他说道。“只是如果你一味的心软,反而会让她把自己逼得无路可走。” “那该怎么办?毁了她的脸,赶她去郁山吗?”谢大夫人问道。 “不,不能让她在出现在人前了。”谢文兴说道。伸手指了指一个方向,“那间书房,那个地道。衣食无忧一生安稳。” 衣食无忧一生安稳? 可是那是一生不见天日啊。 谢大夫人面色惨白的看着谢文兴。 “可是,还有你我陪着她啊。”谢文兴叹口气。“阿媛,人从生下来就都入了樊笼了,苦的不止她一个。” 谢大夫人伸手掩面哭着点点头。 “好。” 这个字说出来如同千斤重。 谢文兴松口气,心里真有些不耐烦了。 谁要陪着她啊,回来关进去就一碗毒酒灌了她。 就算谢大夫人哭的再痛又能如何?他是为了谢家祖训为了告慰神明为了丹女的血脉纯正。 人都在樊笼中,这谢家祖训丹女血脉就是谢大夫人的樊笼,再苦也得忍了认了。 安排好这件事谢文兴的心情好了很多。 “嘉嘉最近很好,没有再跟家里的长辈们闹,隔三日就去矿上走一走,也没有对矿上的事指手画脚,里里外外都交口称赞。”他笑着说道,“这都是你的功劳啊。” 谢大夫人神情僵硬。 “我有什么功劳,她又不是我教的。”她说道。 说到这里又微微失神。 是啊,自己从来没有教过她,她却能做的这样好,能祭祀能沟通山神,能点砂能辨矿,看来真是神授天命。 罢了罢了。 “大老爷。” 门外传来小厮低低的焦急的喊声。 谢文兴皱眉,安抚了谢大夫人几句走出来,看到是负责照看谢柔嘉的小厮,不由眉头跳了几跳。 “大老爷,大小姐要封山。”小厮低声说道。 果然就知道安生不了几天! 谢文兴气急迈步。 议事厅内喧闹一片。 “郁山要封。” “北青山也要封。” “哪里有这种事,好好的矿山要封,不成笑话了?” 吵吵闹闹最终都汇集到谢文兴跟前。 “你说,她到底是要干什么?” 她就是要让我们大家不好过,谢文兴心里说道。 “等她来了,问问她就知道了。”他也没好气的说道。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没来!”一个老者气愤说道。 话音才落,门就被人推开了。 “大小姐到……” 通禀声还没喊完,谢柔嘉已经大步迈进来。 过了年,她又长高了。随着迈步大红斗篷在身后荡起,一面进门一面解开斗篷,露出其内的黄袄紫裙,虽然米分黛不施珠宝不簪,依旧带着几分艳丽。 “不是我来晚了,是你们来早了。”她口中同时说道,“说了是午时。这不刚到吗?” 屋子里没人敢说话。 谢柔嘉径直在正中的椅子上坐下。 “我今日来就是跟大家说一下轮流封山的事。为了让矿山休养生息,除去逢年过节,一年中每一座矿山轮流修整半个月。”她说道。 “大小姐。这都几辈子下来了,也没听过让矿山休养生息的。”一个老者垂着头说道。 “所以啊。”谢柔嘉看着他说道,“都挖了几辈子了,也该让山休息一下了。” “大小姐。封山也不是不可以。”另一个老者沉吟一刻说道。 这话引的众人纷纷对他怒目,太没骨气了。还没商量呢就自己先怂了。 “但那些矿工们怎么办?挖矿少了,矿工们多,是要辞退一些吗?”那老者接着说道,“当然。我们谢家也不在乎养着几个闲人,但矿工们也不一定愿意啊,毕竟他们挖矿就是为了挣钱。不挖矿,那他们也不乐意啊。” 在场的人都恍然明白了。大家如今也都看出来了,这大小姐特别喜欢关心矿工们,估计是读了一些书,想要学白起与士卒分劳苦之类的把戏。 那就用她的矛去攻她的盾。 谢柔嘉笑了,靠在椅背上带着几分轻松随意。 “矿工们不辞退,工钱少拿一些,但我们会用这半个月的时间给他们讲授一些挖矿的技术,俗话说磨刀不误砍柴工,学了更好的技艺,既安全又能更快更好的挖矿,出砂出的多,工钱自然也就能拿的多,算下来并不吃亏。”她说道。 这样啊,好像也对。 不过…… 谢文兴蹭的站起来。 “什么叫挖矿的技艺?”他看着谢柔嘉问道,眼神沉沉。 “就是了解一下矿山矿井,传授一下怎么挖砂,掌握一些矿山异常的迹象,知道危险来的时候怎么规避。”谢柔嘉笑道,“就这些。” “就这些?”谢文兴猛地拔高声音,“嘉嘉,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没什么啊,老矿工们都有这些经验。”谢柔嘉说道。 “这是神谕!”谢文兴竖眉喝道,“你竟然要让他们接收神谕吗?” 议事厅里的人也终于回过神了,顿时都轰的乱了。 “这些罪人们怎么能接收神谕?” “谢家的神谕怎么能传给外人!” 谢柔嘉啪的拍桌子,无奈声音小,她干脆用力将桌子掀翻了。 “都给我住口!”她喝道。 屋子里安静下来。 “这算什么神谕,在矿上干的时间长了,都能总结出来,你们每个房头手里不都有自己的老矿工在粗谋划策吗?”谢柔嘉说道。 在场的人神情微微尴尬。 “那,那也只是我们知道,怎么能广而告之?”一个老者说道,看着谢柔嘉带着几分意味深长,“大小姐,神谕只能大巫知道,也只能大巫来化解。” “大巫为什么能知道神谕,又能化解?”谢柔嘉反问道。 “因为是山神所托啊。”那老者说道。 “山神为什么要托给大巫?”谢柔嘉又问道。 “因为…...”老者开口说道,话说一半又戛然而止,神情慌乱。 谢柔嘉接过他的话。 “因为山神就是要让大巫告诉民众,护佑民众,那我们怎么能明明知道神谕是什么,而不告诉民众,非要让他们受到了伤害,再去告慰?”她说道,“如果矿工们能够掌握更多的技艺,能够更好的挖矿,能够及时察觉山神的警告,避免矿难事故,我们谢家矿山就出事故少,那我们谢家的声誉岂不是越来越好?山神也是不是更欣慰?” 好像也是.. 可是这从来没有过的… “我这样做,不是为了让谢家损失,而是为了让矿山出更好的更多的砂,让我们谢家更有名有利,我敢给大家保证。这种制度暂行半年,如果收益下滑,我立刻终止。”谢柔嘉接着说道,“不,不是下滑,如果半年之后,谢家朱砂的收益不能倍增。除了祭祀点砂。我再不过问任何矿山和砂行之事。” 好大的口气! 议事厅里顿时鸦雀无声。 每个人神情变幻,眼神飞速转动。 收益倍增。 这可是大好事。 如果没有倍增,大小姐不再指手画脚。也是大好事。 这说来说起都是大好事,那这件事…… “不行,这绝对不行。”谢文兴皱眉急急说道,“这是乱了规矩。这是她用利益引诱…..”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人打断了。 “什么叫利益引诱,这叫寻找更好利益。”一个老者说道。对着谢柔嘉露出笑脸,“大小姐,如果真是为了谢家更好的利益,那这件事真是可以商量啊。” 可以商量什么!现在能用利益引诱你们同意她这大胆的要求。那明天就能用更大的利益引诱你们改砂行的规矩! 但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议事厅内已经符合一片,盖过了谢文兴的声音。 这丫头。这老老实实的丫头,现在也变坏了!竟然会耍这种手段! 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这些贪心的蠢货们也知道自己在要什么吗? 这是继让民众得知谢家能犯错不是神仙之后。又一件动摇根本的事。 这分明是让世人知道,神谕,原来也能人人得见人人领会。 这可不行,虽然眼前能得到很大利益,但将来谢家的利益就可能被蚕食了! 谢文兴面色铁青看着被众人恭维的一脸淡然的谢柔嘉。 这个臭丫头,越来越不可控了。 ……………………………… 山路上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听到这声音,顶着斗笠的安哥俾从山石上飞快的跳下来,刚站在大路上,小红马就出现在视线里。 “安哥,安哥。”谢柔嘉高兴的挥手喊道,不待马停稳就跳下来,“那件事办成了!” 安哥俾咧嘴笑了,露出白白的牙,表达着自己的开心。 “接下来就要辛苦你了。”谢柔嘉又笑道,“你要把你知道的学会的都教给大家,而在这教授中,你也能再学一遍融会贯通。” 安哥俾笑着点头,看着没有穿戴斗笠蓑衣的女孩子,迟疑一下将自己手里的斗笠戴在她的头上。 谢柔嘉没有拒绝,对他笑了笑。 “安哥。”她又整容,“你知道你这是在做什么吗?” 安哥俾愣了下,摇摇头。 “我听你的。”他说道。 意思是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不管我是在做什么。 谢柔嘉笑了。 “你这是在保佑他们,让他们避免伤害,能够活的更好更长久。”她说道,看着安哥俾,“你这是大功德。” 那一世让我生下丹女他们夸你也说你有功德,但那不是功德。 想到这里谢柔嘉又点点头。 “这才是你的大功德。” 安哥俾对着她再次笑了,脸上的神情分明是浑不在意,不管是赴死还是大功德,只要你说让我做,就去做。 三月初的时候,一场春雨来到了彭水,表示春天正式到来,满山嫩翠。 伴着蒙蒙细雨,安哥俾戴上斗笠向外跑去,走到山口被老海木喊住。 “安哥俾。”老海木说道“大小姐又要让你去西山了吗?” 安哥俾点点头。 “怎么又去封山的矿,你去哪里能干什么啊?”老海木急急说道。 “大小姐要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安哥俾说道,想了想,“大小姐是为我好。” “这怎么能叫为你好?为你好的话,怎么总是把你往没人要的矿山里赶?”老海木气道。 “爹,你不懂,你不要再管了,总之,大小姐一定是为了我好。”安哥俾说道,“而且,我也喜欢。” 说罢抬脚追了去。 老海木喊了几声无果,只得眼睁睁看着他跑远了。 “喜欢?我看你喜欢的不是事,是人!”老海木喃喃说道,“罪孽啊,怎么敢对丹女存了这心思。” 不行,他不能这样看着了,一定要斗胆开口说明白他的请求。 去找她们,找丹主,找老丹主…… 老海木转过头向外走去,走了没几步,突然看到山路上站着一个女孩子,穿着蓑衣斗笠,静静的看着一处方向。 这是什么人? 老海木走过去,听到脚步声,那女孩子转过身来,露出斗笠下一张明媚的面容。 “大小姐!”老海木噗通就跪下来。 耳边听得一声淡淡的笑。 “大小姐,还不是要喊大小姐,叫什么又有什么所谓。”女声轻轻含糊不清。 老海木竖耳,但大小姐似乎没有再说话的意思,脚步声响起来。 不行,好容易碰到大小姐了,不能再等了。 “大小姐,老丹主跟你说过没有,有关郁山内巫清娘娘藏经的事,我又想起一些事。”老海木急急说道。 脚步声停了。 “巫清娘娘藏经?”女声问道。 老海木不由抬起头,看到斗笠下一双黑黝黝的带着几分春雨料峭寒意的眼。 眼慢慢的弯弯起来,笑意在她的脸上散开。 “你不是只知道那些吗?怎么,又想起别的来了?别是故意唬弄我祖母的吧?”她说着轻轻抚了下手,看着跪在地上的老矿工,“我都怀疑你还记不记得你原来说过什么了。” 老海木忙叩头。 “大小姐,我还记得,我当然记得。”他说道。 ************************************************************* 早上好,五千字大章叩谢,谢谢投票,总算是进前十了(昨天下午看的数据,现在不知道这是定时更新)哈哈。 今天应该有二更,在傍晚五点以后吧。(未完待续)   ☆、第八十八章 得知 春雨蒙蒙,润物无声。 老海木身上的衣衫渐渐泛潮。 “我说过当初我先祖只按照茹大丹主的吩咐记下了那些经文,除此之外别的什么也没说。”他低头说道,“但其实先祖还说了安山养神四字,只是我原本没想到这也是经文的叮嘱,只以为是先祖的伤重的自言自语,现在看到大小姐的作为,就是让山休养生息,安山养神,我才明白过来。” 他说到这里抬起头。 “老丹主果然告诉大小姐了,大小姐这样做也是老丹主的吩咐吧。” 站在面前的女孩子微微一笑。 “不,祖母没有告诉我。”她说道。 老海木身形一僵。 什么? “这是谢家丹主的秘密,就连在谢家,如今知道这件事的也不超过三人,老海木,你又知道多少?” 他的耳边响起谢老夫人的话,那这么说,如今的大小姐还不是第四个人知道这个秘密的人。 糟了…… 他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话了! “大小姐,是我唐突了,既然老丹主还没有说,我该死。”他颤声说道。 如果大小姐追问,他只能死也不说了。 女孩子轻笑声响起。 “不,我刚才逗你玩呢,我不会问你,既然祖母不说,那就是还不到我该知道的时候。”她说道。 老海木松口气,又满心的激动。 大小姐不愧是大小姐。 “是,大小姐您早晚会知道的。”他说道。 毕竟她是将来的丹主,这个秘密别人不知道,她必须知道。 “我知不知道不重要。重要的是,祖母连我都不告诉,而你到底问过多少人。”女孩子的声音接着说道,原本柔和的声音变得严厉。 老海木惶恐的跪下叩头。 “不敢不敢,我只告诉了老丹主,再没跟任何人说过。”他连声说道,“海木以先祖起誓。如有半句虚言。白虎吞噬永世不得轮回。” 冷冷的视线凝固在他身上一刻才慢慢的移开。 “你最好记住你的话。”女孩子淡淡说道,“去吧。” 老海木忙叩头应声是,更不敢再提想要安哥俾能恢复巫师身份为大小姐安山养神的请求。低着头急急的离开了。 女孩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茹大丹主……巫清娘娘……经书。”她喃喃说道。 雨越下越大,冲刷斗笠发出细碎的声音,盖过了她的喃喃。 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安静,四五个男人出现在山路上。 “二小姐!”他们喊道。 雨中的女孩子似乎才被这喊声惊醒。抬头看过来。 “二小姐,你怎么走到这里了?”为首的男人面带焦急喊道。 谢柔惠看了他一眼。 “不是和你们说了吗?随便走走。”她淡淡说道。 和我们说了? 男人有些茫然。谢柔惠已经越过他们向前而去。 “说了吗?”他忍不住问身边的人,“又是我们同意让她来这里的?” 一个又字表达一路上这种事发生了不止一次了。 他们奉命把二小姐看的牢牢的,事实上他们也做到了,但偶尔有那么几次。二小姐总会脱离他们的视线,而且还说是他们允许的。 可是他们没这个印象啊,但如果没印象。二小姐这样走开他们又绝不可能不阻拦啊。 这真是奇怪的事。 不过好在二小姐没有走多远,一找就找到了。并没有半路逃走。 现在又终于回到彭水的地界了,先在祖宅这边停留一刻,等谢大老爷见过东平郡王的这位太医送他离开,就立刻将这个二小姐绑住塞住嘴拉回大宅关起来。 看到时候还谁能允许她到处走。 为首的男人对其他男人们摆摆手,快步跟上谢柔惠。 站在山脚下马车前的谢瑶正惶惶不安,看到谢柔惠走来,顿时松口气忙迎上来。 “惠惠你去哪里了?吓死我了。”她说道。 万一谢柔惠跑了,她肯定要被杀死的,就算她指证谢柔惠做过的那些恶事也没用。 谢柔惠看也没看她一眼,摘下斗笠脱下蓑衣就上马车。 谢瑶迟疑一下跟着上了马车。 这一路来谢瑶借口为了不打扰谢柔惠养病,不跟她共乘一辆马车。 “惠惠,你别担心。”她小心翼翼说道,“有大夫人在,一定会没事。” 谢柔惠笑了,视线看向她。 “是啊,别担心,我没事。”她说道,“而且有些我一直不明白的事,现在也终于想明白了。” “什么事?”谢瑶不解的问道。 “天命,还是人意。”谢柔惠说道。 什么意思啊? 谢瑶一头雾水。 自从主动要求离京后,谢柔惠就变的很奇怪,不爱说话,但精神却很好,脸上时时刻刻挂着笑,当然,这样其实也不奇怪,当大小姐时候的谢柔惠就是这样,但是现在她不是大小姐啊。 也许是疯了吧。 谢瑶没敢也没兴趣再问。 谢柔惠也没有兴趣再说,靠着车窗嘴边挂着笑意。 原来如此啊。 怪不得那贱婢突然之间什么都会,能跳巫舞,能跳大傩,能找到凤血石,能找到朱砂矿,还会诃舞,会的那样多那样神奇,做到了母亲祖母都做不到的事。 什么狗屁天命! 茹大丹主,巫清娘娘的经书,那个毫不起眼的老矿工,那个不为人知的私藏的秘密。 原来是这些几乎毁了她,碾碎了她。 那现在,就让这些再去碾碎她们吧! 谢柔惠伸出手掀起车帘。 “二小姐,你干什么,快进去。”守在车边的男人立刻喝道。 “我们要去祖宅吗?”谢柔惠没有理会他的呵斥。而是看着他问道。 “当然…”男人说道。 “不,我们直接回家。”谢柔惠打断他说道。 回家?想得美,大老爷吩咐过….大老爷……吩咐…… 男人看着眼前的女孩子,女孩子的嘴唇喃喃在说什么,可是他却听不清,他的意识变的有些恍惚,似乎有无数的声音在耳边喃喃。他的心跳加快。 大老爷吩咐什么? “回家。直接回家。” 是,回家,直接回家。 …………………………………………….. “算来。谢家的二小姐应该到家了。” 三月的京城春光明媚,文士窗边的罗汉床上,身上被日光照的暖的让人犯困。 “王妃的病也终于好些了。” 这话说的前言不答后语的。 坐在对面的东平郡王翻过一页纸。 “殿下是在给柔嘉小姐写信吗?”文士探头笑问道,“要不要把二小姐在京城那些无状的行径告诉她?” “告诉她做什么。跟她又没关系。”东平郡王说道。 文士笑着应声是。 “也不能说没关系,二小姐在京城这么闹。就要把柔嘉小姐在皇帝跟前得来的好都消磨光了,亏的她终于肯主动走了。”他说道,一面舒展了下衣袖,“我还以为要不得不用强呢。还好这小姑娘知难而退……” “你说什么?”东平郡王手里的笔一停,看向他问道。 文士被问的愣了下。 “我是说,虽然二小姐跟柔嘉小姐不同。但陛下常见到听到二小姐荒唐行径,早晚也会觉得谢家……”他忙说道。 东平郡王却又打断他。 “不是。你说二小姐知难而退,主动走了?”他说道。 文士点点头。 “是啊,当时我们派了太医过去,第二日谢家就有人来说二小姐要走了,希望带咱们的那个太医一起走。”他说道。 “二小姐主动要走?不是你把太医送去赶着她走?”东平郡王再次问道。 东平郡王很少说话,更很少一句话说两遍。 文士神情肃然,明白事情不对了。 “殿下,难道这二小姐……”他说道。 这二小姐如果没有把握,是绝对不会主动要离开京城,如果没有应对的手段,是绝对不会主动要回彭水,还如此的迫不及待。 “当时太医说她是什么病?”东平郡王问道。 “太医没详细说,只说是眼疾,不会让人失明,也不严重,吃些药就好了,然后还说二小姐听了之后发疯似的狂笑……”文士说道。 话没说完,东平郡王猛地起身向外走去。 “去彭水。”他扔下一句话。 去彭水? 文士大吃一惊,急忙跟过去。 “殿下,真这么严重?”他急问道。 “当初她是为什么会驱逐到郁山?”东平郡王看着文士说道。 当初,驱逐郁山。 据查的那些消息说,柔嘉小姐听信丫头挑拨,一心要当大小姐,意图谋害谢柔惠。 “你知道丫头挑拨说的是什么话吗?”东平郡王又说道。 这一点还真没注意。 文士看着东平郡王,却想到了。 “眼疾为证!”他脱口说道。 东平郡王不再理会他,抬脚向外疾奔。 这下糟了!这下要出事了! “来人,来人,备车备马。”文士大声喊道。 …………………………………….. “世子爷!” 八斤一头闯进来,神情激动又不安。 屋子里正被周成贞左拥右抱的美婢们发出娇嗔。 “滚滚滚,世子爷,上次看的那个美人,有消息了。”八斤不理会她们,对周成贞讨好的笑道。 周成贞立刻坐正身子,伸手推开怀里的美人们,松垮垮的衣衫下露出半个结实的胸膛。 美人们只得不情不愿的退了出去。 “就知道带坏世子爷,陛下说了不许往外跑。”其中一个还对八斤小声警告。 八斤懒得理会她,将她们赶了出去。 “十九叔,什么消息?”周成贞问道,一面拿起一旁的酒杯。 “就在刚才殿下单骑离京。”八斤低声说道。 单骑?这么急?这么严重? 这个傻丫头这次真有大麻烦了。 周成贞啪的将酒壶扔在地上。 “走!”他说道。 周成贞拉出马,老哑巴从一旁冲出来,跪下来一把抱住他的腿。 是要去彭水吗?终于要去彭水谢家了吗?世子爷带上我,带上我,我也许能帮忙。 他嘴里哇哇眼神满是哀求,但始终没有开口说话。 周成贞看着他一眼,一脚踢开他。 “自己想办法,别耽误我。” 哑巴大喜叩头,周成贞已经上马疾驰而去。(未完待续)   ☆、第八十九章 问质 “已经到了?” 谢文兴皱眉一边疾走,一边皱眉问。 “不是走水路吗?怎么没到码头?” 他的话音才落,迎面就走来一个女孩子。 谢文兴心跳陡然停了下。 “大小姐。” 亲随忙施礼喊道。 谢柔嘉看了他一眼嗯了声,又看向谢文兴。 “我来见祖母。”她说道。 谢文兴一口气缓过来。 “去吧去吧。”他说道,看着谢柔嘉走了进去。 “老爷,你怎么了?”亲随察觉他适才异样,不安的询问。 还以为是谢柔惠进门了呢,真是吓死了。 “哪有什么好怕的?”亲随说道。 什么可怕的? 谢柔惠怎么能够大摇大摆的走进来?应该是被捆绑着塞在麻袋里抬进来。 她要是能大摇大摆的走进来就是脱离了辖制,光想想都够可怕的。 “走吧走吧,再多带些人手。”谢文兴说道。 谢柔嘉迈进了谢老夫人的宅院。 丫头们前呼后拥一路小跑。 “大小姐来了。” 廊下遛鸟侍弄花草的丫头们纷纷施礼迎接。 “嘉嘉来了。”谢老太爷坐在廊下笑着说道。 “祖父你在做什么?”谢柔嘉笑问道。 “听鸟鸣呢。”谢老太爷笑道,指着廊下挂着的鸟笼,“这是文俊新送来的,叫的真是好听。” 谢柔嘉笑着接过丫头手里的鸟食喂了。 “你快进去吧,要不然过一会儿你祖母又睡着了。”谢老太爷说道。 谢柔嘉微微皱眉。 “祖母最近身体又不好了?大夫怎么说?”她低声问道。 去年那场大病之后,谢老夫人的身子就时好时不好,过了一个冬天,如今又有些反复。 “嫌弃药苦,嫌弃大夫针扎的疼,就是耍小孩子脾气要我哄着。”谢老太爷笑道。 他的话音落,里面传来谢老夫人的声音。 “又在外边胡说八道什么?人来了就快进来。你来看谁呢?”她没好气的说道。 谢老太爷指了指里面冲谢柔嘉笑着用口型说看吧就这样。 “我来看祖母和祖父啊。”谢柔嘉笑道,“正在看祖父。” 谢老太爷冲她笑着摆手示意快进去吧。 两边的丫头们掀起门帘,谢柔嘉笑着走进去。 谢老夫人坐在里间,两个小丫头跪在一旁揉肩捶腿。 “现在来看祖母了。”谢柔嘉笑着走过来。 两个小丫头施礼起身退开。 过了年。谢老夫人的头发又白了很多,面色也有些孱弱,还好精神很好。 “休山养砂我明白,你要教授矿工们的是什么?”谢老夫人问道。 “就是一些采矿技巧和危险时的应对。”谢柔嘉说道。 谢老夫人皱眉。 “这些教会他们不好吧?”她说道,“嘉嘉。我知道你是为了减少矿难事故,采矿和危险如果有迹可循,人们就会变得投机取巧,有了机巧,人就会失去敬畏之心,失去敬畏之心,是很可怕的事,当年茹大丹主就是因为……。” 她说到这里停下来。 茹大丹主?曾曾曾曾祖母? 她怎么了? 谢柔嘉看向谢老夫人,但谢老夫人没有再接着说。 是不可说的事吧。 谢柔嘉没有追问。 “不是的,祖母。我知道这个。”她说道,“我教会他们的这些就是要大家对山神有敬畏之心,让大家只要要怎么做,如果不这样做,就是冒犯山神,就要受到惩罚。” 这样啊,谢老夫人看着她神情稍缓。 “以前我们只是告诉他们,他们做的是错事,所以遇到矿难就是惩罚,但他们根本不知道错在哪里。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战战兢兢惶恐不安越做越错,受到的惩罚更重。” “所以这次我想要跟他们指明规则,要大家不要逾矩行事。要不然就要受到惩罚。” “这些规则是山神赐予我们谢家的,我们谢家按照山神神谕指引大家,大家按照这些规矩来,就会发现矿难会少,矿工们好,矿山也避免了乱挖乱采耗费。那大家自然就对山神更有敬畏之心。” 谢老夫人看着她笑了。 “也就是说只指明,而不是说明。”她说道,松口气,“我听你父亲他们说你要把那些砂经教授与所有人呢。” “那是他们吓唬您呢,我怎么会这样做。”谢柔嘉笑道,“我知道,那些经书既然当初山神只给与巫清娘娘,就一定有它的道理。” 谢老夫人点点头。 “经书本身没有利害,关键是看掌握在谁的手里,在有的人手里是利,而在有的人手里就是大杀器。”她说道,“我们谢家既然受山神所托,就一定要尽职尽责,护佑矿工也是护佑矿山。” 谢柔嘉应声是。 “那我就等着看我们谢家声誉更盛。”谢老夫人笑道。 “我也希望大家能越来越好,大家都越来越好。”谢柔嘉说道,“我会为此而努力。” “只是你这样要辛苦很多。”谢老夫人说道,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其实你什么也不做,大家过的也并不是不好。” “我希望能更多更长久一些。”谢柔嘉说道。 谢老夫人欣慰的笑了。 “看到如今你有胆有识又知道长久二字,我就放心了。”她沉吟一刻,“你母亲也就这样了,以后这家你就接过了,有一件事,我就直接交代给你吧。” 她说着要站,却一撑未能起身。 祖母的身子的确是…… 谢柔嘉忙上前扶住她。 “跟我来书房。”谢老夫人说道。 什么事这么严重,还要去书房。 谢老夫人自从在书房将谢家的秘经教授完女儿后,只怕再也没有进过书房了。 跟谢老太爷打过招呼,谢柔嘉扶着她走出院门,刚走出去,就有一个声音响起。 “祖母这是要去哪里?” 谢老夫人和谢柔嘉看过去,竟然看到谢柔惠站在面前。 “祖母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她微微一笑再次问道。 ……………………………………….. 谢文兴看着城外路边的马车手脚冰凉。 车帘被掀起,车里四个七窍流血的男人们几乎是叠落在一起。 “这是怎么回事?”随从们牙关打颤。 “还能怎么回事,他们被人杀了。”谢文兴喝道。 随从们哆嗦一下。 就在刚出家门。派去迎接护送二小姐的人跌跌撞撞的冲来拦住,说二小姐丢了。 “四个人护着马车甩开了我们。” 难道是跑了? 大家立刻寻找,没想到马车就扔在路边,很容易就找到了。但人却是都死了。 “那二小姐,二小姐是被掳走了吗?”有人颤声问道。 这彭水,这巴蜀还有人敢劫谢家的人? 啪的一巴掌,谢文兴将他打个趔趄。 “什么二小姐被劫走了!”他喝道,“这是巫盅!这是只有谢家丹女才会的巫盅!别忘了。这个二小姐当了十三年的丹女!” 也就是说这是二小姐杀了他们? “二小姐这是跑了?”有人问道。 话音落就又被谢文兴一脚踹倒。 “她要跑早就跑了,还用等到回彭水?”他喝道,人疾奔向马车,“她是要回家了。” 回家? 杀了人不是为了跑,而是为了回家? 回家干什么?谢家是巫家,为了避免巫术自伤,在谢家人身上谢家宅里都是下了禁锢的,回到家里巫盅可就不管用了,岂不是自己将自己困住? 回家干什么?谢文兴冷笑又气的发抖。 调虎离山,自然是为了说服谢大夫人这个蠢货。好再让她逃过一死! 这次哪怕拼了跟谢媛鱼死网破,也一定要除掉这个小畜生! 反正谢媛这个丹主已经没用了,只留下谢柔嘉一个就足够了。 不过。 谢文兴的心跳猛地停了下。 竟然能用巫盅杀人,看来这个连巫舞都跳不了的小畜生也不完全是个废物,还是学到一些本事。 果然是一语成谶吗? 谢柔惠果然大摇大摆的进家门了。 “快走快走快走!”谢文兴催马喝道。 大路上除了留下善后的呼啦啦一群人调头向城内奔去。 谢文兴带着人涌进谢老夫人的院子时,谢大夫人也刚得到消息过来。 谢柔惠正坐在廊下慢慢的喝茶。 “还是家里的茶好喝啊。”她带着几分感慨说道。 谢大夫人眼中闪闪泪光,看着眼前的女孩子,她的声音有气无力,面色惨白不见一丝血色,眼底都泛了青。如同大病一场一般。 是路途奔波受苦,还是京城寄人篱下辛苦,或许二者皆有吧。 “惠惠你以后就在家里,想怎么喝就怎么喝。”她哽咽说道。 谢老夫人没有说话。神情复杂,谢柔嘉则干脆站起身来。 “我走了。”她说道。 “站住!” 两声同时响起。 在场的人都愣了下,看了看站起来的谢柔惠,又看向冲进来的谢文兴。 “文兴,你不用去接了,惠惠回来了。”谢大夫人忙说道。 谢文兴没有理会她。 “嘉嘉你不用走。走的不是你。”他喝道,伸手指着谢柔惠,“把这畜生给我绑起来。” 跟随进来的仆从们齐声应和向谢柔惠冲去。 “干什么?”谢大夫人大怒喊道。 “干什么?这畜生杀人!”谢文兴喊道,“她把那些护送她的人用巫盅杀了!” 什么? 在场的人神情皆惊! “谢柔惠,谢家的巫只救人助人,绝不害人!你竟然敢用巫盅杀人!”谢老夫人喝道。 谢大夫人也惊异不定。 “惠惠,你真的,真的杀人了?”她问道。 谢柔惠笑了笑,点点头。 “是啊。”她说道,“我杀了他们。” 竟然! 谢老夫人面色铁青,谢大夫人几欲昏厥。 “你为什么杀他们?”她喊道,声音里带着绝望。 “哦,那要问父亲为什么要他们杀我。”谢柔惠淡淡说道。 这话让大家又是一怔,视线都看向谢文兴。 “你说,你接着胡说!”谢文兴冷笑,“问我,你问啊!” 谢柔惠笑了笑。 “不,我倒不用问父亲你为什么要杀我,我知道。”她说道,“不就是因为我成了假丹女了,就没资格活着,杀我,你是为了谢家好,是为了谢家血统,为了谢家利益。” 她说着慢慢的走下台阶。 “这些道理,我知道,你们也都知道吧?” “你不要胡说了!”谢柔嘉看着她说道,“没有人要杀你,只有你这样认为,而且不惜杀人。” 谢柔惠哈哈笑了。 “哦还有你,你也杀过我,也是为了谢家的血统为了谢家的传承,要杀我这个占了你位子的人。”她说道。 “谢柔惠,你够了!”谢柔嘉竖眉喝道。 “谢柔嘉,你也够了!”谢柔惠打断她喊道, “我不问你,我也不问父亲,我现在只要问一个人,问一个问题,你们都别拦着我!问完了这个问题,你们杀我也好,我自己杀我自己也好,我才能死也瞑目!” 她说罢转过身看向谢老夫人。 “祖母。”她眼红声哑,手按住自己的心口,“我就想问问你,我到底哪里做错了?你非要置我于死地?” ********************************* 二更在晚上十一点。 月底没双倍,如果有月票现在就可以投了。(未完待续。)xh211   ☆、第九十章 难平 谢柔惠,你是大小姐。 从她记事起,这句话就被无数人在耳边重复的说。 当然,她不记事的时候,这话也在被人不停的说。 “我是谢家大小姐,我是谢家的希望,我是天命的丹女,我什么事都要做到最好。” 小小的女童站的歪歪扭扭,四周围绕着无数的丫头仆妇。 “大小姐,大小姐,迈一步。” 女童迈出一步一歪摔倒在奶妈怀里,四周一片哀叹声。 “大小姐还不会走啊。” “西府的小姐比大小姐还小,都会走了。” 年轻的妇人撇下屋子里一众乱哄哄议事的男人们疾步而出。 “惠惠还不会走路吗?这可不行,奶妈,你们不许抱着她,让她自己走,不能走,就站着。” 女童听不懂她们的话,看到站在廊下的妇人,她高兴的就张开手。 她要母亲抱,母亲最喜欢她,再忙再累也会带着她。 但母亲没有走过来,身边的丫头仆妇不仅没有抱住她,反而退开了。 她一个人歪歪扭扭的站着,孤零零的站着。 从那时候起她就知道了,她走路要早,说话要早,入学要早,读书写字要好,总之她做的一切都要最好。 “我从四岁,就开始跟着母亲读经。” “从那时起每天天不亮我就要起床,晚上躺在床上还要背诵经文。” “你们知道那些经文有多绕口吗?你们知道那些经文有多少吗?我从四岁,一直背到十二岁,八年啊,八年啊。” “我只背经文就够了吗?不够,我还要读书,还要写字,还要画符,还要练舞,还要辨认各种蛇虫,草木。山川水纹,朱砂山矿。” “从四岁,到十二岁,八年啊。整整八年啊,我没有一天休息的时候,不敢休息也不能休息,因为我是大小姐,因为我关系着谢家的存亡。” 谢柔惠伸出手。 “你们看看我的手。握笔画符写字磨出茧子,你们看看我的脚,踏步舞蹈也磨出了茧子。” “这么多年我都没有吃饱过,因为怕长胖,巫舞跳的不好,我有好些想吃的从来没吃过,我也不知道吃饱是什么感觉。” 谢大夫人眼泪滴落。 女儿受过多少苦,没有比她更清楚,因为她想要女儿比她优秀比她好,所以比她还要苦。 “惠惠。每一个大小姐都是这样过来的。”谢老夫人说道,“十年磨炼才能担起一生神责。” 谢柔惠点点头。 “是,先苦后甜,我知道。”她说道,“而且多少人恨不得也能受这苦,不,不,这不叫苦,这是天将降大任的预兆,这是天大的好事。我也愿意担起这大任,我愿意事事做到最好,我将那些经文倒背如流,将那些咒术牢记于心。我日夜不敢贪玩,节日不敢懈怠,我甚至不敢生病,我一心一意的学,一心一意的磨,祖母。你说,我这十二年学的怎么样?做的怎么样?” 谢老夫人点点头。 无可否认,从小到大谢柔惠都聪慧机敏,学业赞誉无数。 “你学的很好,你母亲用心的教,你也用心的学。”她说道,叹口气,“惠惠,你不是丹女,不是因为你学的不好,而是因为长幼有序,祖训有定。” 谢柔惠哈哈笑了。 “什么是长,什么是幼,我是长是你说的,我是幼也是你说的,到底是祖训有定还是你自己的喜好有定?”她喊道。 谢老夫人带着几分愧疚哀伤。 “惠惠,我很抱歉,当初是祖母弄错了,你有怨有恨,都冲祖母来。”她说道。 “当然要冲你来,当然要怨要恨你,难道不恨你恨我自己啊?”谢柔惠说道,“我的祖母,你就别再假惺惺的演戏了,你就直接说,你不喜欢我,你就喜欢她,你就要让她当大小姐..” 她伸手指着一旁的谢柔嘉。 “谢柔惠,不是所有人都会喜欢你,也不是所有人都该喜欢你。”谢柔嘉再也听不下去了,喝道,“不喜欢你,就是要害你吗?不喜欢你,就是你的仇人吗?谢柔惠,你能不能别总是一副受害者的模样,明明是你推我落水,明明是你亲口说你不喜欢我,你从小到大都厌恶我,你只想要这个世上只有你一个,你就是要害我,你怎么好意思说我是你的仇人!” “你就是我的仇人!你就是要害我!”谢柔惠喊道,带着几分癫狂,“你们一句话就毁了我十二年的辛苦,你们害我如同丧家之犬,害的我被人陷害被人嘲讽被人作弄,害我要被我自己的父亲杀死。” 她伸手指着谢柔嘉又指着谢老夫人,浑身发抖。 “你们害我人不人鬼不鬼,难道我要把你们当恩人吗?你们差点毁了我一辈子,说句抱歉就完了?真是可笑,我可不喜欢别人对我说抱歉,我只喜欢对别人说抱歉。” 她已经疯了。 失去丹女之位,从大小姐变成二小姐,果然还是逼疯了她。 在场的人神情复杂。 “惠惠,这都是我的错,我陪你,这一辈子我陪着你过。”谢大夫人哭道,伸手要抱住她。 “行了。”谢文兴却迈上前一步将她抓回来,恨恨的看着谢柔惠,“别再闹了,没人害你,是你先鸠占鹊巢,现在不过是归于正统而已,要怨恨,就怨恨老天吧!” “天道无情,别将人祸推给它!”谢柔惠伸手指着天,“说我鸠占鹊巢,不是天说的,是人说的!” 她看着谢老夫人。 “祖母,你所谓的长幼定论,还敢再说一遍吗?” “我敢。”谢老夫人看着她点点头,“大小姐眼中有红斑,你们可以看看,谢柔嘉眼中是不是有红斑。” 院子里的丫头仆妇都已经退了出去,但谢文昌谢文秀谢文俊,还有西府的老爷们都闻讯赶来了,被允许进门后正好听到这句话。 “看什么看啊,老夫人你说有就有!” “我们都看过了。还要再看什么。” “还让她胡闹什么,赶快拉下去!成何体统!” 大家气愤的说道。 谢老夫人却抬手制止大家的乱哄哄。 “惠惠,你看一看。”她再次说道。 都说谢老夫人对子孙不在意,如果不在意。何必管她怨恨不怨恨服不服,话都说这里了,还要让她来看。 谢老太爷叹口气,看着站在那边的谢老夫人有些担心。 这情绪又是好大的起伏,这一段的药怕是白吃了。 谢柔惠果然抬脚迈步。不过不是走向谢柔嘉,而是走向谢老夫人。 “祖母,你也看一看。”她说道,嘴边浮现一丝笑,伸出手指按住下眼皮,“你看一看,我眼里有没有红斑?” 什么? 谢老夫人愣了下。 “听她胡说。”谢文兴没好气的喝道。 谢老夫人却看向了谢柔惠的眼。 大大的黝黑的眼。 就在黑眼珠旁边褐红点点。 她脑子轰的一声,口中失声。 红斑!红斑! 她也有红斑! 什么? 她也有红斑? 在场的人听到这一声喊都愣住了,院子里顿时鸦雀无声。 在这突然的鸦雀无声中,谢柔惠啊了一声。带着几分夸张。 “红斑!”她摊开手冲着谢老夫人故作害怕的样子,“祖母是说我眼里有红斑吗?那,那怎么办?好吓人啊好吓人啊。” 在一片安静中她的惊呼声更显得夸张的,听在耳内十分的诡异。 在场的人都懵了,只有谢柔惠的声音回荡。 “啊,有红斑的是大小姐,那怎么办?怎么办?我到底是不是大小姐?” 她说着又哈哈笑了。 “别闹了,我逗你们玩呢,什么红斑是大小姐啊,别傻了你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这是病。” 她说着又拢手在嘴边,做出害怕的样子。 “快来人啊,快来人啊,我病了。我病了,快把京城的太医请来。” 太医? 她的话音落,谢瑶就带着太医从门外走进来了。 “惠惠,太医来了。”她笑吟吟的说道,又冲太医施礼,“刘太医。劳驾你了。” 跟随进来的刘太医看着院子里的人皱了皱眉,适才站在外边听着院子里乱哄哄的又是哭又是喊又是叫,说的乱七八糟的听不清也听不懂,到底要他来干什么? “太医,我眼里的红斑……”谢柔惠眨着眼故作害怕的说道。 搞什么啊!小孩子在父母亲人面前装病弱吗? “我不是说过了,你这红斑是病,已经没事了,不会再恶化让你失明。”刘太医皱眉说道。 谢柔惠笑了。 “多谢太医,我都忘了。”她说道,“不过还得劳烦你给我妹妹,啊,不,给我姐姐也看看,我祖母说,她眼里也长了红斑。” 她说着看向谢柔嘉。 “妹妹,你敢让太医看看吗?” 原来如此啊。 这一番唱念做打原来是为如此。 谢柔嘉不由抬手抚了下眼。 明白过来的不止她,谢文兴脑子里也轰的一声终于恍然了。 “慢着,这是什么太医?”他旋即忙喝道,冷笑一声,“谢柔惠,你别以为耍手段给自己弄一个红斑就高枕无忧。” 谢柔惠哈哈笑了。 “我可不敢耍手段,父亲,这位太医可不是跟我要好的显荣公主找来的,而是那位一心要赶我出京城的东平郡王找来的,你信不过我,还信不过东平郡王吗?。”她笑道,视线扫过众人,“你们都还不知道吧,我是被东平郡王赶出京城的,他恨不得我去死,听说我病了,宁愿给我太医陪我上路,也不肯让我在京城多停留一日。” 还有这种事? 在场的人神情变幻。 她还特意请了东平郡王的太医,就是知道如果请的是显荣公主的太医会被质疑作假。 是的,东平郡王应该不会和她一起作假吧。 糟了,看来是真的。 难道这红斑真的两个人都有?那,那…… 谢文兴面色一阵白一阵青,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位太医,劳烦你给这个女儿看吧。”谢大夫人的声音响起。 声音不再带着哭意,也不再带着颤颤,平淡无波,却如同尖锐的瓷片滑过石桌面,让谢文兴一阵恍惚的心瞬时揪紧。 太医也看到了站在一旁的和谢家这位二小姐面容一样的小姐,他摇摇头抬脚上前。 谢柔嘉没有后退,神情淡然的看着太医。 太医看着她的眼。 “是,这位小姐眼中也有红痣。”他说道,“二位小姐是双胎,都有红痣很正常,这位小姐的不严重,也没有恶化过,所以敷几次药就能消退了。” 他的话音落,谢柔惠就啊的一声。 “那怎么办!”她伸手放在嘴边发出惊呼,眼睛弯弯的笑,“消退了,姐姐还怎么当大小姐啊?” *************************** 明日更新在傍晚。(未完待续。)xh211   ☆、第九十一章 颠倒 院子里鸦雀无声。 是病,不是长幼区分的标志。 不,关键不是是不是病,而是这并不是大小姐独有的病。 两个人都有,怎么会这样? “来人。”谢老夫人声音涩涩,“让家里的大夫,都来,都来。” “不用了。”谢大夫人说道,“叫大夫来,还有必要吗?” 这件事根本就不是是不是病的问题。 “嗯,不用咱们家的大夫看也没事,大小姐,你放心,这个病药方刘太医给我了,我也吃过可证药到病除,你只管拿去用。”谢柔惠的笑声响起,“就看你舍不舍用了。” 谢柔嘉看着她也笑了笑。 “那现在,你放心了吧?”她说道。 谢柔惠看着她。 “惠惠,你终于可以放心你就是大小姐,也可以放心没有人可以取代你了吧?”她说道,“你不用再为了担心我抢了你的位置而来推我入水,来诬陷我要害你吧?大小姐就是你的,你放心了吧?” 这一句话中包含的意思让众人很惊讶,这是又说道当初落水的事了? “过去的事了,就别说了。”谢大夫人说道。 “当然要说这个!”谢柔嘉打断谢大夫人说道,“不说清楚过去的事,现在和以后的事就更说不清。” 她看着谢柔惠。 “你从什么时候知道我眼里有斑的?是在槐叶告诉你的时候,还是更早的时候?是你先对我生出处之而后快心思后才知道眼中斑,还是知道眼中斑点才对我生出处之而后快的心思的?” 谢柔惠哈的大笑一声。 “谢柔嘉,这话应该我来说吧?”她说道。 “你应该说什么?说你在西府意图把我推下水却自己落水又诬陷我的那些话吗?说那些我去质问你为什么诬陷我你跟我说的那些话吗?”谢柔嘉说道,“那些话你敢当着大家的面再说一遍吗?说那些你讨厌我这张脸,你讨厌我一声声的喊你姐姐,你讨厌我每时每刻都出现在你眼前,讨厌我依偎在母亲的怀里,讨厌我占着你的屋子,讨厌我享用你的一切。这一切都是你的,而我不该生下来,问我为什么不去死的那些话,你敢当着大家的面再说一遍吗?” 满院子的人神情骇然。又带着几分了然,似乎心中一块巨石落地。 所以嘛,两个双胎姐妹哪里会这样的要好,果然是面和心不合,笑里都藏刀。 果然当初双胎出生大家的担忧有道理。 谢柔惠看着谢柔嘉一刻。哈哈大笑。 “我疯了啊?”她说道,笑的意味深长,“我怎么会说这些话?” 谢柔嘉,我疯了吗?我怎么会当着人前说这些话? “够了!”谢大夫人喝道,“都闭嘴!” “就别说这个了。”谢文兴也跟着说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现在当然是说这个的时候!”又有声音打断谢文兴,“我这次回来就是要说这个。” 同样的声音,同样的打断,同样的要说,这次是谢柔惠。 有了底气就是不一样了。也会蛮横不用再唯唯诺诺的装好人了。 谢文兴攥紧了手。 这下真是糟了。 谢大夫人是靠不上了,本来心就是偏的,好容易用谢家的祖训规矩扳正一些,现在全完了。 谢文兴深吸一口气。 不过事情没这么简单,没事,没事。 “惠惠,我们知道你不服。”他沉声说道,“但红斑的事只是一个方面,嘉嘉她能被认为是姐姐,还有别的方面。” 谢柔惠看着他。 “是吗?还有什么方面?”她笑吟吟问道。 这笑让谢文兴心里一阵发麻。 在没到巴蜀没进谢家之前。他也在书上野闻趣谈中知道巫,自从春秋后民智开化,巫不再是君主的左膀右臂,医巫分离。巫也不再是消除病患延年益寿的唯一依靠,不管是朝廷还是民间,巫都褪去了曾经的权责,只留下了神秘。 这种神秘因为降神预言咒术而变得令人畏惧避讳。 他如同所有的读书人一样,君子不语怪力乱神,对于巫更是带着几分厌恶而远之。 但进了巴蜀尤其是彭水之后。发现这里并没有对巫的畏惧和避讳,反而是恭敬和信服,也没有听到那些吓人的巫术手段。 后来他又成了巴蜀大巫谢家的人,枕边人就是大巫,但十几年来,他没有见到任何阴暗的巫术,见到的巫术都是抚慰民众的祈福安神,在他眼里这巫就跟京城那些香火旺盛的寺庙里的高僧一般,享受众人的香火,替人消灾解业。 直到今天,他亲眼看到那四个随从恐怖的死状,而这恐怖是出自他的女儿,巫家女儿的手笔。 巫术,咒杀,虫盅等等骇人的字眼重新浮现,也让他重新记起来了,谢家是巫家,谢家的女儿,是巫。 她们能用巫术抚慰民众,也自然能用巫术杀人降灾。 只不过一直以来被祖训桎梏。 她们不是不会用,而是不能用。 谢文兴看着谢柔惠,明明还是以往熟悉的笑容,但看在心里的感觉完全不同了。 怎么都让人觉得诡异。 不过不用怕,谢家祖训的桎梏还是存在的,至少在谢家没人能用巫术害人。 对,当初成亲时,他喝的那碗滴了谢大夫人血的水。 这种稀奇古怪的规矩对于巫家来说都是有意义的。 不用怕她!她是巫,谢大夫人谢老夫人谢柔嘉也都是巫! “惠惠,到底是因为什么,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他问道,带着几分嘲讽的怜悯,“你是谢家大小姐,却连一次巫舞都跳不了,三月三都是柔嘉替你跳,更不用说柔嘉在矿上走一走,就能找到凤血石找到朱砂矿,还有一场大傩能让祖母起死回生。还有很多,而你呢,你又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还不明白吗?” 谢柔惠哦了声。 “是啊,我不明白啊。”她说道。“所以我才要来问问祖母。” 谢文兴冷笑。 “你不问你自己,问你祖母……”他说道。 “你给我闭嘴!”谢柔惠陡然厉声喝道,伸手指着谢文兴,“我们谢家的女人跟前,哪有你说话的地方!” 这一句话。犹如一耳光,响亮的打在谢文兴的脸上。 满屋子的人吓呆了。 谢文兴自认为荣辱皆能受,但到底是十几年来受的荣多辱少,陡然被人当众这样一句羞辱的话砸过来,说这话指着自己鼻子骂的人还是自己的女儿。 谢文兴气血上涌几乎昏厥。 谢柔惠的声音却没有停,她的手又指向了谢老夫人。 “我就是不明白,所以才要问祖母你,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害我如此?为什么处心积虑的要除去我大小姐这个名号?”她说道。 “惠惠,我没有,不是我要除去你的名号。”谢老夫人说道。 谢柔惠冷笑。 “那为什么你告诉奶妈我不是大小姐?”她说道。 什么?在场的人也都愣了。 “我告诉你奶妈?”谢老夫人愕然。 “是啊。你以为我不知道吗?那天她喝多了,以为我睡了,她自言自语我听到了,她说我不是大小姐。”谢柔惠喊道,视线看着谢老夫人闪烁几分阴寒,“她说,是你说的。”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惠惠,你胡说什么?”谢老夫人竖眉说道。 “果然,是在那个时候就知道了。”谢柔嘉喃喃说道,“那奶妈的死……” 奶妈死的时候她才十岁。才十岁啊。 谢柔惠大笑。 “奶妈的死?奶妈的死我还想不明白呢。”她说道,“死的那么多突然,我本来要去告诉母亲。” 她说着看向谢大夫人。 “可是,奶妈就突然死了。我根本就没有问的机会,也没办法跟母亲说,那时候母亲刚刚教我巫舞,我心里时时刻刻都是奶妈说的话。” “我不是大小姐,我不能跳巫舞,我跳也没用。我一次又一次的跳起来,这句话就一次又一次的把我拽下来。” “母亲,我真的不是大小姐,你看,我都跳不了,我白学了,我就是个废物。” 她说着大哭。 对于一个十岁的孩子来说,又是时时刻刻从小到大都被教育为大小姐的孩子来说,这话无疑是颠覆的打击。 谢大夫人泪水滑落,才要说话,谢柔惠抬脚迈步,在厅堂中跃出一个舞步。 我不是大小姐?我不能跳舞?我跳的不如那个贱婢? 你们看啊,你们好好看啊! 她飞快的旋转,连续的跃起。 我不是废物,我就是大小姐,我是真正的大小姐,没有人可以取代我!没有人! 一场舞稳稳而落,没有差错没有跌倒。 场中的女孩子挺直脊背抬着下巴倨傲而立。 “奶妈说我眼里没有红斑,奶妈说谢柔嘉眼里才有红斑,有红斑的才是大小姐。” “奶妈说给了她的女儿,她的女儿又来说。” “说啊说,从我十岁,说到了我十二岁,十三岁丹女确立之前,必须要说给大家听了。” “先把我推下水,再让槐叶出来说,眼中有红斑的事公布人前。” “三月三临近,受伤的我一次又一次跳不了舞。” “你让谢柔嘉来代替我。” “代替我一次,代替我二次,一次一次的让母亲和父亲动摇质疑我。” “你带她在郁山,你给她找到凤血石,你给她找到朱砂矿,一件又一件的让她声誉大涨。” “然后你终于可以说了。” 谢柔惠伸手指着谢老夫人。 “你说,大小姐眼里有红斑,谁有红斑,谁是大小姐。” 她的手环指室内的诸人。 “谁不信?跳得了巫舞,有凤血石有朱砂,有父亲护送得来京城风光,这样的一个谢柔嘉,这样一个真正的大小姐,你们谁还不信?从头到尾都是你安排的一切!” 好一番唱念做打胡搅蛮缠颠倒黑白。 谢文兴目瞪口呆。 这些事明明是她做不到,竟然一翻说辞后就成了别人害她做不到。 这一幕倒有些熟悉。 她落水指认自己害她时也不是如此吗? 谢柔嘉笑了刚要说话,谢老夫人先开口了。 “我明白了。”她说道,“我说你小时候怎么古古怪怪,一副总是害怕什么的样子,腰都直不起来,舞也跳不成,原来是这样,原来你早就知道大小姐眼中有红痣的事,你心虚了。” “我心虚?我当然会心虚!如你所愿的心虚!”谢柔惠喊道。 “所以你就先杀了奶妈,又陷害你妹妹说她要杀你,贼喊捉贼先下手为强是不是?”谢老夫人说道。 院子里响起低低的议论声,在场的人交头接耳。 这个死丫头,真是疯了。 说出这些事,真以为她就能颠倒黑白了?看看她说的话里的漏洞吧,简直可笑! 早就觉得那次落水有问题,不想理会过去就过去了,她倒好,自己跳出来了。 谢文兴冷笑。 今天说的是有些太多了。 谢柔惠咬住下唇,眼中带着几分癫狂。 说就说了,现在用不着心虚了,现在每天晚上奶妈出现在床头再呢喃的时候,就能一巴掌打死她,就跟将她推到水里淹死一样。 我再也不怕你们,我是大小姐,我是真正的大小姐! “这都是你害我的,你现在还要害我!这都是你安排的!”谢柔惠喝道。 这就是毫无章法的乱喊乱叫了。 在场的人都摇摇头。 “惠惠,跳舞也好,祭祀也好,做不成大小姐不是我害你的,而是你自己做不到。”谢老夫人说道,“红斑是让我们怀疑大小姐人选的一个方面,但最终认定认定大小姐是她不是你,是因为很多事,很多你做不到,她做到了事……” 折腾了这么久,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谢柔惠眼中亮光绽现,人也跨上前一步。 “我做不到,她为什么能做到?”她喊道,因为激动声音颤抖。 “因为她是大小姐,她是天命所在。”谢老夫人说道。 “不是!因为是你教的!”谢柔惠伸手指着她,“母亲教了我十三年,我做不到的事,她竟然做到了,母亲做不到的事,她竟然也做到了,祖母,你不觉得奇怪吗?” 她又看向谢大夫人。 “母亲,你不觉得奇怪吗?” “这有什么奇怪的!这正是说明嘉嘉她是真正的丹女!”谢文兴喝道,“你母亲没教她她都能做到,你这个废物学了十三年什么都做不到!还有脸大喊大叫!” 谢柔惠哈哈笑了。 “是吗?我是废物?她是天生的?”她笑声一收,“那祖母,你能告诉我,郁山里巫清娘娘的藏经是什么吗?” 巫清娘娘的藏书! 谢老夫人神色大变。 “你怎么知道的?”她脱口问道。 ************************************ 今日一更(未完待续。)xh211   ☆、第九十二章 追问 完了! 这小畜生肆无忌惮癫狂原来是不仅仅是眼中有了红斑做依仗!大靠山在这里! 谢文兴顿时浑身冰冷。 虽然不知道巫清娘娘的藏经是什么鬼东西,但此时此刻抛出来,一定不是无可轻重的。 完了完了完了。 谢家祖上传下一百八十卷经书,分别为巫经砂经山经,这些经书都在丹主手里,丹主会在丹女初任之前把所有的经书都传授给丹女。 看谢柔惠说的意思,谢老夫人手里似乎是有没有传授的经书。 这是不可能的事,但现在谢老夫人这脱口的话似乎又证明谢柔惠说的没错。 巫清娘娘的藏经?是什么?出什么事了? 众人的视线在谢柔惠和谢老夫人身上转动。 “我怎么知道不重要。”谢柔惠脸上笑意更浓,“重要的是我母亲知道不知道。” 她说着看向谢大夫人。 “母亲,你可知道这本经书?” 谢大夫人自从被谢柔嘉打断之后就再也没说话,一直神情木然站在一旁。 “不知道。”她声音木然的说道。 “啊?我不是丹主,有我不知道的经书也不奇怪,竟然还有母亲不知道的。”谢柔惠带着几分夸张笑道。 果然是…藏经么? 可是有什么经要藏起来连丹主也没有传授?如果说丹女不知道也就罢了,谢大夫人可是已经当任丹主十几年了,谢老夫人这个卸任的丹主手里竟然还有经书藏着未传? 院子里响起低低的议论声。 谢老夫人深吸一口气。 “这本经书也是历代丹主传下的规矩,现在还不到告诉你母亲的时候。”她说道。 “是为了方便祖母你教授给谢柔嘉而不被母亲发现吧?”谢柔惠冷冷说道。 原来!如此? 众人神情惊骇。 越过丹主和丹女,私藏经书传授不是丹女的人。然后…… 然后谢柔惠适才指认的那些事就顺理成章了。 原来如此啊。 完了完了完了。 谢文兴心里再次喊道。 不过,这是真的吗? 谢柔惠你可真能扯! 谢柔嘉也明白她的意思了。 “你是说祖母私授我经书?你胡说八道什么?祖母从来没有教过我!我都不知道什么叫巫清娘娘的藏……”谢柔嘉竖眉喝道,话说到这里,她脑子轰的一声。 巫清娘娘的藏经。 藏!经!巫清娘娘! 难道是,赤虎经? 不可能啊,五叔说这是新得的经书啊,不是谢家藏书啊。如果真是谢家藏书。还是很重要的藏书,五叔怎么可能拿到还给了自己。 可是,郁山。藏经。 郁山,安哥俾也知道几句经文。 那一世安哥俾被谢家选中为婿,是不是就是因为这经文? 这到底是什么经书?这真的是谢家?那为什么五叔说是外来的? 谢柔嘉的话戛然而止,但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因为谢老夫人正好开口,好似正好打断了她。 “谢柔惠。你不用胡乱攀扯了。”谢老夫人肃容说道,“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这本书的,但这本经书你母亲的确还不知道也不能知道,因为等我要死的时候。我才能告诉她。” 谢家竟然还有这样的经书,到丹主死的时候才能传给下一个丹主,那一定是很厉害很重要的经书。 众人不由交头接耳。 “是吗?这么机密的经书。一定是很厉害的。”谢柔惠笑道,“怪不得母亲学了那么多经书都没用。祖母往矿山一走,就能挖出凤血石了。” 谢老夫人瞪眼竖眉,谢柔惠却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 “怪不得您老人家非要去郁山,怪不得您老人家一去郁山,谢柔嘉就变的这么厉害了,能遇矿难而不死,找到凤血石,挖出朱砂,能跳三月三祭祀舞,能引来天显异象。”她笑吟吟说道,“怪不得谢柔嘉能跳大傩,怪不得祖母你被大夫说命不久矣还能复生,啊,当然,这个不知道是你教授的经书厉害,还是,你其实是在装病啊?” 这个谢柔惠!竟然如此的胡乱攀扯! “谢柔惠!”谢老夫人喝道,“你心虚自己无能,就不信这世上有人自信能为吗?” “自信能为?”谢柔惠哈的一声大笑,“母亲,我从来不知道,自信就能挖出凤血石,自信就能找到砂矿,我们谢家先祖传承下来的一切技能都是靠自信,我们谢家的诃舞是靠自信也能跳出来的。” 诃舞? 这种属于惩罚的巫术,因为谢家历来巫助人不得伤人的禁令,渐渐的成了束之高阁的摆设,久而久之几乎没有见过诃舞的成效。 谢大夫人在年轻的时候也尝试过,如同其他丹主说过的那样,未见异常。 或许是祖训禁令的缘故吧,又或者是如同巫一样,上古时的荣光已经褪去,那些神奇的力量只余下夸张的传说。 谢大夫人的视线看向谢柔嘉。 “母亲,她会跳诃舞,她就是在宫里跳诃舞,吓住了京城的贵人。”谢柔惠冷笑说道,“母亲,你可曾教过她诃舞?” 谢大夫人没有回答她,而是看向谢老夫人。 “母亲,那是什么经书?”她声音淡淡问道。 此言一出,谢老夫人面色顿变。 “你竟然信了?”她说道。 “母亲,那是什么经书?”谢大夫人没有回答,而是再次问道。 谢老夫人神情失望伤心又变得愤怒。 “谢媛,你这个蠢货,你怎么能相信这种无稽之谈?”她喝道。 “谢柔嘉!”谢柔惠猛地拔高声音打断了谢老夫人,冲谢柔嘉喝道,“你是从哪里学的巫舞咒术?” 我是从哪里学的? 自从你死了之后我用了三年的时间没日没夜的背下来学下来的。 “是母亲教我的。”谢柔嘉攥紧了手。喃喃说道。 谢柔惠再次哈哈笑了。 “母亲,原来是你教的啊?”她笑问道。 谢大夫人没有看她们也没有回答,而是依旧看着谢老夫人。 “母亲,那是什么经书?”她再次问道。 她的神情木然,没有像以往那样激动的大悲大喜的如同孩童一般撒脾气质问自己的母亲。 谢老夫人看着她,绷紧的身子开始微微的颤抖。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真的有不为人知的藏经? 这下祖母…… “不,祖母没有教我。我也不知道什么巫清娘娘藏经。你们去问问郁山的那些人,在郁山我几乎不踏足祖宅,更没有跟祖母来往过。你们能不能不要只用耳朵听,用眼看一看,用脑子想一想。”谢柔嘉上前一步喊道。 “我们都看到了!会巫舞会祭祀会点砂会诃咒会寻矿,亲眼看到了这一切。这一切你从哪里学来?你说,你说出来。让我们来想一想!”谢柔惠也上前一步,看着她狠狠喝道。 四周雅雀无声,所有的视线都凝聚在谢柔嘉身上。 我从哪里学来的?我从哪里学来的? “我从梦里学来的。”谢柔嘉攥住手,涩涩说道。 谢柔惠哈哈大笑。 “梦里学来的?”她笑的前仰后合。“谢柔嘉,你还不如说是天生的呢。” 其实说天生的也可以。 天让她重生,那些学的东西都没有忘。 “总之这不是祖母教我的。我也不知道什么巫清娘娘的藏经,谢柔惠。你不要发疯了。”谢柔嘉喝道,“祖母连母亲都不告诉的经书,到死才肯说的经书,怎么可能告诉我!” 怎么可能?是啊,怎么可能?她明明是大小姐,却被说不是,她明明是大小姐,却活的战战兢兢,她还想知道怎么可能! “因为她喜欢你!因为她要让你当大小姐!因为她要让你名正言顺的代替我当上这个大小姐!”谢柔惠喝道,她的情绪激动,胸口剧烈的起伏,看向谢老夫人,“祖母,所以我这次回来了,我不是为了要当什么大小姐,我拼着我生病,拼着瞎了眼,我拒绝了显荣公主的维护,不管父亲在路上要让我病故,我一心一意的直奔回家,我就是要问一问。” 她伸手拍着自己的胸口,死死的看着谢老夫人。 “我要问一问,我谢柔惠到底哪里做错了,你要这样对我?你不想让我当大小姐,你告诉我,你亲口告诉我,我谢柔惠立刻就去死,你们何必这样折腾我。” “你告诉我!你不想我当这个大小姐!我就不当这个大小姐,你何必那样安排折磨我,羞辱我,祖母,我也叫你一声祖母,我也是你的孙女,你到底为什么这样害我?” 声嘶力竭的声音撞击着每个人的耳膜嗡嗡响。 谢老夫人张张口,手下意识的想要握一握拐杖。 谢大夫人看向她。 “母亲,那是什么经书?”她继续问道。 谢老夫人发出嗝嗝两声,伸手指着她,张口哇的吐出一口血。 “祖母!” “阿珊!” 谢柔嘉和谢老太爷惊叫着扑过去。 谢老夫人已经直直的伸着手栽倒下去。 院子里顿时一片混乱,人们下意识的要涌过去,但有两个人站着一动不动。 谢大夫人和谢柔惠,她们依旧端正的站着,脚都没有迈一下。 众人的脚步也渐渐的都停下来,慢慢的不知不觉的移动到谢大夫人和谢柔惠身边。 “快来人。” “快叫大夫。” “那个太医不是还在家里吗,快请他来。” “也没办法,老夫人这段身子就是不好,一直吃着药呢。” 各种喊声议论声纷纷。 老东西,我再送你去死一次,这一次光明正大的送你去死。 现在我是真正的大小姐,看谁能奈我何。 不,我一直都是,我才是大小姐,永远都是! 我再也不怕你们背后指指点点,再也不怕你们说我不配。 再也没有人能取代我,再也没有人能夺走我努力得到的一切。 再也没有人能对我喊打喊杀,再也没有人能随意的将我踩在脚下。 我谢柔惠,再也不用活的跟狗一样!我谢柔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我就是大小姐,我才是大小姐! 谢柔惠冷冷一笑。 “原来祖母真是到要死的时候,怪不得把经书告诉了她。”她说道。 ………………………………. “谢柔惠回来了?老夫人吐血晕倒了?” 杜娇娜站起身来,看着查探消息归来的小丫头,惊骇的问道。 成亲之后,为了不碍谢老夫人和谢大夫人的眼,谢文俊夫妇被安排在谢家大宅最偏远的宅院,日常也不让她在后宅走动,但杜娇娜一直记着谢文俊的叮嘱。 “只要嘉嘉来,你就警心点。” 所以当谢柔嘉今日进门,杜娇娜就派了小丫头悄悄的过去盯着,没想到竟然果然是出事了。 “是,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只听到这些,大夫们已经进去了,夫人,怎么办?刚才大夫人刚下令戒严了。”小丫头颤颤。 “趁着刚下令你现在立刻出去,给五爷送信。”杜娇娜说道,将头上的钗环拔下塞给小丫头。 “告诉五爷快回来吗?”小丫头颤声问道。 杜娇娜摇头。 “不,告诉五爷,不要回来。”她说道。 不要回来? 小丫头愣了下,但点点头没有再问调头就跑了。 杜娇娜平复了下,也向外走。 “夫人,您要去哪里?”贴身丫头低声道。 现在这个时候还是别出门躲起来的好。 “我要去老夫人那里。”杜娇娜说道,神情沉稳而坚定,“我要去侍疾。” 丫头瞪大眼。 现在?真要是有事,那进去了可就出不来了! “夫人!”她颤声喊道。 杜娇娜脚步未停迈出门疾步而去。 ********************** 二更在傍晚。(未完待续)   ☆、第一章 不一 谢老夫人的院子外站着护卫,没有往日仆妇丫头进进出出的热闹。 杜娇娜在门外被拦住,再三劝说不肯走,护卫只得通报进去。 谢文昌等人都坐在屋子里,一个个神情复杂。 “这么说,老夫人真的有经书?” “很明显是真的有。” “那她真的传给了谢柔嘉?” “要不然她能突然这么厉害?我早就说奇怪了,明明当了十二年二小姐,什么都没学,反而比大小姐还厉害,真是见鬼了。” “老夫人这也太胆子大了,这是乱了祖宗规矩啊,她可是丹主啊,这是要毁了我们谢家啊。” “可是,也没毁了啊,这一段生意也不错..” “你懂个屁,鼠目寸光,那是假的丹女,靠着经书才这样厉害的,假的真不了,早晚被罚。” “就是,假的靠经书都能这样厉害,那真的学了经书,自然更厉害。” “到底是假的,你看行事就不对,这段做了多少乱规矩的事。” “就是就是,果然是不对。” 低低的议论声始终不断,直到护卫进来回禀打断了。 听到杜娇娜要来,谢文昌等人都有些惊讶。 惊讶的不是谢老夫人的晕倒的消息被杜娇娜知道,适才大夫进进出出,这个消息在家里瞒不住。 惊讶的是杜娇娜是不是傻? 年前年后谢老夫人身体不好家里的女眷们蜂拥轮流来伺候问安,她那时候打个照面就走了,现在听说老夫人有事阖府的女眷都如同聋哑一般,她反而跑过来要侍疾。 她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本来就不得谢大夫人喜欢,如果谢老夫人真有好歹,那她可就倒了大霉了。 她倒霉他不关心,只是到底是一母同胞,累害了自己就糟了。 谢文昌刚要说话,谢文秀和大夫从内室走了出来。 “怎么样?”众人蹭的站起来低声急问。 谢文秀眼圈红红,脸色发白。不知道是难过的还是吓的。 大夫低下头摇了摇。 完了完了完了。 屋子里的人心里一片冰凉。 “看到没,违背祖宗规矩遭罚了。”有人低声说道。 谢文昌再没心情理会杜娇娜。 “快让她滚添什么乱。”他没好气的喝道。 传话的护卫应声是刚要走,谢大夫人的声音从内传来。 “谁来了?” “大嫂,是杜氏。”谢文昌忙说道。 杜氏。 内室里站在门前一动不动的谢大夫人神情木然。 “五婶娘还真是消息灵通。”谢柔惠说道。 “让她进来吧。”谢大夫人对外说道。 门外谢文昌似乎迟疑了一下。 “大嫂。老夫人和杜家毕竟有旧怨,这时候让杜氏来跟前伺候,老夫人的情绪只怕更不好。”他说道。 “那可不一定。”谢大夫人木然说道,“说不定她进门是母亲一手安排的,自然会很高兴见到她。” 门外的谢文昌等人听的心跳了三跳。 说不定她进门是母亲安排的。 “怪不得谢柔嘉能跳大傩,怪不得祖母你被大夫说命不久矣还能复生,啊,当然,这个不知道是你教授的经书厉害,还是,你其实是在装病啊?” 大家的耳边都浮现适才谢柔惠说的那句话。 他们还记得,谢大夫人也还记得,而且记在心里扎了根生了疑。 完了完了完了。 谢文昌一句话也不敢再说,刚冲护卫摆手。内里就传来啪的一声脆响。 谢大夫人侧过头,感受着脸上火辣辣的疼。 谢老太爷站在她面前,脸色涨红,身子发抖。 “你还是不是人!”他哑声喝道,扬起手又是一耳光。 谢大夫人不言不语一动不动任他打。 “祖父,打是亲骂是爱,你心里不高兴就打,能打出来总比藏着掖着好。”谢柔惠在一旁含笑说道。 她的话音落,有人也一步过来,扬手就给了她一耳光。 “畜生!” 谢柔惠一声惊呼踉跄。一面伸手掩住半边脸,一面看向面前的女孩子,刚抬头谢柔嘉的又一巴掌打了过来。 “你还有没有人性!你还有没有良心!你还是不是人!” 谢柔惠原本故作夸张的惊叫,很快就变成了真。她想要反击,却根本就有还手的机会,三下两下屋子里的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谢柔惠就已经跌倒在地上。 尖叫声几乎掀翻了屋顶。 “来人!”谢大夫人喝道。 门外有护卫涌进来,而与此同时有人进来先一步伸手将谢柔嘉揽住向后带去。 “好了好了,小孩子难免吵架动手。不伤筋不动骨的多大点事,都别闹了。”杜娇娜说道,“老夫人还病着呢!” 谢柔惠头发散乱的从地上爬起来,原本苍白的脸已经被打的通红,感受着刺骨的疼痛,她发出一声尖利的叫声。 “给我打死她!”她指着谢柔嘉嘶声喊道。 “打死我?打死我你就能高枕无忧当大小姐?谢柔惠,你如此的恶毒心肠,你怎么敢以大小姐的身份站在祭台上,你怎么能面对苍生众生!”谢柔嘉喝道。 “谢柔嘉,你算什么东西,你才是恶毒心肠,讨好祖母,骗的经书,耀武扬威,鸠占鹊巢。”谢柔惠喊道,伸手指着她,“来人来人,给我打死她!” “老夫人,老夫人。”杜娇娜向后看了眼,口中低呼,揽着谢柔嘉不容她再挣脱就向内而去。 隔扇里床上的谢老夫人正在挣扎起身。 谢老太爷也疾步奔过去。 “你们听到没?给我打……”谢柔惠还在喊道。 “够了!”谢大夫人打断她,看了眼屋子里的护卫,“下去!” 护卫们低头退出去,挤在圆洞门前的谢文昌等人也忙退开,或者低头或者看墙,似乎什么都没看到也没听到。 怎么就没打死她呢?打死了事情就好办了。 怕什么啊,直接打死她嘛,要不然你就再没机会当大小姐了。 好容易坐上大小姐的位子,享受人前人后的风光,你就舍得被人又抢了去? 打死她,有祖宗的规矩在,谢家无论如何不能没有丹女,就是谢媛发疯要打死你,里里外外这些人也不会同意的。 真是可惜,可惜啊,不让她死,就只有你死了。 自从进了屋子就始终坐在一旁如同泥塑的谢文兴心里遗憾的想道。 “祖母。”谢柔嘉握住了谢老夫人的手。 杜娇娜和谢老太爷扶着她躺下去。 “没事没事。”谢老太爷柔声说道,“我们不生气,不跟畜生生气。” 谢大夫人神情木然。 “母亲,你现在有话想跟我说吗?”她问道。 “谢媛!你够了没有?”谢老太爷愤怒的喝道。 谢老夫人伸手拉住他。 “下去,轮不到你说话。”她竖眉喝道。 动作神情语气都像日常一样,但因为气喘声音有些支离破碎,听起来不让人害怕反而心酸。 谢老太爷的眼泪顿时就掉下来。 “好,好,我不说,你说,你说。”他挤出一丝笑说道,坐在床上。 谢老夫人看向谢大夫人,要说什么,又先笑了。 “阿媛,你说,你没有双胞胎姐妹,你怎么也活的这样心虚?”她说道,“你怎么就那么怕我对你不好?再退一步说,就算我对你不好,也没人能取代你啊,有谢家的祖宗规矩在,你就是就比现在还蠢,你也是大小姐,你也是说一不二,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啊,你说你怕什么啊?” 谢大夫人神情木然。 “我怕的不是被取代,而是无视。”她说道,“母亲,在你眼里,从来都没有看到过我,我是你的耻辱。” 谢老夫人摇摇头。 “不,你不是我的耻辱,你不是知道我从来没有看到过你,何来把你当耻辱。”她说道,“你只是你自己的耻辱,跟我无关。” 谢大夫人点点头。 “好,我知道了,我以后不会再说这件事了。”她说道,“我们以后只说规矩,母亲,你眼里没有我,可还有谢家祖宗的规矩?” “当然有。”谢老夫人说道。 “那你为什么要坏了祖宗的规矩,乱了长幼之分?”谢大夫人问道。 “因为你蠢。”谢老夫人说道。 有人噗嗤一声笑了。 屋子里的人是视线都看过来,杜娇娜没有惶惶,反而又笑了笑。 “大伯母,大嫂。”她神情坦然说道,“现在你们都在气头上,有什么话还是缓一缓再说吧,你看你们说的这些赌气的话,除了互相伤了感情,又有什么好,都不是真心话,明明都在乎对方,偏偏要互相戳刀子,这样你们心里就痛快了?母女,你们是母女,你们的身上留着一样的血,天下你们是最亲的人。” 母女,天下最亲的人。 还是第一次有人在她们跟前用母女劝她们,以前都是劝她们你们是丹主。 是丹主,不是母女。 谢大夫人看着谢老夫人。 “母亲,我只问一句,那是什么经书?”她哑声说道,“你告诉我到底有没有经书!” “没有经书,跟经书无关!” 不是苍老的声音,而是清脆的女声。 视线都看向谢柔嘉。 “跟经书无关。”她说道,“不是经书的问题,是人。”(未完待续。)xh211   ☆、第二章 不饶 谢柔惠和谢大夫人现在怀疑她的所作所为是因为谢老夫人教授了她秘技经书。 其实她原本也这样认为。 当她在郁山第一次迈入矿洞,出现在眼前的是赤虎经的经文,带着她在矿洞里如鱼入水。 再后来那些曾经学过的经书技艺一一的应现,当她半夜穿行山林,当她在矿工们中间吼出一声声号子,当她跳入矿洞攀爬着山石,当她面对京城权贵以巫为乐而愤怒的时候,所有学过的那些都在血肉里沸腾着。 这不仅仅是一个赤虎经,而是所有的经书都活了起来。 而且,这些经书她那一世也学了,可是那时候根本就没用,就只是记着背会而已,完全没有任何触动。 所以后来她就是试着教授安哥俾还有谢柔清,果然,安哥俾能够辨认矿骨,而谢柔清虽然懵懵懂懂,但已经能够在山林里穿梭,分得清草木土石。 经书,就只是经书,它摆在那里不动不变,就看人怎么用它。 “你们要问老夫人是不是藏着经书教授与我,那我要问你们,我做到的这些事,为什么老夫人做了几十年丹主都没有做到?如果她有经书,为什么她自己没有做这些事?”谢柔嘉说道。 谢柔惠哈的笑了。 “问我们?问她才对。”她说道,看着谢老夫人冷笑,“她因为一个男人自暴自弃抛家舍业混混沌沌,不是她没做到,是她不想做。” “那以前的人呢?”谢柔嘉说道,“传给祖母经书的曾祖母呢?她找到凤血石了吗?她挖出丹矿了吗?她的祭祀出现异象了吗?传给曾祖母经书的曾曾祖母呢?她为什么也没做到?难道以前的谢家不需要凤血石不需天显异象来增光添彩吗?” 这一切不是天生的,曾经同样的她,同样握有这些经书,却没有做到如今的这般,直到这一次,自己变了心态,一切就不同了。所以说经书不重要,重要的是人,是人怎么做。 对啊…… 外间竖着耳朵听的众人点点头。 谢文兴也顿时活了过来。 对啊!真是被那小畜生突然的嚣张吓傻了!这道理多简单! 如果那经书真如此有用,以前谢家的丹主傻了才不用。 谢柔惠咬住了下唇。 “谢柔嘉。你这话的意思是说,只有你拿到经书,才能有效?这还真是说你这本事是天生的啊。”她冷笑说道。 “我说过了祖母没有给我经书,这一切根本就不是经书的缘故,不管祖母手里拿的是什么经书。跟你学过的经书都一样,你以前学的那么多经书,你如果想不明白为什么一直都没用,你就不知道为什么我能用,我能做到现在。”谢柔惠说道。 “没错,我想不明白。”谢柔惠喝道,“我想不明白我学的这样用功,学的这样娴熟,我日夜不休,时时刻刻不怠。你告诉我,还要怎么样才能做到,不管经书的事,是人的事,你说,人要怎么做才能做到你这样?” “别人我不知道,至少杀害奶妈推我落水构陷姐妹不敬尊长以巫杀人的你,是绝对做不到的。”谢柔嘉看着她一字一顿说道。 谢柔惠勃然大怒。 真是可笑,这难道是她的错吗? 要不是奶妈突然说她不是大小姐,她会去害她吗? 奶妈知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知不知道这句话是要送她谢柔惠去死啊? 是她先要害自己的。难道自己要等死吗? 推你落水?谁让你不好好的当个蠢蛋,谁让你非要处处出风头,谁让你在大庭广众之下引诱那些人叫你大小姐。 你知不知道你被叫做大小姐意味着什么?知不知道你如果是大小姐她谢柔惠就要去死啊? 是你先危害到我的,难道我要等死吗? 不敬尊长?这些尊长又哪里爱过我?他们不爱我。我为什么要敬爱他们!他们要杀我,我等着他们来杀我吗? 以巫杀人?巫能杀人,为什么不杀?要是不让巫杀人,何必传下这个巫术,这管她什么事,巫术不过是把刀。别人能拿刀来杀她,她为什么不能拿刀来杀人? “明明是你们不喜欢我,你们要害我,要夺走我的大小姐之位,要让我去死。”谢柔惠喝道。 “大小姐,大小姐,在你眼里就只有大小姐!”谢柔嘉伸手抓住谢柔惠的胳膊,“谢柔惠,没有人要夺你的大小姐之位,没有人不喜欢你,是你不喜欢我们,谢柔惠,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大小姐?大小姐不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大小姐要看的不是谁喜欢你谁不喜欢你要提防谁,而是要去喜欢去守护自己的一切,你这样的,就算你是大小姐,你也只是个大小姐,除此之外,你什么都做不到!” 我什么都做不到? 谢柔惠如同又回到了曾经,她站在台上跳舞跌倒,四周是无数的笑声和质疑。 贱婢!贱婢!贱婢! 你们都去死!都去死! 谢柔惠伸手抱住头发出尖叫。 一直神情木然的谢大夫人猛地冲过去,将谢柔嘉一手推开揽住谢柔惠。 “别人拿到都是没用?别人都做不到?只有你能做到?所以你就该是大小姐?”她竖眉喝道,“谢柔嘉,我告诉你,我们谢家没有这个规矩!我们谢家丹女天定,不是人选所好!” 谢柔嘉被她陡然推了趔趄。 杜娇娜虽然安静的低着头站在床边,但还是准确的伸手接住她稳稳的揽住在怀里。 “大夫人,你还是执迷不悟,祖母没有给我经书,更没有从头至尾处心积虑要我当丹女……”谢柔嘉说道。 “你住口,我没有问你,你不配和我说话。”谢大夫人冷冷打断她,视线看向谢老夫人,“母亲,我只要听你说。” 她木然的神情变得坚定。 “你有没有我不知道的谢家的经书?” 躺在床上神情有些恍惚的谢老夫人似乎这才回过神,看向谢大夫人。 “哦。经书啊,有。”她说道。 谢大夫人深吸一口气。 “别的事我都不问了,我现在只请求母亲一件事。”她说道伸出手,“经书给我。” 谢老太爷站起来愤怒的喊了声谢媛。 “她是你母亲!”他喊道。 “她已经老了。她是我母亲,我是她女儿,但她和我都是丹主,我不能任由她乱了谢家的规矩,不能让谢家乱在我手上。”谢大夫人说道。伸出的手再次向前,“母亲,经书给我。” 谢老太爷站在床边,挡在谢老夫人身前。 谢柔嘉要挣开,杜娇娜揽住她的胳膊,脚步一错,拉着谢柔嘉坐在了床上挡住了谢老夫人。。 “别怕别怕。”她拍抚着谢柔嘉低声的安抚。 似乎谢柔嘉是因为害怕而跌坐下来。 谢柔嘉握住了谢老夫人的手。 外边护卫林立,只要谢大夫人一声令下,刀枪无眼。 护住谢老夫人,还有五婶和祖父。 她一个人做不到周全三人。但擒住贼王还是不成问题。 不过这个王当然不是谢大夫人。 谢大夫人是个疯狂的,她宁愿跟自己同归于尽,也不会被自己挟持。 所以,要擒的是谢柔惠。 这是个怕死的,而也是谢大夫人最顾忌的。 谢柔嘉攥紧了手。 谢柔惠一直躲在谢大夫人怀里,现在更是紧紧贴在她的背后,以她为盾。 屋子里的气氛凝滞,令人窒息。 等解决了谢老夫人,下一个就该自己了吧?自己应该比谢老夫人要好一点吧,不管怎么说。自己这十几年来都以谢媛为尊,纵然谢柔惠挑拨,她也不会当场就怎么了自己吧? 还有机会,还有办法能稳住这母女。 真是不好办啊。一个蠢一个狠。 怎么说?就顺着谢柔惠说的不怪他,怪的是谢老夫人主导的这一切? 对,他也是被蒙蔽了,一心想要谢家恢复正统,所以才会做出这种事,他是被蒙蔽的。 这个可以说服谢媛。但那小畜生才不会管别人是不是被蒙蔽,要想说服她,得让她知道自己还有用。 谢文兴坐在外间神情木然脑子里飞速的转动。 谢老夫人的笑声响起,打破了这凝滞。 “经书啊,不是我不给你,而是现在不能给。”她说道。 “为什么?”谢大夫人木木问道。 “因为它不是一本经书,它是口头相传的。”谢老夫人说道,“阿媛,你能不能让我缓口气,大吵大闹这一场我的脑子都乱了。” 她说到这里笑了笑。 “我记得我刚才是不是又吐血了?能不能给我点药吃?” 自从发病到现在,谢老夫人一口药也没吃到,就被围着质问追问喝问。 此时说出这句话哀求的话,听起来可怜又悲哀。 谢家的丹主?高高在上随心所欲心想事成的丹主? 谢柔嘉的眼泪顿时泉涌。 谢老太爷转身抱住谢老夫人呜咽。 谢大夫人的身子绷得直直。 “好。”她说道,声音沙哑,“都出去,传大夫来给老夫人喂药。” 屋子外的人顿时都忙忙的退出去,转眼只剩下里屋的他们五人。 “杜娇娜,滚出去。”谢大夫人说道。 杜娇娜起身,似乎刚才谢大夫人说的都不包括她,此时再被提名,这才神情淡然走出去。 “母亲,不能让她在这里。”谢柔惠指着谢柔嘉说道。 “我不走,你们能把我怎么样?”谢柔嘉说道,身子绷紧,蓄势待发。 谢老夫人握住了她的手。 “嘉嘉,你下去吧,你现在越在这里对我越不好。”她说道,“祖母累了,想要休息一下,你走吧。” 谢柔嘉身子一滞。 “祖母。”她喊道。 “来人。”谢大夫人淡淡喝道。 外边立刻有护卫进来。 “送柔嘉小姐回她的房间。”谢大夫人说道。 护卫们涌过来,将谢柔嘉围住。 谢柔嘉攥紧了手,看着他们。 “嘉嘉,去吧。”谢老夫人再次说道,闭上了眼,“我累了,不想再看到你们这些纷争了。” “把她带下去!”谢柔惠喝道。 护卫们看了谢大夫人一眼,谢大夫人点点头,他们立刻将谢柔嘉推着向外。 “我自己能走。”谢柔嘉甩开他们喝道。 护卫们松开手,谢柔嘉看了眼谢大夫人和谢柔惠,抬脚向外而去。 谢柔惠看着她的背影恨恨的哼了声。 “看好了,别让她给跑了。”她说道。 “别说那些没底气的话,从未有人能从谢家跑出去。”谢大夫人木然说道。 “我知道,我就提醒母亲,毕竟谁知道祖母教给她什么秘籍了。”谢柔惠牵着她的衣袖柔声说道。 谢老夫人剧烈的咳嗽起来,喷出一口浓痰正砸在谢柔惠裙角上。 谢柔惠惊呼一声,急急的跺脚。 这老东西,是故意恶心她的! 谢柔惠竖眉瞪眼。 “惠惠你也下去吧。”谢大夫人说道。 “母亲我陪你。”谢柔惠说道。 “不用。”谢大夫人说道,声音里已经有了忍耐。 谢柔惠便低下头应声是,没有再多说话退了出去。 “好了。”谢大夫人说道,“这下清净了。” 她慢慢的向床边的凳子走去,整个人都麻木一般动作僵硬的坐下来。 “来人,传药。” …………………………………. “快走!” 身后传来一声催促。 谢柔嘉收回视线,借着转身低头看了眼攥紧的手。 等。 祖母在她手心里写的字。 等什么?祖母要她等什么? ************************************** 二更在傍晚。(未完待续。)xh211   ☆、第三章 以待 夕阳下,谢家的门前一如既往,门房坐着说笑,外出的车马杂役陆续归来,让侧门前一片热闹。 一个小厮骑马疾驰而来。 “定哥儿,怎么你自己回来了?五爷呢?”门房的人笑着跟这小厮打招呼。 小厮笑着翻身下马。 “我回来给五爷拿些东西,五爷那边还忙着呢。”他说道。 听他这样说,门房的人神情犹豫一下。 “定哥儿,要是东西不着急,就先别拿了。”一个男人说道,“大夫人闭关,家中如今只进不出。” 巫修行规矩稀奇古怪,虽然以前没听过这个要求,但大家也没觉得奇怪。 大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们家跟大夫人那边离的远,五夫人东西都准备好了,我拿了就走的。”定哥说道,“哥哥通融一下。” 男人摇头。 “不是我不通融,里面的人不会通融的,你进去了就出不来了。”他说道。 定哥抓了抓头。 “那算了,我跟五爷说一声吧。”他无奈的上马。 门房的男人点点头。 “是嘛,什么事都没有大夫人的事重要。”他说道,“有丹主在,就没有做不成生意谈不成的买卖。” 定哥笑着催马疾驰,拐过一处街角,在一间茶棚前跳下来。 茶棚的帘子被掀开,谢文俊站在其内。 “五爷,果然进去就不让出来了。”定哥上前低声说道,“还好五夫人提醒不让你回来。” 家里都戒严了,看来事情一定很严重。 谢文俊看着谢家的方向眉头紧锁。 她们现在怎么样了? “五爷,我们怎么办?进不去就不知道里面发生什么事?”定哥低声问道。 “进去反而什么都不能做,里面发生什么事五夫人知道,我们要做的就是在外边行动自如,以备不时之需。”谢文俊说道,“盯紧谢家大宅。” 定哥应声是。 夜幕渐渐笼罩了山野。 木屋的门被拉开了,谢柔清拄着拐杖走出来。喊了声水英。 正在院子里喂牛的水英丢下手里的草转过身。 “她还没回来吗?”谢柔清问道。 她? 水英还没反应过来,一个小丫头从厨房出来了。 “三小姐是问大小姐吗?大小姐还没回来呢。”她说道。 江铃二月已经出嫁,如今跟成林住在彭水城,这个小丫头是江铃亲自挑的。饶是如此也不放心,一个月往这边跑好几趟,直到被谢柔嘉喝止。 “你当人家的媳妇呢,还不快相夫教子,你先生个孩子。学会带孩子,等将来我生了孩子,你来帮我带。”谢柔嘉笑嘻嘻的说道。 “小姐真是的,还没成亲的就生孩子生孩子的挂在嘴边。”江铃红着脸嗔怪。 “她有说不回来吗?”谢柔清问道。 小丫头摇头。 “大小姐应该不在城里过夜,不过这次说是老夫人病了,说不定也会住下。”她说道。 谢柔清嗯了声。 “三小姐,没事,你先吃饭吧,小姐回来了,我再做。”小丫头说道。 “我又没等她吃饭。”谢柔清说道。 小丫头吐吐舌头不敢再说话。 谢柔清在廊下站了一刻。 “水英。今晚她要是不回来,你明日去城里看看。”她说道,“一天到晚的瞎折腾,不知道惹多少人恨,看看是不是被关起来了。” 小丫头笑了。 三小姐真说笑,谁敢关大小姐啊,捧着供着还来不及呢。 水英哦了声。 “那可以吃饭了吧?” 月明星稀,大路上疾驰的马蹄声惊飞了路旁树上草丛里的鸟,怪叫着滑过夜空。 一匹黑马一个裹着黑斗篷的人疾驰在大路上,在月色下的大路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在他身后四人六匹马紧追不舍。 “这样不行啊。这都多少天没有歇息了。”马上的男人急声说道。 似乎为了印证他的话,前方疾奔的马一声嘶鸣跌倒在路上。 东平郡王就地滚落起身。 “马。”他回头喝道。 跟过来的男人们将身旁的空马赶过来。 东平郡王翻身上马。 “殿下,前方驿站落脚歇息一晚…….”男人急急说道。 他的话音未落,东平郡王人马已经疾驰而去。留下他余音。 “前方驿站再备马。” 男人们应声是,催马疾行。 “马上就能乘船了,乘船就能歇息一刻了。”其中一个男人安慰大家说道。 马蹄声声敲打着夜路。 夜色沉沉。 沉重的喘息在屋子里回荡。 “药不能用了,灌下去就呛住了。” 几个大夫在床前忙碌。 “用针。” “用艾吧。” “艾倒是有效,但会伤胃。” 谢老太爷站在床边神情呆呆。 “别怕伤胃了。”他说道,“让她现在好受点。” 大夫们迟疑一下看向在另一边坐着的谢大夫人。 “用艾。”谢大夫人说道。 大夫们应声是。伴着艾灸谢老夫人的喘息很快减轻。 “好,就要这样,人活在一辈子这么痛苦,死还是死的舒服点吧。”她咳咳笑着说道。 谢老太爷坐下来握住她的手摇头。 “你叫什么名字来着?”谢老夫人问道。 难道意识已经混乱了? “华英啊,我是谢华英。”谢老太爷柔声说道。 “不是,我是说,你原本的名字。”谢老夫人问道。 谢老太爷有些想哭又想笑。 “松阳,王松阳。”他认真说道。 “松阳,王松阳。”谢老夫人跟着念了遍,“真难听。” 谢老太爷笑了。 “所以改叫华英了嘛。”他说道。 谢老夫人沉默一刻。 “有件事,你要答应我。”她说道。 “阿珊,这辈子你说什么事我都听你的。”谢老太爷说道。 “我死了后,你就走吧。”谢老夫人说道。 谢老太爷的眼泪滴落。 “我往哪里走啊?我是谢家的人,你放心。你走了,我女儿还是谢家的丹主呢,没人能赶我走。”他挤出笑说道。 “我不是赶你走,我活了五十多岁。从来没有出过巴蜀,原本想等嘉嘉成亲之后,我们就再也没事了,一起去外边走走,但看来我去不了。”谢老夫人说道。“不知道外边是什么样,王松阳,你替我去看看吧。” 谢老太爷握住她的手俯身在她耳边呜咽点头。 “好,我替你去看看。”他说道。 一旁的谢大夫人直直的坐着,脸上泪水滑落。 谢老夫人吐了口气,带着几分轻松。 “烧艾真舒服,我赶快睡一觉,养养精神。”她说道,又喊阿媛。 谢大夫人站起来。 “阿媛,你再等等。我养养精神,再跟你说经书的事。”谢老夫人看着她说道。 谢大夫人僵直站着。 “好。”她说道。 谢老夫人闭上眼。 谢老太爷紧紧握着她的手,看着她的脸,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谢老夫人忽的又睁开眼,眼睛眨了眨,带着几分顽皮。 “别看了,要想记着就记着我年轻的时候的样子吧,现在这样丑死了。”她说道。 谢老太爷噗嗤笑了眼泪涌出来。 “好,我不看了。”他说道。 谢老夫人看着他,谢老太爷也看着她。二人定定的看着对方。 “我睡了。”谢老夫人说道,闭上眼。 谢老太爷看着她,带着几分决然松开了手。 “好,我听你的。你睡吧。”他哑声说道。 谢老夫人没有再睁开眼,呼吸平稳,似乎真的睡着了。 谢老太爷在床边小心的给她掖了掖被子。 屋子里安静一片。 “父亲你去歇息吧,我在这里。”谢大夫人说道。 谢老太爷看她一眼。 “你跟我来,我有些话要跟你说。”他说道。 谢大夫人站着没动。 “母亲这里离不开人,在这里说吧。”她说道。 谢老太爷冷笑。 “你还怕她跑了?”他咬牙低声说道。伸手指着床上,“她这样子能逃出你的手心吗?” “父亲!”谢大夫人喊道,浑身发抖,竭力隐忍的情绪似乎再也压制不住。 谢老太爷看着她一刻,转身向外走去。 谢大夫人看了看床上的谢老夫人。 “好好守着,有不妥,立刻喊我。”她说道。 适才退到外间的大夫们立刻又进来应声是,看着谢大夫人走了出去。 院子里灯光明亮,却空无一人,只影影绰绰能看到外边侍立的护卫。 谢老太爷一个人走在长廊上,背影被灯笼照的惨白。 谢大夫人跟上去。 谢老太爷拐过长廊指着面前的一间屋子。 这是谢老夫人的日常歇息的花厅,冬天里四面窗户都关上。 “这里是你出生的地方。”谢老太爷说道。 怎么可能,丹女出生的产房是非常重要的,怎么会如此的简陋和随意。 “你都记不得了,后来这里改建了,你小时候不喜欢在屋子里呆着,你母亲就让在这里扩个花厅,下雨下雪,你都能跑着玩。”谢老太爷说道。 谢大夫人默然。 谢老太爷摘下外边的灯笼,提着推开门迈进去,谢大夫人也跟着进去。 门被谢老太爷随手掩住。 “阿媛,你真要为一本经书逼死你母亲吗?”他竖眉低声喝道。 谢大夫人转过身,昏昏的灯下神情悲戚。 “父亲,我要的不是经书,我要的是一个解释。”她颤声喊道,积攒的眼泪泉涌而出。 谢老太爷看着她。 “要什么解释?自己资质鲁钝不如人有难么接受吗?”他问道。 谢大夫人面色惨白。 “父亲!”她喊道,“你们就这么嫌弃我吗?” “我们怎么会嫌弃你,你就是痴的傻的丑的美的,你都是我们的孩子,阿媛,你为什么这么嫌弃自己啊?”谢老太爷说道,“到底怎么样你才能相信你很好呢?” 谢大夫人看着昏昏的室内。 “我只要,母亲,认为我好。”她喃喃说道,“我只要她说一声我很好,哪怕说假话也行,只要她跟我说一句。” 谢老太爷叹口气,转身迈步走到几案前,点亮了灯,室内变的明亮起来。 风穿过窗缝吹动桌上的灯跳跃。 谢老太爷伸手拢了拢,看向窗户。 窗户上有人影一闪而过。 谢老太爷眼中闪过一丝哀痛和不舍,但很快带着几分决然收回视线。 “阿媛,坐。”他说道,“我们父女从来没有这样说话聊天,有你母亲在的时候,我顾不上陪你,以后你母亲不在了,我也不能陪你了,现在,我们父女两个好好的说说话吧。” 谢大夫人迟疑一下,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夜风敲打着窗户发出扑扑的声音。 这是曾经谢柔嘉住的那个院子,透过窗户缝能看到还挂着夜明珠的温泉池。 这里好像一辈子没来过了。 谢柔嘉呆呆的看着。 屋子里虽然久不住人,但自从她成了大小姐,这里时刻为她准备着,收拾的里外干净,丝毫不显生冷潮湿。 谢柔嘉转过身,看着屋内。 谢柔惠早已经疯了,没有一点人性了,母亲看来也疯了。 怎么办?祖母怎么办? 砰的一声,门被推开了。 是风?还是要杀她的人来了? 谢柔嘉猛地跳起来,蓄势待发。 有人迈进来,站在了明亮的灯下。 “祖母!”谢柔嘉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 正是谢老夫人,还穿着倒下时的衣裳,头发也有些散乱,但她稳稳的站着,原本惨白的脸上红润一片,明亮的眼睛浮现笑容。 “嘉嘉,你说得对,真的不是经书的问题,而是人。”她说道,展开手自己看了自己,“你看,我一心一意的有念有求敢舍竟然做成了燃烛之术。” 燃烛之术! 以人为烛,燃其魂烧其魄,举一霎之绽,一霎之后,人焚为灰烬,尸骨无存。 谢柔嘉面色大变眼泪泉涌。 “祖母!你!你也疯了!” “这有什么疯的,我反正是要死了。”谢老夫人笑道,脸上带着孩童得到奖励般的激动兴奋。 谢柔嘉扑过去伸手在她身上乱摸。 “有办法的,有咒就由解的,一定有解的。”她喃喃说道。 谢老夫人伸手抓住她。 “嘉嘉,我来不是让你解咒的,我来是要做一件事。”她整容说道。 谢柔嘉看着她流泪摇头。 “不要誓愿,不要誓愿,不要说。”她哭道。 谢老夫人笑了,伸手握紧她的肩头。 “嘉嘉,我是来送你出去的。”她说道,“我要送你离开这里。”(未完待续。)xh211   ☆、第四章 去疾 送我出去。 谢柔嘉摇头哭。 “祖母,我自己能出去,不用你舍了命送我。”她哭道。 谢老夫人笑了。 “你太瞧不起咱们谢家了,咱家的宅子,如果要困住你,除非履为平地,否则插翅难逃。”她带着骄傲说道。 说到这里又神情黯然。 那个心心念以为荣的谢家,此时此刻扯去了华丽的外衣,将丑陋的躯干展现在她的眼前。 她以为荣的是什么?是扭曲了人性的规矩? 而那扭曲人性的规矩又带来了什么?除了更加扭曲的一切。 谢家,书上,民众口中流传的那个谢家,早已经变了模样了。 “咱们谢家如今这样,是我们这些后辈不争气,祖上是真的很厉害的。”她喃喃说道。 谢柔嘉点点头。 “我知道,祖母,我知道,能被民众信奉到如今,能被矿工们敬畏到现在,咱们谢家祖上很厉害很厉害。”她流泪说道,“祖母你以为荣没有错。” 谢老夫人笑了点点头。 “不说这些,我知道,嘉嘉你很厉害,你能自己折腾出去,但是那不是一时半时的功夫,就算出了门,也还是要被困,更何况我要你不仅仅是出家门。”她说道,看着谢柔嘉,“我要你出谢家。” 这有区别吗? 谢柔嘉看着她。 “嘉嘉。”谢老夫人说道,“我有一件东西要托付给你,请你带着它远远的离开谢家。” 东西?什么东西? 谢柔嘉还没问,谢老夫人伸手拉住她。 “时间不多了,你祖父拖不了你母亲多久,我边走边说。” 三月的春夜,风料峭,树叶婆娑,灯笼点缀其中,在地上勾勒出张牙舞爪的形状。四周似乎到处都是人影,但却又都化为影子。 谢柔嘉手腕被谢老夫人紧紧的攥着,她们的脚步踏碎了那些影子。 “柔嘉,这件事是我们族中没有记录在册。只靠丹主口耳相传的。” “上古时大巫清得到一本经文,由此能点砂辨砂养砂,这本经书据说藏在郁山中。” “一百四十多年前,你的曾曾曾祖母谢茹并不是救护矿工而死,事实上她是开山挖经被砸在郁山里。她真的挖到了经书,但却未能全部带出来。” “临死之前茹大丹主传下十八句经文,我又从当时随同入山的巫师麦古后人海木口中得知另外二十四句经文……” 海木! 安哥俾的父亲! 谢柔嘉不由站住脚,月光下脸上发白,谢老夫人的脸却越来越红。 就在她们不远处站立着四个黑衣护卫,月光下格外的渗人。 但他们安静的站立着如同泥塑,对这边的二人视而不见,很是诡异。 这就是靠着燃魂换来的咒术的功效。 “是,他也知道这件事。”谢老夫人说道,“安哥俾那个孩子。你也看出来了很厉害吧,据老海木说就是因为得了几句经文。” 谢柔嘉晃了晃头,有什么事正呼之欲出。 “祖母,是什么经文?”她问道。 “南山之东,有山也,土如赤,形如虎……”谢老夫人说道。 谢柔嘉啊的一声弯下身子,双手紧紧地攥在身前。 赤虎经!果然是赤虎经! 难道五叔给自己的赤虎经是老夫人留给五叔的吗? 可是不对啊,她说有十四句,海木知道二十四句。加起来也不是自己所知的一百六十九句。 这是怎么回事? 还有赤虎经那么重要,五叔怎么轻轻松松的给了自己?为什么没有给母亲? 还有,安哥俾能嫁给自己就是因为其父知道赤虎经吗? 她的脑子里思绪乱纷纷。 “嘉嘉你没事吧?你现在什么都不要问,你只要记住我告诉你的经文。” “但是还有一件事你也更要记住。我想明白了,几代藏书找不到,茹大丹主又因为挖经死去,就是从那时起,谢家矿脉受损,丹主也再不敢去矿山。从此后一代不如一代,这是山神的惩罚,开山是不敬,贪欲是自毁。” 谢老夫人说道,伸手抓住谢柔嘉的肩头,斑驳的树影下神情凝重。 “嘉嘉你记住,只有等到郁山山塌矿灭的时候才能去找经书。” “你说得对,经书不重要,人才最重要,所以郁山藏经的来历经过我绝对不能告诉你母亲,我把经书交给你,真正的谢家的传承我交给你了。” 谢柔嘉摇摇头。 “可是祖母,除了你知道,不是还有别人知道吗?你不说,他们也会说啊,这件事瞒不住的。”她哽咽说道。 “不,他们不知道藏经的具体位置。”谢老夫人说道,“因为历来口头相传对于此次的事没有任何记载,当年茹大丹主开山挖出经书的位置只有丹主知道,另外两个知情人只是知道有藏经这件事,至于老海木,他知道的也只是二十四句经文,嘉嘉,你也说了,经文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就算她们拿到了老海木的二十四句经文,也跟其他的经书一样没有用,郁山那么大,她们就是挖一辈子也挖不到。” 她说到这里笑了,带着畅快。 “她说我忤逆谢家规矩,说我其心可诛,那我就真的忤逆一次,诛心一次。” 她说着再次拉住谢柔嘉疾走。 “嘉嘉我现在就告诉你藏经的位置以及经文,你听好了。” 握着她的手滚烫如火。 谢柔嘉知道不止是手,现在谢老夫人身上也是如此。 等再过一会儿,她整个人就要烧着了。 她选择这么痛苦的死法,就是为了让自己带着经文远走高飞离开谢家,让谢家的这些人竹篮打水一场空。 可是,经文自己早已经知道了,她这样的决然是没必要的。 谢柔嘉很想张开口打断她,但是又该怎么跟她说自己知道经文? 说命运里谢家已经覆灭了吗? 谢老夫人为什么不惜决然赴死也要自己带着经文走,不就是为了不让谢家毁在谢大夫人手里吗? 如果告诉她命运里郁山塌陷了,谢家倾覆了。她该怎么承受这种结果? 她相信自己,期盼着她做出的这个改变规矩的决定是正确的。 是的,祖母,你是正确的。 把经文和希望交给我吧。 谢柔嘉咬住下唇专心的听谢老夫人认真的念着经文。 她们走过大路穿过小路。脚下身旁刚返青的草木带着几分狰狞,拉扯着她们的裙角。 小红马的嘶鸣在夜色里响起,搅动了整个马棚。 “嘘嘘。”谢柔嘉冲它嘘声。 小红马立刻安静下来随着她的向外走去。 站在夜色里的谢老夫人整个人已经闪着红光,看上去鲜亮夺目。 这种夺目就如同烟花一样,一刹那的灿烂。 谢柔嘉眼泪滑落。 “祖母。”她喊道。扑过去。 谢老夫人也抱住了她。 “嘉嘉,你不用这么舍不得我。”她说道,“其实我和你母亲一样,自私,无情,我对你并不是真的好,我对你做的那些事,只是因为把你当成了丹女,反而是我把你代入了这混乱和危险中,就算现在我助你离开谢家。也不能保证你能逃多远,出了谢家门我就一点也帮不上你,反而让你前途更加险阻,一生被追捕不得安宁。” “嘉嘉,我现在知道槐叶那个丫头为什么要一头撞死之前对你一下一下的叩头了,她是愧疚自己那一句话,害了无辜的你。” 谢老夫人说着也跪了下来。 “嘉嘉,我也对不起你,你原本该做个二小姐平安快乐一生的。” 谢柔嘉哭着跪下来,抓住谢老夫人的胳膊。 “祖母。那你现在知道我不是丹女,你还喜欢我吗?还会对我好吗?”她问道。 谢老夫人看着她点点头。 “会,我的嘉嘉,值得所有人的好。”她伸手扶着她的脸含笑说道。 谢柔嘉含泪笑着点点头。 “那就好啊。祖母还是真的喜欢我的。”她说道。 谢老夫人站起身,将她拉起来。 “走吧。”她说道,“走的远远的,不要让她们得逞。” 谢柔嘉攥着谢老夫人的手。 “我不会让她们得逞,我会让她们知道,我做到事。她们永远做不到。”她说道。 谢老夫人将她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掰开。 “走!” 伴着砰地一声,屋门被推开,看到空荡荡的内室,以及地上睡的沉沉的大夫们,谢大夫人转身看着院子里的谢老太爷。 “父亲!”她嘶声喊道,“我把你当父亲啊!” 你为什么这样对我!适才花厅里那追忆幼年的温馨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谢老太爷看着她微微一笑。 “对不起,女儿,她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人。”他说道。 谢大夫人浑身发抖,牙关相撞,最终仰头大喊一声。 “来人!追!” 整个谢家大宅如同猛兽被唤醒,翻腾了起来。 “母亲。”谢柔惠披着斗篷疾奔,“怎么可能,这么多护卫,她们怎么可能逃出去?不是说这是谢家,这是全巴蜀最大的迷阵图!” 谢大夫人一句不发,四面八方的火把照的她的脸炙白一片。 “老夫人在那里!” 前方有人喊道。 谢大夫人顿时疾步,谢老太爷比她更快的跑去。 很快前方就出现了谢老夫人,她似乎站在一片红灯笼的照耀下。 “母亲!她用了巫术!”谢柔惠喊道,抓住谢大夫人的胳膊,躲在她背后,“在家里不是一切动了害人心的巫术都无效吗?” 难道是骗人的? 谢老夫人的大笑声响起。 “没有骗人啊,在家里不可动害人之心的巫术,但我动的是害我自己的心啊。”她笑道,看着要奔过来,被却谢柔惠拉住的谢大夫人,“害自己,舍弃自己,你们,敢吗?” 她说罢再次大笑,视线看向不管不顾跑过来的谢老太爷。 “王松阳,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阿珊!”谢老太爷发出一声嘶喊,冲着眼前的谢老夫人伸出手。 谢大夫人也要跑过来,谢柔惠死死的拉着她。 “母亲母亲危险啊…啊!”她喊道,话没说完,就一声尖叫。 眼前的谢老夫人陡然腾起一片火光,整个人被汹汹火苗吞没。 谢柔惠立刻松开了谢大夫人抱住肩头向后退去。 谢大夫人看着眼前被火吞没的谢老夫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仰起头举起双手。 撕心裂肺的尖叫几乎撕裂了彭水半边的夜空。 谢柔嘉将身后的喧嚣抛在身后,马蹄声回荡在空寂的街道上。 去哪里? 城门怎么过?往哪里躲?没有时间了!这就是谢老夫人说的前途险阻吧? 有马蹄声在后边响起,是追兵吗?这么快吗? 谢柔嘉握住了手。 “嘉嘉,跟我走。”谢文俊的声音在后响起。 五叔! 谢柔嘉不可置信的回头,看到黑暗里奔来的谢文俊,在他身后还有一个小厮。 他们没有说话越过她疾驰向前,谢柔嘉催马跟上。 ………………………………………….. 城门咯吱的被打开了。 “谢五爷,您走好。”城门的守卫恭敬的说道。 “回头我把文书给你补上。”谢文俊说道。 守兵们笑了。 “五爷客气了,一句话的事,用不着用不着。”他们说道,视线扫过跟随在谢文俊身后两个裹着斗篷的小厮身上,“您快忙去吧。” 谢文俊戴上兜帽催马穿过城门,两个小厮紧随其后,清脆的马蹄声渐渐远去,城门徐徐的关上。 “嘉嘉,我带着你的衣服向东,你向西北走。” 荒野上,谢文俊勒住马说道。 “五叔。”谢柔嘉看着他说道。 谢文俊却制止了她说话。 “不用跟我说别的,没有时间了,你快走。”他说道。 谢柔嘉看他一眼点点头拍马疾驰而去。 “嘉嘉!” 喊声从身后传来。 “好好活着!” 嘉嘉,好好活着。 就跟上一世她出嫁镇北王府谢文俊追来送行的时候一样,他也说着这句话。 只不过那一世她没本事最终没有能好好活着,但这一次,她一定会好好的活着。 你们都看着,我一定好好的活着,活的好好的! “驾!” 谢柔嘉俯身在马背上,如同一只箭没入漆黑的夜色里。 ************************ 《断生》第二章《不悦》内容多谢书友Emmarthur的阐述点明(我就不黑她是惠惠党了 虽然感觉很没底气,但还是求一下月票,谢谢,谢谢。(未完待续。)xh211   ☆、第五章 明后 天色蒙蒙亮,院子里传来走动的声音。 谢柔清起身推开窗户。 院子里安哥俾正弯身放下一捆青草,听到动静也看过来。 “大小姐回来了?” 另一边屋子里小丫头跑出来,看到安哥俾哦了声。 “她没在家啊?”安哥俾迟疑一下问道。 “大小姐去看老夫人了。”小丫头说道。 谢柔清伸手拉上窗户,转头看另一边的床上水英抱着被子趴着还在睡。 “水英。”她喊道。 水英一个翻身睁开眼。 “吃饭了吗?”她问道。 “带上干粮,去城里。”谢柔清说道,“早点去早点回来。” 水英哦了声揉着眼穿衣起身。 外边却又是一阵嘈杂,伴着人声马嘶。 “越来越有大小姐排场了。”谢柔清低声说道,再次伸手推开窗户。 院子里安哥俾和小丫头都看着外边,一群谢家的护卫正将这里围住。 “你们…”小丫头开口问道。 话未出口,为首的护卫一摆手,七八个护卫下马涌进来了向屋子里而去。 “哎?”小丫头惊讶的转过身,“你们干什么?” 这些人要干什么? “大小姐呢?” 为首的男人看了他们一眼。 “大小姐有事在家里。”他说道。 所以这是大小姐让来拿什么东西吗? “你们要找什么?我来拿。”小丫头忙说道。 没有人理会他,护卫们逐一进了房间。 谢柔清坐在床上看着进来的护卫,水英抚着手站着。 双方都不说话,对视一眼,护卫们将床后箱笼逐一看了,转身离开了。 谢柔清看着窗外,院子里的护卫们摇头低声说了几句话,旋即上马疾驰而去,就跟来的时候一般突然。 “他们要找什么?怎么也不问问就走了?”水英皱眉问道。 “找大小姐。”谢柔清喃喃说道。 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江铃看着进门的成林急急问道。 天不亮的时候家里就有人闯了进来,还以为是匪盗。没想到是谢家的护卫。 他们一句话不说将家里翻了个底朝天就走了。 但并没有将人怎么样,成林立刻就跟着出去打听消息了。 “好像是老夫人出事了。”他低声说道,“谢家已经戒严了。” “没见到小姐?”江铃很惊讶。 成林虽然不是谢家的人,但却是谢柔嘉最亲信的随从。谢家的人见到他如同见到大小姐,大门是随便进出的。 现在他竟然没能进谢家的大门? “江铃。”成林握住她的肩头,神情凝重,“我想柔嘉小姐也出事了。” 若不然没有人敢来搜他们的家,更没有人会拦住他。 谢家再戒严。柔嘉小姐也不会不见他。 江铃身子一晃。 “怎么会?要是小姐出事,你怎么还能出入自由?”她急急问道。 ………………………………………… “当然要让他们行动自由。” 谢家的厅堂里,谢文兴转过身整容说道,看着厅内回禀的管事们。 “不仅要让她那几个亲近人都行动自由,所有人都要如此,或者她会来找他们,或者他们会想办法去找她,对我们来说,他们都是助力。” 管事们应声是。 “继续这样不说不问的找下去,对外一概说是大小姐的命令。”谢文兴接着说道。 管事们再次应声是急急的退了出去。 谢文兴转过身看着堂中。 谢柔惠裹着一件黑斗篷坐在椅子上。整个人都陷入斗篷里,她的脸越发显得娇小,面色惨白不带一丝血色。 “惠惠,我觉得她一定出城了。”谢文兴说道。 谢柔惠似乎刚被惊醒。 “咱们家里,安全吗?”她问道,眼中闪过一丝惧色。 “安全都查过了,你母亲亲自查的。”谢文兴说道,意味深长,“现在家里她最大,你放心。” 谢家丹主是巫。 老丹主已经死了。两个丹女跑了一个,如今谢家最大的巫就是谢大夫人了。 “而且你祖母那个是为杀自己才能使出的巫术,对别人没有用,所以当时你祖父扑过去把手伸在火上都没事。”谢文兴柔声说道。“要是谢柔嘉敢使出这样的巫术进来,她自取灭亡,那正是求之不得,惠惠你别担心,去休息一下吧,长老们就要来齐了。” 谢柔惠嗯了声坐正了身子。看着谢文兴,嘴边勾起一丝笑。 “多亏还有父亲。”她缓缓说道,“要不然,就乱了。” 谢文兴笑了。 “乱了,对大家都不好。”他说道,“当然不能乱。” 谢柔惠嗯了声站起身来。 “那就辛苦父亲了。”她说道。 “不辛苦,辛苦的是惠惠你,你母亲劳累悲伤暂时顾不上,有什么事你吩咐,我也就是跑跑腿传传话。”谢文兴说道。 门外有人疾步进来俯身。 “人都到齐了。”他说道。 议事厅内谢家的长老们以及各房的主事男人们都齐齐而坐,形容皆是狼狈不堪。 在家的人昨天白日被消息冲击心神大乱,昨晚谢老夫人的事更是骇人,到现在大家还神魂不守,而那些在外的长老们半夜被叫回来,一夜未眠颠簸,再加上刚进门受到这种冲击,几乎昏厥。 谢家几百年来,第一次发生这种事。 谢家的丹主除了极个别为山神献身外,都是安稳的死在床上。 谢老夫人还是第一个在家里以巫术自焚而亡的,更别提真假丹女竟然又反复了。 “这叫什么事!” 大厅里议论纷纷。 谢文兴走进来重重的咳嗽一声,厅内安静下来。 但他并没有像往常那样说话,而是侧开身, 众人的视线落在他身后。 披着黑披风,随着走动露出其内暗色春薄衫袄石榴红百褶裙,不施米分黛,面色却白的如玉,衬得樱唇越发如同点了血一般昳丽的女孩子。 “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具体的经过你们有亲眼看到听到的,没有亲眼看到听到的,就私下去问别人,现在我就问二件事。”谢柔惠说道。一面迈步,抬起手竖起一根手指,“第一,巫清娘娘的藏经,还有谁知道?” 屋子里沉默一刻。 谢存礼站了出来。 “惠惠。我知道。”他说道,“当初传到我们这一辈,我知道,还有老夫人故去的兄弟谢华顺知道。” 屋子里顿时哗然热闹。 虽然昨日已经被谢老夫人的承认震惊一次,但现在从另外一个人口中得到印证,不由更加震惊。 “但是按照规矩,我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谢存礼说道。 “还什么规矩,我们谢家的规矩已经乱成了什么?”谢柔惠打断他竖眉说道,“你讲规矩,别人不讲。赶快把这件事说了,免得以后再有这种被人利用规矩杀规矩,搅乱谢家根基的事。” 谢存礼颤了颤,刚见到自己最喜欢的惠惠的惊喜散去,似乎眼前站着的还是那个谢柔嘉。 “我并不知道这本书的具体来历,只是当初丹主离世时要我记住,谢家有本巫清娘娘的藏经,当老丹主要去世的时候,当着老丹主和下一任丹主的面问一句,藏经的事说了没。以示提醒。”他说道。 屋子里再次响起议论声。 谢柔惠拍了拍桌子。 “藏经的事我再去问,现在我要问大家第二件事。”她伸出第二根手指,“谢家的规矩你们还认不认?” 屋子里沉静一刻。 谢家的规矩,自然就是长女为丹女。 问得好啊。先问了巫清娘娘的藏经,然后才问规矩。 知道谢柔嘉能做到这一切,就是因为巫清娘娘藏经的缘故,不就是藏经嘛,二小姐拿着能起效,大小姐自然也更能。规矩自然就好斟酌了。 谢文兴点点头暗自称赞。 “惠惠,要是不认规矩,我们怎么可能承认她是大小姐啊。”谢存礼喊道,一脸的悲愤,“我们忍着这么多,不就是因为老夫人说她是大小姐,她再胡闹再荒唐我们也都认了。” “是啊是啊。” “怪不得她总是要改规矩改规矩,闹得里外不得安宁,原来自己就是不合规矩来的,所以才要乱了规矩。” “老夫人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早就知道她被惯坏了,但也没想到真敢做出毁谢家根基的事。” 屋子里顿时响起乱乱的声音。 谢柔惠带着一丝笑坐了下来,看了眼谢文兴。 “好了,就别问她怎么会做出这种事了,现在当务之急是这件事怎么处置。”谢文兴上前说道。 屋子里再次沉默一刻。 这种荒唐的事说实话现在大家都还没彻底的想明白呢,更别提怎么跟别人交代。 “我们这些人心里清楚这件事就可以了,也是让大家引以为戒。”谢文兴说道,“对于其他人,因为涉及丹主的声誉,就说老夫人是被二小姐忤逆气死,而二小姐出逃。” 二小姐? 在场的人对视一眼。 “那,大小姐还是谢柔嘉?”一个老者问道。 “当然,要不然再公告一次世人?”谢文兴没好气的说道。 那谢家的声誉可就真完了。 “只是委屈惠惠了。”那老者讪讪说道。 “这有什么委屈,关键是谢家的正统规矩。”谢柔惠淡淡说道。 这就省事了,众人松口气,可经不起再折腾一次了。 “就说惠惠最懂事,当初就不该同意她的胡闹换什么名字!”谢存礼说道。 反正姐妹两个长得一样,外边人谁看得出来啊,也没人看啊,白惹出这么多麻烦。 “那皇帝那里..”谢文昌忍不住问道,“不是说那块匾额是皇帝赐给嘉嘉的,更换嘉嘉为丹女的事也告诉他了…” 谢柔惠淡淡笑了。 “女大十八变,皇帝哪里那么闲常常见我?”她说道。 山高皇帝远,谢家的大小姐又不是朝臣,上几代都没人见过皇帝。这一代能见两次就不错了。 谢家的大小姐不会离开巴蜀,更不会去皇帝跟前侍立。 众人点点头。 “我们谢家的巫是山神定的,是我们谢氏宗族的事。”谢文兴接着说道,视线看着众人。“难道不论规矩,皇帝说要谁当丹女,你们就会答应让谁当吗?” “当然不能!” “祖宗规矩在,山神血脉传承在,又不是人能左右的。” 屋中人的人顿时哗然纷纷说道。 那他们谢家还算什么大巫清后人。谢家能稳稳传承这么久,靠的就是这个无可动摇的长女传承制。 这个制乱了,谢家也就乱了,这种事是毁家灭族的,横竖都是死,他们宁死也不会同意的。 谢文兴点点头,示意大家安静。 “皇帝是个明君,你们知道,他更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不会干涉这等宗族家事。”他说道。 屋中众人交头接耳议论一番点头。 “那惠惠……”谢文兴看向谢柔惠说道。 谢柔惠看着他眉头挑了挑。 谢文兴忙冲她整容。 “嘉嘉。如今的当务之急,就是追捕二小姐谢柔惠,不能让谢家的经书流落与他人手上。”他说道。 谢柔惠站起来。 “母亲已经告明山神,求下追魂符,必将忤逆之人捉拿归来。”她说道。 厅中众人起身施礼。 “丹主圣明!山神神威!” 听这齐刷刷的声音看着这恭敬的神态,谢柔惠如同鱼儿入水,因为施展咒术杀人而损耗的精神似乎渐渐的充盈,整个人舒展开来。 母亲画了追魂符,而她则在追捕的护卫们拿着符内加入破魂咒。 她才不会守什么不害人的巫术的破规矩,巫就要尽其用。 追不追回经书她不在乎。只要除掉这个人,这个世上她就是独一无二的,有没有经书有何干! 谢柔嘉这个蠢货,哦。不,谢柔惠这个蠢货,不是也说了吗?经书不重要,人才重要。 人站在哪个位置,才重要! 更何况,还有一个人知道经书的事。 “父亲。我让你接的人,你接去了吗?”她一面迈步一面问道。 谢文兴紧跟在她身后闻言点头。 “已经去了,此时应该已经见到了,该带着人往回走了。”他说道。 …………………………………………. “小姐,真要给少爷送信啊?”水英看着递来的竹筒说道,“就算是有事,少爷也没办法啊。” “不是让他有办法,只是告诉他知道而已。”谢柔清说道。 这有什么区别? 水英哦了声将竹筒放好,再看那边的安哥俾。 “安哥俾,你也要跟我进城吗?” 安哥俾点点头。 “我去跟我爹说一声,你先走我骑马追你。”他说道,转身就跑了。 天光大亮,矿山上早工的人刚归来,聚集地热闹一片,新的炊烟燃起,到处一片温馨热闹,有等着吃饭的矿工们抱着自己的孩子,在教授他们自己才学来的休山停矿期间学来的采矿小知识。 矿工的后代世世代代都是矿工,早些学多学一些,保命的机会就更大一些。 “这都是大丹女的恩赐,是山神的恩赐,你们要好好学。” 安哥俾穿过这些人,耳边飘过这些话,来到自己的家前。 炉膛的火还有未燃尽,上面挂着冒着气的热饭。 “爹!”安哥俾喊道。 没有人回答,他刚要迈进屋子里,旁边的人听到了忙冲他招手。 “安哥俾,你爹被大丹主找去城里了。”他说道。 安哥俾身子一僵,转身疾奔。 看着绝尘而去的年轻人,邻人带着几分羡慕笑了笑。 “老海木一家终于要去过好日子喽。”他说道。 ********************************************************* 谢谢投票,谢谢,不能带来愉悦感,求票很愧疚,感谢了。(未完待续。)xh211   ☆、第六章 路行 日近正午,谢家大宅前的街道上一队队的人马疾驰向四面八方而去,引得无数人好奇的探视。 “这是怎么了?” “从昨天晚上就没停呢。” “出什么事了?” 正指指点点热闹,一队人马疾驰而来,其中一个男人神情焦虑。 是谢文俊。 但与往日不同,谢文俊是被前后左右的护卫拥簇着,也可以说是押送着进了家门。 成林在人群里转过身疾奔而去,进了家门,坐立不安的江铃立刻迎过来,水英和安哥俾也忙过来。 “得不到任何消息,谢家还在戒严。”成林说道。 “那小姐有没有被抓到?”江铃问道。 成林摇摇头。 “不知道,不过,五爷被抓回来了。”他说道。 安哥俾抬脚就要往外走。 “我去找我爹。”他说道。 江铃一把抓住他。 “不行,小姐说过不许你离开郁山,更不许你去谢家。”她说道,“她总说是为你好,就跟总让我嫁人嫁人,喜欢独来独往,不要人陪伴,我以前不明白,现在明白了,如果不是按她说的,我们一直跟着她,现在一定会被困,而且不仅帮不到她,反而会让她受制。” “可是我爹…”安哥俾攥着拳头说道。 “你爹如果真有事,你去了又能怎么样?”成林说道,“不如再等等看看情况,现在一定不能莽撞。” 安哥俾攥着拳头没有再往外冲。 谢家宅院里,谢文俊正神情激动。 “大嫂!大哥,你们在说什么?我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他说道,“我正跟白家谈生意,为了跟他们谈好,我半夜去城外下好了鱼饵,好容易现在就要赢了他,突然听到家里出事了。你问我怎么回事,我还要问你们怎么回事?” 他伸手指着面前一片素白的宅院,浑身发抖。 “怎么,怎么一天一夜不见。老夫人就,就…” 他说这话噗通就跪下来。 “五叔,你要是真心跪老夫人,就还是别再包庇害了老夫人的人了。”谢柔惠说道,“昨晚只有你带着人出城了。你带的谁?” 谢文俊站起来,冷眼看着她。 “我带了两个小厮,城门的人可以作证,抓我回来的人也可以作证,你们要是不信,人就在外院,你们叫进来看看问问。”他说道。 “那就不必了,五叔做事肯定周全。”谢柔惠说道。 “比不得二小姐你周全。”谢文俊笑了笑说道,“你这一回来,大伯母也死了。大小姐也跑了,以后,这家里就是你的天下了,只不过,家里这个地方很小,外边很大,想要周全就没那么容易了。” 谢柔惠看着他似笑非笑。 “多谢五叔忠告。”她说道。 一个管事疾步进来,手里捧着一个包袱。 “大夫人。”他说道,“找到了大…….不,找到了二小姐的衣服。” “人呢?”谢柔惠上前问道。 “人没有。”管事说道。“踪迹在河边断了。” “蠢货,那故意混淆的,她肯定没在那个方向。”谢柔惠竖眉喝道,又看了眼谢文俊。“她有五叔给的千里良驹,这一晚上一白天,不知道跑出多远了。” “这算不算得道多助?连畜生都知道帮忙?”谢文俊笑道。 “谢文俊你骂谁呢!”谢柔惠喝道。 “骂你这个目无尊长的东西!”谢文俊淡淡说道。 “你!”谢柔惠喝道。 “够了!” 一直面前谢老夫人宅院的谢大夫人转过身来。 “文俊你下去吧,去听你媳妇说说,我们这些在你眼是畜生的东西是怎么做出这些事的。”她木然说道。 “母亲,你干嘛这样说自己。你又没有错。”谢柔惠哽咽说道。 “我难道还在乎他们说我什么。”谢大夫人说道。 谢文俊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了。 正午的院子四周空无一人,本就偏僻的地方显得更加冷清。 谢文俊走进院子,杜娇娜正坐在廊下做针线,原本伺候的丫头们一个也看不到了。 “回来了。”见他进来,她笑着说道,就跟以往一样。 谢文俊在她身边的摇椅上躺下舒坦的吐口气,眯起眼看三月里暖暖的太阳。 “如果知道有这一天,你还嫁我不?”他问道。 杜娇娜穿针走线。 “我又不知道会有今天。”她说道。 “你要知道呢?”谢文俊问道。 杜娇娜放下针线。 “我从来不想那么多,我就只需要知道我当下愿意就可以了。”她说道。 谢文俊伸手握住她的手。 “对,当下愿意,不后悔。”他说道,“只是可惜了大伯母,竟然…我没有见最后一面,真是,畜生。” 不知道是骂自己还是骂别人。 杜娇娜握紧了他的手。 二人沉默一刻。 “你说,没事吧?”杜娇娜说道,手指叩了叩谢文俊的手心。 “一定没事。”谢文俊一脸坚定的说道,也叩了叩她的手心,“你不知道有多厉害。” 他们这话说的似乎是自己的事,但实际上都明白对方说的是谁。 “那大伯母值得了。”杜娇娜说道。 谢文俊点点头,看向院子的上空。 三月京城的雨细如牛毛,冲刷的宫城内的甬路在灯笼的招摇下黑黝黝的亮。 卯时皇帝的修道殿内已经声音朗朗。 “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功成而不居。” 伴着一声清脆的磬声,殿内的讲经声停了下来。 邵铭清在蒲团上恭敬的施礼,皇帝斜倚着睁开眼。 “你这卷经讲的没什么新意啊?”他说道。 “陛下,这卷经小子尚未读尽,能吃透就足以,不敢妄谈新意。”邵铭清说道。 皇帝笑着坐起来。 “青词写得那么好,还说经书没有吃透,骗谁呢。”他说道。“看起来伶俐,还挺守旧。” “陛下,前人的大智慧,越吃透越敬畏。”邵铭清笑道。 “去吧。回去跟玄真子说,他的病要是再不好,他的讲经就要被你取代了。”皇帝说道。 邵铭清笑着施礼。 “陛下大智慧,谁来讲也一样。”他说道。 皇帝哈哈大笑。 邵铭清这才起身带着小道士收拾香炉等摆设。 一个内侍进来跪在皇帝身边低语几句。 “这么说周成贞的确是跟着东平的?”皇帝问道。 内侍笑着应声是。 “殿下回信是这么说的。”他说道。 “有他看着,朕就放心了。”皇帝说道。“让人撤了吧。” 内侍应声是。 “东平怎么突然要去谢家了?是有什么事吗?”皇帝又问道。 正将一个玉磬放到紫檀木架上的邵铭清身形微微一顿,但旋即接过小道士递来的拂尘,动作如云流水般将架子上的器具拂过,收了拂尘带着小道士们轻轻的退了出去,没有丝毫的停留。 殿内徐徐掩上隔绝了他们的身影。 邵铭清稳稳的步伐一直到回到道观见过玄真子进了自己的屋子后才一个踉跄,鞋子被踢掉了一只。 谢家? 东平郡王突然疾行去谢家,周成贞也去了。 东平郡王是什么样的人,邵铭清很清楚,如果不是真的出事,十拿九稳的事。他是绝对不会这样做的。 谢家一定出事了,而且一定是嘉嘉出事了。 怎么办?怎么办? 邵铭清转身奔向玄真子的所在。 “道长,请你卜一个吉凶。”他跪下说道。 玄真子有些惊讶的看着他。 “谁的?”他问道。 “谢柔嘉。”邵铭清说道。 玄真子冲他嘘声。 “你小子装了这么久,怎么就忍不下去了?年轻人,连这点相思苦都忍不了,可成不了大业。”他笑嘻嘻说道。 邵铭清没有理会他的玩笑。 “谢家出事了。”他说道。 “谢家是巫,你这位柔嘉小姐更是大巫后人血脉,我占卜不到她的吉凶祸福行踪啊。”玄真子认真说道。 “那你怎么占卜到七年后有跟谢家的大祸事?”邵铭清问道。 玄真子看着他一刻笑了。 “邵铭清,其实,你来京城。更多是替她守着我,想要让七年后的那个大祸事不牵连到她吧?”他说道。 “道长,以己之心度人不好吧。”邵铭清说道。 玄真子哈哈笑了,抬手将三枚大钱扔在几案上。叮当几声脆响后盯着大钱看了一刻。 “凶。”他说道。 邵铭清起身就向外走,玄真子只来得及拉住他的衣袖。 “疯子,你好容易得了皇帝的看重,难道要前功尽弃吗?”他说道,“你现在去根本就没用,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啊。” “纵然明年能报仇。我现在如果一点事也不做,我也就是害她的仇人。”邵铭清说道。 玄真子扯着他的衣袖。 “我说的是谢家大凶,不是她。”他说道。 邵铭清回头看着他。 玄真子从几案下抽出一本书递过来。 “你现在乱跑没有用,一个月的功夫,你如果能研读领悟我上清宫这本卦经,你就可以快准的亲自去找到她。”他整容说道。 邵铭清迟疑一刻伸手接住了书。 ………………………………………………. 纵横交错春耕一片的田间小路上,四五个中年村人以及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子正坐着歇息。 村人们说笑,女孩子用碗喝水。 一个骑马的胖男人擦着汗在他们不远处勒住马。 “乡亲。”他下马小步过来满脸焦急的问道,“柳河在哪啊?” 两个老乡对视一眼,都有些迷茫。 “我们这附近没有柳河啊。”他们说道。 “柳河不是河,以前是河,后来成了河道,没了水,当初我祖母的坟就埋在那里了,我们一家迁居外地六十多年了,我爹让我回来上坟。我来来回回跑了好几圈了,也找不到。”男人擦着汗说道。 老乡们顿时互相询问,却都说不上来到底在哪。 一直喝水的女孩子放下了碗。 “从这里往东。”她说道,伸手指着。“穿过一片树林,向西不到一里地,就是了,不过那边的坟地都平了,你最好找个看骨师傅。” 连坟地是平的都知道。可见一定很熟悉,男人大喜忙连连道谢骑马疾驰而去。 女孩子放下手里的碗,也站起身来。 “多谢大叔大娘们的水。”她说道,“我告辞了。” 两个乡亲笑着说别客气,看着女孩子沿着小路疾步而去,另几个乡民一脸好奇。 “她,不是你们村的?”一个问道。 “我们村哪有这样好看的小姑娘,你听她口音都不一样。”收拾水碗的妇人笑道,“是过路的人,讨口水喝歇息一下。” 那几个乡民来的晚。到的时候就看到这女孩子坐在田头,还以为是这邻村的人。 “哎?她是过路人,不是本地的?那她怎么知道柳河在哪?”一个人顿时说道。 在场的乡民们都愣了下,刚才见这小姑娘答的肯定,而他们也不知道,就没有多想,此时一想是有些奇怪。 “哄那问路人的吧?”一个村民说道。 “那这也太不地道了吧。” “哪有这么快的小姑娘?” 田间地头顿时议论纷纷,等耕完半块地再次歇息的时候,大家还在议论刚才那个可怜的问路人,却听得马蹄急响。 “啊呀。适才那问路人过来了,一定是来问罪的。”有人喊道,看向马蹄声方向。 大家忙看去,果然见是适才的问路人。刚要开口解释,那问路人笑的在马上连连拱手。 “找到了找到了。”他高兴的笑道,“找到柳河了,我去请看骨师傅,特来给乡亲们道谢。” 话音落却见乡亲们一脸惊愕。 “真的找到了?” “到底是不是外地人啊?” “她是怎么找到的?” “我们都不知道呢。” 乱哄哄的声音在田间地头响起。 谢柔嘉已经奔走在大路上,抬手打个呼哨。片刻之后,马蹄声疾驰而来,她回头伸手,就地翻身上马。 “不错,你甩脱他们也很快。”她拍着马头大笑道。 小红马发出一声嘶鸣,看上去洋洋得意。 谢柔嘉回头,夕阳已经挂在天边,一天又要过去了。 这一次她依旧一个人在陌生的地方,夜幕也要降临,却没有像那一次在去京城路上迷路后的战战兢兢。 “想抓住我,你们慢慢等吧。”她说道,抬手在耳边,看着路旁。 听风说,看草摆手,有飞鸟指引。 赶路,赶路,寻路,寻路,有路,有路。 ………………………………………. 哗啦一声响,周成贞从树下的草丛里一跃而起,三下两下就爬上了树,八斤还有老哑巴紧随其后。 刚爬上树枝,伴着低沉的嘶鸣,几条黑色的大狗就扑进了草丛,没有得到猎物,它们抬起头,对着树上的人发出几声威胁的呼噜。 “这什么狗啊?长这么丑。”周成贞说道,看着这几只狗通红的双眼,依旧狰狞的嘴角,一面扯下树枝就要砸过去,“吓唬谁呢?” 老哑巴忙伸手拉住他。 “世子,这是被巫施过咒的狗。”他低声急切说道。 “施咒?”周成贞皱眉。 “对,这狗咬一口,咬的可不是外伤,而是内里。”老哑巴说道,带着几分避讳,“别惹它们,主人一定在附近。” 他的话音落,就听得马蹄声由远及近,七八个统一黑服的男人过来了,冲几个大狗发出召唤。 “喂,你们怎么能胡乱放狗咬人?”周成贞喊道。 那几个男人看他一眼,神情木然并不理会,引着狗就走。 周成贞坐在树干上,看着这些人露出笑容。 “竟然动用了巫术还没抓到,我媳妇真是厉害。”他说道。 八斤凑过来。 “世子爷,你怎么知道他们要抓的二小姐不是那个二小姐?”他好奇的问道。 周成贞嗤声。 “她?抓她用土狗都是浪费。”他说道。 伴着话音落人直直的跳下去。 “喂!”他抱臂在身前,叉腰冲骑马要走的护卫们大声喊道,“谢家的人,去告诉你们主子,镇北王世子到了,速来迎接!”(未完待续。)xh211   ☆、第七章 方便 谢家门前祭奠素白正在撤去,腰里束着白布的仆从们来来往往忙碌。 谢老夫人入土过了头七,但还是不时有民众来谢家大宅门前叩头。 疾驰的人马搅乱了谢家门前的安静,无数的护卫分列开来,将民众驱散。 谢文兴率人站到门前时,东平郡王正走下马车。 “真是太突然了。”他看着迎接施礼的谢文兴沉声说道。 谢文兴眼圈泛红。 “自从去年那场大病后,一直身子不好,熬过了这个冬天,还是……”他哽咽说道,一面再次施礼,“殿下请。” 对于民众谢家公布的谢老夫人的死因是酗酒病故,虽然很突然,但谢老夫人酗酒的事彭水人都知道,所以也并未奇怪,只有那些老人们带着几分感叹和追忆当初那个骑马穿行街市上的女孩子。 将东平郡王迎进大厅,安坐捧茶,一身黑衣的谢大夫人过来了。 “殿下怎么来了?”她施礼后问道,看着东平郡王带着几分咄咄。 谢文兴在一旁忍不住使眼色,自从谢老夫人去世后,谢大夫人的性格变得更强横了。 谢文兴觉得她就像拿着刀子,随时都要跟人同归于尽一般。 “奉命在外,正好路过,听闻老夫人的事,特意来慰问。”东平郡王神情淡然。 “殿下有心了。”谢文兴忙说道,“听闻这些年殿下一直奉皇命奔波在外,真是辛苦了。” 他截断了谢大夫人的话,主动说起皇命,制止了谢大夫人再问什么奉什么命的话。 自从得知藏经的事,谢大夫人对所有人都充满了怀疑。 “多谢殿下在京城对小女的照顾。”谢大夫人垂下视线说道,屈身施礼。 “不知大小姐二小姐可好?”东平郡王说道。 果然会要见,谢文兴垂着头叹口气。 “悲伤过度,如今还病倒在床上。”他说道,“还请殿下见谅不能……” 他的话没说完。谢大夫人就打断了他。 “殿下,是想要见大小姐还是二小姐?”她问道。 谢文兴几乎想要咆哮一声谢媛,东平郡王已经先开口了。 “这要看哪个小姐方便见。”他说道。 “实不相瞒,哪个都不方便。”谢大夫人说道。 “阿媛!”谢文兴脸都绿了。也顾不得什么伸手拉住谢大夫人,“殿下对咱们谢家多有照看,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可你不能对殿下失礼。” “正因为殿下对我们谢家多有照顾,我才不想瞒着殿下。”谢大夫人说道 。“这件事我一定要亲自告诉殿下,免得殿下从别人口中得知,那才是我们谢家失礼。” 她说着对东平郡王施礼。 “殿下,实不相瞒,老夫人去世是我谢家的丑事……” “殿下,实在是难以开口啊。”谢文兴接过话头,跨上前一步,声音凄然,“二小姐归来后对老夫人口出恶言,老夫人气急攻心不治而亡。大小姐悲伤过度,甘愿为老夫人闭关安魂一个月,而那孽子,已经被处以家法关入地牢,是所谓都不方便见。” 屋子里一阵沉默。 “是吗?”东平郡王的声音问道。 谢文兴的心都要跳出来了,终于听到谢大夫人说了一声。 “是。”她说道。 还好她最后还有点理智,谢文兴差点瘫坐在地上。 “原来如此啊。”东平郡王说道,“不敢当夫人感谢,是我在京城没有照看好她,如果照看好她。也不会让今日的事发生。” 是啊是啊,当初你要是在京城杀了她,现在哪里会有这种事。 谢文兴心里哀叹,但又愣了下。也许,他就是这个意思? 他才要说话,东平郡王站起身来。 “夫人节哀,我还有事先告辞了。”他说道。 竟然这就打发走了,谢文兴心里刚要松口气,门外有人急急的跑进来了。 “夫人。夫人,镇北王世子来了。”他说道。 谢文兴又一口气提起来。 怎么…… “他是跟我来的。”东平郡王说道。 这样啊,上一次就是他们一起来的,这一次想必又是结伴同行。 谢文兴忙示意赶快迎接。 周成贞已经大摇大摆的走进来了,不过相比于东平郡王的锦袍礼服,周成贞就像个乞丐,衣角竟然还划破了,随着走动摇摇摆摆。 谢文兴有些目瞪口呆。 “十九叔,你走太快了,我差点找不到你。”周成贞抱怨道,不待东平郡王理会他,他就坐下来,端起桌上的茶一口喝干,长长的吐口气。 “走吧。”东平郡王说道。 周成贞看他一脸惊讶。 “这就走啊?”他左右看了看,“怎么不见大小姐?” “大小姐不方便见。”东平郡王说道,“快走吧。” 周成贞看着他嗤声笑了。 “不方便,不方便。”他说道,说着站起来,“怎么就不方便了?” 不待别人说话,他自己又哦了声。 “说道不方便,我想在你家方便一下。” 谢文兴一怔。 方便一下? “上个茅房,不行吗?”周成贞挑眉说道。 谢大夫人侧目,谢文兴有些尴尬的笑了。 “行行行。”他说道,忙唤人,“来人给殿下带路。” 两个小丫头忙施礼。 周成贞抬脚迈步,想到什么又扯了扯自己的衣角。 “顺便再讨个方便,谢大人送我件新衣服吧。”他说道。 谢文兴笑着应声是,又指着两个丫头去拿衣服,拥簇着周成贞向外走去。 “还有,多拿两件,我还有两个随从呢。” “你们上不上茅房?” 外边传来周成贞的说话声,很快就乱哄哄的离开了。 “殿下,请用茶。”谢大夫人说道,一面施礼告退。 “不用了。”东平郡王说道,“我先行一步。” 竟然是不等周成贞就要走,谢文兴和谢大夫人只得亲自相送。 “老夫人的事。还是要给皇帝说一声。”东平郡王一边走一边说道。 “是,已经写了奏折了。”谢文兴说道。 “虽然老夫人并不在意,但凤血石是她献给陛下的,陛下一定会赐予一个名诰来。”东平郡王说道。 谢文兴大喜。谢大夫人木然的脸上也微微动容又带着几分怅然。 谢老夫人能够再得到皇帝的封诰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亡者有尊,生者有荣。 东平殿下既然这样说,意思就是他会出面给皇帝建议,上一次谢家大小姐被进京觐见就是东平郡王的提议,那这一次一定能成。 “那就多谢殿下费心了。”谢文兴感激的说道。 谢大夫人也低头施礼道谢。 ……………………………………………….. “世子爷。” 八斤从外探出头。看着正系衣裳带子的周成贞。 “好了。” 周成贞带着几分不满走出来,看到老哑巴施礼。 “怎么这么慢?吹的不是挺厉害的吗?找个人也这么难找?”他说道。 老哑巴讪讪。 “世子,这是谢家,巫制于巫。”他说道,一面指着眼前的宅院,“你别小瞧这片宅院,看起来可不是豪华,阵法更为豪华,我在这里都不能占卜问卦,更别提引虫带路了。” “哦。那你怎么算出来的?”周成贞问道。 “我不会算。”老哑巴笑道,“我是问的人。” 他伸手指了指一旁,两个小丫头靠着墙根坐着,脸上还带着笑。 “用的不是巫,是迷药。” 周成贞啐了口,一摆头。 “带路。”他说道。 …………………………………………….. 谢瑶站在窗前小心的向外探看,然后关上窗户,转过身看着坐在椅子上的谢柔惠。 谢柔惠穿着月白色衫青色素裙,神情安静,就好似一副画。 “惠…”谢瑶忍不住低声说道。话一出口又差点咬下舌头,“会不会他们就是跟着咱们来的?他们会不会质疑?” 谢柔惠眼波流转。 “质疑?”她说道,笑了,“我们谢家的事轮到他们来质疑?他们以为他们是谁?山神吗?还是我们姐妹的爹娘啊?” 是啊。现在的她们,可不是在京城任他们欺负的了,谢瑶挺直了脊背。 她的话音才落,就听得一个男子的喊声砸破窗户。 “二小姐!” 这声音太熟悉了! 他竟然进来了?大夫人竟然没拦住? 谢瑶不由一缩身子,疾步从窗边站开。 “大小姐,大小姐。他来了他来了。”她失声喊道。 谢柔惠站起身,门被人咚的推开了,朗月般昳丽的年轻人带着咄咄逼人的气息出现在视线里。 谢柔惠抬起头挺直脊背看着周成贞。 “周成贞,你大胆!”她竖眉喝道。 周成贞绽开笑容,但他的声音和动作却没有丝毫的和煦。 “大小姐!受死吧!”他喝道,一挥手臂带着狂风扑过来。 他敢! 他敢打我!我就敢打他! 谢柔惠的耳边响起谢瑶的尖叫声,疾风带着男子的气息已经扑倒脸上。 她终于啊一声向后跌去,椅子发出咯吱一声。 疾风顿停。 看着因为椅子倾倒靠在墙上而狼狈的谢柔惠,周成贞哈哈大笑,笑声未停抬脚一踏椅子。 谢柔惠尖叫一声,椅子咚的重新归正,颠的她又一头栽倒。 一只手扶住她的肩头,避免了她撞在地上,耳边有温热的气息贴近。 “骨头都酥了吧?”男子笑嘻嘻的说道。 麻酥酥从头只钻到脚底。 谢柔惠再次尖叫一声,抬手就打过去。 周成贞已经站起身带着几分冷笑看着她一步一步后退。 门外嘈杂的喊声脚步声涌来。 “抓住他!”谢柔惠喊道。 周成贞已经转身走到门口,看着神情肃重的护卫以及带着愤怒疾步而来的谢大夫人。 “世子,您太过分了!”谢大夫人喝道。 “是啊,我过分了。”周成贞说道,一挑眉,“你打我啊?” 这泼皮! 谢大夫人竖眉,才要呵斥,谢文兴急急上前。 “世子爷,你快请,殿下等着你呢。”他说道,一面拉住谢大夫人,又低声,“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别让他找借口再闹着不走。” 谢大夫人面色铁青恨恨的看着他。 “送世子出去。”她说道。 护卫们让开路。 “大小姐,告辞了。”周成贞一甩衣袖大步而去。 门外东平郡王已经坐上车,看着周成贞出来,二人对视一眼。 “不方便,不方便,不方便你就不见啊?”周成贞哼声说道,“哪有那么多不方便!” 东平郡王看着他。 “见了又如何?”他说道,“见的又不是她。” 周成贞一窒. “反正让他们不高兴我就高兴。”他瞪眼说道。 “嗯你高兴就好。”东平郡王说道。 但跟她高不高兴没关系。 周成贞恨恨的瞪了东平郡王。 东平郡王看着他。 “你就对我说这个吗?”他问道。 周成贞咬了咬牙换上笑脸。 “多谢十九叔带我出行。”他笑嘻嘻说道。 东平郡王嗯了声,放下车帘。 “假模假式的样!”周成贞看着走开的车马撇了撇嘴。 “世子爷,请吧。”一旁的侍卫说道。 周成贞哦了声,回头看八斤和老哑巴。 “我们在这里住下吗?”他又问道。 侍卫应声是。 “太好了世子爷,我们快走吧。”老哑巴高兴的说道。 周成贞瞪他一眼。 “你高兴什么?”他没好气的说道。 老哑巴忙收起笑整容低头。 周成贞看了眼谢家的大门,翻身上马。 马车里啪的一声,东平郡王捏碎了腰里挂着的一块玉佩。 是我在京城没有照看好她,如果照看好她,也不会让今日的事发生。 。(未完待续。)xh211   ☆、第八章 应对 东平郡王暂住在彭水县衙,县衙里好一阵忙碌才安顿下来。 “一夜之间发生的事,我听到柔嘉小姐进家门是下午,然后谢家就戒严了,不到天命满城的搜寻就开始了。” 黄主簿说道。 “应该是谢文俊谢五爷送柔嘉小姐出的城门,现在被谢家软禁。” 东平郡王默默的听着。 “具体发生什么事?”周成贞带着几分不耐烦,“都公告皇帝民众了,大小姐都改叫谢柔嘉了,怎么还能被人替代?” “世子,这谢家类同土司,无礼仪,无法度,不问贤愚,嫡长为主,又因为大巫血统,更为看重,皇帝认同对他们来说,压不过血统。”黄主簿说道。 “这谢家一群糊涂蛋啊,两个换来换去,哪个是长哪个是幼,他们到底心里有谱吗?”周成贞皱眉说道。 黄主簿笑了。 “他们有没有谱,大丹主谢大夫人有就足矣。”他意味深长说道。 周成贞嗤了一声。 看着始终慢慢斟茶不说话的东平郡王,黄主簿再次施礼。 “殿下安心,至少现在柔嘉小姐还未被抓住。”文士说道,“已经盯紧了他们,一旦找到柔嘉小姐,我们一定抢在他们之前。” 东平郡王嗯了声。 “十九叔,你是说要在这里等啊?”周成贞皱眉说道。 东平郡王嗯了声。 “就这样……”周成贞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蹭蹭了,看着东平郡王,“等着?” 黄主簿忍住笑。 东平郡王神情依旧。 “还可以躺着。”他说道。 这一次黄主簿没忍住噗嗤笑出声,周成贞跳起来。 “好,你等着。我去找她。”他说道,“你是没看到谢家是怎么追捕她的,等他们找到你再出手去救,做梦吧。” 他说罢摔门而去。 “殿下,世子那边分些人手,免得他……”黄主簿说道,伸手指了指北方。 “人手全放在谢家。他如果借这个逃。”东平郡王说道。放下手里的茶碗,“我平了镇北王府,让他再也没有家可回。” 黄主簿忍不住缩了缩肩头。 殿下一怒不可惹。 “不过他说得对。等不是办法。”东平郡王说道,抚着茶碗,“但找也不是办法。” 那还能怎么样? 黄主簿想要问又没敢。 “柔嘉小姐这一段做了好些事,不知道她信上给您说了没。”他说道。“特别辛劳,特别不容易。做的事都是以前从来没有人做过的事。” 东平郡王握紧了茶碗。 “我要做很多很多事,以前的做法错了,我重新来做,殿下。我一定不怕难不怕苦的去尝试,要是还错了,那就再重来。你说了,不是错事。不要难过。” 他的眼前浮现那孩子写的话,从信纸上都似乎能看到她满心的期盼和快乐。 但现在,都没了。 她的期盼,她的希望,她的快乐。 她现在孤零零的奔逃,身后是至亲的追杀。 咯吱一声,黄主簿亲眼看着被东平郡王握在手里的知县拿出的压箱底的白瓷茶碗碎成两半,他打个寒战。 “你下去吧。”东平郡王说道,拿出锦帕擦拭桌上的茶水。 黄主簿硬是没敢说出那句殿下我来擦,应声是退了出去。 院门外文士正一面解披风一面走进来。 “哎呀,老白啊,你怎么才来啊。”黄主簿忙迎上去,激动的又带着几分抱怨握住他的手。 “我年纪大了,哪能跟毛头小子一般日夜不停的奔波。”文士说道,“这都要累垮了。” 他说着往屋子里走。 “殿下歇息了?” 黄主簿忙拉住他。 “殿下现在心情很不好。”他小声说道,“可凶了。” 文士叹口气。 “出了这种事,殿下心情肯定不好。”他说道,“也不知道柔嘉小姐现在怎么样,殿下的心都要被剜下了。” 黄主簿叹口气点点头,又伸手捅了捅文士。 “不是说是救命恩人吗?至于把心都剜了吗?”他说道。 文士啧了一声。 “救命恩人以身相许都能,剜个心怎么了?”他说道。 ………………………….. “那就是个没心没肺的。” 屋子里的周成贞来回走了几步冷笑说道。 “指望他……” 八斤跟着点头,对对是是的应和。 老哑巴则在一旁真哑巴一般发呆。 “走,我去找她。”周成贞说道,转身就走。 老哑巴立刻站起来。 “走走。”他激动的说道,“最好能跟大丹主也谈谈。” “谈什么?”八斤揪住他,“你睡糊涂了?” 老哑巴也愣了下。 “不是去谢家找大小姐吗?”他问道。 “是啊,现在不是在谢家了,你快点拿出你的本事,找她在哪。”周成贞说道。 老哑巴瞪眼。 “在谢家啊,找什么?”他说道。 周成贞抬腿给了他一脚。 “那是什么大小姐,是假的。”他说道。 老哑巴一把抱住他的腿。 “不是啊,世子,那不是假的。”他激动的说道,“你进去的时候我在窗户边看了,虽然因为谢家内的禁制我看不出她的相运,但可以肯定的确是大小姐…….” 周成贞踢开他。 “扯淡。”他骂道,“你肯定个鬼,是你生的?那姓谢的还分不清呢。” 老哑巴再次拉住他的衣角。 “殿下,我们来是找始皇鼎的。”他整容低声说道,“那谢家大小姐……”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周成贞一脚踹开了。 “找你娘的始皇鼎,老子是来找我媳妇的。”他骂道,“滚开。” 老哑巴被踹开急的喊着世子扑过去。周成贞已经飞奔出去,他刚要起身,八斤又一脚踩在他胳膊上,老哑巴栽在地上,听得蹬蹬声音远去了。 找媳妇?媳妇哪有始皇鼎要紧?等镇北王当了皇帝,你要多少媳妇没有啊? 老哑巴又是气又是急,捶了捶地起身追去。 ………………………………….. 夜色笼罩下来时。谢柔嘉将一捧土扔在火堆上。三下两下之后火熄灭。 “小红小红,开饭喽。”她搓搓手说道。 站在树后的小红马打着喷鼻过来了。 谢柔嘉捡着树枝挖开地面香气散开,几个树叶包露出来。 “这个是菜油热过的豆饼。这是你的。”她说道,将一个树叶包剥开推到小红马跟前,“凉凉再吃。” 小红马呼哧呼哧的在豆饼上喷气,谢柔嘉打开了另几个树叶包。 “肉啊肉啊。”她笑嘻嘻的摇晃着。刚捧起一块,身子就猛地扑在地上。 地面隐隐震动。 “又来了!”她跳起来。将地上的树叶包捡起来,想了想又一狠心扔开,揪住还在肯豆饼的小红马,“走走。别吃了。” 小红马直起身就要走,谢柔嘉又停下迟疑一下,抓起豆饼塞进自己怀里。这才翻身时上马。 夜色里马蹄声疾驰而去,片刻之后。火把烈烈,马蹄声犬吠声让这里又热闹起来。 “还热的,刚走。”一个护卫下马探着火堆说道。 那边四只猎犬吼叫着撕扯争抢几块肉。 为首的护卫看了看四周。 “真是奇怪,好像一直在跟我们转圈,怎么不跑呢?”他说道。 “跑不了?”另一个护卫说道。 “别开玩笑呢,这都多少天,跟我们转圈也抓不住,真要跑,我们能找得到?”护卫说道。 “那她这是…”那护卫不解。 “管她呢,咱们只管抓人。”护卫说道,呵斥着还在争抢肉的猎犬,“追,追。” 猎犬们被好容易才拉开,一番呵斥后才叫着向一个方向追去。 在他们离开不久,清脆的缓缓的马蹄声又转了过来。 没有点燃火堆,也没有再去看地上的肉,谢柔嘉将怀里的豆饼塞给小红马。 “吃完了就睡吧。”她说道。 小红马咬着豆饼走开了,谢柔嘉三下两下爬上树,靠在树干上,透过枝叶看着黑漆漆没有半点星光的夜空。 跑?跑了还怎么看你们竹篮打水一场空。 我就让你们知道,我在这里,让你们知道,我看着你们。 ………………………………………………… “她这是挑衅!” 夜色室内,谢柔惠说道。 “母亲,你看到没她有多厉害,咱们这么多人都抓不住她。” 说到这里又停顿下。 “不,是那本经书有多厉害。” 坐在几案前认真写字的谢大夫人停下笔。 “母亲,老海木现在您要见了吗?”谢柔惠忙问道,“还是我去见?” “我见吧。”谢大夫人说道,看了她一眼,“不早了,你也累了一天了,去歇息吧。” 谢柔惠低头应声是。 “母亲,你已经为祖母守了七天了,歇歇吧。”她说道。 谢大夫人嗯了声没有说话。 谢柔惠低着头退了出去,让丫头去带老海木来。 谢文兴站在廊下看到她出来忙笑着走过来。 “嘉嘉要回去啊?”他说道。 站在灯下的谢柔惠看了他一眼。 “父亲好好劝劝母亲,别那么伤心,不值得。”她说道。 谢文兴摇头。 “还是让她伤心吧,要不然更难受。”他说道。 他们正说话,老海木跟着丫头过来了,自从老夫人去世后的第二天被叫来,就一直被关在谢家,十几天来第一次出来,脸都白了。 看到廊下站立的谢柔惠,他的脚步不由停顿下。 “大小姐。”他低下头说道。(未完待续)   ☆、第九章 过问 老海木是来到谢家后第三天才知道老夫人死了。 这个消息让他震惊不已。 之所以让他来谢家,是老夫人要见他一面吗?那为什么始终没见呢? 老海木怀疑自己来的时候老夫人已经死了。 但他并不敢询问,虽然不能出去也为老夫人哭丧多日。 “叫你来是祖母的叮嘱。”谢柔惠看着他说道,“现在母亲有话要问你了。” 老海木应声是。 谢柔惠还要说话,一个丫头从内出来。 “大小姐,夫人让人进去。”她低头说道。 谢柔惠脸上的笑微微顿了下,侧身让开路。 “快进去吧。”她说道。 老海木跟着丫头低着头进去了。 谢柔惠脸上的笑褪去,看向谢文兴。 谢文兴立刻转开视线,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父亲也早些歇息吧。”谢柔惠说道。 “嘉嘉你也早些歇息,这几日也劳累了,明日还要去矿上。”谢文兴关切的说道。 谢柔惠抬脚走了出去,一群丫头在院外等候,谢瑶也在其中,看她出来忙迎过来。 “不防着他吗?”谢瑶摆手赶开丫头们,挽着谢柔惠,一面回头看了眼还站在廊下恭敬关切目送女儿的谢文兴,低声说道,“把他关起来,当初他上窜下跳的厉害,就说他跟那贱婢是串通一气的。” “他这种人不用防,就跟狗一样,有肉有骨头吃赶着做事就可以了。”谢柔惠说道,“对这种人唯一要做的事,就是断了他三心二意的机会。” “当务之急是除掉那贱婢。”谢瑶立刻说道,“他唯有依仗大小姐您了。” “回到家你就又不傻了。”谢柔惠看着她含笑说道,“这一路上,你做了以及想了不少傻事啊。” 还想着告密揭发谢柔惠。 谢瑶心里跳了跳,带着几分心虚又讨好的笑。 “这不是心里踏实了嘛。”她说道,“在外跟浮萍似的。哪还有脑子。” 谢柔惠笑了笑没说话,慢悠悠向前走。 “母亲现在也有些捉摸不定了,留着父亲还有用,更何况外边很多事还要他来做。”她说道。“等他没用了,扔矿井里去就是了。” “这也是他的荣光,就成了真正的谢家人喽。”谢瑶掩嘴笑。 谢柔惠笑而不语,迈进了自己的院子。 院子里灯火通明丫头仆妇涌涌,待谢柔惠歇息后。谢瑶才走出来,门外来迎接她的也是一群丫头仆妇。 “小姐,夫人做了宵夜等您呢。” “小姐您累了吧。” 关切的问候真诚的笑脸合着明亮的灯笼将谢瑶包围。 这才是人过的日子。 谢瑶端正身形,带着浅浅的笑在众人的拥簇下缓步而行。 谢大夫人的书房里灯火明亮,老海木跪在地上,听着前面的谢大夫人发出和老夫人一样的惊讶。 “巫师的后人?”谢大夫人问道。 但和老夫人不同的是,她虽然知道巫师,但并不知道麦古巫师是谁。 老夫人死的这么突然,竟然连这件事都没告诉她? 老海木心砰砰乱跳。 “你不用东想西想,母亲除了告诉我郁山有藏经。别的什么都没告诉我。”谢大夫人冷冷说道,“大小姐说,这件事你也知道,所以我叫你来说一说,我希望你什么废话都不要说,也不要躲躲藏藏,你怎么跟老夫人说的,就跟怎么跟我说,当然,你也可以因为老夫人的命令不许你跟别人说。我送你老夫人跟前尽忠。” 竟然这么干脆。 老海木不由抬起头看着谢大夫人。 灯下谢大夫人的面容木然惨白,带着几分决然。 她是说真的,这不是威逼或者利诱,她就是这样想而且也敢这样做。 审时度势。老海木俯身叩头。 “大丹主,老奴不敢老奴不敢,这本是就该告诉大丹主的。” ……………………………………………. “母亲,这就是郁山巫清娘娘的藏经?” 天色大亮,前来问安的谢柔惠被叫进来,谢大夫人将桌上的几张纸推给她。 谢柔惠有些激动的说道。一面伸出手,但很快又收回来。 “母亲收好就是。” “你拿去吧。”谢大夫人说道,“我将这经书的来历说给你。” 谢柔惠忙摇头。 “母亲,祖母不是说了这件事的规矩是只有等,等…的时候才能说,母亲现在不要告诉我。”她说道后退一步。 规矩。 谢大夫人脸上浮现一丝凄然的笑。 她在母亲眼里既不算女儿,也不如一个规矩。 “规矩已经被打乱了,现在你去将这个规矩重新拨正吧。”她说道,将面前的纸拿起递过来。 谢柔惠低头躬身施礼应声是,这才伸手接过,眼中难掩激动听着谢大夫人说经书的来历。 “这就是麦古巫师口中传下的二十四句。”谢大夫人说道。 谢柔惠眼中的激动顿消。 “并不是全的?”她抬起头惊讶问道。 谢大夫人站起来点点头。 “你祖母知道十六句。”她说道,“至于山里还有多少没有挖出来,就不知道了。” 谢柔惠握紧了写了经文的纸。 “那她肯定知道。”她说道,上前一步,“那山里的经书在哪里?” “这种事连你二叔祖都不知道,一个巫师的后人怎么知道。”谢大夫人说道。 谢柔惠摇摇头。 “不,那可不一定。”她说道。 “巫师的后人不会对丹主说谎。”谢大夫人断然说道。 这世上哪有人不说谎。 谢柔惠心里嗤笑一声,但知道母亲如今脾气古怪,绝对不能顶撞尤其不能说她错了。 “母亲,当初老海木来问我的时候,欲言又止,想必是祖母答应了他什么事,还没来得及做吧。”她说道,“祖母现在不在了,海木又将事情交代给母亲。如果祖母真有什么许诺,母亲还是替祖母应诺吧。” 谢大夫人沉默一刻。 “叫海木来。”她说道。 回到屋子忐忑不安的老海木又被叫来,神情更为不安,待听了谢大夫人的问话。人都有些懵,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有就有,没有就没有,我想你保管这样机密这么多年,祖母一定会犒赏你的。可是我看你还一直在矿山,这么大年纪还挖矿,许是祖母还没来得及,所以想问清楚,如果有一来替祖母应诺,二来也不想你误会祖母。”谢柔惠说道。 “不,不,老奴不敢。”老海木忙说道,踌躇一刻,“要说许诺的话。老丹主,的确是……” 看吧,果然。 谢柔惠的嘴边浮现一丝笑。 “是什么?”她柔声问道。 “老奴祖上因为累害丹主之死罪孽深重,我等子孙后辈发誓不得离开矿山世代为矿工赎罪,老儿只求老丹主能赦我等毒誓,让我的子孙重归自由身。”他说道,“老丹主答应了,只是,一直还未…” 谢柔惠笑了。 “你别急,祖母许是还没有想好怎么安置你们。并不是忘了。”她说道。 “是,是,老奴知道。”老海木忙叩头。 “你先下去吧。”谢柔惠说道,“母亲会给你个交代。” 老海木看向谢大夫人。谢大夫人神情木然。 “是。”老海木低头退了出去。 他才离开,谢柔惠就转向谢大夫人。 “母亲,他定然有所隐瞒。”她竖眉说道,“决不能放他走。” 谢大夫人看向她。 “为什么这么说?”她说道。 “母亲,他藏着这经书的事藏着几十年都没有说,别说见不到丹主也别说离不开矿山。而是他不想,他一定是等待时机说出来好换取最大的利益,你看他等到了,也的确跟祖母诉求了,但母亲你觉得这种人会真的在祖母没有应诺前就将所有的事全部说出吗?他难道不会藏着一些,以备不应诺时所需吗?”谢柔惠说道。 谢大夫人沉默一刻。 “那你说怎么办?严刑拷问吗?”她说道。 “不,当然不能,我们谢家怎么会做那种事。”谢柔惠含笑说道,“所以还请母亲替祖母完成应诺的事。” 谢大夫人看着她。 “请母亲给他自由身,让他离开矿山,让他享受荣华富贵。”谢柔惠含笑说道,“我们以德服人。” 谢大夫人看着她吐口气。 “你去办吧。”她说道。 “是。”谢柔惠施礼应声。 ……………………………………………………………………. “大小姐,大小姐,这,老奴担不起啊。” 看着眼前华丽的马车,老海木颤颤说道,不敢上前。 “老海木,谢家的巫师怎么就担不起了?”谢柔惠含笑说道。 巫师,巫师,百年了,终于能在听到这个称号了。 老海木激动的热泪盈眶。 “快上车吧,和我一起去矿山,昭告众人,然后你就准备重建巫师庙,看守矿山。”谢柔惠说道。 老海木叩头。 “多谢大小姐,多谢大小姐。”他哽咽说道。 这个大小姐真是善人,不仅让他脱离了矿工身份,还竟然恢复他巫师的身份,简直是太贴心,怪不得矿工们对大小姐交口称赞。 “爹!” 一个响亮的声音穿过谢家门前的层层护卫传进来。 谢柔惠寻声看去,见在远处一个高瘦的年轻人正奔过来。 护卫们齐声呵斥拔出刀剑。 “安哥俾!”老海木忙喊道。 安哥俾?爹? 谢柔惠看着奔近的年轻人,黑黝黝的脸,五官分明,一双眼又大又亮,带着野性粗狂又淳朴的混杂气息。 哦,原来是他啊。 她微微一笑抬手示意。 护卫们齐齐的让开,安哥俾冲了过来,拉住了老海木。 “爹,你没事吧。”他急急问道。 “我有什么事,有大小姐在。”老海木说道。带着激动和兴奋。 安哥俾看向谢柔惠。 眼前的女孩子因为在孝期,穿着素色的衣裙,越发显得亭亭玉立,见他看过来。女孩子露出浅浅一笑。 “安哥俾呀。”她说道。 安哥俾抓着老海木的胳膊后退一步。 “她不是大小姐。”他说道。 老海木神情愕然,谢柔惠脸上的笑则更浓了。 “安哥俾啊,你可真会开玩笑。”她笑吟吟说道,抬手指了指他,“不过。下不为例,再开玩笑,我就恼了。” 安哥俾攥紧了老海木的胳膊看着她。 “你别胡闹了,我告诉你,大丹主已经答应让咱们离开矿山,继续当巫师了,快给大小姐叩头。”老海木说道。 安哥俾顿时绷紧了身子,人如同弹弓一般弹了出去。 “不!”他喊道,“我不离开矿山。” 他说罢人掉头疾奔而去。 “安哥俾!”老海木喊道。 安哥俾已经转眼消失在大街上,速度快的令护卫们都有些目瞪口呆。 “这。这孩子,大小姐他的脾气你也知道……”老海木急道,看向谢柔惠。 “没事,我知道,他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谢柔惠笑道,“你上车吧。” 老海木感激的应声是,在两个小厮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谢柔惠看着早已经看不到安哥俾人影的街道笑了笑。 小子,你逃不出我的手心了。 …………………………………….. “大小姐.” “大小姐!” 看着走下马车接受矿工们跪地欢呼的女孩子,拄着拐站在山路上的谢柔清神情木然。 谢柔惠也看到了她,眼中露出几分惊讶。侧头跟一旁的谢瑶说了几句话,谢瑶也看过来,神情带着几分讥笑,还指了指谢柔清的腿和拄着的拐掩嘴咯咯笑。 “三妹妹。”谢柔惠含笑喊道。冲她招手,“来,咱们回家吧。” 谢柔清看她一眼转过身拄着拐迈步。 大小姐。 大小姐。 她一步一下用拐杖重重的顿在地上,咬紧了牙。 这个荒唐的谢家。 她第一次恨自己走的太慢了,迟迟的抛不开身后的那些喧嚣。 “小姐。” 水英赶着牛从前方过来喊道。 谢柔清抬起头看过去,神情却一怔。有些不可置信的绷紧了身子。 她眼角的余光看到左侧的林中站着一个女孩子。 谢柔清浑身一麻,身子一颤噗通坐倒在地上。 天啊,天啊。 她不敢扭头也不敢低头,就那样梗着脖子直直的呆呆的。 “她怎么了?”谢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走不动摔倒了?” “走不动?”谢柔惠声音淡淡,又带着几分诧异,“她这样走已经半年了吧,怎么会突然摔倒?难道看到了什么吓人的?” 谢柔清一个哆嗦,抬手将手里的拐杖狠狠的砸向路旁的山石。 拐杖被摔得飞起跌入林中。 “小姐!”水英吓了一跳喊道。 谢柔清已经挣扎着自己站起来。 “我能走。”她愤怒的说道,推开来搀扶的水英,“别管我。” 但她却站不起来,有些狼狈的再摔了一次。 身后谢瑶的笑声顿时响起。 “哎呦,大小姐,三小姐这是耍脾气呢。” “大小姐,咱们三妹妹一向很要脸很争气,没了一条腿,也还是这样。” 谢柔惠笑了笑,看了眼那个在山路上狼狈的如同离了水的鱼一般扑腾的女孩子,转开了视线不再理会。 “好了,大家都忙去吧,好好上工,好好出砂。”她含笑说道。 “大小姐,大小姐。” 矿工们叩头激动高呼。 谢柔清已经被水英搀扶起来,身后的喧嚣此时此刻一点也听不到了,她心跳如擂鼓,浑身发抖,借着水英的搀扶看向林间。 林间谢柔嘉靠着树,手里甩着一根草,对她一笑。 不知道是衣服的缘故还是什么原因,看上去她跟草木融为一体,那一笑就好像日光透射林间让人眼花。 这傻子!这疯子! 看着她的笑,再听着身后的喧嚣热闹,谢柔清脊背发麻。(未完待续。)xh211   ☆、第十章 相见 真是疯了!她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谢柔清扶住水英的胳膊。 “小姐,你着什么急嘛。”水英低着头带着几分抱怨说道。 “你没看到吗?”谢柔清问道。 水英扭头四下看,带着几分不解。 “看到什么?”她问道。 林间已经没有了那女孩子的身影,谢柔清深吸一口气。 “看到我的拐杖没,捡回来。”她说道。 水英哦了声,松开谢柔清,三步两步走到林子里捡起拐杖。 站在不远处的谢柔惠看着这一幕彻底放下疑心,闪过一丝不屑的笑,收回视线转身上车。 ……………………………… 谢柔清爬上山顶坐在一块山石上大口的喘气。 “小姐,该吃午饭了,你爬山顶上干什么?”水英问道。 谢柔清没有说话看向远山。 “安哥俾还在山里跑着吗?”她问道。 水英哦了声。 “是啊,我都找不到他,不知道躲哪里去。”她说道,在山石上坐下来,也看着远山。 她想起来了,这里是三小姐和谢柔嘉安哥俾常来的地方,这下边有个山洞,小姐也会下去,在山洞里跟着他们爬半日。 谢柔嘉不知所踪,安哥俾在山里东躲西藏,现在这里只剩下小姐一个人。 水英忍不住低头向山下看去,突出的山崖上一根树枝摇摇晃晃。 树枝?是掉下的树枝卡在石头缝里了吗? 水英才要更探头去看,谢柔清喊了声水英。 “老海木为什么成巫师了?”她问道。 水英啊了声。 “我不知道啊。”她说道。 她那天就从城里回来了,安哥俾留在城里等着他爹,直到今天才跑回来,然后大小姐带着成了巫师的老海木也来了。 这其中发生什么事她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在彭水城里一直住在江铃家,吃了三顿饭就回来了。 “我们现在看来没人管,其实到处都是人在监视,城里的江铃和成林也是。都在等着守株待兔呢。”谢柔清接着说道。 水英抓了抓头。 “我知道啊。”她说道。 谢家派了好多人监视她们,在城里的时候成林已经给她说过了,而且这么多天她们也看到了,小姐怎么又提醒了? 谢柔清看着远山。 “老夫人下葬了。灵位已经摆在山下祖宅里了,酗酒而亡。”她说到这里笑了,“想一想她这一辈子还真够可笑的,活的浑浑噩噩,死的也窝囊。” 水英有点明白了。谢柔清与其是跟她说话,不如说是自言自语。 小姐很少说话,和谢柔嘉江铃在一起住的时候,一天也说不了几句话,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了,想说话也没地方说了,就只能自言自语了。 “嗯。”水英附和一声。 “这个地方还有什么可呆着的,能走的都走吧,走得远远的。”谢柔清说道,“也别提什么不甘心。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凭什么为什么。” 水英从这块山石上跳到另一块上。 “小姐我们也走吗?去找少爷吧。”她高兴的说道。 “不知道表哥过得怎么样,不过他一定会过得很好,是啊,去找他吧。”谢柔清说道。 水英从山石上站起来。 “真的吗?”她高兴的问道,“我们什么时候走?” “我是不会走的,我在这里过的很好,我这样的废物,没人会喜欢我也没人会厌恶我。也没什么可担心。”谢柔清说道。 “哦。”水英嘀咕一声,重新在山石上蹲下来,揪着石缝里的草。 “走吧。走吧。”谢柔清喃喃说道,说到这里坐直了身子,“水英把我的鼓拿来。” 水英应声三步两步跳到吃草的牛前,从牛背上解下谢柔清的鼓。 低沉的鼓声在山顶响起。 站在山林中的几个护卫皱起眉头。 “怎么不自言自语又打起鼓了?”一个说道。 “谁知道。这瘸子也古古怪怪的,要我说根本就用不着盯着她。”另一个低声说道,“二小姐怎么可能跑回郁山来?这么久了,早出了巴蜀地界了。” “上边怎么吩咐咱们就怎么做呗。”又一个说道,他侧耳听着鼓声,形容渐渐凝重眼神却有些迷离。“真好听的鼓啊。” 一声一声慢,两声三声连连,咚咚咚的声音竟然也能听得人心激荡。 如泣如诉,却又带着激扬。 山崖下探出的树枝晃晃悠悠的被甩了出来滚落而下。 “鼓琴瑟。” 谢柔嘉靠在洞壁上自言自语。 “打出这种气势,也不辱鼓八音之首的威名了。” 她又吐口气笑了笑。 “说劝我走,干吗又打出战鼓来,到底是让我走,还是让我战,是我不甘心,还是你不甘心啊,这么大的杀气。” 鼓声停歇。 谢柔清握着手里的鼓槌看着远山一刻。 “走了。”她大声说道,抓过拐杖撑住站起来。 回过神的水英忙牵牛。 主仆两人一牛沿着山路晃晃悠悠的下山去了。 谢柔嘉站在山洞里一动不动,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的上面大喊一声,紧接着几块山石砸下来。 哗啦啦的带落一片土石滚下去。 “行了,别疑神疑鬼了,走了走了。” 头顶上传来护卫们的说话声,紧接着脚步碎碎而去。 谢柔嘉席地而坐,看着远山上夕阳铺下一片红光。 老海木竟然当巫师了,看来他把他知道的一切都告诉谢大夫人了,安哥俾也被要求进城,但他记着自己的话跑回山里来。 看来那一世谢大夫人选中安哥俾为婿,肯定是因为老海木的缘故。 事情一步一步的沿着那一世的轨迹开始了。 不知道谢大夫人什么时候开始发疯开山挖经。 那一世肯定开山挖经了,否则五叔拿不到全部的经书,但上一世是什么时候开山挖经的呢? 她一点消息也不知道。 不,不,好像是有点印象,就是生了兰儿安哥俾偷偷来看她的那次。 “大爷说给兰儿的。”江铃将虎牙递过来。“说去办事,办完这件事就能多看看小姐和小小姐了。” 她当时根本就不想多见他,自动忽略了江铃的那句话,然后再见他就是死人了。脸都烂了。 那不是被马踏烂的!那是被砸的! 谢柔嘉蹭的站起来。 一定是的,他办的事一定是去开山挖经了! 对,然后他死了,自己也被踢出门再嫁,然后五叔送了赤虎经。全本的赤虎经。 赤虎经怎么落到五叔手里的?谢大夫人费尽心机的挖经怎么肯给五叔? 谢柔嘉在洞里转了转,焦躁不安。 不急,不急,不要想那一世的事了,现在一切都没发生,看现在,看现在。 她深吸几口气。 虽然那一世挖经大概是在她十八岁的时候,距今还有四年,但老夫人的死推后了两年,谁知道挖经的事会不会提前。 毕竟现在谢大夫人的疯狂。不亚于那一世失去谢柔惠之后的疯狂,什么事她都做得出来。 谢老夫人说谢家上一次的运势就是因为茹大丹主的开山挖经被损,再挖一次,郁山必然断绝。 那一世是不是也正因为如此,断了郁山,绝了谢家的根基,所以出了毒砂,酿成了泼天大祸,谢家最终倾覆。 你要绝山的命,我就只有先绝了你能做这件事的命。 谢柔嘉攥紧了拳头。 夜色渐渐笼罩了山脉。淡淡的星光闪烁,照着山顶上凝聚的雾气恍若云纱。 一只如玉般的小手从山崖下伸出来,试探着抓住崖边的山石,但就在手要落在山石上的时候。斜刺里冲过来一个人影,伸出手握住了这只小手。 这只手有力宽厚,春夜里如同暖炉。 谢柔嘉猛地抬起头,看着朦胧星光下年轻男人俊美的脸。 周成贞蹲在山崖边,嘴角弯弯一笑。 “媳妇,想我了吧?”他说道。 伴着这句话。他的手用力一甩,娇小轻盈的身影在夜空里划出美丽的弧线,他同时张开另一只手,星光下女孩子的娇躯扑向他的怀抱。 就像久别的恋人,就像七夕相会的牛郎织女,千言万语化作这一个拥抱。 但一切并没有看起来那么美。 伴着沉闷的击打,两个撞在一起的人影向地上倒去。 “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周成贞压低嗓音笑。 怀里的女孩子已经扭着他的手翻身压住他,手肘狠狠的砸向他的脖子。 周成贞抬脚踢在谢柔嘉的背上。 谢柔嘉闷哼一声向前扑去,周成贞的手脚一错斜身而起将谢柔嘉压在身下。 “我不是说过你打不过我,你怎么就不信。”他笑道。 “打不过就不打吗?”谢柔嘉说道。 二人视线相对,气息相碰,女孩子瞪圆的眼里满是怒火。 “有话能不能好好说别动手?”周成贞问道。 谢柔嘉看着他一动不动。 “当然,我也不介意这样说话。”周成贞又道,凑近她的耳边吃吃笑,“挺软的。” 话音刚落他就猛地弹起来,躲开了谢柔嘉的嘴。 星光下细白的如同小兽尖齿的牙闪闪发亮。 “君子动手不动口!”周成贞心有余悸的捂着耳朵说道。 谢柔嘉并没有再冲他扑过来,站起来神情平静。 “谢柔嘉,我是特意来找你的。”周成贞说道。 谢柔嘉没有理会他转身迈步。 “谢柔嘉。”周成贞喊道,跟上来。 “这四周都有人守着,你再喊大声点。”谢柔嘉说道。 周成贞笑了,几步迈过去转到她面前。 “他们被我处理掉了,你放心。”他说道。 似乎为了验证。 “谢柔嘉。” “谢柔嘉。“ 他笑着一声一声喊道,冲她挑眉。 谢柔嘉越过他再次前行,周成贞跟上去。 “真是抱歉,我来晚了。”他说道。 谢柔嘉停下脚。 “周成贞,你想怎么样?”她转过头问道。 周成贞看着她,嘴角一弯。 “我想听你喊我的名字。”他说道。 这小畜生不仅是个小畜生,还有病吧? 谢柔嘉看着他。 “周成贞,你觉得我现在想听这些甜言蜜语吗?”她说道。 周成贞哈的笑了。 “你能听出我在对你说甜言蜜语?哈!”他眼睛亮亮,“哈,你这才是在对我说甜言蜜语啊。” 谢柔嘉仰头再低头重重的呸了一声。 “有病!”她骂道,转身就走。 ********************************************************************************** 早上好~今天的更新~谢谢大家这几日的投票,谢谢大家,涨的很快,谢谢~~~~(>_<)~~~~(未完待续。)xh211   ☆、第十一章 夜谈 脚踩在草丛上,只轻轻的一点还未发出踩踏声时就离开。 山林里虫鸣声声,鸟儿安睡,夜色的安静丝毫没有被打破。 谢柔嘉借着树枝稳稳的荡在一块山石上,眯眼看着四方。 谢柔清说安哥俾也躲在山里,不知道他躲在哪里,夜色这么静,如果打几声呼哨也许机警的安哥俾会知道她来了。 但是,这座山里很多眼睛盯着,她能保证自己不被发现就不错了,再多一个安哥俾总会露出蛛丝马迹。 她将江铃嫁了出去,身边伺候丫头是谢家才送来没多久的,这一世她独来独往孑然一身,这一世至少再不会发生出了事后身边有无数的人被无辜的处死牵连。 她日常没有跟柔清安哥俾等人多么亲密不可分,如今也做出逃出彭水的迹象,所以谢家没有用这些人的性命来威胁她。 但如果让人发现她现在回彭水,而且跟这些人有接触,那谢柔清也好安哥俾也好,甚至谢文俊杜娇娜的性命都一定会受到威胁。 决不能给谢大夫人和谢柔惠这个机会。 细碎的脚步声随着山间气息的流动传来。 这个小畜生竟然追来了。 念头闪过,林间草木乱响鸟儿惊飞,周成贞跳出在眼前。 “哈,我又找到你了。”他笑道。 谢柔嘉站起身看着出现在眼前的周成贞。 “我以前不想伤害你,是不想给家里惹麻烦。”她说道,“你信不信我现在打死你然后让谢家陷入大麻烦。” 周成贞哈哈笑了。 “不信。”他说道。 话音落谢柔嘉就将手里的树枝一甩,直直的冲周成贞扑来。 周成贞躲也不躲,反而张开手迎过来。 树枝擦着他的耳边没入身后的草木从中。谢柔嘉越过他站在其后。 “我不是不信你伤害不了我。”周成贞转头笑道,“我是不信你会伤人,尤其是没有伤害到你的人。” 谢柔嘉看着他,忽的笑了,有眼泪被笑出来。 “所以,你们就随意的肆无忌惮的伤害我吗?”她说道。 “当然不能。”周成贞说道,“我来找你就是来和你说这个的。伤人的事你做的不利索。我来替你做。” 谢柔嘉情绪恢复。 “替我?”她笑了笑,“真可笑。” 周成贞笑了。 “这有什么可笑的,我喜欢你。你受了欺负,我当然要替你出气。”他说道。 谢柔嘉吐口气。 “那既然你喜欢我,那你能不能听我的话别再来烦我?”她说道。 周成贞毫不迟疑的摇头。 “当然不能,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他说道。 君子?! 谢柔嘉转身就走。周成贞忙笑着三步两步跟上拦住。 “听我说听我说。”他说道,“你现在不能在这里。当然你本事大,她们抓不住你,但她们却能用伤害别人来伤害你,你又不像我这样心肠硬。” 他说到这里又点点头。 “当然你想在这里也可以。我先把这些能被抓住来威胁你的人们干掉,这样就肆无忌惮了。” “滚啊!”谢柔嘉瞪眼骂道。 周成贞哈哈笑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谢柔嘉问道。 “你想不到?你不认为我是来抓住你拿去谢家换好处?”周成贞笑问道,“在你心里我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吗?” 换好处?他要是想要好处。自己就去抢了,换对他来说是自降身份。 更何况。以前打了那么多次,他都半点没有去谢家闹,自己打了他,他就自己打回来,靠别人来为难自己,他才不屑。 所以她根本就不会有他是为这个来的念头。 念头闪过,谢柔嘉愣了下。 什么时候自己对他自诩这么了解了? 不过了解也没什么,人对要了自己命的人自然多了解一些。 周成贞还在笑着问。 “是不是?你是不是认为我不会做这种事?是不是?你是不是认为我伤害谁也不会伤害你?” 他就像个八哥一样重复的问。 “是不是?是不是?” 谢柔嘉很想伸出手拧断他的脖子,这样一切就安静了。 “你就是要和我说这个?”她深吸一口气问道。 周成贞笑着摇头。 “当然不是。”他笑嘻嘻说道,“你看我又找到你了。” “你的意思是要我看看你多厉害?我应该很害怕?”谢柔嘉不咸不淡的说道。 “不是。”周成贞收起笑,“我是要你看看我很厉害,我可以帮到你。” 谢柔嘉翻个白眼抬脚迈步。 “你听我的,现在就离开这里。”周成贞跟上她说道。 “离开之后呢?”谢柔嘉说道。 “离开之后,你在乎的人不会受到威胁,然后就让那些害你的人,等着迎接你的致命一击。”周成贞说道。 “什么叫致命一击?”谢柔嘉随意的问道。 “当然就是夺去她们最在乎的最想要的。”周成贞说道,“比如,丹主的位置。” 谢柔嘉停下脚。 “她们在这谢家能呼风唤雨不就是仗着一个丹主身份而已嘛,没了丹主身份,她们还能干什么。”周成贞说道。 是啊,没了丹主身份,就不能再为所欲为,更不能指挥谢家的人去开山挖经。 “丹主的身份又不是谁厉害谁说了算。”谢柔嘉说道。 “我知道,你们谢家丹主不选贤也不选厉害,只看血统,只听神谕。”周成贞说道,“血统你有,神谕也有。但以往你做出的事还不足以让谢家的人都铁了心的信奉你,所以现在你要走,一是你走了让她们做事被人看一看,也好有个对比,没有对比,谢家的人就不知道你做出的事多么厉害,二来。你要再去得到更有力的神谕。” 谢柔嘉没有说话。抬起的脚落在地上,踩到一根树枝,她收住脚。 “我以前和你说的。有一个关系到你们谢家存亡的秘密。”周成贞接着说道。 喀吱一声。 谢柔嘉脚落下踩断了树枝。 “我没骗你。”周成贞看着她一笑,“我说过了,我不骗你。” 谢柔嘉咬了咬下唇。 说起来谢家跟镇北王府也的确有关系,要不然当初为什么父亲会让她嫁给镇北王呢? 以前她会觉得是父亲母亲不想见到她把她赶的远远的。但现在想以谢文兴唯利是图的性格,如果没有利益。他不会无缘无故的选择镇北王府的。 镇北王府一定跟谢家利益有关系,是东西,还是别的什么? “是什么?”谢柔嘉问道。 “具体是什么我也不太清楚,当初找到我的那个从镇北王府来的人。只来得及跟我说一句巴蜀谢家与之生死攸关,就被我杀了。”周成贞轻松随意说道。 谢柔嘉愣愣。 “为什么?他说谎?”她不由问道。 “说谎倒没有,就是他太多嘴了。他说我爷爷让我去找你们谢家。”周成贞说道。 谢柔嘉依旧愣愣。 “那怎么了?”她问道。 周成贞低下头看着她,星光透过枝叶照在她的小脸上。此时褪去了木然和愤怒,还带着几分稚气的脸呆呆愣愣。 “哦,不怎么,我讨厌别人要挟我做事,所以我就杀了他。”他微微一笑说道,伸手捏住了谢柔嘉的脸。 这小畜生! 竟然这样随意的毫无理由的杀人! 这小畜生!手干什么呢? 她抬手将周成贞的胳膊一抱,提腿狠狠的撞向他。 “我虽然杀不了你,但打你一顿还是能的。” 伴着一声闷哼,噗通声音响起在林间,夹杂着男子的闷笑。 “好了好了,我错了,我不闹了。” “谢柔嘉,你到底走不走?” “等被人发现,拿山上那个瘸子还有那个野小子威胁的话,我丑话说前面,我可不在乎他们的生死。” 谢柔嘉站在山石上,看着坐在地上的周成贞。 “还有,是我想去镇北王府,顺便带着你去。”周成贞看着她一笑说道。 不是我不想去,不是我骗你去,是我想去,要去。 谢柔嘉抬头看了眼山林。 走了。 她跳下来,想到什么又看向周成贞。 “你怎么知道我还在彭水?”她问道。 周成贞看着她笑了。 “因为谢柔嘉不是那种被打倒一次就灰溜溜逃走的人,谢柔嘉是个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的人。”他说道,声音里满是骄傲,“所以我知道,你一定还在这里。” 谢柔嘉看他一眼转头向前走去。 周成贞跳起来跟上去。 山林里安静的下来,但旋即又响起啪的一声脆响。 “干什么?” “拉拉手呗。” “滚。” “哎呀山林这么黑,人家害怕嘛,尽尽地主之谊拉着人家嘛。” “滚。” 夜色里不远处树上的两团枝叶舒展开来,惊飞了一旁的夜鸟。 老哑巴一面小心的坐在树枝上,一面伸手捅了捅蹲在一旁的八斤。 “世子爷,一向这么不要脸吗?”他问道。 八斤翻个白眼。 “你在京城没听过世子爷的名号吗?你是哑巴又不是聋子。”他说道。 “我以为是装的,没想到是真的。”老哑巴喃喃,“这位小姐在这里,明明是我算出来的……” ……………………………………………….. 谢柔惠从梦中惊醒,坐起来大口喘气。 帐子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大小姐,您醒了?”小心翼翼的询问声传来。 大小姐。 大小姐。 谢柔惠拍了拍心口缓和下来。 是梦,是梦,她还是大小姐。 她拉开帐子,丫头们忙低头施礼,还有两个跪下来给她穿鞋,谢柔惠却又停下来。 可是,只要那个贱婢活着,那噩梦说不定还是会有成真的一天。 不是吗?前一段的不是就变成现实了吗?她像个狗一样狼狈的活着。 不行,那贱婢必须死!绝对不能让她活着! 谢柔惠一脚踢开握着她脚的丫头,站起身来。 不能再这样躲躲藏藏的不痛不痒的搜寻那贱婢了,必须正大宣告不见生人,只要死尸。 “去看看,大夫人起来了吗。”她说道。 两个丫头应声是疾步退了出去。(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之急 “你说什么?” 谢大夫人放下手里的碗筷,看着谢柔惠问道。 “要公告所有受山神庇护的民众知道?” 谢柔惠接过丫头手里的手帕递来。 “是啊,她手里拿着那经文,单靠母亲您一个人的力量根本就抓不住,你看着都半个多月了都抓不住她,而且她还故意的挑衅,留下踪迹。”她说道,“母亲,主要是怕经书流落在外,被居心不良的人得到,那就糟了。” 谢大夫人接过手帕擦手。 “公告世人,二小姐谢柔惠弑亲长十恶不赦,请山神降令人人得以诛杀。”她说道。 被谢家以山神之命诛杀的人,信众们不问根由听从,更有那些痴狂的信众会亲自追杀,以为山神献祭而荣,与此同时其他世家也会为了跟谢家交好而出人出力协助,这就如同布下天罗地网让她逃无可逃。 谢柔惠眼睛亮亮的点头。 “而且还要将她的同党都推出来,比如五叔五婶,她的丫头等等诸人都可以作为从犯,散开消息让她自首归来,要不然就杀了这些从犯。”她说道。 谢大夫人抬起头看着她。 “用杀掉同党来威胁她归来?”她说道,“用一些同党来威胁一个十恶不赦的人自首?那她到底是十恶不赦还是重情重义啊?” 谢柔惠面色一白,眼泪顿时涌出来,噗通就跪下来。 “母亲,这次的事是我错了,如果不是我,祖母不会死。这一切的事都不会发生,我不该冲进家门就大吵大闹。”她哭着俯身在地,“害死祖母的是我,是我十恶不赦。” 谢大夫人攥着手帕微微发抖,一口气堵在心口上不来下不去。 她突然忍不住想如果是那个女孩子。 “我才不是十恶不赦,我没有还是祖母,害死祖母的是你们。” 那女孩子一定会这样梗着脖子带着令人恼恨的倔强反驳或者质问。 然后自己就会气的要死的呵斥她。 而不像现在。自己什么都没说。就有人认了错痛哭流涕求罚。 我错了,你什么都不用说,你满意了吧? 谢大夫人有些无力的将手帕放在桌子上。 “你祖母是病重不治而死的。这件事已经定论,这件事不要再说了。”她说道。 谢柔惠抬手拭泪哽咽。 “至于经书的事,虽然被她窃取,我想她如果还记得她祖母是怎么死的。就一定不会让这经书落入他人之手。”谢大夫人接着说道。 谢柔惠应声是。 “大老爷来了。” 院子里传来丫头们高声的禀告。 自从老夫人去世后,谢大夫人为老夫人守孝。谢大老爷搬出了正院。 “进来吧。”谢大夫人说道。 门外的丫头忙传话,谢文兴掀起帘子进来,看到屋子里起身低头拭泪的谢柔惠愣了下。 “吃好了?”他只当没看到,走过来问道。 谢大夫人嗯了声。 “什么事?”她径直问道。 如今谢文兴也不能像以前那样东拉西扯的跟她说话。谢大夫人也不听,直接问有没有事,有什么事。有事就说,说完就走。 “东平郡王还没走。”谢文兴说道。 谢大夫人抚着桌面没有说话。 “上次的事真不该就这样告诉他。”谢文兴委婉的说道。 “告诉他也应该。要不然他肯定还会找理由要来见我。”谢柔惠说道,“母亲就直接告诉他这是我们的家事,让他不要过问,你看,至少他不再上门了。” “可是他住着不走,摆明了想要干涉咱们的家事。”谢文兴苦笑说道,“要不然这来的太巧了,一定是早就盯着咱们呢。” “他盯着咱们干什么?”谢大夫人说道。 谢柔惠啊了声。 “母亲。”她喊了声。 谢大夫人和谢文兴都看向她,谢柔惠却又欲言又止。 “说。”谢大夫人说道。 “东平郡王殿下,应该是为了她来的。”谢柔惠说道。 “嘉嘉?”谢文兴脱口道。 “是。”谢柔惠说道,“当初,东平郡王来参加三月三的时候,在郁山不小心落水,是她救了他。” 竟然还有这种事?竟然比三月三的渊源更早。 谢大夫人和谢文兴面露惊讶。 原来如此啊!谢文兴终于也恍然。 “怪不得东平郡王对我们谢家这么好。”他说道,“我就说呢,好的有点太离谱了。” “她怎么没说过这件事?”谢大夫人皱眉问道。 “不知道。”谢柔惠说道。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谢大夫人看她一眼问道。 谢柔惠哦了声。 “她在京城的时候告诉我的,说让我小心点,东平郡王听她的。”她说道,带着几分轻松随意。 这种话信手拈来连想都不用想。 “这种事你怎么不告诉我们?”谢文兴嗔怪道。 谢柔惠低下头。 谢大夫人看了她一眼。 “这么说,东平郡王是想给她讨回公道了?”她说道。 “母亲,东平郡王不喜欢我,大概也是因为这个。”谢柔惠说道,说到这里又忍不住一惊,“母亲,你说,她会不会就在东平郡王那里?” 谢大夫人一拍桌子站起来。 “召长老们,准备公告世人,二小姐谢柔惠弑亲长十恶不赦,请山神降令人人得以诛杀。”她说道。 谢文兴目瞪口呆,谢柔惠则低下头嘴边浮现一丝笑。 母亲现在已经几近疯狂,对所有人都怀有敌意,谁现在想要来触犯她,触犯谢家的决定,谁就是她的仇人。她不惜米分身碎骨也要撞向那人。 想要干涉她们谢家的家事,别说你东平郡王,就是皇帝也要斟酌斟酌。 老丹主死了,大丹主又被皇权逼死,那这巴蜀彭水的民心可不好安抚啊。 为了一个谢柔嘉,郡王殿下,您要好好斟酌斟酌。别为了美人误了江山。 ………………………………………….. “殿下。” 黄主簿带着侍卫疾步而入。 “世子爷跑了。我们的人跟丢了。” 东平郡王放下手里的茶碗。 “跟丢了?”他问道。 “并没有多派人手盯着世子爷,就在搜寻柔嘉小姐的时候一并看着,但就在今早。世子爷的踪迹突然就没了,应该是离开彭水了。”黄主簿说道。 “离开彭水了。”东平郡王重复一遍,若有所思,“他这几天都去哪里了?” “去了很多地方。最后一次是在郁山。”黄主簿说道。 坐在一旁的文士哦了声站起来。 “郁山啊!”他说道,带着几分恍然又惊叹。“这孩子是傻大胆啊!” 孩子? 黄主簿看了文士,也恍然大悟。 “原来世子爷真找到她了。”他说道,旋即皱眉,“那他是不是绑走柔嘉小姐了?就像上次那样。哄骗柔嘉小姐进京……” 他说到这里眼神微闪上前一步。 “说不定就是打着殿下您的名义,哄骗柔嘉小姐去找您,才带着柔嘉小姐走的。” 东平郡王看他一眼。 “柔嘉小姐没那么傻。”他说道。 柔嘉小姐如果一直在彭水境内。自然应该会知道东平郡王来了,还怎么会上周成贞的当被骗走。 得。想着人人都喜欢被喜欢的人依赖想念信任,一心只为了捡着他想听的说,却忘了基本常识。 殿下又不是一般人,这马屁拍的实在是惭愧。 黄主簿眼角的余光看到文士在笑。 “既然柔嘉小姐安全了,那我们全力去追世子。”他整容目不斜视的说道。 东平郡王却举起手里的茶杯。 “她哪里安全了。”他说道,“真正的危险还没开始呢。” 话音落,手里的茶杯咯吱一声再次碎裂两瓣。 知县大人又要去家底了。 黄主簿心里说道。 “既然柔嘉小姐跟世子爷走,那就一定有她要走的原因,柔嘉小姐有勇有才,在世子爷手里不会吃亏,肯定是她同意要跟世子爷走的,绝不是世子爷能欺吓骗哄才走的,殿下不用担心。”文士捻须含笑说道,“现在最要紧的是,怎么让柔嘉小姐走的安全一些,解决后顾之忧当务之急啊。” 东平郡王拿起手帕擦了擦手,站起身来。 “走。”他说道,“去谢家。” 文士应声是,看着东平郡王先走出去,才要迈步被黄主簿拽住。 “老白啊,我这才知道,为什么你能守在殿下身边,而我们只能东跑西颠。”黄主簿似笑非笑说道,“姜还是老的辣啊。” 文士捻须咪咪笑。 “年轻人,多学学吧,记住喽,要讨人欢心,就要夸他喜欢的东西,而不是夸这个人自己。”他说道,“怪不得你到现在连媳妇也没娶上。” 他笑着迈步走了出去。 黄主簿在后皱眉。 “说的好像你娶了媳妇似的。”他摇头说道,“还不是老光棍一个。” 不过… “哎哎,那世子爷还追不追了?就让他这样走了?他一定是去镇北王府了,殿下,殿下。”他疾步追上口中忙说道。 现在柔嘉小姐和周成贞都走了,还去谢家干什么?难道要去告诫他们不许再追击柔嘉小姐? 他加快了脚步。 “殿下,您是不知道,谢家丹主那些女人们的可怕,尤其是现在。” ……………………………………………….. 谢文兴再次迈进谢大夫人的院落,看到谢柔惠坐在廊下依着美人靠看两个小丫头下棋。 “嘉嘉,长老们都到齐了。”他上前说道。 “幸苦父亲了。”谢柔嘉坐着没动笑吟吟说道,“稍等一会儿,母亲正为祖母写经呢。” 谢文兴笑着站在一旁,看着两个小丫头。 “下棋下的不错啊,让我也来一局。”他说道,一面挽起袖子。 谢柔惠咯咯笑了。 “父亲这不是欺负人嘛,她们怎么比得过父亲。”她说道。 “玩嘛。”谢文兴笑道。 正给谢柔惠逗趣,门外有管事即急匆匆跑进来。 “大小姐,大老爷,东平郡王来了。” 东平郡王! 谢柔惠猛地站起来。 “看吧!他果然来了!”她说道,握紧了手。 谢大夫人的屋门砰的被打开。 “请。”谢大夫人站在门口竖眉说道,“我倒要听听,他要说什么。” ********************************* 早上好,求票(*^__^*)嘻嘻……(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明告 谢柔惠退避到厢房,看着谢大夫人和谢文兴片刻之后迎着东平郡王进来了。 谢柔惠想了想到底按奈不住悄悄的透过窗缝看出去。 自从离开京城后有些时候没见过他了。 其实在京城也不过见了两次,最后一次还直接导致他把自己逼出京城。 想到这里谢柔惠就恨的牙痒痒。 而且他这次来肯定还是为了把自己逼的无路可退。 最好他激怒母亲,母亲跟他同归于尽。 这样就再没有人能辖制和威胁她了。 谢柔惠心里狠狠的想到,但她也知道这只能想想,而且如果真有这个迹象,她还会是第一个竭力阻止这种事发生。 真要让谢大夫人惹出这种大祸,谢家也就完了,谢家欺负欺负矿工民众无所谓,真欺负到皇家子弟头上,皇帝怎么可能罢休。 没了谢家,她还当什么大小姐。 谢柔惠看着窗外,走在谢大夫人和谢文兴中间的年轻男子并没有穿礼服,而是穿着看起来很普通的青色素布袍,乌黑的头发插着一根金簪,日光下越发显得面如玉形容清亮,不威不怒不喜不笑,犹如世间最美的白玉,让人看到就移不开视线。 这么好的人怎么就不能对自己一笑呢? 不,以前他也对自己笑过的,但这一切都被那个贱婢毁了。 而且那个贱婢还霸占了他,让他对自己如同仇人般敌视。 谢柔惠的手几乎要掰断窗格。 屋子里谢大夫人请东平郡王上座,丫头们进来捧茶。 “家里事忙,刚知道殿下住在彭水,县衙那种地方殿下住的只怕不舒服。不如到我们谢家的别院吧,城里城外,山边水旁,殿下可任选。”谢文兴说道。 东平郡王嗯了声。 “倒也不用,我这就要走了。”他说道。 谢文兴一脸遗憾。 “这就要走了?”他说道,“真不巧,家有丧事。也不能招待殿下。” 东平郡王笑了笑。 “有件事我想要和大夫人单独说。”他说道。 一直沉默不语的谢大夫人看向他。谢文兴心里也跳了跳。 这种事还是让他在场吧,要不然谢大夫人可真能做出疯狂事。 “殿下,有什么事……”他硬着头皮开口。 “出去。”谢大夫人打断他说道。 谢文兴面色尴尬。 东平郡王也没有再开口稍微解围或者缓和一下气氛的意思。 “有什么事好好说。殿下对咱们不薄。”谢文兴只得低声再次叮嘱谢大夫人一句,带着几分哀求,“神家不好惹天家也不好惹,我知道你不怕。但为了谢家你也得斟酌斟酌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谢家这些女人们几百年来居住在彭水,自高自大目无凡尘。因为所有人都爱惜她们,她们反而不爱惜自己,且以死而回到山神身边为荣,也只能用谢家的荣辱存亡来克制她们的疯狂了。 谢大夫人嗯了声。也不知道是表示听到了还是表示听进去了。 谢文兴无奈的退了出去。 “殿下要说什么?”谢大夫人开门见山问道。 “这说来就话长了。”东平郡王说道,“夫人可想过我为什么要来巴蜀吗?” 为了我的女儿吗? 谢大夫人心里冷笑一声。 “是皇帝陛下对我谢家的恩宠。”她说道。 东平郡王点点头。 “是的,皇帝陛下对大夫人和谢家极为看重。”他说道。说到这里停顿下,“夫人知道始皇鼎吗?” 谢大夫人一愣。 她猜测了很多他开口要说的话。却没想到等来这一句。 始皇鼎? 他这句话的意思也就是说皇帝看重谢家是因为始皇鼎? “那是什么?从未听过。”谢大夫人说道。 “传说中徐福献给始皇帝的炼丹鼎。”东平郡王说道。 炼丹! 谢大夫人蹭的站起身来。 “殿下,谢家祖训只出砂,不炼丹,这是清娘娘见始皇帝时就立下的规矩。”她说道,“如是为了炼丹,谢家只能有负皇帝陛下厚爱了。” 东平郡王点点头。 “我知道,陛下也知道,要不然我也不会到现在才来找你们了。”他说道。 那倒是。 谢大夫人神情稍缓。 “还请殿下恕罪,实在是祖训难违,又恐陛下误会我们不尽心,着实是不懂不会也从未炼丹。”她说道。 东平郡王示意她坐。 “不是为了炼丹,夫人不要多虑。”他说道,“且听我说完。” 谢大夫人略一施礼坐下来,相比先前她的神情缓和了许多,因为心里的某些疑惑隐隐有了答案。 “始皇鼎的事是皇家的机密,是皇帝托付我和我父王的事,几十年来我们父子也是为此而奔走,我可以说知道这件事的人不超过十个。”东平郡王说道,看着谢大夫人,“包括夫人在内。” 谢大夫人神情一僵,带着几分不安。 涉及皇家机密可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尤其是对她这样一个非官非戚的人家来说。 “夫人无须紧张,陛下并不要你们炼丹,而是认为始皇鼎或许跟谢家有关。”东平郡王说道,“当然不是说你们知道始皇鼎的下落,而是认为谢家是始皇鼎的吉兆。” “吉兆?”谢大夫人皱眉。 “有人跟皇帝进言,说始皇鼎是天时地利人和之兆,当初始皇帝是先有大巫清后有徐福献鼎,正巧你们谢家沉寂几百年,突然出现祥瑞凤血石,皇帝大为惊讶,然后谢家又接二连三出现祥瑞之兆。皇帝认为这也许是巫清娘娘血脉苏醒了。”东平郡王说道,“所以倍加看重和期待,期待先有大巫,后有大器,以得天道盛世。” 原来如此啊。 谢大夫人恍然。 怪不得皇帝对谢家如此看重了,这一切的确是从献出凤血石之后开始的。 原来是因为始皇鼎啊。 什么因为谢柔嘉救了东平郡王,所以东平郡王才对谢家如此关照。如今又要为谢柔嘉出头。那也太儿戏了。 谢大夫人沉默一刻。 “那陛下希望我们做些什么?”她说道。 “陛下只希望谢家能做到顶天立地,重现巫清娘娘之荣威。”东平郡王说道,“以增我朝天时地利人和的运势。” 也就是说并不需要她们做什么。反而要壮谢家声威,重现巫清娘娘时的盛况。 重现巫清娘娘盛况,何止是皇帝的期盼,这也是她们历代丹主的期盼。 是啊。凤血石现世,郁山重获生机。还有巫清娘娘的藏经大显神威…… 这接连发生的事的确是吉兆。 谢大夫人神情变幻若有所思。 “我此趟是听闻始皇鼎新踪迹特来追寻,却听说老夫人去世了。”东平郡王说道,“而且去世的这样突然,外边传言纷纷。” 谢大夫人面色一黯。 “殿下。这件事其实是……”她犹豫一下说道。 话没说完被东平郡王打断。 “夫人,我并不想知道你们谢家发生什么事,我只想确认谢家的声誉是否能如初。”他说道。“是否能当得起陛下赐予的顶天立地。” 谢大夫人起身施礼。 “谢媛惭愧。”她说道。 “我相信没有人比夫人更看重谢家的声誉,原本不想给夫人带来压力。但我相信对夫人来说是压力也是动力,夫人定然会担起责任,所以我才决定把这件事告诉夫人。”东平郡王说道。 “这是我们谢家的事,就算没有皇帝的期望,我们谢家也必将为此而努力,我谢媛更为此不惜此身。”谢大夫人整容说道。 东平郡王点点头,站起身来。 “如此,我告辞了。”他说道。 果真要走了? 半句别的事也没有提? 谢大夫人反倒迟疑一下。 “殿下。”她说道,“听说小女曾遇到殿下您落水……” 东平郡王哦了声。 “是,我当初来彭水在郁山不小心落水,昏迷之中被人救起,后遇到你们家的小姐…”他说道,停顿了下,“说是她救的我。” 说到这里对谢大夫人抬手施礼。 “还未正式对夫人表达谢意。” 昏迷之后被人救起?你们家小姐说的…… 这两句话听起来有些意思。 谢大夫人心跳了两下,看到东平郡王施礼忙还礼说不敢。 “也没人跟我说过这个,我也不清楚怎么回事,不敢当殿下大礼。”她说道。 东平郡王笑了笑,抬脚要走,又停下脚。 “还有一件事。”他说道。 “殿下请说。”谢大夫人说道。 “不知谢家可有适龄女子?”东平郡王说道。 适龄女子? 所谓适龄,自然是指可以谈婚论嫁的年龄。 谢大夫人有些惊讶看着东平郡王。 “殿下,是要与谁说亲吗?”她问道。 身为郡王还能做媒人吗?这样一个形容气质出尘的男子还会给人说媒? 东平郡王点点头。 “是。”他说道。 真的是啊! 不过她们谢家的女孩子一向抢手,想要与谢家结亲的人多的很,能托到东平郡王出面,家世必然非同一般。 “不知是谁家公子?”谢大夫人含笑问道。 “哦,是我。”东平郡王说道。 谁? “我,安定王第八子,东平郡王周衍。”东平郡王再次说道。 谢大夫人目瞪口呆。 ********************************** 下午好,(*^__^*)嘻嘻……(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当下 做媒说亲这种事一向是内宅女人们的事,不过作为女人的谢大夫人也很少过问这种事,更想不到会跟一个男人说这件事。 而且这个男人还是自己为自己说亲。 一直到送走东平郡王,谢大夫人还有些呆呆。 适才的一席话实在是冲击太大了。 原来皇帝如此看重谢家是想要以巫养运。 这真是件大事。 始皇鼎,原来世间还有这种东西,不过为什么祖上从来没有记载?不应该啊,既然是跟巫清娘娘一起出现的,就算巫清不炼丹,但她可是提供了炼丹的朱砂,不管怎么说也不可能一点记载也没有。 谢大夫人转过身走进来,她要去书房翻一翻典籍查看有没有遗漏。 谢柔惠站在院子里,见她回来忙迎过来。 “母亲,殿下说什么了?”她急急说道,“不管他说什么,母亲一定不要生气,殿下是个重情义的,知恩图报是理所当然的,母亲一定不要急。” 谢大夫人看她一眼。 到底是小孩子,就知道盯着那些情啊爱的,这个世上可不是只有情爱的。 东平郡王说了,他被救起的时候是昏迷的,也说了是谢柔嘉自己说是他的救命恩人,这话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他自己并不知道谁是救命的人,而谢柔嘉说她是,他就信她是。 与其说信谢柔嘉,倒不如说信谢家,再说难听点谁救了他他也无所谓。 这一切都不过是因为始皇鼎。 因为他们谢家是巫清娘娘的后人,皇帝希望谢家盛大巫出,希望能如同始皇帝一般得到始皇鼎,得到长生不老。 这就是为什么皇帝和东平郡王对谢家如此看重,救命之恩?当然也可以让人做到如此,但跟始皇鼎相比远远不足。 “嗯。”谢大夫人嗯了声。 始皇鼎的事不能告诉别人,谢柔惠也不能,至少目前还不能。 嗯?是什么意思? 谢柔惠愣了下。 是东平郡王没说。还是她不生气? 现在母亲并不像以前那样对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到底是回来闹的太猛,也将以前很多事都抖了出来,颠覆了在母亲心里一贯的印象。 但是实在是没办法了,她走投无路无论如何也得先拿回大小姐位置。 至于其他的事。管它呢,只要她是大小姐,就没人能奈何她。 谢柔惠挤出一丝笑。 “那就好。”她说道。 现在不想说,之后再问就是了,总能问出来。 谢大夫人却又看向她。 “你今年多大了?”她问道。 谢柔惠有些惊愕。 “母亲。我十四了。”她说道。 不会傻了吧? 谢大夫人哦了声,响起东平郡王说的话。 “我今年二十一岁,十八岁成亲,十九岁丧妻,因为忙于始皇鼎的事,一直没有再议亲。” “陛下一直看重谢家,我想不如你我两家联姻。” “如果大夫人有意,我回京后会跟陛下说这件事。” “至于女方人选,我相信大夫人的选择。” 谢家女儿们众多,适龄的也不少。但这个人选却不好选。 东平郡王的身份太高贵了,那些旁枝佐料的怎么好拿出手。 要说合适,就只有她们长房最合适。 可是长房里丹女自然不行,柔清瘸了,柔淑不着调,柔嘉…… 柔嘉,长房嫡女,丹女的妹妹,论血统论身份都是最合适的。 只可惜…… “母亲,母亲。”谢柔惠摇着谢大夫人的隔壁。急急的唤道,“你没事吧?” 谢大夫人回过神,只觉得脑子乱哄哄,先办哪件事呢?去查典籍?还是去找家里的女眷来。挑选一下合适的女孩子? 这两件事都很重要,也可以说两件事就是一件事,先结亲再相助理所应当,先相助再结亲坦荡有尊严。 “母亲到底怎么了?东平郡王到底跟你说什么了?他吓唬你了?”谢柔惠急道。 谢大夫人看着她沉吟一刻,还是决定将这件事告诉谢柔惠,毕竟她们是同辈人。再加上东平郡王的身份,他的妻子必须是谢柔惠相中可信任的。 “没有。”她说道,“你觉得家里谁最合适嫁给东平郡王?” 谢柔惠看着谢大夫人目瞪口呆。 谁? “母亲你别傻了,他又不是没见过美人,对他用美人拉拢根本不管用。”她说道。 “我们谢家什么时候靠送美人拉拢人了?”谢大夫人皱眉说道,“要是这样说的话,倒是他在拉拢我们。” 东平郡王的确长的很不错,称得上是个美人。 谢大夫人忍不住笑了。 这是她自谢老夫人去世后第一次笑。 谢柔惠被谢大夫人笑的更懵了。 “母亲,他是不是说要娶她啊?”她急问道,“他这是为了把她救出去呢。” 你不会这么傻就同意了吧? 谢大夫人看了她一眼。 “你没听懂我说的话吗?”她说道,“是我问的家里谁最合适嫁给他,不是他说想要娶我们的谁。” 啊? 也就是说做主权在谢大夫人手里,而不是东平郡王指定要谁? 谢柔惠看着谢大夫人。 不对,不对,东平郡王为什么突然要和他们家结亲? “原因暂时你不用知道,总之跟人无关,你放心吧。”谢大夫人说道,“这件机密的事,我日后自然会告诉你。” 机密? “母亲,你不了解东平郡王,他这个人,很可怕的。”谢柔惠急急说道,“他别是骗我们吧?” “你了解?”谢大夫人笑了笑,“你了解的只是你在意的吧。” 她在意的?在意谢柔嘉在东平郡王面前的地位,在意东平郡王对谢柔嘉好,在意谢柔嘉有的为什么她没有? 这是……讽刺吗? 母亲竟然也会讽刺吗?讽刺她吗? 谢柔惠看着谢大夫人面色愕然。 “你放心,他没说要娶她,我也不会让他娶她。他要娶的是咱们家任何一个女孩子。”谢大夫人说道,看着谢柔惠,“任何一个我觉得合适的女孩子。” 任何一个…… 谢大夫人觉得合适的女孩子…… 谁合适?东平郡王要娶的,要嫁给东平郡王的。 到底怎么回事?谁合适? 谢柔嘉不合适。但她也不合适,她是丹女啊,丹女怎么可能嫁出去,让别人嫁… 不行!不行!不行! 谢柔惠原本还想想东平郡王到底用什么说服了母亲,但脑子里如同开了锅。 谢文兴在此时迎面走来。 “阿媛。殿下走了?”他说道,“长老们已经等着了,你可以去说公告的…….” 公告?公告二小姐谢柔惠弑亲长十恶不赦。 公告世人,她们谢家长房丹女血脉出了这种人?她们山神大巫家出了这等禽兽不如的人? 何谈顶天立地!何谈对民众教化! 公告二小姐谢柔惠弑亲长十恶不赦?那谢柔惠就不可能存在在世上了,世上只有谢柔嘉,只有一个承继谢家的谢柔嘉。 只能招婿,不能外嫁的谢柔嘉! “不能公告!让他们散了!” 母女二人异口同声喝道。 谢文兴愕然,看着这一大一小面容相似的母女。 真是女人心善变。 …………………………………………….. 东平郡王下马迈进院门,黄主簿忙迎接。 “收拾东西,即刻就走。”东平郡王说道。 黄主簿应声是。 进了屋子。文士也进来了。 “殿下怎么样?”他问道,“谢家可说服了?” 东平郡王嗯了声,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而是转过身指了指几案。 “白先生去写我的庚帖。”他说道。 文士应声是走向几案,走了几步才回过神。 “庚帖?”他惊讶的问道,“殿下说写谁的庚帖?” 东平郡王正在换上行装。 “我的。”他答道,“然后送去谢家交给谢大夫人。” 文士和黄主簿都有些发懵。 什么情况下才会将庚帖交给别人?议亲啊! “殿下,你,你是说你要和谢家议亲?”黄主簿问道。 东平郡王嗯了声。 “陛下早有此意。”他说道,“想要择合适的人家与谢家联姻以示看重。” 可是那是陛下早有此意。 文士和黄主簿对视一眼。 “可是现在谢家绝对不会将柔嘉小姐嫁给殿下的。他们也绝对不会让柔嘉小姐脱离谢家的。”文士说道。 “我没说是和柔嘉小姐。”东平郡王说道,他利索的系上衣带,裹上披风。 不是和柔嘉小姐?那和谁? “人由谢家择选。”东平郡王说道。 黄主簿瞪眼愕然,刚要再问。文士拉住他。 “是。”他恭敬应声。 东平郡王抬脚走了出去。 “不是,老白,殿下这是干什么呢?”黄主簿急问道,“怎么突然冒出这一出?怎么也没商量一下?” “能干什么,议亲喽。”文士在桌上拿起笔沾了墨,看着桌上的纸皱眉。“去,拿大红洒金的来。” 黄主簿一把夺过他的笔。 “这不是开玩笑!”他说道,“殿下这到底是要干什么?” “谢家柔惠小姐对殿下颇为钟情,京中盛传她与殿下有旧。”文士说道,意味深长一笑。 黄主簿一愣,旋即恍然。 先是恍然谢柔惠竟然胆大如此,在京中敢散布与东平郡王不实的事,怪不得被东平郡王殿下派人送回来。 接着恍然那个谢柔惠小姐对殿下有心,但现在她占据了大小姐的位置,谢家丹主绝不能外嫁人,但是,曾经的柔惠小姐,现在又变成了柔嘉小姐。 柔嘉小姐不能外嫁,柔惠小姐可以啊。 虽然那位小姐也还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但以多疑多思心窍,必定至少要当机立断柔惠小姐一不能死,二不能名声有污。 “哦,原来不是以身相许,殿下是要以身饲虎啊。”黄主簿喃喃说道。 “管他呢,心甘情愿。”文士笑道,“快去找大红洒金纸来,殿下走之前要让谢家安心。” 黄主簿晕晕乎乎的哦了声去找纸。 “那,那要是谢家真选了别人嫁过来呢?”他又问道。 文士举着笔。 “那是以后的事。”他带着几分感叹说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殿下可从来都是走一步看十步,没看清看准后十步,绝不肯迈第一步的人。 很明显这提亲是临时想起的,而至于以后如何,他根本也没想,只想现在怎么稳住谢家,解了柔嘉小姐危难之急。 真是…… 黄主簿摇摇头。 “先生。”有护卫进来,“殿下带人先走了,你们直接回京。” “殿下是追世子爷去了吗?”文士问道。 “这还用问。”黄主簿说道。 护卫却摇头。 “殿下是走世子爷的路,但并不是追世子爷,而是要断后,阻住谢家人的追击。”他说道。 黄主簿和文士对视一眼。 “哦。”他们同时说道。 …………………………………………………….. 马蹄踏飞雨后的烂泥,溅入路旁的草丛里。 泥泞的小路拐过一道弯,前方出现了三条岔路。 “哎,直行不对。”周成贞看着前方的小红马喊道。 小红马速度不减,谢柔嘉用左腿碰了碰马腹,小红马跃入左边的路疾驰踏踏。 等周成贞赶上,谢柔嘉正在路旁的大树下仰头喝水。 “我的水喝完了。”周成贞说道,下马伸手。 谢柔嘉举起水囊,却没有递给他,而是向左一指。 “那边有河。”她说道。 周成贞哼了一声。 “我又不是马。”他说道,一面扔开缰绳走过来席地而坐。 马蹄声再次响起,八斤和老哑巴也跟上来了。 “世子爷,没有追兵,可以继续行路。”八斤说道。 周成贞笑着看着谢柔嘉。 “怎么样,我带着你一路走的安稳吧。”他说道,“这路我算的好好的,安全又快速。” 谢柔嘉看他一眼没说话,抬手打呼哨,一面迈步走一面召唤去饮水的小红马。 他算的? 他会算什么?我才会算呢。 老哑巴心思动了动,挪到周成贞身边。 “世子爷,我算的路还可以吧,谢家就算有降了符咒的狗也追不上。”他眨着眼说道。 周成贞呸了一声。 “什么叫你算的!你当我傻啊,那是因为周衍在断后了。”他低声瞪眼,“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啊?这么不要脸? 老哑巴目瞪口呆。 我吗? ************************************   ☆、第十五章 前行 夜色笼罩了大地,这一片原野不见人烟,四月的初夏的天际,月如银盘高挂。 周成贞将一根木头扔进火堆中,激起一片火花,照的对面的女孩子隐在兜帽里的脸若隐若现。 “哎。” 他喊了声。 谢柔嘉看着火堆不理会他。 周成贞就继续哎哎哎。 “干什么呢?”谢柔嘉没好气的喝道。 周成贞看着她笑。 “我们又同行了。”他说道,笑的眼睛亮亮。 这句话一路行来他几乎每天都说一次,真服了他每一次说都像第一次时那么激动。 谢柔嘉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了。 周成贞挪过来。 “我们这次还走上一次的路好不好?”他笑嘻嘻说道,“上一次没有走完真可惜。” “是啊,真可惜。”谢柔嘉说道,“上一次你都做出那样的事了,这一次竟然还能被放出来。” 周成贞哈哈笑了。 “是啊,看我过的多好,不管犯什么错,皇帝也好十九叔也好,都护着我。”他说道,一面伸手从火架烤肉上一点点的割下一片,“多少人期盼着我被这样一刀一刀的割肉。” 说着转过头看着谢柔嘉一笑,割下的肉地给她。 “你也是吧?” “我才不稀罕你的肉。”谢柔嘉一语双关说道,扭过头。 周成贞将肉扔进自己嘴里,笑着伸手枕在脑后倒下去,一面看着夜空一面嚼着肉。 “谢柔嘉,你说你怎么这么蠢呢?”他说道,“我上次不是跟你说了,这种事不能给人留退路的,看看人家现在的手段,你当初就该这么用。” 谢柔嘉没有理会他。 周成贞抬起脚一踹。 “是不是,是不是。”他连声问道。 “是你的头!” 伴着女孩子没好气的呵斥,拳头从上方劈头盖脸的打过来。 “闹够了没。闹够了没。”谢柔嘉也一叠声的问道。 听着这边的喧闹,另一堆篝火前坐着的八斤加快了啃烤肉的动作,噎的直抻脖子,旁边的老哑巴见状也忙从火堆上取下还半生不熟的烤肉。 “为什么不每次吃完饭再闹呢?”他又小声嘀咕道。“总是在没吃饭的时候就去撩拨这小姐。” “你懂什么,这叫情不自禁。”八斤含糊说道。 老哑巴哦了声。 “那我还真不懂,要是那位谢家丹主正统嫡长小姐,我就能情不自禁了。”他说道,又转头看八斤。“不过,你这样做下人好吗?明知世子爷要没吃的了,你还不留着这些?” “当下人也要吃饭啊。”八斤说道,狼吞虎咽的吃完一只兔子腿,伸手要去火堆上再拿,却发现火堆上空空,老哑巴一手一只左右开弓的吃着。 “有你这样当人下人的吗?”八斤瞪眼跳起来扑过去。 “我不算下人,我是巫师,是供奉,要对我有供有奉….” “奉你的头。还给我!” 篝火噼里啪啦的燃烧声在夜色里回荡,树下的马儿,树上的八斤都睡着了,老哑巴念念叨叨一番在火堆前裹着衣裳躺下来。 周成贞揉了揉肚子。 “都掉火堆里了?一点也没有了吗?”他问道。 已经躺在地上背对着他的谢柔嘉没好气的说了声没有。 “嘉嘉,嘉嘉。”周成贞又想到什么用树枝捅她的背。 “周成贞!”谢柔嘉气恼的翻身坐起来,“你信不信我能把你变成哑巴?” 周成贞点点头。 “当然信。”他说道,盘腿在她身边坐下,“你说这里有河?” 谢柔嘉看着他,仰面躺回去闭上眼。 周成贞笑了笑,这次没有再缠着她说话。起身走开了。 四周终于陷入一片安静,谢柔嘉吐口气,不知过了多久睡去了,等她一个机灵醒过来。首先闯入鼻息的是鲜香,再低头看到自己身上搭着的周成贞的衣袍。 谢柔嘉坐起来,看着躺在一旁张开手脚睡着的周成贞,目光落在他光着的大脚上,鞋子…. 谢柔嘉看向火堆旁摆着一双鞋,再看火堆上挂着的烤鱼。 真有意思。想不到有一天她会跟着杀了自己的仇人一起吃一起睡一起走,还睡的安稳。 谢柔嘉拿下身上的衣袍,抬手扔在周成贞身上,衣袍盖住了周成贞的头,睡梦中的他受了惊扰挥舞了两下手,翻个身不动了。 装吧!才不信没惊醒呢。 谢柔嘉撇撇嘴,转过身挪到火堆前看着烤鱼。 还真是饿了。 自从从谢家逃出来后,一开始要随时躲避周旋再加上心里悲愤交加,寝食不定,后来则因为寝食不定而积攒成了寝食不安,睡下就惊醒,吃一点就难以下咽。 半夜醒来是有些饿,而且眼前摆着的也不是常吃的那些兔子野鸡,不由动了胃口。 谢柔嘉伸手拿下烤鱼,小心的剥去外边的焦黑,露出白嫩鲜香的肉,她低着头慢慢的小口小口的吃起来。 周成贞微微抬头看了眼火堆旁的身影,笑了笑将衣袍抱住换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 ................................. 日光下满目凝萃,周成贞勒住马,看着紧随其后的谢柔嘉等人。 “从这里就有两条路了。”他说道,伸手指着前边的岔路,“这个是往京城,这个是往镇北。” 他说到这里笑了笑。 “不过,我不认路,刚才那老乡说往这边走,但之后怎么走我就不知道了。” “世子爷怎么会不认路?”谢柔嘉说道,“又不是没走过。” “这不是咱们上次走的那条路。”周成贞探身靠近她笑道,“我这次来急着要找到你,没来得及熟记查找道路。” 他说着回头看向八斤和老哑巴。 “不知道。”八斤忙说道。 老哑巴也跟着点头。 “你也不知道?”周成贞皱眉,“你不是巫吗?” “世子爷,我小时候是从南边跟随师父上京的,从南到京城我熟。但过了京城的地界我没去过,未知的地方我算无头绪。”老哑巴无奈说道。 谢柔嘉看向前方,依旧是陌生地界陌生的道路,依旧是向北而行。但这一次她没有慌慌张张不是迷了路就是茫然四顾。 镇北王府。 前世那个她被迫嫁去又屈辱丧命的地方,今生避之不及听之畏惧的地方。 这一次成了她主动要去的地方。 怕?现在还有什么可怕的! 谢柔嘉一夹马腹,小红马如箭一般飞驰出去。 周成贞笑意散开。 “驾。”他喊了声,催马疾驰追去。 八斤忙也跟着,老哑巴哎哎两声催马要走又停。 “哎。她认得路吗?”他疑惑的说道,“难道她去过镇北王府吗?” …………………………………….. “殿下。” 一个护卫疾步走到东平郡王马前。 “世子的踪迹都被抹去了。” “抹去不抹去都没用,闭着眼都能看到他一定是往镇北王府去了。”文士说道,转头看东平郡王,“殿下,再不追,就真的拦不住了。” “不用拦住。”东平郡王说道,看向前方,“她要去,就让她去。你们带些人跟上她。” 护卫应声是转身而去。 “那殿下呢?”文士问道。 “我啊,慢慢走吧。”东平郡王说道,回头看了眼,摸了摸头上的金簪,“估计再过几日,谢家那种下了凶咒的符就不会出现了。” ……………………………………………….. “大小姐。” 谢柔惠有些恍惚,陡然被一声喊吓了一跳,看着眼前的一个护卫。 “找到了吗?”她想到什么忙问道。 这是派去追捕谢柔嘉的护卫。 “还没。”护卫低头说道。 真是蠢货! 谢柔惠眉宇间难掩火气。 “那回来干什么?”她喝道。 护卫头更低。 “猎犬被伤了,我们回来重新配备。”他说道,“大小姐您不是吩咐过。带猎犬出去的时候要你看一下。” 猎犬又伤了? 下了符咒的猎犬本就不同一般,更何况她又加了更厉害的凶咒,怎么追人没怎么厉害,反而跟泥巴似的动不动就坏了? 又是那贱婢手里拿着的巫清娘娘的藏经的缘故吧。 那二十四句藏经已经背熟了。可是在符咒上也没见有什么增强,是不是因为不是全本或者不是至关重要的经句? 下符咒实在是太耗费心神了,别人没抓到,她自己反而因为心神耗费被反噬。 谢柔惠看着眼前的护卫,再说,不能对那贱婢用破魂咒了。万一当场死了…… “算了,不用让我看了,按照夫人的吩咐你们把人找到抓住就行了。”她说道。 护卫应声是忙退开了。 谢柔惠吐口气疾步向谢大夫人的宅院走去,走了没多远又被两个管事拦住。 “大小姐,这个月轮休的矿上怎么安排?原本授课的安哥俾找不到。” “大小姐是月初去见矿工们还是月末再去?” 他们询问道。 什么乱七八糟的,见什么矿工,现在都是什么时候了!内里还没安稳呢,管什么矿山矿工! “这些事不是都安排好了吗?去问老爷们。”谢柔惠不耐烦的说道。 两个管事的对视一眼。 “大小姐,这事一直是您管的,老爷们不敢做主。”一个说道,带着几分试探,“要不,咱们这个月先缓缓?毕竟老夫人才去了,您和大夫人都忙……” “缓缓缓缓。”谢柔惠说道,“以后再说。” 两个管事忙应声是让开路,看着谢柔惠疾步而去,二人抬起身对视一眼都笑了。 “行了,走吧,让那些贱奴们都滚去干活吧,这群懒蛋享福的日子结束了,还要把以前损失的那些都补回来。” ***************************************** 过个度~~ 二更在傍晚。(未完待续。)xh211   ☆、第十六章 日常 谢柔惠没有再受到阻拦,走到了谢大夫人的宅院。 四月的天风清日暖,几场雨后树木繁盛春花遍地,谢老夫人丧事的沉闷气息似乎一扫而光。 院子里站满了丫头仆妇,也不似前些时候那般战战兢兢屏气噤声,丫头们交头接耳的低声说笑,屋子里也传来热闹的说笑声。 谢柔惠皱起眉头,没由来的一阵烦躁。 “大小姐来了。” 丫头们掀起帘子,谢柔惠迈进来,看到被众多妇人围绕的谢大夫人。 妇人们笑着起身,站在她们身旁的女孩子们都施礼。 谢瑶伸手迎接过来。 “正说到你呢。”她说道。 谢柔惠笑着拉了拉她的手,目光扫过室内的诸人。 “说我什么?”她笑道。 “嘉嘉你真是辛苦了,家里矿上来回奔忙。”一个妇人说道。 谢柔惠一笑。 “应该的。”她说道,“不辛苦。” “矿上没事吧?”谢大夫人问道。 谢柔惠点点头。 “没事,母亲放心。”她说道。 按理说她们母女说起矿上的事,屋子里的这些妇人女孩子们都该立刻回避了。 但此时此刻大家都跟没听到似的坐着站着的都一动不动。 谢大夫人看起来心情也很好,不像前一段看见人在跟前就嫌烦,问了这句后就不再问了。 “天气越来越好了,家里人也好久没在一起吃饭了。”她说道。 她的话音落立刻有妇人们站起来。 “我正说要讨大嫂同意,在院子里摆个席面。” “院子里的花都开了,很是好看。” 大家说笑凑趣,谢大夫人兴致更高吩咐人立刻去办。不多时一众人就来到院子里,摆着桌椅铺设锦垫,丫头仆妇热热闹闹的布置宴席。 谢柔惠坐在席面上,心不在焉的拨弄着手里的茶杯。 “大小姐。”谢瑶靠近,将一碟果子递来,“你尝尝这个。” 谢柔惠随手拈起一颗吃了,依着凭几眼皮也没抬一下。 “东平郡王提的亲事。是京城哪一家?”谢瑶再靠近几分低声问道。 谢柔惠抚着茶杯的手顿了下。 谢大夫人到底忍不住把消息透了出去。当然没有说是东平郡王自己本人的亲事,而只是说东平郡王替人说亲。 能让东平郡王说亲的自然都是京城的权贵皇亲。 谢家内宅顿时炸了窝。 “母亲没说,我也不知道。”谢柔惠说道。 看着谢柔惠爱答不理的样子。谢瑶心里又是急又是恨。 她不知道才怪呢。 明明这么好的事,自己竟然还是从母亲和姐妹们口中得知的,害的自己被嘲笑了好几天。 “瑶瑶每天跟着大小姐做什么啊?难道只是端茶倒水?大小姐什么都不跟你说?” 想到姐妹们的话谢瑶心里就恨的要死。 是啊,自己鞍前马后端茶倒水的伺候她。结果还不如个丫头吗? 这个人真是个冷心冷肺无情无义的。 谢瑶攥了攥手,真想端起眼前的茶水泼在她脸上。不过也只是想想罢了,谁让想要的一切都系在她的身上呢。 “大小姐。”她拉了拉谢柔惠的衣袖,带着几分哀求,“我今年都十五了。再过年就十六了。” “那么想嫁人,想要离开我啊?”谢柔惠笑道。 “不是啊,我只是想要能帮你更多忙。”谢瑶说道。 谢柔惠放下茶杯。 “我知道。”她说道。“不过那不是合适的,有更合适的我帮你看着呢。” 这样啊。谢瑶松口气高兴的笑了。 “我都听你的。”她说道。 见谢柔惠坐起来,围桌说笑的女孩子们都顿时看向她,紧张忐忑不安以及跃跃欲试。 谢柔惠扫过她们。 “吃过喝过坐着有些犯困,咱们去钓鱼吧。”她说道。 女孩子们乱乱的应声是,纷纷站起啦,你挤我我挤着你向谢柔惠这边靠过来。 “欣姐姐。”谢柔惠视线落在一个女孩子身上,笑着招手。 那个女孩子顿时脸都亮起来。 “嘉嘉。”她高兴的喊道。 谢柔惠脸上的笑淡了淡。 傻瓜!这群蠢货难道没看到自己日常都是怎么称呼谢柔惠的吗? 大小姐,大小姐,自作聪明喊什么嘉嘉啊。 活该你们讨不得她的好。 谢瑶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在后撇撇嘴。 谢柔惠笑着视线转向那女孩子身边的人。 “欣姐姐,你妹妹钓鱼钓的好。”她说道,“让她跟我一起吧。” 先被唤到的欣小姐顿时面色愕然,而她旁边的女孩子则大喜。 “好啊好啊。”她高兴的喊道,毫不客气的胳膊撞开了身边的姐妹疾步走过来。 欣小姐也被踩了一脚,她低下头看着绣花鞋上的脚印,再抬头看着被谢柔惠挽住向前走去的女孩子,不由气急败坏。 “这个小贱人,回去再收拾你!钓鱼,还是我教的!”她咬牙说道。 …………………………………………….. 夜色里矿山里灯火通明,无数的矿工在矿井里进进出出,号子声此起彼伏,比白日还要热火朝天。 草棚里十几个监工坐着躺着喝茶说笑,很快有一个矿工带着几分慌张过来了。 “矿井有些不对劲。”他说道。 监工们被打断了说笑皱眉。 “怎么不对劲了?”一个监工说道。 “我们觉得裂缝有些不对。”那矿工说道。 监工嗤声笑了,视线扫过这个矿工,身形干瘦,只穿着裤子,肩背上满是矿石绳索的擦痕。 这是最低贱的矿工。连工头都算不上。 “你们觉得?”他似笑非笑问道,“你们?” 矿工带着几分不安,但想到大家的嘱托还是大着胆子抬起头。 “上个月咱们矿山轮休。”他说道,“大小姐派来的小哥儿给咱们讲了一些,就说到这种缝隙,说如果出现的话,一定要小心。可能是里面的山石已经酥了。挖的话可能会塌陷,说看到的话要停下来,能不能再挖。要请大小姐看看再决定。” 听他这样说监工们对视一眼,都坐正了身子。 “既然如此,那你们先停下,我们去请大小姐来看看。”一个监工说道。 矿工激动的应声是。转过身退了出去。 斜坡上新开的矿井处十几个矿工翘首以盼。 “行了行了。”矿工高兴的奔去,“等明日大小姐来了看了再说。” 众人顿时欢喜不已。 “有大小姐在就好了。” ………………………………………………………. “又让我去矿上?” 谢柔惠放下手里的漱口茶水。看着面前管事。 “又怎么了?” “说有个矿井上的裂缝不对。”管事说道。 谢柔嘉这个贱婢! 谢柔惠喝了口茶水漱口吐在小丫头跪着顶在头顶的痰盂里。 “我今日要和母亲去郁山拜祭先祖们,你们找个老矿工和管事们好好看看,要是有事就不要挖,没事就试试挖。”她说道。接过手帕擦了嘴角,“要是还拿不定主意,我回来后再去看看。” 管事应声是退了出去。 “嘉嘉。嘉嘉。” 门外传来谢文兴的声音。 谢柔惠走出来,谢文兴也看到了那个管事。 “能走了吗?”他问道。看着这管事有些迟疑。 “母亲的车备好了?”谢柔惠问道。 “是。”谢文兴说道,“你要忙的话,不用陪你母亲去。” “不忙。”谢柔惠说道,抬脚向外走去。 开玩笑啊,还有什么事比陪着母亲更重要? 谢柔嘉这个贱婢是陪不了讨好不了,不得不另辟蹊径去哄那些矿工们,好为自己当稳大小姐造势。 真是可笑。 谢家的大小姐难道是靠矿工们,靠造势决定的吗? 谢文兴不敢再多说,忙跟上去。 车马旗帜严整,护卫们齐齐的开路,谢家门前摆开阵仗,在两边民众们的拥簇下向郁山而去。 矿工们站在一旁,看着几个监工拥簇着的几个老工头查看裂缝。 “斧子给我。”一个老工头说道。 一个矿工忙递过去。 那老工头举起斧头就砍向裂缝,四周的人都吓了叫了声,山石应声而落,山壁哗啦啦几声掉下几块碎石。 “看,没了。”老工头说道,指着适才的石壁,“就是这块山石有缝隙,里面没有。” 大家忙都凑过去看,果然见其内的山石恢复如初。 众人都松口气。 “这些东西们,学了三两句,就当老师傅了。” “扯大旗,大惊小怪的。” “也是惯的他们,越发的胆小如鼠怕死。” 监工和老工头们纷纷说道,看着站在一旁的矿工们带着几分鄙夷。 “可是,大小姐……”一个矿工怯怯的说道。 “这就是大小姐的吩咐!”监工竖眉喝道,扬起手里的鞭子,“都快干活!闲了你们一个月,把工期都赶回来!” 矿工们纷纷后退再不敢询问,拿起各自的工具绳索涌涌而上,硁硁戗戗的挖掘声响起。 夜色降临的时候,谢大夫人在祖宅里安置下来。 谢柔惠亲自布置了茶饭,正要进去,有管事恭敬的过来。 “大小姐,那件事办好了。”他说道。 谢柔惠一时没想起来什么事。 “那裂缝是山石的裂缝,内里没事。”管事忙提醒道,“大小姐您还要过去看看吗?” 就说嘛。 谢柔惠点点头。 “我得空会去看看的。”她说道。 管事应声是退了出去。 “什么事?”谢大夫人看着走进来的谢柔惠问道,透过门她看到了适才院子里说话的管事。 “小羊岭上的矿井,上次我去看了觉得有些不妥。叮嘱他们看紧点,日日来给我回话。”谢柔惠含笑说道。 谢大夫人点点头。 “你这样很好。”她说道,神情和蔼几分,“坐下吃饭吧。” 谢柔惠道声谢坐下来,吃饭吃的有些急。 “很辛苦吧?”谢大夫人看着她问道。 谢柔惠咽下一口饭摇头。 “有母亲在,我就是走动多一些,心里一点也不辛苦。”她说道。 谢大夫人拨了拨碗里的饭。 是啊。虽然觉得谢柔惠有些事做的不尽人意。但只要她是丹女,自己是丹主,就一定义无反顾的站在她身后。不像当初自己里外交困无依无靠。 “你先吃吧,我去看看祠堂的香烛。”她说道站起身来。 谢柔惠起身相送并没有说要跟随,看着谢大夫人走了出去。 真是太傻了,搞不懂为什么那么在意祖母喜不喜欢。喜不喜欢她都是丹主,安安稳稳无忧无虑的。哪来这么多悲春伤秋。 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活该。 谢柔惠慢悠悠的夹菜。 祠堂里灯火明亮,谢大夫人将一根香插在香炉里,透过缭绕的烟雾看着面前高高的牌位山。 谢珊二字鲜亮的摆在其中。 “母亲。你知道始皇鼎吗?” 她说道。 “始皇鼎是需要我们谢家养运才能出现的。” 她的眼前似乎又看到谢老夫人坐在椅子上,带着几分不屑。 “哪有怎么样?”她声音嘲讽说道。 谢大夫人攥紧了手。 “怎么样?也就说,哪怕你没有给我经书。我也能将谢家的运养起来,不是你。是我能让谢家荣耀更胜。”她说道,伸手扶住桌案。 烟雾一阵摇晃,眼前的欢迎散去。 祠堂里除了灯火别无他物,冷冰冰空荡荡。 是啊,我能做到,你不管我,你瞧不起我,你舍弃我,我也能做到。 谢大夫人抬起头看着面前的牌位。 可是,不管是赞叹也好,嘲讽也好,都没有了。 都没有了。 谢大夫人眼泪泉涌慢慢的跌跪在牌案前。 都没有了,她再也没有母亲了,没有人喜欢她,也没有人骂她了,没有了。 ……………………………………………. 哗啦啦一声响,矿井里的灯一阵摇晃,视线更为昏昏。 一个矿工抬起头,抹了荡了一脸的尘土,四周的矿工们都在忙碌着,叮叮当当的敲击声不断回荡。 “我怎么觉得..”他看着头顶上的山石,喃喃。 喃喃声未落,耳边传来清脆的叮当声。 他侧头看去,见山壁上一块山石滚落。 山石落了啊。 矿工心里说道,下意识的再次抬头向上看去。 透过帽子上的火烛,看到其上的洞壁似乎在摇晃。 摇晃? 喀吱,一声轻响,一条裂缝出现在头顶上。 就好像蛋壳,慢慢的裂开,似乎有小鸡崽要钻出来。 蛋壳……裂开了……. 矿工只觉得头皮发麻,他想要发出一声嚎叫,但刚张开口,头顶上哗啦一声山石如同洪水倾泻。 地面摇晃,声响如雷,瞬间淹没了整个矿井。 山脚下草棚里说笑的监工们从地上跳起来,不可置信的看向山顶,白烟腾起,声响如雷,无数的矿工尖叫着狂奔,身后的烟尘山石如同张开口的猛兽不断的吞噬着奔跑的人们。 “坍,坍,塌了!” 尖利的钟声在矿山响起,伴着轰隆的震动声响彻夜空。(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推卸 真是见鬼了! 谢柔惠站在山脚下脸色铁青。 坍塌已经停止了,呼吸间呛人的土岩尘米分气息还在。 谢柔惠伸手用手帕掩住口鼻,提着裙子疾步追上谢大夫人。 土石四散,白炽碎裂的砂石中朱砂露出来,好似泼洒一片片干枯的血迹,看上去格外的渗人。 受伤的矿工滚到在四周,有的在哭,有的躺着不动,有的还撑着向下走。 “坍井三个。”几个老爷们跟随在前后说道。 看着疾步而来的谢大夫人和老爷们,几个监工伸手将挡路的伤者赶开。 谢大夫人停下脚。 “干什么?”她皱眉喝道。 几个监工忙垂手让开。 “大丹主。”矿工们跪下哭着叩头,“我们有罪,我们有罪。” 谢大夫人看着这些被土石尘沙裹着头上身上都是伤的矿工,伸出手抚上他们的头顶。 矿工们顿时哭的更激动了。 “大夫们呢?”谢大夫人喝道。 “矿上的大夫都在呢,别的地方的大夫也都来了。”谢文昌急急说道,伸手胡乱的指了下更远处,“此时正救治呢。” 谢大夫人吐口气再次迈步向上。 “死伤多少?”她问道。 谢文昌回头看其他老爷们,其中一个走上来几步。 “具体的数还没出来,大概死了二三十个吧,伤的多一些…”他说道。 “怎么这么多?”谢大夫人猛地站住脚不可置信的回头喝道,“不是说是晚上吗?晚上矿上怎么会有那么多人?” 谢柔嘉自去年就禁止了晚上挖矿,就是晚上有工也只是做一些淘砂洗砂以及运送白日挖出的矿石的工作。 那样用到的矿工就少了很多,多是一些年老体弱白日的工做不了的人,虽然拿的工钱没有白日挖矿的多,但多少也能糊口,比起当废物等死要好的多。 做这些工多是在山脚下,坍塌的是矿井,就算是正好有人去矿井里背矿石。也是寥寥数众。 所以当听到说坍矿时,她心里还闪过一丝庆幸,庆幸晚上矿山停工,伤亡不会太大。 可是现在是怎么回事? 二三十个?二三十个? “你们晚上上工了?”谢大夫人竖眉说道。 几个老爷对视一眼。 “大嫂。”谢文昌轻咳一声。上前几步压低声音,“前一段停工太多,供求不及,所以这几日就赶工了一些…” 谢大夫人扬手就给了他一耳光。 谢文昌捂着脸噗通就跪下来。 这一巴掌让四周的人都屏气噤声。 “母亲。”谢柔惠忙上前,“这也怪不得他们。这矿井先前就出了问题。” 谢大夫人想到谢柔惠昨晚说的话,顿时更愤怒。 “你明知出了问题,怎么不停下?”她喝道。 “出事的矿井停了,伯父叔叔他们都让人严查细看了,问题已经解决了。”谢柔惠说道,“只是没想到那边解决了,这边出了问题,就算今晚停工了,再开工时还是会发生的,谁也没想到谁也不想这样的。这不是晚上上不上工的事,白天晚上都一样的。” “大小姐,是我们的错,我们不该没让整个矿山都停了,不该只查了一个矿井,辜负大小姐嘱托了。”几个老爷们一脸惭愧的说道。 谢大夫人看看谢柔惠又看看这几个人,眼中有些惊讶。 “你们是在互相说好话吗?”她问道。 谢柔惠看了眼谢文昌等人,那些人也看了她一眼,都忙摇头。 “你们是在一起推卸过错吗?”谢大夫人再次问道。 “大夫人,我们不敢。”谢文昌等人纷纷低头说道。 谢柔惠看着谢大夫人跪下来。 “母亲我不推卸过错。这次的事是我核查不严,只是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还请母亲先让他们处置善后,再论罪责。”她说道。 谢大夫人看她一眼。忽的抬手。 谢柔惠以后这巴掌要落在自己脸上,闭上眼听到耳光响却没有感觉疼。 “大夫人!” 耳边是乱乱的声音。 谢大夫人再次扬手给了自己一耳光。 “母亲。”谢柔惠忙拉住她的胳膊急急喊道。 谢大夫人甩开她疾步向坍塌的矿井而去。 谢柔惠制止谢文昌等人,自己抬脚跟上去。 坍塌的矿井已经被围了起来,几个监工见谢大夫人走来忙小心的阻拦。 “这边危险。”他们说道。 谢大夫人不理会几乎要一脚迈进去,谢柔惠一把拉住她。 “母亲,你怎么能这样惩罚自己!”她急道。“矿山不出事不是她的功,矿山出事也不是你的过错。” 谢大夫人转过身看着她。 “不是我的错?母亲才死,这是什么意思?”她伸手指着已经看不出原本模样的矿井,“这是什么意思?这是山神当众甩给我的一耳光。” 她说着又抬起手打向自己。 谢柔惠伸手抱住她。 “母亲,不是的,她在的时候不出错,只不过是因为矿山不开工,大家不做事,可是矿山难道能永远不开工不做事吗?要是这样说,咱们把矿山关了,这样更是万无一失。”她急道,“反而就是因为她们让矿山不开工,才逼得如今日夜赶工,想要把损失的补回来,她们得了面子,母亲您却要背损失过错,你已经不容易了,干嘛还要如此责怪自己。” 谢大夫人看着她。 “可是,矿塌了。”她哽咽说道。 “坍了就坍了,我们在塌了,她们在也得塌了,山神之怒本来就不可预测。”谢柔惠说道,“她们不做事容易,我们做事难,难,难道就不做了吗?母亲就不敢做了吗?” 难,难就不做了吗?不能不做啊。 谢大夫人站直了身子。看向后边的矿井。 “难。”她说道,又苦笑一下,“真有意思,我长这么大。就没做过容易的事。” “母亲,这没什么,矿上哪有不出事的,现在我们要做好善后事,再重新来就是了。”谢柔惠说道。“做得好还是不好,可不是看一时,而是看长长久久,这才刚开始呢。” 谢大夫人吐口气。 “那就让我看看,这长长久久能做的怎么样吧。”她说道,看看谢柔惠,又看着站在远处忐忑不安的谢文昌等人,“光说的好听也没用。” 看着谢大夫人走开,谢文昌等人忙围过来。 “多谢大小姐了。”大家带着感激,“多谢大小姐解围。” 谢柔惠不咸不淡的嗯了声。 “不过别总指望我。事还得靠你们办,还得办好,若不然..”她说道,看着大家一笑,“我也不想我的耳光打在你们脸上。” “大小姐你放心吧,这次真是个意外。”谢文昌说道。 “大小姐,您快下去吧,和夫人准备祭祀抚慰山神吧,其他的事我们来做。”其他人也恭敬的说道。 谢柔惠嗯了声看了眼身后的矿井,偶尔还能看到石缝里人的手。她不由皱眉将手帕掩紧了口鼻。 竟然还总是要她来矿上,来矿上干什么?送死吗? 要是自己昨日来了,是不是现在也被砸进去了? 真是…. 谢柔嘉这个贱婢,故意做出这些规矩。是不是就是算到了自己有滚出去的一日,然后故意陷害她的? 这个贱婢! 谢柔惠掩紧了口鼻提裙疾步在众人的拥簇下而去。 ………………………………….. 日头升高的时候,谢柔清骑着牛走下了山,看到不远处矿山口有不少人在走动,驾着大马车,正不断的有矿工们坐上去。 “这是干什么?”谢柔清问道。 水英蹭的就跳了出去。跑到那些人跟前询问几句,很快就跑回来。 “小姐,有个矿出事了,人手不够,他们要去帮忙清矿。”她笑道。 谢柔清皱眉。 “让他们?”她问道。 郁山这里的矿工不是说都是废物吗?都是别的矿不要的伤残病弱,怎么现在竟然要从他们这里请人手了? “他们说因为他们是大小姐亲手带出来的,所以干活干的最好,挖矿也挖的好,现在有事都喜欢找他们去。”水英说道,“还能额外拿工钱呢。” 谢柔清哦了声。 “安哥俾呢?”她问道,“回来了吗?” “还没,老海木也正找他呢,发了好一顿脾气了。”水英说道。 谢柔清没有再说话,拍了拍牛头。 黄牛不紧不慢的转身向山上住处走去。 谢柔清坐在其上摇摇晃晃,听得身后的说笑喧闹,视线落在牛背挂着的小鼓,她伸手拿下来。 咚咚的鼓声从山路上传开。 说笑着上车的矿工们忍不住转过头寻声看去。 “是那位骑牛的小姐在打鼓呢。” “这次打的鼓很好听。” “哪一次都好听啊。” 大家议论纷纷,鼓声接连不断鼓点欢快又激扬,敲的每个人的心都跟着欢快起来,不知哪个带头应和着鼓声唱起来号子来。 “哈!哈踏步!” “哈!哈!哈踏步!” “哈!哈!踏起来!三月桃花开!” “哈!哈!桃花开来有几瓣!” 两辆马车上的矿工们齐声吼。 “三三得六!三十六!” 这吼声让前来召集人的管事们吓了一跳。 号子声鼓声还在继续,声音越来越响亮,每个人都红着脸扯着嗓子唱。 “芙蓉花开有几瓣!” “三四得八一百六十八!” “一百六十八!一百六十八!一百六十八哈!哈!” 谢柔清的一只手在鼓上翻飞,动作越来越快,鼓声也越来越快,她的嘴角渐渐的浮现一丝笑。 快速的手,快速的鼓声,快速的号子声,唯有黄牛依旧不受影响,慢慢悠悠的在山路上晃动着。 听着山林回荡的号子声,安哥俾从一处山崖后攀爬而上,带着几分激动冲出来,却并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 能领出这样的号子,还以为她回来了呢。 安哥俾停下脚,神情黯然的看着山路上的人。 她现在在哪里呢? …………………………………………………… 谢柔嘉勒住马,明明是四月的天,视线里却依旧是有些枯黄的原野。 此时在原野的尽头出现了一座城池,不像一路走来经过的那些繁华热闹,如同这原野一般,带着几分荒凉。 身后马蹄声声,周成贞跟了上来,在谢柔嘉身边勒住马。 “到哪里了?”他问道,眯起眼想要看清城池上的字,但无奈太远什么也看不清。 谢柔嘉也看向那座城池,虽然视线亦是模糊,但却又似乎看到有两个硕大的淡红的字。 “北城。”她说道。 北城,漠北之界,军腹重地,亲王镇守。 死后三年,她又回来了。 ************************** 注:号子改编自《车水号子》---《中国风俗民歌大观》浙江海宁(未完待续。)xh211   ☆、第十八章 进门 北城四座城门,现在出现在眼前的是东门。 那一世她就是从这里入城的。 “小姐,你看,这里真大。”江铃掀起一角车帘招呼她。 陡然掀起的车帘让日光倾泻而入,抱膝而坐的她如同被火舌舔了下般向后缩去。 不看,不看,这有什么好看的,这里不是她的家,这里也没有燕儿。 谢柔嘉环视四周。 说是看起来荒凉其实只是因为这里太大了,其实草丰树多,走上大路来往的民众也多了起来,肩挑手提,有骑着高头大马,也有坐着独轮小车,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煞是热闹。 “驾。”她催马就要走过去。 “等一下。”周成贞喊道。 谢柔嘉看他。 周成贞握着马缰绳,看着前方的城池,咽了口口水。 “还有水吗?”他问道。 谢柔嘉看了眼他挂在马上的水囊,将自己马上的水囊扔给他。 周成贞接过仰头咕咚咕咚的大口喝起来,水溢出沿着嘴角脖颈一路流下来,打湿了领口衣襟。 谢柔惠移开了视线,再次催马。 “还没喝完呢。”周成贞忙喊道。 “是你喝又不是马喝水,怎么就不能走了?”谢柔嘉瞪眼喊道。 周成贞噔的一声跳下马,将水囊的水倒在水里喂马,冲谢柔嘉抬抬下巴。 这小混帐! 谢柔嘉催马就走,周成贞伸手抓住她的胳膊用力一拉。 谢柔嘉跌落下来,被周成贞抱住。 “你找死啊!”谢柔嘉喊道,抬手就撞向他的下巴。 “没有没有,等等嘛。”周成贞笑道。握住她的手让她站稳。 “等什么?等你那两个随从吗?你在这里等吧。”谢柔嘉没好气的说道。 周成贞握着她的手不放。 “小红马渴不渴?”他笑道,将手伸向小红马。 “管你自己吧。”谢柔嘉说道,要甩开他的手,却甩不开,干脆用另一手打他的手。 “走了这么远,怎么可能不渴,休息一下好了。”周成贞任她扑腾笑着说道。席地坐下来。 谢柔嘉被他一带差点跪坐在他怀里。顺势抬脚踹他才挣开。 “莫名其妙!都到这里休息什么?到你家里休息呗。”她没好气的说道,一面揉着自己的手。 说到这里一怔。 “哎?”她说道,叉手看着周成贞。“你是不是害怕了?” 周成贞哈的笑了。 “我怕什么?我连你都不怕,这世上还怕什么?”他挑眉说道。 谢柔嘉用脚踢他。 “是那句近乡情怯?”她笑问道,“是不是不敢进家门?” 周成贞看了眼那边的城门。 “家。”他说道,“我都不知道。我也有家。” 谢柔嘉踢他的脚顿了下。 “对,我有家。有很多家,皇宫是我家,京城里也有一座大宅子的家,这里又有一个家。”周成贞又说道。抬起头看着谢柔嘉一笑,“媳妇,嫁给我好吧?你的家没了。我有这么多家呢。” 谢柔嘉想要呸他一声,但心里闷了下。最终没有说话。 我的家是没了,至少我曾经还有过,而你从来都没有。 “行了。”她说道,抬脚踢他,“走了,男子汉大丈夫,哪来这么多婆婆妈妈。” 周成贞按住她的脚,抬起头看着她笑。 “你答应了?”他眼睛亮亮问道。 “答应什么?”谢柔嘉皱眉问道。 “媳妇啊。”周成贞笑道。 谢柔嘉这才想到他适才话里的胡言乱语,抬手就冲他的头甩过去。 周成贞哈哈笑着矮身躲过,同时跳起来翻身上马。 “走了。”他笑道,催马向前而去。 谢柔嘉呸了声跟着上马追过去。 城门口十几名铠甲严明的兵卫,手持长枪神情肃穆的扫视着入城的人群。 据说镇北王治军严格纪律严明,所以才能镇守北境外敌不敢轻易来犯,现在看这个小小的城防就果然跟别处松散的不一样。 这就是镇北王手下的兵吗? 周成贞手里的缰绳不由握的紧了紧。 他的视线自然被兵卫们发觉,立刻长枪挥出拦住了路。 “路引。”为首的兵卫木然说道。 周成贞拿出一张纸扔过来。 当然不是真的路引,是老哑巴和八斤私造的,一路上用的不多,用到的时候都能畅通无阻。 兵卫看了眼。 “假的。”他说道。 伴着这一声,四周的兵卫哗啦全都围上来。 “何方奸细!” 而伴着兵卫们的怒喝,城门进出的民众顿时如水般退开了,没有哭喊没有慌张,转眼就把城门前后左右让出来。 似乎这一切都司空见惯,应对的行云流水。 周成贞和谢柔嘉被围在当中。 “拿错了拿错了。”周成贞说道,从袖子里又拿出一张。 那兵卫再次看了看,神情稍缓。 “哪里人?”他问道。 “京城人。”周成贞含笑说道,一面将谢柔嘉一把揽住,“带媳妇来探亲。” 谢柔嘉下意识的就要给他的肋骨来一下,那兵卫细小却犀利的视线已经看过来。 谢柔嘉低下头没有说话。 兵卫审视他们一刻摆摆手,长枪收起兵卫们散开,城门顿时又恢复了进出热闹,似乎适才的事根本就没有发生。 谢柔嘉撞开周成贞,牵着马向前走去,走过城门回头看周成贞脸上还带着笑。 “有什么好笑的?还有,你这小霸王为什么不把那张真路引拍他们脸上?然后再吐口口水,让他们看清楚大爷你是谁?”她说道。 “嗳,我怎么能那么无赖。”周成贞说道。 谢柔嘉呸了声。 “你没那么无赖吗?”她反问道。 周成贞没有理会她,笑着跟上来几步。用肩头撞了撞她。 “哎,这些守卫很厉害吧?”他说道。 “不知道。”谢柔嘉爱答不理的说道,看着两边的街道。 原来那一世自己生活了两年的地方是这样的。 “我觉得很厉害了,你没看到这一路就他们看出我们的路引是假的?”周成贞说道,伸手戳她胳膊,“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谢柔嘉没好气的抬手打了他三下。 “是。是,是。”她说道。 周成贞哈哈笑了,扔开缰绳负手前行。 “那。能带出这样兵的人,很厉害吧?”他说道。 谢柔嘉看着他,日光下的侧脸闪闪发亮,就算是一路风霜也遮不住他俊美的容貌。引得街上很多女子们的窥视。 此时这张一向带着桀骜以及假笑的脸上,浮现了一丝激动和欢喜。 印证了想象中那个从未谋面的亲人是英雄的激动吗? “我不知道。”谢柔嘉说道。 也许他是英雄。但这跟她无关,她只是个死在这个英雄宅院里的可笑又可悲的女人。 “是不是,你自己去看吧。”她说道,停下脚。 周成贞随着她的视线向前看去。 一座灰扑扑的宅院安静的坐落在路旁。没有侍卫林立,没有门房盘坐高谈阔论,更没有进进出出的车水马龙。 这里就是? 周成贞的视线落在紧闭的大门上方。 镇北王府。 “到了吗?”周成贞问道。 这一次。真的到了吗? 轻轻松松的,毫无阻拦的。终于站到了这个地方。 “你不识字啊?还问!”谢柔嘉说道。 话音落,周成贞转过身抱住了她。 谢柔嘉正也打量镇北王府的门匾,陡然被他抱住顿时气急,还没呵斥动手,周成贞已经松开了。 “谢柔嘉,谢谢你,送我回来。”他笑着说道,说罢不待谢柔嘉反应转身向大门奔去。 “开门!”他喝道,手重重的拍在大门上,“开门。” 镇北王府的大门似乎几辈子没人敲过了,随着拍动发出沉闷的咯吱声,灰尘飞荡。 王府外谢柔嘉不熟悉,但进了王府的门她不那么陌生了。 她知道虽然外边看起来不起眼,但镇北王府内很大,分着前殿后殿。 谢柔嘉记得那一世时进门,是坐着车到了拜堂的地方。 如同外表一样,走进去触目都是灰扑扑的建筑,或许曾经有雕梁画栋,但颜色已经陈旧了。 不过那一世她看到的王府比现在亮丽,大概是因为镇北王成亲,所以米分刷修饰了。 现在这里还没有人要成亲,而且她也没有坐车走到前殿,而是在殿前被拦住了。 “大胆,竟然敢冒充镇北王世子!来人拿下!”站在殿前的一个男人怒目喝道。 伴着他的命令,四周涌上来一群护卫,将手里的刀枪对准了周成贞和谢柔嘉。 “镇北王世子有什么好冒充的?”周成贞嗤声说道,“谁喜欢当这个倒霉世子啊?” “你有什么凭证证明你是世子?”男人皱眉说道。 周成贞看着他嘲讽一笑。 “我不是来证明我是世子的,我就是来看看镇北王的。”他说道,“去,快点吧镇北王叫出来,我看一眼到底是个什么玩意,看完了你们这地方我一刻也不会多留。” 玩意? 这话让四周的人都惊愕愤怒。 “好大胆!” “住口!” 呵斥声四起。 在这一片嘈杂声中,有拐杖声响起 这声音传来呵斥声顿消,四下一片安静。 周成贞抬起头看向殿内,但那拐杖声很快停下来,并没有人走出来,只隐隐看懂一个人影轮廓矗立在殿门内。 “谁让你这个玩意回来的?”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内传来,“给我打断他的腿扔出去。” 又要打断腿了,上一世被皇帝送回来,要打断他的腿,这一世不是被皇帝送回来的,也要打断腿。 谢柔嘉看向殿内,明亮日光下高大的正殿显得阴森森,里面的人隐藏着阴影里看不清形容。 听声音这个老王爷此时还有些精神,不知这一次不会见了孙子没多久就被气死。(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留下 阔朗的殿前响起齐齐的吼声。 侍卫们将手中的长棍压低扑上来。 周成贞伸手站开向后退去。 “你快站开。”他喊道,回头看去,原本站在身后的女孩子早拎着裙子三下两下跳到一边去了。 他噗嗤一声笑了,不待转身耳边风声逼近,他跃身跳起,棍棒打在脚下发出闷响。 才躲开这一击,另一排木棍已经到了眼前。 “我日!” 周成贞骂道。 “这就是军阵吗?” 伴着骂声人连翻避开围攻。 殿前整齐划一的吼声,棍棒击打地面以及带起呼呼的风声交汇在一起。 这一波接一波如同波浪般的攻击让周成贞狼狈不堪。 谢柔嘉忍不住哈哈笑,为了看清楚些干脆三步两步的上了台阶,站在台阶上看这场面更好看。 周成贞一开始还能击倒对手,将围攻的阵型撕开一道口子,但面对这些人的轮番攻击,渐渐的力不从心,饶是如此,也没有就被抓住,而是东躲西躲,引着围攻他的侍卫阵型被拉的向东向西忽散忽聚。 “真是废物。” 谢柔嘉听到殿内那苍老的声音说道。 不知道是说围攻的人还是被围攻的人。 听到这声音,站在殿前的男人神情有些复杂,抬起手发出一声长喝。 随着这长喝声侍卫们的攻击更加的迅猛,棍棒齐上不再有丝毫的顾忌狠狠的打向周成贞,三下两下后周成贞棍棒牢牢的架住。 “不错不错,老不老的,仗着人多就行。”周成贞笑道。 男人没有理会他,转身看向殿内。 “打断他的腿,扔出去。”殿内苍老的声音再次说道。 真的假的啊? 谢柔嘉也看向殿内,大门处传来鬼哭狼嚎般的声音。 “世子爷!” 八斤看着而被棍棒架住的周成贞,疯了一般一头撞过来。 呼喝声再次响起,一旁的侍卫将手中的棍棒向他打去。 “王爷。阿土来了啊!”老哑巴则噗通跪在低声撕心裂肺的喊道,以头撞地,“王爷,阿土如约来了。阿土把世子爷带来了。” 殿内有拐杖声响起,但旋即又停下来,人并没有走出来。 “那你也一起打吧。”苍老的声音说道,“留你在京城看家护院,竟然私自而逃。” 老哑巴欢喜的叩头。 “多谢王爷。多谢王爷。”他说道,不仅没有挣扎反而欢喜不已。 八斤呸了声。 “这就是供奉啊?还不如做奴婢呢!”他喊道,冲向侍卫们,“谁愿意挨打就挨,我们爷们除非死了要不然休想乖乖挨打!” 苍老的声音笑了。 “挨打当然是乖乖的,打到乖乖为止。”他说道 说到最后几声咳嗽。 站在殿外的男人神情几分焦急,转身就要奔向殿内。 “将他们拉下去,给我打。”咳嗽的声音接着说道。 只说打却已经不是适才那句打断腿了。 男人脚步一顿低头应声是。 “把人带下去。”他转身喝道。 侍卫们齐声应诺,把周成贞抬起,将骂骂咧咧的八斤翻到拖住。赶着面带笑容的老哑巴向内走去。 “王爷!”男人这才再次迈步向殿内走,想到什么又停下来回过头,看着站在台阶下的谢柔嘉。 谢柔嘉也看着他。 这是服侍的丫头吧? “把她带下去。”男人吩咐道,看了谢柔嘉一眼,带着几分意味深长,“给她弄点吃的。” 便有两个侍卫走过来。 谢柔嘉不待他们动作自己先抬脚,想到什么又回头。 “穆大人,我得带着我的马,劳烦给我的马也弄些草料来。”她说道。 还真当好吃好喝的伺候你了,两个侍卫对视一眼木着脸没有再说话。引着她向内走去。 伴着她的离开,殿前站立的护卫们也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男人这才疾步向内走去,走了两步又停顿下,想到有什么地方觉得不对了。 “穆大人?”他说道。皱眉看向那女孩子离开的方向,“她怎么知道我姓穆?” 或许是世子爷说的吧。 不过世子爷知道吗? 男人正乱想,殿内传来剧烈的咳嗽声,他脸色顿变忙冲进去。 一个老者正倒在地面上,手里的拐杖也扔到了一边,本就瘦小的身子佝偻成一团。随着咳嗽声不断的抽搐,如同大虾一般。 “来人,来人,快送王爷回去。” ………………………………………………………….. 镇北王的住处日光似乎照不进来,白日里也阴暗一片,浓浓的药味散开,咳嗽声渐渐的停歇。 “王爷,你下次可不能这样了。” 男人坐在帘帐外,带着几分担忧说道。 “身子才好一点,就又废了。” 厚厚的帘帐里的呼吸声如同破旧的风箱。 “阿穆啊。”声音断断续续,“你,看清他了吗?” 阿穆点点头。 “王爷,我看清了。”他说道。 “那他长得什么样?”镇北王问道。 “长的很像王爷。”阿穆说道。 帘帐后传来破碎的笑声。 ………………………………………………… 院子里的敲打声已经停下,但八斤的骂声还没停。 “有种打断爷爷的腿!打啊!” 阿穆走进来,听到了面无表情。 “那就打断吧。”他说道。 立刻有侍卫举着棍棒走过来。 “行了。”趴在一条木板上的周成贞喝道,“也只有本事冲下人出气,真有出息,就干脆点把我的腿也打断了,惺惺作态给谁看呢?” 阿穆的面色微僵。 “世子,您这样又何必呢?”他说道,“您私自离京,知道是什么大罪吗?” 周成贞嗤声笑了,手撑着木板一段一段的支起身子,脸上带着嘲讽的笑看着这男人。 “少废话。我又不是巴着你们不放。”他说道,慢慢的站起来,“我就看一眼这个叫镇北王的人,看看到底是个什么人。看完了我就走,你们就是想留我,打断我的腿也留不住。” 阿穆沉默一刻。 “世子,王爷适才动气又犯了病,现在不能见人。”他说道。“还请世子爷稍等几日。” “好啊,没关系,等他死了,我看一眼尸体也行。”周成贞说道。 阿穆没有接话。 “来人,送世子爷去歇息。”他说道。 侍卫们应声是。 “还有,我媳妇呢?”周成贞问道。 阿穆愣了下。 “媳妇?”他惊讶说道,“世子妃吗?世子你什么时候成亲了?” 说到这里又啊了声。 “糟了,那个女孩子是…” 周成贞眯起眼。 “对啊那个女孩子就是我未过门的媳妇。”他说道,“你们把她怎么样了?” 未过门.. 不是皇帝赐婚。 阿穆松口气,能被男人拐走的。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再说也不过是个女人而已。 “世子,镇北王府不留外人,所以已经清理了。”他说道。 周成贞哈哈笑了。 “清理?说的你们多厉害似的。”他说道,“她要是那么容易被你们这些阿猫阿狗的清理,也就不是我媳妇了。” 阿穆面色怔怔。 待他来到一处宅院看到那个坐在院子里正慢悠悠吃饭的女孩子时木然的脸瞬时碎裂。 “这个不能吃,这个不能吃。”女孩子一边吃一边将碗里的饭菜捡出来,“这个和这个一起吃,就没事。” 而在另一边,一匹马也正将草料捣的乱飞。发出喷嚏声。 “世子。”阿穆忽的看向周成贞,“您知道我是谁吗?” 周成贞呸了声。 “你是谁管老子什么事。”他说道,不耐烦的挥手,“滚。滚。” 谢柔嘉看着躺在面前哼哼唧唧的男人,也很想骂声滚。 “你干什么躺我这里?”她问道。 周成贞趴在床上高一声低一声。 “你看不到啊,我受伤了。”他说道。 “我看得到啊。”谢柔嘉说道。 “你是我媳妇,我受伤了自然要你照顾我。”周成贞说道,拔高声音哀嚎两声。 谢柔嘉呸了声,转身出去了。 周成贞趴在床上听到外边几声喧闹。 “不让我去别的地方住。那把他抬走啊!” 片刻之后摔门进来了。 周成贞趴在床上吃吃笑。 “都说了你是我媳妇,怎么能让我们夫妻分居。”他说道。 笑声未停,陡然变成一声哀嚎。 “疼!” 谢柔嘉从他屁股上收回手,哼了声。 “真以为我走不了啊?”她说道。 周成贞吭吭两声,侧头看着她。 “那你怎么不走啊?是舍不得我吧?”他笑道。 谢柔嘉扯了扯嘴角对他笑了笑,扭过头不再理会他,站在窗边向外看去,眼中带着一丝惊讶。 以前怎么不觉得这镇北王府跟谢家大宅有些相似呢? 不是格局,谢家的宅院再豪华,也比不过一座王府规格,相似的是气息。 巫的气息。 当然不是那个老哑巴那种巫,而是久远的绵长的存在很久但又似乎要散去的巫的气息。 谢家是因为巫清娘娘留下的阵法,那镇北王府是什么? 也许周成贞没骗她,这镇北王府真的和谢家的有什么关系,她被嫁到这里来一定不是巧合。 ………………………………………. “媳妇?” 帘帐后传来气喘沉闷声音里也掩饰不住惊讶。 “就那个看到他挨打跑的比兔子还快,看的还很开心的丫头?” 阿穆应声是。 “真是没出息,连个女人都拿不住。” 听到这话阿穆迟疑一下。 “王爷,这个女人不一般啊。”他说道。(未完待续。)xh211   ☆、第二十章 安置 天色大亮的时候,八斤一瘸一拐的推开了周成贞的屋门。 屋门打开,周成贞呼痛的声音更响亮的传来。 靠近的窗户的罗汉床上,周成贞只穿着里衣搭着一条薄被趴着。 床边摆着茶壶茶水药碗糕点,都在他一伸手就能够到的位置。 “世子爷。”八斤喊道,挪到周成贞床前,“你没事吧?” 周成贞瞪他一眼。 “你看我这是像没事的样子吗?”他喊道,“快给我换药。” 八斤也瞪眼。 “你还没换药?”他说道,“柔嘉小姐呢?” “不知道,还睡着吧。”周成贞说道。 八斤龇牙咧嘴。 “还睡?世子爷你叫的我和哑巴都一夜没睡,她和你一个屋子还能睡的着?”他喊道,一瘸一拐的推开了内室的门。 谢柔嘉正倚在凭几看窗外,一面将面前摆着的干果一个一个的扔进嘴里。 “柔嘉小姐。”八斤冲过去喊道,“柔嘉小姐你怎么能这样?我家世子伤的这么重,你多少照顾一点怎么了?好歹也是一路结伴这么久。” 谢柔嘉转过头,似乎刚看到他。 “你说什么?”她问道,一面伸手从耳朵里拿下两团棉絮。 八斤指着她的棉絮目瞪口呆。 “快来给老子上药!”外边周成贞喊道。 八斤跺脚转身出去了。 “世子爷她太没良心了。” 外边传来八斤愤愤的声音。 “她怎么没良心了?”周成贞呸声说道,“我是她打的吗?不是她打的也不是她害的,她怎么就没良心了?” 八斤被噎了下。 “那世子爷你对她这么好,她照看你一下也是应该的吧?”他不服气的说道。 “我对她好是我愿意,管她什么事,她又不欠我,我对你好你就该对我好啊?”周成贞说道。 八斤点点头。 “当然,世子爷对我好我当然对世子爷好。”他一本正经的说道。 周成贞呸了声。 “滚你娘的蛋,给我拿夜壶来。”他骂道。 内里的谢柔嘉撇撇嘴,将棉絮再次塞进耳朵里。 ………………………………. 八斤出去连喊带骂一场后。府里送来了四五个丫头,伺候着周成贞吃喝拉撒换药,八斤和老哑巴也不例外。 多了几个小丫头,院子里变得热闹了很多。不似先前的萧条。 不过也仅限这个院子里,因为位置偏僻,外边看起来依旧很萧瑟。 其实不止外边,整个镇北王府都这样。 她那一世嫁过来,老王爷病身卧床从来不理家事。镇北王府唯一的血脉周成贞在京城,府里的事一概由穆大人掌管,说道掌管也没什么事掌管,兵马早已经不带了,也就是日光的吃喝用度,以及逢年过节的人情来往,来往也简单,偏僻的镇北王府所谓的来往也只是礼品往来,一年到头都没有什么人上门。 整个王府就如同镇北王一样老朽,沉寂萧条。 最热闹的时候也就是自己嫁过来。以及镇北王丧礼吧。 “可以随便走动吗?”谢柔嘉问在院子里熬药的两个丫头。 其中一个小丫头摇摇头,又觉得不妥。 “我是说不知道。”她解释道。 谢柔嘉哦了声,看向外边。 “这里离芳华园很近啊。”她带着几分喃喃说道。 芳华园就是她曾经住的地方,昨日被人送来的路上,她还远远的看了一眼。 也是她死的地方。 屋子里传出周成贞的哼哼声。 杀死她的人也在身边。 真是够荒诞可笑的,谢柔嘉回过神转身走进去。 熬药的两个丫头对视一眼。 “她,竟然知道芳华园。”一个低声喃喃,“那边不是不让人靠近吗?” 另一个也是疑惑,但又释然。 “或许是世子爷告诉她的,她不是世子妃嘛。”她说道。说起世子爷小丫头眼里亮晶晶,“原来世子爷长这么大了。” “还长这么好看。”先前那个嘻嘻笑道。 谢柔嘉放下门帘,挡住了两个小丫头低低的说笑,看向床上的周成贞。 趴着的周成贞将头埋在枕头上。但还是在谢柔嘉看过来时哼哼的声音拔高。 “叫什么叫啊。”谢柔嘉说道,在床边的小凳子上坐下来,扒拉着贴心的八斤给自己的主子准备的齐全的糕点蜜饯。 “痛嘛。”周成贞说道。 “痛什么痛,八斤都能来回走了,你还趴着大呼小叫。”谢柔嘉说道。 “我怎么能跟八斤比,我金贵嘛。你看看我,是不是长的很金贵?”周成贞瞪眼说道,拿着玉如意戳谢柔嘉,“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谢柔嘉将手里的果壳碎皮扔他一脸。 “你金贵不金贵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这种人根本就不怕痛的,装什么装啊。”她说道。 周成贞手一撑侧身躺起来,看着谢柔嘉。 “媳妇,我是哪种人?”他笑嘻嘻问道。 谢柔嘉看着他。 “心狠手辣的人。”她说道,“你这种人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别说打破了一层皮,就是打断你的腿你也不会喊痛的。” 周成贞看着她,嘻嘻的笑渐渐的在脸上散开。 “是啊,可是我也痛啊。”他说道,“只是痛又怎么样啊,喊了也没人在意啊,所以也没必要喊了。” “我也不在意。”谢柔嘉说道。 周成贞笑着点头。 “可是我就想喊给你听啊。”他笑道,“原来有个能喊痛给她听的人,真是太幸福了。” 喊痛啊。 她想到自己小时候摔了碰了都会大声的喊痛,然后谢大夫人谢文兴还有谢柔惠都会跑过来,抱着她揉着她碰到的地方或者担心或者笑着询问着安抚着。 后来,一切都没了,谢大夫人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她连说话都不敢跟她说,哪里还敢喊痛。 生兰儿的时候,那么痛,她死死的咬着牙不敢喊出来。 喊出来又有什么用。只会换来谢大夫人更不屑的冷眼。 现在么,她摔了碰了,喊痛谢大夫人谢文兴谢柔惠要么不理会,要么会很开心。而邵铭清江铃五叔五婶会担心,这痛也就没必要喊了。 谢柔嘉看着他沉默一刻。 “我又不是你娘。”她扔下一句起身蹬蹬走开了。 周成贞哈哈大笑,笑的侧躺不住歪身倒在床上,碰触到伤口他又猛地翻过来。 嗷的一声夸张的喊在室内响起。 ………………………………….. “整日大呼小叫,伤的的确不轻。但应该无碍。” 阿穆站在帘帐外说道。 “没出息。”帘帐里传出虚弱沙哑的声音,“为了一个女人做小伏低!” 说出这句话帘帐后的人似乎用尽了力气,发出拉风箱一般的喘息,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王爷,我问了阿土,他说世子爷带回的女人,是谢家的。”阿穆说道。 帘帐哗啦一声,似乎被人一把扑过来,呈现出一个人形。 “哪个谢家?”枯哑的声音问道。 “巴蜀彭水老巫谢家。”阿穆说道。 “谢家还有老巫吗?”枯哑的声音问道,“谢家的老巫脉不是被谢茹那个疯子断了吗?” 阿穆摇摇头。 “这个属下不知道。王爷,叫阿土来问一问吧?”他说道。 帘帐上的人影慢慢的退回去。 “不,不急,再等等,我现在,得再等等。” 阿穆应声是。 “那世子爷怎么安置?”他问道。 帘帐后一阵沉默。 “该怎么安置就怎么安置。” …………………………………………………. 京城,皇宫外,东平郡王的马车带着风尘停下来。 “殿下,你已经好几日没有歇息了,还是先回去歇息一下再来吧。”文士说道。 他看着下了车的东平郡王。一向俊秀的脸上难掩几分疲惫。 “更何况,又耗费了那么多心神。”他担心的说道。 东平郡王嗯了声。 “无妨,还是先见陛下,不能再耽搁了。”他说道。 “可是殿下。世子如今已经到了镇北王府了。”文士低声说道。 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见皇帝还是稍等一会儿见皇帝,都是一样的,都是免不了叱问的。 毕竟是他给周成贞作保,而放走周成贞的又是他。 “无妨。”东平郡王淡淡说道,缓步向内而去。 随着东平郡王走过宫门。内侍们已经将消息报给了皇帝。 还未讲完经书的玄真子立刻收起书卷起身。 “你跑什么。”皇帝好笑说道。 “我这头又开始疼了,还请陛下恕罪,余下的书明日再讲。”玄真子说道。 皇帝摇头。 “你的病不好何不好好养着,让你的徒弟们来。”他说道,说到这里又停顿下,“邵铭清有一个月没见了,他干什么去了?” “他啊,带着那些小道士们做功课呢。”玄真子笑道,“挺好使唤。” “看来这孩子很顺手。”皇帝笑道,“哪里都能用得上。” 玄真子笑着应声是。 “只可惜还是入门太晚,要不然……”他说道,又带着几分遗憾。 要不然就能接过他的衣钵了。 皇帝明白的他的意思,笑了笑没有说话。 外边内侍已经再次禀告东平郡王到,玄真子一刻不停的拔脚就要从侧殿走。 “你别这么丢人。”皇帝笑道。 进来的内侍也笑了。 “是啊,真人,您不用走,世子爷没来,只有郡王殿下。”他说道。 此话一出玄真子和皇帝都愣了下。 “成贞没来?”皇帝问道,“去哪里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面色已经沉沉。 “他去镇北王府了。”东平郡王说道。 皇帝抬手将茶杯里的茶泼在了东平郡王身上。 玄真子面色一变坐直了身子。 东平郡王跪坐一动不动,任凭身上的茶水浸湿一片。 *********************************** 明天的早更新推迟傍晚(*^__^*) 嘻嘻……(未完待续。)xh211   ☆、第二十一章 维护 安静的宫殿里只有香炉的青烟袅袅晃动。 盘坐在明黄蒲团上皇帝将手里的茶杯扔回几案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一开始就是要去镇北王府的?”他问道。 “是。”东平郡王说道。 “你一开始就是知道的?”皇帝问道。 “是。”东平郡王说道。 皇帝笑了。 “这么说你一直是在替他遮掩,在骗朕了?”他笑道。 这笑让原本一直眼观鼻鼻关心的玄真子都打个寒战,低下头去。 东平郡王神态依旧。 “是。”他说道,“他一直想去镇北王府,这一点臣知道,但并没有告诉陛下。” 皇帝再次冷笑。 “一直!”他说道,“你是说朕养了二十年的白眼狼吗?” “臣正是不愿陛下如此伤心才瞒着。”东平郡王说道,“至于他是不是白眼狼,让他回去看一看也就知道了。” 皇帝神情微怔。 “陛下当初始皇鼎丢失,镇北王主动请缨查寻,结果却趁机四处集结兵马,显宗皇帝病重之际私下勾结大臣搅动朝中不稳,先皇千难万险坐稳江山,念其为皇弟,不忍下令诛杀,只命其进京,是不是?”东平郡王说道。 这些陈年旧事啊,皇帝没说话。 “但镇北王却以西北乱为由盘桓不归,先皇仁慈不究,他却在先皇病重时再次集结兵马异动,陛下及时下令散了他的兵马,调其镇北,是不是?”东平郡王接着说道。 皇帝看着他皱眉。 “当陛下再次调其进京时。金兵难下,镇北王强夺兵权,大将军廖振不惜以死阵前斩杀镇北王世子,才得以彻底消了镇北王权势,将其禁锢镇北王府,是不是?”东平郡王说道。 这三句是不是问的皇帝大怒。 “是不是,你是在问朕?”他喝道。一脚将面前的几案踢翻。“难道他没有集结兵马,没有搅动朝政不稳,更没有夺兵权逼宫。难道是朕冤枉他不成?” 东平郡王起身下跪,抬头看着皇帝。 “臣不这样认为,朝臣不这样认为,天下人也不这样认为。”他说道。“但周成贞这样认为。” 皇帝再次抬脚,翻倒的几案再次翻滚。倒在玄真子身前。 “纵然他不这样认为,但他在京城,镇北王顾念血统,就不会轻易异动。镇北王如今也行将就木人死灯灭,一切的事都会散去。”他说道。 “陛下留他在京城是想要保住镇北王的血脉,想要他将来承继一个干干净净的镇北王血脉。但陛下对他千好万好,也不及他这一根刺扎在心里。所以不如让他干脆回镇北王府,让他自己去看一看,有没有冤枉,他自己就明白了。”东平郡王说道,“如果不这样,陛下永远养的都是个白眼狼。” 皇帝看着他沉默一刻。 “如果他真是个白眼狼呢?”他问道。 “诛。”东平郡王看着他神情平静的说道。 皇帝看着他一刻叹口气。 “养恩,到底不如生恩吗?”他带着几分怅然问道。 …………………………………………. 从殿内退出来,玄真子伸手擦了把冷汗。 “你怎么想让周成贞回镇北王府了?”他说道,“殿下真是莽撞了,今日的行事太过危险。” 就算此时说服了皇帝,但到底是行事违背了皇帝的意愿,日后总会被揣测。 他意味深长的看了眼东平郡王。 “别忘了当初始皇鼎丢失,显宗皇帝还曾怀疑过您的父王。” 这么多年来,从先皇到如今的皇帝,看上去再没提过这个怀疑,但皇帝心里怎么想的,谁又能知道呢。 东平郡王神情依旧淡然。 “这有什么莽撞的,原本道理就是如此。”他说道。 玄真子端手在身前,皱起眉头。 “那怎么您早不讲这个道理?”他问道。 “生恩也好,养恩也好,委屈也好,都是他们的事,与我无关,我只做事,不管这些。”东平郡王说道。 玄真子哦了声。 “那现在为什么要管了?”他好奇问道。 东平郡王停下脚看他一眼。 “我想管了。”他说道。 玄真子一怔,东平郡王已经抬脚迈步走开了。 你想? 哎呦喂,真是稀罕事。 玄真子嘿的一声笑了追上上去。 “殿下,殿下你想?你想什么?你也会想了?你都想些什么?想是什么感觉?” 玄真子当然没能再从东平郡王口中得到一句答话,看着东平郡王离开,自己也坐上车向道观而去。 弟子们相迎之后散去,两个小徒弟带着人要将屋子里的一些摆件经书收起来。 “收起来做什么?”玄真子倒有些意外。 “师父,世子爷回来吧,万一他又来祸害……”小徒弟说道。 玄真子看着屋子里的摆设。 因为知道周成贞离开了京城,且一时半日的不会来,爱好风雅的玄真子终于有机会把自己的珍藏摆出来。 看着这些摆件,玄真子怅然的叹口气。 “不用了,他以后再祸害就不是祸害这些东西了。”他说道。 两个小徒弟不解的对视一眼,才要问就听得外边一阵喧哗,片刻之后有人跑进来。 “师父,师父,邵铭清跑了。”他喊道。 邵铭清跑了? 小徒弟们惊讶不已。 邵铭清这些日子闭门读书,连大门都不出,算下来都快要一个月了,怎么突然跑了? 该不是读经读疯了吧? 以前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事,这十几年来有不多才思敏捷的弟子从玄真子这里求来珍本经书。不眠不休如痴如醉,然后人就疯了。 玄真子也是面色微变,却没有向外追去,而是疾步向邵铭清的住处奔去。 狭窄的室内气息浑浊,屋内灰尘一片,只有床上和几案上光洁干净,很显然屋子的主人常在活动在这两处。 玄真子疾步走到几案前。一本经书摆在其上。另有几个大钱扔在一旁,其下是一叠叠纸,乍一看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还有各种符画。 玄真子小心的拿起最上边的一张,这一张空的最多,只写了寥寥几行。 谢氏女,劫在西北。解…… 解字还没写完,洒出墨点点。不知道是解出还是没解出。 玄真子屏气视线看向大钱。 大钱显出的是从未见过的卦象。 玄真子一口气吐了出来,人也坐下来。 “终于有人能通读领悟这本堪舆经书了,祖师爷,我们后继有人了。”他喃喃说道。伸出手抚摸着那三个大钱,“只要他能解谢氏女的劫,就能解我教众的劫。” 京城外的大路上。一匹马正在疾驰,马上的少年人还是嫌太慢。不停的催促,官路上被搅的乱乱。 混乱并没有惊扰到马上的人,他很快从官路上离开,沿着岔路疾行,岔路越来越多,马儿随着他的指挥行云流水的跃上该走的路。 嘉嘉,我来了,这一次我不会只无助的看着你出生入死了。 ……………………………………………… 刺啦一声响,被夜色笼罩的屋子里亮起灯。 谢柔嘉从床上坐起来,扯开帐子竖眉瞪眼。 “周成贞,滚出啊!”她喊道。 散着发刚洗漱完身上还带着水汽的周成贞也是一瞪眼。 “我要睡觉!”他说道。 “滚你屋子里睡去。”谢柔嘉气道。 她将八斤和老哑巴赶走,占据了他们的屋子,没想到周成贞又跟过来了。 这间屋子里外间可没有罗汉床,只有一张床。 “不行,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周成贞说道,将灯放在几案上,人果然往床上坐来。 谢柔嘉抬脚将他踹开。 “周成贞你别欺人太甚。”她气道。 “这怎么是欺负你呢?”周成贞说道,伸手挡开她的腿,指着自己的臀,“看看我,我还是号称是这个王府的世子呢,看,打我毫不手软,你是我媳妇,他们要是对付你更不手软。” 那倒是,刚进门就给自己送掺了毒药的饭菜。 她要是在这镇北王府死两次可真是…… “我也用不着你保护。”谢柔嘉说道,没有再伸脚。 周成贞笑着趴在床上。 “听我的没错的。”他说道,“我既然带你来,就一定是为了你好,我不会骗你的。” 谢柔嘉转身看着他。 “那你说的那个秘密是什么?”她问道。 “我还没见镇北王呢,目前什么也看不出来。”周成贞说道,“明天我们去见他。” 他说到这里撑起身子侧头看着谢柔嘉。 “你在这里能算出那老东西住哪吗?” 老东西? 这人还真是… “能。”谢柔嘉说道。 不用算她也知道,虽然拜堂成亲之后她就被送到了芳华园,他们也没有夫妻之实,但逢年过节的时候,还是会去镇北王的宅院略坐一坐,两年也去了两三次,路还是认得的。 “我媳妇真厉害。”周成贞笑嘻嘻说道,张开手就要趴在床上伸个懒腰,“不早了快睡吧…” 他的懒腰还没伸出来,就被谢柔嘉一脚踹了下去。 “睡地上!” 第二日迈出门的时候,正如丫头自己所说,她们不知道她能不能随便走动,所以并不开口阻止,而门外也没有人守着。 “你们不用跟着,我们就随便走走。”周成贞说道。 丫头们对视一眼应声是。 “媳妇走。”周成贞说道,伸手拉谢柔嘉的手。 谢柔嘉习惯的一巴掌打开,自己抬脚先行。 ………………………………….. “那里就是吗?” 看着谢柔嘉停下脚,再看看前方不远处的一座宅院,周成贞忙问道。 “不是。”谢柔嘉说道。 “不是还看什么?快走了。”周成贞催促道。 谢柔嘉看他一眼。 为什么一看到芳华园就觉得有些奇怪的感觉呢,是因为带着杀死自己的人再站到自己被杀死的地方的缘故吗? “我们去那里看看吧。”她忽的说道,指了指芳华园。 “看什么?”周成贞问道。 “我看那边风景很好啊,我们去逛逛。”谢柔嘉说道。 周成贞看着她,笑着摸了摸下巴。 “嗯,你是在邀请我?”他问道。 对啊,邀请你去尝一尝被勒死的感觉。 谢柔嘉挤出一丝笑。 “是啊,这不是你家嘛,你带我看看你家不是应该的。”她说道。 周成贞哈哈笑了,伸手拉住她的手。 “走。”他说道。 谢柔嘉被拽的差点摔倒,也没能甩开他的手,被拉着跌跌撞撞的向芳华园而去。 ********************************* 这几天因为工作和私事搞得更新不定时且写的少,真是抱歉,希望快些调整过来。 那今晚就一更了,争取能再写一点让明天更新恢复。(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旧地 芳华园大门紧闭,四周不见一个人。 谢柔嘉站在门外一阵恍惚。 她心里甚至冒出一个念头,现在的一切只是她的一场梦,推开这个门,她就能看到院子里倚着栏杆一脸愁容看着天的女子。 她突然有些害怕。 她怕对上那双眼,那双了无生机空洞茫然的眼,然后现在的一切都会烟消云散。 虽然现在的一切比起那时候也没什么大的改变,母亲厌恶,活着的姐姐跟死了没两样,父亲算计,祖母死了,自己还是被家族所不容,但是,至少她还活的像个人,她还是自己,也知道牢记着自己是自己。 砰的一声响,眼前的门陡然开了。 谢柔嘉吓了一跳不由后退一步,撞入一个结实的怀抱。 “哎呦,你也会害怕啊。”周成贞笑道,顺手抱住她的腰,“别怕别怕,有我呢。” 这还是第一次这样抱她呢,打架滚来滚去的时候不算。 怀里的人小小的软软的香喷喷的。 周成贞脸上不由一热,耳朵也发烫。 而更意外的是怀里的人竟然没有打他跳开,反而仰起头看他。 四月明媚的日光下女孩子娇艳如花,一双大眼晶莹透彻。 这丫头长的还挺好看的。 周成贞心里蹦出一句话,下一刻怀里漂亮的小丫头脸上荡开笑,笑的他只觉得手脚有些发麻,觉得浑身毛躁。 他伸手将怀里的人一推。 “傻笑什么,快进去啊。”他说道。 “笑有些事真是有意思。”谢柔嘉说道,脸上的笑意还未散去。 什么有意思? 周成贞皱眉,然后就看到谢柔嘉伸手在腰里拂了下。他顿时恼火。 什么意思?嫌弃他吗? 其实嫌弃他也没什么,他们自认识以来她哪里给过他好脸,不是骂就是打。 总之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他现在心里很不高兴。 “不许笑。”他说道,伸手按住谢柔嘉的头。 谢柔嘉抬手抓住他的胳膊摔打,瞪他一眼。 “滚蛋!”她骂道。 周成贞吐口气,觉得浑身舒坦过来。 真是奇怪。为什么刚才会被她的笑吓到?笑不是说明高兴和喜欢吗?她喜欢和高兴。自己不是应该开心吗?为什么反而很难受? 他伸出手将谢柔嘉又抓回来。 “给我笑一个。”他说道。 谢柔嘉冲他呸了声,转身迈步进去了。 芳华园很小,几间屋子一个小院子。此时院子里春意盎然,草绿树茂盛,窗前一丛石榴树长的肆意。 谢柔嘉上前伸手抚了抚枝条。 又是砰的一声,周成贞推开了屋门。荡下一层灰尘,他甩着手呸呸两声。 “这有什么看的啊?”他皱眉说道。 听的身后脚步响。知道是那女孩子跟来了,他头也没回,刚抬脚进去,身后的女孩子就扑过来。旋即脖子里被一条布缠住。 周成贞一声不吭抓住布就猛地甩身,有拳头打在他的肋下,他不由痛呼一声矮身。然后就被带着倒在地上。 倒在地上仰头看到站在身后的女孩子。 谢柔嘉脱了褙子,露出里衫。此时就是用脱下的衣裳勒住了周成贞的脖子。 “世子爷,世子爷,求求你,求求你,让我去救我父亲。” “别费心了,谢家已经没救了,你就高高兴兴的声名清白的寿终正寝吧。” “让我回去,让我回去..” “你这个贱人!你诱我做出这等丑事,气死祖父!” 耳边是杂乱的喊声哭声,谢柔嘉眼睛渐渐模糊,眼前被缠绕着白绫的女子渐渐的停下了挣扎,她在地上身子软了下去,就像枯败的花。 谢柔嘉松开手大口大口的喘气。 周成贞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屋子里只有粗重的喘息声。 “你,你为什么不挣扎?”谢柔嘉说道。 周成贞脖子里缠着衣裳,将手枕在头后看着她。 “你刚才,真想杀死我?”他问道。 谢柔嘉伸手去拽自己的衣裳。 “你知道我杀不死你。”她垂目说道。 周成贞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 谢柔嘉愤怒的要挣开却无果。 “可是,你刚才真想杀死我?”周成贞再次问道。 “是啊。”谢柔嘉看着他说道,“你知道被人杀死是什么滋味了吧?” 周成贞看着她。 “被人杀死没什么滋味,我也不在乎。”他摇摇头说道,“只是,为什么?你为什么真想杀了我?” “因为你杀了我。”谢柔嘉说道。 这不是她第一次说这句话。 “真有仇啊。” “有啊。” “真有啊,怪不得你总是一副要跟我拼命的样子,什么仇啊?” “你上辈子,杀了我。” 周成贞想到当初在进京途中挟持她的时候说的话。 “哦。”他点点头,“那的确应该。” 却没有再问什么。 谢柔嘉甩开他的手扯衣服,周成贞不阻止也不主动。 二人就这样默默的对峙着。 “你们在做什么?” 一个声音却突然冒出来,打破了这沉默。 周成贞瞬时就跳起来,将谢柔嘉掩在身后,这才看向门外。 院子里阿穆推着一个轮椅,上面坐着一个身形佝偻的人,整个人都裹在宽大厚重的斗篷里,看不清面容。 此时他们也都看向室内,尤其是看到谢柔嘉手里拎着的衣服,阿穆的神情有些古怪。 “荒唐!”轮椅上的人说道。 声音苍老沙哑,因为颤抖听不出情绪是生气还是激动。 听到这声音周成贞和谢柔嘉都一愣,神情顿变。 镇北王! 他怎么在来了? 谢柔嘉心里喊道。而周成贞则喊了出来。 “我身子好些了,听说你急着见我,我就过来了。”镇北王慢慢说道,他的声音很虚弱,随着说话还带着喘息,说到这里,他慢慢的抬起手。掀起了罩住头的帽子。 周成贞垂在身侧的手猛的攥了起来。同时也察觉到站在身后抓着自己胳膊的谢柔嘉的手也猛地用力。 抓的他的肉疼,周成贞不由龇牙,视线却没有移开。看着眼前露出面容的老者。 他的年纪应该是五十五岁,但枯皱的如同树皮的脸已经完全看不出年纪,好像有几百岁一般,形容也因为皱巴巴的分辨不出什么。只勉强看出他狭长的双目和薄薄的嘴唇。 这跟周成贞一样。 但跟五年后的自己成亲时候的镇北王不太像了,那时候的他更老了。老的连这点特征都看不出来了。 谢柔嘉垂下头往周成贞身后站了站,但下一刻镇北王紧接着的话让她身子都僵了。 “只是看来,你很忙啊。”镇北王慢慢的接着说道,狭长的无神的双眼看向周成贞。也看了眼他身后的谢柔嘉。 谢柔嘉汗毛倒竖,如同又回到了那一世,当周成贞调戏自己的事被揭露。听着仆妇的指认,躺在床上的镇北王看过来那时候。 这一次比仆妇指认还要难堪啊。是镇北王亲眼看到了。 谢柔嘉不由向后退,周成贞没有回头也似乎察觉,身后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带到身前,揽着肩头拍了拍。 “不忙,闲得很,跟我媳妇玩呢。”他挑眉说道。 镇北王微微皱眉,不过因为脸上都是皱纹,这个皱眉也并不明显。 “伤风败俗!京城里都是这种规矩吗?”他说道。 “这你就不用管了,这是我们两个的事。”周成贞说道,将谢柔嘉拍了拍。 镇北王哼了声不再看谢柔嘉。 “找我什么事?”他说道,揭过了这个话题。 谢柔嘉也冷静下来。 对啊,现在不是那一世,她也不是镇北王妃,这更不是被捉奸……啊呸,从来都没有捉奸! 她推开周成贞,站在一旁神情淡然的穿上了褙子。 “你们说吧,我先告退了。”她说道。 周成贞抓住她的胳膊。 “没什么可说的。”他拉着谢柔嘉走出来,认真的看了看镇北王说道,“我就是看看你长什么样,现在我看到了,告辞了。” 说罢抬脚迈步,谢柔嘉还没回过神就被他拉着向外走去,三步两步就出了芳华园,身后似乎有阿穆无奈的世子爷的喊声。 “你干吗?”谢柔嘉甩开他的手,“这不是见了吗?怎么不说话?” 周成贞吐口气。 “跟陌生人,不知道说什么。”他说道。 “陌生人,他是你爷爷。”谢柔嘉说道。 “那又怎么样?”周成贞瞪眼看她,“我就该跪着抱着他大哭吗?” 跪地抱着哭。 这场景被他这样说来,谢柔嘉忍不住有些想笑。 “行了,欲擒故纵,虽然我很想见他,但也得让他更想见我。”周成贞又对她挤挤眼低声说道。 谢柔嘉站开几步,先迈进了院子。 但直到晚饭送来,镇北王也没有来见周成贞。 “看来你们祖孙想的一样。”谢柔嘉说道,伸手去拿桌上的面饼。 周成贞打了她的手一下,自己先拿起来掰开一半吃。 吃了几口之后,才将另一半递给谢柔嘉。 这几日吃饭都是这样,所有的吃食包括茶水,都是周成贞先吃过后才让她吃。 “我又不是分辨不出有毒没毒。”谢柔嘉撇撇嘴说道,接过他递来的一半饼子。 “那就耗着,看谁耗过谁,反正我比他年轻。”周成贞笑道,将茶汤一饮而尽。 然互用自己的碗又盛了一碗茶汤递给谢柔嘉。 “哎呀周成贞!”谢柔嘉喊道瞪眼。 “你没见过用碗勺子下毒的吗?”周成贞也瞪眼。 谢柔嘉呸了声。 “我自己毒死也不喝你口水。”她说道,取过碗自己重新舀了一勺,仰头喝了。 周成贞神情复杂的看她一眼。 “不识好人心。”他愤愤说道,垂下视线。 ………………………………………………… 夜色沉沉,室内昏暗一片,躺在地毯上的周成贞猛地翻身起来,伸手掀起帐帘。 昏暗里床上的女孩子平躺着双臂露在被子外睡着的沉沉。 “谢柔嘉,谢柔嘉。”周成贞低低的喊了声。 床上的女孩子并没有像在野外行路那般瞬时警醒起身,甚至当周成贞伸手推她时都没有动。 睡的如此昏沉。 周成贞静静的看着她,忽的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的在她嘴唇上抚摸了下,旋即又猛地收回来,将那手指按在自己嘴唇上,怔怔一刻后放下帐子,起身走了出去。 室内恢复了安静,外边被打断的夜虫开始重新呢喃。 过了一刻,帐子里伸出手,谢柔嘉下了床,看了看脚下空空的地毯,穿上鞋子也走了出去。 夜虫的鸣叫甚至都没有中断。 夜晚的镇北王府比白日更荒凉,整个宅院没有半点灯火,显得阴森恐怖。 谢柔嘉慢慢的走近芳华园,如同白日一样大门紧闭。 她默默的站了一刻,转到一角贴紧了墙,如同壁虎一样攀爬翻了进去。 一切悄无声息,连夜风都没有被撩动。 她曾经住过的屋子里有昏昏的灯光透出来,窗棂上呈现一个人影。 谢柔嘉慢慢的走过去,窗扇上的人影转动。 “……看到她有多厉害了吧?你们府里人都不知道,她也能找到这里来。” 周成贞的声音传了出来,带着几分得意。 “…找到这个你真正的住处来,足可见我带来的人是你要的吧。” 真正的住处。 原来芳华园根本就不是专门给她收拾的住处,而一直是镇北王的住处啊。 谢柔嘉站在窗外如同与夜色融为一体。 **************************************** 早上好,感谢大家这几日的投票,涨了好多,谢谢(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听闻 屋子里灯烛昏昏,照得人影摇摇晃晃。 “可是我要的是谢家的丹女。” 帘帐子后传来苍老的声音。 “她就是。”周成贞说道。 “你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还真是跟京城的那家人学的很娴熟。”苍老的声音带着一丝嘲笑。 “你也如同人家说的听不懂人话。”周成贞说道。 啪的一声脆响,不知什么东西被从床上扔了下来,在地上碎裂黑乎乎一片。 “果然谁养的跟谁亲近。”苍老的声音冷笑,“当初那贼妇阻止我归期,扶她的儿子登基,还反咬我一口给我按上忤逆的罪名,偏偏还赏我忠义,困我与边境,让我名不正言不顺,我为国尽忠,他们却杀我的兵斩我的将,害我的子,如今又把你教养成这么无情无义畜生不如的东西。” 镇北王似乎从来没有说过这么长时间的话,颤颤巍巍之后便剧烈的咳嗽起来,咳的整个屋子都摇晃起来一般。 屋子里响起脚步声以及茶碗磕碰的声音。 “行了,有什么可骂的,都是我欠你们,我欠你生恩,欠他们养恩,我还你们就是了。”周成贞不屑的声音也再次响起,“你不是要这个人吗?我现在把人给你送来了,你还有什么可骂的。” 咳嗽声越发的剧烈。 “世子,你少说两句吧。”阿穆的声音响起,带着无奈。 “我才说了几句?”周成贞嗤声说道,“都是他说的吧。” 阿穆也被说的更无奈,好在镇北王的咳嗽平息下来。 “阿土,你说。她是我要找的人吗?”苍老的声音说道。 “王爷,她不是的。”阿土的声音说道。 话音未落就变成嗷的一声叫,紧接着周成贞的声音也响起来。 “你懂个屁!她怎么就不是了?” 阿土躲开周成贞的脚。 “世子,这小姐不是长女啊。”他无奈的说道,“始皇鼎要用的必须是谢家丹女的血。” “她们是双胞胎,一样的。”周成贞没好气的说道。 “丹女只有一个,怎么能一样。”阿土无奈的说道。 “试试不就知道了。”周成贞说道。“要是这个不行。就安抚她用她去把那个弄来,如果这个如果能用,那这件事就干净利索的成了。” 阿土叹口气。 “谁知道始皇鼎什么时候能找到。”他说道。“皇帝也在找,就算现在他们还不知道启用始皇鼎的办法,将来也总会知道的,到时候谢家的丹女被他们拿住。我们就是找到始皇鼎也没用了。” “那就不管我的事了,你们要人。我把人给你们送来就了了。”周成贞混不在意的说道,想到什么又补充一句,“这个女人我很喜欢,你们用之前。我能先用了吗?” 这两个用字的意思可不同,在场的都是男人,自然明白其中的意味。 “不行。”阿土断然拒绝。“巫清当年用不了始皇鼎,徐福不得不外出仙山寻方。就是因为她不是完璧之身。” “神神叨叨的。”周成贞嗤声说道,“我知道了,我这不是一路上都没怎么她嘛,我同她寝食一起,就是看着她,你们不知道这个女人很厉害的,她要是想跑,可没人拦的住。” 说到这里又啧啧两声。 “看看她这么厉害,就是你们要的人,你们听我的没错,将来等找到始皇鼎一试就知道了。” “世子,这也太儿戏了,要是到时候不是,什么都晚了。”阿土说道。 “那就试试吧。”苍老的声音打断他们。 屋子里的人都愣了下。 “王爷,试什么?”阿土问道。 “用始皇鼎试一试她的血。”苍老的声音沙哑的说道。 “始皇鼎?”阿土的声音陡然拔高,“王爷,难道,您已经找到始皇鼎了?” 他的话音才落,一直侍立在帘帐旁的阿穆猛地扑向窗边,啪的一拳打开了窗户。 屋子里的人都被吓了一跳,窗外的石榴树也被吓的枝叶乱舞。 院子里空无一人。 “你一惊一乍的干什么?”阿土说道,带着几分不满,“你是怀疑我的药没有效?还是怀疑我布下的阵法没用?连我现在都不能在家里施巫,只要她是巫她就也不能,如果她不是巫,她更不可能越过那么多防卫来到这里。” 阿穆的视线在院子里扫了边,确认的确是多心了才伸手关上窗户。 “行了,真唠叨。” 窗户关上,谢柔嘉毫不迟疑的翻身越过墙,忍着心跳向住处疾奔,适才听到的话在她的脑子里滚开沸腾,但她却竭力的半点不去想,一口气直奔回屋子,将门关好,恢复门上的标记,一头扑到床上,抬手对着自己脖子一处狠狠的一按,头一歪昏了过去。 谢柔嘉是被人拍醒的。 “大懒猫,大懒猫。” 这声音在耳边一遍遍的重复,谢柔嘉不耐烦的抬手,手被人握住,同时鼻子也被捏住。 “周成贞!”她憋着一口气喊道跳起来。 周成贞笑着重新坐回地上。 “起床了。”他笑道。 谢柔嘉看了眼外边蒙蒙亮的天。 “这才什么时候?你叫什么叫!”她咬牙没好气的说道。 “早睡早起嘛。”周成贞笑道,一面伸个懒腰,“我今天终于觉得无碍了,走,夫唱妇随出去活动下。” 谢柔嘉将枕头砸他头上。 “滚啊。”她骂道,转身又躺回去。 但最终她还是被周成贞捞起来,缠着她洗漱更衣,拉着走出去。 “我得保证我时时刻刻能看到你,在这种陌生地方,我可不放心。”周成贞说道。和八斤在院前的空地上将一块石锁扔来扔去。 “你被人揍我是不会帮你的。”谢柔嘉站在一旁木然说道。 八斤哈哈笑了,差点被周成贞扔来的石锁砸到。 “滚一边去。”周成贞瞪眼,拍拍手走到谢柔嘉身边,“走,我们去见见那老东西。” “你不是不见了吗?”谢柔嘉说道。 “为了你我怎么也得低头服软啊。”周成贞笑道,自己抬脚先行。 谢柔嘉在后跟上。 这一次他们没走多远就见到几个下人,听说询问镇北王的住处。几个丫头忙去禀告。余下的则给他们带路。 镇北王的院子就是谢柔嘉昨日要去的地方,看到他们过来,阿穆僵着脸拦住。 “王爷还没起呢。”他说道。 “那我们就等着。”周成贞说道。说着就在台阶上坐下来。 阿穆一脸无奈,屋子里响起轮椅声音,镇北王被一个小厮推着出来了,如同昨日一样裹着厚厚的斗篷。越发显得人瘦小。 “我你已经看过了,怎么还不走。又来干什么?”苍老的声音沙哑的说道。 周成贞撩了他一眼。 “哦人是看了,但有些事还没问。”他说道,“你到底是保家卫国的英雄呢,还是意图不轨要篡位的奸人?” 此话一出。轮椅上的老者似乎是气的发抖。 “世子!”阿穆也面色铁青的喊道,“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我当然要问了,问清楚了。我再被人骂的时候,也好知道是低头做孙子替你们认罪啊还是将骂我的人揍一顿。”周成贞一本正经说道。 镇北王在轮椅上发出呼噜噜的喘气声。但他很快又平静下来。 “这些事我会告诉你,但不是现在,等我好好想一想,再给你说个明白。”他说道。 “王爷,那京城怎么交代?”阿穆带着几分不安说道。 “不让他弄明白,他回京城也是惹祸,你替我给皇帝写信请罪。”镇北王说道,带着几分疲惫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我会给你说个明白,然后送你回京。” 周成贞哦了声。 “你快点啊,老子可没那么多时间耗在你们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他说道,一面拉起谢柔嘉就走。 谢柔嘉没有挣开任他拉着胳膊,走出去一段周成贞似乎才发现,看看她看看胳膊,咦了声。 “终于被我感动了?”他笑嘻嘻说道。 谢柔嘉看着他。 “你这样累不累?”她问道。 “怎么样?”周成贞笑道。 “就是这样每句话都说假话,你活的累不累?”谢柔嘉问道。 周成贞看着她眯起眼笑起来。 “我怎么就每句话都是假的了?”他笑道。 谢柔嘉移开视线,看向适才见到镇北王的方向。 “你心里很想你祖父吧,干嘛口头上说的这样不堪。”她说道。 “我是有点想我祖父,就是那种看到别人叫着祖父冲过去撒娇,然后得了一堆吃的玩的时候。”周成贞说道,“但现在我大了,不叫祖父也能得到吃得喝的玩的,我还想他干什么。” 谢柔嘉又看他一眼。 “你这样不累吗?”她再次问道。 周成贞抿嘴一笑。 “谁不累?你不累吗?”他笑道。 谢柔嘉垂下视线甩开他的手。 “当人就是累,要想不累,很简单,死了就行了。”周成贞笑道,“你想死吗?” 那一世的时候很想,天天想,但现在她不想,活着是累,但也能很快乐,就看怎么过。 谢柔嘉没说话向前走。 “世子爷。”有人从一旁过来,喊道,“这是王爷给你的。” 谢柔嘉看了眼见是一个珠光宝气的匕首,她没有再理会继续前行,听的身后周成贞跟那小厮说话。 片刻之后周成贞跟了上来,想到什么似的咦了声。 “你刚才是在担心我关心我?”他问道。“是不是?” 谢柔嘉翻个白眼没说话。 “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周成贞就在后用肩头撞了她连声笑问。 谢柔嘉没好气的抬手冲他打过来。 “不是!”她说道。 话音未落就一声闷哼,而周成贞的声音也响起。 “小心。”他说道。 原来他的手里正把玩着匕首,将刀鞘拔下来,一下一下的晃动着,谢柔嘉突然的抬手打开,正撞在匕首上。 周成贞手向回收去,但谢柔嘉看着他,不仅没有躲开手,反而一翻手握住匕首向周成贞的手按去。 周成贞手一松,匕首被谢柔嘉按在他的虎口。 血瞬时涌出,在匕首上交织蔓延。 二人的视线相对。 这不过是一刹那的事。 周成贞短促的啊了声,抖手,沾染着血迹的匕首跌落在青石板的地面上,发出闷闷的一声。 二人交握在一起,血滴滴答答的在地上溅起花来。 “你怎么样?”周成贞先回过神喊道,“快来人。” 他喊着一面拿出手帕按住谢柔嘉的伤口,血瞬时浸透了青色的帕子。 四周听到的下人们忙都过来,见状又忙喊大夫,荒凉沉寂许久的镇北王府的后殿院子里一阵混乱。 ******************************************* 下午好~~(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暗藏 周成贞将伤布细细的在谢柔嘉的手上缠。 “伤的这么深,一定会留下疤痕的。”八斤在一旁说道。 谢柔嘉还没说话,周成贞先开口了。 “留下疤痕怕什么,我又不嫌弃我媳妇丑。”他说道。 谢柔嘉扯扯嘴角,收回手。 “我自己能裹。”她说道。 周成贞将她的手抓回来。 “手背。”他说道,将谢柔嘉的手翻过来,又翻过去,“手心,都有伤,伤的还很深,包不好,伤好的慢。” 他说着低下头,在谢柔嘉容忍的限度内很快缠好了伤布,然后举起来。 “看。”他笑道,将自己的左手和和谢柔嘉的右手贴在一起,这两只手都裹着伤布,“人家说一起喝酒一起打过架一起上青楼的是真兄弟,现在我们一起握过刀,比那些更厉害,也是更真的兄弟了吧。” 谢柔嘉失笑。 “谁跟你是兄弟。”她说道,收回自己的手。 周成贞也笑了。 “对,我们是夫妻。”他笑道。 谢柔嘉呸了声。 周成贞却没有再插科打诨。 “流了那么多血,你快睡一觉,我去找找这府里有什么好东西能补补。”他说道。 谢柔嘉没说话看着周成贞走了出去,屋门被拉上,她屏息闭上眼竖起耳朵。 风声,草木摇晃,很远地方人的走动脚步声,丫头们低低的说笑,再远还有不知哪里的屋子里传来的翻书声,厨房里烧火的声音。 由近及远,由远及近,前后左右四面八方边边角角皆掠过。 谢柔嘉睁开眼吐口气倒在床上,自从昨晚憋着的那一口气,直到此时此刻才彻底的吐出来,同时也打开了脑子里被盖住的那口满是沸水的锅。 乱哄哄的让她心跳耳鸣几乎不能呼吸。 听到的消息太多了。多的她都要傻了。 芳华园竟然是镇北王的住处。 这么说那一世她嫁过来之前方华园一直有人居住,并非他们说的荒废多日,特为王妃修缮。 如果镇北王与她同居住,这也很正常。但她嫁进来镇北王却住了别的地方。 尊重吗?把自己的住处让给她? 真要是尊重,那就会和她一起住。 她这次来总觉得芳华园奇怪,本以为是前世今生交错的感觉,但现在想来并不是,而是巫的气息。 没错。就是她感受到的镇北王府久远的巫的气息。 始皇鼎。 肯定是他们口中的说的那个始皇鼎。 那是个什么东西? 皇帝也在找,一定是个很重要的东西,而且他们说这个东西巫清也拿过,这就是周成贞说的跟谢家生死攸关的事吧? 不过,谁知道他们说的是真是假,昨晚的是不是又是在做戏。 谢柔嘉将头埋在枕头里。 因为翻身忘了伤手碰到,锥心的疼让她额头上冒出一层汗,咬着枕头堵住了**。 要她的血,看来是真有这个东西了。 现在她让他们如愿,希望他们也能让她如愿。 东平郡王说过。知道自己做的事多难,但还能义无反顾,就是真英雄。 她这次在镇北王,在自己丢了一次命的地方,做一次真英雄。 谢柔嘉有些费力的抬起左手。 东平郡王说过,她不会骗人,她心里知道这么多事,根本就睡不着,只想发抖大口大口的喘气,但是这些异样绝对不能显露。所以她只能将巫术用在自己身上。 祖母说过,被阵法所限制的大宅里,不能用巫术伤人,但是能用巫术伤自己。只要你舍得。 她谢柔嘉没有聪明的脑子,也没有泰山崩于眼前而不色变的自控,她唯一有的就是舍得,据说人的福寿机缘都是有定数的,要得到就会失去,她要得到想要的。就得舍得一些。 谢柔嘉将左手重重的按在脖子上昏睡过去。 ………………………………………………. 周成贞迈进芳华园镇北王的屋子,摆设与晚上没有两样,帘帐重重遮挡着床边也遮住了其后的老人。 “是这个吗?”阿穆问道,指着摆在几案上的一块手帕。 手帕几乎沾满了血,只留下边边角角显露原本的青色。 “是啊,最新鲜的。”周成贞说道。 一旁的阿土神情激动的几乎站立不稳。 “王爷,王爷,您真的找到始皇鼎了?”他颤声说道,“您什么时候找到的?在哪里找到的?” “这些事需要向你禀告吗?”帘帐后苍老的声音带着几分不耐烦。 “王爷,老奴是激动的,老奴已经几十年没有见过它了,还以为这辈子也见不到了。”阿土说道,捂脸呜呜的哭起来。 周成贞一脸好笑。 “真是没出息,什么玩意值得这样。”他笑道。 “什么玩意,能长生不死的玩意。”阿土拭泪说道,“人人都想要的玩意。” 周成贞嗤声。 “长生不死有什么意思。”他说道,“也不是人人都想要。” 帘帐就在这时被拉开了,裹着厚斗篷的镇北王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手抚在床头。 “别废话了。”他说道,“阿土,你去试试这血有没有用吧。” 阿土激动的接过阿穆递来的放着血手帕的托盘。 “王爷,始皇鼎在哪里?”他问道。 镇北王没有说话,裹在衣袖里瘦小干枯的手在床头用力一按。 哗啦一声,周成贞和阿土都吓了一跳,看到原本平整的地面陡然出现一个大坑。 待看清楚了就知道不是大坑,坑上还有台阶,很明显是个暗室。 阿土激动的捧着托盘向下走去。 “王爷。”阿穆上前搀扶镇北王。 镇北王却没有动。 “我现在不想看这个东西。”他说道,“你去看着吧。” 阿穆看了眼屋子里的周成贞应声是,跟着阿土走了下去。 镇北王坐在床上,手保持原样一动不动。 周成贞向前走了几步,看着台阶下黑幽幽的洞。 “还真是个宝贝,天天守着。”他说道。又带着几分玩味看向镇北王,“这玩意这么好,怎么你活的跟鬼似的,有意思吗?” 老者的斗篷遮住了半边脸。看不清他的形容,也看不到他的情绪。 “你过的好不好?”他忽的问道。 周成贞身子一僵。 “当然好,我要是死了,多少人都要不好呢,所以我当然过的好的不得了。”他嘴边嘲讽一笑。 镇北王沉默一刻。 “怎么自己也割伤了?”他又问道。 还以为他永远也顾不上看到自己也受伤了呢。 周成贞攥起了手。举起来又展开,这一攥一展开,纱布上的血迹又湿润了很多,显然又出血了。 “拿刀伤人,总会伤己。”他慢悠悠说道。 镇北王看了他一眼。 “男子汉大丈夫,别这么多儿女情长,不就是个女人,多得是。”他沙哑说道。 周成贞垂下手点点头。 “那倒是,不就是人而已,世上多得是。”他说道。 镇北王还要再说什么。地洞里传来脚步声,他的身子不由一紧,到嘴边的话便咽了回去,呼吸急促的看着地洞。 阿土哭丧着脸出来了。 镇北王的身子顿时软软的矮下去,越发显得佝偻。 阿穆也跟着出来,冲镇北王摇头。 “没有任何反应。”他说道。 “我就说她不是丹女的。”阿土哭丧着脸说道,“就不该带她来。” 周成贞呸了声。 “不带她来,带谢家那位大小姐来吗?”他瞪眼冷笑,“连在谢家宅院里问个路都要靠下三滥的迷药,你接近那位谢家大小姐身边试试。你要是能带她走出彭水半步,我叫你祖宗!” 阿土涨红了脸。 “我可不敢当世子你的祖宗。”他嘀咕说道。 镇北王的身形佝偻在床上,哗啦一声响,地面重新复合成青石砖面。 “谢家的丹女怎么可能被带出来。”他哑声说道。“也怪不得你们。” 周成贞哼了声。 “山不来,人就去。”他说道,“你们就没听懂我说的话,我带来的谢家小姐也是丹女。” 什么? 阿穆和阿土皱眉,镇北王因为帽子遮住看不清神情,但也抬起头看过来。 “谢家这一代出了双胎女儿。这两个女儿为了丹主之位争的你死我活,到目前为止,这个大小姐的位置已经在这姐妹两个人中轮番换了两次了。”周成贞嘴角带着一丝轻笑,伸手指了指外边他和谢柔嘉住处的方向,“这位小姐十二岁的时候将那位小姐推下水意图害死,结果未能得逞,反而偷鸡不成蚀把米,被那位小姐害的关押起来,但那位小姐没有得意多久,就被这位小姐又通过一系列所谓的祥瑞踹了下来,灰溜溜的跑去京城苟且偷生保的一命,直到前一段,又再次杀回彭水,一举将这位小姐再次踹下,也才有了我的机会,将这位小姐带来镇北王府。” 屋子里的三人听得入神,阿土和阿穆带着几分恍然。 “没想到巫清的后人会闹得这样。”阿土还感叹道。 “这有什么,大巫之位,呼风唤雨,没有机会也就罢了,明明有机会谁不想要。”镇北王说道。 周成贞看着他点点头。 “是啊,大巫之位没有人不想要,她也不例外。”他说道,眼神深邃黑亮,“所以她应该很高兴把她的姐姐送给我们,然后我们送她当上大巫。” 屋子里的三人都愣了下。 “这就是你能带她来的原因?”镇北王慢慢道。 周成贞嘴边一丝得意的笑。 “没错,这世上无利不起早,我告诉她可以帮助她重得丹女之位,她才一路乖乖的跟我来的。” **************************************** 早上好(*^__^*),下午见,爱你们。(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 玄机 原来如此。 怪不得这女子看到他挨打无动于衷,而且周成贞还时时防备她逃跑。 “世子真高明。”阿土忍不住开口,亲眼见到始皇鼎,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不是我高明,是这一代谢家出了双胞胎,必须你死我活。”周成贞说道。 “王爷,这是天意。”阿土急切的说道,“谢家的丹女外边的人不能奈何,只有她们自己人才能,这真是天助王爷。” 镇北王沉默一刻。 “你打算怎么办?”他问道。 “把始皇鼎给我,我带着始皇鼎,就在彭水谢家你们说的什么巫清娘娘的地盘,把巫清后人的血浇在这始皇鼎上。”周成贞说道,带着几分傲然,“不仅能让你们如愿,还能让谢家跟你们共盟。” 镇北王抬头看向他。 “错了。”他说道。 周成贞皱眉看他。 “不是你们。”镇北王说道,“是我们。” 他的话音落,又是哗啦一声,地面再次出现地洞。 “成贞,我今日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信王一脉。”镇北王说道,看向周成贞,“也是为了你。” 周成贞一笑。 “这么说我以后不用跟狗一样向人讨生活了?”他问道。 镇北王笑了,笑的声音如同枯枝被踩断刮着人的耳膜。 “是啊,以后我们都能像人一样活着了。” ………………………………………….. “谢柔嘉谢柔嘉。” 耳边有人低低喊道,身子被推动。 谢柔嘉睁开眼,入目有些昏昏,周成贞的脸近在咫尺。 她猛地坐起来抬手就推向他。 周成贞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举起。 “小心伤。”他皱眉说道。 谢柔嘉神情茫然一刻。似乎才想起先前发生的事,她收回手。 “干什么?”她说道,“你自己吃饭吧,我不想吃。” 周成贞笑了。 “不用吃了,这府里我找遍了,没什么能补身子的东西,我们走吧。出去找。”他低声说道。 谢柔嘉带着几分戒备看着他没说话。 “我们走。”周成贞只得再次简略的说一遍。 “走?”谢柔嘉皱眉看他。“你是说我白跑一趟?” 周成贞噗嗤噗嗤笑了。 “我说过我不会骗你的。”他整容说道,“那个秘密我已经知道了。” 谢柔嘉起身靠近他。 “是什么?”她问道。 周成贞也向前靠了靠,几乎和她鼻尖碰着鼻尖。 “出去再告诉你。现在我们没时间了,你还得想办法让我们顺利的出去。”他低声说道。 看着近在咫尺的红唇,不由砰砰心跳。 单,双。单,双…. 周成贞在心里默念。还没等他决定是亲还是不亲,谢柔嘉已经离开了。 “你最好别骗我。”她说道。 周成贞伸手抚着嘴唇,眼神有些遗憾。 “我不骗你。”他说道,“快起来吃点东西好有力气。夜深了我们就走。” 谢柔嘉将信将疑的看他一眼站起来,摸了摸乱乱的头发。 “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说过你信我就行了。”周成贞说道。又停下脚,“我来给你梳头。” 谢柔嘉瞪眼。 “不用你管。”她说道。 周成贞哪里听过她的话。早就伸手抓住按坐下来。 “你的手受伤了,怎么梳头。”他说道。 谢柔嘉从镜子里看着在自己头上解散发的手,伤布上血迹斑斑。 “你的手是假受伤吗?”她说道。 “是啊。”周成贞闲闲随口应答。 谢柔嘉瞪了瞪眼,看着镜子里在自己头上抓来抓去的手。 “你怎么会梳头?别捉弄我。”她说道。 “我当然会。”周成贞说道,“我还会调香做胭脂。” 谢柔嘉有些惊讶的回头看他。 周成贞对她一笑。 “对啊我会好些没用的东西呢。”他说道。 像他这种身份如果学有用的东西反而不可能。 谢柔嘉抿了抿嘴要说什么,周成贞将她的头扳正。 “坐好了。”他说道,伤手动作利索的挽起她的头发。 谢柔嘉没有再说话,看着镜子里的女孩子凌乱的头发被梳起。 两个丫头捧着食盒进来,看着里间的场景红着脸对视一眼。 “世子和世子夫人真恩爱。”一个低头小声说道。 另一个丫头撞了她一下,二人放下食盒退了出去。 吃过饭,没等丫头们收拾完,世子爷拉着世子夫人就继续进内室恩爱去了。 夜色已经沉沉。 “我们什么时候走?”谢柔嘉问道,从窗边转过身,却看到周成贞脱了外衣赤膊,她呸了声忙转过头,“你干什么?” “换衣服啊,穿成这样跑不方便。”周成贞说道。 谢柔嘉呸了声。 “那你也说一声啊。”她说道。 周成贞哦了声。 “我换完了。”他说道,“你换吧。” 谢柔嘉转过身,却见周成贞只穿着短裤露着大长腿叉腰站着。 谢柔嘉气的瞪眼,又觉得瞪眼也不妥,只得呸了声再次转过身。 周成贞哈哈大笑。 “闹够了没?”谢柔嘉没好气的说道。 “够了够了。”周成贞在后笑道,“你快换吧,我出去等你。” 脚步声响果然向外去了,里间的门还被带上。 谢柔嘉站在原地没有动,心里数着,果然在十下之后门又猛地被推开了。 周成贞和谢柔嘉似笑非笑的视线撞上,他嘴边的笑意散开。 “我忘了问了,你的手上有伤。用不用我帮你换衣裳?”他一本正经的问道。 …………………………………. 脚步声传来,虫鸣声顿消,而与此同时脚步声也消失了。 “八斤后边去。”谢柔嘉低声说道。 八斤有些不服气的收回腿。 “前边有个小路,我怕你不知道,我往外送马的时候记下了。”他嘀咕说道。 “小心有鬼。”周成贞说道。 八斤汗毛倒竖退到他身后。 “有吗?”他颤声说道。 “这世上有人就有鬼。”周成贞说道,“再说,在镇北王府里走。不是记路就行的。” 这话什么意思?八斤不解的看着他。 “这府里有阵法。我试过了,走不出去。”周成贞说道,又看向前边的谢柔嘉。“所以只能让我媳妇带路了。” 谢柔嘉却没有迈步,而是站在原地皱起眉头。 “我也找不到路。”她说道。 周成贞和八斤都愣了下。 “这阵法很厉害。”谢柔嘉说道,“跟咱们进来的时候不一样了。” “那肯定是,他们加强了戒备。”周成贞说道。 “你不行啊?”八斤在后嘀咕。“还不如带着老哑巴呢。” “你傻啊。”周成贞一巴掌打在他头上,“他是那老东西的人。” 八斤讪讪不敢说话了。 “不行的话。就回去,咱们再想办法。”周成贞说道。 谢柔嘉沉默一刻。 “你拿到的是东西吗?”她忽的问道。 周成贞笑了。 “我媳妇真聪明。”他说道。 “要那秘密只是口述事的话,你也不用这么急着就走,肯定是跟东西有关。所以才要立刻离开,要不然就被发现了。”谢柔嘉说道。 周成贞嗯了声。 “不过没关系,东西已经在我手里了。走不了就毁了它。”他说道。 “是什么东西?跟我们谢家有关系吗?”谢柔嘉问道,回头看着周成贞。 夜色里只能看到人的轮廓。看不到脸上的神情。 周成贞似乎笑了。 “是这个。”他说道,将一个东西塞进她的手里。 触手冰凉,沉甸甸,谢柔嘉手抖了下,差点扔掉。 “拿好了,这个可是你们先祖巫清的,拿着它你回去就能证明,你才是真正的丹女。”周成贞说道。 谢柔嘉握紧了手里的东西拿到眼前,看清楚是个方鼎,只有香炉大小。 这就是…… 手心里的凉意渐渐变热,谢柔嘉似乎看到自己的手心里冒出一团火,手中的小方鼎轰的一声被火光包住,眼前明亮,也看清楚了小鼎的模样。 青铜之质,天圆地方,其上布满了古怪的花纹。 她的手垂下去,眼里的幻觉也消失,一切都依旧黑乎乎一片,没有火也没有光芒。 “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她迟疑问道。 周成贞在她耳边笑了。 “不知道,等我们出去看他们追不追就知道了。”他低声说道。 谢柔嘉将鼎还给他。 “我再试试。”她说道。 周成贞握住她的手。 “好。”他说道,“不过别勉强,大不了就死在这里。” 他说着一笑。 “能和你死在一起真是太幸福了。” 谢柔嘉木然的看他一眼,抽回自己的手。 “我不想和你死一起。”她说道,抬脚向前走去。 虫鸣未停,盖过了细碎的脚步声。 夜色越发沉寂,虫鸣声都渐渐的停歇,等候迎接黎明。 八斤停下脚,粗重的喘气。 “这都绕了几圈了?”他吐着舌头,“累死了,到底行不行啊?” 周成贞看向前边的女孩子。 “你累什么。”他没好气的低声说道,“你只是走,她可是耗费心神,衣裳都被汗水湿透了。” 八斤哦了声。 “可是这也不是个头啊,这都绕了这么久了。”他无奈说道,“天要亮了。” 周成贞上前拉住谢柔嘉,还没说话就觉得手上黏黏的与汗水不同。 适才碰触她的肩头,知道她的衣衫都被汗水打湿了,但现在的手上… “你的伤口破了?”他低声急问,将谢柔嘉的手拉到眼前。 血腥气扑鼻。 “没事。”谢柔嘉的声音难掩虚弱说道。 周成贞心里骂了声娘。 “不走了,我们回去。”他断然说道。 谢柔嘉扶着他的胳膊站着没动。 “你把那个什么鼎给我。”她说道,停顿一下,“这个既然是宝贝,也许能破阵。” 周成贞点点头,毫不犹豫的将鼎递给她,谢柔嘉拿住,周成贞却没有松手。 谢柔嘉身子微微一僵,有些抑制不住发抖。 不过因为她的身子虚弱,周成贞没有多想。 “就试一次,不行咱们就不走了。”他整容叮嘱道,“我可不想看着你死在破阵上。” 谢柔嘉笑了笑。 “我说过不想跟你死一起的。”她说道,将方鼎用力的拿过来。 周成贞没有再阻拦松开了手。 谢柔嘉攥紧了小鼎向前走去,八斤被周成贞踢起来。 “还要走啊。”八斤嘀咕说道,吐着舌头跟上去。 如同先前一样,谢柔嘉走的时快时慢,忽地她停下脚。 “到了。”她低声说道。 周成贞和八斤忙抬脚上前。 “到哪里….”周成贞问道,话才出口,只觉得脚下一沉。 不好! 他猛地向前跳去,但还是晚了一步,伴着哗啦一声,人跌下去。 “有陷阱。”他喊道,抓住两边。 但身后的八斤却没这么幸运,噗通掉了进去,发出一声惨叫。 “鬼啊。”他在陷阱内喊道。 周成贞撑住身子,看着前边转过身的女孩子。 “你别过来,这里有陷阱。”他忙说道。 谢柔嘉嗯了声。 “我知道。”她说道。 周成贞身子一僵,旋即一个寒战,整个人如同被冷水兜头浇下,身心俱醒。 “谢柔嘉!你!”他不可置信的吼道。 谢柔嘉将手里的小鼎抛了抛,再次握紧,看他一眼。 “谢柔嘉,你别胡闹,我没骗你,你相信我。”周成贞咬牙说道,“没有我,你走不出去的。” 谢柔嘉看着他。 “世子爷,你放心吧。”她说道,转身向后疾奔。 “谢柔嘉!”周成贞嘶声吼道,双眼几乎冒火,用力的向上爬。 伴着他的喊声,原本黑暗的镇北王府亮起了点点灯火,如同夜空的繁星,同时脚步声汇集而来。 “世子爷,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把东西交给皇帝的。” 夜里里传来谢柔嘉的喊声。 火把在周成贞身后亮起,照着周成贞铁青的脸,也照着阿穆惨白的脸。 “世子爷,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停下脚,看向还困在陷阱里只露半截身子的周成贞,声音沙哑的问道。 “我日!” 周成贞面色红一片白一片青一片,胸口剧烈的起伏,忽地仰头大笑。 谢柔嘉! 谢柔嘉! 谢柔嘉! “谢柔嘉!” 吼声几乎撕裂了整个镇北王府。 ************************************************** 下午好,周末愉快~~求个票票,明天见。(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 骇闻 火把烈烈,脚步乱乱,围绕着狂笑的周成贞。 “世子,到底怎么回事?”阿穆铁青着脸问道,打断周成贞似乎停不下来的笑。 周成贞呸了声。 “怎么回事?你他娘的傻了啊,看不到啊,老子掉陷阱里了。”他骂道,“快把老子拉上来,快去追,人都跑了。” “为什么人跑了?皇帝又是怎么回事?”阿穆急问道,却没有去拉周成贞。 周成贞气的冒火连这几声我日。 “我们都被骗了!我早说过她很厉害的!”他喊道,“你他娘的还真信了!” 阿穆脸色大变。 “始皇鼎被她拿走了?”他问道。 “废话!”周成贞骂道。 他们的话音落,身后有脚步声急促而来。 “你说什么?始皇鼎怎么了?”苍老的急急问道。 阿穆转身看到被推过来的镇北王,哭丧着脸就扑过去。 “王爷,始皇鼎被谢家女带走了。”他喊道。 原本缩在轮椅上的镇北王猛地站起来。 “你说什么?”他哑声吼道,伸出干枯的手揪住阿穆,“我的始皇鼎呢?” “老东西别喊了,这次我们打眼了,计谋早就被她识破了,她装作懵懂无知,骗我拿出始皇鼎,现在跑了,快把我拉上来,我去追。”周成贞喊道。 镇北王看向他,厚厚的斗篷拖地,在夜色和火把一明一暗之下如同鬼魅。 “她,抢走了?”他沙哑声音说道,“她怎么识破计谋了?” “我怎么知道!快拉我上来!”周成贞没好气的喝道。 “王爷,那谢家女说是皇帝让来取始皇鼎的。”阿穆在一旁一咬牙喊道,“我们,我们被骗了。” 他没敢说出我们被世子骗了的话,但视线却看着周成贞,意思很明显。 周成贞也不要出来了。撑着身子看着他们一脸嘲讽的笑了。 “怪不得你们人不人鬼不鬼的活成这样,蠢笨如斯。”他说道。 话音未落镇北王如同老鹞一般扑过来,将周成贞从陷阱内拎了上来,狠狠的摔在地上。 没想到这个看起来站都站不住的老家伙竟然还有这般力气。 周成贞一个翻身起来。看向镇北王。 镇北王身上的斗篷随着这动作跌落,露出了真真切切的身形,比起适才的佝偻,整个人好像长高了一大截,原本枯皱的脸上泛着红光。那皱纹也似乎被扶平了。 噗通一声,有人跪下来。 “大,大公子!”阿土声音诡异的喊道。 大公子? 这镇北王府哪里来的大公子?谁能当得起大公子这个称呼? 皇帝的兄弟为王,王爷的儿子们获封承爵为世子,再没有获封之前王爷的儿子们如同其他权贵人家的儿子们一样,会被称呼为公子。 大公子。 镇北王府的大公子曾经也有,不过却是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死了。 现在怎么会有人喊出这个称号? 是因为父子长相相似吗? 但那也是子肖父,不应该是对着父亲喊长得好像儿子。 子肖父。 周成贞看着镇北王,耳边听得阿土的喊声,身子僵住了。 “大公子。你,你是大公子,大公子吗?”阿土颤声跪行向前,伸手仰头看着站着的镇北王,神情诡异扭曲。 镇北王却在这时身形摇晃,似乎耗尽了力气倒下去。 阿穆忙抢着单膝跪下扶住他。 镇北王的身形重新佝偻,面容也枯皱一片,似乎适才的一瞬间只是大家的幻象。 如同枯枝断裂的笑声响起来。 “大公子,这世上哪里还有大公子,大公子已经死了。”他大笑说道。 阿穆撑着他。再看颤颤颠颠的阿土还要说话。 “干什么!王爷都要气疯了,还不快把那女人抓过来!”他打断阿土,竖眉厉声喝道,又对着镇北王安抚。“王爷你放心,她逃不出去这个阵的。” 他的话音落,杂乱的脚步声再次从四面八方涌来。 “大人,我们走不出去!” 几人侍卫面色焦急的说道。 在场的人都愣了下。 走不出去? “这阵当然走不出去!人呢?”阿土先开口说道。 “那谢家女跑出去了,我们被困住了,我们出不去。”侍卫急道。 什么? “这怎么可能?”阿穆也喊道。“就算她能跑出去,我们怎么可能跑不出去?” 周成贞笑了。 原来如此啊。 那一圈一圈的走,并不是在破阵,而是在布阵。 耗费的心神,被汗水湿透的衣服,以及那重新破开的伤口流出的血。 原来如此啊。 我的小丫头啊,我的小媳妇啊,我的谢柔嘉。 周成贞哈哈大笑。 …………………………………………………….. 谢柔嘉伸手打个呼哨。 夜色里小红马疾驰而来,她翻身上马,又看了眼身后的镇北王府。 王府内已经不是漆黑一片,而是火光遍布,在荒凉的城池中恍若盘踞的猛兽苏醒,人声鼎沸的传出来,但却并不见人出来一个。 不枉费她流了那么多血,不枉费她撞上周成贞的匕首,不枉费她划破了两道口子也让周成贞受伤混杂了他的血,不管她的血是不是他们要找的,混过的血肯定是没用了。 还好,还好,这一切都值得了。 谢柔嘉低头看着手里的小方鼎。 这就是他们说的什么始皇鼎? 这就是跟谢家生死攸关的东西? 周成贞,你真真假假,也算是有几句真话。 谢谢你送我这个东西,现在告辞了,你慢慢的跟你的爷爷叙天伦吧。 谢柔嘉嘴边浮现一丝笑,将小方鼎放入怀里,一夹马腹。 红马如离弦的箭直直向前而去,天边一抹亮光浮现,东方发白,夜色开始褪去。 天光大亮的时候。镇北王府的大门终于打开了,一队队侍卫疾驰而出,这动静引得才开市的街上的人纷纷看来,皆是面色惊讶。 “王府竟然有这么多侍卫?” “王府竟然还有人?” 各种议论如风一般在街上散开。而城门口的兵卫们虽然没有阻拦这些侍卫,但在这些侍卫出城的同时,有兵卫也骑上马疾驰向各方而去。 “这一次只怕要惊动地方了。”阿穆面色铁青的说道。 屋子里镇北王再次躺在了床上,厚厚的帐子放下,挡不住他拉风箱般的咳嗽。但咳嗽也没能让他停下说话。 “惊动就惊动,始皇鼎,始皇鼎要拿回来,拿回来。” 阿穆连声应是。 “王爷,您别急,她跑不了的。”他说道面色恨恨,“这女人为了布阵伤了心神,她再不能施巫,在这镇北地界,她插翅难逃。” 伤了心神。站在一旁的周成贞垂着手攥起来。 天色亮了后,镇北王府一扫黑暗,他也看到自己所出的位置,也看到了地上洒下版斑点点的血迹,触目惊心。 这个疯子! “杀了她,不能让她把消息传给皇帝。” 镇北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说了跟皇帝无关,你们这些蠢货!”周成贞冷笑说道。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镇北王的咳嗽声更加剧烈,阿穆也面色愤恨。 “世子,你怎么能被人蛊惑做出这种事!”他喊道。“王爷忍辱负重这么多年,就要被你一夜毁了!王爷忍辱负重又是为了什么,是为了你啊!” 周成贞没有看他,而是看向帘帐。忽的抬脚走过去,刷拉扯开。 “你干什么?王爷现在不能见光!”阿穆大惊,扑过来抓住周成贞的胳膊。 周成贞甩开他。 “来人。”阿穆喊道。 “住口。”镇北王喝道。 屋子里安静下来,只有镇北王的咳嗽声。 周成贞看着床上裹在斗篷被子里缩成一团的人。 “你到底是谁?”他问道。 被子里的人发出一声笑,慢慢的拉开露出半张枯皱的脸。 “我是你爹。”苍老的声音说道。 周成贞抓着帘帐的手微微发抖。 “阵前死的是谁?”他问道。 “是我的父亲,你的爷爷。镇北王。”苍老的声音答道。 “是始皇鼎做到的吗?”周成贞问道。 被子里的人慢慢的坐起来,看着周成贞笑了。 “是。”他说道,“你知道始皇鼎多厉害了吧,它真的能返老还童,能让你爷爷变的年轻。” 说到这里他枯皱的脸上浮现遗憾和不甘。 “只可惜残存的功效只能做到这一步。”他伸手摸着自己的脸,“我还是没能长生。” “大公子!”阿穆上前颤声喊道,“我们能等到的,只要再次让始皇鼎启用,就能炼出丹药,您就能恢复如初就能长生不死了。” 床上的人看着周成贞,笑声嘎嘎。 “可是,我的儿子好似不愿意呢。”他说道。 周成贞看着他一刻。 “是你不信我。”他说道,说着笑起来,“真有意思,生我的人不信我,养我的人不信我。” “生你的人不信你,你也是儿子,养你的人不信你,你什么都不是。”镇北王大公子说道,看着他,“这件事真不是你的意思?” “我不知道我这样做有什么意思?”周成贞说道,“当我离开京城,离开东平郡王的监视,皇帝那里已经没有我的退路。” 说到这里眼神阴鸷狠狠。 “只是没想到往日打雁,今日让雁啄了眼,谢二小姐,果然奸诈。” 他说着松开帘帐转身。 “东西是在我手里丢的,我一定给你拿回来。” 他说罢大步走了出去。 阿穆看着他的背影有些焦急。 “大公子,世子他..”他忍不住喊道。 床上的镇北王大公子摆摆手。 “你们跟他去。”他说道,“拿到始皇鼎,就杀了他,拿不到就留着他。” 阿穆心中一颤,显然有些意外。 “可是。世子他是大公子你唯一的血脉了。”他低声说道。 “所以我说拿不到始皇鼎就留着他,让他给我报仇,去争去抢,如果拿到始皇鼎了。”镇北王大公子苍老的声音沙哑干涩。伸出枯木般的手摸了摸脸,露出一丝诡异的笑,“我就能恢复如初,长生不老,儿子。要多少就能生多少,而且还能亲自养,别人养的儿子,我才不稀罕。” 阿穆垂下头应声是,走出房门看着前方年轻人的身影,他的神情复杂轻轻叹口气,挺直脊背恢复木然神情疾步跟了上去。 ……………………………………………. 日光正午,还不到炎夏,但谢柔嘉觉得整个人都被炙烤一般。 她口干舌燥,小红马的疾驰颠的她在马背上几乎坐不住。视线也开始模糊。 这不是炙烤的缘故,这是失血,以及损耗殆尽的心神的缘故。 小红马的速度减缓,谢柔嘉抬起头看着前方出现的岔路。 小红马是在等她做抉择,但是她已经完全没力气来选择了。 “来时走过的路。”她伏在马背上抱住马头哑声说道。 小红马没有再减速,向一条路疾驰而去。 可是这样不行啊,她抹不去自己沿路留下的痕迹,也找不到躲避追踪的新路,用不了多久就会别人追上了。 一个颠簸,谢柔嘉手一松从马背上跌滚下来。她竟然没有觉得疼痛,反而觉得很舒服。 小红马的嘶鸣在耳边忽远忽近,紧接着湿乎乎的舌头在脸上刮过,刺痛让她恍惚的神智凝聚。 不行。不能停下来。 谢柔嘉用力的爬起身,小红马刨蹄似乎在给她加油,但她的手抓住缰绳,却再次跌跪下来。 没力气了,这样不行。 小红马催促的嘶鸣着,不安的向后看去。 显然后边的追兵靠近了。 谢柔嘉将怀里的鼎拿出来。又脱下外衣包住,搂住小红马的脖子,将衣服绑上去。 “你带着它走。”她颤声说道,“去,去…” 去找谁?把这个东西交给谁? “给邵铭清。” 她说道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跌倒趴在地上,小红马焦急的嘶鸣在她身边打转,用嘴咬她的衣服。 谢柔嘉冲它摆手,连催促它离开的力气都没有了,还好小红马最终明白她的意思,嘶鸣着跑开了。 天地一片安静。 就要死了吧。 谢柔嘉趴在地上闻着青草泥土的味道。 虽然又死在了镇北王府的地盘,但至少不是被人勒死的。 她的嘴边不由浮现一丝笑,耳边听得地上传来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是追兵到了吧。 马儿的嘶鸣在耳边响起,同时有人落地的声音。 一双手抓起了她的肩头。 “柔嘉,柔嘉!”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喊道。 是谁啊? 怎么听起来像邵铭清? 谢柔嘉想要睁开眼,却最终只睁开一条缝,眼前浮现一个模糊的人影。 “柔嘉,柔嘉。” 谢柔嘉眯着眼看着忽远忽近的脸。 “邵铭清?”她喊道。 眼前的人点点头。 “邵铭清?”谢柔嘉再次喊道。 那张脸贴近到她的脸上。 真的是啊。 谢柔嘉笑了,她伸出手,一只手接住她。 “你来了,那我睡一会儿。”她说道。 她身子腾空,似乎被人抱起来,有声音贴近她的耳边。 “好,你睡吧,有我呢。” 那声音温和又清亮的说道。 ********************************************** 早上好。 今天出门,二更时间不定,不要等。(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章 有慰 谢柔嘉觉得自己睡了很久。 有凉凉的水滴在她的嘴唇上,谢柔嘉有些贪婪的张开口,更多的水被滴进来,不紧不慢不多不少,让她缓解了**又不会被呛到。 有手轻轻擦了擦她的嘴角,又在她的额头轻轻的抚摸了两下。 谢柔嘉再次沉沉的睡了过去,等她猛地惊醒首先入目的是漫天的星光。 什么时候了?在哪里?还有…… 谢柔嘉猛地坐起来,眼前篝火噼里啪啦,一个人正背对着她在篝火上翻烤什么,香气也随着烟火气散开。 “邵铭清。”谢柔嘉喊道。 在她出声的同时,人已经听到动静转过身来,虽然人长高也瘦了很多,但依旧的剑眉星目,面色白皙,就连身上穿的布袍也似乎是去年离开时的那件。 似乎他昨日就和她在一起,并没有离开那么久。 邵铭清笑了,将手里烤的肉递给过来。 “昨日就是在一起的。”他笑道。 谢柔嘉记忆渐渐清晰,逃出镇北王府,体力不支在地上昏迷过去时有人将她抱起来。 “真的是你!”谢柔嘉说道,又激动又高兴又惊讶,“你怎么来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不待邵铭清回答,她又啊了声皱眉起身。 “不行,这里不能久待,镇北王府的人很厉害,一定会追来的。” 她说着四下看,漫天星光下荒野似乎一望无垠。 她怔了怔,有一瞬间的茫然。 “这是哪里?”她喃喃说道。 邵铭清伸手拉她坐下。 “你都不知道是哪里,我就放心了。”他笑道。 谢柔嘉有些怔怔的看着他。 “我不信镇北王府的人比你还厉害。”邵铭清接着笑道,“他们肯定也不知道现在我们在哪里。” 这算是解释了,但谢柔嘉更不解了。 “前一段东平郡王突然离京,我听说是为了谢家的事,我心里就猜到你出事了。”邵铭清说道。 这样啊,谢柔嘉哦了声,但心里又觉得哪里不对。 东平郡王突然离京跟谢家的事有关。那邵铭清怎么就猜到是自己出了事? 念头闪过,邵铭清已经接着说下去了。 “后来接到了成林递来的信,虽然成林也不知道具体出了什么事,但可以确定的是你一定出事了。”他说道。 当时她进了谢家就出了事。然后就逃了出去,不过是一个晚上的事,而谢家先是掩盖了谢老夫人死亡的时间,紧接着又掩盖了她出逃的真情,对外宣布留在家里的依旧是谢柔嘉。害了祖母的是谢柔惠。 以前大小姐二小姐换名字,这一次名字不换,只是换了人。 想到这里谢柔嘉苦笑一下。 命运兜兜转转,她还是被安上了谢柔惠的名字。 收敛心神,谢柔嘉将事情的经过简单的告诉邵铭清。 “原来如此。”邵铭清叹口气,“真是让谢柔惠撞了大运了。” 如果只是因为眼中也有红痣,她可以闹一场,但绝没有这么容易就翻身,一来谢文兴恨不得她死,二来谢柔嘉这一段的能力也被谢家众人看在眼里。只不过偏偏谢柔惠指出了谢老夫人有私藏的经书教给了谢柔嘉,而谢老夫人也的确有经书私藏,更巧的是这私藏的经书因为祖训不能对人明说详情。 这里外一对质,谢柔惠就完全掌握了局势,颠倒黑白,挑动谢家众人深信她的身份,也相信只要她拿到经书也能给谢家带来同样的利益,甚至是更大的利益。 谢柔嘉看向他。 “你不信祖母私教了我经书?”她问道。 邵铭清笑了,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你要是说你私教了你祖母,我倒是信。”他说道。 他是说谢老夫人不如她厉害。 谢柔嘉噗嗤笑了。抬手打开他的手。 “又摸我的头。”她故作不悦说道。 邵铭清笑着收回手,嘴边又一丝冷笑。 “连我一个外人都知道谢老夫人什么资质,谢家的人竟然还能信谢老夫人教了你经书,可见他们的心和眼都已经瞎了。”他说道。 谢柔嘉笑了笑。 “倒是没瞎。反而锐利清楚的很。”她说道,“我这个大小姐的确不讨他们的喜欢。” 有能带来同样利益且不会想着改规矩换规定的大小姐,他们怎么会不要。 “那还是他们瞎了。”邵铭清冷冷说道,“他们舍弃了宝,留下的草。” “只是你把我当成宝罢了。”谢柔嘉笑道。 邵铭清笑了笑。 “才不是呢。”他说道,还有很多人呢。比如东平郡王,比如把她骗来镇北王府的周成贞,不过他不太想提这些,那些人到底是把她这个人当成宝,还是把她的本事当成宝还不一定。 “是周成贞把你骗到这里的?”他问道。 谢柔嘉眼一亮,眯眯笑起来。 “也是也不是。”她说道,说到这里又哎呀一声,带这几分惊慌跳起来,“我的马。” 邵铭清伸手从袖子拿出一个东西递过来。 “你是找这个吧。”他说道。 星光下邵铭清的手里托着一个小方鼎。 谢柔嘉惊讶不已。 “我遇上你的马了,带了它回来。”邵铭清说道,“现在它和我的马在这四周,可以帮我们迷惑追兵。” 原来如此,那就好,她当时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把方鼎放在马身上,希望它能逃出去,其实如果她逃不出去,小红马也根本没可能,只不过是病急乱投医罢了。 谢柔嘉接过来,脸上笑意更浓。 “他骗我我也骗他,我们互相骗,不过最后我占了上风。”她说道,举了举小方鼎,“我还是拿到了我想要的东西。” 邵铭清看着她几乎没有血色的脸一瞬间亮起,还带着几分得意洋洋,有些哭笑不得。 “占了上风?”他说道。 如果不是他找来。或者他再晚一步,别说她会再次落入镇北王府的手里,就说她自己的身体也顶不住了。 谢柔嘉显然也想到了,脸色一红。但旋即又理直气壮的嘻嘻一笑。 “是啊,我知道你会来救我嘛。”她说道。 其实她不知道,没有人会来救她,从来都是她一个人,生也好死也好。都是她自己一个人担着。 邵铭清鼻头一酸,伸手将她抱住。 想要质问她为什么这么傻,非要冒险来镇北王府,又觉得这样的质问实在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嗯,以后我不离开你了,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他最终说道。 谢柔嘉伸手拍了拍他的背。 “邵铭清,这不是你的过错。”她说道,半认真半开玩笑,“你要是这样我反而觉得对不住你了。” 邵铭清也笑了,但却也知道她说的是真的。因为自己做的事让别人难过,这个傻丫头会更难过。 她已经不堪重负了,帮不上她就别让她更添负担了。 邵铭清拍了拍她的头重新站好,拉着她坐下来。 “对了,还没问,你怎么这么巧赶来了?”谢柔嘉问道。 “当时听到你出事了,我是立刻要回去的,玄真子说我这样回去也没用。”邵铭清说道,将已经凉了的烤肉重新搁在火上热一热,“而且那时候你已经不知所踪。我就是找也找不到你,他给了我一本经书,说如果我能学会这本书,就能找到你且帮上你。我就闭门读经一个月,终于学会了,然后就来了。” 说到这里有些后怕。 如果当时再晚一天……. 谢柔嘉却没害怕,只是听得愕然。 “你是说你学会这本经书,就知道我在这里,而且还能带着我避开镇北王府的追兵?”她问道。“这是什么经书?” 话一出口又忙摆手。 “不能说就别说。”她忙说道。 能这么厉害的经书一定是玄真子的不传之秘,就跟赤虎经似的,谢老夫人宁愿被诬陷也不肯在人前透露半点。 “就是一本堪舆经。”邵铭清笑道,“别的功效也没有,就是看山看水,测个吉凶寻人挺好用的。” 说着将烤肉递给谢柔嘉。 “我这次总算是学到糊口的本事了,到时候挑个旗子挂个铁口直断,就能混口饭吃了。” 谢柔嘉哈哈笑了。 能测出她的吉凶,还能准确的找到她的位置,这种堪舆术是多么厉害可想而知,定然是玄真子看家的本事,学到了当朝国师的看家本事,然后去走江湖给人算卦,玄真子还不得气死。 这么说来,玄真子还是将衣钵传给了邵铭清,那将来通天大法师的名头也是因为玄真子才拿到的吧。 想到这里,谢柔嘉心中一动。 “我们现在出了镇北王府地界没?”她问道。 “马上就离开了。”邵铭清说道,伸手指了一个方向,“等再休息一会儿,我们就从这里往西,翻过一道山就离开镇北了,然后一路向南直奔彭水。” “不是我们。”谢柔嘉说道,看着邵铭清,“是我。” 邵铭清看着她。 “我来断后。”他说道,“没问题的。” 谢柔嘉摇头。 “不是,你回京城。”她说道。 邵铭清眉头一挑,才要说话,谢柔嘉将手里的方鼎塞给他,他不由一怔。 “你拿着这个回京城。”谢柔嘉说道,“这个东西皇帝也在找。” ***************** 注:堪舆,堪为天道,舆为地道,简单说,就是风水术。 还是码字舒服!!大家先看一章,二更最晚在晚上九点左右吧。(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章 又别 什么意思? 要把这个献给皇帝吗? 还有这个是什么东西? “我偷听镇北王说这个是始皇鼎,是巫清当年用过的,好像能长生不老什么的,说皇帝也在找。”谢柔嘉说道。 将那晚偷听到的话给邵铭清说了一遍,又讲了自己怎么识破周成贞,故意顺势伤了手也伤了他,让他们验证自己的血没用,然后让他们拿出了始皇鼎要哄她去彭水,她也就拿到了始皇鼎。 邵铭清听得目瞪口呆,又冷汗淋淋。 适才谢柔嘉只是说自己是知道周成贞在骗她,她也为了骗周成贞才来镇北王府的,虽然光听这一个骗字就觉得心惊肉跳,但当真听到那些骗的过程以及目的,邵铭清还是出了一身冷汗。 他伸手握住谢柔嘉的手,这个伤口他发现谢柔嘉之后就清洗重新包扎过了,还以为是她在逃出来的过程中受伤的,没想到是自己故意伤的。 这是前后两道深深的口子,当时解开看的时候邵铭清还有些奇怪,为什么当一面受了伤之后,还会用另一面去抵挡刀子,再伤一次。 “那周成贞奸猾狠辣,你在他面前耍心机,万一不慎…”他喃喃说道。 谢柔嘉哦了声点点头,又对着邵铭清嘻嘻一笑。 “所以我这次厉害吧。”她说道。 邵铭清被她笑的再次无语,握着她的手低头看着伤口。 “那这件东西这么重要,为什么你不带回彭水?”他问道。 “就因为它太重要了,周成贞他们也知道这东西在我手里,肯定会对我紧追不舍。”谢柔嘉说道,“如果他们抓到我,我肯定就死定了,但如果始皇鼎不在我手里,那他们反而不敢动我。” 邵铭清沉吟一刻。 “不过,我想我们一起他们追不上也抓不住。”他说道。 “我知道你很厉害。”谢柔嘉笑道,想要用手拍他的头。才发现手还被他握着,“别看了,过几天就好了。” 邵铭清哦了声松开了手。 “不过他们早晚会追来彭水的,始皇鼎放在彭水太危险。”谢柔嘉说道。往邵铭清身边挪了挪,“而且这始皇鼎跟我们姐妹的血有关,所以最好不要把它跟我们放在一起。” 说到这里又带着几分怅然。 “这始皇鼎真是巫清娘娘的,为什么我们谢家历来都没有始皇鼎的记录,只言片语也没有。如果他们说的话没有骗人,那就是巫清娘娘不想要它再和后辈子孙有牵连。” 难道那一世最终谢家覆灭就是因为始皇鼎? 当时周成贞说邵铭清炼丹有毒,那所毒丹,是不是就是用始皇鼎练出来的? 邵铭清嗯了声。 “你说的对。”他说道。 谢柔嘉看着他笑,篝火噼里啪啦的燃烧,照着二人的面容,邵铭清被她笑的也笑了,伸手点了下她的额头。 “笑什么笑。”他说道。 “哎,这可是能长生不老的东西呢,你怎么一点也不激动?”谢柔嘉笑问道。 邵铭清将始皇鼎塞进怀里。起身向后跳去。 “哈,哈。”他说道,“我拿到了,我拿到这宝贝了,我走了。” 谢柔嘉笑嘻嘻的看着他,邵铭清向后退了几步,弯身拎起水壶走过来。 “连绝望震惊的神情都没有。”他说道,将水壶扔给她。 谢柔嘉哈哈笑了。 “你不是那种人。”她说道,说到这里又怅然,不知道那一世的邵铭清又是哪种人呢?只可惜她这一世不会知道了。 “还看。看我长好看了吗?”邵铭清笑道,将热好的肉递给她。 谢柔嘉嘻嘻笑。 “是啊,越长越好看了。”她说道,接过烤肉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你慢点。”邵铭清笑道。拍了拍她的后背。 “慢不了我好久没有吃饱过了。”谢柔嘉含糊的说道,一面狼吞虎咽,“我防着下药,吃什么都吃一点,然后吐掉,要不然驱毒咒也不管用。” 邵铭清的手一停。嗓子酸涩,然后轻轻的抚过谢柔嘉的肩头,感受到瘦的凸起的骨头。 “喝点水,慢点吃,饿太久了也不能一下子吃太多。”他柔声说道。 谢柔嘉嗯嗯两声。 天光微亮的时候,谢柔嘉被邵铭清叫起来。 “该走了?”谢柔嘉躺在草地上还伸懒腰稍微赖了下床。 邵铭清笑着点点头,眼中难掩不舍。 “你还回彭水做什么?不如一起去京城吧。”他说道。 谢柔嘉躺在地上看着渐渐发白的天光。 回彭水干什么?她其实也有些不知道了。 一开始她是想要守护失而复得的父亲母亲姐姐,失而复得的谢家,后来想要守护的都消散了,她就想要改变,自己得不到的,希望后辈们能得到,但现在这一切又没了。 “她们逼死祖母,得到的这一切,不能就这么算了。”她说道。 “那周成贞说的也没错,你拿着始皇鼎回去,可以将谢柔惠赶走。”邵铭清说道。 谢柔嘉看着邵铭清拿出的方鼎。 “不,现在拿回去太危险了。”她说道,“还是你拿走,这东西在京城反而更安全,皇帝也在找它,如果他们敢轻举妄动,你就把始皇鼎献给皇帝。” 邵铭清一怔。 “那…”他说道。 谢柔嘉坐起来。 “让皇帝知道镇北王一直私藏始皇鼎,镇北王府就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她说道,“这一点他们也想的到,那他们做事就得掂量掂量。” 邵铭清默然一刻。 “好,那我就先替你拿着。”他说道,“可是你自己行吗?” 谢柔嘉站起来伸着手跳了跳脚。 “没事了,吃饱了也睡足了,伤口也被你治好了,我绝对没问题了。”她精神奕奕的说道,“就让他们看看,我谢柔嘉是多么不好对付吧。” 说着又挤眼一笑。 “最关键是他们不知道我还有你这么个厉害的帮手。” 邵铭清哈哈笑了,站起来抬手打个呼哨。 荒野上很快响起马蹄声。片刻之后一青一红两匹马从不同的方向奔驰而来。 “好了,你相信我,我也相信你,我相信谢柔嘉一定能做到平安的回去。”邵铭清说道。 谢柔嘉看着他忽的伸手抱住他。 “邵铭清。”她低声说道。“我做梦也没想到你会来,这世上我不是一个人呢。” 女孩子贴在身前,半年为见,她的个头又高了很多,而且有个地方软软的…… 邵铭清的脸一红。暗骂自己一句,这是什么时候,还胡思乱想。 “嗯,你不是的。”他说道,迟疑一下还是伸手也抱住了她。 二人静静的站了一刻,还是谢柔嘉听到他越来越急促的心跳,有些不解的松开手。 邵铭清却下意识的将她抱紧。 “我该走了。”谢柔嘉说道。 邵铭清这才意识到什么有些慌张的松开手,后退一步。 “一路小心。”他说道。 谢柔嘉笑着点点,翻身上马。 “嘉嘉。”邵铭清又再次喊道。 谢柔嘉扭头看他,邵铭清要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 “一路小心。”他张张口。再次说道。 “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小心。”谢柔嘉整容说道,“你也是。” 邵铭清点点头,自己也翻身上马。 “走。”他说道。 伴着这一句话,两匹马分别向不同的方向疾驰而去,随着晨光消失在荒野上。 ……………………………………………… 马蹄乱乱踏着还带着余温的篝火堆,灰尘四飞。 “竟然真的逃出去了。”阿穆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四周,平坦的荒野在明亮的日光下没有人可以藏匿。 周成贞骑在马上神情阴鸷,眼里却始终带着笑意,这笑意随着一路走来越来越浓。 “她不是一个人。”阿土忽的喊道。 这话让阿穆和周成贞都看过去。 阿土从地上跳起来。神情激动。 “是两个人,这里有两个人来过。”他又带着几分恍然,“这是个高手啊,看来这一路躲避我们是他做到的吧。” “还有帮手?”阿穆皱眉说道。又看向周成贞。 周成贞看着他冷笑。 “别用那种蠢目光看我。”他说道,跳下马走到阿土站立的地方,“能看出是男是女,年纪多大吗?” 阿土又围着原地转了转,口中念念有词,但最终却一头汗水的摇头。 “不行。这个人是个堪舆高手,不,不止是堪舆,他是个堪破高手。”他说道,“我什么都算不出来。” 周成贞的眼却眯了眯。 “堪舆?”他说道,视线看向京城的方向,哈的一声笑了,“就说了,我这小媳妇,很厉害的,原来早有安排。” “殿下,你知道是谁了?”阿穆急忙问道。 周成贞居高临下的瞥他一眼。 “上马。”他说道。 在场的人闻言立刻上马,阿穆的脸色微微一变,看向这些侍卫,这些侍卫也带着几分尴尬回过神。 他们出来时可是被叮嘱一切要听从阿穆大人的,但没想到在周成贞面前不自觉的以他为令了。 周成贞没有理会他们的心思,自己翻身上马催马疾驰而去。 阿土和八斤也忙跟着,侍卫们看着阿穆。 “走走。”阿穆没好气的说道。 呼啦啦的人马沿着荒野疾驰,但疾驰没多远,跟在带路阿土身后的周成贞忽的向另一个方向而去。 “世子!”阿穆忙喊道。 阿土也忙回身。 “世子,往这边走。”他喊道,“那边是往京城的。” 周成贞勒马回头看他们。 “我觉得,咱们应该往京城方向追。”他说道。 “你是说那谢家女果然往京城去了?”阿穆竖眉问道,“这么说,是真的…” “蠢货。”周成贞喝断他,看向阿土,“你说,谢家女往哪个方向去了?” 阿土指了指南。 “虽然痕迹竭力掩饰,但她的确是往彭水去了,并没有进京。”他说道。 阿土是绝对可信的,阿穆这一点并不怀疑。 “那世子你要去京城是为什么?”他问道。 周成贞吐口气。 “我要去追那个高手。”他说道。 阿穆等人神情更惊讶了。 “你是说那个帮手没有跟那谢家女一起?”他们问道。 周成贞看了看彭水的方向,又看向京城。 “我媳妇,聪明着呢。”他说道,“而且还是傻。” 聪明,还傻? 阿穆等人听得一怔。 那到底是聪明还是傻啊? ************************************************************************ 二更,好舒服,这才叫休息嘛。 不过明天更新要到下午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九章 分歧 周成贞的提议让这队伍起了分歧。 “既然谢家女往彭水去了,为什么非要追无关的人?”阿穆说道。 周成贞催马走到他面前。 “王爷让我们做什么?”他问道。 “当然是拿回始皇鼎。”阿穆说道,说到这里他恍然,“果然谢家女是为皇帝来抢始皇鼎的。” “所以现在谢家女去哪里不重要,我们必须先拿到始皇鼎。”周成贞说道。 阿穆看着他神情复杂。 “世子爷对所有事都了如指掌啊。”他意味深长说道。 周成贞骑马在他面前踱了两步,嘴边一丝嘲讽的笑。 “你还是认为这一切都是我安排的?我是为了皇帝才来这里骗始皇鼎的?”他说道。 阿穆默然,下马跪下。 “世子爷别恼怒我们怀疑你,这一切实在是太巧了。”他说道,“但镇北王府上上下下都不愿意怀疑世子,不管您愿不愿意,您都是我们的世子,其实就算你将始皇鼎献给皇帝,揭发镇北王府的一切,让我们都去死,只要能换的您的前程,王爷大公子我们都是心甘情愿,但是这是不可能的,皇帝对我们镇北王府已经是几代的防备和厌恨,如果让他拿到始皇鼎,必然将再无顾忌,世子,虽然他养了你二十年,但天家无情啊。” 他说这俯身叩头,其他人也哗啦啦的跪下一片。 “而且世子,始皇鼎除了需要谢家丹女的血,还有另外的秘法,只有大公子知道,如果没有这些秘法。就算拿到也是没用的。” 若不然当初也不会就凭他一个世子身份,就那么轻易把鼎交给他了。 周成贞在马上居高临下的俯视这些人,哈哈笑了。 “这道理你们不都明白吗?那还问我干什么?不管我愿意不愿意,我这辈子我的后辈都是流着镇北王府的血。”他笑道。 这一身原罪的血。 “我相信世子爷。”阿土在一旁说道,“阿穆,我相信世子爷不是给皇帝做事的。” 周成贞没有看他,调转马头。 “我说过。始皇鼎是我手里丢的。我定会把它拿回来。”他说道,“你们信也罢,不信也罢。” 阿穆抬头起身。 “我们信。”他说道。 跪地的人随之一片高呼。 周成贞没有再说话催马疾驰向京城方向而去。 阿穆等人也上马追去。八斤跟上阿土冲他嘿嘿笑。 “没想到你还有良心,没白大家结伴走一路。”他说道。 阿土干笑两声,看着八斤催马过去,抬手擦了擦额头。 他哪里是有什么良心。也不是特意为周成贞说好话,他只是说实话而已。 镇北王府的这些人还不知道他们这个世子爷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却是在他手里死了两次清楚的很。 这样一个心狠手辣谁都不信连对自己都狠的人,怎么可能去为皇帝当走狗。 始皇鼎,只是他自己要为自己拿到的。 管他跟王爷大公子亲不亲,只要他是王爷的后代。他拿着总好过皇帝拿着。 想到这里,阿土又有些怅然。 王爷已经死了啊。 “阿土!快点!”前方的八斤回头喊道。 阿土回过神看着疾驰远去的人马忙追了上去。 就在他们离开之后,又几人骑马从一旁奔来。围着原地转了转,这是七八个貌不出众看起来跟行脚客商一般的男人。 “他们去京城了。没有追着柔嘉小姐。”其中一个说道。 “那咱们咱们呢?是继续跟着柔嘉小姐?”有人问道。 “当然,郡王殿下吩咐的就是保护柔嘉小姐。”先前的人说道,说到这里面色几分懊恼,“只是没想到这镇北王府这么厉害,事情又发生如此突然,又有这么多人使出这些风水斗术,害的咱们都跟不上柔嘉小姐。” “还好柔嘉小姐吉人天相。”另有人说道,“这件事还是传书禀告郡王殿下,我们去追柔嘉小姐。” 为首的人点点头,一行人疾驰向与周成贞不同的方向而去。 ………………………………….. 东平郡王迈进宫殿,皇帝一言不发将几案上的几张奏折扔给他。 东平郡王低头打开,虽然进宫前已经多少了解了,但他还是很认真的看了这些奏章。 “看到没,不显山不显水的,破败的据说都是老弱病残的镇北王府里突然跑出这么多人马,而且地方去询问,竟然什么也问不出。”皇帝冷笑说道,“朕这个皇叔真是人老本事不老啊。” 东平郡王默然。 “所以说,让周成贞回去,镇北王府的隐藏忍耐就被打乱了。”他说道。 皇帝冷哼一声。 “那朕还真是要多谢周成贞了。”他说道。 东平郡王再次低头看了遍这些密信。 “陛下,臣觉得,镇北王府突然不再隐藏忍耐,不是因为周成贞回去了,而是因为周成贞跑了。”他说道。 皇帝微微皱眉。 “跑了?”他问道。 东平郡王施礼。 “待臣去查证。”他说道。 东平郡王疾步而行离开工皇宫,身后的内侍跟的气喘吁吁,等他们送出去东平郡王已经坐上了马车,他们都没来得及施礼送别。 “我还是头一次见殿下走的这么急呢。”一个内侍擦汗说道,“陛下刚才发脾气了吗?” “没有吧,再说,殿下什么时候因为陛下发脾气而慌张过?”另一个说道。 几人正说话,就见又有人从宫内急匆匆的而来。 东平郡王适才好歹是走,这次的人简直是小跑了。 “这谁这么没规矩。”几个内侍纷纷说道,待定睛一看又吓了一跳,“真人!” 他们慌忙要施礼。玄真子已经跑到他们身边,带起一阵风过去了。 紧接着身后的弟子们呼啦啦的跟来,将几个内侍挤开到一边,车马乱哄哄的离开了。 几个内侍站在宫门外还没回过神。 “道长的功课做完了?” “不可能啊,陛下刚见完郡王殿下,还没去呢。” “那真人怎么就跑了?” “陛下不会真的是发脾气了吧?” “我还是头一次见真人这样失态呢。” 一番议论却没有答案,最终大家只能摇头。 今日真是见了稀罕事了。 ………………………………………………. “殿下这是镇北的来信。”文士将一封信递过来。 东平郡王一边走一边接过打开。 “虽然很危险。但还好柔嘉小姐最终无碍。他们已经追上去了,并且说镇北的追兵并没有跟来,殿下放心他们一定会护送柔嘉小姐平安到彭水。”文士接着说道。有些气喘的跟上东平郡王的脚步,“但到底在镇北王府发生什么事,却打听不出来。” “周成贞往京陈这边来了?”东平郡王停下脚问道。 文士没收住脚越过去,又忙迈回来。 “是。”他说道。 东平郡王放慢了脚步神情若有所思。 “前一段。那个投奔玄真子的邵铭清也离开京城了?”他问道。 文士点点头。 “殿下是说,帮助柔嘉小姐躲过镇北王府追踪的是邵铭清?”他问道。 东平郡王嗯了声。 “那是她的亲人。”他说道。原本一直紧绷的脸浮现几分柔和,“她当时一定很开心。” 能在危难中见到来相助的亲人,这是最幸福的事吧。 “是啊是啊,如果柔嘉小姐知道邵铭清还有殿下都在帮她。殿下替她做了这么多事,她一定很开心。”文士说道。 东平郡王看他一眼。 文士神情不变的一笑。 “殿下,我们是去追柔嘉小姐。还是找世子?”他一本正经问道。 东平郡王停下脚。 “去盯紧玄真子的人。”他忽地说道。 玄真子? 文士愣了下,竟然两个选择都不是。而是选择了玄真子啊。 站在大殿神像前的玄真子觉得鼻子有些痒痒,不知道是被香薰的还是激动的缘故,但此时此刻以他几十年的修为,他还是稳住了仪态。 “你们去吧。”他转过身看着面前的几个弟子,神情郑重,“务必接到你们师弟。” 几个弟子衣装严谨,神情肃穆,俯身应声是。 看着弟子们转身走出去,玄真子再次转过身,看着眼前的神像。 “师祖们保佑,我龙虎山衣钵将万世无忧矣。”他俯身施礼喃喃。 五月的天一阵狂风过,滚雷夹杂着雨点在人们的头顶砸下来。 偏僻的小镇上热闹的集市瞬时鸡飞狗跳,到处都是狂奔的人。 这其中有一个头顶着箩筐,箩筐里还有几只鸡的少年人比谁跑的都快,但就在他要闯入一间商铺避雨的时候,身后陡然扑上来一个年轻人,将他扑到在地上。 箩筐滚落,几只鸡鸣叫着乱飞,引得街上更加混乱,四周的人也纷纷看过来。 而地上的两人已经扭打在一起,转眼就滚了一身的泥水。 “邵铭清,你这细胳膊细腿的,别跟我斗!”周成贞狠狠说道,三下两下之后,手就落在邵铭清的脖子上。 邵铭清瞬时脸涨红,但却紧闭着嘴一语不发。 “邵铭清,做人不能太无耻,她已经送了你多少功劳,你竟然还能受之坦然!”周成贞咬牙说道,“她是个傻子,你就是小人!” 邵铭清的眼瞬时睁大,任凭雨水急急的打在眼皮上溅在眼睛里。 ***************************** 二更在晚上十一点左右,睡的早的可以当成早更来看,等有机会再倒一下更新时间,现在特别想让大家看二更。(未完待续)   ☆、第三十章 说变 少年人被猛地扔进茶棚里,让简陋的挤满了避雨的人的茶棚里顿时混乱。 紧跟在后边进来的年轻人一脚踩在适才那少年人身上。 这年轻人穿着粗布深衣,已经被雨水打湿,滚了泥点,细致白皙昳丽的面容带着狂暴的怒气,让看到的人不由心生惧意但偏偏又麻酥酥的失神。 茶棚里一时安静无声。 “都滚出去!”周成贞对着四周的人吼道,抬手砸翻了一个茶桌。 轰的一声茶棚里的人慌忙冒雨跑出茶棚,转眼间茶棚里就只剩下他们二人,以及蹲在桌子后的茶棚老板。 周成贞一眼看向他。 茶棚老板没敢多说一句话白着脸抱头跑了出去。 大雨如注,小小的茶棚被冲刷的摇摇晃晃,雨水盖过了外界的窥探。 “行啊,学了本事了,挺厉害啊。”周成贞将一条翻到的凳子踩起来,撩衣坐下说道。 邵铭清就在地上坐着,看着他笑了笑。 “多谢赞誉,人活着总得争口气。”他说道。 “还行,你也争气,没白费她送你进京城,替你铺路,这次你也算是帮上忙。”周成贞笑着说道 “不敢不敢,没有世子爷厉害。”邵铭清笑道。 “行了,我不跟你废话,把东西拿出来。”周成贞说道,伸出手。 邵铭清拍了拍身上。 “要什么,你随便拿。”他说道,“我既然被你抓住,活的死的,随你高兴拿去送你祖父。” “她跟你说了?”周成贞手拍在膝头,嘴边一丝笑,“怎么说的?怎么说的我?” “说多谢世子爷送她的大礼。”邵铭清说道。 周成贞哈哈大笑。 “臭丫头。”他笑道,“就知道她自作聪明。” 邵铭清跟着笑。 “是啊,她就是笨,蠢人一个。”他说道。“真是让世子爷见笑了。” 周成贞抬脚踹他一脚。 “少用这种口气说她,你算她什么人?”他竖眉喝道。 邵铭清抓住他踢来的脚。 “世子,胜负有时候不靠拳脚的。”他说道,“有时候死人也能让活人生不如死子子孙孙堕困境。” 周成贞一脚抖开他。 “谁管以后的事。以前的事以后的事,都少来要挟我,也要挟不了,小爷我只认当下,当下痛快了。管它明日。”他说道,伸手指着邵铭清,“别以为你学了玄真子那些风水八卦,我就怕了你,要不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我追上你的时候就一箭射死你。” “世子舍得?”邵铭清带着几分惊讶问道。 周成贞哈的一声笑。 “不就是个始皇鼎吗?你是说我杀了你就找不到了?找不到又怎么样?”他说着矮身揪住邵铭清,看着他一字一顿,“那始皇鼎,老子不稀罕。” 邵铭清哦了声。 “世子真高风亮节。”他一脸认真的说道。 “高风亮节不敢当。”周成贞挑眉说道,“别听那蠢丫头的话。我骗她,我骗她是为了骗镇北王府,如果告诉她真相,我还怎么从镇北王府拿到始皇鼎。” 邵铭清哦了声。 “世子高明。”他赞叹道。 周成贞松开他站起身。 “我知道她那天去偷听了。”他说道,“偷听到我跟镇北王那些人的谈话。” 他说着笑了,看向邵铭清,伸出手。 “要不然你以为她能这么顺利的用刀割破我的手?” 邵铭清看着他的手,一道深深的伤疤展露与外,在手心狰狞。 “我怎么会让她的血真的被镇北王拿到,我送去的纱布。是我的血。”周成贞接着说道,“我是绝对不会冒险让她的血碰到始皇鼎,因为我要的就是她的血没用,只有这样。我才能提出拿着始皇鼎去谢家,去找谢柔惠,去找真正有用的人。” 他伸手指着外边。 “然后我就能带着她回彭水,让她用始皇鼎得到自己该得的地位。” 说到这里吐口气。 “可是这个家伙呢..她抛下我,看着我落入陷阱的那一刻,有没有一点点的心疼呢?” 他看向哗哗作响的雨帘。将手攥紧,狰狞的伤口变的更扭曲,因为力大愈合的伤口竟再次崩裂,血滴滴答答的落下。 “我可真是疼的很啊。” 邵铭清顺手拎起一旁的茶壶捡了一个空碗倒了一碗茶,自己喝了起来。 “不是她骗你。”他说道,“而是你从来不信她,当丹女,姐妹相争,这就是你眼里的她?” “不管她想不想,是不是,这就是她的命!”周成贞转过身喝道,“她自己不要她的命,不是你心安理得享受她赠予的好处的理由!” 邵铭清看着他没有说话。 “她用凤血石,初次入京送你结识玄真子。” 周成贞看着他,将攥着的拳伸出一根手指。 “她用她的身份,二次进京让玄真子对你刮目相看。”他再伸出一根手指。 “以这两次为因,让你三次入京拜入玄真子门下,让你学的玄真子的真传。” 说到这里,周成贞嘴边一丝嘲笑。 “而现在,她又给了你始皇鼎,送你上青云,让你从此在皇帝面前无人能替代。” 邵铭清握着茶杯笑了。 “上青云。”他说道,看着周成贞,“所以我为什么说不是她骗你,你想要的从来都不是她想要的,在你眼里上青云也好,无人能替代也好,在我们眼里都无关紧要。” 周成贞一把揪住他。 “你们无关紧要也无关紧要,而这一切都是必须的。”他说道,“你以为她为什么把始皇鼎交给你,还让你带着回京?难道真是为了避开我的追捕吗?” 邵铭清神情淡然的看着他。 “没啊,我这不是没逃过世子你的追捕嘛。”他说道。 “少跟我嬉皮笑脸。”周成贞咬牙说道,“我就不明白了,你这个东西,凭什么她会对你这么好?好到明知那牛鼻子做着这一切为了什么,还心甘情愿的把始皇鼎交给你。” “世子爷说话总是牵扯太多人。”邵铭清叹口气说道。 “邵铭清,玄真子为什么会把自己的真传传给你?”周成贞说道。“因为你是他偷生的儿子吗?” 邵铭清皱眉。 “因为他知道,始皇鼎与谢家女有关有缘,而你与那个谢家女有关有缘,他抬举你。看重你,提携你,是因为知道那个谢家女也看重你抬举你一定会提携你。”周成贞一字一顿,揪紧邵铭清的衣襟,“那个谢家女如果拿到了始皇鼎。相比于她自己的需要,她更会在乎你,所以她才把始皇鼎交给你,然后让你交给皇帝,然后让你成就声名。” “你说了这么多,忘了一点,她没让我交给皇帝,我也不会交给皇帝。”邵铭清握住他揪着自己衣襟的手,也是一字一顿的说道。 周成贞嘴边浮现一丝笑。 “这个,由不得你了。”他说道。深深看了他一眼,再看向外边。 暴雨正在减缓,哗哗的雨帘摇摇晃晃一层层褪去,让街景重新浮现在眼前。 “你要不要算一算,你的师兄弟们,距离你还有多远?” 邵铭清面色一白,握着周成贞的手攥紧。 …………………………………………………………. 随着一阵风雨渐渐的散去,只余下房檐上滴滴答答敲打着摆放在其下的水翁。 客栈里紧闭的屋门被人打开了。 “师兄,可以走了。”一个身穿道袍的年轻男子回头说道。 “这雨后可不好赶路。”有一个稍微年长的男子走出来看着路面皱眉说道。 “可是不能再耽搁了,邵师弟行踪诡异。这次别再错过了。”另一个道长走出来说道,“沿途的官府可都打了招呼了?” 先前的道士点点头。 “只要看到邵师弟,立刻用皇使礼节接待,师父说了。就在当地昭告天下找到了始皇鼎。”他低声说道。 年长的道长皱眉。 “不要人前说这个。”他低声说道,左右看了看。 “师兄放心,这边都查过了,没有人。”年轻道士笑道,“再说,师父也说了这个就是要天下人都知道。不用遮遮掩掩。” 年长的道长嗯了声没有再说话抬脚向外走去。 其他人也忙跟随,很快踩着坑坑洼洼的石头小路走出了院子,在他们消失在院门,另一边的一间客房的窗子被人推开了,周成贞依着窗户,回头看了眼屋内。 屋内的年轻人面色铁青。 “邵师弟,恭喜你啊,天下人马上就知道,你得到天授的始皇鼎了。”周成贞笑眯眯说道,一面伸出手发出一声一声的击掌。 “她也知道?”邵铭清说道。 周成贞撇撇嘴。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不了解她,也不信任她,我怎么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他闲闲说道,“不过我想你这样也不错,成了皇帝的座上宾,说不定还能当上大法师,比玄真子还要厉害,这样厉害,你想怎么帮她都可以了,这个办法也不错。” 帮她,远远的,等待着。 帮她,就像她在镇北王府出生入死,然后帮她在奄奄一息的时候裹一下伤口喂一口水吗? 帮她,永远不能等,帮她,就在她身边。 邵铭清抬脚拉开门疾步而出。 周成贞吐口气,伸手撑着窗户翻了出来跟了上去。 ……………………………………….. 玄真子打开递来的信,神情变得愕然。 “没找到?”他不可置信的说道,“怎么可能?” “师父,师兄们已经找遍了沿途,不仅没有邵师弟,连镇北王府的人踪迹都没有。”一个弟子低声说道,又抬起头,“师父,或许您算错了,师弟他没有回京。” 玄真子一向淡然的脸上神情复杂。 “不,不可能。”他摇头说道,“不可能啊,命中注定的人就是他啊,怎么变了呢?怎么变了呢?”   ☆、第三十一章 感觉 玄真子接到弟子们回信的同时,东平郡王也接到了,另外还多一封。 “他们不敢追的太紧,一方面怕惊吓柔嘉小姐,让她疲于奔命,另外在后方便阻断其他人的追踪。”文士看着信说道,又抬头看东平郡王,“殿下的意思呢?” 不待东平郡王说话,他又接着补充一句。 “我觉得他们还是跟在柔嘉小姐身边,这样柔嘉小姐使唤起来也方便,而且有柔嘉小姐指点能够更好的对付追踪的人,他们不敢追上是怕柔嘉小姐误会他们也是敌人,但我想他们如果说自己是殿下的人,柔嘉小姐一定会安然接受。” 说完了看着东平郡王。 “殿下的意思呢?”他又问了一遍。 东平郡王看他一眼。 “哦,你的意思这么多,还用问我?”他说道。 文士笑了,丝毫不觉得这是被质问越俎代庖,反而一副听不懂的样子点点头。 “好,那我就按殿下的意思去办了。”他说道。 东平郡王没有再说话,低头看着手里的信。 “玄真子还是低估了周成贞。”他说道。 文士若有所思。 “看来那东西真的被他们拿到了?”他低声说道。 “十有八九,就算没拿到,至少也知道东西在哪里。”东平郡王说道,将手里的信扔进香炉里。 文士点点头,又挑眉。 “那这么说柔嘉小姐是不是也有意为之?”他问道,“难道是为了回报玄真子对邵铭清的提携?” “为了玄真子倒也不一定,但肯定是为了邵铭清。”东平郡王抚了抚眼前的几案,“她一向对亲人倾其所有,看着邵铭清学到如此本事,自然想要他更上一层楼。” 说到这里停顿一刻。 “没有比那个东西这个机缘更合适的了。” 文士点点头。 “有时候真想不透柔嘉小姐怎么想的,那东西她拿着岂不是更有用?”他说道。 “不,她不觉得那东西对她有什么用。”东平郡王说道,手指抚摸着几案。“相反,还会给她带来麻烦。” 麻烦? 文士怔了下,看着东平郡王站起身来。 “现在他们都往彭水去了啊。”东平郡王说道,微皱眉头。 文士抬脚就要走。 “那我这就安排。我们立刻起程去彭水。”他说道。 东平郡王却摇头。 “去那里倒不是紧要了。”他说道,“你让黄药看紧了彭水,每日一报。” 文士愣了下应声是。 “世子大胆又妄为,心思也狠辣,还是殿下压制的住。”他含蓄说道。 “无妨。他的狠辣伤不了她的性命。”东平郡王说道,“只不过会让她受些禁锢。” 对于柔嘉小姐来说,一直以来备受禁锢是她最大的痛苦啊。 文士要说什么,东平郡王已经向外走去。 “殿下要去哪里?”他不由问道。 “陛下不是让我关注镇北王府事宜,我进宫与陛下详禀。”东平郡王说道。 文士哦了声,看着东平郡王走了出去。 一旁伺候笔墨的小厮此时才走出来。 “大人。”他低声说道,“信现在要写吗?” 文士回过神点点头。 “写,当然是现在了,我可不敢拖。”他说道。 ………………………………………. 谢柔嘉三下两下爬上树,可以看到远处的一个沟壑里。几个人正凑在一起。 这些人追了她一路了,不过看起来不是镇北王府的人,因为根本就不像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的追赶,反而更像是护送。 不过谁知道这是不是又是周成贞的奸计呢,他知道自己心软,说不定故意耍的这种诡计。 谢柔嘉正琢磨着怎么设个狠点的陷阱,就见那边的人忽地散开,分别冲着四面八方喊起来。 “柔嘉小姐,柔嘉小姐。” “我们是殿下的人。” 殿下? 东平郡王? 谢柔嘉愣了下,真的假的? 几个侍卫扯着嗓子喊了一通停歇下来。四周静悄悄一片。 “这样行不行啊?她怎么会信。”一个皱眉说道。 “我们有殿下的信啊。”另一个拿出一个信说道。 先前说话的一脸鄙视。 “她要是不信就不会来看信,有什么用。”他说道。 话音才落,就听的身边有脚步声一落。 “我看看信。” 同时一个女声说道。 四个侍卫吓了一跳,抬起头看着沟壑上站着的女孩子。面色不由发白。 他们虽然不敢自称功夫最好,但也多多少少能算个高手,怎么这女孩子什么时候走过来的他们一点也不知道。 功夫肯定不是功夫,是巫术吗?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没想到她真的过来了,拿着信的侍卫回过神忙要抬脚。但想到什么还是站住脚没动,只是将信用力的扔过来。 谢柔嘉伸手稳稳接住。 与其说这是信不如说是个小吊牌,窄窄的只能放入信鸽卷筒内的一条,写着两个字。 吾卫。 字体谢柔嘉一眼就熟悉,另外还多加了一个手章。 不过字迹可以模仿,手章也可以被人偷去伪造,几个侍卫正要在解释,谢柔嘉收起信。 “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她问道。 这是信了吗? 侍卫们再次愣了下。 “殿下那样的人肯定不会让人伪造的。”谢柔嘉晃了晃手里的信,伸手递过来。 侍卫们这才回过神,其中一个忙上前躬身双手接过。 “柔嘉小姐,我们从彭水就跟着你了。”他说道。 谢柔嘉冲他们摆摆手,一面转身,听到这句话有些惊讶。 “彭水?”她问道。 几个侍卫跟上她。 “是,当初听闻你出事,殿下就来了。”一个侍卫说道。 谢柔嘉停下脚,看着他面色更惊讶。 “世子是跟着我们殿下才来的。”那侍卫接着说道。 谢柔嘉恍然。 “后来你跟着世子离开,殿下命我们跟上。因为本事不济,慢了很多,后又进不了镇北王府,所以没能帮上小姐。让小姐你受苦了。”那侍卫低头说道。 谢柔嘉没有理会他后边的话,满心都是惊讶东平郡王竟然一直都在彭水,在她跟着周成贞离开的时候也一直在,在镇北王府的时候,他的人也在。这一路上他始终都在啊。 “干吗不跟我说一声啊。”谢柔嘉忍不住说道,声音里带着几分抱怨。 自然是一直太忙了没机会说。 几个侍卫对视一眼,神情有些失措。 这种小姑娘的抱怨,该怎么说? “殿下一直在忙,先去谢家打听到底出了什么事,当知道世子带着你走了后,又要不动声色的阻止谢家的追捕,因为来彭水匆忙,带的人手不多,所以一直没有跟柔嘉小姐说。”一个侍卫说道。 阻止谢家的追捕啊。怪不得带着周成贞离开彭水的时候很容易,原来有他在后帮忙啊。 谢柔嘉哦了声,但又觉得不服气。 “那这一路上这么久从南到北从北到南,就一直忙的没空说吗?”她哼了声说道。 刚才不是说了吗?一开始因为人手不够都忙着阻拦谢家的追踪,等追上的时候已经到了镇北了,而后来她和镇北王府的人都用着风水术逃追,他们这些侍卫能一路跟上不丢已经不错了,哪里还能有机会跟她说话。 侍卫张口就要说话,忽地被后边一个年长的侍卫戳了下,许久以来的默契让他立刻停下。 “是。是殿下疏忽了,下次不会了。”那年长的侍卫说道。 谢柔嘉这才嗯了声抬手打个胡哨,一直避在远处的小红马得得而来。 侍卫们也纷纷召来自己的马匹,要上马时那年长的侍卫被拉住。 “哥。你为什么污蔑殿下?”那被打断的侍卫一脸不平的说道,“明明是殿下忙的顾不上,怎么说是疏忽?” 年长的侍卫瞪了他一眼。 “你这道理跟我讲我听,可是那位小姐不会听的。”他说道。 “为啥?她为啥不听?”年轻的侍卫瞪眼说道。 年长的侍卫叹口气。 “等你有了媳妇就知道了。”他说道,“永远别跟女人讲道理,她们不高兴的事不是要听你解释。顺着她的话说就是了。” 媳妇啊,要这么说也是,虽然他没媳妇,但他有爹娘啊,爹娘之间的吵架也不是没见过,还真是这样,不对不对,她又不是殿下的媳妇…… 年轻侍卫瞪眼,而年长的侍卫也回过神了,神情有些尴尬和惊慌。 主子的事可不是他们下人随意消遣的。 “我也不是那个意思。”他讪讪说道,“我就是说,这些小姑娘们别跟她们讲道理,哄过去就好了。” 说着又瞪眼。 “婆婆妈妈的干什么,殿下让你来解释这些的吗?柔嘉小姐已经走了。” 众侍卫忙看过去,见谢柔嘉果然已经骑马前行而去了,大家忙丢开这些事跟上去。 有了这些帮手,谢柔嘉行事更为利索,水路陆路穿山过岭,一个月的功夫从北又回到了南,从初夏到炎夏,再次站到了彭水的地界。 谢柔嘉驻足看着前方。 “这几个月,她们过的很舒坦吧。”她说道。 这几个月谢柔惠的确过的很舒坦,尤其是现在,耳边鼓声阵阵,号声悠长,一舞终了站在高高的祭台上,看着面前的青山绿水,再看下边虔诚叩拜的人群。 “大小姐!大小姐!” 喊声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合着山风吹拂着她的脸,让人无比的舒坦。 “大小姐。” 几个管事躬身施礼,迎着谢柔惠走下祭台。 “多谢大小姐,新矿必定能顺利点开。” 谢柔惠面色带笑。 “我跳的怎么样?”她忽地问道。 几个管事愣了下,忙又带着恭维的笑施礼。 “大小姐的舞难得一见。”他们说道。 谢柔惠笑了笑没有再说话走向彩棚,丫头仆妇们已经涌涌接过来,捧茶捧着巾帕的将谢柔惠围了起来。 几个管事这才站直身子。 “大小姐问跳的怎么样是什么意思?”一个低声说道。 “她要不问我倒没觉得,这一问好像……”另一个则喃喃。 但话到嘴边又回过神忙咽下去。 “觉得怎么?”旁边的人已经追问了。 “觉得挺好看的。”那管事忙笑着说道。 大家就都笑了纷纷点头。 “是啊,是啊,那是自然。” “是大小姐的祭祀舞呢。” “当然是很好看。” 不过,除了好看,好像也没别的感觉了,这感觉是对还是不对呢? ******************************************** 看到大家不习惯晚更新,那还调正过来吧,今日一更,晚上写的明早发。(未完待续。)   ☆、第三十二章 不守 豪华的马车在街上行驶,看到这辆马车,街上民众都自动避让到路边,对着马车兴奋的挥手。 “大小姐!” “大小姐!” 除了这些喊声,偶尔也有柔嘉小姐四个字冒出来,虽然很少声音也很快被掩盖,但坐在车里的谢柔惠还是听到了。 不过谢柔惠并没有像以前那样不悦,这才过了两个多月而已,她相信用不了多久这种称呼就更少了。 谢家的大门早早的就打开了,谢柔惠的马车没有半点减缓径直疾驰进门。 二门前谢瑶亲自带着仆妇丫头迎接。 “累了吧。”谢瑶殷切的说道,一面接过扇子给她打着。 “累什么啊,又不是天天跳。”谢柔惠说道,“母亲在吗?” 谢瑶忙拉住她,用扇子挡着凑过来。 “大夫人正生气呢。”她低声说道。 谢柔惠皱眉。 “她又怎么了?”她问道,脚步未停直向谢大夫人的宅院而去。 “还不是北头华婶子家那姐妹两个的事。”谢瑶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前几日你给她家介绍的那门亲事,姐妹两个都去相亲,结果对方看上妹妹了。” 谢柔惠哦了声,似乎想了下才想起是谁。 “姐姐妹妹不都一样,都是做了姻亲,姐妹两个还能不明白这个道理。”她说道。 谢瑶笑着跟上她。 “大小姐,你可真是高看她们了。”她说道,“今天上午姐姐把一碗滚茶汤泼妹妹脸上了,烫破相了,家里都炸了窝。跑来找大夫人。” 谢柔惠嘴边浮现一丝笑,她当然记得这件事,那个姐姐一副不知好歹的样子,在她面前装什么姐妹情深,真是令人生厌。 果然,什么姐妹情深,不就一个男人嘛。真是可笑。 谢大夫人的宅院里传来妇人的哭声。 “……都是那刘家惹的祸事。原来在铺子上就已经见过大姐儿,还掷了花扔了草,大姐儿也是个傻的。就对那刘家的公子暗许了心,谁知道他转头又看上了二姐儿,大姐儿这孩子也是一心走了邪,对她妹妹做出这种事…….” “……大夫人这都是刘家引得祸。咱们不能罢休啊….” 谢瑶听的冲谢柔惠挤眉弄眼。 “是要求大夫人合家下大牢呢。”她低声笑道,“还要大夫人再给说亲事。把姐妹两个都嫁了,压下这丢人的事。” 谢柔惠抬脚迈进门,院子里的丫头仆妇们纷纷施礼,一面高声喊着大小姐来了。 看着谢柔惠进来。屋子里一个跪在地上哭的三十多岁的妇人顿时又冲谢柔惠拭泪。 “大小姐,您来得正好,你可要为…”她哭道。 话没说完就被谢瑶皱眉打断了。 “华婶子。大小姐才做完一场祭祀。”她说道,“明日就要点矿了。你哭哭啼啼的干什么?” 点新矿,这可是家里的大事。 万一出了问题,族里要是怪罪到她哭哭啼啼引来霉运的话,那她就死定了。 妇人顿时吓的忙停了哭。 “大小姐辛苦了。”她急急说道,还挤出一丝笑。 谢柔惠对她和蔼一笑。 “婶子快坐。”她说道。 妇人忙施礼。 “不,不用…”她说道,话没说完,谢柔惠已经越过她走到谢大夫人身前,她的话只能戛然停下,站在原地很是尴尬。 “祭祀怎么样?”谢大夫人已经开口问道。 “很顺利。”谢柔惠说道。 “是啊夫人,很顺利,日亮,还有五彩霞光呢,是吉兆。”几个仆妇忙笑着说道。 谢大夫人抚了抚茶碗。 “希望明日也能吉兆。”她说道。 谢柔惠笑了笑。 “明日的事,适才矿上……”她说道,说到一半转头又看向还站在原地的妇人,话头一转,“母亲,我先回去洗漱一下。” 妇人顿时面色涨红。 她这岁数难道还不明白谢柔惠这话什么意思吗?母女两人要说正事了,但大小姐为她着想不愿让她难堪,自己先回避一下。 家里两个女儿已经够丢人了,她怎么还能再丢人。 “大小姐也累了,大夫人也还有好些事要忙,我先告辞了。”她施礼说道,又不忘挤出一丝讨好的笑,“点矿是大事,有什么用得着,大夫人和大小姐一定开口。” 谢大夫人连笑都懒得对她笑,嗯了声算是答复。 谢柔惠则笑着应声是,还道了谢,那妇人受宠若惊千恩万谢,心里更加怨恨自己的两个女儿,怪她们没有讨的大小姐的欢心,反而带累一家子在大夫人跟前丢人。 家里还有其他的姐妹呢,不能让她们两个拖累了。 妇人心里做了决定,立刻回去让这姐妹两个吊死,就说姐妹两个不堪被刘家羞辱,这样既能留下节义的名声,还能有借口除掉刘家。 念及如此,妇人没有再迟疑,对着谢大夫人和谢柔惠施礼退了出去。 “这叫什么事,自己家的姐妹相残……”谢大夫人冷声说道,话说到这里又看到谢柔惠,想到家里姐妹相残的可不是一对,心里就跟吃了黄连似的发苦,还有腾腾的火气直冒,她抬手拍在桌子上,“别再让我看到他们一家人。” 屋子里的丫头仆妇们吓的忙应声是。 “母亲这些琐事无关紧要,不要坏了心情。”谢柔惠说道。 谢瑶忙亲自端茶过来。 “是啊夫人,您不知道,华婶子这一家很奸猾的,得了好处就藏起来,吃了亏就到处嚷要谢家怎么样怎么样。”她认真说道,“是他们自己家风不正,怨不得别人。” 是啊。为了一个男人都能姐妹闹成这样,可见品行如何的低劣。 谢大夫人接过茶。 “这点事还坏不了我的心情,只要明日的点矿,别再出现上次的事就行了。”她不咸不淡的说道。 上次的事,自然是指谢老夫人去世不久矿井塌陷的事。 事情事后在谢家老爷们的安排下,被说成因为谢老夫人去世山神不安所致,进行了一场祭祀。安抚了矿工和民众便揭过去了。 毕竟矿井出事也不是什么稀罕事。谢家的矿井已经算是很少出事了。 但很显然谢大夫人还牢牢的记在心里,并且将过错推到了她的身上。 那次的事管她什么事,山神要发怒矿井要塌陷。她能怎么办? 明明是谢大夫人自己嫌丢了脸面,却把怒火撒在她的头上。 谢柔惠心里恨恨,脸神情更诚恳。 “谨遵母亲教诲,女儿必当竭力而为。”她低头说道。 谢大夫人觉得一拳打在棉花上。颇有些无力,这个女儿里外接人待物和善温顺。似乎永远看不到她动怒,以前她觉得这才是真正的大小姐风范,但现在却总觉得摸不透抓不住的让人心底发寒。 可是又能怎么办?她也不指望什么姐妹亲情了,只要能担起丹主的责任。维系谢家的繁荣昌盛就足够了。 而且等谢柔惠生了女儿,再好好的教养吧。 毕竟生出双胎姐妹的事是个意外。 想到这里她倒暂时放下了明日点矿的事,还是东平郡王的求亲提醒了她。 该给谢柔惠成亲了。 不过在她成亲之前还是先解决了东平郡王的亲事。这样两家成了姻亲,谢柔惠的亲事必定更加尊荣。 “夫人。喝茶。” 耳边有柔柔的声音说道,打断了谢大夫人的出神。 谢大夫人看去见是谢瑶。 “夫人,我换了杯茶。”谢瑶忙说道。 谢大夫人看了她一眼,谢瑶并没有对她再说笑,而是又斟茶捧到谢柔惠身边,笑吟吟的低声说了什么,谢柔惠含笑接过来了。 谢大夫人端着茶喝了口。 “瑶瑶,你十六岁了吧?”她问道。 这一句话就像一声闷雷同时在谢柔惠和谢瑶耳边响起,只不过一个是惊吓,一个是惊喜。 与东平郡王结亲的事,因为一场矿井塌陷谢大夫人似乎忘记了,谢柔惠也乐得她不再提,因为她一时真不想想这件事,也不知道该怎么想,但她知道这件事的确是真实发生了,尤其是谢大夫人已经透露,东平郡王将庚帖都送来了,可见结亲的诚意。 关于谢家将要结的一场大姻缘,虽然谢柔惠说不适合她,但谢瑶并不把谢柔惠的话当真,谢柔惠所谓的不适合,只是为自己考虑,而不是对别人,这些日子她掩下心事,不提也不打听半句,让谢柔惠认为她果然放下了,而让她跟在身边当做助手,也有机会跟谢大夫人更多的接触。 这一天终于到了! 二人同时想到。 “母亲,关于点矿的经文,我还想再请教一下母亲。”谢柔惠似乎想到什么说道,“我有些担心。” 谢大夫人心里顿时闷气。 “你有什么好担心的?那些都…”她开口说道,看到谢瑶,余下的又咽下,“瑶瑶你先回去吧。” 谢瑶心里尖叫,但面上不敢半点不满,低头应声是退了出去。 屋子里的丫头仆妇也都退了出来,只剩下谢大夫人母女二人。 “我们谢家现在急需一个新矿,他们比你还尽心。”谢大夫人说道,“地方都是看了好多遍挑出来的,你只要稳稳当当的带着敬畏之心完成点矿的仪式。” 说到这里也不知心里哪来的邪气,忍不住撇了谢柔惠一眼。 “只要你不跌脚就可以了。” 老娼妇! 谢柔惠蹭的一下火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她猛地站了起来,旋即又低下头,避免掩饰不住的恨意被谢大夫人看到。 “是,母亲,我一定好好的完成。”她稳住声音,一字一顿郑重的说道。 ***************************************************** 早上好,二更在傍晚。(未完待续)   ☆、第三十三章 暂退 虽然谢柔惠竭力掩饰,但谢大夫人还是看到她的失态了,其实她说了那句话就后悔了。 揭这种短又有什么好。 但看着谢柔惠抬起头笑容依旧的样子,她又觉得心里一阵失落。 如果是那个丫头,一定会跳着脚的跟她吵起来了吧。 女儿听话是她一向的要求,但怎么现在觉得乖乖的听了,她心里又不是滋味呢? “我知道你会做好的。”谢大夫人垂下眼算是收回了自己的话,“你去吧,好好歇息吧。” “母亲也好好休息。”谢柔惠说道,再次施礼退了出去。 走出去她的脸色就拉下来,四周的仆妇丫头纷纷低头,谢文兴恰好进门,看到这场面心里咯噔一下。 看来母女二人又不欢而散了。 而更糟糕的是,现在谢柔惠已经大胆到在谢大夫人的院子里都不掩饰自己的情绪了,显然根本就不怕这些下人们敢告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丹主总会被丹女取代,而丹女就是丹女,无可取代,大家除了追随新人,还能怎么办呢。 谢文兴也要垂下眼帘,但谢柔惠看到他,眼神一闪。 如果谢大夫人对曾经追随企图颠倒谢家丹女血脉谢老夫人的丈夫宽宏大量,但丈夫却做贼心虚丧心病狂害死谢大夫人,这结果也算是各得其所了吧。 谢文兴一眼看到谢柔惠的眼神,尾骨发麻汗毛倒竖。 “女儿啊。”他忙上前喊道。 大小姐做父亲的不好喊,而嘉嘉这两个字他也不敢喊。 “明日要点矿了。”他说道,带着几分关切,“最近家里接连出事。真是多事之秋,你辛苦了。” 多事之秋啊。 是啊,刚死了谢老夫人,谢大夫人和谢文兴再暴毙,事不过三,那谢家的名声可就毁了。 没了谢家,她还当什么丹女丹主。 暂且让你们多活几日。 谢柔惠微微一笑。 “是啊。父亲也辛苦了。”她含笑说道。 谢文兴忙说不敢。看着谢柔惠施施然走了过去。 我的亲娘老子,这谢家的女人真是又疯又毒。 他抬手擦了把汗心有余悸。 得想办法再寻个出路了。 另一个谢家的女儿吗?他知道至今还没有被抓到,但已经几次反复了。再反复难上加难,尤其是受过前一段谢柔嘉折腾,家里这些人明显更喜欢谢柔惠。 他们宁愿抓到谢柔嘉逼问出秘技,也不会选择谢柔嘉再为丹女。 还有什么办法能保证他在谢家的地位呢? 谢文兴看了看谢大夫人的屋门。想到母女二人刚不欢而散,此时自己进去少不得又成了出气筒。 现在哄她也没什么好处。谢文兴转头走开了。 日光渐斜的时候,水英拎着两条鱼回到木屋,谢柔清正坐在院子里劈柴,旁边还堆着一筐菜。 “江铃送来的吗?”她问道。 谢柔清嗯了声。抬手落斧动作利索的将柴劈开。 水英扔下鱼高高兴兴的在筐里翻,翻出一个油纸包,打开来香气扑鼻。 “小姐有炸果子。你怎么不吃?凉了就不好吃了。”她高兴的说道。 谢柔清没理会她。 “江铃真的有孩子了?”水英蹲在一旁一边吃一边嘻嘻笑说,“是她来的还是成林来的?” “她来的。我让她以后不要来了,每次来引来多少窥视,几天都散不了,麻烦。”谢柔清说道。 谢家对先前跟谢柔嘉来往过的人还在严密的监视,虽然没有强制禁锢拷问,但也是不得自由。 而谢柔清这边的吃喝更是没人管了,还好江铃和成林以及安哥俾不时的送来吃食。 水英吃完甩了甩手。 “小姐是要江铃养胎吧。”她说道。 谢柔清看她一眼。 “你小小年纪还知道什么叫养胎?”她说道。 水英嘿嘿笑,主仆二人正说话,安哥俾背着一捆柴拎着两只野鸡进来了,如往常一样也不说话,将东西自去摆放好,野鸡扔进笼子里,这一次还多拿了几颗野鸡蛋。 “安哥俾,杀一只鸡,我们今晚吃。”水英高高兴兴的说道。 安哥俾嗯了声,从笼子里抓出一只。 “还有鱼。”水英说道,将身边的鱼递给他。 “安哥俾你今日不上工了吗?”谢柔清问道。 安哥俾到底不肯跟老海木离开,老海木无奈,又忙着各个矿山重建庙宇,只得扔下他暂时不管,安哥俾便又跑去矿上做工去了。 “郁山要点新矿,这几日停工。”安哥俾低着头拿着鸡和鱼向外走一面说道。 “怎么跑郁山来点矿了?外边那么多新矿不去找。”谢柔清皱眉,“来郁山折腾什么,都这么老的山了。” 这话安哥俾回答不了低头走出去了,穿过一道林就来到水潭边,却将山鸡和鱼扔到一旁,自己躺在石头上看着天空。 想要想些什么似乎又没什么可想,举着手指开始一个一个的数,伴着耳边瀑布的水声,蝉鸣声数的入神,直到数完谢柔嘉离开的天数才吐口气坐起来,抓过地上的野鸡拧断脖子。 水声哗哗,低着头的安哥俾耳朵动了动,如今是连下了几场雨,瀑布的水多的很,搅的水潭有些吵闹,但现在的水声却有些不对,他猛地抬起头看向水面,水面上有人探出头来。 乌黑的发如同水一般散落,夕阳的余辉下整个人闪闪发亮。 安哥俾如同陡然被人打了一拳一头扎进了水里,哗啦一声水花四溅。 人在水潭里沉了下去,安哥俾睁大眼,看着面前的女孩子冲自己露出笑脸。 水下的一切都变的缓慢和模糊,就如同梦里一样。 安哥俾伸出手。眼前的人并没有像在梦里那样化为虚无,反而伸出手碰了碰他的手指。 “安哥。” 他看到这女孩子在水中喊道,冒出一串气泡。 她回来了!她果然回来了! 安哥俾狂喜,谢柔嘉似乎看出他的念头,笑着点点头,又冲他做个了上去的手势。 安哥俾立刻冒出水面,谢柔嘉跟着他钻出水面。还没来得及说话。却见安哥俾跳上岸,撒脚就跑,跑了两步想到什么又跑回来抓起地上的鸡和鱼再次跑了。始终没有看水里的谢柔嘉一眼。 这家伙干什么啊? 谢柔嘉站在水中愕然。 快些跑,快些跑,离她远一点,免得被监视自己的人发现。自己离她远一点,她就安全了。 安哥俾一口气跑回来木屋。 水英和谢柔清看着他水淋淋的样子吓了一跳。 “安哥俾。你掉水里了?”水英好笑的说道。 安哥俾嗯了声,将手里的鸡和鱼放下。 “我爹找我,我先回去了。”他说道,说罢转身就跑了。 水英喊了两声没喊住。 “那我可以吃两份了。”她又高兴的说道。去捡地上的鸡和鱼,一眼看到顿时喊起来,“怎么都没弄好!” 这下好了耽搁这么久也没时间收拾了。一份也没得吃了。 看着小丫头嘀嘀咕咕的收起鸡和鱼,谢柔清收回视线。坐在廊下继续慢慢的敲着鼓面,低沉的鼓声在暮色里散开。 “催归令。” 谢柔嘉说道,已经换上了侍卫扔来的干净衣衫,坐在潭水边的石头上,一面抖晾晒湿了的头发,一面侧耳听着鼓声。 “不知道三妹妹是催我呢还是催邵铭清。” “柔嘉小姐,我们现在去见她吗?”一个侍卫问道,“适才已经看过了,谢三小姐身边现在也没有监视,可以过去。” 谢柔嘉忍不住笑,想到适才安哥俾疾奔而去的样子,笑着又有些心酸。 “别去了,让他们瞎担心,晚上该睡不好了。”她说道,“等明日吧。” 侍卫应声是,看着谢柔嘉站起身来。 “那今晚小姐要做什么?”他不由问道。 谢柔嘉将头发抖了抖,三下两下的挽住。 “今晚啊。”她说道,“本小姐要巡山了。” 说这话跳下山石向山林中奔去,众人不敢停留忙跟上去,消失在沉沉的暮色中。 郁山的山上起了一座新庙,虽然早已经打扫收拾干净,但海木还是认真的擦拭着。 “这并不是新庙,这里原本就是庙。”他一面感叹的说道,眼中有泪光闪闪,“一百多年前,先祖就是在这里替大巫守护着郁山。” 他说着转过身,却见灯下的安哥俾怔怔出神,显然没有听他说话。 海木有些生气,但想到适才儿子主动跑来,便压下了心里的火气。 “安哥俾,明日你也参加点矿祭祀。”他说道。 安哥俾猛然惊回神。 “不,我不。”他说道。 海木忍了又忍。 “不是让你做法师,你就在一旁看着行不行?”他说道。 安哥俾没说话,脸上的倔强让海木再忍不住怒意。 “不愿意就走,别让我看到你这个不肖子孙。”他竖眉喝道。 但这一次安哥俾却没有兔子一般跑了,而是坐着没动,神情还难得的若有所思。 想什么呢这小子? 不过他没跑到底是好事,说服他慢慢来吧,明日让他看看法师是怎么样的人前风光,他就知道自己该选什么路了。 海木哼了声甩袖走开了,安哥俾吐口气仰面躺下来露出笑。 在这里谢家的人就不会怀疑他了,也不会由此发现她的踪迹了。 想到这里又坐起来,神情忐忑。 自己这一路奔回来没有露出破绽吧,要说破绽大概就是突然掉进水里,以及没有把鱼和鸡收拾好,不知道谢家的人会不会去水潭边查看。 安哥俾站起来恨不得立刻冲回去,但想了想又笑了。 她那么厉害,能悄无声息的回来,又怎么会留在水潭边被人查住。 安哥俾摸了摸头笑着又躺回去。 她回来了,太好了。 可是又有什么好的,她被自己的家人当做仇人追捕,回来了却要躲藏起来,难道要这样躲藏一辈子吗? 怎么能帮她呢? 一直以来都是她帮自己,危难当头他却不知道能做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听她的话。 安哥俾伴着屋子里的火烛辗转反侧,一夜无眠。 谢柔惠睡的很好,虽然谢大夫人的话让她很生气,但对她来说,因为别人一句话而辗转难眠的日子已经过去了。 她是谢柔惠,她是大小姐,没人能取代的大小姐。 就如同这虽然是第一次点矿,但她一点也不紧张。 “点矿的祭祀就那几种,跟练习的时候一样。”谢大夫人说道,看着已经更换了巫礼服要走上山的谢柔惠。 点矿不是一次就成的,一般要进行三天,在不同的地方进行。 当然这些地方都是事先由老管事们带着老矿工们提前选好的,尽管不会一点一个准,但至少最后不会落空,根本不用担心。 她原本是说不来的,但因为昨日说了那句话后心里始终觉得不舒服,所以一大早还是跟着过来了。 希望这样表达自己的关心,能让谢柔惠心里感觉好一点。 谢柔惠含笑应声是,在转过身眼中一丝冷笑。 就这么迫不及待要来看笑话啊? 那就让你好好看看谁是笑话! 呜呜的牛角号吹响,谢柔惠沿着尚未开垦修整过的山路向上走去,在她身后老海木紧紧的跟随,再其后便是参加祭祀踩矿的矿工们,所有人都神情激动,随着牛角号发出整齐的应和声。 “小姐,你看,安哥俾也参加呢。” 站在不远处的山头上,水英指着那边的行进的队伍说道。 谢柔清骑在黄牛上神情木然看着,她还没说话,身后响起一个声音。 “怎么不走近些看?” 谢柔清身子一震,猛地转过身,看到大树后转出谢柔嘉转出来,就跟几个月前的一见一样。 “你!”谢柔清脱口,但立刻又紧紧的闭上嘴。 水英也啊的叫出来,但有人及时的站出来,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将那句柔嘉小姐堵了回去。 ********************************************************************************************************* 过个度~~ 明天见。(未完待续)   ☆、第三十四章 挑衅 林间一片安静,不远处牛角号声呼喝声越来越热烈,谢柔清觉得自己半边身子热半边身子冷,又如同一半醒着一半还在做梦。 “别怕,四周没人。”谢柔嘉低声说道,带着几分好奇自在看向那边,“她们做什么呢?” 侍卫也放开水英。 水英没有再对谢柔嘉说话,而是瞪眼看着侍卫。 “还给我。”她伸出手低声说道。 侍卫将袖箭套放在她手上,面无表情的退开隐在树后。 “你是故意的吧?你炫耀什么啊?炫耀他们抓不住你?抓不住你空虚啊?”谢柔清坐在牛背上,甚至连姿势都没有换一下,低低声说道。 “没事,别担心,我有分寸,我也不是来炫耀的。”谢柔嘉说道,抚了抚牛背,带着几分感叹,“小黄都这么大了。” 黄牛如同主人一样站着一动不动,慢悠悠的嚼着草,只甩了甩尾巴。 谢柔清便不说话了,神情木然的看着前方。 她不说话了,水英反而来了精神。 “你这么久一直在这里吗?”她低声问道。 “没有,我刚回来。”谢柔嘉低声答道,一面在一旁的山石后坐下,“我见过邵铭清了。” 谢柔清身形微动,转过头看向她。 “是吗?”水英眼都亮了,干脆也学着她坐在山石后。 这样也好,万一那边发现异常,有水英顶着。 谢柔清收回视线看向那边的热闹的场所,耳朵却竖起来,听到水英问少爷好吗? “好啊。可厉害了。”谢柔嘉低声笑道,想了想又伸手小小的比划一下,“长高了,也瘦了。” “那少爷跟你回来了吗?”水英问道。 “没有。”谢柔嘉摇头,又带着几分憧憬,“不过他很快就更厉害了,到时候天下扬名。” 这么厉害? 谢柔清微微皱眉。 “你又做了什么?”她忍不住问道。 谢柔嘉看她笑了。 “我什么也没做啊。你表哥难道不厉害吗?”她笑道。 “少爷很厉害。”水英连连点头。 谢柔清到底不敢多说话。不再理会她只盯着那边看,有鼓声传来。 鼓为令,这意味着那边谢柔惠开始点矿了。 谢柔惠随着鼓点迈出脚步。 “来踩。”她口中唱道。 身后的矿工们随着她的脚步而动。同时应和巫歌。 “嘿哟!” “来点。”谢柔惠稳稳的抬脚迈步。 点矿的舞步比在祭台上的舞步容易多了,就是重复的抬脚迈步,当然经书上说靠着这舞步来找到朱砂所在,不过对于谢柔惠所知来说。就是沿着画好的范围迈步而已,从起舞到舞终完成这套传承下来的仪式。然后让大家在这范围内开挖就可以了。 耳边的嘿哟声越来越响亮,谢柔惠的步子也越来越稳重,神情也越来越悠闲。 因为点砂是谢家的私密巫事,不是谁都能围观。尤其是踩砂时闲杂人都要避开,而且坑坑洼洼的山腰上也站不了那么多人。 这一场巫事简单而又无聊。 “天上多少星?”谢柔惠唱道,甩出衣袖。错步回旋。 “嘿哟!嘿哟!数不清!”矿工们激动的举着手喊道。 虽然肢体僵硬,但他们还是跟随谢柔惠做出同样的动作。 点砂就是这样。所有人都要跟随巫,一个动作一步都不能错。 “地下多少砂?”谢柔惠迈步摇身,重重的踏步。 “嘿哟!嘿哟!数不清!” “一踩金!” “嗬哟!” “二踩银!” “嗬哟!” “三踩莲花开!” “嗬哟!” 整齐的歌声,重重的脚步声,激烈的鼓点,响彻山林。 站在山下的人们似乎能感受到脚下的震动,不少人都跟着唱着原地迈着步子。 一身法师礼服的老海木更是激动的举着木杖虔诚的应和。 唯一可惜的是家族传承的本事都丢了,不知道当年的先祖们是如何协同丹主进行祭祀的,他该请求大丹主指教一番。 谢大夫人的脸上浮现笑容,但很快她的笑容一顿,好像鼓点不对。 但四周的人并没有发现。 是自己听错了吧?这时候鼓点怎么能错?不会的,这是最简单的舞步,一切由丹女引导的舞步,说白了根本就没有对错,丹女跳什么就是什么。 鼓点怎么会错? “脚步错了。” 谢柔清在牛背上坐直身子说道。 正在说话的谢柔嘉和水英都微微抬头,侧耳听那边。 歌声鼓声还在继续,没有丝毫的停顿,一切如常。 水英听不出来,谢柔嘉则又低下头。 “她半步收脚了。”她说道,“她没敢踩下去。” “好好的怎么不敢踩了?”水英顺口问道。 谢柔嘉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四周的地面,水英有些不解的看着她,才要再问就见谢柔嘉坐着屈膝抬腿重重向一个方向落脚,噗的一声,那地面竟然被踩下去,成了一个坑。 竟然脚下是空的,塌下去了一块,差点将她的脚卡在地面。 谢柔惠的心还在乱跳,热汗被一层冷汗覆盖,还好她及时停下脚向前迈步,也趁机快行几步引着矿工避开这一块,这一切并没有人发现。 “来个金!”她的口中依旧柔亮的唱出号子。 真该死,竟然能踩一个坑,难道还会踩塌了吗? 那也说不定,这山石松动,谁知道哪里会是一个坑,更何况有朱砂的地方也可能会有洞窟。 “来嗬哟!” 身后跟随的矿工们发出整齐的应和,同时重重的跺脚。 地面一阵晃动。半山腰上砂石滚落。 谢柔惠只觉得心里发麻。 她想到了前一段的矿井塌陷。 要是这时候踩踏了,丢人事小,丢命事大。 “显个银!”她口中依旧稳稳的唱着。 “显嗬哟!”矿工应和。 谢柔惠只觉得脚下再次一软,耳边似乎还听到了土石跌落的声音,脚步不由再次一虚空。 虽然这动作有些怪异,但身后的矿工们没有丝毫的犹豫也跟着做出来,身在其中的人不觉得如何。但站在远处看就能看到原本的整齐的队伍变的有些古怪。 谢大夫人站起身来。才要说什么,那边的点矿仪式完成了。 矿工们神情激动不能自已,对着谢柔惠跪下。 “祈愿祈愿。”他们满怀期盼的喊道。 谢柔惠展开手将适才跳过的地方一指。 “去!”她说道。 在山脚下早已经等候多时的矿工们立刻扛着器具奔来。对着谢柔惠跳过的地方开始挖掘。 跪地的矿工们神情紧张的看着他们的动作,每当一根铁管被拉上来时都让他们俯身叩头念念。 “无砂!” 查看过吸上来的土石的管事们说道。 一根根的铁管被打了进去又被拉上来。 “无砂!” “无砂!” 这声音不断的在重复,跪着的矿工神情渐渐的悲哀,叩头颤颤。 这一圈的范围都已经探查过。管事们最终对着谢柔惠施礼。 “无砂。” 谢柔惠俯身对着山顶叩拜。 “不予我!不予我!”她长声吟唱,充满了悲伤和不安。 参加祭祀的矿工们俯身大哭。 如此三次谢柔惠才起身向下走去。管事们跟随,但参加祭祀的和挖掘的矿工们则还跪在地上。 山神不予朱砂,是因为他们不够虔诚,而且又在山上挖掘打洞。伤害了山神的身体,所以会在这里跪着接受惩罚,直到新矿点出来大巫再来替他们求情。才能完成赎罪。 “感觉怎么样?”谢大夫人看着走过来的谢柔惠迟疑一下问道。 “感受不到朱砂,希望下一处能有吧。”谢柔惠说道。又低下头,“母亲恕罪。” “大小姐这话说的,这怎么能是你的错,这是山神不予。”旁边的老爷们忙说道。 谢大夫人嗯了声。 “有山神在,我没资格恕谁的罪,不要说这种话了。”她说道。 谢柔惠没有再说话。 “累了吧,快回去歇息,明日还有一场呢。”谢文兴说道。 第一次也许会有生疏,具体的等回去再问她吧。 谢大夫人咽下了嘴边的话。 “上车吧。”她说道。 人马涌涌的沿着山路而去,谢柔嘉和水英站起来,谢柔清在牛背上也稍微松弛了下身子。 车马人声还在不断的传来,除了山腰里赎罪的矿工们,其他人都在向下走去。 安哥俾挣开了老海木的手。 “你干什么?”老海木喝道。 “我不走,我是郁山矿的人,我也应该在这里赎罪。”安哥俾说道。 “你已经不是矿工了,说什么胡话。”老海木低声喝道,“快跟我走,明日还有一场呢。” 安哥俾三步两步跳开,向山腰上奔去。 老海木气的喊着追了两步,但看着谢大夫人等人已经上了马车,他也不能久做停留,只得跺跺脚先离开了。 安哥俾这才停下脚,看向他们离开的方向,刚要转身向跪着的矿工们走去又猛地停下脚,转过头神情不由僵住。 谢柔嘉站在山石上冲他挥挥手露出笑脸。 安哥俾抬脚迈步,但几步之后又停下来。 山下的车马人声还在传来。 看着安哥俾转开视线一副没看到她的样子,谢柔嘉笑了。 “昨天他看了我吓的一句话不说就跑了。”她说道。 水英恍然。 “哦原来昨天他是因为这个。”她说道,想到当时安哥俾的样子,也跟着笑起来。 谢柔清半点笑意也无。 “把他吓成这样,你看了很开心吗?”她木然说道。 “当然不是,我是见了你们开心。”谢柔嘉笑道。 谢柔清没有理会她,看着那边山腰上,山下的喧闹散去,这边的哭声越发的清晰。 “真是可怜,不知道要在这里跪多久。”她说道。 真要跪三天,这些人会废掉一半。 “朱砂没点出来,又不是他们的错。”谢柔清带着几分怅然说道。 “是啊。”谢柔嘉点点头,“甚至都没有完成点砂,点砂点砂,连点都不敢点,怎么能出砂。” 谢柔清转头看着她。 “这不是更好?”她说道。 谢柔嘉看向她有些不解。 “被她们抓不住算什么挑衅,点出她们点不出的砂才是挑衅。”谢柔清说道,“也正好让他们看看,谁是真正的大小姐。” 谢柔嘉看看她,又看向山腰上,神情若有所思。 “敢不敢啊?”谢柔清又问道。 敢不敢露面啊?敢不敢被抓啊? 谢柔嘉摇摇头。 谢柔清嗤笑一声,伸手拍拍牛背,嚼着草的黄牛就慢悠悠的要转身。 谢柔嘉抓住了牛头。 “不。”她说道,看着谢柔清,眼睛亮亮,“你敢不敢?” 什么? 谢柔清皱眉。 “什么我敢不敢?我有什么不敢的。”她淡淡说道。 谢柔嘉笑意散开。 “好啊,那你就去吧。”她说道,将牛头一拍,“你去点砂。” 去什么? 谢柔清一怔。 黄牛却已经听话的迈步向前走去,带的她措不及防身子一歪,忙抓住座椅。 “我?你说什么呢?怎么是我?”她说道,拍着牛要它停下。 谢柔嘉看着她微微一笑。 “因为我被她们抓不住不算什么挑衅,我点出她们点不出的砂也不算什么挑衅。”她说道,“而不是大小姐的人能点出她们点不出的砂才是真正的挑衅。” ********************************************* 早上好~~挑衅开始了(未完待续)   ☆、第三十五章 踩生 让不是大小姐的人点砂?那怎么可能? 谢柔清伸手抓住座椅就要下来。 “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何必扯上我。”她不悦的说道,“这种玩笑有什么意思。” “你认为我是在拿你说笑吗?”谢柔嘉笑道。 谢柔清看着她。 “我不认为也不在乎你拿我说笑。”她说道,伸手指了指山腰,“我是说你要做什么就做什么,别拿那些人开玩笑,你有不平有不屑要报仇要挑衅,他们是无辜的。” 谢柔嘉看着那边笑了。 “是啊,他们是无辜的。”她说道,“所以你想不想帮帮他们?” “我怎么帮?”谢柔清木然说道,“我既不能也不会。” “你会啊。”谢柔嘉说道,“你当初不是被选入学了巫舞吗?就是最基本的舞步,而且你还能自己打鼓,至于能不能.....” 她一笑。 “你敢不敢试试?” 看到她挑眉的神情,谢柔清很是熟悉,想到当初她让跳舞的自己去打鼓。 谢柔清沉默一刻。 “那时候你是不是看到我偷偷打鼓所以可怜我?”她忽地问道。 那么突然将她从备选的巫舞人选中喊出来去打鼓,看起来似乎是对巫舞的不满意,却是给了她一个梦寐以求的机会。 伴舞的巫女多一个少一个又如何,打鼓的没有她还有那么多人,这世上从来没有谁离了谁不能过,事情也不是非她不可。 谢柔嘉被她说的愣了下才明白她什么意思。 “咱们谁可怜谁啊。”她哈哈笑了,伸手拍了拍牛头。“我只是觉得每个人都应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吗? 谢柔清再次沉默一刻。 “我该怎么做?”她问道,“我又不知道哪里有砂。” “我不是告诉过你辨认过生石死石?你也去看过矿洞,砂在什么地方,是什么样,你也见到过。”谢柔嘉说道,又一挑眉,“这段日子你是不是偷懒了?” 谢柔清脸色木然。 “就这样就可以?”她问道。 “至于还需要什么。你去试试。不会了就问山神。”谢柔嘉笑着说道,伸手拍了下挂在牛背上的小鼓,发出咚的一声脆响。“我想山神会告诉你的。” 谢柔清神色木然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放心吧。”谢柔嘉又笑道,一拍牛背,“还有我呢,你上一次跳下去我能把你救出来。这一次你再掉下去我也能救你出来。” 牛被这一拍向前迈步走去,谢柔清下意识的抓紧了座椅。但却没有阻止牛前行。 “小姐最厉害了!小姐马到功成!”水英喊道。 谢柔清的身形明显僵硬一下,但没有回头,坐在牛背上晃晃悠悠的向山腰而去。 安哥俾立刻就注意到了。 虽然一直没正眼看这边,但他眼角的余光半点也没离开。 “三小姐。”看着越走越近的谢柔清。安哥俾不由喊了声。 这声音让跪着的矿工们都不由回头,看到了骑着黄牛走过来的女孩子。 这个女孩子他们也不算陌生,一来是因为是个瘸子。二来是这个瘸子还总是在山上走来走去,常常能撞见。 这也是谢家的小姐。据说是因为主动献祭山神却被山神所弃,所以谢家也不敢收留,将她赶到郁山,在山神面前恕罪。 她过来干什么? 谢柔清深吸一口气让黄牛停下。 “我要点砂。”她说道。 安哥俾和矿工们都愣了下,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句话说出来也没什么难得,说出来之后反而很轻松,谢柔清抓住座椅从牛背上滑下来,一手拿下拐杖,一手将小鼓跨在肩上,一瘸一拐的向他们走来。 “三小姐,你要点砂?”安哥俾问道。 谢柔清点点头。 “我要点砂。”她再次说道。 真是要点砂啊! 矿工们哗然。 “你,你怎么能点砂!” 质问声此起彼伏乱乱响起。 谢柔清却没有理会这些质问,反而停下脚看着他们。 “你们跟我来一起点砂吧。”她说道。 这话自然得不得回应,对于矿工们来说,这是亵渎山神的行为,就算她是谢家的小姐,矿工们也有好些人站出来挡住不让谢柔清靠近。 场面一时僵持。 三小姐要点砂?为什么不是柔嘉小姐? 安哥俾看向那边,看到站在山石旁几乎被草木遮掩不显的谢柔嘉。 虽然距离有些远,但当安哥俾看过去时,她的视线也落在他身上,对他微微一笑。 她要这么做就一定有这么做的道理。 安哥俾转身向矿工们走去。 “你们让开。”他说道。 矿工们都愣了下。 “安哥俾,你要干什么?”其中一个年长的问道。 “三小姐要点砂,你们让开。”安哥俾说道。 “安哥俾!”年长的矿工发出一声喊,“她是三小姐,她不是大小姐!这是亵渎山神!” “是不是亵渎山神不是我们来判定。”安哥俾说道,“如果她亵渎山神,山神自会惩罚她。” 这倒也是。 矿工们愣了下,安哥俾趁机伸手推开他们,对着谢柔清施礼。 谢柔清拄拐神情木然的向前走去,同时抬手敲响了挂在身侧的鼓。 因为打鼓用力,她走路更瘸的厉害,随着鼓点一瘸一拐肩头一高一低,看上去格外的滑稽。 矿工们看的神情古怪又尴尬。 “这,这,一只脚怎么点砂。”一个年长的矿工喃喃,“能不能走稳还是个问题呢。” 安哥俾没有再说话。抬脚跟了上去,跟随着谢柔清的动作迈步,甚至连她因为瘸而拐的身形也老老实实的跟着做出来。 最基本的舞步啊,谢柔清认真的想着,她练的最熟的就是这种舞步了,因为体型所限花哨轻盈优美的都学不来,舞步不是问题。 点砂。点砂。但砂在哪? 而且她不会唱点砂词。 她就这样一瘸一拐,沉闷的敲打着鼓漫无目的的走着。 “一踩金,二踩银。三踩牡丹开。” 她想到谢柔惠唱的歌。 踩金踩银吗? 朱砂带来的利益巨大,的确是金是银,但要踩来也不容易。 钻入深深的矿井,身在其中。本应该做的是保证山石的稳固,但为了砂却不得不将山挖松挖散。与其说挖金挖银,不如说是自己为自己掘墓。 人的命就好似这土这石,有生有死。 “一踩生。”谢柔清慢慢的说道。 她的声音比不得同龄女孩子们的清丽,更不能跟谢柔惠那般从小练到大的悠扬。随着鼓声喊出来,越发的沙哑粗糙。 “嘿哟!”安哥俾的应和声在后响起。 谢柔清那只完好的脚重重的踩下去,借着身子的用力。手也重重的打在鼓上。 “一踩死。” “嘿哟!” “土石山上踩又踩。” “嘿哟!” “踩来朱砂得口粮。” “嘿哟!” “生死过光阴。” “踩!” “踩!” 鼓声越来越激扬,沙哑的声调也变得急促。矿工们不由都站起身,神情变得激动,眼前一瘸一拐的身形也似乎不再滑稽。 踩!踩!踩! 他们忍不住心里跟着喊,身子渐渐的晃动。 “一踩生!”谢柔清的脚重重的跺在地上。 身后脚步齐的跟着跺下,伴着嘿哟的喊声,溅起尘土。 “一踩死!”谢柔清再次迈步跺脚,哗啦一声,地面被踩得一空,一只脚落入其中。 谢柔清的身形一个趔趄,但她手里的鼓声却未停。 什么生什么死,死死生生,生生死死,又有什么可怕的,无非是麻雀飞树叶落。 “麻雀飞!树叶落!” “嘿哟!” 脚步抬起带起一片土石,手里的拐用力向前推去,再重重的落脚。 噗通又一声,地面再次塌陷。 但紧随其后的矿工们并没有停歇,而是紧跟着她的脚步向这边重重的跺下。 水英不由伸手捂住眼。 “那边都塌了!怎么还要跺!怎么还往那边走?”她失声喊道。 没有尖叫声只有继续的歌声嘿哟声还有跺脚迈步声。 “一踩生!一踩死!” “个人小心个人脚!” “一!” “呦呵!” “二!” “呦呵!” 那边是生石,这边是死石。 谢柔清敲打着鼓看着眼前,丝毫没有察觉脚下的塌陷。 崎岖不平不是问题,就像她拄着拐在山上爬上爬下,她的瘸腿并没有削弱她的力气,高高低低也并没有阻止她的脚步。 这跟往常没有什么区别,就跟她在山上随意行走,就像她爬进山洞在黑暗里分辨着山石土沙。 一块块土石被踩落,各种声响透过鼓声嘈杂声传进耳内,她的视线变得清晰,就好像前方有人在带路,引着她前行转动。 这边来,这边来。 “再来踩!” 谢柔清也不知道自己在唱什么,总之是心里想到什么就唱出来什么。 “跟我踩!” 踩!踩落这死石,踩出这生石!踏平死路,踩出生路! 唱的震震声,踩得翻过山。 整个山似乎都被震动了,尘土飞扬山石乱滚,引得四面山林鸟兽齐奔山。 路上行驶的马最先发出嘶鸣,停下脚惶惶不安的捣蹄,让整个行进的队伍都变得乱乱。 “怎么了?怎么了?” 众人们询问着。 坐在马车里的谢大夫人被打断了说话。 “怎么回事?”她皱眉问道。 谢柔惠掀起车帘看了眼外边,车边的管事忙施礼。 “有个马惊了。”他说道。 谢柔惠放下车帘。 “母亲没事,别担心。”她说道。 谢大夫人点点头。 “你点砂的过程中有没有觉得不对?”她接着问道,“比如有没有迈错步子?” 呵… 谢柔惠心里冷笑,放在膝头的手攥了起来。 “我跳错了吗?”她做出神情不安的样子问道。 谢大夫人迟疑一下摇头。 “不。不是的,我就是想问,有没有感觉到步子哪里不对,是不是下边有砂?”她委婉说道。 谢柔惠含笑摇头。 “母亲不信我踩不到,总信亲眼看到打上来的土石吧。”她不咸不淡说道,“母亲,这个地方没有砂。” 那倒也是。自己这是要问什么呢。步子错了就错了,跟有没有砂是没有关系的。 谢大夫人端起茶,才要掩饰的喝一口。马车陡然一停,她手里的茶杯倾倒在谢柔惠身上,鲜亮的礼服顿时一片污渍。 谢柔惠刷拉扯开帘子。 “怎么回事?”她竖眉喝道,一腔怒火倾泻而出。 外边的车夫吓得白着脸。拦住车的管事面色也是惨白。 这是喊车夫还是喊自己呢? 谢大夫人脸色拉下来,她又不是小孩子。指桑骂槐这种把戏还是看得出来。 “夫人,大小姐,那边有人在点砂!”管事的顾不得她们母女间的暗潮汹涌,急急忙忙说道。伸手一指。 那是适才她们离开的半山腰,也就是点砂失败的地方。 有人点砂? 开什么玩笑! 整个谢家能点砂的人在这里坐着呢! 谢柔惠才要呵斥,又想到什么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不。还有一个人…… “是不是柔惠小姐啊?”她冷冷的从嘴里吐出自己的名字。 谢大夫人也想到了,沉沉的神情顺势怒意浮现。 这个贱婢终于回来了!还敢耍这种把戏! “不。不,不是,是柔清小姐。”管事忙说道。 柔清? 这个名字谢大夫人和谢柔惠有一瞬间的陌生,怔了怔才想起是谁。 “胡闹!”谢大夫人喝道。 谢柔惠则笑了,带着几分不屑。 “是三妹妹啊,她爱玩就玩吧,只是别碰伤了自己。”她笑吟吟说道。 谢文昌已经听到消息,擦这汗白着脸跑过来。 “我这就去将她赶走。”他说道,“点砂,点砂,这是玩的吗?” 谢大夫人却冷笑着打断他。 “我自己去看看。”她说道。 完了,这是正生气呢。 谢文昌心里喊道,这个死丫头又要带累他们被谢大夫人迁怒了。 但面对明显一腔火气的谢大夫人,谢文昌半点也不敢阻拦,只得硬着头皮跟着调转马头。 一行人马又向回而来。 没走到山脚下就听到山腰里传来的鼓声歌声以及矿工们的号子声。 果然。 谢大夫人竖眉看向半山腰,可以看到一队人正在一个女孩子的引领下舞动着。 真是荒唐! 这谢家的大巫阿猫阿狗都能拿来玩笑了吗? “难道非要惹怒山神吗?”谢大夫人喝道。 话音未落,就听得哗啦一声巨响,同时地面震动。 “山塌了!” 不知道那个喊道,让场面不由混乱。 果然塌了! 谢柔惠心里喊道。 又是塌了,刚才他们还让自己在那里踩!这要是再多踩一会儿,陷进去的又是自己了! 不过还好,震动很快停下来,只是塌陷了一个大坑,并不是山塌了,人们松口气。 “胡闹胡闹!” 大家都喊道,向山上疾步涌去。 “亵渎了山神,出事了吧!” 出事了! 水英比这边的人都快,撒脚冲上山腰,看着前面塌下去的一个大坑,坑里的人七倒八歪灰头土脸,但都正站起来,神情有些茫然,似乎才醒过来,很显然没有受伤。 谢柔清也坐在其中,因为突然的塌陷拐杖被压倒山石下,她正用力的要抽回来。 太好了,都没有受伤。 “小姐!”水英松口气大声喊道。 坐在地上的谢柔清抬头冲她挥挥手示意来帮忙。 而谢大夫人等人也走到了跟前,谢文昌跑的最快,第一个站到了坑边,虽然很久不见,但还是一眼就确认坑里的女孩子就是自己的女儿。 谢文昌的心都凉了。 “谢柔清!你干什么!”他吼道,眼中满是怒气,伸手指着谢柔清,“来人,来人,对这些亵渎山神的人用石刑!” 石刑! 就是当场用石头砸死在坑里,然后填住的惩戒。 谢文昌说这话自己弯腰捡起一块石头,迫不及待的要亲手行刑。 水英一头将他撞到,然后跳进坑里,才要奔到谢柔清身边,有人猛地喊起来。 “别动!” 水英下意识的停下脚,在一块石头上抬着脚金鸡独立。 怎么了? 那喊话的矿工灰头土脸的跌跌撞撞过来,从水英脚下举起一块碎石,不可置信的几乎将脸贴在这石头上一寸一寸的看,身子剧烈的抖动。 “出砂了!”他颤声说道。 出什么? 四周的人没听清,不由向这边走来。 那矿工噗通跪下将山石高高的举起来,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声。 “出砂了!” 出砂。 怎么会出砂?不是说没有朱砂吗? 坑里坑外的人都愣住了,抬头低头看着那矿工举起的石块。 日光下,石块斑斑点点,呈现出一片片的赤红。 砂!朱砂!马齿砂!三等砂! 谢大夫人站在坑边,原本要说的话停在嘴边,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朱砂石。 咕咚一声。 才起身的谢文昌手里的石块掉在地上,神情愕然。 “山神予我!山神予我!” 四面八方的轰然狂喜的喊声呼啸而来,谢文昌站立不稳再次跌坐地上。 出砂了!我的女儿,点出砂了! 我的,女儿! 一簇火苗噌的在谢文昌的眼里冒起来。 我的,女儿! ******************************************************************************* 五千大章,写的停不下来,更新晚了抱歉,此时才敢说一声,求个月票,谢谢大家。(未完待续)   ☆、第三十六章 愕然 欢呼声席卷了整个山头。 出什么事了? 站在后边的谢柔惠有些愕然。 当来到山下看着塌陷的坑,就在自己点砂的范围不远处,怪不得当初脚下会觉得不对,还好自己及时收脚换了方位,要不然现在在坑底的就是自己了。 虽然这个坑不至于伤人命,但在点砂仪式的时候跌进去,也足够丢人的。 现在看来除了三月三那次风光之外,其他的仪式都是劳苦危险的。 真是让人生气,风光那次没享受到,这次次辛劳危险一次也没落下。 谢柔惠不想在靠近那个坑,万一这么多人上午再塌了呢? 她想借口为谢柔清求情阻止谢大夫人过去,但谢大夫人却根本不听,径直就冲过去了,一副要跟谢柔清同归于尽的架势。 好吧,她们死了更好。 谢柔惠站在原地没有再上前,谢文兴自然也没有上前,正带着几分讨好说这件事怎么处置,谢柔清以及受其蛊惑的矿工们一定要严惩。 “山神予我!山神予我!” 这喊声由小变大,转瞬间就如狂风席卷。 山神予我,这句话只有在出砂的时候才会说,感谢山神的赐予。 现在塌了一个坑,算什么山神予我? 这些人还没跪晒三天呢,就已经神志不清了吗? 不可能的。 谢柔惠一瞬间愕然后就醒过神来。 既然不可能,那就是真的出砂了。 这怎么可能! 这世上没有不可能的事,谢柔惠不是自己哄骗安慰自己的人,念头闪过,人就提裙向山上疾奔。 欢呼声还在继续,除了矿工们其他人也都在发呆。 矿工们只需要知道出砂了这是山神的赐予就足矣,但其他人除此之外还会多想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谢柔清会来点砂? 为什么谢柔清会点砂? 为什么谢柔清能点出砂? 为什么不是大小姐的人也能点出砂?难道并非是只有丹女才能点砂吗? 这个念头闪过,很多人如同被雷劈了一般,脑子一片空白。 天啊,这种大逆不道的念头。他们怎么会出现? 千百年来的规矩怎么能有假! 谢大夫人抬脚跳进坑内,噗通的声音惊醒了所有人,看到谢大夫人抓过那矿工举着的朱砂石,其他的人也都忙跳进来。几个老爷们在坑内翻找。 “是真的。” 不是假的,谢大夫人只看了一眼就心里确定了。 真的是朱砂矿石,不是幻觉也不是变色的石头。 “这里也有。”一个老爷翻出一块石头喊道。 “这里也有。”另一个也喊道。 接二连三的朱砂石被翻出来。 竟然还是个浅矿! 谢家诸人脸上的迷惑被狂喜替代。 “郁山果然灵秀。”几个人激动的感叹,“郁山果然是我谢家之根基。” “山神不弃!”有人激动的喊道。 这话引得无数人齐齐的应和。 原本觉得有些大的坑里因为跳进来这么多人而显得拥挤,矿工们都被赶出去了。谢柔清因为腿脚不便动作慢,正被水英用力的搀扶,有人挤过来扶住她的胳膊。 被陌生人突然的碰触让谢柔清瞬时绷紧了身子。 “清清,你没事吧?”谢文昌关切的问道。 谢柔清还没说话,水英从一旁伸出手打他的手。 “走开走开!”她喊道。 水英的喊声又响又亮,让乱糟糟的坑内顿时安静,众人都看过来。 谢文昌又羞又臊,还有些心虚。 “你干什么呢?谁让你来这里玩的?”他站直身子竖眉喝问道。 这问题让狂喜的众人再次回到最初闪现的几个为什么上。 他们看看手里的矿石,再看看谢柔清,神情变得古怪。 无数的视线凝聚在谢柔清身上。谢柔清却神情木然,接过水英拔出来的拐杖,整了整因为跌倒而在身前歪掉的鼓。 而谢柔惠也站到了坑边上,面色微微发白的看着其内。 真的出砂了。 这里竟然真的有砂…… 就差这么点的距离。 如果刚才稍微偏差一点,铁筒打下去,一定会发现朱砂的。 这该死的老天,你耍我呢? 谢柔惠咬住了下唇攥紧了手。 “还好柔清来这里玩了。”谢文兴的声音在一片安静中响起,“要不然就错过大小姐点的砂了。” 哦…… 众人的面色还僵着,但眼神活过来,乱乱的转着。 谢文兴站在坑边神情轻松。见众人看过来又凝重几分。 “我早就跟你们说过,点砂之后的探查范围要扩大一些,既然丹女指出了这片地方,就不要辜负山神的赐予。”他语重心长说道。看着一旁的管事们,伸手指着一边,“看看,就差这么一点,当初你们多走几步,多打几个探孔。那还用这样。” 这倒也是。 众人的视线在这边和适才谢柔惠点砂的地方转了转。 的确没多远。 管事们面色羞惭的应声是。 “真是多亏了柔清啊,要不然辜负了山神。”谢文兴含笑说道,一面催着谢文昌,“二弟,快把柔清扶上来。” 谢文昌却没有再伸出手,板着脸。 “还不快把你小姐扶上去。”他看了水英一眼说道。 “我又不是你们家的人,她也不是我小姐,要你管。”水英瞪眼说道。 谢文昌被噎的瞪眼,要说什么还真没话说,这水英的确不是谢家的人。 “来人来人。”他气的喊道,“扶着小姐上去。” 站在坑边的都是管事小厮和矿工们,现场只有谢大夫人和谢柔惠两个女子。 虽然冒犯了但总不能让大夫人和大小姐来扶她吧,几个小厮就要下来,谢柔惠先迈步。 “我来扶三妹妹。”她说道,一面也要下来。 “不用你扶。”谢柔清说道,“我不喜欢你。” 这话让谢柔惠身形一僵。 “柔清!不得无礼!”谢文昌喝道。 谢柔清看也没看他一眼,只是扶着水英向上走。 谢柔惠直起了身子。面上笑意散去,只余下嘴角一丝浅浅。 “三妹妹还生家里的气啊。”她说道,“这真是不应该啊,作为谢家的女儿。能为山神献祭,是无上的荣光啊。” 她说着摇摇头。 “看来我在山里陪着你住了这么久,你还是放不下啊。” 这一句话出口,在场的几个老爷们以及谢大夫人的眼都微微一闪。 别人不知道,他们心里都清楚。说话的人是谢柔惠,但她说的我,却不是她自己,而是她现在代替的那个人。 大小姐,谢柔嘉。 自从谢柔清被谢柔嘉从填矿救出来后,就一直和她一起住在山里。 谢柔嘉啊,据说有谢老夫人私授秘技的谢柔嘉啊。 谢柔嘉有那么多让人惊讶的点矿本事,莫非教给了谢柔清? 众人神情变幻。 那也不对啊,谢柔清跟大小姐可不是双胞胎,难道没有长房长女血脉。也能学到? 又或者,谢柔嘉回来了?是她在背后操纵的? 众人的视线瞬时看向四周。 谢大夫人已经迈步走向这边。 “谁让你来这里的?”她冷冷问道。 谢柔清脚步停下,抬头看向谢柔惠。 “她。”她说道。 谢柔惠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她点不出砂,我看她怪可怜,就来学着她的样子,试一试。”谢柔清说道,看着谢柔惠,“也不难啊。” 也不难啊。 这四个字就像一个耳光打在谢柔惠脸上,她嘴边的笑意变的凝滞,如果不是双手及时的交握。她一定扬起手狠狠的打烂这个贱婢的嘴。 谢柔惠的情绪让现场一片凝滞,还是谢文兴笑了。 “学你姐姐学的好。”他哈哈笑道,声音满是欣慰,“真是帮了你姐姐大忙了。” 现场的气氛随着谢文兴的笑而轻松了很多。不管真真假假,大家都跟着笑起来。 谢大夫人还要问什么,谢文兴跳下来扶住她的胳膊。 “快上来吧,让他们把这里好好的探查一番,今日点砂达成,快些去禀告祖先们。再好好准备感谢山神。”他说道。 握着她胳膊的手握了两下,这是提醒她有话回去再说,他们夫妻间的这种小暗语已经好久没用了。 现在这事关系谢家丹女要事,也的确不适合再问下去,尤其是当着这么多矿工管事们的面。 没人敢提醒她,女儿也靠不住,只有谢文兴,始终关切着自己。 谢大夫人反手扶住谢文兴。 “只是祭祀大事,不可儿戏,下次别再这样了。”她木然说道,不待谢柔清说话,转身向上迈去。 众人忙跟着迈步,谢文昌落后几步,看着谢柔清欲言又止,最终拂袖离开了。 不管怎么说,今日竟然能点到这么好的一个矿,真是可喜可贺。 人们走出去很远还能听到说笑声。 水英也满脸的笑意。 “小姐,你真厉害!”她说道。 谢柔清回头看了看还在兴奋激动的矿工们,他们已经不用跪着了,而且还会被当做山神选中的人开出第一井砂,获得不菲的工钱以及荣耀。 她木然的脸上浮现笑意。 “我也没想到我能。”她说道,视线看向山下的密林。 林木依旧,山石不动,但却看不到那女孩子的身影。 ……………………………………. “母亲,这一件事不是巧合就是她私授了谢柔清秘技。” 坐在马车上谢柔惠沉声说道,神情惊讶又难过。 “她怎么能将祖母留下的秘籍授予外人?母亲,你适才已经吩咐人搜山了吧?” 谢大夫人神情木然,看不出是怒是悲。 “你点的时候是不是察觉不对了?”她没有接谢柔惠的话,而是问道。 谢柔惠愣了下。 “你是不是因为这样才迈错步子的?”谢大夫人看着她淡淡说道。 看来那些塌陷就是有朱砂的缘故啊。 谢柔惠心里再次懊悔,低下头。 “是,母亲,我的确察觉不对了。”她说道,说着又抬起头,“可是我不知道那样就是,母亲你告诉的,我学的那些经书上都没有说过这种感觉的。” 意思就是谢柔嘉学的经书才有。 她的神情又委屈又自责。 谢大夫人看着她神情木然。 “反正你没点出来。”她说道。 不管什么理由,反正你没点出来,你就是没用。 谢柔惠只觉得面颊上又被人甩了一耳光,愤怒羞耻在她眼里凝聚,这一次她没有垂下视线。 谢大夫人也没有移开视线。 母女二人随着车马的摇晃在车内端坐对视。 ………………………………………………. “柔嘉小姐。”侍卫从山下奔来,“那些人都进山了,我们该避一避了。” 谢柔嘉站在山顶上,看着弯弯曲曲的山路上行进的车马。 “意外?学你的?咱们接着看。”她笑了笑,“我说过人最重要,你们都好好的看着吧。”(未完待续。)   ☆、第三十七章 趁机 郁山点砂第一日就点出马齿砂的消息很快就报了回去,等谢大夫人和谢柔惠在祖宅拜祭完回到彭水城时,爆竹齐鸣锣鼓齐响。 “点出砂也不稀奇,这大小姐前一段轻轻松松的白送给白家几个矿井呢。” “谢家的郁山真是个宝。” “都这么多年了,竟然还能先出了凤血石,又出了上等砂,现在随随便便一点就又点出了一个三等砂。” “真不知道郁山里还藏着多少宝。” 几个其他砂行的男人们站在街上看着谢大夫人豪华的车驾过去,一脸羡慕又不甘的议论着。 “老天真是不公平。” 这话让四周的民众听到了,顿时引来一堆白眼。 “怎么不公平了?谢家是巫清娘娘后人,是山神之使,当然跟你们这些俗人不同。” “你们算什么,让你们有砂挖也是借了谢家的福。” 面对四周人的冷嘲热讽,几个男人只得狼狈避开。 “谢家做什么这些人都如此维护。” “这些愚昧的家伙们!” “真是不公平。” 相比于外边的热闹,下了车的谢大夫人面色沉沉半点喜色也无,谢柔惠虽然看似神情平静,但却没有往日的笑容,这让前来迎接的家中诸人纷纷咽下了到嘴边的恭贺的话。 谢大夫人如今的脾气比谢老夫人还古怪,不知道那句话不对就惹到她了。 谢大小姐虽然不发脾气,但笑着看你的话也总让人心里发毛。 看着谢大夫人和谢柔惠一前一后的走过去,大家不由交头接耳,片刻之后,谢柔清模仿谢柔惠点砂的事就传遍了。 “怪不得大夫人生气呢,这简直是胡闹。” “祭祀的事怎么能儿戏,亵渎山神。” 大家义愤填膺的说道,纷纷去看谢柔清的母亲邵氏,养不教父之过。这都是他们二房的错,却早已经看不到邵氏的影子了。 “刚才还跑在最前头接大夫人,现在溜得到也快。”众人更为气愤。 在这一片议论中,有个吃着糖的小孩子却好奇的开口询问。 “那砂到底是谁点出来的呢?” 这话让喧哗声顿消。 好像说。是谢柔清点出来的。 不是大小姐的人也能点出砂,不是大小姐的人也能祭祀,山神也没有被亵渎? 这是怎么回事?这是什么意思? 有个想都不敢想的念头在每个人心里闪过。 “当然是大小姐点出来的,砂已经点出来了,只不过是他们没有去探查出来。柔清小姐在那里乱蹦乱跳塌了坑才发现,这怎么就是她点出来,要不是大小姐在那里点砂,柔清小姐怎么会去那里蹦跳,柔清小姐怎么没在别的地方学大小姐祭祀点出砂来?”有人嗤声说道,“真是可笑,在大小姐点砂的地方胡闹一通,这就成了她点出砂了?” 所有人都松口气,争先恐后的点头,似乎只有这样才能驱散心里的不安。 “是啊是啊。地方是大小姐选的。” “原本已经点出了。” “真够不要脸的竟然敢这样大言不惭。” ………………………………………………. 谢大夫人甩袖坐下来。 谢柔惠紧跟在她身后站在她面前。 “母亲是在怪我了?”她问道。 谢大夫人抬眼看着她。 “难道我还得夸你?”她问道。 “那地方本来就有砂,她要么胡闹巧合,要么就是有人告诉她故意去点。”谢柔惠喊道,“怎么就成了我的错?” “那你怎么不点?你怎么不点出来?你怎么没有踩塌出砂?”谢大夫人亦是喝道。 “谁让我没有得祖母欢心谁让我没有经书,靠着我学的这些经书,没有一个告诉我要怎么做才能点出来,这砂怎么点出来,母亲你还不清楚吗?”谢柔惠掩面哭道。 换你去点,你能点出来吗? 谢大夫人大怒,想要斥骂又不知道该骂什么。只气的浑身发抖。 这就是她的女儿?这就是她的惠惠? 原来这个女儿也不是总是认为自己有错,也会质问推卸错误给别人啊。 “经书经书。”谢大夫人深吸一口气忍住翻腾的情绪,“如果谢柔清是因为经书知道怎么点砂,那是不是就说只要拿到经书。人人都能成为丹女?” 人人都能成为丹女? 谢大夫人这个蠢货已经开始这样想了吗? 这就是那个贱婢的目的吗? 谢柔惠似乎被一冷水从头浇下,遍体生寒。 “母亲,你想错了,我不是说谢柔清学会了经书。”她放下衣袖,脸上没有半点眼泪,“我说了那地方是你让人选的。原本就砂,只不过巧合偏差,让她才捡了这个漏,我说的是在背后指点让她做这件事的人。” 话说到这里门外院子里响起丫头的声音。 “大老爷来了。” 如果是前几天听到这通禀,谢大夫人理都不会理会,谢柔惠也只会装作听不到,但此时当丫头的声音传来,二人都看向门外。 “让他进来。”谢大夫人说道。 谢柔惠也动了动嘴唇虽然声音未出口。 谢文兴很快掀起帘子进来了,面容带着笑意。 “那边矿井已经基本搭好了,最晚五日后就能出砂了。”他笑道,“夫人你们真是辛苦了。” “我有什么辛苦的。”谢大夫人木然说道。 谢文兴似乎这才看到母女二人之间的气氛,他的面色也凝重起来。 “阿媛,我知道母亲的去世对你们打击很大,但是你们怎么能变得连自己都不相信了?”他痛心疾首说道,“就因为柔清在那里胡闹一下,你们就觉得自己一无是处了?难道你们忘了,那地方是你们选的,不是柔清选的,只不过差了分毫,这功劳怎么就成了她的了?” 是啊。的确是这样,点砂的地方原本就是精挑细选的,有砂的几率很大,而点出的砂也就在这个范围内。只不过这个范围恰好出了偏差,这个偏差是被谢柔清撞上了。 更况且谢柔惠当时也明明是发现了,只是…… 谢大夫人看着谢柔惠。 她是不相信自己的感觉吧,所以才会错了脚步。 自己从小到大都被母亲骂着一无是处,而谢柔惠也被谢老夫人瞧不起舍弃了。 她们都是被抛弃的人。被认为是没用的人。 谢文兴看着她的脸色叹口气。 “阿媛,你对自己太苛刻了。”他说道,又看了谢柔惠一眼,“你对她也太苛刻了,阿媛,这一切不是你们的错啊。” 谢柔惠红着眼转过头。 谢大夫人身子松弛下来。 “可是我们差点错过砂….”她喃喃说道。 “这有什么,下次我们把探查的范围扩大一些。”谢文兴打断她哈哈笑道,“阿媛,现在应该在意的可不是这个问题,而是这一次的点砂开场顺利。可见这次划好的范围大吉大利,明日后日还有两场点砂呢,说不定都会出砂。” 谢大夫人坐直了身子。 “你下去吧。”她看着谢柔惠淡淡说道。 谢柔惠低头施礼应声是。 但耳边并没有听到那句明日还要继续点砂,你好好歇息之类的话。 “多谢母亲。”她低着头慢慢说道。 “还有。”谢大夫人又说道,“我希望明日你不要再迈错步子。” 谢柔惠握紧了手,再次应声是,又走到谢文兴身前。 “父亲也辛苦了。”她低头说道。 “我不辛苦,快去歇息吧,不要多想了,过去的事就过去了。父亲等你明日的好消息。”谢文兴眼中含笑说道。 谢柔惠点点头再次施礼。 谢文兴看向谢大夫人。 “你也歇息吧,我先告退了。”他主动说道。 现在他已经不在谢大夫人屋子里住了,在她跟前说话的时候也少的很。 谢大夫人没有想往常那样任他退下,而是抚了抚茶杯。 “你且等你一下。我有些事问你。”她说道。 谢文兴忙应声是,谢柔惠低着头走了出去,走出去没多久就听到其内传来谢大夫人低低的哭声。 “大小姐。” 谢瑶等候在院子外,见她出来忙迎接过来。 “大老爷怎么没跟你一起出来?”她担心的向内看去,压低声音,“别又让他寻机会哄骗大夫人。” 谢柔惠嘴边一丝不屑。 “他啊。今晚上母亲也舍不得他出来了。”她说道。 今晚上也不出来的意思就是留宿大夫人这里了。 谢瑶面色红了下,做女儿说起父母闺房事也太随意了。 “那怎么好?”她有些不安的说道。 “很好。”谢柔惠说道,“他就是条狗,有用就用,我才不管是好狗还是赖狗。” 谢瑶没敢再接话。 “对了,我听说今天谢柔清那个小蹄子竟然敢抢风头。”她忙说道。 谢柔惠停下脚步,扬声喊了声护卫来。 谢瑶以为自己说错话谢柔惠终于要处置她了,吓得站住脚不敢动,两边奔来一个护卫。 “郁山那边去查了吗?”谢柔惠问道。 护卫低头应声是,谢瑶也松口气站直身子。 “夫人在离开郁山的时候已经下令了,正在搜山严查,柔清小姐身边严密监视了。”他低声说道。 “严密监视她但要让她行动自由。”谢柔惠说道。 护卫应声是悄无声息的退下了。 谢瑶松口气。 “她简直是太嚣张了,都成了那样了还不知好歹。”她咬牙说道。 “是啊,这样的人,你不觉得山神应该给她些惩罚吗?”谢柔惠看她一眼说道。 谢瑶被她这一眼看的心跳了几下。 惩罚…. 她心领神会的点头。 “那是当然,山神一定会惩罚她的。”她点头说道,“我这就去看看热闹。” 谢柔惠满意的嗯了声。 “别让她一下子死了。”她又淡淡说道,“也许有人会想办法救她呢。” 谢瑶应声是。 “死了是便宜她了呢。”她笑盈盈说道。 就在谢瑶走出谢家大门的时候,在屋子里踱步不停的谢文昌也猛地向屋门口走去,跟迎面进来的邵氏撞在一起。 “老爷,到底怎么回事啊?”她抓住谢文昌颤声说道,“柔清怎么又惹祸了?” 更奇怪的是谢文昌从进门到现在竟然没有破口大骂,而是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谢文昌神情古怪。 “惹祸,咱们清儿也不算惹祸吧。”他慢慢说道。 邵氏一怔,咱们清儿?咱们清儿是谁?她有半年多没听到这个称呼了吧? 怎么就又成咱们了? ******************************************************************* 周末愉快!明天早上见!(未完待续。)   ☆、第三十八章 安排 能让谢文昌说出咱们清儿二字,那肯定不是惹祸了。 她想到适才大夫人进门后大家议论的话。 说谢柔清在大小姐点砂后模仿大小姐祭祀,祭祀事大不容儿戏,这是大罪。 邵氏吓的站不住没敢再听溜走了,提心吊胆的在家里躲着半日,想着不是谢大夫人让人来骂,就是谢文昌来骂,没想到竟然什么都没有。 “不是说清儿亵渎山神吗?”她缠身问道。 谢文昌依旧安安静静没有跳脚。 “也没有吧,山神也没有发怒啊,要不然怎么就出砂了?”他慢声细语的说道。 出砂! “真是咱们清儿点出砂了?”邵氏抓住谢文昌的胳膊颤声问道。 这不可能! 只有长房长女血脉才是丹女,只有丹女才能做到这些事。 难道他们不是二房,是长房。 邵氏有些晕忽忽看着谢文昌,不对啊谢文昌是男人,自己虽然是女人,但是姓邵。 又或者自己不是邵家人,而是真正的谢家大小姐被送去邵家收养! 我才是谢家的丹主! 奇奇怪怪的念头一瞬间在邵氏脑中乱撞,撞的她说出这一句话后就面色惨白陷入呆滞。 谢文昌看她的样子有些哭笑不得。 “你胡思乱想什么啊!”他呵斥道。 邵氏一口气缓过来,只觉得冷汗淋淋。 “老爷,你知道这会让人胡思乱想,还说出这样的话。”她说道,“咱们清儿私自学丹女祭祀。踩塌了山石,这不是惹祸是什么?那砂是大小姐点好的,清儿只是踩到了而已。” 谢文昌哦了声,看起来人像是喝醉了酒反应迟钝一般,动作和神情都有些慢。 “那是清儿踩到了呢。”他说道,“要不是清儿踩到,这一次就不出砂了。” 邵氏心里砰砰跳。 谢文昌说的话也都是大实话。但为什么听起来让人心慌的很。似乎有什么念头要冲出来,但这个念头又是绝对不能冲出来的,从来未有过的。别说说出来,只要想一想就是罪过的。 “这是巧合!”她大声喊道,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压住砰砰跳的心,“你不要胡思乱想了。还是想想大夫人和大小姐多生气吧。” 谢文昌哦了声。 “对,对。”他应声。却眼神闪烁抬脚向外走。 “你去哪?”邵氏见他神情不对忙拉住急问道。 “我,去郁山看看清儿。”谢文昌脱口说道。 邵氏一把将他拽回来。 “你疯了,现在去看她干什么?”她低声喝道。 谢文昌回过神点点头。 “对,对。现在不能就去。”他自言自语若有所思,“得再等等。” 邵氏吐口气,刚要转身谢文昌却又高声喊人把长子叫来。 “你带些东西。去山里看看你妹妹。”他对长子吩咐道。 邵氏又吓了一跳,长子也面色惊愕。 “只是送些东西。别让人看到。”谢文昌叮嘱道,停顿一下,“再调些人手去郁山。” 有关谢柔清的那些传言他适才也听到了,现在听到父亲这两句话,其中包含的意思,已经接管家中生意的长子立刻心领神会了。 长子神情复杂,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是。”他应声。 邵氏此时也不说话了,看看谢文昌又看看转身要走的长子。 “慢着。”她低声喊道。 长子回头看她。 “都半年多了,连一件衣裳也没给过她,不知道…”邵氏说道,说到这里声音哽咽说不下去,转身向内走,“我去给她收拾两件衣裳。” 长子看了眼谢文昌,谢文昌神情闪烁。 “当得起就不止是几件衣裳,当不起也就是几件衣裳。”他低声说道,“去跟你母亲拿吧。” 长子应声是跟着邵氏向内而去。 谢文昌站在厅内,只觉得双耳嗡嗡,心里似乎有一万只蚂蚁在趴,趴的他心慌意乱喘不上气来。 “真是吓死人了。”他看着外边喃喃说道。 …………………………………………………………………. 谢柔清从午睡中醒来,天已经近傍晚了,感觉一身的疲惫都没了,她不由伸个懒腰。 这个动作做了一半又停下。 以前住在对面屋子里的谢柔嘉最爱做这个动作,她可是很不屑的,自从谢柔嘉走了以后,她倒是常常做这个动作。 还蛮舒服的。 谢柔清将懒腰伸完坐起身来,这时候水英肯定还睡的正香,她一面穿上鞋站起身一面向外间看去,就见谢柔嘉探头看过来。 “你醒了。”她眼睛弯弯用气声说道。 谢柔清一脚坐回床上,拐杖落地的声音盖过了她发出的短促的呼声。 吓死人了! 谢柔嘉踮着脚一溜烟的跑进来。 “你,你。”谢柔清突然不想说你疯了这句话了。 她明显已经疯了好几次了。 “你怎么进来的?”她低声说道,看了看外边,“很多人看着呢。” 自从点砂结束往回走的时候她就发现身边多了很多监视的人,虽然还跟以前没有控制她的行动,但很显然身边时刻不会断人了。 尤其是这个小木屋四周,不知道多少双眼盯着。 而山里也开始搜山了吧? 是因为这样她才跑到这里来的吗? 真可惜这个木屋太简陋了,连个藏身的地方都没有。 这可怎么办? 谢柔清攥紧了手。 “别担心,他们没看到我。”谢柔嘉坐在地上,仰头看着谢柔清低声笑道,“我也不是被他们逼得无路可走了,我来时特意跟你讲讲点砂的事的。” 谢柔清心中稍安。但还是绷着脸。 “我已经让你看我敢了,没必要再做第二次。”她说道。 “一次怎么够。”谢柔嘉瞪大眼说道,“三局两胜呢。” 谢柔清翻个白眼。 “你今天点砂的时候亲自感受到了什么叫生什么叫死,就是这样做,认真的去看,草木土石都会告诉你很多事。”谢柔嘉低声说道,“有句经文是这样说的……” 她的话说到这里耳朵一动。有尖细的鸟鸣传入。 “有人来了。”她说道。 谢柔清蹭的站起来。 “躲箱子里。”她急声说道。一指墙边的一只旧木箱子。 谢柔嘉疾步过去。 “没事,别担心我。”她说道,“我不会让他们抓住。” 谢柔清用拐杖顿了顿地。 现在谁安慰谁啊!操的都是什么心! 谢柔嘉笑着翻身进了箱子。外间的水英也被谢柔清的拐杖声惊醒。 “小姐你醒了,饿了吧我去做饭。”她喊道,一面光着脚就向外走,刚迈出门就咦了声。“你谁啊?” 谢柔清深吸一口气拄着拐杖走到外间,站在屋内看到木栅栏外一辆马车停下来。一个女孩子正带着两个仆妇走进来。 “你谁啊你,谁让你进来的!”水英喊道。 谢瑶嗤声。 “谁让我进来的?”她似笑非笑说道,瞥了这丫头一眼,“这是我家的地方。我进来还你这个野丫头允许吗?” 她的话音才落,就见那野丫头一抬手,耳边噗的一声响。裙角被钉在地上,一只的箭头在上闪着寒光。 谢瑶头皮发麻背上出了一层汗。 她尖叫一声。 仆妇才看到出了什么事。 “大胆!” “来人!” 她们乱乱的喊道。一个挡在谢瑶身前,一个慌忙去拔箭头。 有几个护卫从一旁走出来。 “那个丫头要杀人,快把她拿下!”谢瑶伸手指着水英喊道。 水英面色无惧,手再次抬起来。 护卫面色一变,呛啷一声拔出刀剑就要扑上来。 “你是死了还是伤了?怎么要杀人了?”谢柔清说道,拄着拐走出来,将水英掩在身后。 谢瑶看着她哼了声,裙子上的箭已经被仆妇拔出来。 谢瑶拎了拎裙子,看着其上明晃晃的洞。 “多谢你家丫头手下留情,要不然就是我身上填个洞了。”她说道。 “你来干什么?”谢柔清木然问道。 谢瑶放下裙子,摇摇晃晃的向这边走来,两个仆妇忙小心的跟着防备的看着水英。 “三妹妹,姐姐来看看你啊。”她说道,“听说你今天出了大风头,我来给你祝贺一下啊。” 说着指了指身旁仆妇手里的拎着的食盒。 “都是你爱吃的。” “你想干什么?”水英喊道,人再次抬起手。 “抓住她!”谢瑶尖声喊道,躲在仆妇身后。 呛啷一声刀箭相撞的声音响起,紧接着风声而过,从两旁也跳出几个侍卫,齐齐的扑向水英。 水英已经跳开了,但有更多的护卫冒出来,还有一张网被抛过来。 水英到底没躲过被罩住跌倒在地上。 “不许动!” 谢柔清厉声喝道。 “别累害我!” 这突然的喊声让众人都愣了下,护卫们也停了手。 谢瑶被喊的也是一怔,然后有些气急的回过神。 “谁让你们听她的!”她喊道。 护卫们这才忙用刀剑按住地上要挣扎起身的水英,水英不动了,侍卫们也没有再动手。 谢柔清神情木然没有再说话。 耳内传来细碎的声音,是箱子盖上的声音。 屋子里的那人停下动作了。 谢柔清握紧了手里的拐杖。 “你摆什么架子!你以为你谁啊!”谢瑶看着她喝道。 谢柔清木着脸没有理会她。 谢瑶也不再理会她,转头看着被抓住的水英。 “早防着你呢臭丫头,知道你有这手段。”她咬牙说道,一摆手,“给我拖下去。” “你们敢动小姐试试。你们敢动小姐试试,你们会不得好死。”水英大声喊道。 “塞住她的嘴。”谢瑶喝道。 院子里喊声消失,只有水英呜呜的声音。 “你们都出去,没我的话,不许近前。”谢瑶说道,说到这里又补充一句,“我是奉大夫人的命令来的。” 一个仆妇拿出一个灵牌给护卫们看。 护卫们看到灵牌立刻应声是退了出去。被拖出去的水英在地上滑出一道土痕。 院子里安静下来。谢瑶吐口气转过身对着一直站在廊下挡着门的谢柔清一笑。 “三妹妹,站着累不累啊,也不请我进去坐坐?”她说道。 “滚。”谢柔清说道。 谢瑶抬脚上前。 “说实话。我可讨厌你了,当初明明你长得这么丑,对惠惠也不客气,偏偏就因为你是二房的女儿。就能轻易的坐在惠惠身边,不像我费了那么多心思。赔了那么多小心。”她低声咬牙说道,“你凭什么啊,你哪里配啊?” 谢柔清看着她嘴边一丝嘲笑。 “还有你这样子,明明什么都不是。还总是一副高人一等。”谢瑶说道,说到这里眼中闪过一丝笑,靠近几分。“那次祭祀没要了你的命,只要掉你一条腿。算你命大。” 谢柔清神情依旧木然。 谢瑶有些无趣又更加恨恨。 “现在你知道了吧,你被献祭的事是我安排的,你感觉怎么样啊?不谢谢我送你这个风光的机会吗?”她挑眉说道。 “你安排?”谢柔清看着她笑了,“你太高看你自己了。” 都这样了还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 你看看你这样,有什么资格瞧不起别人啊? 谢瑶一甩手。 “来啊请三小姐坐下。”她咬牙说道。 两个仆妇立刻冲过来按住谢柔清,要将她向地上按坐下去,谢柔清握紧了拐杖咬牙挺直脊背。 “妹妹就别客气了,快坐吧,我亲自伺候妹妹你吃饭。”谢瑶笑吟吟说道,打开了食盒端起一碗茶汤走向谢柔清。 挣扎的谢柔清肩头一甩,竟然甩开了这两个粗壮的仆妇,人向后退去。 两个仆妇举着手站在原地。 “干什么?”谢瑶吓了一跳喊道,“你们两个也抓不住一个瘸子吗?” 两个仆妇看着她身形不动,唯有眼珠转动。 “小姐,我们动不了了。”她们声音惊慌的说道。 动不了?什么意思? 谢瑶神情愕然看向谢柔清。 谢柔清忍不住扭头看向室内。 里面有人! 谢瑶顿时汗毛倒竖。 “谁在里面!”她尖声喊道,一面向后退去。 但还是晚了一步,她发现自己也不能动了,原本应该发出的尖声也变的沙哑细小无力。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啊,被人发现了。” 一个男声从室内传来。 谢柔清看着室内,木然的脸上瞬时迸裂,有惊愕有激动似乎要笑又似乎要哭但又要绷住。 邵铭清。 邵铭清! 邵铭清! 穿着一身黑衣袍,瘦削的少年人手里举着一根正在燃烧的木条慢悠悠的走出来。 木条上的青烟随着他另一只手的摆动袅袅。 青烟却没有散开,而是稳稳的凝结成一条线晃晃悠悠的将谢瑶以及两个仆妇缠绕起来。 “嗯,那个家伙到底是巫师还是鸡鸣狗盗之徒啊,私藏着这都是什么东西啊。”邵铭清一面说道,看着手里的木条摇摇头,“巫术不是巫术,竟然是迷药,真是丢了本少爷的脸,早知道不偷他的东西了,还以为是什么宝贝呢。” 他说着对谢瑶抬眼展颜一笑。 “对不住啊瑶小姐,让你中了迷药受委屈了,本该我用些场面的巫术,最不济跟你打一架也好。” *************************************** 早上好,周末开心,开心吧~~~(*^__^*)(未完待续)   ☆、第三十九章 真好 他怎么来了? 谢瑶瞪眼看着邵铭清,她想喊人,但却发现能张开嘴但已经发不出声音了,而且她的身子也开始发软,人向地上软软的倒下去。 邵铭清伸手扶住她。 “表妹你也是的,也不请人坐。”他笑道。 快把我放开!来人,来人。 谢瑶心里喊道。 无奈护卫已经被她赶出去,且还说了没她召唤不得近前的话,现在真是叫苦不迭。 她们不会杀了她吧? 谢瑶眼泪涌出来,不再瞪邵铭清,而是看着谢柔清,竭力的表达自己是跟她开玩笑,甚至自己是受人指使的意思。 谢柔清却始终没有看她一眼,只是看着那个将自己按倒在地上的邵铭清。 “你什么时候来的?”谢柔清终于回过神,脱口问道。 邵铭清冲她嘘声,将谢瑶靠在柱子上,让她坐好,想了想将食盒也拎过来。 “里面放了什么药?”他嗅了嗅,皱眉看向谢瑶,“给你也尝尝。” 谢瑶看着他眼泪流得更厉害了。 因为谢柔惠说不要谢柔清一下子死了,要让她痛苦一些,做出被山神惩罚的假象,所以她没有下毒药,只是一些让人拉肚子的草药。 吃了也不会要了命,但是却会疼死去活来。 “行了。”谢柔清拦住他,“别闹了。” 总算看了谢瑶一眼。 “你小时候是个干干净净和和气气的小姐姐,再看看你现在这样子。”她说道,“真可怜。” 是啊是啊我很可怜的,你们快放我走。 谢瑶拼命的对着谢柔清流泪满眼的哀求。 邵铭清已经将两个也软倒的仆妇推到摆好。 “别理会这废物们了。”他说道,“我们进去说话。” 谢柔清看看谢瑶她们。 “不赶她们走吗?”她问道。 “怎么能赶她们走呢。”邵铭清笑道,“当姐姐的好心来看妹妹,怎么也得让她表表心意。” 谢柔清有些不解,看着邵铭清掏出几个棉絮,分别将谢瑶和仆妇的耳朵都堵上了。 “这样多好,当姐姐的能陪妹妹。又不影响我们说话。”他笑道。 而且最关键的是有谢瑶在外边,谢家的护卫们就不会靠近。 谢柔清木然的脸上露出笑容。 “快来,我们赶快说正事。”邵铭清说道,冲谢柔清招手自己先迈入屋内。 谢柔清拄着拐进来。谢柔嘉已经从箱子里出来了,正席地而坐瞪眼看着他们,确切说是看着邵铭清。 “你什么时候来的?跟她一起的吗?”谢柔清问道。 “他不是跟我一起的。”谢柔嘉瞪眼说道,“邵铭清,你怎么来了?” “你们在外边说话的时候。我趁机从后边窗户跳进来的。”邵铭清对谢柔清笑道,再转头看谢柔嘉,“刚进来就看到有人从箱子里往外爬,还以为是贼呢。” 他说着自己笑起来。 谢柔嘉和谢柔清都没有笑。 “你怎么这么不听话?我不是让你去京城吗?”谢柔嘉急道。 邵铭清在她对面坐下来。 “可是我半路发现我被人追踪了。”他说道。 “是周成贞吗?”谢柔嘉紧张的问道。 邵铭清看着她。 “周成贞不是问题,我早有预料,半路也甩了他了。”他说道,又笑着抓着一只小布袋子晃了晃,“看,那个叫什么土的老家伙想要给我下咒,结果被我反咒了一把。抢了他一个包,里面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 “就是嘛,你这么厉害根本就不用怕他们的。”谢柔嘉说道,“你有办法甩了他们的。” 邵铭清点点头。 “是,我有办法甩了他们。”他说道,“可是我发现我京城的师兄们也在追查我。” 他说出这句话看到谢柔嘉神情一松。 “你的师兄们怎么叫追查你呢?那是来接你保护你的。”谢柔嘉说道,“你想什么呢怎么就跑了?” 正如周成贞所说,谢柔嘉果然知道玄真子的打算,看看她这一副轻松的样子。 根本就不惊讶为什么玄真子也会派人来,也肯定知道玄真子一定会将始皇鼎的事公布于众。 人人都看到始皇鼎在自己身上。到时候就算自己再说是谢柔嘉找到的也没用了。 邵铭清伸手狠狠的戳了下她的额头。 “我拿着这么重要的东西,当然要警惕一些了。”他没好气的说道,“我一害怕就想还是跟你一起吧。” 谢柔嘉也伸手戳他的头。 “你怕什么你怕什么。”她气急的说道,“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一旁一直被忽略的谢柔清轻咳一声。 “我知道你们什么都不怕。但你们都跑到这里来打算怎么办?”她木声问道。 谢柔嘉狠狠瞪了邵铭清一眼,再看向谢柔清。 “谢瑶来的真好,她在外边替我们把门,我今晚再给你讲讲朱砂的事。”她说道。 谢柔清看邵铭清。 邵铭清对她一笑。 “我就知道表妹你最厉害。”他说道,又带着几分感叹,“你比我想象中气色好得多。” 他说着站起来。 “你们说。我帮你们把门看着人。” 他说着又停下看着谢柔嘉。 “那四个侍卫,是谁的人?” 谢柔嘉没好气的嗯了声。 “是我的人,很听话的。”她说道。 邵铭清噗嗤笑了没有再问向外走去,还将门带上。 “你干吗对他生气。”谢柔清说道,看着谢柔嘉。 “我是为他好。”谢柔嘉说道。 那一世邵铭清是靠着谢家,也才直到几年后才当上通天大法师,这一世因为自己的阻拦他和玄真子的关系总是有些隔阂,也没有谢家扶持他,前程也一定走的艰难。 现在玄真子既然肯把当亲传弟子教授,且主动让他来救自己,那么自己也应该做出一些回报。 没有比始皇鼎更大的回报了。 可是这个邵铭清竟然没有这样做反而跑了,玄真子扑个空岂不是气死了。 好处没送到。反而结了仇。 谢柔嘉想着就头疼。 “他是为你好。”谢柔清说道。 “我又不想要这好。”谢柔嘉说道。 谢柔清看着她。 “那你怎么就认为他就想要你认为的好?”她说道。 谢柔嘉一愣看向门外,透过木格子看到邵铭清的侧影安静的看着外边。 是啊,他把自己交给他的始皇鼎当命守护,如果被宣告成他自己的。他心里一定痛苦的很。 如果他在乎前程,当初就不会明知自己故意却还是舍弃了谢柔惠来陪着自己玩闹。 谢柔嘉猛地站起来走向门边抓住木格子。 “邵铭清。”她喊道。 邵铭清转过头看她带着询问。 “你这一路没受伤吧?”谢柔嘉问道。 邵铭清脸上绽开笑容。 “没有。”他说道,“你呢?” “我也没有。”谢柔嘉说道,指了指外边,“有东平郡王殿下送我的是个侍卫。我一路走的很顺利轻松。” 东平郡王的人啊。 果然他不可能袖手旁观的,邵铭清笑着点点头。 “还有,是不是你牵制了周成贞他们?”谢柔嘉又问道。 “是,他们被我甩了,不过估计也快要到彭水了。”邵铭清说道。 谢柔嘉点点头。 “没事到了彭水咱们不怕他。”她说道。 邵铭清笑着点头。 “是,当然不怕,有我呢,你别管这些,快去忙吧。”他笑道。 谢柔嘉冲他笑了笑这才转过身走回来,谢柔清已经坐在床上。 “三妹妹。”谢柔嘉停顿一刻。“我让你做这个,是不是也不是你要的好。” 她让谢柔清做这个,虽然是给了谢柔清前所未有的技能,但在这个时候也给她带了危险。 谢家丹女血统受到挑战,这对于谢家来说,无疑是灭顶之灾。 面对这个灾难,谢家必然会疯狂的阻止。 看,这才一次,谢瑶就已经奉命来作恶了。 谢柔清看她一眼。 “这么说你是在说谎了?”她问道。 谢柔嘉被问的愣了下。 “你说你想要每个人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谢柔清说道,“你说的是假话?” 打鼓是她喜欢的事。为矿工们化解为难是她喜欢的事。 谢柔嘉的脸上绽开笑容,又觉得眼有些酸涩。 “当然是真的。”她说道。 “那,我接受这个,是不是也不是你要的好?”谢柔清又问道。 自己教她是为了她好。而她肯接受也是领会到自己对她的好,或者说回报自己对她的好。 她们都明白也都接受对方的好。 谢柔嘉哈哈笑了。 “三妹妹你说话太绕了。”她笑道,“我都听不懂了。” 谢柔清依旧脸色木然。 “那就说你听得懂的话吧。”她说道,“别浪费时间了。” 谢柔嘉笑着应声是,盘腿就坐在地上,用手指沾了水在地板上画出一道印迹。 “经书上说。朱砂乃是山之精魂……” 邵铭清眼角的余光看到坐在地上的女孩子写写画画说的认真,坐在床上的女孩子倾身听的认真。 不管则么说,这次要谢谢周成贞了,回来真好,他嘴角的笑意更浓看着外边暮色渐渐笼罩山野。 ………………………………………… 一个侍卫向木屋看了看,迟疑一刻抬脚走过来,但有人立刻拉住他。 “瑶小姐不是说了,不许靠近?”那人低声说道。 “可是。”先前的人面色犹豫,“这天都黑了,瑶小姐怎么还不出来?别出事了吧?” 听他这样说拉住他的人也犹豫了。 二人便都向前走了几步,看到亮起灯的木屋里,谢瑶坐在廊下面前摆着食盒,两个仆妇也都安稳的坐在一旁,屋子里有人影走动,看起来安稳又平和。 两个侍卫对视一眼。 “瑶小姐是今晚不走了吗?要不去问问吧。”一个说道。 另一个想到什么忙拉住她。 “哪里有咱们问她的规矩,都是她来吩咐咱们。”他低声说道,“别忘了她是奉大夫人的命令来的。” 今天这个瘸子小姐可是亵渎山神惹怒了大夫人,这个时候谢瑶被派来,也许正是奉命来惩戒她了。 怪不得瑶小姐让他们回避不得近前,要是被打扰了或者看到什么不该看的,那他们就死定了。 两个侍卫面色一白忙急急的退开了。 夜色渐渐拉开,视线里空荡荡的山野也看不到了,只剩下一团团漆黑,坐在廊下依旧一动不能动的谢瑶心中充满了绝望。 救命啊,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 中秋快乐,明天见(未完待续。)   ☆、第四十章 不对 谢瑶醒来的那一刻有些茫然。 身下硬且凉,清晨的山风吹拂,耳边鸟儿脆鸣,一瞬间有些不知身在何处。 “小姐,小姐。” 耳边传来慌张的喊声,同时肩头脖子似乎浑身上下都在疼,疼痛让谢瑶一瞬间清醒。 她啊的一声挣扎起身,看到身边坐着的面色惨白的两个仆妇。 能动了!能说话了! 谢瑶要尖叫,但又想到屋子里的邵铭清,伸手掩住嘴跌跌撞撞的向外跑去,两个仆妇也忙跟着跑。 “来人来人!” 跑出木屋的范围谢瑶立刻嘶声喊道。 呼啦啦的护卫们从四面涌来。 “瑶小姐,要走了吗?”为首的恭敬的问道,低下头没敢正视谢瑶。 这位瑶小姐发鬓散乱,衣衫凌乱,一副没有梳洗的样子,仪容都不顾这么急着走吗? “快去抓人!”谢瑶喊道,她伸手指着木屋,“有贼人在里面!” 贼人! 怪不得这样狼狈跑出来! 护卫们大吃一惊举着刀剑向内冲去。 院子里安安静静,屋门大开,一个女孩子正拄着拐给牛棚里的牛喂草,听到动静转过头看着他们。 护卫们也愣住。 “贼呢?”为首的不由喝问道。 “不告而入的吗?”谢柔清说道,看着他们,“是说你们自己吗?” 为首的护卫被说的面色僵了下,没有再理会谢柔清摆手示意,众人呼啦啦的冲进屋子里搜寻起来,最后连牛棚里的草垛都翻了也没看到一个人。 “不可能有贼啊,我们一晚上都围着这里呢。连二老爷家的大少爷来都没让进,怎么会有别人来?”一个护卫低声对首领说道,“这里可是郁山啊,瑶小姐是不是第一次在山里过夜癔症了?” 极有可能,但是这话可不敢这么说,首领瞪他一眼。 “你们守好这里,我去问问瑶小姐。”他说道。 护卫们领命将这里团团围住。首领疾步跑向外边。却早已经看不到谢瑶的人影了。 “瑶小姐坐车走了。”留在原地的护卫们说道。 “那..”首领皱眉看了看木屋,又向山下看去,山路上一辆马车逃也似的疾驰。 ………………………………….. “不可能有贼的。”被扔下一头雾水的众人商量后说道。“今日这边大小姐还要点砂呢,山里咱们的人都满了,封的一只苍蝇都进不来。” 首领思付再三摆摆手。 “算了,瑶小姐已经走了。咱们还按原来的命令看好柔清小姐吧。”他说道,“贼的事瑶小姐回去禀告交由他们来查吧。” 众人正要散去。听得一旁呜呜的声音,这才想到地上还扔着一个被困在渔网里的小丫头。 水英在地上愤怒的瞪眼。 这让众人又是一阵为难。 瑶小姐走了,也没说怎么处置这丫头。 “算了,也放了吧。怎么处置等家里的命令吧。”首领再次摆摆手说道。 水英哇哇大哭喊着小姐着跑进院子。 “别哭了,我没事。”谢柔清说道。 水英一脸不信。 “我知道有那种药,吃了之后看起来没事。过几天就死了。”她哭道,“小姐你要死了。” 谢柔清失笑。 “我不死。我没喝药。”她说道,靠近她低声说道,“表哥来了。” 表哥? 水英一下子瞪眼,谢柔清及时捂住她的嘴,冲她摇摇头。 “我非但没有喝药,表哥还把谢瑶关了一夜。”谢柔清低声抿嘴笑道。 怪不得谢瑶喊有贼又吓破了胆子一般跑了。 原来是少爷! 水英的脸上从悲伤到惊讶又惊喜,眼都亮了起来。 谢柔清松开手拍了拍她的头。 “好了没事了。”她说道,“你饿了吧,快去做饭。” 话音落水英却又哭起来。 “少爷都没管我。”她哭道,“我被绑了一夜,也没见我。” 谢柔清再次失笑,想了想从袖子里拿出一块包着的蜜饯塞进她手里。 “这是表哥从京城带来的,给你吃。”她低声说道。 水英哭着蜜饯撕开塞进嘴里,嚼了几口眼泪就停下了。 “好吃。”她说道,擦了擦鼻子,“我去做饭了,我好饿。” 谢柔清笑着点头。 “小姐你今天笑的很多啊。”水英说道,“我以为你不爱笑呢。” 多吗? 谢柔清再次笑了。 “快去做饭吧,等吃了饭,今天还有事情要做。”她说道。 ……………………………………………. 谢瑶是在半路上遇到谢大夫人的车驾。 “大夫人,大夫人。”她立刻扑上前,“我看邵铭清了,我看到邵铭清了,他还用迷药迷晕了我,就在谢柔清那里,您快派人抓他。” 一番话说的谢大夫人皱眉。 “邵铭清?邵家那孩子?”她说道,“他又回来了?” “是啊是啊。”谢瑶说着掩面哭,“我昨天去看柔清,被他撞上了,他用迷药迷晕我。” 谢大夫人再次皱眉。 “你昨天去看柔清?”她问道。 谢瑶的哭声一顿。 “啊,我,我是……”她结结巴巴说道,“我是去训斥她,她做了亵渎山神的事。” 她的话音落,身旁有人笑吟吟的插话过来。 “原来昨晚是瑶小姐奉命夫人的命令去了啊,我还说要去训斥她,却被拦住了说夫人不许近前。” 糟了! 谢瑶脸色唰的白了,扭头看去,见是谢文昌。 谢文昌昨晚也去了? 他怎么会去? 他不是恨不得这个女儿去死吗?难道是要去灭口的? 不,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谢瑶僵硬的转过头,看着谢大夫人冷冷的脸。 “夫人,我,我就是看不过…我咽不下这口气….”她颤声说道,眼中泪花闪闪。 不管什么,胆敢冒称大夫人的命令去做事。对于谢大夫人来说都是不可饶恕的罪过。 从现在起。只要谢大夫人在一天,她就别再想靠近大宅一步,更别提做谢柔惠助手。 但就算如此也不能说出是谢柔惠让她做的。要不然她这辈子都别想好过了。 谢大夫人看她一眼收回视线。 “下去吧。”她说道,车帘垂了下来。 谢瑶一头一身汗的退到一边,看着谢大夫人的马车过去。 谢文昌骑马从她身边走过,似笑非笑看她一眼并没有再说话。 谢瑶也顾不上理会谢文昌。看着谢柔惠的马车过来了。 “大小姐大小姐。”她忍不住上前。 谢柔惠掀起车帘,神情沉沉。 “有什么事回去再说。”她低声说道。 “可是。邵铭清…”谢瑶忐忑不安的说道。 “邵铭清在你眼里比我点砂还要重要吗?”谢柔惠淡淡说道,“你是让我现在去给你报仇吗?” 谢瑶一个激灵,她又犯错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她怎么犯了这么蠢的错误。先是在谢大夫人面前自己卖了自己,又跑来惹恼谢柔惠。 这一定是因为邵铭清给自己下的迷药的缘故。 一定是的。 邵铭清回来的事自然比不得谢柔惠点砂重要,但重要的是邵铭清怎么进的郁山。 整个郁山都有护卫散步严查。谢柔清住的木屋外更是护卫严密。 他却进来了,且悄无声息。 他还是邵铭清吗?他这是如有神助吧? 谢瑶退在路边神情惶惶。看着谢柔惠的马车过去不敢再拦住说话。 真是奇怪,明明自从京城归来后她们所向披靡心想事成,但怎么越来越觉得好多事情都有些不对了。 ………………………………………………….. 郁山一处山腰的阔地上伴着谢柔惠的脚步停下,鼓声也停下来。 矿工们激动的跪下,举着手高喊出一声声祈愿。 谢柔惠抬起手,宽大的袖口随风飘动,在这四周环指。 “去。”她朗声说道。 这一次等候多时的矿工们比上次的多了很多,围着比谢柔惠适才跳过的更大的地方开始挖掘打探起来。 这一次不止跪地的矿工们紧张的念念祝祷,连谢柔惠也忍不住攥紧了垂下袖子下的手。 但遗憾的是几乎将这片山腰都打遍,也没有发现朱砂。 这个消息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告诉谢柔惠,而是有管事小心的跑到下边先告诉了谢大夫人。 “都看了,深的浅的,方圆二里都打了,这次确定真没有。”管事低声说道,“您看怎么办?” 什么意思? 谢大夫人噌的火气冲头。 “怎么办?你问我怎么办?探查不出来,你不知道怎么办吗?”她竖眉喝道。 管事被吓的后退一步。 “小的知道。”他颤声说道。 “怎么办?”谢大夫人喝道。 “告诉丹女,无砂,告诉矿工们,无砂。”管事颤颤说道。 谢大夫人一碗茶水泼他脸上。 “那还来问我!”她喝道,“你什么意思?” 管事吓的噗通跪下叩头。 “夫人恕罪。”他说道。 “滚。”谢大夫人喝道。 管事脸都不敢擦踉跄起身向山腰跑去,不多时四面八方传来无砂无砂的喊声。 什么意思! 谢大夫人犹自气的心里发堵。 什么意思! 谢柔惠高举双手神情悲哀。 “山神不予!”她说道。 伴着矿工们的叩头哀戚,谢柔惠走下来来,摆手屏退来打伞举扇丫头们站到谢大夫人面前。 “母亲,现在走吗?”她迟疑一下低声问道。 眼不由看了四周一下。 什么意思! 谢大夫人蹭的站起来。 “祭祀完了没?”她竖眉问道。 这蠢妇又发脾气了,因为自己没点出砂吗? 这地方又不是我选的,是你选的,你冲我撒什么脾气! 谢柔惠几乎掐断了指甲。 “完了。”她低头说道。 “祭祀完了不走还干什么?祭祀完了怎么做你不知道还用我教你吗?”谢大夫人喝道,不待谢柔惠说话拂袖而去。 四周的丫头老爷们管事们纷纷垂头。 谢柔惠气的眼发黑。 她决定了,不能忍了,就算是多事之秋,也得让这个蠢妇去死,至少让她闭上这张嘴。 她深吸一口气深一脚浅一脚的跟着迈步。 呼啦啦的人马很快整装在山路上前行,但有意无意的很多人都忍不住看了眼身后。 这一次,谢柔清还来吗? “来也没用,这四周能探的地方都探了,她再来的话也点不出砂,正好验证她胡闹的行径。”有人低声说道。 就说嘛,这种事怎么可能。 丹女血脉,山神之使,千百年的传承规矩,怎么能玩笑。 大家点点头,纷纷催马跟上队伍。 山林里被搅动的一阵热闹,过了许久才安静下来,时近正午,烈日炎炎。 因为参加探查的人多了,此时跪在山腰的矿工们也密密麻麻一片。 从现在到明日第三次点砂结束,他们不能吃喝,这才一会儿,有些人的嘴唇都干了,可想而知再等一天一夜再一天会如何。 “这是罪啊,这是罪啊。” 矿工们重复的喊着,不断的叩头。 渐渐的声音从响亮变成了沙哑又成了喃喃,半山腰里变的安静下来,就在这一片安静中,有缓缓的牛马的蹄子声响起。 安哥俾一个机灵猛地回过头,让身边和后边的人都吓了一跳。 “怎么了?”有人问道。 “谢罪要虔诚,不要乱动。”还有人责怪他。 安哥俾不说话,只是看着后边。 四周的人便都忍不住也扭头看去,渐渐的更多的人都回头,视线凝聚到一个方向,刺目的日光下有一头黄牛慢悠悠的走来,其上坐着一个肩挎小鼓,手握拐杖的女孩子。 她…… “我要点砂,你们跟我们跟我来吗。”她说道。 安哥俾蹭的站起来。 四周的人都忍不住打个哆嗦,不知道是因为这女孩子的这句话还是因为安哥俾的突然站起来。 要点砂。 她又要点砂了。 *************************************************************** 各位兄弟姐妹值此中秋佳节之际,希行祝愿大家心情秋高气爽,笑颜如花常开。 从四月新书上架到现在,一年过去一半了,谢谢大家一路捧场,谢谢。 中秋节快乐。 ps:过节一更吧(捂脸(未完待续)   ☆、第四十一章 令择 谢柔清出现在点砂祭祀地方的时候,走在山路上的谢大夫人也得到了消息。 她果然还是来了。 谢大夫人神情复杂。 “要不要驱逐她?”护卫低声问道。 按理说昨日谢柔清做了那种事之后就该抓回去关起来,可谢大夫人除了让人严密监视外并没有限制她。 “不用。”谢大夫人说道。 而此时另一车里谢柔惠也得知了消息,气的冷笑。 “她当然说不用。”她说道,“早些要脸面不肯将人抓住当场打死,现在驱逐更是没了脸。” “大小姐,夫人留着三小姐,是为了查她背后的人。”一个仆妇低声说道。 谢柔惠呸了声。 “查她背后的人?那还不容易,直接当场将她乱棍杖刑,一棍一棍,或者拿着刀子一刀一刀的割肉,让她疼让她喊就是让她一时死不了,背后的人还怕逼问不出来吗?”她冷冷说道。 仆妇虽然诚心归服,但此时听到谢柔惠浑不在意的说出这话,还是忍不住打个哆嗦。 “可是那是三小姐啊。”她喃喃说道。 “三小姐?亵渎山神都是该死。”谢柔惠冷冷说道。 亵渎山神是该死,三小姐可以被填井,但这种虐杀怎么可以。 仆妇低头。 “夫人到底是顾忌砂被点出来,算不上亵渎山神,如果硬要处罚,难以服众。”她说道。 谢柔惠再次笑了。 “服众?”她说道,“真是可笑,谢家丹主做事,难道要服众吗?” 车外传来乱乱的声音,谢柔惠的车马也开始掉头。 “夫人命令要回去看了。”仆妇掀帘子看了低声说道,“大小姐,这一次如果三小姐没有点出砂来,那夫人就会当场惩罚她的。” 话音未落。就觉得谢柔惠冷冷的视线看着她,看的仆妇心里颤颤。 “如果?”谢柔惠看着她,“你的意思是认为她真能点砂?” 仆妇忙俯身叩头。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老奴是怕她再机缘巧合抢了大小姐你的功劳。”她说道。 谢柔惠冷冷一笑。 “一而再,再而三的巧合,那就不是机缘,是人缘了。”她说道。“就得查查怎么我点砂之后他们探查不出来,偏偏就能探查出谢柔清的来。” 是啊,这一次谢柔惠点砂之后探查的范围足够大了,不会出现上一次的遗漏了,如果谢柔清还能在这范围内点出砂来,那就真的有问题了。 那些探查的人有问题。 仆妇应声是。 “大小姐,听说昨晚二老爷让人去探望三小姐了。”她低声说道。 可见昨日谢柔清的事让不少人动了心思。 谢柔惠冷冷一笑。 “那正好杀鸡儆猴。”她说道。 马车比适才行进的速度快了很多,谢文昌骑马一时快又一时慢,神情沉沉。 “说实话。”有人催马靠近他低声说道,“你家这女儿闹的太过了。” 谢文昌如同被蜂蛰了。 “什么我家的女儿!我家的女儿早就献祭给山神了。”他竖眉喝道。 那人忙安抚的笑。 “是啊是啊。”他又侧身靠过来压低声音意味深长。“文昌,你记得这个就好,今日你们二房是生是死就看你了。” 谢文昌一脸无奈。 “真是家门不幸。”他说道,又拍了拍这人的胳膊,“七哥,你到时候一定帮我。” 那人一副你放心的神情点点头。 昨晚幸亏没有见到谢柔清,如果真把那些吃的喝的用的送去,今日就是再说自己是要训斥她也没办法了。 谢文昌看着四周行进的人不时的交头接耳,忙催马疾驰向前。 一行人涌涌靠近山腰,却没有听到昨日那般的祭祀歌声。山腰里安静无声,只有矿工们跪着。 “人呢?”谢文昌冲在最前边,竖眉喝道。 “走了。”一个护卫说道。 谢大夫人和谢柔惠也走近来,有管事已经到她们跟前。 “到这里之后说要带大家点砂。但是却不在这里,说要重新找。”管事说道,“蛊惑着一些矿工跟她走了。” 谢大夫人扫过眼前跪着的矿工,的确比刚才少了些人。 老海木也一眼看去,眉头直跳。 安哥俾果然不在了。 这个混小子! 不在这里,重新找。 谢大夫人看着眼前神情木然。 “好啊。那就去看看,她怎么找。”她说道。 “她找?她能找到才见鬼呢,肯定是…”谢柔惠冷声说道,话说一半忙停下。 她现在是谢柔嘉,被追捕的是谢柔惠。 难道她要说谢柔惠能点砂吗? 谢柔惠狠狠的咬住牙。 “追!”她喝道。 山路上黄牛晃晃悠悠,身后跟着的矿工们脚步也缓慢,他们已经沿着山路走了好远了,这位瘸子小姐真的是要点砂吗? 有些人心里开始后悔了,甚至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会跟来,是因为昨日的好运,还是因为安哥俾的毫不犹豫呢。 安哥俾的爹可是做了谢家法师的。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他们在那里!” 矿工们回头看去,见远处很多人跟来,坐在高高软轿上的谢大夫人和谢柔惠很是显眼。 “大丹主来了!” 他们有些惊慌的喊道,再看向前方,前方骑着牛的小姐似乎根本就没听到这些喧嚣,依旧慢悠悠的头也不回。 谢柔惠在软轿上坐直了身子。 “抓住她!”她竖眉喝道。 侍卫们齐声应是就要传话,却被谢大夫人拦住了。 “抓她还怎么看?”她说道。 “母亲!”谢柔惠喊道,“不能再纵容她了!” 谢大夫人神情木然。 “我不信。”她说道,直直的坐在饺子上,握着扶手的手攥紧。 我不信她能在彭水来去自如。 我不信她能在郁山而无人察觉。 我不信她会把秘技教给别人。 我不信靠着秘技就能点砂。 我不信经书不重要,人重要。 谢柔惠气的也攥紧了手,眼睛都红了,可是谢大夫人发了话,她无论如何也指挥不了这些护卫们了。 前方忽的响起了歌声。 “迈步上高山哟嘿呀。呃呀得呀哟。” 谢柔清坐在牛背上高声的唱着,随着牛的晃动敲响了手中的鼓。 “脚步抬起来哟嘿呀,山石上踩起来哟嘿呀。” 比起昨日歌声不再沉重,反而带着欢快。她的嗓音沙哑,又让欢快的音调增添了几分力量。 不是踩金也不是踩银,更不是踩生踩死,而只是上山迈步,就好像进山游玩。又好像是精神奕奕的上早工刚迈进山里。 “不停的迈哟嘿呀,踩山石哟嘿呀。” 原本惶惶不安的矿工们只觉得心神渐宁。 步子越来越整齐,身形也越来越挺直。 鼓声越敲越快,歌声也越来越快。 “步子踩左边!” 谢柔清伸手指向左边。 “呦嘿呀!” 伴着矿工们的应和,手收回落在鼓上,敲打出咚咚声。 “步子踩右边! 她的手又伸向右边。 “哟嘿呀!” 歌声越来越欢快,鼓声越来越急促,大家脚步也越来越快,左右左右,只有黄牛还依旧慢悠悠的晃动。一急一缓看上去让人有些恍惚。 “我从来没有听过这个点砂的巫歌。”有人喃喃说道。 因为谢大夫人的喝止,众人都在不远处停下来,看着这边仅有的七八个矿工跟在黄牛后摆手跺脚。 别说点砂的巫歌了,点砂骑着牛的想都想不到。 “踩出脚下红艳艳!” “呦嘿呀!红艳艳!” “双手捧起红艳艳!” “哟嘿呀!红艳艳!” 牛背的女孩子口中唱着,身子也摆动,弯身伸手在地上做出捧起的动作,她的身子粗壮笨重,这个动作坐起来似乎是要跌倒下来,引得围观的人忍不住笑出声。 但她并没有停下动作,而是左边右边来回的摇晃探身。她身后的矿工们也跺着脚跟着她动作。 他们大声的唱,还随着捧起的动作发出笑声,隔着这么远也似乎看到他们脸上亮晶晶的光芒,似乎他们手里真的捧起了朱砂。一大把一大把到处都是的朱砂,红艳艳,红艳艳。 红艳艳,红艳艳。 围观的人呼吸也不由急促起来,眼里放光。 “哟嘿呀!哟嘿呀!哟嘿呀!哟嘿呀!” 不知道过了多久,又似乎没有多久。歌声鼓声散去,耳边只有力竭跪倒在地上的矿工们发出呼哧呼哧的喘息声。 结束了吗? 这就完了? 没有踩出坑来,也没有山石滚落,看上去他们就是围成一个小圈转了几转而已。 坐在牛背上的女孩子转过头来,看着轿子上的谢大夫人。 “祈愿祈愿。”她扬声说道。 这话在场的人终于熟悉了。 谢大夫人也看着她。 “查!”她一摆手说道。 管事们这才不敢再多说半句话,立刻带着人冲了过去,叮叮当当的凿子声响起,敲打着在场每个人的心,所有人都屏气噤声盯着被打进去又拉上来的铁筒。 有深有浅,有细有粗,此起彼伏,不断的带起砂石土,打出来的沙石土立刻又被四五个人围住捧在手心里仔细的研磨。 有没有?有没有? 谢文昌只觉得自己要喘不上气来,看着被一把一把扔在地上的沙石土,看着那些矿工小厮们跪下站起跪下站起跪下站起跪下……有一个没有站起反而跌坐在地上。 啊的一声叫喊在每个人耳边炸响。 “有!有!有砂!”那人双手举起来颤抖着嘶声喊道,“有砂!有砂!” 有砂! 犹如在火堆里扔进了一根竹子,啪的一声炸开了。 有砂! 谢大夫人如同被抽干了力气靠在椅背上。 有砂! “抓住她!”谢柔惠在轿子上伸手指着谢柔清喊道。 这一次护卫们没有动,而是看向谢大夫人。 “抓住她!”谢大夫人看着牛背上的女孩子,干涩的说道。 抓住她!还有,抓住她! 一个谢柔清的她,一个谢柔嘉的她,她一定在这里。 护卫们涌涌而上,安哥俾从地上跳起来站到黄牛身前,但就在此时又有人嘶声喊起来。 “抓住她!” 这是一个男声,一般谢大夫人施令后,谢文兴会立刻拥护以及身先力行。 果然伴着喊声一个男子风一般冲过去,在他身后紧跟着一群护卫们,动作比谢大夫人这边的人要快的多。 这个谢文兴啊.. 大家心里说道,但旋即一怔,看到那带着人将谢柔清团团围起来的男子转过身来。 微胖,年长几岁,肤色微黑,标准的谢家男人模样。 这不是那个外来入赘的白面书生谢文兴,而是谢家二老爷谢文昌。 这是要抓女抢功了? 但不对啊,他转过了身,跟着他冲过去的护卫们也转过了身,这姿态与其说是抓人,不如说是将人团团护住了。 护住了… 在场的人心头都一跳。 谢大夫人也在轿子上坐直了身子。 “二弟。”她说道,握着扶手的手青筋暴起,“你这是什么意思?” **************************************** 早上好(*^__^*)(未完待续。)   ☆、第四十二章 咄咄 什么意思? 谢文昌其实自己也不知道。 当听到那声有砂的话后,他就混乱了。 点出砂了… 我爹是谢华宇….. 谢蓉是我亲祖母….. 我是谢家大房的大孙子…. 我女儿点出砂了… 我…我女儿…… 他的脑子里各种念头乱七八糟的乱钻,他的确不知道这些念头都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想什么,人也变的呆滞,直到谢柔惠和谢大夫人那前后两句抓住她闯入耳内。 抓住她? 抓住他的女儿? 抓住他们二房的女儿? 抓住能点出砂的女儿? 谢文昌顿时就清醒过来,人也毫不犹豫的大喊一声冲上去,嘴里喊得是抓住她,对护卫们打的手势却是护住她。 是他们二房的护卫。 虽然昨晚被拦住没有见到谢柔清,但他的人手却安排进郁山了。 是的,谢家诸人皆以丹主为尊,但他们诸人可并不以其他人为尊,为了保证诸人各自在族中的地位,谁都有自己的人手。 他们以丹主为尊,他们的人手自然也以丹主为尊,但如果他们不以丹主为尊呢? 这个问题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念头也从来没有人会想到过。 谢家不以丹主为尊,那还叫谢家吗? 只要丹主一声令下,妻子儿女都可抛,就像上一次矿难要献祭,所有人都争着抢着要把自己的女儿献出来。 但现在是怎么回事? 他一个手势打出来,护卫们按照他的命令。将刀剑对准了要围上了的谢家护卫。 别说谢大夫人问是什么意思,谢文昌自己也要问自己是什么意思。 护住女儿不让丹主抓起来的意思吗? 这也太骇人了! 那是丹主啊!是谢家生存的根本啊!违抗丹主,就是自掘坟墓啊! 谢文昌下意识的忙打个手势,护卫们哗啦啦的忙转过身对准谢柔清。 “大嫂,我把她抓住了,我来抓住她了。”他说道。 谢大夫人看着他没说话,谢柔惠冷笑。 “二叔。你动作倒挺快啊。”她说道。 “当然。事关重大。”谢文昌义正言辞说道。 “好啊,既然事关重大,你说怎么办吧?”谢柔惠说道。 “当然要严加拷问!”谢文昌说道。神情激动,“我这就把她带回去,严加拷问!” “这还用带回去吗?”谢柔惠走下轿子,“就在这里拷问吧。” 说着抬手制止护卫们。指着谢文昌身后围住谢柔清的护卫们。 “你们将她拉下来。” 听到她这句话,护卫们不由看了谢文昌一眼。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只这一眼的迟疑,谢柔惠已经笑起来。 “母亲。”她说道,“还是你来说话吧,我说的话。他们不听了。” 我说的话,他们不听了。 这带着笑的话扣下来,谢文昌就完了。 大小姐的话不听。那是不是将来丹主的话也不听了? 如果谢文昌够聪明的话,现在当然应该立刻回身。亲自将谢柔清一巴掌打下来,再接过护卫们手里的木棍,狠狠的打上去。 但谢文昌似乎被吓傻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不动,护卫们也不敢动。 现场陷入凝滞。 谢大夫人走下了轿子。 “谢柔清。”她没有按照谢柔惠的要求呵斥护卫们,而是开口说道,“她在哪?” 谢柔清看着她摇摇头。 “我不知道。”她说道。 “谢柔清你别装傻,你不知道,就知道母亲问的是谁?”谢柔惠竖眉喝道。 谢柔清看也不看她,更不说话。 “谢柔清,我再问一遍。”谢大夫人说道,人也迈步向前,“她在哪?” 谢柔清依旧不说话。 看着谢大夫人走过来,护卫们有些慌张。 “你不说?”谢大夫人说道,点点头,“那我不问了。” 她说完这句话伸手从一个护卫手里抓过一根木棍。 “我也不用指使别人来拿下你,我自己来。” 伴着这句话,扬手将木棍狠狠的向谢柔清打去。 噗的一声,木棍击打发出闷响。 牛背上的女孩子却安然如常,原本站在黄牛一边的安哥俾挡在谢柔清身前,赤裸的肩头一道紫红的印子浮现。 “安哥俾!” 老海木和谢柔清同时喊道。 “你们疯了吗?还愣着干什么!将他拉下去!”谢柔惠尖声喊道。 四周的护卫才回过神,不用再等谁允许向安哥俾扑去。 “走啊!”谢柔清喊道。 一向动作迅速的安哥俾却没有跑开,跟几个护卫推搡一番就被牢牢的抓住。 谢柔清从黄牛身上滑下。 “这不管他的事!”她喊道,“有什么冲我来!” 她还没站稳,谢大夫人的木棍就打了过来,谢柔清痛呼一声跪倒在地上,看着站到面前再次举起木棍的谢大夫人。 对,就这样打她!打死她! 你们这些大胆的护卫敢不听使唤,我干脆就不使唤你们,我自己来! 你们敢不听我使唤,还敢来阻拦我吗? 谢大夫人虽然蠢,但有时候蠢的也让人畅快。 打死她,就这样打死她,让那躲在暗处的贱婢好好看看,让那些蠢蠢欲动起了不该起心思的好好看看。 谢柔惠心里喊道,神情激动,眼睛放光。 谢柔嘉伸手抓住树枝就要起身,邵铭清一把按住她。 “不用你出面。”他低声说道。 “谢大夫人是个疯子。”谢柔嘉咬牙低声道,“安哥俾已经被打了。” 连亲生母亲都能活活逼死,谢柔清在她眼里又算什么。 邵铭清按住她不放。 “谢家不是只有她一个疯子。”他低声说道。说着冲那边抬了抬下巴,“她不会挨打的,你看。” 谢柔嘉看过去,看到果然有人挡住了谢柔清。 “谢文昌,你什么意思?” 谢大夫人看着握住自己胳膊,抓住棍棒的男人,再一次冷冷的问道。 谢文昌脸色涨红。不知道是激动还是害怕浑身发抖。但握着木棍的手却一点也没有松开。 “大嫂,有什么话,好好问。不要打孩子,打,能解决什么事情啊。”他说道。 “解决事情?你是在教我怎么做事吗?”谢大夫人看着他,“谁说我要解决事情。谁说我要问,我就是要打她又怎么了?” 谢文昌涨红了脸。 “大嫂。事关重大,你不要胡闹,要慎重啊。”他说道,一把夺过谢大夫人的木棍扔到一边。 谢大夫人看着空了手。又转头看着翻滚记下跌落在地上的木棍,安静的山林里木棍撞地的声音格外的刺耳。 谢柔惠也呆住了。 谢文昌,他真敢! “谢文昌。你竟然敢这样对我?”谢大夫人看着谢文昌,不可置信的问道。又指了指地上的谢柔清,“你是觉得你家的女儿点了砂就能当丹主了吗?你以为这砂是你女儿点出来的?” 她说着看向众人。 众人此时皆呆呆,显然被这突然的状况吓的不轻。 就连一向维护自己的谢文兴都没有跳出来,而是站在谢柔惠身后面色愕然。 “你们难道也这样认为?你们不知道这一切都是谁干的吗?你们心里不知道谁才能点砂吗?” 是谢柔嘉! 是那个窃取了秘技的谢柔嘉! 谢文昌噗通就跪下来。 “大夫人!正是为了防止这一切,所以才要问清楚啊。”他大声喊道,“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做到,怎么回事,才能以正视听,免得有人看到不是丹女的人能做出祭祀,看到不是丹女的人能点出砂,看到不是丹女的人做着一切而不山神怪罪,而认为丹女之技能授予人,人人都能用丹女之技啊。” 完了!这层窗户纸终于还是被挑破了! 谢文兴心里喊道。 谢文昌这可不是在给谢大夫人解释,而是在煽动所有人。 正如谢文昌所说,在这么多人接连两次看到不是丹女的人能做出祭祀,看到不是丹女的人能点出砂,看到不是丹女的人做着一切而不山神怪罪,每个人心里难道没有疑问? 是的,大家知道这一切肯定是谢柔嘉在背后指点,但是现在重要的不是这个问题,而是被指点的人,不是丹女的人,也能做到如此吗? 这是多么重要的事,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可是这件事真的发生了,难道大家就不想知道为什么,就任凭谢大夫人将人打死,将这件事掐灭掩盖消失的无影无踪吗? 不是丹女的人,也能做到如此啊。 他谢文昌的女儿能做到如此,你们的女儿们呢? 谢文兴觉得身边如同被篝火被点燃,瞬时被火辣辣的视线包围,那些视线穿透他直扑向谢大夫人。 “大夫人!要慎重啊!”有人走出来噗通跪下喊道。 “大夫人,事关重大!必须问清楚以正视听啊!” “大夫人!” “大夫人!” 声音越来越多,跪下的人也越来越多,谢大夫人只觉得满耳嗡嗡,眼前呼啦啦的跪倒一片,她的视线不由有些模糊。 他们是在逼她吗? 他们竟然敢逼她? 她一心为了谢家,而他们竟然为了私欲来逼她,他们知不知道他们说的话这话做的这事意味着什么? 他们是要乱了谢家的血统,他们是要乱了谢家根本啊! 这么多人跪下了,虽然还有人站着,可是却显得那样的惊慌,没有人替她说话,也没有人来搀扶她站在她身边。 谢大夫人看过去,见谢柔惠伸手掩着嘴,神情惊骇又愤怒,但却站着一动不动。 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的站着,撑着这一片天,撑住这一片天。 谢柔嘉伸手掀开面前的枝叶,看着远处被一圈跪着的人围住的谢大夫人,神情复杂。 “你现在知道被人逼迫是什么滋味了吧?”她喃喃说道。 就像当初你逼问谢老夫人那样,逼困的是人,咄咄伤的是心。(未完待续)   ☆、第四十三章 对峙 当初她认为谢老夫人意图坏了谢家的规矩传承,所以咄咄逼问,引的谢老夫人气急病重,心死如灰。 现在她也被谢文昌等人以为了谢家规矩传承为由咄咄逼迫,不知道会不会也心如死灰。 谢柔嘉看着那边,那边的谢大夫人忽的看向这边,似乎发现她似的。 “不会。”邵铭清在耳边低声说道。 果然下一刻谢大夫人的视线就移开了。 谢大夫人扫视四周。 那个丫头一定躲在四周,看着此时这场热闹,看着她的笑话。 虽然不知道她到底躲在哪里,但谢大夫人却清晰的感受到讽刺的视线。 看你现在怎么办!看你现在怎么办! 谢大夫人脸色变的铁青。 “好啊。”她看着眼前跪着的谢文昌,“我没说不问啊,我就是在问。” 她说着冷笑看着面前跪着的人们。 “我不仅要问她,还要问问你们,到底是怎么跟那大逆不道的贱婢谢柔惠串通一气!” 虽然知道她骂的是谢柔嘉,但站在一旁的谢柔惠听了还是忍不住像被抽了一耳光。 谢文昌等人都忙叩头。 “没有,大夫人我们没有。”他们连声说道。 谢大夫人却不理会,眼中带着疯狂。 “敢逼我,就因为一个谢柔清点个砂你们就敢来逼我,敢来质疑阻止我做事,你们敢不敢把我杀了?”她吼道。 谢文昌等人忙连连叩头。 “怎么就不敢杀我了?在你们眼里我这个丹主不是没用了吗?丹女也没用了,你们就守着你们这个能点砂的新人了事了吧。”谢大夫人冷笑说道。 这是万万不敢啊,他们是动了心思,觉得也许丹女的技艺别人也能学。但归根结底还是得丹女来教啊。 谢文昌等人面色发白才要再说什么,谢大夫人已经冷冷的一抬手。 “将他们都给我拿下!” 这么多老爷们都拿下? 护卫们微微愣了下,但旋即齐声应诺。 谢柔惠也激动起来。 对,拿下他们! 不管怎么说,没了丹主丹女谢家就寸步难行,但没了这些老爷们,纵然家族会乱生意会受影响。但谢家的根本还在。没了这些老爷们,族里还有更多的老爷,想要当老爷们的人也多得是。 你们不敢把我杀了。我可敢把你们杀了! 谢大夫人适才那句话的意思大家总算是明白了,现场顿时一片哗然,有害怕的有呆滞的果然也有蠢蠢欲动的。 谢文兴甚至已经能看出有些人心里在算死几个老爷们就能轮到自己家族上位出头了,而跪着的那些人中已经有人开始向后挪。 没出息。 谢文兴心里不由呸了声。 但此时此刻他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因为他的身后还站着一个谢柔惠。 面对如此疯狂的谢大夫人,他可不想被谢柔惠趁机推出去一起干掉。 勾结谢老妇人意图颠覆谢家丹女血统的罪名还在头上悬着呢。 去死吧。你们这些蠢货,看你们谁还敢质疑丹女,质疑她的地位! 谢柔惠眼睛亮亮忍不住要迈上前一步,但脖子里有冰凉的东西贴上来。让她不由打个寒战。 什么东西?蛇?山里的蛇吗? 她才要尖叫,耳边有人声响起。 “别动。” 这个声音清脆亮丽又陌生。 是谁? 谢柔惠眼角的余光看去,见一个小丫头站在身边。就是她的手落在自己脖颈上。 是要帮自己吗? 谢柔惠余光下移,看到闪着寒光的细长的短箭。 箭头贴着她的皮肤。丝丝的刺痛迅速的传遍了全身。 痛…… 谢柔惠汗毛倒竖尖叫声倾泻而出。 尖叫声盖过了现场的喧哗,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怎么回事? 大家的视线看过来,就见谢柔惠身形僵硬,被一个小丫头用一根短箭抵着咽喉。 抵着咽喉! 顿时更多的尖叫声响起。 “大胆!”谢大夫人睚眦欲裂,“你们竟然敢!” 谢文昌等人吓得都跳了起来。 “不是不是不是我们干的。”他们喊道。 这是谁啊!天啊!这下让他们可是背了大祸了! 相比于众人的惊骇,谢文兴神情却有些感叹。 真是风水轮流转啊,想当初在船上自己被邵铭清挟持,现在谢柔惠被邵铭清的小丫头挟持。 那自己要不要像谢柔惠当时那样故意催人上前救命而逼得挟持者不得不杀人呢? 谢文兴的眼神闪烁。 不过这对自己也没什么好处,谢柔惠死了的话,暴怒的谢大夫人也许不会杀了谢柔嘉,但一定会让很多人陪葬,自己肯定逃不过。 “你是什么人?”谢大夫人喝道,制止了护卫们的上前,“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把我小姐放出来。”水英喊道,“要不然我就杀了她。” 我小姐? 现在在场的只有两个小姐。 众人的视线看向谢大夫人那边被护卫围着的谢柔清,谢柔清已经拄着拐站起来,看到这边的水英神情惊讶。 蠢啊蠢啊。 谢文昌心里连声骂娘。 换什么换,以为换了你们就平安无事了?只要谢柔惠一平安,谢大夫人就会立刻下令将你们射成刺猬。 完了完了,本来胜券在握,被这小丫头一闹,谢大夫人更有理由除掉他们了。 “你!大胆!”谢文昌喊道,也想不起这丫头叫什么,“什么你家小姐,我家小姐好好的,没人抓也没人难为。你给我滚下去。” 他说着话站在谢柔清前边挡住了路。 “不放我就杀了她!”水英高声说道,箭头果然向前推进,“当初在船上我就该射死你,要不然今日也不会有这么多事。” 谢柔惠尖叫一声。 这个丫头可真敢杀了她!这都是谢柔嘉安排的!如果自己死了,谢柔嘉反而平安无事! 谢大夫人一定不会杀谢柔嘉的! 谢大夫人抬手就给了谢文昌一巴掌。 “想我女儿死,你安的什么心。”她眼睛发红骂道。 虽然是个女人,但发起疯了的女人一巴掌也差点打的谢文昌趔趄。 “放。”谢大夫人厉声喝道。 这一次再没人敢阻拦。看着谢柔清被安哥俾扶着走过去站到水英跟前。 “好了。你可以放人了吧?”谢大夫人说道。 千万别放!千万别放! 谢文兴心里喊道。 当然没有人敢说出这句话,就连被换过去的谢柔清和安哥俾也没说话,就那样看着水英放开了谢柔惠。 谢柔惠立刻跌跌撞撞的向谢大夫人跑去。 完了完了。 在场的人神情带着几分怜悯。 真是蠢啊。最起码也要挟持着人到平安的地方去才放啊,虽然那也不过是多活一些时候,总好过现在立刻就要死在当场。 一步两步三步,随着谢柔惠的跑开。谢大夫人的面色带着几分狰狞。 “放箭!”她喝道。 朝廷严禁私人蓄养弓弩手,但这私人不包括谢家。虽然不似为古时候那般肆意,日常也轻易不招摇,但对于谢家蓄养的弓弩手官府一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不知道。 谢大夫人出行四周必定暗藏弓弩手,就是以备这种状况时所用。 听得这一声令下。噗通一声,谢文兴第一个抱头趴在上,紧接着四周的来不及跑的其他人也都扑通扑通的趴倒。眨眼间就剩下谢柔清安哥俾和水英站着。 去死吧! 谢柔惠忘记了害怕回过头狠狠看着她们。 但耳边没有弓弩的破空声,眼前的三人也没有被射成刺猬倒下。 见她看过来。水英还吐了吐舌头,对准她一抬手臂。 噗的一声。 谢柔惠尖叫一声,一只箭擦着她的耳朵飞了过去,几根发丝飘落在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 到底谁对谁放箭? “怎么回事?”谢大夫人不可置信的看向四周。 在诡异的安静中有人忽的从一旁走出来。 “大夫人,稍等稍等,马上就好。”他说道。 看到他,在场的人都瞪大眼。 “邵铭清!”谢柔惠喊道。 邵铭清? 谢大夫人想到谢瑶说邵铭清回来了,好,好,好大胆。 谢柔惠的喊声才落,就听得四周索索作响,紧接着东西南北四方有弓弩从树丛草丛山石后露出来,对准了场中的人。 “好了!现在弓弩手到位了。”邵铭清说道,转身冲一个方向笑着拍手,“有请柔嘉小姐。” 柔嘉小姐! 在场的人都看过去,见一个女孩子施施然从山林中走出来。 “你没事吧?”她直接走到谢柔清面前急问道。 谢柔清摇摇头。 “你呢?”谢柔嘉又忙问安哥俾,看着他胳膊上的伤痕,带着歉意,“我出来晚了,让你们受惊了。” 果然是她。 谢大夫人看着一副闲谈模样的女孩子,眼中怒意满满。 “谢柔惠!你好大胆!”她竖眉喝道。 原本还在跟一脸担忧歉意看着安哥俾伤的谢柔嘉猛地转过身。 “你在喊谁!”她竖眉喝道。 “贱婢!当然是喊你!”谢大夫人喝道。 谢柔嘉抬脚向她走去。 “我是谁?”她喝道。 “你是谢柔惠!”谢大夫人亦是毫不犹豫喝道。 “我是谢柔惠?她是谢柔嘉吗?”谢柔嘉喝道,大步走近,伸手指着因为水英方才一箭而跌坐在地上的谢柔惠。 “她当然是谢柔嘉!”谢大夫人冷笑说道,“我说她是,她就是。” 谢柔嘉停下脚,看着谢大夫人又看向谢柔惠。 “你敢说她是,她敢认她是吗?”她说道,脸上浮现嘲讽的笑。 这样居高临下的嘲讽让谢柔惠脸色涨红,她猛地跳起来。 “我当然敢!”她喊道。 话音未落,就见谢柔嘉猛地转身向适才祭祀的地方走去,三步两步跳上场中的巨大山石上。 “你敢!”她竖眉喝道,伸手指着早已经被这状况吓呆了的矿工们,“你敢对着这些矿工们说你是谢柔嘉吗?” 她又指着同样呆呆的管事们。 “你敢对着这些管事们说你是谢柔嘉吗?” 她的手又指向天,竖眉看着谢柔惠。 “你敢对着山神说你是谢柔嘉吗?” 起誓吓唬人?真是可笑! 谢柔惠心里冷笑,挺直脊背疾步走过去,毫不犹豫的站上去,一手拉下谢柔嘉的手,举起自己的手。 “我敢。”她一字一顿说道,“我敢对着所有人,对着山神说,我,就是谢柔嘉!” 伴着这句话落,忽的一阵狂风起,呼啸着穿过山林,吹得土沙碎石飞扬,众人还没回过神就听得头顶轰轰,紧接着一声炸雷劈响。 一声尖叫随之而起,谢柔惠伸手抱住头从山石上跌落下来。 这是被雷劈了? 在场的人目瞪口呆神情愕然。 谢大夫人也面色惨白,一脸的不可置信。 难道……这是……山神……惩戒……? 谢柔嘉抬手按住被狂风吹乱的头发,撇了撇嘴。 点砂祭祀这么重要的事,你们难道事先都没观天测日辨风知雨吗? ************************************ 今日一更,(*^__^*)(未完待续)   ☆、第四十四章 问难 雷声滚滚而过,山风渐小,乌云凝聚。 谢大夫人也回过神来。 炎夏这种郁山雷雨多,这根本不是什么山神震怒降雷,无祝无祷无请无愿怎么可能引山神显灵,这就是很普通的雷雨而已。 她看向那边的山石,谢柔惠人跌在地上颤颤发出哭声,除了跌倒凌乱了发鬓衣衫外毫发无伤。 上当了! 观天测地,知风知雨,别说谢家的巫经也多得是,其他的经书也都有涉及,更何况她还有谢老夫人那个巫清娘娘的藏经。 诸葛亮能借东风,她谢柔嘉自然也能借雷鸣。 “你故意的!”谢大夫人喊道,一面疾步向谢柔惠走去,“你知道此时会有雷雨,所以才故意引她此时起誓!” 话一出口更加确定,怪不得她此时才出现。 肯定早就来了,谢瑶说邵铭清来了的时候,谢柔嘉肯定也在。 不,更早,谢柔清第一次点砂的时候,肯定也在。 不,还要早,甚至她从来都没离开过。 但她就是不出现,当谢柔清被第一次打的时候,她不出现,除掉了四周的弓弩手也不出现,让小丫头无声无息的挟持谢柔惠,然后直到这个时候,算着雷雨要来的时候,她才跳出来!跳出来引这谢柔惠说出那番话,引得所有人都认为山神为了谢柔惠的话而震怒! 她什么时候变的这样奸诈了? 谢大夫人有些恍惚,记得这个女儿是个娇气骄横不满意就撒脾气,从来不用动脑子,想要了就闹,不高兴了就喊,喜欢了就掏心挖肺,不喜欢了就看也不看。 二小姐嘛,就是要过的开心就够了。 谢文兴这样说过,傻就傻点吧,咱们家的女儿还用聪明和看人脸色吗? 其实她知道。这孩子不傻。 学堂的先生说了,她的功课越来越好。 她的舞越跳越好,先生还把她当做了谢柔惠。 更不用说她还讨的母亲的欢心。 母亲的欢心啊,自己这一辈子都讨不到的。而她只用一碗什么戒酒汤。 谢大夫人觉得嗓子辣痛。 她不聪明吗?她聪明的很啊,她厉害的狠啊,她想要谁高兴就能让谁高兴,同样她想要人不高兴也有一百种法子! 现在她开始做这种事了,用下作的无耻的手段做这种让人不高兴的事了。 “真卑鄙无耻!”谢大夫人抬起头看着还站在山石上的女孩子慢慢说道。继而踏上前一步,“那你呢?你敢对着山神说你是谢柔嘉吗?” 谢柔嘉抬头看了眼天。 “我敢啊。”她说道,又微微一笑,“可是我不想说。” 天上有雷声继续滚过,乌云密布。 在场的人都回过味来了。 看着谢柔嘉的嚣张的样子,谢大夫人怒极反笑。 “恬不知耻!你还真敢承认!”她说道。 四周的人也纷纷起身,脸色都很难看,今日可真是受的惊吓太多了。 在山神之地拿山神之位玩笑,真是太过分了。 谢柔嘉哈哈笑了。 “我有什么恬不知耻的?我为什么不敢承认?”她说道,收了笑看着谢大夫人。“难道因为我知道有风有雨有雷,而你们不知道我就不敢承认了吗?你们不知道,是你们的事,身为谢家丹主谢家丹女,祭祀点砂是晴是雨是风是雷一点都不知道,自己没本事被耍丢了人出了笑话,还理直气壮?还问我知不知耻?恬不知耻的应该是谁你心里不清楚吗?” 是啊……这个还真是不是什么阴谋诡计啊…..只是天道,天道无情,谁能用谁就用…… 在场人的神情变得复杂,视线忍不住落在谢大夫人和谢柔惠身上。 谢柔惠还坐在地上瑟瑟。谢大夫人因为跟谢柔嘉质问而顾不上搀扶她。 天上还有闷雷滚过,或者远或者近酝酿着一场雨。 不就是打个雷嘛,至于吓成这样嘛。 还是心虚吧,根本就不是谢柔嘉。自己喊出来也害怕。 在场的人多数老爷们心里是知道谢柔嘉谢柔惠姐妹再次互换的事,家里的其他人却是不知道的,但现在心里也多少明白了。 原来现在的大小姐不是柔嘉小姐,那忤逆害死老夫人的也不是柔惠小姐了? 谢大夫人被这一番话气的一阵眼黑。 好啊好啊好。 “谢柔嘉,我为了谢家的脸面,掩下你害死老夫人篡夺丹女之位的事。你倒好,你倒还有脸说出来!”她看着谢柔嘉说道,说罢一伸手,“你今日来了,就别想走!” 果然啊,是她害死老夫人…… 众人的视线看着谢柔嘉。 谢柔嘉再次哈哈笑了。 “我为什么要害死祖母?因为祖母让我谢柔嘉当上丹女吗?”她问道,“祖母对我这么好,我得到一切都是祖母给我的,我是疯了还是傻了要害死她?要自己断了自己的生路?要扔了风光无限富贵荣华的日子?要被人追杀逃亡?要被人夺了名姓?” 她说着从山石上跳下来。 “谢大夫人,你告诉我,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一番话问的铿锵,众人只觉得耳内轰轰,只有她的话回响,盖过了雷声。 是啊,为什么啊?不应该啊…… 哦,我的女儿,原来不是一个女儿能说会道啊,两个女儿都会啊。 谢文兴只觉得心砰砰跳,恨不得鼓掌。 这只能是他的功劳,因为他知道谢大夫人这个人跟谢老夫人一样,作为高高在上的丹女,她们从来都不需要说话,要说的想说的,不用开口,就有人替她们说了,不管什么事,总能替她们说的周全。 论说话,他谢文兴敢骄傲的说,历代丹女只有他养出的两个最厉害。 大概。也是逼不得已了,只能自己说了。 不过有什么办法呢,利益之争就是这么残酷。 谢文兴看向谢大夫人,谢大夫人果然面色铁青。 狡辩!狡辩! 为什么她自己不知道吗? “因为你不是丹女!因为你是假的!你被识破了!”谢大夫人喝道。 谢柔嘉再次大笑。打断了谢大夫人的话。 “我是假的?我不是丹女?”她说道,伸出手指着一旁的矿工们,“我柔嘉小姐哪里是假的?我撑住山骨,延缓矿洞塌陷,带着你们在郁山矿奔逃是假的吗?” 延缓矿洞塌陷啊。 好似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郁山的矿工们怔怔的想着。 矿山半山腰上,山石岩壁发出咯咯碎裂的声音,低低的警告的山神要翻身的号子让他们死死的站在原地,等候迎接倾泻而下的山石,以自己的性命安抚发怒的山神。 “跑!” 但此时有一个女声尖细的喊道。 是号令也是屏障,他们在她的一声喊后狂奔,看着山石在后滚滚却始终追不上。 他们跑过了山神愤怒拍下的巴掌。 是谁让他们侥幸得生? 柔嘉小姐。 矿工们抬起头看着站在场中的女孩子。 柔嘉小姐!多么熟悉的名字! “柔嘉小姐!领唱!” “柔嘉小姐!领唱!” “太阳当头晒哟,抬起岩呦呵。” “巾带杠子两边摆呦呵,打杵成行往前抬呦呵。” 场中的女孩子看着他们声音还在继续。 “我柔嘉小姐哪里是假的?我带着郁山矿的人在塌陷的矿洞里发现凤血石,发现朱砂矿。带他们走出矿洞是假的吗?” 不是! 矿工们摇摇头,看着场中的女孩子。 “我柔嘉小姐哪里是假的?我制止了青山矿塌陷,抚慰了山神的愤怒,免去了青山矿诸人的填井是假的吗?” 不是! “我柔嘉小姐为他人点出三眼矿,换来半座山是假的吗?” 不是! 柔嘉小姐还免了矿工夜工的劳役,还给了矿工每月的轮休封山! “你们告诉我,我柔嘉小姐做到这些事哪里是假的?” 没有!没有! 在场的矿工们纷纷站起来,他们僵硬的身子复苏,面红耳赤。 “你们告诉我,这么多事。都是谁做的?”谢柔嘉伸手指着渐渐聚拢而来的矿工说道。 无数的手瞬时举了起来。 “是柔嘉小姐!是柔嘉小姐!” 呼声如雷滚滚扑向四面八方,狂风再起,大颗的雨点噼里啪啦的砸下。 半山腰里众人只觉得头皮发麻,心神俱震。 柔嘉小姐!柔嘉小姐!柔嘉小姐! 如风席卷。如雨狂打,势不可挡。 谢柔嘉抬手一挥,这呼声顿消,平静的如同从来未有过,整齐的让人更心惊酥麻。 “谢大夫人,你来告诉我。我柔嘉小姐怎么是假的?”谢柔嘉看着谢大夫人,“你来告诉我,我这样不是丹女,那真正的丹女又该是什么样?” 真正的丹女是什么样? 谢大夫人下意识的看向谢柔惠。 谢柔惠还坐在地上,已经不再颤颤,但似乎被适才矿工的呼声吓到了,面色发白,此时被雨点敲打,散乱的发鬓衣衫贴在脸上身上,看上去娇弱又狼狈不堪。 谢媛,看看真正的丹女是什么样。 她又看向谢柔嘉,同样的面容同样的形容,却如同一根箭凌厉的穿过雨帘射过来。 谢大夫人不由后退一步。 谢媛,看看你的丹女是什么样吧。 她的身后传来笑声,谢大夫人忍不住回头,似乎看到雨水中谢老夫人拄着拐站着,冲她大笑。 谢媛,你是个废物,你也养了个废物。 谢大夫人只觉得心口一顿,喉咙发甜,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 血落在地上很快被雨水打湿四散,如同雨中的落花残红。 惊叫声低呼声乱乱的响起。 …………………………………. “太好了!”站在一旁的水英忍不住拍手,“柔嘉小姐真厉害,少爷,你说是不是?” 她转过头看邵铭清,却见同样被雨水打湿了脸和头发的邵铭清没有丝毫的笑意。 “是啊,她很厉害。”邵铭清慢慢说道,任凭雨水打在脸上也不肯眨眼,定定的看着那个站在雨中的女孩子。 女孩子站的直直的,也定定的看着面前弯身扶着心口的谢大夫人,雨点密集如帘遮住了她的神情看不清她的形容。 “那少爷你怎么不高兴啊?你很难过伤心吗?”水英不解的问道。 大概是雨水打的缘故吧,邵铭清只觉得眼酸涩。 “是啊,我替她难过伤心。”他说道。 她?她是谁? 水英更糊涂了。 “她啊。”邵铭清说道,“她是那个曾经对我张扬舞爪不许我靠近谢家的女孩子。” 这个水英知道。 “是柔嘉小姐啊。”她说道,看向谢柔嘉,“可是,她难过吗?她现在可是反击了大夫人呢,她能打败她们呢!多开心的事啊。” 邵铭清看着站在雨中一动不动的,被雨水浇透看上去更加单薄瘦小的女孩子。 “怎么能不难过,你不知道这有多难。”他摇摇头说道,“你不知道从一个不惜舍弃自己只为守护家人,到今天将刀剑一件一件扔向家人,她有多难过,她比谁都难过。”   ☆、第四十五章 未完 雨来的疾也去的疾,似乎众人耳边谢柔嘉的话刚滚滚而过消散,风和雨就减缓了下来。 被几个护卫撑伞护住的谢大夫人赶走了丫头仆妇大夫,也不肯坐上轿子离开,再次抬起头。 这一场风雨的间隔,她的形容如同老了十岁。 “你是说因为你做到了这些事,你才是大小姐?”她声音涩哑的说道。 她的话出口,一旁有人哭起来。 “母亲。” 已经被雨水打湿被众人忽视的谢柔惠跪行过来伸手拉住谢大夫人的衣袖。 “不要再问了,不要再问了,您快看大夫吧。”她大声哭道,“算了吧,算了吧。” 这么多人,最终只有这个女儿看到她吐血,其他人大概都认为她吐的是口水吧。 或者他们更愿意自己一头栽死。 谢大夫人看着拉住自己衣袖的谢柔惠,小脸惨白,上面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 现在家里只有她舍不得自己死吧。 虽然这并不是因为她对自己多情真。 谢大夫人笑了笑,抚开她的手。 “这事没完。”她说道,抬起头看着谢柔嘉,“这事还没完。” 谢柔嘉也看着她点点头。 “是,这事还没完。”她说道,“我们还没说清楚呢。” “是啊,说清楚。”谢大夫人说道,“说清楚你是不是大小姐。” 她就是大小姐!她才是大小姐! 谢文兴真想跳出来大声的喊。 她做这么多当然就是要证明自己是大小姐,做这么多足以证明她就是大小姐。 当然,他不能真的出来喊出来,只能用热切的眼神表达。 视线里的女孩子却摇了摇头。 “这个不用说,很清楚。我不是大小姐,我从来都不是你们家的大小姐。”她说道,“我来只是要告诉你们我是柔嘉小姐,我才是柔嘉小姐,别人别打着我的名字做不是我做的事。” 又来了。 对于这种话在场的老爷们很多都很熟悉,谢文兴更是已经麻木。 谢大夫人笑了笑。 “我真看不出你还有自知之明。”她说道,“既然你有自知之明。你怎么就还好意思大言不惭的说你做到这些?你怎么做到的这些你心里不清楚吗?不就是因为老夫人私授你秘技吗?” 不好! 谢柔惠一个机灵抬起头来。她张张口想要喊一声母亲,却最终无力发不出声音,谢柔嘉已经开口了。 “私授!”她猛地踏上前一步。看着谢大夫人,“这个私字就是说老夫人明知不该而授予我?” “当然不该,因为你不是大小姐。”谢大夫人说道。 “我不是大小姐,老夫人却愿意教给我秘技。扶我当大小姐,那到底是谁识破了谁?”谢柔嘉喝道。“到底是谁逼迫了谁?谁害了谁?” 当然是真正的大小姐识破了这一切,当然要讨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谁害了谁,大家心里都清楚,还说这些废话做什么。反正老夫人已经死了,还是说清楚谁当丹女最重要。 谢文兴急的冒火。 谢大夫人看着谢柔嘉笑了。 “谁逼迫了谁?”她哈哈大笑,伸手指着自己。“你是说我逼迫了她?难道是我逼死了她?” 沙哑的笑声恍惚哭声。 “我逼她?她明知你不是大小姐,却还处心积虑为你立名扬威。不顾谢家祖训将只能传与丹女的秘技传给你,不顾谢家祖训因为个人喜好要将你这个次女当成长女,乱谢家的规矩掘谢家的根基,这一切都是我逼她做的吗?” 谢大夫人伸手指着自己。 “是她逼我的!” “所以你就逼的她自焚而死?”谢柔嘉看着她说道。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谢老夫人怎么死的,除了当晚看到现场的又知道白日争执的人心里猜个大概,谢家其他人都迷迷糊糊,更别提那些管事还有矿工们。 矿工们的神情如同见鬼。 老丹主不是酗酒伤身病死的,而是被大丹主逼死的? 被大丹主,她的女儿,逼的自焚而死的? “你就是要我承认这个?”谢大夫人看着谢柔嘉木然说道。 “难道该我背着黑锅,难道祖母该死的不清不楚?”谢柔嘉亦是木然说道。 此时其他人也都明白了,神情有些惊骇。 谢柔嘉竟然是要逼大夫人当众承认这个? 这怎么可以! 这是谢家的秘事,又涉及大巫丹主,说出来丢的可是整个谢家的脸! “嘉嘉,这些事是误会。”谢文兴毫不犹豫的冲出来喊道。 “是啊是啊,这事可不能乱说。” 更多的人都喊道,就连谢文昌也冲了过来跟着喊。 但谢大夫人哈哈笑了。 “没错,她就是被我逼死的,她就是被我气的,她就是为了要对付我所以才自焚的。”她说道。 完了!这个疯子! 谢文兴伸手掩住脸,听的四周如风般呼啸的喧哗,以及噗通噗通的声,那是震惊的矿工们失态的跪倒了。 虽然不知道那一世老夫人是怎么死的,但这一世祖母死的清清楚楚了,她不是自己酗酒害了自己,她是被人逼死的。 谢柔嘉看着谢大夫人。 “你逼死她不后悔?”她问道。 谢大夫人笑了。 “我不后悔,她违背祖训,做出忘根背祖的事,是谢族的罪人,罪人,人人得而诛之!”她冷冷说道,“你以为我不敢承认?我有什么不敢承认的?为了谢氏一族,为了谢家传承,哪怕背上弑母的罪名,我也问心无愧。” 谢柔嘉看着她。 “你认为你做的对。所以你不后悔。”她说道,“如果你做的错了呢?” 谢大夫人再次笑了。 “我做错?我哪里做错了?”她说道,又点点头看着谢柔嘉,“我唯一做错的就是当初没有在你生下来的时候溺死你。” 谢柔嘉也笑了,点点头。 “是的,这就是你的错,而且我还会让你看到更多错。”她说道。 谢大夫人冷冷看着她。 “你不会有这个机会了。”她说道。后退一步。“拿下!” 伴着她这句话,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护卫们顿时扑上来。 就在这同时箭破空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噗噗几声,冲到谢柔嘉身前的四个侍卫跌倒在地上。每个人的脖子上都有箭没入只剩下洁白的箭羽在血肉中颤颤。 尖叫声短促的响起,所有人都向四周看去。 草木茂盛密林深深,不知道其后到底藏着多少弓弩手。 “你带了多少人?”谢大夫人神情木然的问道,“你从哪里来的人?” 谢柔嘉笑了笑。 “你猜。”她说道。 谢大夫人也笑了。 “那你猜我让所有的护卫都冲上来对付你。他们的胜算多大?”她说道。 谢柔嘉看也没看四周。 按照昨晚的安排,谢柔清点砂。水英按吩咐挟持谢柔惠以为谢柔清解困,邵铭清找出谢大夫人暗卫弩弓手的位置,用剩余的迷香迷倒他们,东平郡王的四个侍卫控制弩弓。 只有四个侍卫。所以他们会在四个方向。 四个人再厉害再快,最终也射不完众多的不怕死的护卫,而且还有一个不怕死甚至要同归于尽的谢大夫人。 可是那又如何。她难道怕死吗? “这个啊,我还真不知道。”谢柔嘉笑了笑说道。“不如试试?” 试试? 跪坐在地上的谢柔惠眼睛顿时就亮了。 她看了看四周不下数十人的护卫还有十几个管事,至于那些老爷们她就不指望了。 这些人就是靠着尸体砸也能把那贱婢砸死。 她看着站在一旁的谢大夫人,准备挪过去,就在此时耳边钻入一个细细的声音。 “试试就试试。” 这声音似乎是捏着鼻子说出来的,不大不小不轻不重。 但可以肯定是个男声,而且还是有些熟悉的男声。 念头闪过,谢柔惠的脊背一僵,还没来得及回头看去,就听的一阵脚步声。 谢文兴回过头去,看到冒出来二十多人手持弓弩将众人围了起来,明晃晃的闪着寒光的箭头对准了场中的谢大夫人和谢柔惠。 动手了!死人了! 母女二人刀剑相向了! 谢氏一族从未有过的惨烈局面出现了! 谢文兴心里狂喊。 他真没想到,这个又傻又呆又心软的女儿竟然也能做出这种弑亲长的事! 而且跟谢柔惠那个躲在暗处算计暗杀相比,她这个可是明杀!众目睽睽!光天化日! 谢家完了!谢家完了! 先是谢大夫人在人前承认自己逼死了老夫人,现在谢柔嘉又要做出这样的事。 就算是拿到丹女之位,成为丹主,也必然被朝廷官府严惩民众厌弃。 这可是损人不利已啊,谢家完了,她也完了,还争什么丹女丹主啊! 不,也许,她根本就不是争,她就是要毁了谢家。 谢家的女人就是疯子啊! 谢文兴噗通就跪下来。 现场一片凝滞,所有人都吓傻了。 “我日!” 就在这一片安静中,有男声响起,犹如油锅里扔下一颗豆子,发出清脆的迸裂声。 “你们谢家这是点砂的祭祀仪式原来玩的这么大啊?” 周成贞! 谢柔嘉眉头微微皱了皱,寻声看去。 在场的人所有人也都下意识的看过去,只见一个穿花哨夏衫手里还拎着一个鸟笼子的年轻人从树后走出来,就好似一个遛鸟逛街的公子陡然受了惊吓,狭长的眼角飞扬。 虽然隔了一年多,参加过三月三丹女祭祀大典的周世子让人过目不忘,大家立刻就都认出来了。 他怎么来了? 难道皇帝派人来了? 这场面让皇帝的人看到,那可真是……. 今日的惊骇的事实在是太多了,谢家的诸位老爷们再难承受,如同谢文兴一样有噗通跪倒的,也有干脆眼一闭晕过去的。 还有完没完啊! ********************************************** 二更大概要到十一点后。(未完待续)   ☆、第四十六章 强止 你们想死我还不想死! 谢文兴从地上跳起来。 “都散开散开,不许胡闹了!成何体统!”他厉声喝道。 众人也纷纷回过神,顾不得外边弓弩内里棍棒,分别涌向谢大夫人和谢柔嘉。 “有话关起门说。” “夫人啊我求您了真不能再闹了。” “嘉嘉嘉嘉伯父给你跪下了别闹了。” 哄着劝着靠着人多不怕死硬是将这母女两个拉开,将这剑拔弩张气氛搅得如同街市。 周成贞笑眯眯的站在原地看着他们,面对谢文兴等几个老爷们忐忑的施礼忙摆手。 “不用不用,你们继续,你们的祭祀重要,该怎么来怎么来,别让我耽误你们。”他无比真诚的说道。 “世子,世子说笑了。”谢文兴尴尬的说道,“世子这边乱,您快请到下边的宅子里歇息。” 周成贞笑着摇头。 “歇息什么,我又不累,下去宅子有什么看的,还是这边好看。”他说道,又伸手一指,“哇!那边是真的尸体吗?真的当场射死的吗?” 谢文兴只觉得头一个变成两个大,不用回头他也知道说的是适才被射死的要去抓谢柔嘉的那四个侍卫。 “不是不是。”他只能打着哈哈,转头对身边的老爷们低声喝,“快抬下去!” 不用他吩咐那边也自有人急急的去抬。 这边还没落定,那边适才跪下震惊的矿工们倒被这混乱惊醒,想到了方才听到的话,想到那些话的意思。 老丹主! 老丹主! 丹主们啊! 老丹主被大丹主逼死了,大丹主又和大小姐刀剑相向。 “山神啊!老丹主啊!” 不知道那个矿工带头悲怆的大喊一声以头碰地大哭,立刻矿工们纷纷大哭起来。 这发自内心毫不掩饰的宣泄的哭声喊声滚滚如雷,立刻盖过了现场的纷乱,一时间让所有人都呆住了。 “我日!” 周成贞瞪眼喊道,用手里的鸟笼子戳谢文兴。 “大老爷,这是祭祀吧?这开始了吧?原来这祭祀开场不仅要拿箭互相射。还要哭啊,有意思有意思,跟三月三不一样啊,还有什么?还有什么?还有什么?” 谢文兴不知道是被哭声吓的还是被鸟笼戳的差点栽倒。 我日! 他心里也跟着喊道。 这群下贱的东西们跟着添什么乱! “快赶走快赶走!”他顾不得周成贞。急声喝道,对着场中的人摆手,话音未落,又被周成贞戳了下。 “弓弩手什么时候开始再射箭?”周成贞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指了指。 谢文兴这才看到被谢柔嘉召唤出来的弓弩手们还原地不动,丝毫没有被场中的混乱周成贞的出现惊扰。手里的弓弩还牢牢的对准被拥簇着的谢大夫人。 我日! 谢文兴心里再次喊道。 他又不是三岁的孩子,周成贞也不是三岁的孩子,什么祭祀仪式,什么哭什么真死人不过是插科打诨看笑话罢了。 谢家这笑话,大了! 耳边矿工们的哭声还在继续。 “山神啊!老丹主啊!” 没有多余的话,唯有哭声以及这重复的两个名字,那种赤裸裸的悲伤宣泄声声泣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哭声感染,谢文兴也觉得满心的悲凉。 他这是造了什么孽,精心经营这么多年,落到今日这个局面。 “谢柔嘉!” 谢文兴也不管什么周成贞了。如果不制止这母女两个,安抚了世子,还有郡王,还有皇帝,还有无穷无尽的麻烦。 他疾步向谢柔嘉冲去,推开乱哄哄的人们。 “谢柔嘉,快让这些人收起来。”他急声喝道,指着四周的弓弩手,“世子爷在呢。” 谢柔嘉撩了他一眼。 “世子爷在怎么了?”她说道,看向周成贞。 周成贞的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身上。见她看过来嘴角弯弯一笑。 “世子啊!”谢文兴急道,“说不定是皇帝派来的,你可别胡闹了。” 谢柔嘉嗤笑一声。 胡闹? 这叫什么胡闹,镇北王私藏始皇鼎。才是胡闹。 她伸手做个手势。 就说了还是这个女儿稍微好一点。 谢文兴松口气看着那边的弓弩手。 没什么变化。 “嘉嘉?让他们退下啊。”谢文兴面色一僵再次说道。 “我的人退下了。”谢柔嘉说道。 退下了? 谢文兴看向还站在原地的一群跟柱子似的弓弩手。 “那他们是谁的人?”他脱口问道。 谢柔嘉看向周成贞,谢文兴想到什么带着几分愕然也看过去。 周成贞正打开鸟笼子,笼子里的鸟呼啦啦的飞了出去,他抬起头对着谢柔嘉再次弯弯一笑,抬起手。 “放箭。” 谢文兴看到周成贞的口型说道。 我日! 谢文兴心里喊道,下意识的抱住头蹲下。 耳边响起刺耳的破空声。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响起,很快吵闹的嘈杂褪去,只有矿工们的哭声还在继续。 没疼也没死。 谢文兴颤颤的抬起头,看到四周的人也都试探着抬起头,再看那些箭都射在地上。 原地只有谢大夫人谢柔嘉站着,再远处邵铭清谢柔清等人也稳稳不动。 周成贞一脚踢开一块碎石,撩衣坐在山石上,看着他们。 “世子爷。”谢文兴说道,“您这是?” “你们太吵了。”周成贞说道。 谢大夫人冷冷看着他。 “你敢对我们动手?”她说道。 “我不敢啊,我只是在帮忙。”周成贞说道,“你们刚才不是互相要对砍了吗?你们死了,说是你们自己为祭祀献身,也没什么不可信。” 他说着又哈哈笑,指着那边还在痛哭的矿工。 “你看,他们为你们山神啊丹主啊哭的多痛啊。” 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文兴只觉得脑子越发的乱。 “都别哭了!”他对着矿工们喝道。 哭声没有丝毫的停滞。 “让他们住口!”谢文兴更加愤怒喊道。 地上的管事们忙起身抓起棍棒鞭子就向矿工们冲去。 “滚!” “滚!” 劈头盖脸的打了下去,矿工们却任凭棍棒鞭子落在身上头上,依旧趴在地上痛哭不止。 “住手!”谢柔嘉喝道。抬脚向这边疾步而来。 伴着她这一声住手,就听得嗡的一声响,一个正举起鞭子狠狠打下去的管事惨叫一声捂着手跪在地上,血从手的缝隙里涌出来。 所有的人都不敢动了。 这个周成贞是谢柔嘉的人。 谢柔惠面色已经白的不能再白了。她慢慢的向谢大夫人身边移了移。 这小混帐可真敢趁机射死自己,决不能给他这个机会。 今天已经完了,只有保住命,才能再求得一线生机,必须保住命。 谢柔嘉头也没有回一下径直走到矿工们前面。 矿工们还在大哭。他们的心神已经崩溃。 “山神啊!老丹主啊!” “山神啊!” 山神啊,看看吧,看看吧,发生了什么事啊。 “老丹主啊!” 老丹主啊,神的使者啊,死在了自己的女儿手里啊。 看看吧,看看这一切吧。 谢柔嘉眼涩,转身合手对着郁山跪拜下去。 “祈祈!神魂!生魂!生灵!死灵!听我祈祈!” 低沉悠长带着哭声的歌声念念而起。 “有刀!有弓!有鼎!有樽!列列具备!” 她吟唱着,抬起身抬起手,对着高山密林。 “山陡壁峭路远。北邙在前山。” 她站起身,慢慢的迈步。 随着她的迈步有鼓声沉沉的响起。 邵铭清后退一步,让坐下来的谢柔清展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她低着头一只手拍打着小鼓,似乎不看也不听,鼓声伴随着谢柔嘉的舞步摇曳。 “巍巍重峦叠嶂,滔滔白水波险。” “千里路遥万里远,送你归途攀上岩。” 伴着谢柔嘉的歌声,痛哭的矿工们声音渐渐齐整,哭声似乎也起伏节奏。 “昔日春烈如火焰,而今年迈白发苍。” “亡终无奈何。离别泪汪汪。” “山神送出屏风画,雄鸡引路高鸣唱。” “归去归去,上路路上。” “过前山,是北邙。” “过前山。是北邙。” “告山神魂归,告山神魂归,纳之,纳之,安之,安之。” “求山神魂归。求山神魂归,平之安之,平之安之。” 谢柔嘉再次俯身跪地,在她身后矿工们举起手沙哑的哭声齐唱。 “纳之安之,平之安之。” 三叩三拜之后,身后的哭声渐渐停下,谢柔嘉站起来转过身看着他们。 “山神已告慰,老丹主的魂灵已归,无草不死,无木不萎,尔康尔寿,有得有失。”她说道,“起身吧。” 矿工们再次施礼叩拜,虽然一个个悲伤满面,但已经不似先前那般癫狂无神。 风雨也都散去,不知道是不是这一场安神祝祷的缘故,虽然四周弓弩手依旧虎视眈眈,但现场的氛围平顺了很多。 “世子爷,您看这的确是我们谢家在祭祀,您误会了。”谢文兴诚恳的说道。 周成贞挑眉。 “误会?我的确有些误会。”他说道,伸出手指过来。 看到他抬手,在场的人都有些紧张,那些弓弩手的弩箭可是随着他的手的。 看到他的手指向自己,谢柔惠不由咬住了下唇。 他,他,敢! 周成贞对着她一笑,手移开了,又落在谢柔嘉身上。 谢柔嘉看也没看他一眼,背对众人看着郁山,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两个谁是丹女啊。”周成贞说道,“我分不出来啊,你们谁告诉我?我有件事要丹女帮个忙。” “她是丹女。”谢大夫人说道,伸手指着谢柔惠。 周成贞哦了声,看看她。 “是吗?”他问道。 话音未落,就有人站出来。 “不是。” 男声颤颤,但却带着坚定。 谢文兴闭上嘴,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一个方向。 谢文昌站在人前,一副上刀山的神情。 “她不是。”他说道,伸手指着谢柔惠,又一指谢柔嘉,“她是!” 谢文昌反了!谢文昌反了! 谢文兴心里喊道。 ****************************** 十一期间有月票双倍。 具体时间我也不知道,说几点的都有…… 不过可以肯定的2-6号投最保险(*^__^*) 大家不要半夜投票,从2号开始吧。 PS:又到9月30日了,纪念下两年前的名门完结之夜,那时候的大家现在不知道还在不在。 PS:假期愉快,晚安,明日更新在下午。(未完待续。)   ☆、第四十七章 硬应 没错,我谢文昌反了。 谢文昌身子微抖呼吸急促,这一步踏出,这一句话说出就没有回头路了。 他将成为谢家第一个质疑丹主的人,他也将是谢家第一个背叛丹主的人。 如果不能证明谢大夫人错了,那他将是谢家人人得而诛之的罪人。 但那又如何,就算他不这样做,他就不是罪人了吗?他适才已经违抗过一次谢大夫人了,对于谢大夫人这种人来说,违抗她一次和两次没什么区别。 他在谢大夫人这里已经没有退路了。 当然如果换做以前就是没有路他跪也要跪出一条路,但现在他有别的路了。 他的女儿能点砂。 他谢文昌的女儿,不是长房嫡长的女儿,能点砂。 当然,这砂肯定是谢柔嘉找出来的,他的女儿只是被推出来做个样子。 但是,这已经够震撼了。 以前只能伴舞做巫女的女儿们,竟然也能做丹女才能做的祭祀,没有惹怒山神,没有被雷劈死,没有跌入山间摔死,没有被山石砸死。 这就证明他们二房没有错,那有错的只能是谢大夫人,这就是一条有人证有物证能保住他们二房的一条路。 不反只有死,反了还能有生的机会。 他谢文昌就反了! “谢柔嘉,她是真的谢柔嘉,谢柔嘉是真的丹女。”他大声说道,伸手指着谢柔嘉。 满场寂静,似乎都被谢文昌的行为震惊了。 当然要震惊,自谢家传世以来,这是第一次出现胆敢与丹主公开作对的人。 不过,这几日发生的传世以来从未有过的事已经好几件了。 谢文兴看着众人,众人的神情是很震惊,但除了震惊还有一丝了然,甚至还有个别的人神情若有所思。 他们是在思索谢文昌做这件事的利弊以及成败。 谢家丹主从不被质疑的规矩裂开了。 被重新杀回来展现强大能力的柔嘉小姐,被不是丹女不是长房血脉能点砂能祭祀的谢柔清撕裂了。 改变原来这么容易啊。 谢文兴不由看向谢柔嘉。 谢柔嘉已经背对着众人看着郁山。 她说。还没完。 她都敢跟谢大夫人刀剑弓弩相向了,当然没完。 怎么办?选谁? 谢文兴攥紧了手,手心里冒出汗。 很显然心里正在做这种斗争的人不止他一个,所以现场才一片安静。 谢大夫人哈哈大笑。视线落在谢文昌身上。 “谢文昌,我的女儿,我会认错?”她说道。 “你当然认错了。” 万事开头难,第一句话说出后,谢文昌越发的镇定下来。声音变得响亮。 他伸手指着谢柔惠。 “她是谢柔嘉吗?你不是把她当做谢柔嘉吗?” “我把她当做谢柔嘉?她是谁你不清楚吗?”谢大夫人喝道。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谢文昌面不改色,看了眼四周的人,“我们当然不会怀疑,但是现在呢?真的柔嘉小姐来了,她是假的,你骗我们。” 你骗我们! 谢大夫人觉得自己听到这句话也该吐出一口血。 但或许是经过适才跟亲生骨肉的刀箭相向,这世上已经没什么再能让她吐血的了。 “我骗你们?”谢大夫人再次大笑,笑声一收视线扫向在场的诸人,“你们是谁?站出来让我看看!” 陡然这一句喝问。让在场的人不由都向后退了一步。 谢文昌站在原地有些尴尬。 要是谢文俊在场就好了,至少他肯定会站在自己这边,想到这里心里更加恨恨,谢文俊被谢大夫人监禁呢。 谢大夫人看着退避的人群,神情几分冷笑,她才要说话,就见有一个人犹犹豫豫的站出来。 “大夫人,到底谁是大小姐,还是慎重一些吧。”他低着头说道。 虽然声音很小,但却清楚的落在众人的耳内。 谢大夫人面色一僵。 竟然! “你!”她伸手指着他才要张口。只见又有两个人站出来。 “大夫人,谁是柔嘉小姐,大家心里都清楚,您不要再执迷不悟了。”他们说道。 谢文昌心里大笑。激动地再次发抖。 有些路就是靠着人走出来的!走的人多了不是路也就是路了! 现在看来,这条路不难走! 好,好啊。 谢大夫人看着这几人,虽然一个手掌能数的过来,但站在那里分外的扎眼。 她还没说话,周成贞的声音响起。 “哎哎哎!你们怎么吵起来了?”他带着几分不耐烦敲了敲石头。“你们家的孩子,谁是谁,自己分不清吗?” 不待他们说话,他自己又笑了,视线在谢柔嘉和谢柔惠身上扫了扫。 “怪不得你们分不清,双胞胎嘛。”。 他说着一拍手站起来。 “看你们因为难以抉择闹成这样,不如让我帮你们个忙。” 说到这里抬起手,嘴边的笑意弯弯。 “除掉一个,剩下一个,不就不用争了。” 随着他的抬手,在场的人似乎看到弓弩手手里的箭一闪。 谢柔惠尖叫一声扑向谢大夫人。 “母亲!”她喊道。 谢大夫人毫不犹豫的伸手护着她。 “周世子!”她喝道,“我们谢家丹女的事轮不到你来做决定!” 放箭!放箭! 谢文兴心里喊道。 射死她们母女,等将来皇帝问罪,我一定帮世子爷您说好话。 只可惜这个周世子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他的手竟然乖乖的放下了。 “哦,不让我帮忙啊,也是这是你们谢家的事。”周成贞说道,又一挑眉,“不过也不是你们谢家的事,是山神的事,那你们就让她们两个在山神面前比一比嘛。山神选了谁,谁最厉害,就是谁喽,多简单啊。” 对啊。谢文昌等人眼睛一亮。 比嘛,多简单啊,而且很显然谢柔嘉必胜。 这样还能服众,总好过大家又是刀枪又是剑戟的你死我活要好看的多。 如果先前还对周成贞的来意不确定,现在大家心里至少确定一点。周成贞是要谢柔嘉这边的无疑。 比? 谢家的丹女靠比试而定,那算什么?那还要什么祖宗规矩! 说来说去,还是要乱了谢家的规矩! “谢家的丹女什么时候要比了?”谢大夫人喝道,“谢家丹女是天生的!” 她的话音未落,周成贞就呸了一声。 “天生的?”他喝道,抬脚上前伸手指着紧紧依着谢大夫人的谢柔惠,“天就生出这么个废物东西?你他娘的骂谁呢?” 他说着抓过一旁护卫手里的弓弩,对准了谢柔惠。 “我都替天,替山神寒碜,让我来替天行道吧。省的丢了天的脸。” 谢柔惠尖叫一声抱紧了谢大夫人。 “比,我比!”她喊道。 谢大夫人啪的抬手给了她一耳光,打的谢柔惠坐在地上。 谢柔惠捂着脸看着她。 “你自己都认为自己是废物吗?”谢大夫人指着她怒声说道,“可杀不可辱,就让他射死,丹女也不会自辱去跟人比!” 谢柔惠咬着下唇,猛地站起来。 “我就是不认为自己是废物,我才要比!”她喊道,“我为什么不敢比,我比输了再死也不晚。也不丢人,我这样死了,死在他们…” 她伸手指着众人,神情恨恨。 “是在他们的羞辱逼迫下。才是耻辱!” 周成贞哈哈笑了,将手中的弓弩一收。 “算你还有几分胆子。”他说道,一抬手,“退!” 围在四周的弓弩手齐刷刷的收起弓弩如流水般退去,转眼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就好似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好了好了。”谢文昌大笑着拍手。“都散了都散了。” “先别急散。”从头到尾没说过话的谢文兴抢过话头说道,“什么时候比得定下来吧。” 要抢功劳了? 不过以后就轮不到你了。 谢文昌斜着眼看着谢文昌,用自己想了无数次的眼神。 周成贞哈哈笑了。 “是啊是啊,她答应比了,却没说什么时候比,一天之后是比,两天三天后是比,一年半载,三年五年的比也是比,那不是被耍了嘛。”他说道,“还是大老爷精明,像我这样的老实人就想不到。” 他这样的老实人可真不多见。 在场的人心里都呵呵。 “大夫人,您看什么时候比?”谢文昌这次忙先问道。 谢大夫人看也没看他,只是看着谢柔惠。 “比也得找个由头制个定向。”谢柔惠说道,“怎么比比什么能服众什么时候比,还是让长老会来定吧。” 不得不说,跟谢柔惠说话可比跟谢大夫人说话令人舒服多了。 谢文昌笑着点点头。 “那就回去召开长老会,商议之后再公告民众。”他说道。 说罢再看向众人。 “大家说怎么样?” 还没怎么着呢,这就把自己的当做当家人了。 在场的人看着谢文昌心情复杂。 但不可否认,如果这一次谢柔嘉最终上位,还有他那个能被谢柔嘉教授丹女之技的女儿,谢文昌在家里的地位真的就无人能比了。 “那就这样说定了,人都散了吧。” 伴着话音落,众人重新活过来,带着未宁的心神吩咐管事驱散矿工安排回程,周成贞也被人围了起来。 谢大夫人和谢柔惠身边却再无往日的涌涌,只剩母女二人相对。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谢大夫人看着她神情愤怒而悲戚,“答应比这个,就是乱了祖宗的规矩,长女为丹女的规矩……” 她的话音未落,就被谢柔惠打断了。 谢柔惠上前一步,抓住谢大夫人的胳膊。 “我才不管什么规矩,我只要活着!”她哑声咬牙喝道。 只要活着,人活着就是唯一的目标吗? 谢大夫人看着她。 谢柔惠苍白的脸上双目赤红,大约是因为今日接连经受各种惊吓,她虽然终于平复了神智,但眼里的红斑病好似又犯了。 谢柔惠抓在她胳膊上的手如同利爪深深。 “只有活着我才能洗刷今日的耻辱!”她看着谢大夫人,“母亲,别管规矩了,只有活着,才有规矩,要维护规矩,我们先想办法好好的活着吧。”   ☆、第四十八章 来去 周成贞看到谢大夫人和谢柔惠转身离开,忙挥手让围着自己的谢家诸人散开。 “快去忙你们的正事吧,你们谢家可真够嚣张的,青天白日众目睽睽之下动刀动枪杀人。”他说道,拍了拍谢文兴的肩头,“要不是我带着人将这里隔绝保护了你们,传出去你们谢家这次真是在巴蜀要颜面扫地了。” 他带着人保护了我们。 谢文兴有些无语。 要不是他以弓弩手相逼,占了上风的谢大夫人怎么会被扭转局面,谢文昌怎么会底气倍增当场倒戈,谢柔惠又怎么会同意以比试定丹女。 以比试定丹女对谢家来说,无疑是翻天覆地的事。 山神选定的血脉传承竟然也能出错,竟然也能靠人来选定,那将来后代的丹女子女们是不是都能来比一比谁来当丹女。 那谢家还算什么神之使者。 没了神使的身份,谢家跟其他的朱砂世家又有什么区别,没有了神使身份,没有了民众的信奉,谢家的将来可想而知。 这叫保护? 谢文兴苦笑一下。 这叫绝杀吧。 还好还有谢柔嘉。 有谢柔嘉在,谢家就能绝地逢生。 每个人都想到这一点,也都顾不得在再周成贞这里探问他的来意,乱哄哄的散开。 不过他们没有奔向谢大夫人,而是冲向谢柔嘉。 谢柔嘉身边已经有谢文昌在了。 “嘉嘉,你们回家去,就住我那里,你放心,什么都没问题。”他正说道。 谢柔嘉正看着被管事们劝说着退散的矿工们,闻言摇头。 “回家去?”她笑了笑,看着谢文昌,“我哪里还有家。” 最后一句低低几不可闻,谢文昌也没听到。 “对回家,我来安排。你不知道……。”他说道,一面压低声音准备说一说谢大夫人的残暴,谢文兴挤过来,将他撞开。 “嘉嘉你想住哪就住哪。还跟以前一样,要什么有什么事只管吩咐。”谢文兴说道。 谢柔嘉嗯了声不再理会他们,走向那边拭泪掩面的不舍离去的矿工们,走了几步又停下。 “柔清,柔清。”她喊道。 谢文昌的耳朵立刻竖起来。 “清儿。清儿,快,大小姐叫你。”他喊道。 还站在那边正看着大夫给安哥俾看伤的谢柔清和邵铭清都看过来。 “快过来!还干什么呢。”谢文昌催促道。 谢柔清站着没动。 “什么事?”她问道。 谢文昌瞪眼。 “你这孩子……”他说道,话没说完,谢柔嘉打断他。 “你要是没事,就送这些矿工们回去吧。”她说道。 矿工们? 谢文兴和谢文昌不由看过去。 从来没听过矿工们还要谢家的小姐亲自送回去。 “他们很难过。”谢柔嘉说道。 谢柔清嗯了声,拄着拐杖拉住黄牛,水英忙上前扶着她。 坐在地上的安哥俾见状就要起身,却被老海木死死按住。 “爹。”安哥俾不由喊了声。 “安哥要一起回去吗?”谢柔嘉闻声看过来问道。 安哥俾点头要张口,老海木先施礼开口。 “柔嘉小姐。我会带安哥回去。”他说道。 “爹,我们现在就走。”安哥俾说道。 “你的伤还没看好呢。”老海木急道。 谢柔嘉看着争执的父子二人心里了然。 老海木已经当上家里的巫师了,而且他也很愿意当,一心要带安哥俾离开矿山,但安哥俾却始终记着她的话不肯离开郁山。 那一世她不知道老海木这个人,也根本不知道老海木是生是死,但她知道一个年迈的父亲一心要儿子过好日子,看着儿子受伤心里是很难过的。 “你先把伤看好。”谢柔嘉说道,对安哥俾笑了笑,“跟你爹回去。” 安哥俾看着她迟疑一下。 “听话。”谢柔嘉笑道。 安哥俾低下头不再说话了。 老海木对谢柔嘉施礼。 另一边谢柔清已经骑着牛跟上了矿工们的队伍。 “我带着人护送。”谢文昌也忙说道。一方面能表示对柔嘉小姐命令的遵从,一方面也能表现对女儿的重视。 谢柔嘉不置可否,谢文昌脚不沾地兴高采烈的带人走了。 “有什么事你就说。”谢文兴对谢柔嘉低声说道,“家里的事有我。你放心。” “那大老爷你就安排一下,我和柔清都回家去住。”谢柔嘉说道。 谢文兴以为自己听错了。 从来不肯去家里住,不把谢家当家的她竟然主动要回去了。 当然要回去了,这次可是真刀真枪的主动要跟谢大夫人斗,要主动当大小姐,不像上次那样是赶鸭子上架一般不情愿。 既然要斗。气势自然要摆出来。 谢家,她一定是要住的。 “我这就安排。”谢文兴毫不犹豫的说道,冲她再做个放心的神情带着人也离开了。 山腰里的人群如水般退去很快变得安静下来。 除了凌乱的马蹄声人声,还有隐隐的鼓声传来。 鼓声沉稳悠长,抚慰着人心。 “你不去送他们了?”邵铭清问道。 他虽然刚才没过来,但一直看着她,他看到她迈步了然后才停下喊了谢柔清。 谢柔嘉嗯了声。 “不送了。”她说道。 “不送就不送了,咱们走吧。”邵铭清说道。 他的话音落就听得疾风声传来,周成贞扑了过来。 邵铭清和谢柔嘉早有防备同时一左一右避开,然后又同时扑过来。 周成贞利索的躲开,将邵铭清抓着一转挡住谢柔嘉,既揪住了邵铭清又避开了谢柔嘉打过来的拳头。 “行啊成了小牛鼻子,厉害了啊。”他盯着邵铭清冷笑说道,“竟然甩了小爷,还学会偷东西了。” 邵铭清也伸手揪住他。 “为什么甩了你?就为了不让你做今天的事!”他竖眉咬牙说道,带着恨恨,“周成贞。你破了我的风水咒,到底让你坏了我们的事。” 周成贞呸了声。 “坏了你们的事?你们什么事?伤了她们?杀了她们两个吗?”他喝道,“你们疯了还是傻了?要不是我及时赶到,你们现在的臭名都要传进京城了。还等着当什么大小姐,臭大小姐吗?当初容美百里俾弑父屠弟当上了土司又是什么下场,你以为你顶着大巫的名头,皇帝就不会奈你了吗?” “周世子真是风姿高洁。”谢柔嘉淡淡说道。 周成贞一把推开邵铭清,但谢柔嘉侧身转步避开了他伸过来的手。 周成贞没有再去抓她。站在原地面色沉沉。 “谢柔嘉,我说过你信我就是了,别再自作聪明。”他说道。 “周世子,你错了,自作聪明的是你。”谢柔嘉说道,“你最好别再管我们的事。” 周成贞看着她,忽的一笑,眼里的阴鸷散去。 “谢柔嘉。”他喊道。 谢柔嘉看着他没有说话。 “谢柔嘉。”周成贞又笑着喊道,“我可想你了。” 谢柔嘉收回视线转身就走。 周成贞笑着跟上来,邵铭清挡住他。 “世子。这是郁山,你就算有那个什么土,你信不信我们要让你死,谁都挡不住。”他说道。 周成贞停下脚不急不恼。 “好啊。”他微微一笑,冲着谢柔嘉的背影扬手,“媳妇,那咱们家里再见啊。” 谢柔嘉头也没回,忽的也一扬手。 周成贞眼睛一亮。 这是跟自己打招呼? 却见邵铭清蹭蹭两步跳开。 不好! 周成贞心里喊道,这才反应过来谢柔嘉扬手的那一刻火光一闪,显然是扔出了火捻子之类的东西。 他刚抬脚跳开。身后就轰的一声,火光四射,土石乱飞,饶是已经跳开了几步。依旧砸了他一头一脸身上脸上火辣辣的疼。 我日! 周成贞呸呸几声吐出土,又摆手挥散烟雾。 “你们真要下杀手啊!”他喊道。 烟雾里谢柔嘉和邵铭清的身影已经看不到了。 …………………………………………………. 日光渐斜,听到人来报谢大夫人等人回来了,坐立不安的谢瑶立刻急急的冲出去。 门前早已经挤满了闻讯而来的族人们。 “有没有点出砂啊,怎么半日一点消息也没传来?” “肯定点出来了。” “那夫人高兴还是不高兴啊?我特意叮嘱了他们提前送个消息回来,怎么没消息呢?” 谢瑶在这群人后停下脚。人们已经看到她。 “瑶瑶,快过来。” “瑶瑶,你来这边,你站这里,夫人大小姐进门一眼就能看到你。” “瑶瑶快来我特意给你占的地方。” 大的小的纷纷对她恭维的讨好的招呼着。 谁都知道她是大夫人和大小姐跟前的红人,人人都对她追捧讨好。 但那是昨天,现在不是了。 她现在可不敢站在显眼的地方,如果被大夫人看到…… 谢瑶挤出一丝笑。 “我我想起来我还有事。”她结结巴巴说道,转身就跑开了,听得身后一片喊声议论声。 “有事?有什么事啊?” “有什么事比大夫人和大小姐还重要?” 谢瑶跑出了众人的视线转入一个巷子贴着墙站住脚,心思纷乱的镇定一刻。 不能去迎接大夫人,但必须迎接谢柔惠。 她稳了稳心神重新绕了过去,躲在一个墙后,小心翼翼的看过去,门外热闹喧哗,喊着大夫人来了。 随着人声,大夫人的车驾径直进来,这次连车都没下,仆妇们拆了门槛竟然直接拉进去了。 人们神情愕然。 难道今天又没点出来? 谢瑶亦是惊讶一刻,该不会又被谢柔清抢了吧? 念头闪过,就听得门前又是一阵喧哗,一辆马车又行驶进来,与谢大夫人适才的车驾不同,前后左右都跟着人,而且还是谢家的一些老爷们。 谁啊这是?还有谁能坐车进门,还被老爷们拥簇?简直跟大夫人大小姐的排场一般。 谢瑶不由探头看过去,车驾停下,车帘被掀开,一根拐杖先伸了出来。 拐杖? 谢瑶一愣,一个机灵,不会吧…… 拐杖后人随之出现,她的动作缓慢僵硬从车上下来,因为腿脚不稳,一摇一摆,粗胖的身子更显得笨重滑稽。 但现场没有一个人笑,或者说没有来得及笑,谢文昌等几个老爷们扯着嗓子已经喊起来了。 “让开让开,让三小姐过去。” 管事们惶惶的冲过来,将围在门前的妇人们小姐们驱散,瞬时让开一条路。 “三小姐,请。”管事们恭敬的施礼说道。 在有些狼狈站立不稳的人们的注视下,谢柔清拄着拐杖一顿一顿的沿着为她驱开的路伤走去。 谢瑶伸手咬住手指,几乎窒息。 谢柔清!谢柔清! 这个瘸子!她竟然这般风光的回来了! 而她谢瑶却像不得不躲在破墙屋后看着她! 这,这出什么事了?这怎么回事啊?怎么变成这样了? ************************************************* 感谢summer1489的金蛋。 感谢狼筱筱、林素羽、天空已微蓝、lisa450 打赏和氏璧。 谢谢大家。明天下午见(*^__^*) 嘻嘻…… 谢谢投票,好吓人。(未完待续。)   ☆、第四十九章 进家 惊讶的不止谢瑶一个,此时此刻在场的人都是这个念头。 怎么回事啊,谢柔清怎么又回来了。 大家对谢柔清并不陌生,小时候就以相貌身材声音人人皆知,碍着东府二房的身份并未受太过的冷遇,被嘲笑取笑也是私下背后,后来她得罪大小姐,在家人眼里一无是处冷遇便自然而然。 她这辈子原本也就这样了,就跟三房的谢柔淑一般随便打发嫁出去就不管了。 但没想到不知道为什么大小姐突然让她在三月三祭祀上打鼓,更没想到她竟然还成了大小姐的独鼓伴者,同享山神显灵异象,一鼓成名。 她这辈子的好日子就要来了,有名有望,婚事顺遂。 但就在这时候又出事了,这就是俗话说的福兮祸兮相依,正因为她祭祀有了名望,所以在遇到矿难是被要求去献祭。 献祭就献祭吧,好歹死了也能在谢家的祠堂里摆上一块牌位,享受后世永久的香火。 偏偏她献祭被柔嘉小姐救出了,既没有献祭山神又跌断了腿脚,落得个被山神厌弃不留,谢家都不敢要她这个罪人了,只能在郁山苟且偷生。 她这辈子算是彻底完了。 但没想到她竟然又回来了,而且还被这些老爷们拥簇着。 可别说是因为她是谢文昌的女儿的缘故,落到境遇的别说是女儿,就是谢文昌的亲娘他都毫不犹豫的舍弃。 难道她真的点出砂了? 在场的人想到昨日的事,今日莫非又是她点出砂? 一次是巧合,二次难道还是巧合? 谢大夫人和大小姐是疯了还会给她第二次巧合! 出事了!肯定是出大事了! 众人愣愣间,听到消息的邵氏过来了。 “清儿,清儿。”她哭着喊道,看着走过来的女儿,想要扑过去却似乎又不敢。 因为昨日的事,她被谢文昌叮嘱不要再出现在谢大夫人面前,所以听闻谢大夫人回府也不敢来看。没想到却听到说谢柔清回来了。 回来是什么意思? 请回来还是押回来? 她能哭还是不能哭?能抱还是不能抱?诉说欢喜还是咒骂呵斥? 看着邵氏以及身后的兄弟姐妹们的神情,一向神情木然的谢柔清笑了。 笑的很突然,来的突然消失的也突然,如果不是谢文昌一直看着她几乎都看不到。 这笑让谢文昌有些尴尬。 “咱们清儿是被冤枉的。”他扬声说道。“如今沉冤得雪,清清白白堂堂正正的回来了。” 听到这句话,邵氏一声大哭扑过来将谢柔清抱住。 “我的儿啊我的儿啊。”她放声哭道。 身后的子女们也都围过来哭着喊姐姐妹妹。 四周的人更加惊呆了。 被冤枉? 谢文昌竟然说是被冤枉的? 难道他是说谢大夫人冤枉了谢柔清? 他竟然敢说谢大夫人!还当众说! 出事了!果然是出大事了!看着二房一家人哭成一团的离开,门前的人哄的散开了。 谢柔嘉下了车只看到众人奔散的身影。 “她们不知道你也要回来。”谢文兴忙跟过来带着几分歉意说道。 本该她走在前边的,但谢柔嘉却非让谢柔清在前。结果谢柔清引起轰动震撼让人顾不得别的都跑了,本来该柔嘉小姐归来的震动就没了。 “一会儿就知道了。”谢柔嘉笑了笑说道,抬脚迈步又停下,似乎不知道该去哪里。 “嘉嘉,你的院子我让人去收拾了,马上就好。”谢文兴忙说道。 “我先去看看五叔。”谢柔嘉说道,又回头看邵铭清,“你先去歇息吧。” 邵铭清点点头。 “去她的院子。”他对谢文兴说道。 现在你们就是祖宗,你们想去哪里就是哪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别说住一起,就是立刻说成亲,我也毫不犹豫。 谢文兴笑着点点头,看着谢柔嘉已经被人带路走了,他便亲自给邵铭清带路,刚走了没几步,门外传来重重的咳声。 谢文兴回头看到周成贞大摇大摆的进来了。 这祖宗竟然也来了,回程的路上没看到他,还以为去官府了呢,竟然也要来他们家。 “世子爷快请。我这就让人安排上房。”谢文兴说道。 周成贞笑着摇头。 “不用。”他说道,笑着搭上邵铭清的肩,“我跟邵兄弟住一起就行,上次没住几次就分开了。我还怪想你的。” 邵铭清笑了笑。 “好啊。”他说道,“不胜荣幸。” 说着又看周成贞身后,只有八斤跟着,并不见其他人。 “世子有胆量啊,竟然不用高人相随了。”他笑道。 周成贞哈哈笑了。 “那是,我从来都是有胆量。”他说道。拍了拍邵铭清的肩头又低声,“再说他们进来也没用啊,这里有你就够了。” 谢文兴的视线在他们二人身上转了转,也懒得去理会他们话里的机锋,自在前边带路。 谢柔嘉跟着人来到了谢文俊的住处。 谢文俊还是住在成亲时的院子里,只是门外显得有些凋零,门也上了锁。 带路的人低着头有些惶惶的催促着人开了锁。 谢柔嘉制止他们要通报,自己推开门进去了。 院子里有人正在收晾晒的衣裳,显然已经听到开门声。 “今日怎么这么早来送饭菜了?”杜娇娜说道,一面转过头来。 她淡施脂米分,衣饰得体,脸上还带着笑意,一如既往,丝毫没有不安惶恐哀怨。 看到谢柔嘉她神情愣了下,谢柔嘉冲她一笑。 “婶娘。”她说道。 杜娇娜脸上再次浮现笑。 “就说了嘉嘉很厉害的,这么快就回来了。”她笑道,一面冲谢柔嘉招手,一面转头看向屋内,“五郎。嘉嘉回来了。” 谢柔嘉还没拉住杜娇娜的手,谢文俊就从屋子里惊喜的出来了。 “这么快。”他说道。 “或者我是被抓回来的。”谢柔嘉笑道。 “那怎么会,嘉嘉不会辜负祖母的。”谢文俊笑道。 祖母用命送她出去,她怎么会轻易就被抓回来。 谢柔嘉脸上的笑意散去。叹口气。 杜娇娜瞪了谢文俊一眼,拉着谢柔嘉在廊下坐,一面去倒了茶来,看着谢柔嘉一连喝了两杯茶,二人都有些惊讶。 “出什么事了?”他们问道。 “没事。一直没好好喝水,渴了。”谢柔嘉笑道,看着二人担心的神情,放下茶杯将这两日发生的事说了。 谢文俊和杜娇娜听得惊讶不已。 “她承认老夫人是因为她而死的?”谢文俊说道。 “虽然她说是这样说,但我想她还是认为祖母是因为我死的,为了我做出违背祖训的事,若不然也不会死。”谢柔嘉说道。 谢文俊沉默一刻。 “五叔觉得谢家这次颜面扫地了吧。”谢柔嘉说道。 谢文俊笑了。 “谢家这颜面早就该扫了地了。”他说道,“早就不像样子了,还以为多光鲜啊。” “我还逼的谢大夫人答应以选定丹女。”谢柔嘉说道,“谢家丹女神选的规矩就成了笑话了。” 谢文俊再次笑。 “这是拨乱反正。不是笑话。”他整容说道,“嘉嘉,我知道今日你做出这样事,心里不安,你不用担心,也不用忌讳,你做的事都是对的。” 谢柔嘉笑了又点点头。 “我已经决定这样做了,我没有不安。”她说道,说到这里又捏了捏手指嘻嘻一笑,“最多有那一点点伤感。” 血亲刀剑相向。的确是让人伤感的事。 杜娇娜伸手抚了抚她的肩头。 “那你真要比了吗?”谢文俊问道,与其说是问更像感叹,他端起茶杯。 谢柔嘉笑了摇摇头。 “我不比。”她说道。 谢文俊和杜娇娜都一愣。 不比? 哗啦一声脆响,从谢大夫人的院子里传来。 此时院子里空无一人门窗紧闭。但其内的声响还是零星的传了出来。 “你这个废物。”谢大夫人看着谢柔惠喝道。 谢柔惠没有像往常那样见到发怒的谢大夫人就跪下来,低头看了眼脚边碎裂的茶杯神情漠然。 “还比?你就是大小姐,你知不知道,你答应比的那一刻,你就输了!”谢大夫人接着喊道,看着谢柔惠。 回来的路上已经换下了被雨水浇头沾满泥水的衣裳。但妆面和发鬓都没来得及收拾,跟干净的衣裳对比看上去人更加狼狈。 她想到谢柔惠被雷声吓得滚下山石,想到谢柔惠在当时的哭和跪,还有几次三番要躲在自己背后。 周成贞举着弓弩说的那句话就在耳边再次响起。 “天生的?天就生出这么个废物东西?你他娘的骂谁呢?” 谢大夫人抬起手就冲谢柔惠脸上扇去。 “你怎么就是这么个没出息的东西!” 但耳光声并没有响起,谢柔惠握住谢大夫人打过来的手。 “我怎么就是这么个没出息的东西?我怎么就是个废物?母亲,你问谁呢?”她冷冷说道,一双赤红的眼看着谢大夫人,“我为什么这么没出息,我为什么是个废物,你该问你自己,因为你就是个废物,你打我干什么?你该打你自己!” 她说着用力的甩开谢大夫人的手。 谢大夫人被甩的后退几步撞在桌边,撞得其上的花瓶摇晃掉下来哗啦一声碎裂。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谢柔惠。 谢柔惠看着她神情淡然,似乎不是她将谢大夫人推倒。 “还什么我答应比的那一刻我就输了?母亲你真是说笑,我不答应之前就已经输了!在她被祖母喜欢的时候我就输了!在我出生的时候我就输了!” 她上前一步,看着谢大夫人慢慢说道。 “在你被祖母当成废物的时候,我就已经输了,母亲,我有今日,你不要问我为什么了,问你自己吧。” ************************************ 谢谢投票谢谢谢谢,谢谢,鞠躬。 二更还是在晚上。(未完待续。)   ☆、第五十章 决定 你就是个废物。 其实当听到谢柔惠说出这句话后,谢大夫人就觉得自己在做梦。 因为在梦里她才会听到母亲这样骂她,然后她就会哭着醒过来。 而且后来梦成真,母亲真的对着她真真切切的说她就是个废物。 母亲现在不在了,现在也是白天,她竟然又听到这句话了。 谢大夫人看着谢柔惠。 说话的人还是她的女儿。 我是废物?原来我的女儿也觉得我是废物啊。 虽然脑子里轰轰,但谢大夫人还是瞪大眼努力的要听清谢柔惠说的话。 她每个字都听清了,但却觉得一个字也没听懂。 “你是说你如今的困境是因为我的缘故?”她忍不住问道。 没有愤怒没有伤心,甚至适才还激动的情绪也缓和了下来。 谢大夫人扶着桌子,如同听到自己不懂的问题的孩童,认真的好奇的询问。 “你是说你以前的一切都是一无是处?你没有读书读的很好?你没有被家里的姐妹长辈们喜爱?你没有读的通记得牢所有的经书?再往前说,你不是第一个生下来的?” 谢柔惠神情有几分焦躁。 以前,以前,以前又怎么样? “以前我记得你挺好的啊。”谢大夫人看着她慢慢说道,“原来是我自以为是了?” 谢柔惠被谢大夫人看得怔了怔,觉得好久没有见过这样安静的谢大夫人了。 她想起小时候谢文兴陪她们姐妹玩的时候说过好多次初见母亲时的故事,夸赞母亲温婉柔美,站在人群里宛若一朵莲花。 对于谢文兴连陪孩子们玩也不忘用来讨好谢大夫人的行径,谢柔惠看得清楚明白。所以对他说的那些话也自然不会当真。 更何况她真的很少见过谢大夫人温婉柔美的时候,有也不是没有,不过谁会记得那些没用的事,她要在意记住的事太多,比如谢大夫人今天高兴不高兴,比如怎么让她高兴,又怎么会让她不高兴。 然后高兴的事自己来做。不高兴的事让谢柔嘉那个蠢蛋去做。 更别提后来这两年。谢大夫人越发的脾气暴躁。 现在听了自己那样的话后,她竟然没有大喊大骂,安静柔顺的简直变了个人。 太吓人了。 谢柔惠觉得这种感觉脱离掌控的感觉很不舒服。 “以前有什么用。”她深吸几口气。冷冷说道,“以前再怎么好,再怎么努力也没用,别人不喜欢都没用。祖母不喜欢你,自然也不会喜欢我。祖母看不起你,她也看不起我,谁让我是你选的。” 谢大夫人哦了声,手在桌子上抚了抚。 “这么说是我带累你了。”她说道。“我没用,所以让你也没用,所以你跳舞会摔跤。所以你在京城会当舞伎,所以打雷会吓到你……” 啪的一声。似乎谢大夫人的巴掌还是甩在她的脸上。 “母亲!”谢柔惠喝道,上前抓住谢大夫人的胳膊,“你有没有听懂我的意思,我的意思不是我认为你没用,而是祖母,就是她认为你没用,祖母不把经书给你,所以我们才落得如今。” 谢大夫人看着她依旧神情平静。 “是啊,我没用,才落得如今。”她说道。 不哭不闹的谢大夫人让谢柔惠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母亲,我知道你很生气,但现在生气也没用了,还是想想怎么拿到经书吧,要不然这次就无路可走了。”她深吸一口气说道。 谢大夫人皱了皱眉头。 “拿经书?不是说比丹女之技吗?怎么又说经书了?”她说道,“你不跟她比了?” “没经书怎么比?”谢柔惠竖眉说道,“母亲,她能有现在不就是因为祖母给她的经书吗?要不然她哪来的底气跟我比?” 谢大夫人看着她。 “所以你就没打算比?”她问道,似乎听到什么奇怪的话。 “我当然不比了,我怎么比啊?”谢柔惠说道,“我那时候不那么说,咱们两个就要被她害死了。” “她不敢,她要是敢这样做,我就敢那样死。”谢大夫人扶着桌子站直身子。 有病啊!你想死我不想! 谢柔惠心里吐口气。 “母亲,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你就真成了他们口里的罪人了。”她说道,再次握住谢大夫人的手,“母亲,你不要在赌气了,她已经丧心病狂了,就是依仗她有的我们没有的,我们当务之急就是先退一步。” 谢大夫人看着她。 “没错。”她说道,点点头,“她有的你的确没有。” 本来就是,她没经书,没秘技,还一天到晚动不动就骂她这不行那不行,也不想想她是因为什么才这样的。 谢柔惠扶着谢大夫人要她坐下。 “所以啊母亲,我们这次后退一步,没什么丢人的。”她说道,“不到最后一切都有可能。” 谢大夫人站着没动。 “那你打算怎么办?经书在她手里你也拿不到。”她说道。 “老海木不是说,经书根本就没有挖出来,就藏在郁山里。”谢柔惠看着她,“那我们把它挖出来,挖的是全本的,这样她有的我们有了,我们有的她没有。” “可是郁山那么大,她又没告诉我们,我们怎么知道经书在哪?”谢大夫人皱眉说道。 谢柔惠笑了。 “母亲,我觉得老海木一定知道。”她说道。 老海木? “当时不是都问过了,他说不知道。”谢大夫人皱眉说道,“你太叔祖也都不知道,甚至藏经这件具体的事到底怎么回事都只有你祖母知道,他一个不是谢家人。又是罪巫师后人知道什么。” 谢柔惠抿嘴一笑。 “母亲,这人但凡说一次谎话,有一次隐瞒,那必然就还有第二次,第三次。”她伸手抚过光洁额桌面。 原本鲜红的指甲因为今日的又惊又吓,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断了两个,看上去格外刺眼。 谢柔惠将手攥起来。 “他先是藏着那么久的秘密没跟咱们说。等说了。却又只说了一半,前一段又来试探母亲,他肯定还藏着什么没说。说不定就是巫清娘娘藏经所在。” 她转过头看着谢大夫人。 “母亲,叫他来一问一试便知。” 谢大夫人看着她一刻。 “好。”她点点头说道。 谢柔惠心中的事落定松口气,满身的疲惫袭来。 “母亲,你先歇息吧。我去安排。”她说道。 谢大夫人点点头,看着谢柔惠转身向外走去。 “惠惠。”她又喊道。 谢柔惠停下转过身。 “母亲。你还有什么吩咐?”她关切的问道。 “惠惠,你是不是很怨恨我?”谢大夫人看着她问道。 谢柔惠走回来在她跟前跪下,拉着她的手贴在脸上。 “母亲,我适才说的话不是我要说的话。是我替母亲说的话。”她哽咽说道,“是我要对祖母,对谢柔嘉。对所有人说的话,她们都是这样认为。这样欺负您,母亲,我怎么会怨恨你,要不是为了我,你怎么会这么累这么痛苦。” 谢大夫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脸。 “好了,我知道了。”她说道,“你去歇息吧。” 谢柔惠蹭了蹭她的手才起身退了出去。 炎夏的屋子里门窗紧闭,谢大夫人一个人站在厅中,却觉得遍体生寒,她慢慢的向后退,撞到桌子上,桌子上原本摆着的茶杯盘子花瓶都已经掉下来摔碎了,其上再无器物,只有桌子被撞的发出咯噔的声音。 谢大夫人靠着桌子,一手紧紧的抓着桌角,但就算如此似乎也支撑不住,身子渐渐的发抖。 她的脸上先是露出笑容,接着又变成的哭,哭着哭着又笑,来回交换着声音变的极其古怪。 不对。 走到院门外的谢柔惠停下脚。 刚才的事情有些不对啊。 自己这次也算是说出真心话了,谢大夫人还没怒,她也没怎么安抚呢,怎么说着说着话就被揭过去了? 不过管它呢,反正这话又不是她说的,是谢老夫人说的,谢大夫人要怨恨就怨恨谢老夫人去吧。 至于谢大夫人怨恨自己…… 怨恨就怨恨吧,当逼死谢老夫人的那时候起,她就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再说,有什么好怨恨的,要不是她这么没用,不在一出生的时候就掐死那个贱婢,自己又怎么会落到今日这种地步。 自食恶果,怨不得别人。 等这次能拿到经书,她就赶紧死了吧,省的一天到晚的恶心人。 谢柔惠伸出手看着自己断掉的指甲,今日屈辱的场面再次浮现,她用力的摇摇头,想要甩泥水一样把这些都甩去。 谢柔嘉!谢柔嘉!谢柔嘉! …………………………………………….. “嘉嘉!” 院子里传来喊声,坐在廊下逗鸟的谢老太爷站起来,带着笑意带着欢喜看着迈进门的女孩子。 这边的门没有像谢文俊那边上了锁,但谢柔嘉走进来看到谢老太爷时却想哭。 谢文俊还好有杜娇娜相伴,而谢老太爷却是一个人。 “祖父,我还没说话,你怎么认出我了。”谢柔嘉挤出一丝笑说道,“刚才在五叔那里也是,想骗你们都不行。” 谢老太爷哈哈笑了。 “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就是长得再像,在有心的人眼里也是能分清的。”他笑道,伸手点了点谢柔嘉的额头,“我一眼就认出你了。” 谢柔嘉笑着点点头。 谢老太爷招呼她坐下,又喊着丫头们摆出瓜果点心茶水糖水,还把自己新调教的鸟儿给她看,热热闹闹说说笑笑就跟以前一样。 就连小桌案旁的摇椅都摆着两把,其中一把空着。 谢柔嘉抓过一个脆桃嘎吱咬了口。 “我听说你把她们气的不轻?”谢老太爷屏退了丫头们低声笑道。 “这可不算气呢。”谢柔嘉说道,将桃子咬的嘎吱响,“要不是被人捣乱阻止了,今天还有更大热闹呢。” 谢老太爷笑着点点头。 “你什么时候跟她比?”他说道,“到时候我也去看。” 这么快家里就传遍了吗? 谢柔嘉慢慢的咬了口桃子。 “祖父,我要辜负祖母的嘱托了。”她说道,放下手里的桃子看着谢老太爷 谢老太爷看着她,神情几分惊讶。 “我这次回来不是来争丹女的。”谢柔嘉说道,“我是要毁掉丹女的。” 毁掉? 毁掉丹女,没了丹女,那还是谢家吗? 那岂不是毁掉谢家了? 谢老太爷看着她神情由惊讶而凝重。 **************************************** 多谢md12打赏金蛋,多谢tabalgin打赏和氏璧。 谢谢大家投票,谢谢你们。 明天下午见(*^__^*)(未完待续)   ☆、第五十一章 告之 谢柔嘉转着手里的梨子。 “祖母那晚舍身也要把我送出去,就是为了不让大夫人和谢柔惠拿到巫清娘娘藏经秘密,她认为她们会毁了谢家,坏了谢家的传承。” “她希望我能保住谢家,但是现在还有以后我要做的事,却不是保护谢家。” “那天我回到郁山,看着谢柔惠在祭祀点砂,她一心要快点做完这个仪式,对她来说这只是个仪式,甚至还没有在一旁观看的谢柔清专注。” “脚下明明有藏砂,可她却不敢去踩,对她来说,有没有点出砂根本就无关紧要,不管有没有点出砂,她都是丹女。” “看着她就这样不了了事,根本就不在意那些矿工们将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这一跪有的人半条命就没了。” “我就突然想不如换人试试吧,于是我就说服谢柔清,谢柔清果然答应了,为了我以及为了那些矿工们。” “她会的很少,不会经文,不会祭祀舞,不会祝祷词,她只是因为和我在郁山时奔走山野进山入洞,看山看石,认草辨木,对这个山的熟悉,她模仿着谢柔惠的舞步,模仿着谢柔惠的祝词,靠着我给她指了一下的方向,竟然真的一步一步将朱砂的所在踩了出来。” 她抬起头看着谢老太爷,眼睛亮晶晶。 “我就明白了,我就决定要怎么做了,我要让大家知道丹女不是唯一,丹女不是非有不可。” “当天晚上,我把一卷点砂经一卷看山经全部教给了她,然后我布置了人手对付家里的弓弩手,邵铭清在西半山各处安置了火石。” “今日谢柔清果然再一次点出砂,虽然是在西半山的范围内,但这一次具体位置并不是我指给她的。” 听她说出这句话,谢老太爷面色惊讶的坐直身子。 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点砂,不是非丹女不可。”谢柔嘉说道。“我让大家真真切切看到这个。” “可是,有你在,大家还是会认为这是你的安排。”谢老太爷说道。 谢柔嘉点点头。 “对,我知道。但是大家还是看到了不是丹女的人也能做这些事。”她说道,“有了这个可能,大家就会想也敢想,就会越想越多,而我以后不会再在谢家做任何祭祀。所有的事我都不会再做。” 谢老太爷看着她。 “给柔清所有的机会和扶助?”他问道。 谢柔嘉点点头。 “我让大夫人在人前承认逼死祖母,让大家知道我们谢家内的龌龊事,让矿工们看到谢家的丹主不是神,是人,甚至还是恶人。”她说道,笑了笑,“要不是被周成贞阻止,今日祖父你听到就不止这些,还有谢大夫人和谢柔惠被我炸伤的消息,那才是更大的热闹。” 谢老太爷神情愕然。 “所以祖父。我也不能再做祭祀了,祖训留下长房长女为丹女,山神选定长房长女为丹女,如今我打破了这一切,我要推翻这一切,我是山神的背叛者,我没有资格再去它面前做这些事。”谢柔嘉说道。 谢老太爷叹口气,要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祖母对谢家,对丹主多么尊崇爱护和敬畏,宁愿死也要维护它的长久。她将一切托付给我,而我现在不仅不会做到她的托付,而且还会亲手毁了它。”谢柔嘉说道,“祖父。我不想瞒着你和五叔,你们期盼的信任的喜欢的谢柔嘉,并不是要来重新争当丹女,而是要做数典忘祖欺师灭祖十恶不赦的事。” 她说着站起来,对谢老太爷深深的施礼。 “嘉嘉。”谢老太爷看着她神情复杂,“你可以得到它的。你得到了就能改变了,前一段你做的很好啊。” 谢柔嘉摇摇头。 “祖父,没用的。”她说道,笑了笑,“没用的,我也不想要了,我不要了,我也不会让给她们,我要毁了它。” 她说罢再次施礼,转身走了出去。 谢老太爷看着她的背影张张口最终只是叹口气,看着一旁的空空的摇椅。 “阿珊啊。”他喃喃说道,伸手抚了抚摇椅的扶手。 谢柔嘉走出谢老太爷的院子,漫无目的的走了一刻,直到有仆妇小心的过来施礼。 “柔嘉小姐。”她显然被人叮嘱过,恭敬的说道,“老爷说您的院子周世子也住进去了,问你怎么安排?” 周成贞? 谢柔嘉皱皱眉。 是特意盯着邵铭清手里的始皇鼎的吧。 她抬起手这才发现手里还拿着吃了一半的梨,便抬手咬了一口。 “我住哪都行,让大老爷安排吧。”她嚼着梨说道。 仆妇应声是。 “柔嘉小姐请随我来。”她说道,转身前行带路。 谢柔嘉抬抬手,一面吃着梨子一面施然慢步跟上。 虽然发生了这么多事,但黑夜还是来临,新的一天又开始了,当晨光初亮的时候,老海木从梦中惊醒,听到外边的动静忙起身。 外边有一辆马车和几个护卫。 “海木,大夫人让你即刻进城有事商议。”其中一个说道,将一个令牌扔给他。 老海木忙接住看了应声是,才要走就看到安哥俾从一旁的屋子出来向外走去。 “你站住。”他忙喊道。 安哥俾停下脚看着他。 “你要去哪?”老海木上前问道。 “我回矿上。”安哥俾说道。 “不行,矿上出了多少事了,你别去添乱。”老海木拉住他低声说道。 “正因为矿上出了这么多事了,我更要去。”安哥俾说道。 “你跟我进城。”老海木说道,说着剧烈的咳嗽。 安哥俾停下了要甩开他的手,忙搀扶住。 “爹,你没事吧?”他急问道。 老海木摆着手咳嗽不停,好一刻才缓和。 “安哥俾,爹老了,爹身子也不好。”他叹口气说道,带着几分哀求,“你多陪陪爹吧。” “爹。那你留在郁山吧,别进城了。”安哥俾说道。 老海木再次咳嗽两声。 “我现在是谢家的法师,要听从丹主的命令,大夫人让我进城肯定是有事吩咐。怎么能不去?”他说道,拉住安哥俾的胳膊,“而且柔嘉小姐现在也在家里,家里又马上要进行丹女之比,说不定柔嘉小姐也需要你帮忙啊。” 安哥俾站直了身子。神情犹豫一刻。 “而且昨日柔嘉小姐不是也说了,让你跟着我吗?”老海木说道,“大概就是要让你跟着我去城里的,你到城里问问柔嘉小姐,还有什么事吩咐你做,如果她让你回来,你再回来。” 安哥俾嗯了声垂下手不动了。 “走吧,上车。”老海木说道。 安哥俾犹豫一刻抬脚向车上走去,老海木看着他的背影神情复杂的叹口气跟了上去。 到达谢家大宅的时候已经快要中午了,谢家的门前车马不断。进进出出的人神情肃重。 在外的长老们都被召回来了,昨日的事再回来的路上都知道个大概,看到谢柔惠时神情都还难掩惊骇,有对昨日事的惊骇,还有对谢柔惠打扮的惊讶。 谢柔惠因为眼中红斑再犯,带了面纱遮挡。 长老们问候几句,又说起昨日的事。 “这事怎么能这样?”他们说道。 谢柔惠神情含笑带着几分轻松。 “无妨,母亲说了要服众。”她说道。 “服什么众,用得着他们服!”几个老者眉头深锁。 “叔叔们主要是柔清两次点出砂,这事不做个交代不行啊。”谢文兴在一旁说道。 谢柔清的事显然他们也知道了。闻听此言都对视一眼。 “胡闹胡闹嘛。”他们说道,却没有再坚持适才的话。 谢柔惠心里冷笑,看了谢文兴一眼。 “那就有劳父亲给大家好好说说事情的经过。”她说道。 “那是自然。”谢文兴说道,果然跟着这些长老们离开。 且让你得意。 谢柔惠心里冷笑说道。 “惠惠。惠惠。” 谢瑶从一旁跑出来,惶惶不安看到她眼泪掉下来。 “哭什么哭!”谢柔惠没好气的喝道,“我还没死呢!” 谢瑶抬袖子拭泪。 “惠惠怎么会这样啊,现在怎么办啊。”她哽咽说道。 谢柔惠才要转身,眼角的余光看到角门走进来的人,顿时又站住脚。脸上浮现笑容。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急不慌。”她说道。 “还不急不慌啊。”谢瑶抬袖子拭泪,“我以后也帮不了你了,大夫人厌弃了我,我得离你远一点,免得大夫人迁怒你。” 谢柔惠哦了声,看着和门房说话的老海木,还有站在他身边的年轻人。 年轻人视线敏锐察觉立刻看过来,再看过来的一瞬间,他的眼睛亮了,下意识的迈步。 谢柔惠抬手掀起面纱,对着安哥俾微微一笑。 安哥俾猛地停下脚垂下视线退回到老海木身边。 这个贱奴! 谢柔惠脸上的笑凝固。 眼里只有那个贱婢!而且这两次点砂都有他! 老海木的儿子…… 老海木…… 谢柔惠伸手握住了谢瑶的手。 谢瑶正因为她的心不在焉而着急,突然被抓住手,不由一喜。 “惠惠,我该怎么办?”她忙问道。 “怎么重新让母亲重用你吗?”谢柔惠问道。 谢瑶点头,带着期盼看着她。 “那就帮母亲一个忙。”谢柔惠说道。 “帮忙?别说帮一个忙了,我就是丢掉半条命也愿意的。”谢瑶忙说道。 谢柔惠笑着伸手拍了拍她的脸。 “不用命,没了命还帮什么啊。”她笑道,“你只要嫁给一个人就可以了。” 嫁人!联姻!这就是谢家女孩子们的责任啊。 能为家族出力,当然愿意,更况且能让家族愿意去联姻的必然也是极其有用的人家,那肯定家世很好。 现在的困境终于要用到前一段说的东平郡王安排的京城权贵的亲事了吗? 谢瑶一把抓住谢柔惠的手,激动的有些发抖。 “我,我还可以吗?”她颤声问道。 “当然可以了。”谢柔惠笑道,“你的身份足够了。” “惠惠,我愿意我愿意。”谢瑶高兴的说道,想了想又问道,“是京城哪一家?” 京城。 谢柔惠心里翻个白眼。 就知道她还惦记着。 东平郡王也是轮到你惦记的!这次正好也断了母亲的念头。 “不是的。”谢柔惠微微一笑,转头看向门边,“是他。” 他? 谢瑶下意识的顺着看过去,看到老海木和安哥俾。 谁? “我们家法师海木的儿子。”谢柔惠柔声说道,“安哥俾呀。” 谢瑶如同被人迎头给了一拳。 安哥俾呀? 安哥俾呀! 那是什么东西啊! ********************************* 现在都没票了吧,大家一下子投了这么多,真是谢谢了,等过几天有了再帮帮忙哈,惭愧惭愧,谢谢谢谢。 二更老时间。(未完待续。)   ☆、第五十二章 说之 谢瑶记得以前她问过谢柔惠,东平郡王说的哪门亲事是什么。 她说那个不合适,等着给她找更合适的。 更合适的。 现在这个矿工小子就是更合适的吗? 谢瑶觉得自己要疯了。 有这么糟践人的吗?是因为看自己没用了吗?我和你拼了……. 谢瑶伸出手恨不得给谢柔惠一爪子,谢柔惠握住她伸过来的手。 “你听我说。”她低声说道,“这件事很重要很重要。” 当然重要了,那是她一辈子的事,她费尽心思讨好伺候她们母女这么久为的什么,为的就是一个荣华无忧的将来,现在呢,嫁给一个矿工吗?她还是一头撞死的干净! 谢瑶牙咬的咯咯响。 “你以为他只是一个矿工吗?”谢柔惠低声摇了摇她的手将她拉近,“他现在是我们谢家的全部希望所在。” 呸呸呸。 谢瑶唯有这个念头。 一个矿工,一个矿工,一个矿工。 “他的父亲只有一个秘密,关系我们谢家生死存亡的秘密,母亲现在就要依赖他。”谢柔惠看着她低声一字一顿说道,“这需要一笔交易,让海木父子满意的交易,如果你让他们满意应诺了,让母亲了结了心愿,让谢家就此度过危机,瑶瑶,那你还怕母亲不喜欢你吗?” 交易啊。 谢家度过危机。 一个矿工吗? 谢瑶眨着眼神魂依旧不宁。 “那个秘密我也不瞒你。”谢柔惠说道,“就是祖母教给谢柔嘉的秘籍所在,现在祖母死了,除了谢柔嘉,就只有这个矿工知道。” 这样啊… 那个让谢柔嘉风光无限的秘籍…… 谢柔惠松开她的手。 “现在你知道这件事对母亲对我们来说,多重要了吗?”她说道。 谢瑶捏着衣角没说话。 谢柔惠伸手抚着她的肩头。 “你知道你对母亲多重要了吗?”她说道,说罢收回手,“当然,这件事找别人也可以,别的人不说。我嫡亲叔叔的女儿,谢柔淑.....” 谢瑶伸手抓住她的手。 “惠惠。”她喊道,喊了一句又觉得说不下去,小脸哭皱起来。“可是,可是他是个矿工….” 谢柔惠笑着反握住她的手,用另一只手里的团扇拍了拍她的额头,顺便遮挡靠近她。 “是啊,只是一个矿工而已。你将来再找别的男人就是了。”她低声笑道。 说男人这个话题也太羞人了… 谢瑶脸色一红。 “将来你的地位,谁还管得了你,谁还敢管你,你想自己再想想吧,至于怎么做你自己决定,我只是提个建议。”谢柔惠接着说道,用扇子再次拍了拍她的额头,站直身子,视线看向前方浅浅一笑,“海木法师你来了。安哥俾也来了。” 走近前的老海木低头施礼。 安哥俾自始至终都低着头,感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母亲让我来接你的。”谢柔惠说道,转过身又停下脚,“安哥俾还不知道你家的住处吧?” 谢大夫人给老海木在谢家大宅外一处院落。 不待老海木回答,谢柔惠就转头看谢瑶。 “瑶瑶,找个小丫头送安哥俾去家里。”她说道。 谢瑶应声是。 老海木忙道谢,又叮嘱了安哥俾一句不许乱跑。 这意思自然是警告他不要私自去找谢柔嘉。 安哥俾嗯了声,抬起头,恰好看到谢柔惠看着自己笑眯眯,他忙又低下头。 脚步声响谢柔惠带着老海木走开了。 但还有一束视线落在他的身上。 这种视线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谢瑶用扇子掩着嘴。看着眼前的年轻人。 看身形也不错,又瘦又高,垂下的头挡住了面容,但可以看到刀裁的脸型。高高的鼻梁,还有黑,黝黑的皮肤。 那种黑,从内里浸出的黑,似乎是蒙着矿工劳作的污尘的黢黑,永远也脱不下去的污秽。 真是太恶心了。 “小桃小桃。”她大声喊道。 回避在远处的一个小丫头忙跑过来。 “带他去他家。”谢瑶说道。转身走开了。 真是太恶心了!太恶心了! 怎么这么倒霉啊! ………………………………………….. “八百里加急!总算是又来了。” 京城,安定王府,文士拿着一封信急冲进东平郡王的书房。 书房里只有两个婢女在擦拭收拾,被闯进来的文士吓了一跳。 “白大人,殿下进宫了。”婢女们忙说道。 忘了!文士抬手拍了下头,转身又往外跑去。 “白大人,殿下一会儿就回来了,你在家等着呗。”婢女忍不住喊道。 “等不及。”文士远远的扔下一句跑出去了。 文士骑马来到宫门外并没有等多久,东平郡王就从内出来了。 “殿下。”文士高兴的迎过去,又压低声音,“彭水又有信来了。” 东平郡王嗯了声上了车,文士紧跟着坐上来,不待马车行驶就把小小的一卷纸递过来。 “镇北王府给陛下送来了请罪奏章。”东平郡王一边接过信一边说道,“他承认周成贞去过了,又跑了。” “这又瞒不住。”文士不在意的说道,探头看着东平郡王站开信,这一次的信上比先前的无事二字多了好些字。 “周成贞到彭水了。”东平郡王念道,放下手里的信。 文士大喜。 “这是四天前的信,那就是说柔嘉小姐也早到了。”他说道,又带着几分感叹,“殿下不该断了那四人跟咱们的联系,这多不方便啊,万一柔嘉小姐有需要也没办法求助。” “她要行路要隐蔽行踪,怎么能让他们随意跟我们联系?”东平郡王说道,“至于求助。” 他伸手将信纸慢慢的卷起来。 “远水也解不了近渴。” “殿下,玄真子的人可也往彭水去了。”文士低声说道。“殿下,我们也去吧。” “那边已经去了太多人了。”东平郡王说道。 竟然还不去? “可是那么多人都不是殿下啊。”文士急道,“这么多人齐聚,彭水一定会出大事的。殿下,您难道不关心不担心柔嘉小姐吗?她是一个人啊,她一个人多难啊。” 难道他看错了?殿下对柔嘉小姐根本就没有多么的不同。 难道送几个护卫就能代表他的心意了吗? “殿下,柔嘉小姐她需要你啊。”文士干脆说道。 东平郡王有些惊讶的看着他,似乎被他的话吓到了。 “你怎么这样说。”他说道。摇摇头,“她不需要我,她现在什么都不需要,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既然敢做就一定知道怎么做。” 殿下果然是……冷心冷肺。 文士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她有需要的时候呢?”他苦笑一下问道。 “有我。”东平郡王说道,看着文士,神情沉稳。 有我。 这简单的二个字似乎将他先前那些焦躁质疑一扫而光。 文士愣了下,又觉得想笑。 也是,他急什么。 “殿下,镇北王府的事还要再安排妥当。要不然陛下对您的疑虑不消,咱们做什么都要被牵制,否则要帮柔嘉小姐也束手束脚。”他说道。 东平郡王嗯了声低下头从小书匣里抽出一卷文书看起来。 马车缓缓的行驶在街道上。 ……………………………………………………… “海木,昨日的事你也亲眼看亲耳听到了,你觉得是我错了吗?” 谢大夫人看着老海木忽的问道。 才说了两句客套话的老海木被谢大夫人这句话问的吓了一跳。 “老奴不敢论丹主是非对错。”他噗通就跪下了,“这是大逆不道,这是对神灵不敬。” 谢柔惠在一旁轻叹一口气。 “也只有海木你还对丹主山神如此敬畏。”她说道。 “大小姐,丹主,大家都敬畏的。”老海木整容说道,“身为彭水人。身为巫清娘娘属众,我们只知道丹主为尊,血脉为重。” 谢大夫人叹口气。 “起来说话。”她说道。 老海木应声是起身。 “难为你还知道,我母亲都忘了。”谢大夫人说道。 老海木低下头并不敢非议老丹主。 “海木。郁山藏经你知道在什么地方吗?”谢大夫人问道。 老海木一惊,噗通又跪下了。 “丹主。”他看着谢大夫人,“这个老奴真的不知道,先祖那时候是巫师,巫师做事我们子孙后辈也不敢过问的,所以根本就不知道他去做什么呢。更别提去哪里。” 谢大夫人神情有些失望,但也在意料之中,看了谢柔惠一眼。 “那看来,你也帮不了我了。”她说道。 老海木低头俯身。 “老奴无能不能为丹主分忧。”他低声说道。 一旁的谢柔惠眼神闪闪。 所以还是很想为丹主分忧的吧。 走出谢大夫人的院子,老海木低着头似乎心不在焉,所以谢柔惠在身后唤住他的时候,他有些受惊。 “大小姐。”他忙施礼。 谢柔惠示意他跟上。 老海木不明所以依言跟上。 谢柔惠却没有说话,一面慢悠悠的迈步,一面摇着手里的小团扇,丫头们都远远的跟着。 谢家大宅三步一景,夏日里凉爽宜人,只是老海木觉得越来越热脚步也越来越不安。 “大小姐。”他忍不住张口说道。 “上一次我在郁山是第一次见你。”谢柔惠却在这时也开口,打断他转头看着他一笑说道,“还要多谢老海木你,要不然现在在这里跟你说话就不是我了。” 老海木身子一僵。 那一次的事,他当然记得,雨中见到一个女孩子,误认为是大小姐,因为太心急安哥俾的前途,不得不上前大着胆子提醒和摆出诱惑…… 也就是那时透露了郁山藏经,才导致了后来这一切事的发生。 谢老夫人被逼死,柔嘉小姐奔逃离去,谢家母女姐妹反目,再到今日众目睽睽之下血亲刀剑相向。 其实,对丹主不敬,对山神亵渎的人,是他啊。 “大小姐…”他的腿一软就要跪下。 谢柔惠的扇子伸过来扶住他的胳膊,阻止了他的下跪。 “当初你跟我说了一件事,今日我也有一件事要跟你说。”她微微一笑说道。 ******************************************************************************************************************************** 谢谢炎骑士打赏金蛋,谢谢雨季来了打赏和氏璧,谢谢大家投票。 晚安(*^__^*) 明天出门,更新暂定于晚上。(未完待续。)   ☆、第五十三章 择之 谢柔惠继续缓缓的迈步,老海木低着头跟上。 “我知道你那日突然跟我说那句件事也是逼不得已了。” 前头女子轻轻柔柔的声音传过来。 “说起来的确是可怜,原来你们先祖是巫师啊,是因为茹大丹主的死而获罪才成了矿工的吧,其实也不该是你们的错。” 老海木低着头。 “不敢,身为巫师,当有罪。”他说道。 谢柔惠笑了笑。 “有罪认罪,将罪赎过。”她说道,“你总算是有了这个恕罪的机会了,对祖母说出郁山藏经,补充了半卷经文。” “是老奴应该的。”老海木再次说道。 “这件事很重要的,你也是一心敬畏先祖的人,自然知道这经书对于祖母对我们谢家来说有多重要。”谢柔惠说道,停下脚看着老海木,“只是很遗憾,祖母还没来得及达成你的心愿。” “现在大丹主达成我的心愿了,我又成巫师了。”老海木一脸感激说道。 谢柔惠点点头,抬脚迈步,走了几步又停下。 “安哥俾今年多大了?”她忽的问道。 老海木脚步一顿。 “过了六月就满十九了。”他说道。 “该成家了。”谢柔惠笑道。 老海木挤出一丝笑。 “我们这样子不好找…”他说道。 话没说完没谢柔惠打断了。 “我家里的姐妹可以嫁给他。”她说道。 老海木噗通就跪下了。 “大小姐,老奴不敢肖想。”他叩头说道。 谢柔惠的扇子拍了拍他的肩头。 “这不是你想不想,这是为了你们先祖该做的事,也是我们谢家言出必行该做的事。”她整容说道,“你现在是巫师了,可是你知道巫师要什么吗?” 已经几代人没做过巫师了,挖矿知道做什么,巫师还真不知道。 每次祭祀他都只是跟在丹主和大小姐身旁,他穿着那身巫师的衣袍,但却只能如同别人一样看着而已。管事们看他的眼神浑不在意,矿工们看他也没有该有的敬意。 现在他只是受谢大夫人之恩当上了巫师,但没有巫师的本事,等大丹主不在了。等自己不在了,安哥俾可不一定再能继承这份家业。 “老奴惭愧。”老海木声音哽咽说道。 “你惭愧什么,这也不是你的错。”谢柔惠说道,“巫师的经书我们自然有,只是按照祖训不能传与外人。所以我才说让安哥俾与我的姐妹成亲,这样安哥俾和我们谢家就是一家人了,这样当上巫师,将巫师经书传授与他,世世代代辈辈都传承下去。” 老海木浑身发抖,要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感觉肩头上的扇子轻轻的拍了拍,头顶上有女声笑吟吟。 “你觉得这样可好?” 好,好,好。 这样真是…… 老海木俯身叩头。 “大小姐,多谢大小姐垂怜。”他哽咽说道。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去跟母亲,让她挑个合适的。”谢柔惠欢欢喜喜的说道,“这太好了,授人与鱼不如授人予渔,祖母想必也是要这样安排的,有了你们父子为巫师助母亲,谢家也会越来越好,祖母泉下有知一定也很开心,祖母开心,母亲也会开心。” 她说着微微屈身。 “海木。我谢谢你。” 说罢不待老海木说话她抬脚迈步疾步走开了。 竟然还要谢谢我? 老海木有些愕然的抬起头,看着离去的谢柔惠。 谢谢我啊…… 大小姐真是…… 成为谢家的女婿,娶一个谢家的小姐,学到巫师经。成为真正的巫师,子子孙孙辈辈。 老海木慢慢的站起来不知道在原地站了多久才继续向前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 老海木猛地转过身,也向谢大夫人的院子大步而行。 ………………………………………………………… “真的去而复还了?” 谢瑶惊讶的问道。 面前站立的丫头点点头。 谢瑶看向谢柔惠,坐在一旁吃茶的谢柔惠却是一副意料之中的神情。 这个不要脸的老东西,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就敢肖想她! 谢瑶捏着垂下的头发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 “果然有年纪的人想的痛快明白。”谢柔惠放下茶杯。用手帕轻轻擦拭了嘴角,“我还以为他要想个一天两天呢。” 她说着站起来。 见她站起来,谢瑶心里咯噔一下,也下意识的站起来。 “既然他想明白了,我也要言而有信。”谢柔惠说道,看了谢瑶一眼,“只是你想明白了没有?你要是没想好,就不用想了,人选就由母亲定了。” 谢瑶差点哭出来。 “我,我也不知道。”她哭声说道,伸手拉住谢柔惠的衣袖,“惠惠,我想帮你,可是,可是……” 谢柔惠笑了伸手抓住她的手。 “不用,真的。”她很认真的摇头,“瑶瑶,你真不用帮我。” 不用帮她? 谢瑶看着她。 “你从来都不是帮我,你只是在帮自己,谢瑶,如果非要说帮,也应该是,我在帮你,帮你度过危难,帮你跳出火坑,帮你前程似锦。”谢柔惠一点一点的掰开她的手,脸上笑意凝凝,慢慢的说道,“你最好想清楚了,这事不是你为我做,而是为你自己,要不要做,你自己决定吧。” 她竟然这样说?她竟然这样说? 自己以前做的事在她眼里一点情义都没有,讨好她,对她好,顺着她的心意去作弄谢柔嘉,败坏谢柔嘉的名声,更别说替她圆谎,为她作证,为她做的那些恶事善后,助她杀人,竟然什么都不是?竟然! 谢瑶浑身发抖。感觉手一点点被掰开,越来越空落落。 是,这些事都是她自愿做的,但是如果不是为了她。她怎么会自愿啊!谁自愿去给人当狗一样使唤! 这个女人,真是无情无义的令人发指! 就算是把心挖出来给她,她也不会有一点动容,反而会认为理所应当,或者还会认为是要算计她。 真恨不得一巴掌打上她的脸! 自己陪她这么久。陪她在京城那样担惊受怕,到最后就落得这样。 早知道还不如跟谢柔嘉去。 脑子里闪过谢柔嘉,不由想到了谢柔清。 谢柔清就是跟了谢柔嘉,看看她如今,何止如今,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上一次三月三的风光就是谢柔嘉给她的,现在变成了瘸子,还能让她重新风光。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她的手猛地一空,让她回过神。看着谢柔惠转过身。 “我知道你心里不服气,谁心里服气,这口气咽下去,将来才有机会吐出来。”她说道。 是啊。 现在闹起来真是一点好处也没。 她在家里已经失去谢大夫人这个靠山了,如果再得罪了谢柔惠……. 她就什么都没有了,她就完了。 这口气只能先咽下去,将来也许才有机会吐出来。 “惠惠!”谢瑶喊道,伸出手抓住谢柔惠,“我跟你一起去。” 谢柔惠回头看她一眼,伸手挽住她的手。 “瑶瑶。只要我们度过这个难关,如今的耻辱才能一笔勾销。”她说道。 ………………………………………….. 谢柔惠过来时,老海木已经走了。 “母亲,瑶瑶做了一碗汤羹。我刚才尝了特别好,特意给你送来。”她进门笑着说道。 身后跟着谢瑶低着头捧着一碗汤羹。 谢大夫人看她一眼。 “不用来讨好我,我当时在路上没有责罚她,已经是给了她脸面。”她说道。 的确是,当时谢瑶拦住谢大夫人的马车说话时,按照谢大夫人的脾气。本应该当众给她一耳光的,但却什么都没说。 谢柔惠刚要说话,谢大夫人看向她。 “我还是要给你脸面的。”她说道,“不能让人知道我的女儿做出这种下三滥的事。” 谢柔惠面色一僵。 “夫人,真不是大小姐的意思,是我自己。”谢瑶噗通跪下说道。 谢大夫人抬手制止她。 “有件事你猜对了。”她说道,“海木刚才回来了,你猜他对我说什么了?” 竟然没有让谢瑶退下? 谢柔惠看了眼谢瑶,口中话未停。 “是不是说,关于藏经地址的事,他要想一想,或者用先祖传下的什么密法算一算,或许能算出来。”她说道。 谢大夫人看着她。 “你怎么知道?”她问道,又微微皱眉,“你和他说什么了?你们一起走了一段。” 竟然已经让人监视她了吗? 谢柔惠心里冷笑, “母亲。”她将汤羹放到桌上,“我没和他说什么,我就是问他儿子多大了,是不是该成亲了。” 儿子? 谢大夫人看着她神情几分恍然,又有些怅然。 为人父母最大的牵绊,自然就是子女。 “可怜天下痴父母。”她喃喃说道,又看向谢柔惠,“你许给他谁?” 这次她也不蠢嘛,这么快就想到神情的因由了。 谢柔惠笑了笑。 “咱们家的女儿啊,族里这么多,随便挑一个就是了。”她说道,“像他那样的出身,别说咱们家的小姐了,就是一个丫头嫁给他都是天大的福气。” 谢大夫人若有所思没有说话。 谢柔惠看了眼谢瑶,谢瑶察觉到她的视线,一咬牙刚要说话,谢大夫人已经先开口了。 “这不可不能随便。”她说道,“他要为谢家做的事,是天大的事,也是为了山神,为我们先祖。” 谢柔惠点点头。 “是啊母亲。”她含笑说道。 “所以。”谢大夫人看着她,“这是谢家丹女之责。” 丹女之责? 谢柔惠一愣。 什么意思?该不会…… “我要与海木家联姻,招他的儿子安哥俾入赘。”谢大夫人站起来,慢慢说道,“谢柔惠,你可以成亲了。” 谢柔惠惊愕的张大嘴,谢瑶也在地上抬起头,一脸的不可置信。 谢柔惠? 谢柔惠? 谢柔惠要嫁给安哥俾? 竟然是她,竟然是她,哈哈哈哈哈哈哈,谢柔惠!谢柔惠! 谢瑶心里发出狂笑,只觉得笑的肚子有些痛在地上不由屈身。 谢柔惠,谢柔惠,谢柔惠。 ******************************* 抱歉更新晚了,今日只有一更了,抱歉抱歉。 想等以后情节高氵朝的时候求票,又怕错过了双倍可惜,如果大家手里还有票,提前预支一下好不好,惭愧惭愧,让大家见笑了(*^__^*)(未完待续。)   ☆、第五十四章 接受 我,谢柔惠! 你,你要与海木家联姻? 我谢柔惠要与安哥俾成亲? 怎么能是我? 谢柔惠不可置信的看着谢大夫人,张大嘴的久久合不上。 你怎么舍得?谢媛,你怎么舍得?我是谢柔惠啊,我是你女儿啊。 你怎么舍得这样糟践我? 谢大夫人神情平和,似乎没有看到谢瑶和谢柔惠的异样。 “你今年十四了,过了年就能成亲了。”她继续说道,“我原本正想给你找个什么样的人,怎么样对谢家有助力,可是我们丹女真的不需要什么助力,往往都是被家族他人的利益所绑架,你这次真是提醒我了,如果真的要助力的话。” 她看向谢柔惠,微微一笑。 “老海木给我们找出郁山藏经,就是对我们,对丹主,对丹女最大的助力,这才是你该找的最合适的姻缘。” 合适你个大头鬼。 谢柔惠看着谢大夫人。 合适,你怎么不休了谢文兴,找老海木或者他那儿子入赘! “怎么?你不愿意?”谢大夫人似乎这才看到她的神情,问道。 谢柔惠动了动嘴唇。 谢大夫人看着她先开口。 “惠惠,我这不是为难你。”她说道,“我是在帮你,在为你好。” 谢瑶按着肚子蜷缩在地上再次心里大笑。 这不是帮我,这是在帮你自己。 帮你度过危难,帮你跳出火坑,帮你前程似锦。 谢瑶心里念念,跟随着耳边谢大夫人的声音。 “惠惠,你想清楚,目前的事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她们质疑的不是我,而是你,我永远是丹主。但你,很有可能不是。”谢大夫人看着谢柔惠说道,“拿到拿不到经书,不是对我重要的事。而是对你,她的气势如何,她的本事如何,你心里很清楚,现在我还在。我能护住你一时,如果我不在了。” 她看向谢柔惠。 “惠惠,你自己可怎么办?” 你去死吧,你现在就死吧,你活着也没用,你要是真为了我,现在就该提刀去把那贱婢一刀杀了,然后自己再给自己一刀,一切都清净了,一切都解决了! 你现在不仅不真心为我。还故意来作践我! 让我跟一个矿工成亲,跟一个矿工! 谢柔惠深深的吸口气,低头屈身。 “多谢母亲,我愿意的。”她说道。 哟! 谢瑶在地上抬头看她,一脸的敬佩。 说到底自己真是不如她啊。 “不仅是为我,也是为了后辈子孙,我如果真能拿到经书,也算是不负当着一世丹女,不负先祖了。”谢柔惠说道。 谢大夫人看着她笑了。 “我就知道惠惠最明白最听话。”她说道,“你先回去吧。这件事我会安排好的。” 谢柔惠也无心再说话,应声是告退,跪在地上的谢瑶有些不知所措。 “你还有事?”谢大夫人似乎才看到她,“作为她的好姐妹。她要成亲了,你不替她高兴吗?” 说到这里端起汤碗,用勺子慢慢的搅动。 “哦,你比惠惠还大一岁,该不是看她成亲你还没成亲,羡慕。所以不高兴了吧?” 哎呦亲娘! 谢瑶立刻跪直身子。 可别误会,我一点也不羡慕。 “是,是,我这就去,我告退了大夫人。”她惶惶说道,不待谢大夫人开口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听得门帘被掀动的一阵乱响,谢大夫人将手里的汤碗直接扔在地上,原本平静的脸上铁青而怒意满满。 “没一个好东西。”她说道,“竟然敢来算计我,拿着我们谢家的东西,来算计我,真是贪心妄想,怪不得母亲当初什么都没答应他,扔他在郁山不理会。” 想到这里,神情又是一刻哀伤。 母亲…… 母亲什么都想到了,所以还是说,她是个废物啊。 她养出的女儿也是个废物吗? 不,没关系,还有机会。 老海木你不是想要一跃龙门吗,我就答应你,让你的儿子跃龙门,让你们成为下一任丹女的亲人,让你们家的血在丹女身上流淌。 而你和你儿子就去给我拿出藏经,然后就可以心满意足的去死了。 谢大夫人站起身来。 她拿到经书,只要再得到一个孙女就可以了。 她慢慢的走向内室。 一切就可以从头再来了。 前方的谢柔惠脚步匆匆,谢瑶犹豫再三小步跟上,要说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惠惠,我,我看过了,安哥俾,长得挺好看的……”她憋了半日鬼使神差的说出这一句话。 话音未落,谢柔惠转身啪的给了她一耳光。 谢瑶吓得捂着脸后退几步。 谢柔惠的视线狠狠的扫过她的脸。 “你笑什么笑?”她说道。 说罢转身大步而去。 竟然没有再为难她,谢瑶捂着脸看着谢柔惠疾步而去的背影。 现在也顾不得为难她了吧。 笑什么笑?她刚才可没敢笑。 谢瑶的脸上绽开笑,她捂着脸笑容越来越大,咯咯的笑声再也挡不住从嘴角倾泻而出。 谢柔惠要成亲了,谢柔惠要和一个矿工成亲了,一个矿工。 太好笑,太好笑了,真是太好笑了。 ………………………………………………. “小姐。” 看到走过来的女孩子,坐在门房里的江铃立刻跑过来,哭着喊道。 “别跑别跑。”一个妇人忙说道,跟上扶住她。 谢柔嘉已经笑着接住江铃的手,打量她还并不显怀的身子。 “真的有宝宝了?”她欢喜的问道。 “是啊,已经三个月了。”旁边的妇人小心的答道。 谢柔嘉认得她是成林的母亲,陪着江铃来是很关心江铃吧。 “吃的还好吧?”她笑着问道。 “好,这孩子争气,一点也不闹人。”妇人恭敬的答道。 “那就好,多走走多活动。你身子结实孩子也壮。”谢柔嘉笑着拍着江铃的胳膊说道。 这小姑娘知道的还挺多,而且也不似别的小姑娘那般害羞和紧张,不是应该觉得坏了孩子的人不能动也不能跑吗? 江铃被她逗笑了,一面擦泪。 “小姐跟谁学的这些话。”她说道。 谢柔嘉抚着她的胳膊。 “跟你啊。”她笑道。 那时候她怀了兰儿。谢大夫人要求必须保护好这个孩子,日夜不离的仆妇们让本就惶惶不安的她变的更加惊慌,不敢吃不敢动,是江铃问遍了各种身份的孕妇,请教了大夫。然后告诉她不用怕,陪着她度过孕期,平安的生下了兰儿。 不过这一世再也不用她费尽心思的去学了。 “你什么都别担心,好好的养宝宝吧。”谢柔嘉笑着说道。 江铃点点头。 “我知道,小姐一定没事的。”她说道。 “是,你要坚信这个,不要为我担心。”谢柔嘉说道。 江铃点点头。 “好了,我们互相见过了,我也不留你了。”谢柔嘉看了眼身后的宅院,“这里也不是什么吉利的地方。能不来就不来吧,我也没东西可送你。” 妇人听得惊讶。 说自己家不是什么吉利的地方,这可真是…… 谢家的小姐们果然与众不同肆无忌惮。 她忙低下头。 江铃却没有丝毫惊讶的点点头。 “我也不要的,我就是看看小姐,也让小姐看看我。”她说道,说罢施礼,“江铃告退了。” 谢柔嘉笑着拉起她。 “以后我想看你了会去找你,这里你尽量就别来了,好容易摆脱了。”她说道。 江铃再次点点头,和婆婆给谢柔嘉施礼走了出去。 谢柔嘉一直看她们坐着车走开了才转过身回来。刚进门就见谢柔清拄着拐向外走,身后跟着谢文昌和哭着的邵氏,后边还有一群不安的丫头仆妇。 “柔嘉小姐柔嘉小姐。”谢文昌看到她高兴的喊道,“这孩子竟然还执拗要回山里住。嘉嘉你不都说了要住家里嘛。” 说着又瞪眼谢柔清。 “怎么能不听柔嘉小姐的话。” 谢柔清面色依旧木然。 “我为什么要听她的话?”她说道。 这不知好歹的东西,要不是柔嘉小姐,有你今天吗! 谢文昌瞪眼才要说话,谢柔嘉已经哦了声,从他们身边擦身过去了,竟然一句话都没说。 谢文昌愣了下。 “柔嘉小姐!”他喊道。 这是生气了吧? “你这孩子!你看看你。怎么能不听柔嘉小姐的话!” 水英赶着马车过来了。 “让开让开。”她喊着,甩着鞭子,将仆妇丫头们赶的忙避让,也打断了谢文昌的话。 “我又不是她的什么,我是我,我听我的,不听别人的。”谢柔清上了车说道,“我回来看了看,觉得还是山里住的自在,所以我就要回去了,跟别人无关。” 不过没阻止也就是同意吧,谢文昌踌躇一刻干脆也不说话了。 邵氏见状知道阻止不了,哭着让丫头仆妇也上车。 “一个人怎么行啊,让她们都去伺候。”她说道。 水英啪的一甩马鞭。 “说什么胡话呢,一个人怎么不行啊,你们瞎了吗?”她说道,不待邵氏等人再说话,马车疾驰出了门。 邵氏又是急又是难过。 “以前不是没办法嘛。”她哭道看着远去的马车。 一个人当然还是有些不放心。 安哥俾。 谢柔嘉停下脚。 水英知道回去跟安哥俾打个招呼吧。 “柔嘉小姐。”身后的丫头听到她的自言自语,忙上前讨好的说道,“小姐是要找安哥俾吗?法师海木的儿子,今天也过来了,刚到的。” 安哥俾也来了? 谢柔嘉有些惊讶。 “他也来了?”她说道,“你知道他在哪?” 丫头点点头。 “知道知道,大夫人给海木赐了房子,就在那边。”她高兴的说道,伸手指了一个方向。 “好,好,快,带我去找他。”谢柔嘉催促道。 丫头忙转身,还没迈步,就听有人咳嗽一声。 “媳妇,不用找,我来了。” 丫头吓了一跳,看着一旁斜刺里跳出一人。 “你…” 丫头刚张口,就被周成贞一手扒拉到一边去了,他也欺身上前,一手抖了抖衣衫,抬头冲谢柔嘉挑眉一笑。 “想死我了吧?”他笑嘻嘻说道。 谢柔嘉看着他点点头。 “天天想,想你死。”她说道。 *************************************************** 加油更新加油更新,休息一下,再接着写写写。(未完待续。)   ☆、第五十五章 不悦 周成贞哈哈大笑。 “那也是想我啊。”他说道。 “是啊,现在想你的人肯定不少。”谢柔嘉说道,冲那小丫头抬手,刚要示意她带路,周成贞伸手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拉到自己身边。 小丫头吓得叫了声。 “滚。”周成贞喝道。 这漂亮公子凶起来也很吓人,小丫头掉头就跑了。 “你看看你看看。”周成贞又指着那小丫头,一脸的嫌弃,“你还有个丹女大小姐的地位吗?被我一喊人就吓跑了,难道不该上前舍命相救吗?” 谢柔嘉甩开他的手。 “周成贞,你现在还摆什么世子威风!还以为能仗势欺人吗?”她说道。 周成贞再次哈哈笑了。 “原来你还知道我是世子啊,还是知道我有威风啊。”他笑道再次抓住她的手,将她拉在身前,看着她的眼,“在你面前,我有过威风吗?你有把我当世子害怕吗?” 谢柔嘉看着他,轻轻张嘴。 呸。 她轻声说道。 周成贞看着近在咫尺的脸眼鼻子还有红红的唇…… 想到以前的那一次,她扑上来咬上自己的唇。 “别想非礼!”他耳朵一红,伸手按住她的脸。 有病啊! 谢柔嘉猝不及防被大手捂住脸按下去,气的挣开。 “干什么!”她喊道,再次甩开他,“周成贞,你还有什么胆子招摇,你信不信我现在告诉皇帝。看你还敢不敢……”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周成贞一把揪回去。 “我敢不敢?我怎么不敢?我敢跟皇帝说你们谢家早就知道始皇鼎所在,我敢跟皇帝说始皇鼎是谋反利器,你们谢家跟镇北王府早有暗谋,我敢跟皇帝说要启用始皇鼎就要用谢家丹主的血浸泡,要用谢家族众的骨肉为柴烧。”周成贞攥着她的手看着她一字一顿说道,“我敢说,你敢不敢试一试?” 这畜生!敢说镇北王府谋反。他疯了啊。那不是他心念的家吗?还敢以此威胁谢家族众。 谢柔嘉瞪眼看着他。 “是啊,我是随口胡说,但只要你们谢家丹女的血一试。所有的话真的假的,你猜皇帝信不信?你猜皇帝想不想试试?”周成贞看着她微微笑说道。 “周成贞,你敢!”谢柔嘉咬牙说道。 “我敢啊。”周成贞神情阴鸷,“我为什么不敢。我周成贞算什么东西,这世上又有什么事我周成贞不敢的?你以为人人都敢吗?我告诉你除了我周成贞。没人敢!你以为我这一路跟着你畅通无阻又是怎么回事?不就是因为周衍他不敢吗?” 周衍?怎么说到他了? 谢柔嘉一愣。 周成贞的手捏着她的下巴。 “媳妇,这真是让人伤心,他都了解我,你却不了解。他都知道护着我哄着我替我善后,你还告诉皇帝,要是能告。他早就告了,他一声不吭的。就怕惹我不高兴了把你们谢家坑了,你还天天的欺负我挑衅我。”他说道,手从她的下巴上移到她的脸上。 脸上的肉滑溜溜嫩豆腐一般,周成贞不由用力的捏了捏,看着眼前女孩子的小脸变成鬼脸,他不由噗嗤噗嗤笑了。 “要不是你是我媳妇,我舍不得,早就揍你了。” 谢柔嘉抬手打开他的手。 “记住啊,别再胡闹了,我都是为你好,你就乖乖的听话,等着做大小姐就行了。”周成贞伸手又拍了拍她的额头说道。 谢柔嘉再次抬手,周成贞没躲,任她打在自己手上。 “我先忙去了啊,我随时来看你。”他笑道,冲她挤挤眼,拂袖摇摇晃晃的走开了。 这个畜生! 谢柔嘉咬牙,不过,周衍……是怎么回事? 这一路跟着你畅通无阻又是怎么回事?不就是因为周衍他不敢吗? 护着我哄着我替我善后,就怕我坑了你们谢家,你还告诉皇帝,要是能告,他早就告了,他一声不吭的,就怕惹我不高兴了。 所以这一路是东平郡王护着哄着善后让一切都畅通无阻,就怕谢家被坑了,就怕她有不好的事吗? “朱护卫!朱护卫!”她扬声喊道。 旁边立刻奔来四个护卫,为首的躬身施礼。 “小姐有何吩咐?”朱护卫说道。 谢柔嘉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们,看着护卫们心里一阵发麻。 又来了,那次的感觉又来了。 “你们是来干什么的?”谢柔嘉问道。 “是来护着小姐的。”朱护卫忙说道。 “那刚才你们干什么啊?”谢柔嘉说道,“没看到周成贞在对付我啊?” 这个啊。 朱护卫抬起头。 “小姐,不是的,殿下说他不会伤害小姐的,所以……。”他忙笑着说道。 话没说完就被谢柔嘉一瞪眼。 “他不会伤害我?他怎么知道?我现在被他伤害大了!”她说道,愤愤的一甩袖走开了。 他,他,他,三个他说的是谁啊。 朱护卫一头雾水,看着其他三人。 还是因为周成贞适拦住她而生气? “没吧,没真动手动脚啊。”他说道,“怎么就这么生气了?” “是啊,世子爷那脾气,要是咱们真跳出来阻拦,才是闹的更厉害呢。”另一个护卫点头说道,“更何况在谢家,世子爷也闹不起来什么。” 其他两个护卫也都点点头。 “这些小姑娘们都是这样风一阵雨一阵的。”大家最终点点头,决定丢开不想了,“走吧走吧。” 此时此刻谢文兴也正冒出他们这样的念头,但受到的惊吓更大。 “阿媛,你说什么?”他不可置信的问道。 就在刚才他安置好归来的长老们,来请示谢大夫人什么时候开会商议丹女比试的事,结果还没说这件事,谢大夫人就告诉他这么震撼的消息。 谢大夫人这女人是怎么冒出这念头的?眼下焦灼一堆事,她怎么想起谢柔惠成亲了? 谢柔惠要成亲了。 招赘的女婿不是赵家不是邵家不是王家的公子,甚至都不是一个平民,而是一个贱奴矿工。 “他不是矿工,他是海木法师的儿子,祖上也是法师。”谢大夫人说道。 祖上算个屁啊,关键是现在啊。 谢文兴嘶嘶两声,不过谢大夫人怎么会这种安排? 要么就是厌弃了谢柔惠,要么就是有足够值得的利益。 “惠惠她同意吗?”他迟疑一下问道。 “同意了。”谢大夫人说道,笑了笑,“这件事还是她主动提出的。” 谢文兴挑挑眉。 “那就好。”他说道。 至于别的事他也不太想问了,现在这母女两人跟谢柔嘉的对抗已经分明了,至于谁胜谁输还不好说,也没什么可说的,不管最后谁赢了,谢家的元气都伤了。 可想而知,他期盼中的谢家的繁盛肯定是不可能了。 谢文兴有些意兴阑珊。 谢大夫人看来也没有跟他多说话的心情。 “那长老会还召开吗?”谢文兴问道。 “召开啊,我会在长老会上宣布此事。”谢大夫人说道,“就在明日吧。” 谢文兴应声是,看着谢大夫人命人去请老海木过来。 谢柔嘉已经站到了老海木的家门前。 “小姐就是这里。”丫头说道。 这是在大宅外夹道边上一处小宅院,家里有头有脸的管事仆妇们大多数都住在这里,临近谢家又进出方便。 看来谢大夫人的确对老海木家很厚待。 为了他手里的经书吧。 谢柔嘉抿了抿嘴上前。 “安哥!”她喊道。 门应声开了,却不是安哥俾,而是老海木。 看到谢柔嘉他有些惊讶,还微微有些迷惑。 “我是柔嘉。”谢柔嘉主动说道。 老海木忙施礼。 “安哥来这里了?”谢柔嘉问道,一面向内看,却不见那个年轻人跑出来。 “是,他去街上买些东西了。”老海木说道,“柔嘉小姐有什么吩咐?” 却没有请谢柔嘉进门的意思。 老海木应该是正统血脉的拥护者,在他眼里谢大夫人谢柔惠才是真正的丹主丹女吧。 谢柔嘉嗯了声。 “柔清回郁山了,我想让他也回去,帮着柔清看着点。”她说道,“你回来告诉他一下。” 说罢也要转身走,老海木却喊住她。 “柔嘉小姐,安哥俾,不回郁山了。”他说道。 不回郁山? “啊没事,也不急,明天后天再去也行。”谢柔嘉含笑说道。 老海木看着她再次施礼。 “柔嘉小姐,安哥俾这辈子都不会再以矿工的身份回郁山了。”他说道,“安哥俾,要成亲了。” 成亲? 谢柔嘉顿时瞪大眼。 “你,你说什么?安哥成亲?他跟谁成亲?”(未完待续) ps:为腾讯阅读上夕颜打赏加更。 我看到那里的评论,我也试着回复,但却回复不了哈哈,你们的评论我看的,谢谢谢谢打赏和投票。 不敢保证有三更,但我想试试。如果有的话也是很晚,勿等。   ☆、第五十六章 得知 这消息太突然了。 这一世她没有成为谢柔惠,也没有让安哥俾离开郁山,怎么突然还是听到安哥俾要成亲的消息。 成亲也可以成亲,按年纪算安哥俾早该成亲了,现在老海木当了法师,地位不同,也许有人家愿意与他结亲了。 挺好的,这一世不跟自己成亲,就能好好的平安的活着,再生养一个孩子。 谢柔嘉收起惊讶笑了笑。 “那真是太好了,这是大事。”她说道,“是哪家的姑娘?” 老海木还没说话,安哥俾的声音传来。 “柔嘉小姐。” 谢柔嘉和老海木都看去,见安哥俾拎着两个匣子过来了。 我正要去见你呢。 我还买了些礼物。 爹说在城里去别人家要带礼物。 安哥俾在心里叽里咕噜的说道,最终只是低下头咧嘴笑了。 “恭喜恭喜。”谢柔嘉笑着说道。 老海木轻咳一声。 “柔嘉小姐,此事正在商议中。”他说道。 就是说安哥俾还不知道? 谢柔嘉笑了笑没有再说。 “那我先走了。”她说道。 安哥俾上前一步抬起头看着她。 这就走啊?刚来啊。 “我还有事,改天再来看你。”谢柔嘉看着他含笑说道。 安哥俾嗯了声低下头,迟疑一下又将手里一个小纸包递给过来。 “在街上买的。”他说道。 谢柔嘉看着递过来的油纸包,是水英最喜欢吃的零食炸果子。 他没出过山进过城,常常见到的女孩子是水英,大约以为女孩子们都喜欢吃这个吧。 “我好久没吃了。”她高兴的接过来,打开就咬了一口。“我还没顾上去买呢。” 安哥俾红着脸看着脚尖笑了。 “谢谢你,改天再来找你玩。”谢柔嘉笑着摆摆手。 安哥俾再次嗯了声,听着谢柔嘉的脚步走开了。 “嗯什么嗯,柔嘉小姐是什么人,找你玩什么,她是小姐,你是奴婢。没规矩。”老海木闷声说道。 安哥俾抬起头看着老海木拉着脸。只是笑了笑。 “柔嘉小姐来找我玩的吗?”他问道。 老海木拉着脸想否认,但想到如果否认难道还要说她是来找你去郁山的?如果说了,安哥俾肯定立刻就跑了。 他嗯了声。含糊的过去,就在这时又有人疾步跑来。 “海木,老海木,大夫人让你过去。”来人大声喊道。 老海木心里一颤。忙应声是,又对着安哥俾叮嘱。 “这里不是山里矿上。别乱跑乱说话。” 安哥俾嗯声应了,迈进门去,刚进院子就听得刷拉一声响。 “爹?”他惊讶的回头问道。 “我把门锁上了,一会儿就回来了。”老海木在外说道。 那也用不着锁门啊。 城里就是不如山里。古怪的很。 安哥俾想道,不过旋即又想到适才谢柔嘉来找他顿时又高兴的笑了,笑了一刻又猛地停下。 只顾着高兴了。忘了跟柔嘉小姐说了,自己明日还是想回郁山去。问问她有什么吩咐叮嘱。 想到这里他忙又冲到门边,一拉门没拉开,才想到老海木把门锁上了。 那就等回来爹回来再去和柔嘉小姐说吧。 …………………………………………………. “是少爷和柔嘉小姐。” 听得身后马蹄声响,水英掀起车帘看过去,高兴的喊道。 谢柔清也掀起帘子看过去,谢柔嘉和邵铭清在车旁勒住马放缓速度。 “还要送啊。”谢柔清笑道。 “还是有些不放心,本想让安哥俾跟你作伴的,他有事又回不去。”谢柔嘉说道,带着几分不安看邵铭清,“要不你也去吧。” 邵铭清还没说话,谢柔清先反对了。 “你这么瞧不起我啊?”她皱眉说道,“你现在还是盯着她们,有你盯着她们,我就能安然无事,你不行了才会连累我倒霉。” 谢柔嘉哈哈笑了。 “没事的,更何况谢文昌也安排人手护着清儿呢,上一次谢柔惠让谢瑶来下毒的事绝对不会再出现了。”邵铭清笑道。 “那好,以后就辛苦你了。”谢柔嘉说道,将两卷经书递过来,“看完了就烧了,等定下了比的章程,我再去找你,逐一的教给你。” 谢柔清看着她递来的经书,迟疑一刻伸手,捏住经书却没有拿过来。 “你决定了?把一切都交给我?”她问道。 谢柔嘉点点头。 “我早就决定了,在让你去第一次点砂的时候。”她说道。 谢柔清嗯了声。 “不对吧。”她说道。 谢柔嘉不解的看着她。 “应该是你开始教我辨山石的时候吧。”谢柔清说道,“你那时候就开始打我的主意了吧?” 谢柔嘉哈哈笑了,谢柔清将经书拿过去。 “你就不怕我比输了?”她又问道。 “你不怕我就不怕。”谢柔嘉笑道,“更何况我们两个,还有什么可输的吗?输了是不赔,赢了就是赚了,这是一笔好买卖啊。” 谢柔清笑了笑冲她摆摆手。 “还有。”谢柔嘉又说道,“点砂是三天,按理还应该有一场点砂,你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那这一次可就真的是全靠她自己点砂了,自己寻方位,自己祭祀,自己踩砂。 谢柔清看着她一刻。 “好。”她说道。 看着谢柔清的马车疾驰而去,邵铭清在马上叹口气。 “叹什么气啊。”谢柔嘉说道,一面调转马头。 “什么事都让清儿做了,柔嘉小姐您做什么呢?”邵铭清笑问道。 谢柔嘉冲他挑挑眉。 “柔嘉小姐啊,柔嘉小姐就专门跟人作对喽。”她说道。说罢催马疾驰向城中而去。 邵铭清大笑纵马跟上。 …………………………………………………. “丹主!” 老海木跪在地上不可置信的看着谢大夫人。 “这,这不能啊。” “怎么?你觉得她不配?”谢大夫人看着老海木淡淡说道。 老海木忙叩头。 “不不,是老奴家不配啊。”他颤声说道,“那是大小姐啊,那是大小姐啊。” 这是做梦也不敢想的,也不能想的。 他以为能是个正经人家的姑娘就足矣了,根本就没敢想是谢家的小姐们。更别提还是大小姐。 那是大小姐啊!那是将来的丹主啊! 谢大夫人笑了。 “正因为她是大小姐。所以才要担负起振兴家族的重任。”她说道站起来,“老海木,从今后。你们家族的血脉将与谢家血脉相融,共荣共存,这是谢家的先祖们对你的奖赏,这是你们家该得的。没有什么配不配,该不该。” 血脉相融。共荣共存,共荣共存啊。 先祖啊,先祖啊。 老海木浑身发抖。 “明日长老会上我会亲口宣布,当然你如果坚持不同意的话。我也不会逼迫你。”谢大夫人说道,“现在你说吧,你决定如何?” 老海木慢慢的俯身在地上。 “老奴。老奴为丹主肝脑涂地。”他颤声哽咽说道。 谢大夫人嘴边一丝冷笑闪过。 “起来吧,明日长老会你也参加。”她说道。 老海木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又是怎么走回家去的。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他也是想哭又想笑。 “爹,你怎么了?” 安哥俾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老海木努力的睁大眼,这才看清儿子在眼前。 安哥俾呀,安哥俾呀! 老海木伸手抱住他拍打着他的肩背大哭。 安哥俾正等着跟爹说自己明日想要回去的事,却不想一直等到天黑老海木才回来,回来后还一副喝醉酒般的晕晕乎乎,但闻了闻又没有酒味。 这是怎么了? 难道被谢大夫人责罚了? 安哥俾正要问,搂着他的老海木又开始大笑,大笑几声又推开他。 “先祖啊,列祖列宗啊。”他大声喊着向里屋冲去。 砰的一声屋门被关上。 “爹!”安哥俾扑过去拍这门喊道。 “不要管我,明日我要出席谢家的长老会,我在列祖列宗们跟前静思。” 内里传来老海木的声音。 原来是因为这个啊,安哥俾松口气,父亲一心要光宗耀祖,如今当上了谢家的法师,现在又可以参加谢家的长老会,所以太激动太高兴了。 “爹,那我把饭给你端过来。”他对内说道。 内里只有老海木时而哭时而笑的声音,安哥俾转身去热饭菜了,但一直等到天明,放在门外的饭菜也没动。 “爹,你吃点东西吧。”安哥俾说道,看着换上了新的法师袍洗漱干净的老海木。 虽然一夜未睡,但他精神奕奕。 “不用。”他说道,“安哥俾,你在家好好的等着吧。” “不是,爹,我今日想…”安哥俾忙说道。 “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现在不能耽搁了。”老海木打断他径直走出去了。 安哥俾话也说完看着老海木走出去,又听得刷拉响。 “爹!你别锁门啊。”他忙扑过去喊道。 “在家好好呆着。”老海木在外说道。 “爹,柔嘉小姐也参加长老会吧。”安哥俾拍这门问道。 听得门外老海木似乎含糊应了声,脚步声响走远了。 柔嘉小姐也参加啊。 那现在去也找不到柔嘉小姐,安哥俾退回院子里安静的站立一刻,忽的抬脚向墙边跑去,猛地踩住墙,蹬蹬几下跃身伸手就扒住了墙头。轻松的翻了过去。 那我就去那里等着柔嘉小姐。 ………………………………………………. 日光照进室内的时候,议事厅内人已经坐满了,没有往日的热闹,所有人都看着厅中的正座。 谢大夫人坐在主位,但这一次身边并非只有一个丹女,而是两个。 两个相貌相同,衣着打扮不同的女孩子。 “谁让你来的。”谢大夫人冷声喝道。“坐一边去。” 谢柔嘉看也不看她一眼噗通坐下来。 “开始吧。”她对着厅中人说道。“我走了一段日子,议事的规矩还没变吧。” 真是太嚣张了! 谢大夫人面色铁青,在座的人也神色复杂。 “还没定呢。你大摇大摆的登堂入室凭什么?”谢存礼喝道。 谢柔嘉撩了他一眼。 “我凭什么你不知道啊?还没定,你瞎了眼啊,看不到我做出的事,看不到她做的事吗?”她竖眉喝道。伸手指着谢柔惠,“谁一口气点出三个矿换了人半座山啊?谁又一接手坍了三个矿井啊?谁又点砂一次也点不出来啊?” 谢存礼张口结石。 “点砂。点砂那是你的诡计…”他结结巴巴说道。 话音未落,外边有人大喊着禀告。 “告什么告,议事的时候谁让你们来告的。”谢存礼将一腔怒火吼道。 外边传来小厮宏亮的声音。 “报,郁山。柔清小姐,昨晚第三次点砂,出砂!” 又出砂了! 哗啦一声。谢文昌从椅子上跳起来,眼睛锃亮。 又出砂了! 谢存礼再次张口结舌站在原地。 “瞧。三次点砂,一次也点不出来,还不如一个三小姐。”谢柔嘉说道,看着谢柔惠,“还好意思站着,一边去。” 谢柔惠又是气又是羞,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站在谢大夫人身边尴尬不已。 “你,你别得意,她做到这个,不就是因为你教她的……”谢存礼气呼呼的说道。 谢柔嘉站起来打断他。 “我教她的?那谢存礼,我也敢教你,你敢不敢去点砂?”她说道。 这,这什么话? 谢存礼愕然。 教我?让我也去? 开什么玩笑? “开玩笑?我可不开玩笑,你们要是不信,咱们就试试。”谢柔嘉说道,笑吟吟的扫过厅内诸人,“谁想试试啊?我教教你们,或者你们的子女们?” 伴着这句话厅内哗啦一声,有好几人站起来,神情闪闪亮。 谢文兴低着头摇着手。 完了,乱了,完了,乱了。 啪的一声,谢大夫人拍在桌子上。 “干什么?都坐下。”她喝道。 站起来的人们回过神,神情复杂的又坐回去,但视线还是忍不住落在谢柔嘉身上。 谢柔惠看了看谢柔嘉,不能再让她闹了,她一甩手抬脚走下去停在谢存礼身前。 “走开。”她没好气的说道。 谢存礼一愣怔怔的起身。 “惠惠……”他说道,话音未落,谢柔惠就坐在了他的位子上。 谢存礼尴尬的站在原地。 谢大夫人却似乎没看到。 “都坐好。”她竖眉喝道。 谢存礼只得忙退后,因为大小姐抢了他的座位,也没人敢给他让座,只得临时搬个小凳子坐在后边。 谢柔嘉呛他,谢柔惠不理会他,谢大夫人无视他,谢存礼忍着羞恼再也不敢开口了。 厅内终于安静下来。 “在议事之前,我有一件事要说。”谢大夫人说道,“惠惠的亲事我已经安排好了。” 此言一出安静的厅内顿时又哗然。 “怎么回事?” “定了亲事了?什么时候定的?” “谁啊?我们怎么不知道?” 谢大夫人又拍了两次桌子才让众人安静下来。 “惠惠的亲事是我定的,就是跟你们说一声,不是让你们表达意见的。”她冷冷说道。 在场的人都对视一眼。 “那,是哪家公子啊?”谢文昌问道。 谢大夫人看向厅内一角,那里穿着法师衣袍的老海木坐的笔直。 “法师海木的儿子,安哥俾。”她说道。 安哥俾! 厅内的人再次要哗然,但谢大夫人拍桌子声比他们的声音要快,而且也比先前更重。 啪的一声,桌子似乎被掀翻了。 涌到嘴边的声音都生生的停了下来。 安静的厅内响起女孩子尖锐的声音。 “大夫人。”谢柔嘉站起来,手还按在桌子上,看着谢大夫人,“你再说一遍。” ******************************************* 四千五百字大章,为腾讯阅读夕颜和豆豆的打赏加更。 我看到那里的评论,我也试着回复,但却回复不了哈哈,你们的评论我看的,谢谢谢谢打赏和投票。 上一章本来是给你们的加更,但这话放在有话说里你们看不到,那就把这第三更当做单独为你们的加更。谢谢,谢谢。(未完待续)   ☆、第五十七章 不许 谢大夫人的视线看向她。 “听好了,我再说一遍。”她说道,“大小姐谢柔惠要与安哥俾成亲,从今日起,安哥俾就是我谢媛的长子,谢家大房大爷。” 从此后,长房诸年轻一辈,不分年龄大小,位序后移,都将有一个长兄。 “你没有姐姐了,你有一个哥哥了。”谢大夫人看着谢柔嘉淡淡说道。 厅内雅雀无声,众人神情变幻不定。 我没有姐姐了?我有一个哥哥了。 谢柔惠要成亲,谢柔惠要和安哥俾成亲了。 命运真是神奇。 这一世,竟然谢柔惠又要和安哥俾成亲了。 虽然这个谢柔惠不再是自己。 谢柔嘉站在议事厅内,看着谢大夫人,也看到了站在边角里的老海木。 那一世也是这样吧。 他们坐在这议事厅,决定着被关在宅院里自己的命运。 只不过这一次,自己的命运他们已经不能决定了,但还是要决定安哥俾的命运。 安哥俾的命运也决不让你们掌控。 “大夫人真是说笑。”谢柔嘉说道,抚了抚桌面坐下来,“安哥俾怎么会跟谢柔惠成亲。” “你这才是说笑,怎么不会?他们成不成亲难道还要你说了算?”谢大夫人说道。 “不是我说了算,也不是你了算,而是他自己说了算。”谢柔嘉说道,“安哥俾,是绝对不会和谢柔惠成亲的。” 她的话音落,同样的声音又响起来。 “谢柔嘉!你还有完没完?” 如果不是谢柔嘉这三个字大家都要以为还是谢柔嘉在说话,闻声看去见谢柔惠站起来。 “邵铭清你抢了你就抢了,现在安哥俾你又抢,你就那么缺男人,非要盯着我?我有的你都要抢去吗?”谢柔惠神情悲愤的喊道。 哦…… 厅内诸人的神情变得隐晦,目光在这姐妹两个身上转来转去。 这么说的确是太刻意了。 抢大小姐之位,抢丹女。抢男人…… “抢男人?”谢柔嘉也站起来,“我和你抢男人?你把邵铭清当男人看吗?你当初之所以邀请他看重他,不就是为了刺激我挑衅我激怒我,让我跟他吵闹而名声败坏吗?” “你胡说八道!”谢柔惠愤恨喊道。“邵铭清是家里给我选的,家里人都知道。” “家里人选的是家里人选的,我现在说的是你,你心里把他当什么看你心里清楚。”谢柔嘉说道,“我心里也清楚。他心里也清楚,这就是他为什么不要你。” 这话就好似一巴掌打在谢柔惠脸上。 “你不要脸!”谢柔惠喊道。 “你才不要脸!”谢柔嘉毫不犹豫骂道,“连邵铭清你都不把他看在眼里,现在的安哥俾,鬼才信你把他当男人看!还大言不惭的我和你抢男人,你才不要脸!” 谢柔惠尖叫着跺脚。 “母亲,母亲。”她连连喊道。 两个女孩子的声音就将整个议事厅掀动的乱哄哄,每个人都觉得耳朵嗡嗡响。 “够了!”谢大夫人喝道,“你们都不要脸!” 议事厅内安静下来。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抢男人,谢家的脸都被你们丢光了。”谢大夫人喝道。 谢柔惠抬袖子拭泪。谢柔嘉则冷笑一声。 “大夫人,你这行径才是丢脸。”她说道,看着谢大夫人,“你为什么要让谢柔惠跟安哥俾成亲吗?” 看上安哥俾这个人吗? 你们从来都没有看上过他!你们看上的只是他的命! “因为海木的先祖是我们谢家的法师,对我们谢家有大恩,所以我才要谢柔惠和安哥俾成亲,这也是老夫人的遗愿。”谢大夫人淡然说道。 “你胡说八道,老夫人根本就没有这个遗愿。”谢柔嘉说道。 谢大夫人看向前方的老海木。 “海木,你告诉他们老夫人当初答应你什么?”她说道。 厅内的视线都看向老海木。 “老丹主说,许我子孙自由身。许我安哥俾荣华富贵。”老海木躬身说道。 “海木大叔。”谢柔嘉疾步走向他,“你不要被她们骗了,自由身荣华富贵,不是靠这个得到的。” 老海木看着她后退一步。对她施礼。 “柔嘉小姐,你误会了,海木不是为了荣华富贵。”他说道,“海木身为谢家的法师,当以丹主之命为尊。” 谢柔嘉一怔。 “那是你不知道他们会把你们怎么样,他们要你们的命你也愿意吗?”她问道。 老海木躬身施礼。 “是老奴的荣幸。能为丹主献出生命。”他毫不犹豫的说道。 谢柔嘉愣住了。 谢大夫人笑了。 “海木对谢家有大恩,老夫人确是曾许诺,而安哥俾曾经找出过凤血石,曾经协助青山矿矿难处置,深受老夫人看重,将郁山矿托付于他。”她看着众人,“这样的人足够配得上丹女,足够能胜任丹主之夫,这门亲事你们有什么意见吗?”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他们有意见重要吗? 更何况现如今谢柔惠成亲已经不是重要的事了,他们更关心的是到底最后谁当上丹女。 “儿女婚事,父母之命,吾等没有意见。” 厅内响起乱乱的声音。 谢柔嘉看向谢大夫人,谢大夫人也看着她,脸上带着淡然的又嘲讽的笑。 “你们没意见没有用。”谢柔嘉看着她,“我不同意,他也不会同意。” 说罢转身就走。 “嘉嘉!”谢文昌忍不住喊道,上前拉住她压低声音,“这是小事,不就一个男人嘛,等你当上了丹女,还不是你说了算,别耽误了正事。” “不耽误正事,我先让安哥俾回去。”谢柔嘉说道,看了眼谢大夫人和谢柔惠。“再来跟她们说正事。” “谢柔嘉!你敢!”谢大夫人喊道。 谢柔嘉头也不回。 “柔嘉小姐,你要干什么?”老海木拦着她急道。 “我要让他回郁山,我不会让他靠近谢家,靠近这些人半步。”谢柔嘉说道。“这才是对他的好,这才是让他自由身。” 说罢推开老海木拉开了门。 “不是说来商议丹女之争了吗?怎么是争男人了?” “真是世风日下,谢家什么时候闹过这种事。” “以前也没有两个丹女。” 厅内一片哗然,伴着门被打开人和声音都涌了出来。 安哥俾已经在议事厅的院子外站了一会儿了。 他一路大着胆子问过来,原本议事厅外的护卫要驱赶他。但听他说是来等柔嘉小姐的,这些护卫迟疑一下任他在这里等着。 很快议事厅内传来嘈杂声。 护卫们见怪不怪,自从柔嘉小姐第一次踏入议事厅后,里面就常有吵闹,安静了几个月,随着柔嘉小姐的再次归来吵闹又恢复了。 里面也开始有人退出来,神情都有些古怪,待看到安哥俾就更惊讶了。 “就是他啊。” “是啊,是啊,就是他。” “长的是不丑。” “怪不得两个小姐都喜欢。” 安哥俾看到这些人对他指指点点。说到这句话时,还发出低低的笑声。 怎么了? 他更有些局促不安。 ………………………………………………… “世子!” 八斤从门外跳进来大声喊道。 正在邵铭清屋子里乱翻的周成贞回头呸了他一声。 “喊什么喊,没看到我正当贼呢吗?”他骂道。 邵铭清拿着一卷经书从内里走出来。 “当贼能不能声音小一点?”他说道,“好歹我也是在里面看书呢。” 周成贞将一个箱子一脚踢回床底,顺手拿起床头小几子上的茶水喝了口。 “世子爷不好了。”八斤忙抓住他,“柔嘉小姐和人抢男人呢,都快打起来了。” 周成贞一口茶水喷八斤一脸。 “你胡说八道什么!”他瞪眼说道,“她男人我在这里,谁敢来抢,有人来抢还用她动手。我自己先揍了。” 八斤抬袖子擦了脸。 “世子爷,是真的,家里都传开了。”他说道。 周成贞还要说什么,邵铭清扔下书跑了出去。 “这见异思迁的臭丫头!”周成贞说道。扔下茶杯也跟着冲出去,“真是反了天了。” ………………………………………………………. 安哥俾被这些人看的更加不安,想要走又舍不得走,忽听得喧哗更大,议事厅的院门被打开了,有人大步走出来。 谢柔嘉! 安哥俾的眼睛一亮。忙高兴的抬脚。 “柔嘉小姐!”老海木追上再次拦住她,“你要干什么?” “海木大叔,我要安哥回山里去,我绝不允许他和谢柔惠成亲。”谢柔嘉说道。 老海木脸色涨红,似乎激动又似乎愤怒。 “柔嘉小姐,我们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你为什么非要害安哥俾!”他说道,噗通就冲谢柔嘉跪下,“我求你了,你要罚就罚我吧,放过安哥俾吧!” 谢柔嘉忙伸手扶住他。 “爹!”安哥俾也愣住了,加快脚步跑过来。 出什么事了? “海木大叔,我没有害他,我怎么舍得害他。”谢柔嘉急道,“你不知道她们根本就没安好心,她们就是利用你们,根本不是真心要让安哥俾成亲的,她们是要他的命啊。” 成亲? “爹?什么成亲?”安哥俾问道,不待老海木说话又忙喊道,“我不成亲,我不成亲,我要回山里。” 老海木一巴掌打开他。 “你给我跪下!”他喊道。 安哥俾噗通跪下来。 “柔嘉小姐,这怎么叫利用,如果这也叫利用的话,我宁愿被利用。”老海木看着谢柔嘉,叩头说道,“我求求你了,你放过安哥俾吧,你放过他吧。” “这当然叫利用,我知道你想要安哥俾过好日子,可是她们给的根本就不是好日子……”谢柔嘉抓着他的胳膊说道。 话没说完就被老海木打断。 “那柔嘉小姐给他的就是好日子吗?”他颤声说道,神情难掩悲愤。 “我不敢说那是好日子,我敢说那才是自由之身,一个人自由了,才是真正的荣华富贵,而且他在山里做的事,是对矿工对山神都有益的事,将来他……”谢柔嘉认真说道。 “那将来,柔嘉小姐会跟他成亲吗?”老海木问道。 啊? 谢柔嘉的声音一顿,怔住了。 成亲? “爹!”安哥俾如同被人打了一棍跳起来,神情惊恐。 “那柔嘉小姐不让他跟大小姐成亲,是你要跟他成亲吗?”老海木看着谢柔嘉再次问道。 他的话音落,就听得疾风声响,同时噗的一声。 老海木一声痛呼人向后倒去。 “爹!”安哥俾大吃一惊忙又扑过来,看到老海木的头上被砸破,有血慢慢的流出来。 地上滚着一个的青桃。 这是… “我日!” 周成贞从一旁虎着脸大步奔来。 “不要脸的老东西,你干什么呢你!”(未完待续。) PS: 推荐楼笙笙《末世之雍正帝妃传》 在2020年的末世打丧尸,她茱莉亚已经够悲催了,捡回家一个清朝人,后面竟然跟着一串杀手! 他是刚满三十岁的雍正! 外有无穷无尽丧尸,内有紧咬不放八爷党,谁叫人家提前知道了历史?四爷,人这叫正当防卫! 四、八、九、十、十三……阿哥们,咱别掐了,先“国共合作”好不好? 枪口对外、一致抗丧尸!“我们的目标是:我要回家!”   ☆、第五十八章 不允 老海木一头血的倒下,让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 “你干什么。”谢柔嘉瞪眼,忙上前查看老海木的伤,“你怎么样?” 周成贞将她一把拽回来。 “给我回来,你管他去死。”他说道,同时抬脚向老海木踹去,“我送他一程……” 这小畜生! 谢柔嘉忙就手拉住他,那边安哥俾已经俯在老海木身上挡住了周成贞这一脚。 “周成贞!”谢柔嘉将他甩开。 议事厅内的人也都涌了出来,神情尴尬又古怪的冲周成贞施礼。 “这种东西你们谢家还当宝贝供着啊,拉出去喂狗都寒碜。”周成贞抖了抖衣衫,犹自愤愤说道。 谢柔嘉扶住安哥俾。 “你没事吧?”她问道。 安哥俾低着头点头,小心的扶起老海木。 “快叫大夫来。”谢柔嘉喊道,看着老海木的伤口,老海木却一把抓住她的衣袖。 “老奴冲撞柔嘉小姐,罪该万死。”他哽咽说道,“但是求柔嘉小姐放过安哥俾吧,求您放过他吧,求你放他出郁山吧。” “爹,我是自己愿意在郁山的。”安哥俾说道,“跟柔嘉小姐无关。” 老海木呵呵笑了。 “跟柔嘉小姐无关?安哥俾,你是我生的,你那点心思我难道不知道?”他说道,“如果不是柔嘉小姐说让你在郁山,你怎么会死守不走?” “柔嘉小姐是为我好。”安哥俾攥紧了手。 “我就不是为你好?你怎么就认为她对你的是好,我对你的就算不是?”老海木气道。 安哥俾还要说什么,谢柔嘉伸手按住他的胳膊打断他。 “海木大叔,我知道我让他留在郁山,的确看起来不近人情,明明你们有机会过上好日子,可以不当辛苦危险的矿工,而我却阻止你们。”她说道,“这是我的错。我给你道歉,我不留他在郁山了,他喜欢去哪就去哪。” 安哥俾抬起头。 “我愿意在郁山,是我自己愿意的。是我自己愿意。”他攥紧了手绷紧了身子,涨红脸,可以看出心内的激动,但翻来覆去的只会说这一句话。 有人在一旁轻咳一声。 “哎呀,真是感人。又可怜。”谢柔惠掩嘴说道,眼泪闪闪,“母亲,还是算了吧,既然妹妹和安哥俾情深如此,我们就不要棒打鸳鸯…….啊!” 她的话没说完就觉得头上剧痛,尖叫一声人也向后倒去,亏得身边的人眼明手快扶住了。 头上虽然没有破,但立刻起了一个大包。 地上滚着一个青桃。 众人的视线顿时都看向周成贞。 周成贞正举着手,此时动作停滞。 “周世子!”谢大夫人喝道。“你干什么?” 先前在郁山被你带人弓弩逼迫,是他们谢家私人事不愿意闹大而忍气吞声,但现在好好的无缘无故的在谢家家里就对大小姐动手,说打就打说骂就骂,大家一起拼死了,你也不占理。 周成贞瞪眼看向一旁,邵铭清揣手神情淡然,还看着周成贞一副的确太过分的神情。 “我干什么?”周成贞说道,话音未落猛地扬手。 才被人扶着站稳的谢柔惠再次尖叫一声向后倒去。 额头的另一边也起了一个包。 “这次看清楚我干什么了吧?”周成贞甩手挑眉说道。 “母亲!”谢柔惠捂着头大哭。 谢大夫人狠狠的看着周成贞。 “来人!”她喝道。 谢文兴谢文昌同时冲出来,一个拦住谢大夫人。一个拦住周成贞。 “误会误会。” “算了算了。” 他们纷纷劝道。 而谢柔嘉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边喧闹,她看着安哥俾点点头。 “我知道。”她说道,示意他不要说了,又看向老海木。“我不是非要强留他在郁山,我是觉得他很喜欢矿山,而且也聪明,学什么一学就会,你看他越来越厉害,能辨山能识矿洞。还能找到山骨,还能跟着柔清一起祭祀,我觉得做这些他挺开心的,而且矿工们也很感激喜欢他,谢家的人也会看重他,我觉得这大概也是一种好日子。” 老海木苦笑摇头。 “柔嘉小姐,你过惯了好日子,过几天苦日子是新鲜,你知道这种日子过一辈子,子子孙孙永无尽头是什么感觉吗?”他说着再次挣扎起身叩头,“柔嘉小姐我求求你放过他吧。” “不是,海木大叔,苦日子能过好,好日子也能是永无尽头的绝望。”谢柔嘉说道,拉住他,“你想要的好日子,我也知道是什么样,安哥俾会和大小姐成亲,不再是矿工,而是谢家的大爷,他们会在一起,你以为这就是好日子了吗?” 她看着老海木。 “他们会被逼着生孩子,必须生一个女孩子,不管他们愿意不愿意,只要生下一个孩子,如大家所愿的女孩子,就会有好日子了。” “不,等他们生下了孩子,他们就没用了。” 一旁的谢大夫人和谢柔惠心里都咯噔一下。 果然聪明了,谢大夫人神情木然。 谢柔惠则看了谢大夫人一眼,这老东西,原来还打这个主意。 不过,人人都能有主意,但也不定人人都能如愿啊。 谁没用还不一定呢。 “当然也许这一世她还有用,但是安哥还是没用了,他会被赶出大院,看不到孩子也没有妻子,他也不是矿工,什么都不是的活着,这就是好日子吗?” “不,这日子他也过不了,因为他没用了,没用的人,在谢家只有死。” 谢柔嘉看向老海木。 老海木神情惊讶的看着她。 “他会被摔死,从马上摔下来,头都被踩烂,踩的脸都认不出。”谢柔嘉看着他眼里含泪,“海木叔。难道这才是好日子吗?” “柔嘉小姐,你,你说什么呢!”老海木颤声说道,“你这是诅咒吗?你是在诅咒吗?” “我这不是诅咒。而是事实。”谢柔嘉抓住他的胳膊,大声喊道,“海木叔,他已经这样死过一次了,你这次就放过他吧!” 老海木似乎被吓到了。神情愕然。 “爹!”安哥俾站起身,拳头攥的咯吱响,“我回去了!” 他喊完就跑。 “你走!你要是走了,我立刻撞死!我一头撞死!”老海木喊道,说着挣扎起身果然要向一旁的墙上撞去。 谢柔嘉忙拉住他,跑出去的安哥俾停下脚。 “爹!”他喊道跪下来。 “你走吧,我就当白养了你一场。”老海木伏地哑声喊道。 “真是荒唐!”谢大夫人冷冷说道,“丢人现眼!都散了!” 说罢转身要走,其他人也忙要离开。 “站住!”谢柔嘉站起来,看着她。“散什么散,正事还没说呢。” 谢大夫人看着她嘲讽一笑。 “你还记得正事啊。”她说道,“我以为你只顾抢男人了。” “大夫人真是说笑。”谢柔嘉亦是嘲讽一笑,“男人我还用抢吗?要抢也是你们抢。” 这场面还真是显得她们是棒打鸳鸯的恶人。 看看那个跪在地上如同遭受了泼天委屈的年轻人。 谢大夫人的脸色铁青。 没想到安哥俾竟然来了,也没想到谢柔嘉这个不要脸的竟然敢这样闹。 “真是没想到你会做出这样事。”她咬牙说道。 谢柔嘉看着她。 “彼此彼此。”她说道,不待谢大夫人再说话,抬手向议事厅院内指了指,“别说这些没用的事了,还是快些把正事定下来,快些把丹女的身份定了。” 说到这里又看着谢柔惠笑了笑。 “不过大小姐你放心。到时候就算你不是丹女了,我也不会阻拦你成亲,我还会把你好好的嫁出去,只不过嫁的人是谁就由我做主了。” “你!”谢柔惠放下掩着额头的手恨恨喊道。“你得意什么!” “我得意什么?我得意就是为了不让你得意。”谢柔嘉抬着下巴说道。 “母亲,你看她这幅样子!”谢柔惠气道。 谢柔嘉跨上前一步。 “谢柔惠,你不用喊母亲,你不用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她看着她说道,“我知道你不怕的。” 谢柔惠神情一僵。 “你..”她再要说话,谢大夫人已经甩袖转身。 “议事!”她喝道疾步向内而去。 众人们瞧了这一场热闹。看着谢柔嘉的神情更添了几分畏惧。 “欲疯欲狂。” 有人摇头低声说道,被人拉了一下低下头跟着转身。 谢大夫人转身,谢柔惠果然收起了先前的惊慌,冲谢柔嘉笑了笑,转身疾步跟上谢大夫人。 谢柔嘉却又退回来在老海木跟前。 “海木,我不知道她们跟你许诺了什么,而你又认为自己有什么资格能得到这个许诺,我只告诉你,那个会对你应诺的老丹主已经死了,现在这个丹主不会把你看在眼里,现在这个谢家,已经不是你敬畏中的那个谢家。”她说道。 诋毁谢家,诋毁自己的家? 老海木抬起头看着她,虽然适才已经受惊不小,但听到她说这句话还是露出几分惊骇。 谢柔嘉低头看着他,又嘲讽的一笑。 “或者从来都不是。” 门前的人都先后进去了,喧闹散去,谢文兴赶着人将老海木和安哥俾送走。 “这种人还送走干什么啊?还不直接打死。”周成贞抱臂站在一旁说道,一面又喊八斤。 看着八斤跳出来,邵铭清也站出来。 “老海木我有话问你。”他说道,说罢也不理会周成贞,带着老海木和安哥俾走开了。 周成贞挑挑眉。 “他又不是你家的人,你不阻止他啊?”他冲谢文兴说道。 我现在能阻止谁啊,你们都是祖宗! 谢文兴苦笑施礼。 “世子爷,你也请自便吧,我得进去了。”他说道,刚要转身却被周成贞一把按住肩头。 “谢大人,还进去干吗?去给人端茶倒水吗?”周成贞似笑非笑说道,“反正也没人把你当人看,不如陪我去喝一杯去。” ********************************** 感谢天府整编第二师打赏仙葩缘。谢谢大家投票。(未完待续。)   ☆、第五十九章 醉言 陪他? 现在? 谢文兴看向议事厅,人都已经走进厅内,正要关门,有人回头看到还站在外边的他。 里面似乎有人说了什么,那人看他一眼最终收回视线,议事厅的门徐徐关上了。 真是可有可无的人啊,参加不参加都无所谓。 谢家的这些鼠目寸光的东西,就知道丹女,就知道挖砂挣钱,根本就不想想这件事会带来什么后果。 不想想他们谢家所依仗的根本是天命神授,皇帝看重的传承的顶天立地的大巫。 这次闹出这种事,还怎么顶天立地,还怎么直上青云路,一辈子窝在彭水当土财主吧。 谢文兴转过头对着周成贞一笑。 “多谢世子爷,那我就陪世子爷喝一杯去。”他说道。 周成贞笑了转身迈步。 “走走,要喝就出去喝个痛快。”他说道。 要出去喝? “世子,这外边没有比谢家更好的酒和风景了。”谢文兴说道。 周成贞回头看了他一眼。 “可是这地方实在是令人不舒服。”他说道。 谢文兴一怔,旋即哈哈笑了。 “走,走,这彭水我熟,我给世子找个有好酒的地方。”他说道,抬脚先行。 周成贞对八斤使了个眼色,八斤点点头,主仆二人跟上谢文兴。 彭水一间高楼上,透过大窗江水一览无余,此时偌大的厅内只有谢文兴和周成贞二人相对而坐,一人面前摆着一坛酒。 酒坛显然已经空了一半,谢文兴的脸上带着醉意。 “世子你说得对。还是来外边喝酒喝得开心。”他笑着说道,一面拎起酒坛倒了一碗,“世子,我敬你,要不是你那日带人阻止了我那妻女的胡闹,现在谢家肯定已经被官府围住了,脸都丢尽了。世子。你就是我谢文兴的救命恩人,再生父母。” 他说着摇摇晃晃坐正身子就要大礼一拜。 周成贞伸手扶住他。 “这辈分不能当。”他似笑非笑说道,“不管怎么说。我得喊你一声父亲。” 谢文兴一头扑在地上,手里的酒洒了一地。 “世子。”他抬起头苦笑一下,“这玩笑可开不得。” “这种事怎么能开玩笑。”周成贞说道,坐正身子。“要不然我天天往你们谢家跑是闲的吗?自然是看上你的女儿了。” 周成贞突然又出现在彭水,还用弓弩围攻他们。谢文兴当然不会认为他是偶然路过的。 当时很明显他是站在谢柔嘉一边的,但谢文兴并没有认为他跟谢柔嘉之间如何,敢做出这种事,怎么也得是由皇帝在背后授意吧。 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干脆的说出这句话。 真的吗? 这样坦率又泼皮的话。谢文兴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是应该言辞犀利的呵斥这个冒犯女儿的登徒子呢,还是俯身在地上叩谢这位世子的厚爱? “世子,只是这谢家的女儿身份特殊。只怕当不起你的厚爱。”他苦笑一下说道,酒也醒了一半。 “当不当的起与你无关。”周成贞说道。举起酒碗,“岳父大人,你只要认清楚我的媳妇才是丹女就足够了。” 谢文兴有些惊讶。 “世子你可知道谢家的丹女是不外嫁的?”他问道。 “我知道。”周成贞将酒一饮而尽说道。 “那嘉嘉要是当了丹女,可就不能嫁给你了。”谢文兴提醒说道。 周成贞哈的一声笑了。 “这也不用岳父你操心,嫁不嫁是她的事。”他说道。 “可是,世子,那真不是她自己就能做主的事。”谢文兴苦笑说道,话没说完周成贞已经举着酒碗跟他面前的酒碗碰了下。 “以后的事且不急着说,先当上丹女再说。”周成贞说道。 谢文兴端起酒碗。 “世子,我还是有些不明白,你要是喜欢嘉嘉的话,不当丹女直接娶了她岂不是更好?”他皱眉问道,“为什么非要她当丹女?那到时候,你要娶她谢家不会同意,皇帝肯定也不会同意的。”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周成贞嗤声一笑,端起酒碗,“因为她喜欢啊。” 她喜欢? 谢文兴愣了下。 “她想要拿回丹女,我当然要让她如愿了。”周成贞说道,“我喜欢她,就得让她高兴,她高兴了,我就高兴了,我们都高兴了,你说的那些别人不高兴的事,又算什么?” 谢文兴听得目瞪口呆,觉得似乎明白又似乎不明白。 不过让谢家的丹女高兴,谢文兴还是有些明白。 只有谢家的丹女高兴了,自己也才能高兴,才能心想事成,他和谢媛不就是这样。 对,就是这个道理。 谢文兴点点头笑了。 “世子爷,这一点不用叮嘱我,我自然是最喜欢嘉嘉的。”他说道,又叹口气,“嘉嘉的本事,谢家的荣耀,这些大道理且不说,我就告诉你一句话实话,谢柔惠这个女儿曾经要置我于死地啊。” 他看着周成贞。 “你说,我会想要她当上丹主吗?” 周成贞拿起酒碗举过来。 “你混的真惨,两个女儿都不把你当爹。”他一脸同情说道。 是啊是啊,真惨,谢文兴心里说道,举起酒碗跟周成贞碰了下。 “世子,你是不知道啊,这个谢柔惠,真是畜生不如啊。”他一口饮尽,或许是想要让对方更信自己,或许是酒意上来忍不住要絮叨委屈,“到时候把她……” “把她给我。”周成贞接过话说道。 谢文兴手里的酒碗差点再次摔在地上,有些愕然抬头看着周成贞。 她…你也要? 姐妹两个都要? 他知道在欢场有些是特别喜欢双胞胎…… 这,这作为一个父亲被人当着面的亵渎自己的两个女儿,他应该将手里的酒碗砸在对方的脸上才是。 谢文兴张张嘴却什么也没说话来。 “好了。”周成贞放下手里的酒碗坐正身子。“正事说完了,另一件小事还要麻烦岳父你。” 岳父这个词现在听起来真是别扭。 “岳父你知道我的身份吧?”周成贞说道。 谢文兴点点头。 “知道知道,英勇之后,皇室勋贵。”他说道,一面端起酒碗。 “那我们镇北王府准备起事,就是缺钱,既然大家是一家人了。那就要麻烦岳父倾囊相助。”周成贞说道。 啪嗒一声。正探身过来要敬酒的谢文兴再次头扑在地上,手里的酒碗应声而落,酒水洒了一地。 “岳父。这钱财有来有去,现在都给我用了,将来还能挣回来的,别这么小气。”周成贞挑眉说道。 谢文兴只觉得浑身瑟瑟。人却灵活的从地上跳起来,不可置信的瞪着周成贞。 这是小气的事吗?这是花钱挣钱的事吗? 这是造反啊! 镇北王府。镇北王府竟然…… “造什么反!”周成贞淡淡说道,拎着酒坛探身给谢文兴扔在地上的酒碗里斟酒,“这天下本来就是我们镇北王府的,当初显宗皇帝是要传位给我祖父的。却被阻拦在外,让仁宗皇帝抢了,现在我们不过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而已。拨乱反正。”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根本就不是什么儿女情长,根本就不是什么儿女情长。 造反!镇北王要造反了! 谢文兴只觉得耳鸣心跳。 “世子爷,我喝多了,恕我不能奉陪了。”他颤声说道,转身就要走。 门被人拉开了,涌进来五六个神情木然的男人。 “世子爷,你相信我,就算不为了谢家,为了我自己,我也不会把今日的事说出去的。”谢文兴转过身,面色发白的说道。 周成贞笑着点点头。 “我当然信你,岳父大人。”他说道,又摇头,“你怎么能不信我呢?我今日既然敢说出这句话,就敢保证一定能做到,阿穆。” 他冲进门的几人中一个男人抬抬下巴。 谢文兴看到一个神情阴沉的男人迈出来,这个人手中拿着一个卷轴。 里面是杀人的刀剑吧。 谢文兴忍不住面色发白的后退。 阿穆伸手展开了卷轴,谢文兴腿一软,却没有看到刀剑砍过来,而真的只是一个卷轴,上面勾画者线图。 “王爷在外征战三十多年,先后镇守西南西北,虽然被圈禁二十年,但随众并没有被打散,而是依旧分别镇守在西南西北,如今在军中各有权势,这就是我们王爷手下的分布图以及兵力。” 阿穆说道,举着卷轴上前一步。 谢文兴后退一步,半遮半掩的看了眼图纸,不由心惊肉跳。 怪不得都传言镇北王是因为造反被圈禁,镇北王世子也根本就不是什么抗敌死与阵前,原来真的是造反被诛啊。 二十多年,野心还未死,而且随着周成贞的长成,重新燃起了。 造反啊! “说了这不叫造反!” 啪的一下,周成贞将面前的酒坛摔在地上,声音阴沉暴怒的喝道。 谢文兴腿一软跪坐在地上,周成贞站到他面前,半蹲下来看着他。 “岳父大人,你什么都不用操心,就拿出点钱让我用用就够了。”他说道,“谢家的钱可是多的花不完啊。” “世子爷,谢家的钱是多的花不完,买下一个京城都足矣,但是,那不是我的啊。”谢文兴苦笑说道,“我在谢家什么都不是,我自身都难保了。” 周成贞微微一笑。 “所以岳父要协助嘉嘉当了丹女,让那糊涂的岳母大人让位,那这家里不就是你说了算。”他说道。 ***************************** 双倍最后一天了,再看看票夹,如果有的话投一下,谢谢,谢谢。 真是太感谢了,七天之内竟然投了这么多票,我都惭愧。 二更还在晚上(*^__^*)(未完待续)   ☆、第六十章 切语 在这家里说了算,也得先有命享用啊。 怪不得谢柔嘉这个丫头气势汹汹归来,原来是搭上了镇北王府这条路子。 造反啊。 还以为谢柔嘉闹着要以比试定丹女会毁谢家根基,现在看来,这算什么啊,造反才是大杀器啊。 完了完了完了。 因为乱了丹女天命神授规矩谢家败了,他还有独善其身的可能,要是因为造反谢家败了,他就绝无翻身机会了。 造孽啊!他怎么就养出这两个造孽的女儿了! “别多想,这件事你们谢家只有你知道。”周成贞说道。 啊? 谢文兴看向他。 “谢柔嘉那蠢傻的,告诉她岂不是告诉全天下了。”周成贞嗤声笑道,伸手将谢文兴拉起来,自己也站起身。 那倒是,谢柔嘉那性子还真说不定。 可是那又怎么样,周成贞把这件事告诉自己,那就绝对不会放过自己。 “岳父,我不是不放过你,我是要拉拢你。”周成贞说道,伸手指了指还展开的卷轴,“当然,只有这些还不足够证明我们势在必得,毕竟你也看不到。” 他说着又转身蹲下来,看着谢文兴。 “你知道皇帝为什么不杀我祖父吗?” 谢文兴摇摇头。 对啊,要面子?都威胁到江山了还要什么面子啊,再说让一个被圈禁的人寿终正寝的法子多了去了。 “因为皇帝很忌讳的一件东西在我祖父手里。”周成贞说道,“这件东西足够威胁他的皇位。” 哦,真的假的啊。 谢文兴看着他没说话。 周成贞看着他笑了笑,再靠近几分。 “我再说明白点。”他眼神沉沉,“这件东西还跟你们谢家有关。” 跟谢家有关? 谢文兴一惊。 “你知道皇帝和东平郡王为什么对你们家这么好吗?”周成贞看着他,嘴角勾起一弯笑,“你不知道,但有人知道。” 谢媛! 谢文兴立刻反应过来。 “你要不信回去试探试探。”周成贞说道。 “那是什么东西?”谢文兴迟疑一下问道。 周成贞看着他笑了笑。 “请岳父大人恕罪,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他说道。 谢文兴神情复杂。 “这么说,你真是在拉拢我。”他喃喃说道。 不。那要这么说,不止周成贞在拉拢他,皇帝也在拉拢他们谢家。 哦……原来这样啊,那谢家的确是鱼肉。但他们并不一定是刀俎。 谢文兴坐直了身子,停下了颤抖。 “我看不上岳母,而岳母肯定也站在皇帝那边。”周成贞接着说道,“我就只能来拉拢岳父了。” 谢文兴苦笑一下。 “世子,这不是过家家玩游戏。这是..大逆不道……”他说道。 “大逆不道。”周成贞笑了,“我们镇北王府已经大逆不道了,这样活到死是大逆不道,这样反了败了死也是大逆不道,但如果胜了,这大逆不道的就不是我们了,有什么大逆不道,不过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罢了。” 谢文兴没有说话。 屋子里安静一刻。 周成贞坐下来,拎过酒坛。 屋子响起倒酒的声音。 “当然,我现在把这件事告诉岳父大人你并不是要你现在就如何。毕竟现在的你,还真帮不上我什么。”周成贞说道,“我只是希望首先你不要阻碍谢柔嘉当丹女。” 他的话音未落谢文兴就笑了。 “世子,这一点不用你叮嘱的,我说过了,我……”他说道。 周成贞也没让他说完。 “对,我相信这一点你做得到,因为如果谢柔惠继续做丹女的话,岳父大人你就活的连狗都不如。”他含笑说道。 同样,如果谢媛继续为家主。继续掌控谢家,那他谢文兴活的还是很委屈。 而皇帝给的荣耀,也只会给谢媛给谢家,这一切跟他谢文兴没有任何关系。 他谢文兴在谢家永远都是个赘婿。是一个用来生丹女的种猪,高兴了用他,不高兴了就一脚踹开,就连他的女儿也能随意的决定他的生死。 谢文兴神情变幻一刻。 周成贞从他身上收回视线低头端起酒碗。 “再者呢等谢柔嘉当上丹女,你要维护她,替她扫清谢家的一切障碍。”他说道。慢慢的晃动酒碗,看着清冽的酒水倒影的俊美面容碎裂,“当你做到这些的时候,再考虑我今日跟你说的话,而那个时候,我自然会给你看我更大的诚意。” 也就是说,他们选不选他,还不一定呢,还要看他能不能掌控谢家。 谢文兴神情变幻,刚要说什么,门外传来一声清脆得鸟鸣。 在屋里的几个男人立刻转身退了出去,就在他们刚退出去,走廊上响起脚步声。 “哎哎,道士道士,又没请你……” 伴着八斤的喊声,屋门被人拉开,邵铭清出现在门口。 “哟,邵爷。”周成贞举着酒碗笑道,“来来,喝一碗。” 邵铭清没理会他,视线扫过室内碎裂的酒坛,狼藉的几案,落在谢文兴身上。 “大老爷,该回去了。”他说道,上前拉起谢文兴,“现在这个时候,别随便跟人出来。” 谢文兴并没有挣扎,反而伸手抓住他。 “铭清,你心里最清楚了,你说,惠惠她当时是不是要杀了我?”他说道,声音委屈,又带着浓浓的醉意,紧紧抓着邵铭清,似乎站立不稳,说着又看周成贞,似乎要迫切的证明给他,“世子,你不信,你问他,他当初也要杀我。” 周成贞哈哈笑了。 “真的啊?大老爷你真这么抢手,这么多人要杀你。”他说道。“所以还是我们嘉嘉好吧。” “那当然,嘉嘉最好了,她现在终于回来了,我跟你说。我打心里愿意让她当丹女……”谢文兴脚步踉跄,挥着手要走向周成贞。 邵铭清一把揪住他。 “大老爷该回去了。”他说道,不由分说将谢文兴拽着走出去。 “急什么啊,再喝点呗。” 周成贞的声音从后传来。 邵铭清头也没回抓着谢文兴下了楼,将谢文兴塞进车里。自己紧跟着上来。 “他跟你说什么了?”他沉声问道。 谢文兴抹了一把脸,适才的醉意散去。 “吓死我了,你说奇怪不,他非要我支持嘉嘉当丹女。”他带着不安说道,“这还用他说,我自然是支持嘉嘉的,你说,他到底什么意思?他是皇帝派来的人吗?” 邵铭清审视他几眼,很显然谢文兴的确受了惊吓,并不是伪装的。 “他还说。嘉嘉是他……”谢文兴又压低声音。 能说什么,无非是嘉嘉是他媳妇这种混话。 “行了,别听他胡说。”邵铭清打断他,皱眉说道,“你记住,离他远点,他狼子野心,不是什么好东西。” 狼子野心,谢文兴心里跳了跳。 “他想干什么?真是要来害我们谢家的?”他几乎要起身,哑声说道。 “离他远点。他就害不了你们。”邵铭清伸手将他按回去,对外喊了声走。 跪坐不稳的谢文兴被马车的突然驶动摇倒。 马车在街上疾驰而去。 周成贞站在酒楼上收回视线,仰头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 “世子,为什么你要告诉他?这个人可靠吗?”阿穆在后问道。 “他可不可靠我可不在乎。我知道他可用。”周成贞说道,转过身一笑,“他现在在谢家就跟困兽一样,有着一腔建功立业大展宏图的心愿,却被一群女人死死压制,他可不甘心啊。” 阿穆沉吟一刻。 “谢家的钱。能有也不错,没有也没什么,我们最要紧的是要到丹女。”他说道。 “要将这个丹女弄到手,单靠谢柔嘉可不够,必须还得有个人帮忙,这个人只有谢文兴最合适。”周成贞说道。 “他肯定会帮柔嘉小姐的。”阿穆说道,看着周成贞眼中带着审视,“就算世子你不抛出这个诱饵,他也会的,你何必冒险告诉他这个,这太危险了。” “不,他不会帮,他只是会不妨碍。”周成贞说道,“阿穆,这种人只会为自己而费心尽力,现在他帮谢柔嘉就不止是帮谢柔嘉了,而是帮他自己,只有这样,他才会尽心尽力真心实意。” 阿穆沉吟一刻。 “世子爷,真的很聪明。”他说道。 周成贞对他一笑。 “谁让我有个聪明的爹和爷爷呢。”他说道,说罢拎起酒坛仰头浇下来。 屋子里有笑声响起。 “我怎么也不能对不起我身上流的血。” 阿穆看着大笑饮酒的年轻人神情复杂。 ………………………………………………………… 这一次议事厅的会没有再半路中断,一直到天黑才散场,走出来的人都神情疲惫,只有一个女孩子精神奕奕。 等候的邵铭清迎着那女孩子走过去。 “怎么样?”他问道。 “都说好了,明日就公布,三日之后大比开始。”谢柔嘉冲他一笑说道,“从祭祀舞咒到辨砂点砂定山安神抚生一一皆有,三大项一共比三天。” “这时间足够整个巴蜀都知道且来观看了。”邵铭清笑道。 “既然要比就要昭告天下的比,她们当然不愿意,不过。”谢柔嘉挑挑眉,“现在还由得她们吗?” *************************************   ☆、第六十一章 来临 京城的炎夏,东平郡王的小书房里因为关着窗户显得有些闷热。 “我真是出了一身冷汗。” 几案前传来文士的声音,让两个端着冰走进来的婢女有些惊讶的看去。 这大热天的还能出冷汗。 文士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卷轴,对面的东平郡王放下手里的书。 “她真是这么做的?”他问道。 文士点点头。 “千真万确,如果不是世子带人逼迫,她们母女当场就定了生死了,黄药说,就在谢家的人散了后,他亲自去看了,当时那一片的地上都被柔嘉小姐埋了火石。”他说道,“可见是早有筹划。” “看来她是不要这个家了。”东平郡王说道。 “那倒不至于吧,置之死地而后生。”文士说道。 他们话音未落,门外有人疾步进来。 “殿下,彭水的信。” 按照吩咐黄药的信是一日一封,他们这里也是一日一收,现在今日的信到了。 “这两日肯定是热闹的很。”文士说道伸手接过打开,噗哧一声笑了,“殿下,这日在山上争完名字,第二日在家争男人了……。” 他的话音未落东平郡王就皱眉。 “胡说八道。”他说道。 文士被打断,轻咳一声。 “信上说的……”他接着说道。 “她是不会做这种事的,就算是也只是看起来是。”东平郡王再次打断他说道。 文士摸了摸鼻头。 “殿下,我是说,信上也是这么说的。”他一本正经的说道,“说大夫人给柔惠小姐选了女婿,柔嘉小姐也要这个女婿,大家都说她们姐妹在家争男人,黄药说这是胡说八道,很明显这个男人要么是故意被用来威胁柔嘉小姐,要么就是这个男人对谢大夫人有利处。” 屋子里沉默一刻。 东平郡王看着文士。文士也看着他,神情认真没有半点的调侃。 这么明白的事大家怎么会不知道,还用特意反驳吗?而且是在话还没说完的时候。 是一点也不想有人被这样说吗?哪怕是描述也不行? “时间紧,纸张小。”东平郡王伸出手捏住文士手里的卷纸。轻轻的抖了抖,“为什么还要浪费在这多余的三个字上?” 文士忙应声是。 “我这就写信斥责他。”他整容说道。 东平郡王没有再看他,自己看完了手里的信,眉头微皱若有所思。 门外又有人进来了。 “殿下,彭水的信又送来一封。” 又来一封? 文士有些惊讶。看着被东平郡王拿在手里的信,也就是说这一日内写了两封,先送走一封,等到晚上有了新消息就又送来一封,就这样前后来到了京城。 他伸手接过打开,扫了一眼脸上露出笑容。 “殿下说的对,柔嘉小姐不是争男人,柔嘉小姐没有被男人的事纠缠住,当日还是坚持长老会议事,定下了丹女大比的事项。”他说道。将信递过去,“且在次日公告世人,这信是四天前送出来的,那今日她们已经开始比技了。” 东平郡王接过信扫了眼,这信上比上一封写的少了很多也很潦草,显然很迫切,自然也没有写丹女之比的具体事项。 “不知道比的什么?”他说道。 文士倾身向前一笑。 “殿下别担心,比什么,柔嘉小姐都没问题。”他说道,“殿下不是说了吗。她不要这个家了,家都不要了,比什么对她来说都无所谓,无谓无畏。” ……………………………………. 彭水城中。谢家大宅前阔广的街道上挤满了民众,这种场面只有在三月三大祭祀时出现过,但跟大祭祀时的期盼激动相比,此时在场的人神情多了一些焦灼和不安。 今日是公告上说的谢家丹女竞技第一日。 “竞技分三项,巫舞,巫祝以及巫砂。从城中到山中,从人到神皆观,今日是第一日,比试的是巫舞。” 站在门前高台上的司仪高声的说这话。 不过他响亮的声音并没有像往日那样笼罩在民众之上,而是被一片嘈杂所盖过。 “真的是要比丹女吗?” “怎么可能啊,丹女怎么会有两个?” “所以要比啊。” “那也不对,丹女怎么能靠比来决定。” 议论声喧喧,甚至还有难掩的恐惧。 说话的人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恐惧。 “到底是张狂到无所畏惧,还是自大到疯狂要自毁?” 位于街道对面酒楼茶肆中不少提前包场的朱砂商家的人,虽然已经得知消息三天了,但此时此刻真切的看到谢家摆出的场面,神情还是惊讶不已。 里里外外到处都是一片喧嚣。 直到表示谢家丹主出场的长号声响起才安静下来,所有人都踮脚看向谢家的大门。 大门内谢大夫人扭头看着谢柔嘉。 “你就穿这个?”她问道。 谢柔嘉今日也换了新衣,但并没有穿上如同谢柔惠那般的礼服。 “想让别人认清你,可不是靠衣服。”谢大夫人说道。 谢柔嘉笑了。 “大夫人说的对。”她说道。 谢大夫人面色一僵,怎么现在觉得什么话都会被她反讽回来。 谢柔惠在一旁轻咳一声。 “妹妹是心有成竹,穿什么也无所谓。”她说道。 谢柔嘉看向她。 “我知道你不服,不服是因为觉得祖母私授我经书。”她说道。 “你知道就好。”谢大夫人说道。 “我知道,但我想问问大夫人和大小姐你们知不知道巫经是怎么学的。”谢柔嘉说道。 谢大夫人和谢柔惠看着她。 “一本经书一个技能,一步一学一学一会。”谢柔嘉说道,“天底下没有一本万能的经书,我会的你也会,但会跟做,是两回事。” “什么意思?”谢柔惠挑眉问道。 “意思就是你做不到就是做不到,别推到自己不会没学过。”谢柔嘉说道。 谢柔惠的脸顿时铁青。 这贱婢!骂人还不带脏字了! “谢柔嘉!”她喝道。 “都住口!”谢大夫人喝道,“今日比的舞。不是祝,都闭上嘴。” 谢柔惠狠狠的甩袖站到谢大夫人一旁。 谢柔嘉则看向另一边。 “谢柔清来了吗?”她问道。 “来了来了。”谢文兴在一旁含笑说道。 来了? 自从公告丹女比技之后,谢家里外都封锁了,尤其是曾经惹事的谢柔清。更是被谢大夫人严禁离开郁山,怎么可能来了? 谢大夫人皱眉看过来,谢文兴已经转头向后看去,同时后退一步,露出欢天喜地的谢文昌。以及跟在谢文昌身后的拄着拐的谢柔清。 “我刚才看到了,你看过来了吧。”谢文兴接着说道,伸手指了指,似乎是因为看到了而回答,又靠近谢大夫人一步,“二弟一早就等在门口呢。” 谢文昌。 谢大夫人看着谢文昌,眼中难掩恨意。 这个谢文昌现在已经完全是处处跟她做对了,而且他手里有人手可用,把谢柔清接过来也不是不可能。 “别担心,她又不能跳舞。”谢文兴低声说道。 她能跳舞也不怕。就是不想看到她这个人。 谢大夫人收回视线。 “下次注意点,看好谢文昌。”她木然说道,看着谢文兴,“你手里也不是没有人,怎么还看不住他。” 也就是说他可以大摇大摆的用自己的人手,以及谢大夫人允许的人手了? 谢文兴低下头应声是,脸上露出笑。 那行事就更方便了。 “要不是有人暗地帮忙调走了拦路的人,差点就赶不过来。”谢文昌正在给谢柔嘉低声说道,“是大小姐你安排的人吧。” 谢柔嘉皱眉。 她并没有安排什么人,只是让问问谢柔清来不来。想让她看看这个场面,更能够领会和感受经书,也并非是非来不可。 “我帮不了你跳舞,如果打鼓还可以。”谢柔清说道。 谢柔嘉笑了点点头。 “好啊。”她说道。一摆头,“我们走。” 大门徐徐打开,谢大夫人带着她们走了出来。 事先已经公告,也没什么多说的,谢大夫人扫过安静的民众,看向搭起的高台。摆好的鼓乐。 “谁先来?”她说道。 谢柔惠迈步而出。 “我。”她说道,转头看着一旁的谢柔嘉。 她眼膜痣犯了后已经用了药,但红斑尚未消退干净,在日光下闪烁诡异的光芒。 “谢柔嘉,其实这一场舞,我也等了两年了。” 两年? 谢柔嘉微微凝神。 她说的是那一次学堂里第一次展示祭祀舞吧,自己跳完了,而她要上场时却被谢瑶绊倒扭了脚而未能跳。 两年前的事啊,恍若上辈子似的。 “哦,我们姐妹同台而舞竞技,我等了一辈子了。”谢柔嘉微微一笑说道。 谢柔惠嗤声。 “我说两年,你就说一辈子,就连这个你也非要压过我。”她冷笑说道,微微抬起下巴,“好,不管是两年还是一辈子,我会让你服气的。” 挑挑眉,谢柔嘉看着走向高台的女孩子,摇头一笑。 “这话该我说的。” 那就让你先说,我再说。 ************************************************** 节后第一天,过的如何? 二更老时间(*^__^*)(未完待续。)   ☆、第六十二章 共舞 “大小姐谢柔惠!” 伴着这声音,原本因为谢大夫人出现而安静的人群顿时喧腾起来,无数炽热的目光凝聚到正缓缓而行的女孩子身上。 “大小姐!” “大小姐!” 喧腾的声音都是这一句话,重复着如同海浪一般此起彼伏。 虽然先前各种幸灾乐祸,但这一刻茶楼酒肆包厢中的人还是忍不住浑身发麻,停下了各种猜测和议论,目光汇集到决定着谢家生死存亡的这个女孩子身上。 这不是谢柔惠第一次人前跳祭祀舞,自从得知真相重新得到大小姐之位后,她主持过一次矿难祭祀,一次郁山祭祀,但是那种祭祀场面,都不能跟曾经的三月三相比。 那些祭祀是给山神看的,最多是给矿工看的。 那么好的巫舞孤独又寂寞,还有不甘心。 两年前站在学堂里看到台上那个女孩子一舞惊人时的不甘心。 关在黑黑的地道里想象三月三盛景那个女孩子的风光时的不甘心。 那些本来都是她的,都是她的。 不喜欢她,不让她当丹女,不把经书传给她。 说她不是,说她不行,驱逐她,瞧不起她,不可能,现在不可能了! 你们看看吧,瞪大你们的眼好好看着吧! 谢柔惠扬起衣袖甩了出去,几乎是跳跃着落在了台上,鼓乐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她的人已经在台上摇动踏步,脚步重重的快速的和地板相撞,发出咚咚的响声。 人群如同油锅倒入一盆水,喊声尖叫声瞬时炸裂四溅。 鼓声才起。长号而鸣。 乐声如雷,台上舞动的人如同摇碎的日光,熠熠生辉,令人不敢直视。 谢大夫人攥紧了手,眼中也迸发出光彩。 没错,这才是她教出的女儿,这才是她教出的丹女。 就算没有秘技经书。也不会落与人后。 谢大夫人转过头看一旁的谢柔嘉。 谢柔嘉正看着台上神情有些惊讶。 惊讶吧。你适才也说了,别以为有一本秘技经书,天下就你无所不能。 鼓声越来越猛烈。号声似乎已经跟不上节奏,渐渐的不可闻,高台上女孩子跃动的身形没有丝毫的减缓,反而越来越快。只看得人如同长号一般凝滞涩涩。 “我感觉很不舒服。” 谢柔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谢柔嘉深吸一口气点点头,视线离开台上看向民众。 民众们虽然已经不再尖叫欢呼。神情依旧如痴如狂,还有畏惧。 畏惧啊。 谢柔嘉再次皱起眉头,视线看向台上。 谢柔惠你跳的什么舞? 你们看到我跳舞了吗?你们看清楚了吗?看清楚是我谢柔惠,我谢柔惠站在你们面前。 我请神。我请神。 日在东方,尔等诸人,望我兮。望我兮,来我即兮。 月在西方。尔等诸人,畏我兮,畏我兮,跪我发兮。 谢柔惠放慢了舞步,看向台下的众人,缓缓的伸出手,身子摇曳。 我才是大小姐,我是丹女,我是神之使。 不敬的人,心太坏,以为我不知道吗? 听我敬我,否则山岳摇摆,否则山脉五裂,否则车陷湖,人被缠,一片流沙没。 谢柔嘉猛地站起来,而与此同时如痴如狂的民众们则噗通噗通的跪下来。 站在高处可以看得更清楚,大街上的民众就如同被收割的稻麦,刷拉拉的一片的倒下。 而站在酒楼茶肆包厢等处的人们也好不到哪里去,跪倒的跪倒,没跪倒的也死死抓着桌角柱子窗栏等物,面色发白浑身发抖。 “喂。” 周成贞低着头看着放在身前的手,对着身前的人阿土踢了一脚。 “能看了吗?” 阿土转身擦了把冷汗。 “能了。”他低声说道。 “有什么可怕的,值得紧张成这样。”周成贞没好气的说道抬起头,当看到面前齐刷刷跪地一片的人时,声音也微微一顿。 “其实也没什么,这里的人都傻,最喜欢跪谢家的人。”他又接着说道。 阿土没理会他的话,而是看向阿穆等人。 “大人,您看到没,这就是谢家的丹女大小姐啊。”他低声说道。 阿穆眼睛闪闪发光。 “能事无形,以舞降神,谢家巫,巫清后人,果然非同小可。”他喃喃说道。 周成贞撇撇嘴。 “都是谢家的血脉,都一样,我媳妇跳这个也厉害。”他说道。 阿土挪过来几步。 “世子,接下来可不好跳了。”他低声说道,“这些人已经神乱心悸,再入巫很难” 周成贞不屑的嗤声。 “要费大力气才能控制这些心神乱了的人。”阿土又嘿嘿笑道,“不过如果真能让这些人再入巫,到时候,当场疯傻一些人那就厉害了。” 周成贞眉头一凝。 “疯傻?”他说道。 “这没什么啊,观巫本来就是很可怕的事,疯了傻了那也是罪有应得神明降罪,人人唾弃的。”阿土浑不在意说道。 那还真是糟了,这臭丫头除了蠢还有心软,要不然早就宰了这个姐姐,那还用今日这般周折。 如果会伤了这些民众,她绝对不会去再请巫。 周成贞皱起眉头看向谢柔嘉。 踹也得把她踹上去。 要不就威胁她。 他抬脚就要向谢柔嘉走去,却见谢柔嘉已经迈步。 这就好,这时候可不能糊涂,连亲娘姐姐都能刀剑火石相对,可不能功亏一篑。 周成贞点点头,而站在门后的谢老太爷则皱起眉头。 “她不是说。不比吗?”他说道。 “或许现在不比不行了。”谢文俊在后低声说道,“惠惠这么厉害,柔清再厉害到底因为身残不能跳舞,再随便拉一个人上场,就算有嘉嘉协助也绝对比不过惠惠。” 谢老太爷叹口气。 “就说她不出面怎么可能。”他喃喃说道。 谢柔嘉的迈步让司仪有些不知所措,忙请示谢大夫人。 谢大夫人看向台上,当民众们跪下的时候。谢柔惠已经停下了舞。站在台上收势俯瞰。 谢大夫人抬抬手。 “二小姐谢柔嘉。”司仪忙高声喊道。 只可惜民众们都还跪地颤颤,没有人听到也没有人抬起头来看。 在一片跪着的人群中走向高台的女孩子越发显得孤零零。 谢柔惠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嘴边浮现一丝笑。 谢柔嘉却没有迈上台阶。而是停下来。 “谢柔清。”她喊道。 站在邵铭清身边的谢柔清有些惊讶的看过来。 难道真要自己上场吗? 她略一迟疑还是拄着拐迈步。 谢柔嘉看着她走近,伸手指了指高台边上的大鼓。 “能打吗?”她问道。 谢柔清原本学的是打这种祭祀大鼓,但自从腿残了以后就改成小鼓了,因为这种大鼓都是站着打的。靠的腿脚和腰的力量支撑。 谢柔清看着大鼓一刻。 “放下来。”她忽的说道。 谢柔嘉眼一亮,立刻指着其中一面大鼓。 “把鼓放倒。”她说道。 打鼓的人听到了不知所措。看向四周的管事。 “放下来放下来,说好比呢,任她选择方式。”谢文兴在一旁说道,“总要让她心服口服。” 听到这句话。原本要开口的谢大夫人不说话了。 管事的看到了便立刻摆手,几个人上前将鼓撤去架子放倒在地上。 谢柔嘉和谢柔清一起走到鼓前。 谢柔清围着鼓转了转,扔下了拐杖坐到鼓上面。这让四周的人有些哗然。 谢柔清坐上去轻轻敲了敲鼓面,因为人坐在上面。鼓声有些变调。 丑人多作怪,哪有这样打鼓的。 谢柔惠嗤声,看着下面的二人。 谢柔清却没有说什么,在鼓面上慢慢的挪动着身子,一面用手不停的敲打试探。 “她们打算干什么?什么时候鼓好了什么时候跳吗?”有长老低声说道。 这样拖时间也太可笑了。 谢大夫人面无表情看着这边。 “那就不用比了,她已经输了。”她说道。 她的话音落,就见谢柔清坐好不动了,冲谢柔嘉举起手做了个手势。 谢柔嘉点点头,也冲她做个手势,转身迈步。 谢柔惠从谢柔清身上收回视线端正身形看着谢柔嘉,等待她迈步上来的那一刻。 等她走到台阶上的时候,她一定要问她一句。 “需不需要我帮忙推你一下。” 摔跤的话她并不介意把比试的日子后延。 谢柔惠嘴边的笑意越来越浓,但又猛地停下来。 谢柔嘉竟然没有沿着台阶而上,反而是走向大街上那些跪着的民众。 她要干什么? 大家都发现了,所有的视线都凝聚到她身上。 谢柔嘉停在一个伏地颤颤的老妇人面前。 一般能占据前排位置的都是这样的老妇人,她们在半夜的时候就跑出来站了这个位置,为的就是更接近自己敬畏的大巫。 谢柔嘉弯身伸手抚上她的肩头。 鼓声就在此时猛地响起,咚的一声将四周的人吓了一跳。 还没回过神,盘腿坐在鼓面上的女孩子单手拿着鼓槌已经如雨点般打出一串鼓声。 咚咚咚咚的敲的听到的人的心都一扎一扎。 被扶住肩头的妇人也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女孩子,神情看起来激动若狂,但仔细看的话她的眼是无神涣散的。 她的身子似乎不受控制,随着鼓声更加的颤抖,但肩头上又伸过来一只手。 牢牢的稳稳的按着她的肩头,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在这双手的安抚下,她的身子抖动减缓。 手从肩头抚上老妇人的脖子停在她的脸上,扶着她的脸,随着鼓声轻轻的摇晃。 你是彭水人啊,你是彭水人啊,你先祖与巫清娘娘共饮一江水。 巫清娘娘赐你的先祖们狐裘黄,巫清娘娘赠你的先祖们青布冠。 你的先祖向巫清娘娘祝祷。愿你们容不改。出言有章。 你的先祖向巫清娘娘祝祷,愿你们繁盛永享,为他人所望。 鼓声慢慢减缓。打出欢快的节奏。 随着谢柔嘉手的晃动,老妇人的眼神渐渐凝聚,她看着眼前的女孩子。 谢柔嘉的手离开了她的脸,又回到她的肩头。沿着手臂滑下,托住了她的手。 不要害怕。有巫清娘娘应诺。 把头抬起来,要看着先祖和神明。 看不到你欢悦的脸,是多么哀伤。 我不见兮,我心不悦。我不见兮,我心苑结。 把头抬起来,把头抬起来。 “她在干什么?”周成贞皱眉问道。“这老婆子不起来就别管她了,拉着不动浪费时间。快跳舞啊。” 阿土没有说话,看着那边微微躬身双手托着老妇人双手的女孩子有些怔怔。 “你干什么?”周成贞踹他一脚低声喝道。 阿土这才回过神。 “世子,她站起来了。”他说道,指着那边。 废话,她不是正在扶吗,堂堂谢家小姐去搀扶,这老婆子凭什么不起来? 周成贞看过去,见谢柔嘉又俯身将手放在另一个老人身上,依旧不唱不跳,神情专注认真,慢慢的抚摸着那人的肩头,从肩头到脖颈到脸,再到肩头再到手臂。 “我日!”周成贞皱眉,“她不会是想把这些人一个个都扶起来吧。” 是啊,她不会是要把这些人都扶起来吧? 随着鼓声,随着一个两个三个四个的人被谢柔嘉这样古怪的扶起来,在场的人都神情惊讶。 扶起来后让大家看她跳祭祀舞? 谢柔清的鼓声似乎一个调子未变,重复着高高低低的响着,但就是这种简单又轻快的鼓声让大家的情绪下渐渐的平复。 谢柔嘉已经走到人群中间去了,不断的俯身起身,随着她的俯身起身,更多的人被搀扶起来。 他们似乎大梦初醒,有些不知所措。 谢柔嘉拉住他们的手,慢慢的舞动身子,不,这不能算是舞动,这只能说是晃动。 左一下,右一下,抖肩,晃头,就如同孩童们玩耍蹦跳。 来呀,巫清娘娘福佑的后人们。 来呀,巫清娘娘爱护的后人们。 穿上你们的狐裘,带上你们的帽冠,坠上你们的玉石,抬起你们的头。 来呀,来呀。 鼓声阵阵,猛地加快,一个两个三个四个,被牵起手的人们随着谢柔嘉的动作开始跳动。 左一下,右一下,抖肩,晃头。 左一下,右一下,抖肩,晃头。 周成贞看着阿土咧开嘴,举起手,踏起脚步。 耳边鼓声飞扬,眼前衣裙飘荡,一圈又一圈的人们拉着手摇摆着跳动着,越来越多,围着高高的祭台,摆动着跳动着大笑着。 周成贞攥紧了手,指甲掐破了手心。 一声鼓,二声鼓,三声鼓。 鼓声一片,笑声一片。 来呀,巫清娘娘福佑的后人们。 来呀,巫清娘娘爱护的后人们。 穿上你们的狐裘,带上你们的帽冠,坠上你们的玉石,抬起你们的头。 来呀,来呀。 谢柔惠站在台上只觉得浑身发抖,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居高临下的看着脚下一圈又一圈如同陀螺一般转个不停的人群。 他们在笑,在跳,在唱。 原本安静被收割的稻麦们又似乎回到了正旺盛的时期,他们茁壮的成长着,凝结着沉甸甸的穗子,雨水滋润着,随着风儿摇晃着。 来呀,来呀,来呀,来呀。 巫清娘娘愿我们繁盛永享,巫清娘娘祝祷我们繁盛永享。 眼前的一切都流动着,让人站立不稳,但在这一片摇动中有两个静止不动的人。 其中一个坐在鼓面上,她不能说是不动,除了腿脚不能跳动,她的手在挥动,身子在晃动。 她闭着眼,带着笑,手握鼓槌,一个人奏出了震动满场的鼓声。 随着她的鼓声,稻麦们左一下,右一下,抖肩,晃头,转动。 谢柔惠的视线再次转动,看到在这片稻麦中静止不动的另一个人。 女孩子垂着双手,肩背挺直,任凭身边人浪摇晃,她岿然不动,察觉到视线,她抬起头看上来。 “我没跳舞。”她微微一笑,动了动嘴,又展开手臂,环指着四周笨拙但欢快舞动的人群,“她们替我跳,她们替我为山神而舞。”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她怎么做到的? 我不信,我不信,这些人已经被我所迷,对我畏惧,他们怎么会又起来了。 我不信! 谢柔惠拎起裙子就要下来,刚迈下几步台阶,腿脚一软,尖叫一声扑倒。 尖叫声被鼓声笑声掩盖,谢老太爷看着在台阶上滚落的女孩子就如同放慢的画面一般。 “她让他们跪下来,她就让他们站起来。”他喃喃说道。 ******************************************** 呼,写完二更了,大章四千八,斗胆,求票! 注:文中所用祝祷词来源于诗经演化。(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章 服否 鼓声笑声还在继续,虽然姿态各异,民众们尽情的舞动着。 这是从未见过的祭祀场面,以往的祭祀都是肃重威严的只能匍匐在地仰望神明,现在这样子倒更像是摆手节。 民众同欢摆手共舞。 这叫祭祀吗?她算是跳了祭祀舞吗? 谢大夫人的视线看向场中,那个女孩子正穿过舞动的人群大步停在高台下。 适才跌落的谢柔惠正被人扶起来,还好因为衣袍牵绊以及两边侍从的及时扶助,谢柔惠没有直接滚落下来。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 两个丫头正不安的询问。 但话音落就被谢柔惠一把揪住。 “你叫我什么?”她竖眉喝道。 两个丫头又惊又怕,再被这一声喝问更惊慌,有人拍了拍她们的肩头。 二人转过头看到又一张相同的面孔。 谢柔嘉推开她们看着谢柔惠。 谢柔惠坐正身子毫不示弱的看着她。 谢柔嘉蹲下来伸手掀起她的裙角。 “干什么?”谢柔惠喝道。 “看看你伤的重不重?”谢柔嘉说道。 “滚。”谢柔惠冷冷吐出一个字。 谢柔嘉松开手站起来。 “很高兴这次你是跳完了才摔了。”她说道,“要不然,我还不能让你服气。” “谢柔嘉!”谢柔惠喊道挣扎着站起来。 谢柔嘉已经转身离开了。 “柔嘉小姐!柔嘉小姐!” 看着走过来的谢柔嘉,水英挥着手高兴的喊道。 “柔嘉小姐!”谢文昌也跟着喊了句。 谢大夫人以及其他的长老们都看过来。 谢文昌声音一顿,但旋即又挺直脊背,视线落在场中,欢舞的人群已经不再围着高台转动,而是自动的涌向坐在鼓面上打鼓的谢柔清,随着她的鼓声摇摆晃动如痴如醉。 引民众跳舞的那个人已经退开,现在决定民众跳还是停的是谢柔清。 这场祭祀舞,民众为舞,鼓声为舞。舞的人是谢柔清。 那个坐在鼓面上腿脚残废一动不动的谢柔清。 他的女儿,那是他的女儿! 他的女儿不仅能在矿山点砂,还能在民众前主祭祀。 别说谢柔嘉随便走走就能让民众跳舞,他的女儿坐在那里。也比站在台上跳动的谢柔惠要光彩夺目。 他还有什么可怕的。 谢文昌看了眼谢大夫人,神情淡然。 “柔嘉小姐!柔嘉小姐!”他喊道,还学着水英的样子挥了挥手。 有了谢文昌的带头,谢文昌的随众们也纷纷跟着喊起来,喊声散开虽然零零散散。但在这一片安静的谢家诸人中也显得很热闹。 谢柔嘉站在了谢大夫人面前,而其后谢柔惠也推开丫头们的搀扶自己歪歪扭扭的走过来。 “这,怎么样?”谢柔嘉问道。 “这叫祭祀舞吗?你又没跳。”谢存礼说道。 谢柔嘉笑了。 “什么祭祀舞,祭祀舞又是为了什么?”她说道。 “当然是为了以舞敬神。”谢存礼说道,“你都没跳,怎么敬。” “为什么要敬神?敬神又是为谁敬?”谢柔嘉说道。 谢存礼一怔。 “不是为了谢家,更不是为了我们自己。”谢柔嘉说道,“巫,顶天立地,为的是沟通神和人。神选了我们为巫,是因为我们能诉民意,而大家敬我们为巫,是因为可以表达他们的诉愿,我们跳这个舞,是为了让神看到,大家的诉愿和敬意感激。” 她转过身看着还在摆手舞动的人群。 “还有什么能比自己直接表达对神的敬意而更虔诚的。” 谢存礼轻咳一声。 “可是你没跳,你跳的好不好比不出来。”他咬着牙说道。 谢柔嘉哈的笑了,转头看他。 “你要比这样的好不好啊?”她摊手笑道,“那我认输啊。我跳舞跳的真不好看,这些民众跳的更不好看,比不过你们这位跳的好看的谢柔惠。” 她在好看二字上加重语气,又看谢柔惠。 “不过你要是比对神的敬意的话。我这是让你知道,不是只有你谢柔惠能做到,只要心存敬意,人人都能做到。” 她说罢走开了。 “你看看她…”谢存礼涨红脸说道。 “住嘴!”谢大夫人喝断他,“不懂就少说两句。” 住嘴! 现在眼前站的根本就不是他认识的谢媛,分明又是一个谢珊。 就差一碗茶水泼过来了。 谢存礼涨红脸。 谢大夫人看向谢柔惠。谢柔惠面色铁青。 “这不能说我跳的不好,是她用秘技迷惑人心。”她说道。 谢大夫人看向人群,谢柔清的鼓声停下,民众们还沉浸在欢动中,谢文昌这边的喊声渐渐的传入他们的耳中。 “柔嘉小姐?” “适才引领咱们跳舞的是柔嘉小姐?” “是柔嘉小姐啊!果然柔嘉小姐才是大小姐。” “不是,不是,公告上说了大小姐是谢柔惠,二小姐是谢柔嘉,但因为是双胎血脉共享,现在就看谁是丹女了。” “那肯定是柔嘉小姐!” “柔嘉小姐!柔嘉小姐!” 一声声的汇入零散的呼声中,渐渐的凝聚如风般席卷街道上空。 “人心。”谢大夫人看着谢柔惠,“你怎么没迷惑?巫舞就是迷惑人心的。” 说罢不待谢柔惠说话拂袖而去。 谢柔惠气的差点昏过去。 难道她没有迷惑吗?那刚才让这么多人跪下的是谁? 谢媛,你这个蠢货! 她忍不住狠狠的跺脚,剧痛瞬时传来,她痛呼一声软倒在地上。 我的脚,我的脚。 谢柔惠手按住脚踝,看着走开的谢柔嘉,她正笑着伸出手,被那个野丫头摇着胳膊,被邵家那个小畜生摸了摸头。 我也做到了,我也做到了。为什么你们都不看,你们都不看。 谢柔嘉!谢柔嘉!我不服! 随着谢大夫人的离开,谢家门前的长老们都先后的离开了,舞动的人们渐渐都停下来。但激动的气氛还未消散。 “真没想到,谢家这两个小姐竟然都有巫的血脉。”茶楼上的人擦了把汗说道,“怪不得换来换去的闹,这样看来被换下的还真是不服。” “那看来真的是不一定大小姐就是丹女。”有人感叹说道 “双胞胎的缘故。”也有人点头说道,“毕竟一条血脉分到两个人身上。” 这话让茶楼酒肆里都哗的更热闹。 “那就是说。谢家一下子有两个丹女,两个厉害的大巫了?” “太不公平了!” “她们谢家只要一个丹女,那另外一个不要了给我们家。” “做梦吧你!” 而在另一边周成贞也冲着阿土和阿穆得意的一挑眉。 “看到没,看到没。”他说道。 阿土神情激动点点头,阿穆则有些疑惑。 “那就奇怪了,既然两个都有血脉,为什么柔嘉小姐的血不行呢?”他说道。 周成贞摸了摸鼻头。 “这还不简单,一个继承了巫女的本事,一个继承了血。”他挑眉说道,抬胳膊撞了撞阿穆。“所以她的作用也就是这个了,到时候你拿去用就行了。” 阿穆将信将疑,又要说什么,大街上原本渐渐平静的民众忽的又喧哗起来。 又怎么了? 大家的视线又看过去。 谢柔清正从鼓上下来,在一片欢腾的人群中原本并不惹人注目,但站在旁边的一个老人不知怎么忽的抓起地上的拐杖。 “小姐。”他说道。 谢柔清坐在鼓边看着他笑了笑,她的手里还握着鼓槌,所以转身先放下鼓槌。 鼓槌在鼓面上发出轻轻地一声。 老人的心不由一颤。 适才在耳边回荡的鼓声再次响起。 他看着眼前的女孩子,就是她适才一个人给他们打鼓,那鼓声犹如神明的手指引着抚慰着他们。 “谢谢。”谢柔清转过身伸出手说道。 她的话音落。那老人噗通跪下来。 谢柔清吓了一跳。 “小,小姐。”老人颤声喊道,将拐杖举起来,“多谢小姐赐福。” 赐福? 谢柔清愣了下。 这句话只有跟丹女才能说。而这件事也只有丹女才能做。 他在和自己说吗? 伴着这老人的跪下,四周的人也回过神,看着谢柔清也纷纷的跪下来。 “多谢小姐赐福。”她们乱哄哄的说道。 这边的动静很快就扩散开,无数的视线凝聚到谢柔清身上。 “是打鼓的小姐。” “是打鼓的小姐。” “是陪着咱们敬神的打鼓小姐。” 正带着人来接谢柔清的谢文昌一个机灵停下脚。 来,来了! “柔清小姐。”他猛地喊道,“是柔清小姐。” 是柔清小姐。是他的女儿,柔清小姐。 谢文昌的声音被就近的人听到,于是柔清小姐这个名字就喊起来。 “多谢柔清小姐!” “柔清小姐!” 谢柔清神情有些愕然,因为适才打鼓耗费了力气,她只能扶着鼓勉强靠站立。 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喊起她的名字了?这些人还要谢谢她? “我,我也没做什么啊。”她喃喃说道。 她的声音被众人的喊声盖过,她不由看向前方,视线落在门前的谢柔嘉身上。 谢柔嘉和邵铭清还有水英正在说笑,此时被场中的动静打断,三人都看过来。 “柔清小姐!”谢柔嘉先举起手笑着喊道。 邵铭清也举起手,带着笑大声的喊着。 水英还把手笼在嘴边,将声音尖细响亮的送出来。 谢柔清,你敢不敢? 她似乎又看到谢柔嘉对自己挑眉而笑,你敢不敢跟我去打鼓,你敢不敢跟我学辨山,你敢不敢进矿洞,你敢不敢去点砂。 就这样一步一步问着自己,让她这个家族中的原本只能用于联姻,又几乎是废物的人站到这里。 在这里,此时此刻,你敢不敢接过民众的一声谢。 “柔清小姐,多谢柔清小姐赐福。”面前跪着的老人再次举高了双手。 谢柔清伸手接过拐杖,架在胳膊上,一步一步穿过这些民众而行。 你们敢谢我,我就敢当起这谢。 “受福无疆!”她说道。 一步一行,沙哑的声音回应着。 “多谢柔清小姐赐福。” “受福无疆!” 那沙哑的声音似乎如鼓声一般,击打着听到的民众们,所过之处掀起更大的呼声。 “柔清小姐!柔清小姐!” 呼声再次如风一般席卷了满场,站在茶楼酒肆上的人们瞪大眼。 怎么回事?又多了一个小姐? “不是两个小姐比丹女吗?怎么还有一个啊?” “这是谁啊?这也是长房小姐吗?” “不对啊,这不是啊!这怎么回事啊?” 在这一片喧腾中,阿穆的神情更加迷惑,看着在人群欢呼中一瘸一拐走过来的女孩子。 “那这个又是继承了丹巫的本事还是血啊?”他喃喃说道。(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章 推迟 “来,来,开席,开席。” 谢老太爷高兴的说道。 桌席就摆在院子里的两棵桂花树下,丫头们来来往往捧上美酒佳肴。 谢文昌亲自上前扶住谢老太爷。 “大伯父,您先坐。”他荣光满面的说道。 谢老太爷也没有客气,又抬手招呼谢文俊。 “我觉得我还是回去吧,出来看一看已经很好,毕竟大嫂还禁足我呢。”谢文俊笑道。 听他这样说,和谢柔嘉谢柔清坐在廊下说话的杜娇娜也站起来。 “怕什么啊,是老太爷请你来吃饭的。”谢文昌说道,又伸手拍了拍谢文俊,带着几分感叹,“以后,用不着怕她,咱们……” 谢文昌想说咱们跟以前不一样,话到嘴边看到谢柔嘉忙又咽回去。 “咱们有嘉嘉呢。”他笑吟吟说道。 “我当然不怕她,她也不会怎么我。”谢文俊笑道,“她只会将这些算到嘉嘉头上。” 谢柔嘉笑了。 “五叔,虱子多了不痒。”她笑道,“我现在还怕这个吗?” 邵铭清拉住谢文俊的胳膊将他按坐下来。 “五叔你就坐吧。”他笑道。 谢文俊笑着没有再起身,看着谢老太爷都入座。 “你们也快坐吧。”谢文昌招呼道。 谢柔嘉等人走过来,刚逐一落座,谢文兴走进来了。 “现在就庆贺了?”他笑吟吟说道。 见他进来院子里的气氛略有些凝滞。 “大哥不会是来庆贺的吧?”谢文昌不咸不淡的说道,“可别惹大嫂生气。” 谢文兴视线笑吟吟的落在谢柔嘉身上。 “当然不是。”他说道,“这才一天,怎么就能庆贺,太早了。” “有一天就庆贺一天,总好过一天也没得庆贺的吧。”谢文昌说道。 谢文兴看向他,神情似笑非笑。 这个外来子还摆什么架子,以后你就要在我手下讨饭吃了。 谢文昌挺直脊背。 “阿媛她有些事要二弟你去做。”谢文兴接着说道,“只能先打扰二弟你的雅兴了,不过你要是顾不上的话。也无妨,安排别人去做就是了。” 听到最后一句话,谢文昌咽下了那句我没空。 是啊,这才一天。以后自己怎么风光是以后,现在家里的命脉到底都在谢大夫人手里,逼急了这女人什么事都干的出来。 更何况现在现在谢柔嘉和谢柔清也离不开他,全靠他的人手保护周全。 他身上的责任重大啊。 谢文昌点点头。 “我先去忙,你们好好歇着。”他对谢柔嘉说道。“有事尽管给这里的人说。” 谢柔嘉笑了笑应了声,看到谢文兴又对自己笑,笑的古古怪怪的。 干什么? 谢柔嘉皱眉,还没说话,谢文兴已经转身跟着谢文昌一起走出去了。 “嘉嘉,来,尝尝这个菜,你最爱吃的。”谢老太爷笑着招呼道。 谢柔嘉收回视线笑着点头去夹菜。 相比于谢老太爷这小院子里的热闹,谢大夫人这边气氛压抑,看着谢大夫人走出来。所有人都屏气噤声低头避让。 “你还把他叫走?叫走干什么?让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去,我还怕他不成?”谢大夫人冷笑说道。 “当然不怕他了,就是见不得他那样子。”谢文兴说道,“凭什么让他高兴啊。” “让他高兴几天吧。”谢大夫人冷冷说道,眼中带着不屑。 今日的巫舞很显然是谢柔惠输了,但谢大夫人看起来很生气,却并没有惊慌不安,似乎输赢并不在乎。 “阿媛,明日巫祝在城外,你看事先要不要准备下?”谢文兴低声说道。 谢大夫人不屑的看他一眼。 “准备什么?我怕她赢吗?”她说道。 看来是不怕。 谢文兴点点头。 “那京城那边的奏章。你看现在写还是等有了定论再写?”他问道。 丹女之争这种大事,这里的官府已经打过招呼,但京城里他们谢家怎么也得亲自上奏章。 谢大夫人神情淡然。 “有定论了再写。”她说道。 谢文兴有些不安。 “阿媛,你看。这样不好吧,毕竟陛下对咱们家寄予厚望,尤其是丹女,这突然换来换去的……”他说道,“要不给东平郡王打个招呼……” 话没说完就没谢大夫人打断了。 “不用。”她说道。 “万一皇帝和东平郡王因此怪罪我们..”谢文兴有些焦急说道。 谢大夫人停下脚看他一眼笑了笑。 “不会的。”她说道,“皇帝和郡王不会因为这个怪罪我们的。” “那为什么?”谢文兴问道。 “因为他们看重的不是……”谢大夫人脱口说道。 谢文兴的心提了起来。但下一刻谢大夫人就戛然而止。 “没事的,我们谢家作为巫清娘娘的后人,丹女是我们谢家的私事,皇帝不会过问的。”她淡淡说道,“你放心就是了。” 我放心了。 原来果然是周成贞说的,这家里有另外的一个人知道皇帝和东平郡王为什么看重谢家的原因。 谢文兴点点头。 “我知道,听你的。”他含笑说道。 此时他们已经走到了谢柔惠的院子外,里面有大夫们进出。 “伤的怎么样?” 谢大夫人走进去开口问道。 谢柔惠坐在罗汉床上,两个小丫头正在给脚踝上擦药油。 “扭伤了,轻重如何,有待后观。”两个大夫低着头说道。 “观什么观,轻重如何,你们现在看不出吗?”谢大夫人木然说道。 两个大夫面红耳赤。 “行了下去吧。”谢大夫人却没有再追问,而是说道。 两个大夫如释重负忙退了出去。 “我就说当时不该走回来。”谢文兴站在床边一脸关切,“我再去找几个大夫…” “不用找大夫了。”谢大夫人说道。 “可是明天还有一场比呢。”谢文兴说道,“今日已经耗神了,明日再有腿伤可怎么比?” “那就不比了。推迟一天。”谢大夫人说道,“就说伤了腿。” 这多丢人啊! 谢文兴愕然,谢柔惠也抬起头。 “又不是没伤过。”谢大夫人看着她淡淡说道。 谢柔惠脸顿时涨红。 “这是伤腿的缘故吗?”她抬脚起身落地喝道。 谢文兴吓了一跳,或者是被她这突然的毫不遮掩的脾气。或者是被她下床。 “惠惠,你的脚。”他忙要搀扶。 “你下去吧。”谢大夫人说道。 谢文兴的手尴尬的收回去,应声是。 “好好跟孩子说,这时候急不得,她心里也急啊。”他低声对谢大夫人说道。 “别婆婆妈妈的。”谢大夫人说道。 谢文兴这才带着一脸担忧退了出去。屋门立刻在身后关上了,走到门外他脸上的忧虑立刻消散,皱起眉头若有所思,有谢大夫人的贴身丫头从里面跑出来。 “干什么去?”谢文兴喊住她。 丫头愣了下。 “大夫还是要请的,你们劝着点。”谢文兴接着说道。 丫头哦了声。 “夫人让去请海木法师来。”她低声说道,说罢脚不沾地的忙去了。 海木? 这时候不请大夫,不请长老们,请一个狗屁不会空有名头的法师? 怪不得他的儿子会被选为谢家的丹女的女婿。 这个法师有大古怪。 谢文兴看着丫头疾步而去的背影神情沉沉。 到了傍晚的时候,谢大夫人果然传出话来,明日的巫祝之比推迟。因为谢柔惠的脚受伤了,不过并没有推迟很久,而是只推迟两日,两日后先比巫砂,巫祝被调到最后一场。 “巫砂也不能坐着啊,辨砂,看山都需要走路的。”谢柔嘉皱眉说道,“她怎么把可以坐着施的巫祝推到后边去了?” “她又不是真的伤了腿脚。”邵铭清说道,“或许巫祝需要再学一些吧。” 倒也是,谢柔嘉笑了。 “不管它了。她要学,你也要学。”她说道,看着谢柔清,“那今晚我先重温砂经。当时在山里你已经多少知道一点。” 谢柔清点点头,在几案前坐好。 邵铭清将茶壶放到她们身边轻轻的退了出去,站在门外招过来两个小厮。 “守着这里。”他说道。 两个小厮都是谢文昌的人,闻言点头。 邵铭清走出去,又叫过一个小厮。 “安哥俾怎么样?”他问道。 “大夫人把老海木叫走了,安哥俾还在家里。并没有人来为难他。”小厮低声说道。 邵铭清点点头。 “看着他,一旦大夫人或者谢柔惠找他或者靠近他,就立刻来告诉我。”他说道。 小厮应声是退开了。 邵铭清又停下脚,看着离开的小厮皱起眉头。 不过,这谢文昌在谢家人手势力如此厉害吗?他留下的这些人行事未免也太方便如意了吧? 就好像有人在帮忙一样。 还有其他人帮忙吗?是帮忙还是另有阴谋? 邵铭清皱着眉走回自己的住处,夜色已经蒙蒙,远远的就看到院子里的那几颗夜明珠,他不由加快了脚步。 周成贞这两日看起来老实,不过这个人从来都不是老实的人。 门前有人影闪过,邵铭清脚步一顿。 谢文兴? 他来干什么? “世子爷!不好了!” 谢文兴迈过门急急说道。 回应他的是哗啦一声响,温泉池中周成贞钻出来,夜明珠下结实的胸膛蒙上一层荧光。 “说。”他说道,又仰面躺在水上荡了出去。 谢文兴只得沿着池边追过去。 “比斗推后了。”他说道。 “我知道。”周成贞说道。 “先比朱砂的那些技能,再比巫祝。”谢文兴说道。 周成贞三下两下划到他这边。 “还有别的新鲜事吗?”他认真问道。 “世子,她们不是要比,她们从一开始就不是要比这些,她们是要开山。”谢文兴看着他神情沉沉的说道,“两日后,她们会借着比的名义召集人手借着斗砂的掩护挖开郁山。” 哗啦水荡,周成贞撑着池边跃上来,带起一片水花。 “为什么?”他问道。 ******************************************* 过个度。 谢谢老Z第2打赏金蛋。感谢容小只打赏和氏璧,感谢豆豆腾讯打赏和氏璧,谢谢。 明天见。(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章 帮忙 “这个老海木是先搭上老夫人的。” 谢文兴说道,看着周成贞穿上外袍,赤脚向外走。 “我知道。”周成贞说道,“他知道那什么巫清娘娘藏经的一部分,以此换得了法师身份,还有他儿子的婚事,当然,他知道的肯定比大家知道的要多,甚至是一整本经书。。” 说到这里停顿下。 “这个价码就足够换他儿子的终身大事了,所以嘉嘉才要阻止他们成亲。” 以老海木的谨慎,不成亲是肯定不会把筹码全部交出。 “大家都以为如此,我原以为也是这样。”谢文兴说道,“可是刚才我偷听到原来老海木有的并不是经书,而是经书藏着的地点。” 周成贞脚步一顿。 “郁山是不仅仅是谢家的祖山,而且还是整个彭水民众信奉的神山,除了矿山那边,其他的地方轻易不得动。”谢文兴转到他面前说道。 “所以她们要借着这次比试的名义,可以大张旗鼓大肆安排人手,堂堂正正的进入郁山。”周成贞接过话说道,“也就是说,她们根本就没打算比试,比试只不过是一个幌子,目的就是为了郁山点砂时开山挖经。” “是啊,但这没打算比试的比试,昨日嘉嘉还是把她们逼急了。”谢文兴说道,“所以才借着脚伤为由将比试推后,又将巫砂提前,为的就是立刻挖经。” 周成贞哦了声继续迈步若有所思没有说话。 “世子,你也看到了,惠惠她其实真不是废物一个,而且她又是千真万确的长女身份,如果让她拿到经书。那嘉嘉在这个家里就没法翻身了。”谢文兴说道。 周成贞坐下来端起茶碗。 “那可不一定。”他带着几分漫不经心说道。 竟然一点不急? 难道不信真有经书?或者看到谢家的巫这么厉害,他更想要经书了? “世子,虽然君子不语怪力乱神,但谢家巫是真的。”谢文兴委婉的说道,“这经书应该是只有谢家的女孩子们用着才行。” 周成贞看他一眼。 “我不稀罕。”他翻个白眼说道。 谢文兴讪讪,又忙整容。 “世子,不如干脆点。干掉老海木。将她们母女囚禁。”他低声说道。 周成贞看他啧啧两声。 “岳父大人真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啊。”他说道。 谢文兴面色微微一红。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退路了。”他说道。 “你倒是如意了,黑锅我媳妇背啊,想得美。”周成贞说道。“我媳妇那是要堂堂正正光明正大万民敬仰的当丹女和丹主的,这是她应得的。” 谢文兴扯扯嘴角,是啊,每一个造反篡位的都会给自己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 “嘉嘉她很厉害的。一定能让民众信服的。”他说道。 “那也不行,用不着这样。”周成贞说道。“要不然当初在郁山我就直接放箭杀了她们了。” “那就去告诉嘉嘉,大家商量个对策吧。”谢文兴说道。 周成贞才要说话,门外响起八斤一声惨叫,紧接着邵铭清推门走了进来。 谢文兴吓了一跳。 “你怎么来了?”他喊道。 邵铭清淡淡的哦了声。 “我住在这里啊。”他说道。“大老爷忘了吗?” 当然没完,是说他怎么悄无声息的就进来了? 周成贞的人也没防住他? “商量什么对策?”邵铭清开门见山问道,看着谢文兴。“大老爷又想伤害嘉嘉啊?” “哪有!”谢文兴立刻反驳,又看了周成贞一眼。“我是你们的人。” 邵铭清皱眉。 “我一定是站在嘉嘉这边的,我是帮她的。”谢文兴说道,端正神情,“要不然你们在家里行动怎么会这么方便自如。” 原来是他在暗地帮忙啊。 邵铭清看着谢文兴,谢文兴点点头。 “别的忙我也帮不上,我只能私下给你们方便,替你们解围。”他说道。 邵铭清嗯了声,继续看着周成贞。 “商量什么对策?”他继续问道。 “你这孩子,当然是商量怎么帮嘉嘉的对策了。”谢文兴说道。 邵铭清没理会他,只是看着周成贞。 周成贞伸手示意他坐。 “谢大夫人和谢柔惠推迟比试是为了要开郁山挖经。”他说道。 邵铭清神情陡然一变,谢文兴也大惊。 “世子!”他脱口喊道。 这种事怎么告诉他,他肯定会去告诉谢柔嘉的,这种好事自然应该周成贞亲自去告诉谢柔嘉啊,怎么能把功劳让给别人。 邵铭清一句话不多说转身就走。 “站住!”周成贞喝道。 邵铭清当然不会听,但迈出门的时候被地上的八斤一把抱住脚,勉强停下来。 “你以为告诉她就是帮她吗?”周成贞说道,“你有没有想过,这是谢大夫人她们费尽心机安排的机会,又何尝不是嘉嘉的机会。” 邵铭清要甩开八斤的脚微微一顿。 “你打算拿着始皇鼎到什么时候?等你的师兄弟们追来吗?”周成贞说道。 始皇鼎,是什么? 谢文兴神情变幻视线,邵铭清转过身。 “你什么意思?”他问道。 周成贞依旧稳稳的坐着。 “始皇鼎,你该还给她了。”他说道,握着茶碗,“就是这个机会。” 她,她又是谁? 他们这三个家伙,到底有什么事是大家所不知道的? 谢柔嘉消失的那几个月又发生了什么事? 谢文兴心中念头乱转,看着邵铭清一步一步走回来,门被关上了。 “他还在这里干什么?”邵铭清看着谢文兴说道。 呸,谢文兴心里说道。 “我们做这些事。都离不开谢大老爷帮忙。”周成贞看了谢文兴一眼,“他是自己人。” 说起来跟邵铭清相比,还是周成贞当女婿好。 谢文兴站直了身子。 “你说的机会就是任凭她们开山吗?”邵铭清说道。 “是啊,她们要开的可是郁山,彭水的神仙,巫清娘娘魂归之地。”周成贞说道,“你想如果始皇鼎从郁山挖出来。那这功劳可就千真万确的属于谢家了。” “那更要去告诉她。”邵铭清再次转身。 “要是她要这个功劳。就不会在镇北把始皇鼎给你了。”周成贞站起来说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谢家的声名对她来说。根本就不如你的前程重要。” 她明知道玄真子送他来救她,就是为了要始皇鼎,却毫不犹豫的就同意了,就为了回报玄真子的看重。 为什么要回报玄真子。还不是为了他邵铭清。 而对谢家,她现在已经丝毫不在乎了。 邵铭清站住脚。 “她们要挖经书来成就自己的神谕。那我们就可以让始皇鼎出现来成就嘉嘉的神谕。”周成贞说道,“经书归嘉嘉,始皇鼎也归嘉嘉,让她们两个白忙一场为嘉嘉做嫁衣。这何尝不也是神谕。” 他说着甩袖站起来。 “我正愁找不到机会呢,没想到她们都安排好了,这真是天助。” 又看向邵铭清。 “天都助了。我们人还不助吗?” “当然,我会相助。”谢文兴立刻说道。虽然还不知道那始皇鼎到底是什么。 周成贞看着邵铭清。 屋子里沉默一刻。 邵铭清慢慢的转过身。 “你们打算怎么做?”他说道。 ……………………………………………………………. 天亮的时候,谢柔嘉和谢柔清才带着几分疲惫走出来打开门。 靠着门睡觉的水英一头栽进来。 “天亮了。”她揉着眼说道。 “是啊,天亮了。”谢柔嘉说道。 “水英,去找表哥,让他准备马车,我要回郁山了。”谢柔清说道。 水英哦了声起身向外跑,邵铭清正迈进院门。 “现在要走?”他有些惊讶问道。 “该学的都学到了,我想这两日在山上多练练。”谢柔清说道。 看着她熬红的眼,邵铭清很心疼,想要说什么还是忍住了。 “那你在路上歇息一刻。”他说道,“累就累些,学了这些,一辈子都是你的。” “我知道,还用你说。”谢柔清嗔怪的瞪他一眼,咦了声,“表哥,你也没睡吗?” 邵铭清伸手拍了拍脸。 “你们睡不着,我怎么睡的着。”他看着她们笑道。 “好了别心疼他了,当哥哥应该的。”谢柔嘉揽着谢柔清的肩头笑道,“就让他为我们辛苦一些嘛。” 谢柔清抿嘴笑了笑,低头看着谢柔嘉的裙角。 “等忙完了,我帮你补补鞋子。”她忽的说道。 鞋子? 谢柔嘉低头拎起裙角,看着自己脚上的鞋子。 “穿坏了吗?”她说道。 这是当初邵铭清离开京城时送的,一直放在山上的木屋里,从镇北王府跋涉归来后,原本的鞋子穿坏了,她就穿上了这双。 这几天在山上跑的多,磨破了吗? 看到她左看右看干脆还要脱下来,谢柔清再次笑了,伸手按住她。 “别看了,坏了,就让表哥再做一双就是了。”她笑道,“当哥哥的应该的。” 谢柔嘉嘿嘿笑了,邵铭清轻咳一声瞪了谢柔清一眼。 “我去安排车,安全放心,你父亲现在宁愿自己受伤,也不会让人伤你一点点。”他说道。 谢柔清笑着点点头。 看着邵铭清转身,谢柔嘉又想到什么喊住他。 “安哥和海木大叔那里没什么异动吧?大夫人有没有再去找他?”她问道。 邵铭清身形顿了下,转过头看着谢柔嘉。 “没有。”他含笑说道。(未完待续)   ☆、第六十六章 相瞒 谢柔清的马车在午间驶入郁山境内,远远的听到山里比来的路上还要热闹。 “好多车马和人啊。”水英掀起车帘说道。 “是准备后日的巫砂比试的吧。”谢柔清看了眼说道。 来往的人骑马坐车,拉着各种各样的工具,管事的奔忙,小厮们驱赶,矿工们也排着长列而行。 “这么早就准备啊。”水英说道,饶有兴趣的看着来往的人。 “是啊,这次涉及的方面多,用到的人和物也多。”谢柔清说道,已经收回了视线,继续默背谢柔嘉教的经文。 看过的经书是谢柔嘉默写出来的,她看完之后背下来然后烧毁了。 水英没有再打扰她,但随行的人从前方回来了。 “妹妹。” 护送谢柔清来的是她的三哥,明里带了十个护卫,私下里还有多少就不知道了,按照谢文昌的吩咐他们会一直陪着谢柔清。 谢柔清看着哥哥。 “山上人也很多,木屋那边也被占住了。”谢三哥说道,“不如去祖宅住吧。” 谢柔清看了眼山上。 她的本意是来这里靠近山林,有些经文想不明白就走一走看一看。 住在木屋还是祖宅都一样。 “好。”她点头说道。 谢三哥高兴的带路,在祖宅中更好布置防护,也不怕歹人用巫术,现在妹妹可是他们全家的宝贝。 而家中的谢柔嘉此时正一觉醒来。 “邵铭清,邵铭清。”她喊道,看着外间坐着一个人影,高兴的跳出来。 “喊什么喊什么!”周成贞转过头瞪眼说道,“那小子哪有我这样好看。” 谢柔嘉站住脚皱眉。 “你来干什么?”她问道。 周成贞笑嘻嘻的将面前的几案一推。 “陪你吃午饭。”他说道。 谢柔嘉翻个白眼向外走去。门外丫头们忙施礼。 “邵公子呢?”她问道。 “邵公子出去了.”丫头说道,“说过了午回来。” 去哪里了? 谢柔嘉哦了声。 那去看看安哥吧。 他现在一定很痛苦。 刚要抬脚,就被周成贞一把抓住。 “先吃饭。”他说道,不由分说的将她拽进去按在几案前。 “你的拿来的东西我怎么吃?”谢柔嘉瞪眼说道。 “以前不都是吃的很香吗?”周成贞笑道,“媳妇,你不是最喜欢我做的烤鱼烤肉。” 他伸手指着琳琅满目的几案。 “看,我特意去给你做的。” “我吃的不香。”谢柔嘉说道。“我都没有吃下去。吃了就吐了,天天饿着。” 周成贞啪的拍了下几案。 “你就这么傻?你不信我这世上还能信谁!”他喝道,将自己的手伸出来。“看看这上面的疤,这世上有谁会这样心甘情愿的自己割伤自己!” 心甘情愿? 谢柔嘉看着他的手。 “你知道我要做什么?”她问道。 周成贞哼了声。 “说了你也不信,没必要跟你说。”他说道。 谢柔嘉笑了笑也伸出手。 “可是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受伤。”她说道。 周成贞看着伸过来的手。忽的笑了,反手握住。 “你是生我气了?”他笑道。 生气吗? 最初是挺生气。但走到现在也无所谓了。 谢柔嘉用力的抽回手。 “不生气,只是希望不要再看到你。”她说道。 周成贞猛地起身疾步而出,转眼就消失在屋子里。 谢柔嘉倒有些没反应过来,怔怔一刻向外边探头去看。刚看过去周成贞又从门外探身看过来。 “哈!”他笑道。 谢柔嘉憋了一口气,瞪着他。 “我不让你看到了,你吃饭吧。”周成贞笑道。伸手指了指几案,“还有。这些不是我做的,我只是看着你家的人做的,你放心吃吧。” 谢柔嘉看着他不说话。 “这不算我刚才是骗你啊。”周成贞又想到什么说道,“我说怎么做,他们就怎么做,这也算是我亲手做的。” 说罢转身大步而去,这一次没有再躲起来,而是径直穿过院子走出门。 谢柔嘉低头看着几案一刻,伸出手拿起筷子。 ………………………………………………… “一,二,三….” 八斤蹲在地上,盯着几案认真的数着,数了一遍又一遍。 外边坐在台阶上的周成贞带着几分不耐烦手敲着膝头。 “有完没完?”他说道。 八斤又念念几遍,这才从屋子里跳出来。 “世子爷,柔嘉小姐一共吃了三块。”他眉飞色舞的说道。 周成贞嗤了一声。 “不知好歹!”他说道,站起身大步就走。 八斤乐颠颠的跟上。 “世子爷,怎么说柔嘉小姐也是吃了嘛。”他说道,“要是换做我,大概就不吃了,直接掀翻了,说明柔嘉小姐并不是不在乎世子你的。” 是吗? 周成贞哼了声,嘴边却散开笑意。 “不过,要是你就掀翻几案是什么意思?”他停下脚说道,抬手一巴掌打在八斤头上,“什么意思?” 八斤抱着头矮身躲过嘿嘿笑。 “我是假如假如,假如我是那种令人讨厌的女人,就会做出那种令人讨厌的事。”他说道,“说明柔嘉小姐不是那种令人讨厌的女人。” “废话,还用你说。”周成贞呸了声,“我又不瞎。” 八斤嘿嘿笑,忽的停下脚。 “世子爷。”他说道,冲前方抬了抬下巴。 周成贞看过去。见谢文兴似乎正从前方走过,看到他们立刻施礼,在起身的时候做了个手势。 周成贞不动声色的点点头,看着谢文兴转身走开了。 八斤忙上前。 “她们要去了。”他低声说道,“世子,用不用让阿穆那些人去给邵铭清帮忙?他一个人行不行?” “不,他们不可靠。你去。”周成贞说道。“这一次必须万无一失。” 八斤低头应声是。 “那柔嘉小姐这里就靠世子爷了。”他说道。 周成贞嘴角一丝笑。 “我会带她及时又合适的出现。”他说道。 给周成贞传递了消息,谢文兴疾步走进谢大夫人的院子,看到谢大夫人和谢柔惠已经走出来。 “你又去哪里了?”谢大夫人问道。 “都布置好了。”谢文兴说道。“可以走了。” “能瞒住她吗?”谢柔惠又问道。 “惠惠,你放心,这毕竟是在咱们的家里。”谢文兴含笑说道,“该瞒着住的人都瞒的住。” “行了。快走吧。”谢大夫人说道,“瞒不住。她也出不去。” 在她们出去之后,就会将谢家大宅封禁。 谢柔惠却有些不以为然。 上次不是也封禁了,还不是让她逃出去了。 “我们只要一天一夜的时间就足够了。”谢大夫人说道,“快走吧。” 谢柔惠应声是。将斗篷拉上盖住头脸。 …………………………………………… “柔嘉小姐,表少爷吩咐过我们看着好好的,您放心就是了。”两个小厮说道。 谢柔嘉看着面前紧闭的门。思忖一刻最终没有上前。 “记住,看好了。只要他们一走出这个门就要来告诉我。”她说道。 小厮低下头应声是。 只要有她在,谢大夫人就休想让这门亲事做成。 亲事一日不成,丹女一日纷争不定,老海木就应该谨慎保住自己用于交换的价值。 再坚持一两天,就能让谢家长女为尊的丹女传承被质疑,也就能消除老海木意图靠着谢大夫人和谢柔惠改换门庭的机会。 谢柔嘉又看了眼门转身离开了。 听着外边的脚步声远去,站在院子里的老海木也松口气,神情却更加凝重。 不能等了,就如谢柔惠所说,再等下去,被她得逞,她一定会将安哥俾赶回矿山,他们永远不会有机会重整家门了。 片刻之后门外又响起脚步声,同时门被驳驳的敲了几声。 老海木身子顿时绷紧。 门外的声音消失了,似乎没有响起过。 “爹。” 身后陡然响起声音,老海木吓了一跳,也回过了神。 爹,有个人喊他爹,他的儿子啊,他的血脉传承啊。 老海木转过身看着站在屋门口的安哥俾。 “我出去一趟,你在家好好呆着。”他说道。 安哥俾几步走过来。 “你要去哪里?”他说道。 “我去跟柔嘉小姐好好谈谈。”老海木说道。 安哥俾攥紧了手。 “我是绝对不会成亲的。”他说道,“我也不会留在谢家。” 老海木看着他。 “只想回郁山吗?”他说道。 安哥俾绷紧了脸,噗通跪下来。 老海木叹口气。 “好,那你听我的话,在家里好好呆着,我去跟她们谈,谈好了,你就能回郁山。”他说道。 安哥俾惊喜的抬起头。 “爹!”他说道。 老海木转过身迈步,走了几步又停下。 “记住,不许离开这里,谁叫你也不许离开。”他说道。 所谓的谁,是说柔嘉小姐吧。 安哥俾忍不住看向门口。 刚才,是她来了吧。 “否则我就是死了也不会让你回郁山的。”老海木说道。 安哥俾低下头应声是,听得脚步以及开门声,他又忙抬起头。 “爹,你什么时候回来?”他问道。 “谈好了就回来。”老海木头也不回的说道,拉上了门,又将门从外锁上。 办好了就回来,也让你回郁山,只不过再回郁山的身份就不一样了。 当了谢家大爷,想去郁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暮色渐渐降临,两辆马车悄无声息的驶出谢家大宅,院子里以及门口的人们都安静的站立着,似乎都没有看到。 谢文兴满意的看了眼四周转身也跟着车马离开了。 谢柔嘉又站起来,看向门外。 “又怎么了?”谢老太爷问道,“坐立不安的。” “邵铭清怎么还不回来。”谢柔嘉问道。 话音才落,就由一个小厮颠颠跑进来。 “柔嘉小姐,表少爷说今天不回来了。”他说道。 “为什么?“谢柔嘉问道。 “少爷说要在郁山盯着。”小厮低着头说道。 谢柔嘉哦了声。 “这孩子谨慎又小心,你就放心吧。”谢老太爷笑道。 “我对他当然放心了。”谢柔嘉笑着坐下来,“我是怕他辛苦,我明天也过去,家里的她们就让谢二老爷盯着吧。” 谢老太爷点点头,又笑了笑。 “去吧,嘉嘉,我等着你。”他说道。 谢柔嘉有些不解。 “祖父你等我什么?”她问道。 “我等着你做到你要做的事。”谢老太爷说道。 那日谢柔嘉跟他说了自己真正的目的,谢老太爷一直没有再提及,回避了这个话题。 毕竟他深爱着祖母,而祖母又是心系谢家一辈子。 毁了谢家的丹女传承,无疑是毁了祖母所守护的珍宝。 现在谢老太爷竟然跟她说他等着,也就是说他认同了她的做法。 “等你做到了,我就可以带着你祖母离开这里了。”谢老太爷说道,看着天空,脸上带着笑意,“让她好好的了无牵绊的看看这个天地,除了谢家外,更大的天地。” 谢柔嘉咬住下唇点点头。 “好,祖父,你等着看吧。”她说道。 夜色浓浓,整个谢家大宅陷入沉静。 轰! 耳边似乎炸响一声,床上的谢柔嘉猛地睁开眼。 什么声音? 她竖耳听去,外边夏虫呢喃,一片安详。 做梦? 耳边却又轰的一声。 不,不是耳边,谢柔嘉猛地蜷缩起身子。 是心口,是心口被重重的一击。 好痛! ………………………………………….. 轰! 谢柔清猛地坐起来,伸手扯开帐子,抓住了床边的拐杖。 什么声音? 她拄着拐走过去打开门,顿时浑身发麻。 夜空中腾起一片嫣红,似乎半个天空都烧着了。 那是,火药! 那是,郁山! 郁山!(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章 皆去 爆声轰然而起,暗夜变的嫣红一片。 炸裂的声音很快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接二连三的山石坍陷的轰鸣,脚下震动,饶是站在远处也有些站立不稳。 夜空重新归于黑暗,燃烧的火把照耀着谢大夫人惨白的面容。 她双手交握在身前口中喃喃不停,夏末的山风中额头上鼻尖上满是汗水。 “母亲。”谢柔惠掀起兜帽,眼睛发亮看着前方,“快走吧。” 谢大夫人胸口剧烈的起伏,睁开眼深吸几口气,脚下有些迟疑。 “母亲,还等什么?快去看看有没有成功。”谢柔惠催促道。 “山神恕罪。”谢大夫人再次握着手念念一句,在护卫火把引路下向山上而去。 随着靠近爆炸所在,火把照耀下场景越发的恐怖,如同被扒了一层皮的山裸露赤白,到处都是滚落的山石,炸飞的泥土草皮,烧焦断裂的树木。 以往矿山坍陷都是往内里塌,表面上除了碎石凹陷也没什么可怕的,而此时此刻的场面就好似坍陷的矿山从内向外反过来,展露着狰狞的面目。 走近来的人都站住了脚,神情呆滞的看着眼前的场景,就连一向面无表情的护卫们脸上都忍不住浮现了一抹苍白。 “大丹主。” 如同从土里钻出来发须乱乱的老海木疾步从前走过来。 “怎么样?”谢柔惠急问道。 老海木回头看裂开的山间。 “当初先祖留下一句南山南,赤角北,并没有再具体的位置。”他说道,“南山和赤角这一片地方毕竟太大…….” “没关系,这里没有就再炸。”谢柔惠打断他说道。脚踩着赤白焦黑相见的山石,眼中闪烁炙热的光芒。 老海木脸上浮现迟疑。 “大丹主,当初茹大丹主出事后,家里就再也没有开山挖过,怕是不吉,所以咱们也只开这一次,有则有。没有。就顺从天意吧。”他说道。 “顺从天意?顺从天意就该二百年前就该挖出来。”谢柔惠竖眉说道,“这是我们先祖的东西,是山神赐予的。为什么不能拿?如果早些拿到,也不会有如今的混乱。” 老海木张张口没敢再说话。 “大丹主!发现洞口了!” 前方传来喊声。 谢柔惠大喜,抬脚就向前奔去,谢大夫人一把抓住她。将她掩在身后,自己先向前而行。 火把照耀下如同被利剑劈开的一处山间里巨大的山石被搬开。露出一个黝黑的洞口。 “不知道是不是。”老海木说道。 “你下去看看。”谢柔惠说道。 老海木一怔。 让他下去吗?他的视线扫过站在一旁待命的矿工们。 “除了你我们也不信别人。”谢柔惠低声说道。 老海木点点头。 “是,当初原本也是我的先祖下去的。”他说道,看着谢柔惠,“只是大小姐你和大夫人千万别下去。我去看看情况。” 谢柔惠含笑点点头。 老海木转身迈步,想到什么又回过身。 “大丹主。”他说道,“如果万一我有不测。还请丹主照看安哥俾。” “我已经说过了,他是我谢家的女婿。我自然会照顾他。”谢大夫人说道。 老海木带着感激低头施礼转身向洞口走去。 站在谢大夫人身后的谢柔惠眼中闪过一丝冷笑。 郁山藏经的位置已经知道了,山也炸开了,你这老东西还有什么资格来讲条件。 与此同时,安静的谢家大宅外一处门前也响起驳驳的敲门声。 “谁?” 一直没睡的安哥俾立刻机敏的跳起来问道。 “安哥俾,你爹让我来的。”门外有人低声说道。 安哥俾站在院子里没有动也没有再说话,整个人都警惕绷紧。 门外的人听不到动静忽的笑了。 “就说了骗不到他的,这傻小子也不傻。” “好了那就直接告诉他好了。” 低低的毫不掩饰的对话传进来,紧接着门又被拍了下。 “不是你爹让我们来的,你爹本不让我们来,是大小姐让我们来偷偷告诉你的。”门外的人说道。 安哥俾攥紧了手。 “你爹出事了。”那人说道。 出事! 安哥俾身子一僵。 “我们消息已经捎到了,你信不信去不去我们就不管了。” 那人说道,又看了眼黑漆漆的院落,对同伴一摆头。 “走。”他说道。 二人果然转身迈步,刚走了两步,听得身后咚的一声,他们转过身,看到安哥俾从墙上翻跳下来。 “我爹在哪?”安哥俾不待落稳就冲过来。 ………………………………………………….. “为什么不让我出去?” 谢柔清看着围住门的人们。 “妹妹,你听错了,没有出事。”谢三哥说道,“快回去睡吧。” “让开。”谢柔清说道,她握紧了拐杖。 站在她一旁的水英将手抬起来对准了谢三哥。 “你个丫头想干什么?”谢三哥吓了一跳说道,“这是邵铭清交代的,让妹妹你不要出去。” 邵铭清? 水英的手一顿。谢柔清亦是一愣。 “是啊,他交代过父亲,让你好好呆在祖宅里,别的事不用担心,一切都在掌握中。”谢三哥说道。 “什么事?”谢柔清问道。 “我也不知道。”谢三哥说道。 谢柔清抬头看着远处的夜空。 适才的嫣红已经不见了,炸裂的轰鸣声也早已经消退。 夜空看起来一如既往的平静,适才的事似乎没有发生过。 “你有没有听到山在哭?”她忽的说道。 山在哭? 谢三哥不由回头看了眼。 “妹妹你不要多想了,没事的,表弟都说了不用担心。”他再次劝道。 “郁山的事。不是别的事,而且他没有跟我说让我呆在这里。”谢柔清说道,看着谢三哥,“所以这话不算数。” 话音落,嗡的一声响,水英手里的一只袖箭直直的射向挡住路的谢三哥。 谢三哥一声痛呼向后跌去。 护卫们都呆住了,看着谢三哥捂着肩头。灯笼下血渗出来。 拐杖声顿顿。谢柔清一瘸一拐的向外而去。 ……………………………………… 谢柔嘉已经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了,那种心悸的感觉没有再出现,可是她却无法再入睡。 总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太安静了。这家里太安静了。 谢柔嘉猛地起身打开门走出去。 深夜的宅院里灯笼都显得黯淡,谢柔嘉一路疾行,竟然没有受到任何阻拦,随着越来越接近谢大夫人的宅院。她的心就越沉。 啪的一声,紧闭的院门被她狠狠的撞开。 “小姐!”院子里值夜的丫头们惊慌不已。看着冲进来的女孩子,一时也分不清到底是哪个,只得统称喊着,“大夫人已经歇息了。你不能进去。” “让开。”谢柔嘉挥开她们,再次抬脚踹开门。 屋子里安静一片,伴着烛火的亮起。谢柔嘉的心彻底沉入水底。 这间屋子她并不陌生,小时候常常在这里缠着要跟母亲一起睡。眼前的摆设甚至都没有变。 床帐挂着,被褥整整齐齐。 郁山! 郁山! 谢柔嘉只觉得一阵窒息,她用力的吸了几口气,转身就奔出去。 怎么回事? 什么时候走的? 为什么她一点也不知道?所有人都不知道吗? 老海木呢?安哥俾呢? 是不是开山了?怎么会开山了?怎么她一点也不知道? 不,顾不得了,这些事都顾不得问了,赶去郁山,快去郁山。 谢柔嘉伸手在嘴边。 尖锐的呼哨划破夜空。 “谢柔嘉!” 周成贞迎面过来,伸手抓住她。 “你听我说。” 谢柔嘉反手抓住他。 “周成贞,是你干的是不是?”她喝道,“你瞒着我们是不是?你把邵铭清怎么样了?” “他没事,他在那边看着呢,你放心,他会送消息来的,到时候我们再去。”周成贞说道,“我说过我不会害你的。” 他在那边看着呢。 他在那边,看的,是挖郁山吗?原来是挖郁山吗? 他们都知道,原来他们都知道,怪不得,她一点也不知道,原来她是被故意瞒着的。 “没有。” 她的眼前浮现清晨邵铭清的笑脸。 没有。 没有事,一切都好。 谢柔嘉只觉得浑身发软,耳边周成贞的声音还在继续。 “……这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不是,不是。 她摇摇头。 那是郁山,那不是算计,那不是功业,人争人斗,与它何干!与它何干! “你干什么?”周成贞皱眉,“哭什么?说了你放心了,经书是你的,始皇鼎也是你的,这谢家的一切都是你,我说过的话一定做到,我一定会帮你……。” 他的话音未落,眼前的女孩子扬手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 “周成贞,滚!” 周成贞一瞬间只觉得一把火从脚底直冲头顶,烧的他整个人都化了。 说真的,他们在一起好好说话的时候没多少,可以说几乎每次不是以动手开始就是以动手结束,他被她打的几乎断了脖子,断了腿,流过血,眼冒金星站不起来,但是奇怪的是,都没有觉得像现在这么疼。 怎么会这么疼?明明只是一巴掌而已。 她有多大的力气,张牙舞爪的看起来厉害而已,自己让着她故意显得怕她打不过她。 可是这一次怎么这么疼?是因为她眼里的愤怒和恨意,还是因为绝望? 她愤怒什么?她有什么愤怒的!该愤怒的是他! “谢柔嘉!”周成贞伸手拍向她的整张脸,要盖住她的眼。 他才不要看她这样子! 谢柔嘉已经奔向疾驰而来的小红马,翻身上马向门口方向冲去。 “谢柔嘉!”周成贞吼道,“你出不去的!她们做了封咒……” 但是呢,他都安排好了,说服了拉拢了谢文兴,这样在谢大夫人带着护卫们开启封咒的时候,谢文兴留下一角,所以他可以带着她轻松的出去。 他可是知道她们家的封咒多么厉害,要不然当初谢老夫人也不得不以身献祭才能解咒脱困。 但他的话音未落,就见骑在马上的女孩子从马腹上抽出一把不知什么时候挂在其上的短刀。 “将狗上山,下使入海,中有一虫,不食五谷,我用我血,朝奉三千,暮奉八百。”【注】 她口中急速的喊道,同时挥动手中的短刀,先割开左手又割右手,随着舞动,火把下灯笼下血滴如水般被撒开。 “一食不足,下符更索,速出速去,速出速去!” 伴着这句话,舞动的刀划破左右肩头带着血向前飞去,劈开了夜色。 “去!”谢柔嘉一声叱喝。 小红马嘶鸣扬蹄向前疾奔。 周成贞浑身绷紧看着在夜色里奔去的一人一马。 这臭丫头!这臭丫头!为什么不信我!为什么不听我说下去! “谢柔嘉!” 怒吼声再次划破夜空。 谢柔嘉!谢柔嘉! **************************************************** 注:演化自《千金翼方》“禁经”中禁疟鬼法,非原创。(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 入洞 哗啦啦的一阵响动,站在山洞前护卫们立刻护着谢大夫人和谢柔惠向后退去。 所幸只是一些碎石跌落,山洞里老海木带着几个矿工爬出来。 “怎么样?”谢柔惠上前问道。 老海木摇摇头。 “是死洞,没有路。”他说道,“什么都没有。” “怎么又这样?”谢柔惠难掩焦躁,“这里肯定没有了,再去炸开别的地方。” “还没翻找完,再找找还有没有洞口。”谢大夫人说道。 “还找什么啊,母亲,这耽误多少功夫了。”谢柔惠说道。 谢大夫人抬头看了看天色,已经到了后半夜了,再过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 白日里开山动静太大。 正犹豫间一边传来喊声。 “这里又有一个洞。” 听闻此言老海木忙看谢大夫人。 “再去看一看。”谢大夫人说道。 “这是最后一个了,还是没有的话,就再炸一次。”谢柔惠说道。 谢大夫人才要说话,有护卫疾步过来。 “大夫人,柔清小姐来了。”他说道。 谢柔清? 她今天白日也到了郁山了,想必是被动静引来了。 “让她滚。”谢大夫人说道,“说了这里不许人靠近。” 护卫才要走,谢柔惠叫住了他。 “不。”她说道,“把她带过来。” 护卫愣了下,不由看向谢大夫人。 “干什么?”谢大夫人皱眉问道。 谢柔惠看着面前如地狱般狰狞的山。 “为了拿我们先祖的东西,冒犯了山神,怎么也得献祭表达下歉意吧。”她说道。 老海木心里不由一颤。 这是要杀了那位柔清小姐。 谢大夫人沉默没有说话。 “还不快去。”谢柔惠看着还愣着的护卫喝道。 护卫再看了谢大夫人一眼应声是转身疾步而去。 “你还愣着干吗?”谢柔惠又看着老海木说道。 老海木忙低下头转身向新发现的洞口而去,虽然有烈烈火把照耀,走在碎石遍布的山间,他还是几次趔趄几乎滑到。 他已经连续探了三次山洞了,对于一个老人来说体力已经接近极限了。 希望这次能找到吧,不用再开山了。原本只是听说过,但真切的看到开山,他还是被震惊了。 真是太可怕了。 被炸开的所在彻底的毁了,不能挖矿造井。不止这里,这巨大的威力带来的震动还一定波及了很多地方。 尤其是附近的矿山,还在运行着的矿山。 矿井里一定很危险,再两个时辰郁山的矿工们就该上早工了。 “你说是先去挖出全部的经文呢,还是先等山神对我熟悉。” 他的耳边忽的响起一个老妇人的声音。 他忍不住站住脚四下看。只有烈烈的火把,满目疮痍,以及奋力搬开一块块山石,准备钻入新发现的山洞的矿工们。 “我希望大丹主护佑我们继续采矿。” “我希望大丹主保佑我们衣食无忧。” “我希望大丹主保佑我们平安顺遂。” 老海木站在原地,听到自己的声音,还似乎看到自己虔诚的跪拜。 “我希望大丹主能再等一等。” 老丹主等了,可是他没有再等。 老海木噗通一下跪下来,撞在尖锐的山石上,刺痛让整个人都颤抖。 “海木你没事吧?”有人忙问道。 快点结束吧,快点结束这一切吧。 找到经书。就一定能让矿山繁荣昌盛,能让矿工们平安顺遂。 “没事。”老海木抬起头,挣扎着站起来,看着面前黑黝黝的洞口,“我们进去吧。” 他接过火把慢慢的向洞内探去。 谢柔惠看着那边的一行人消失在洞口,难掩不耐烦的来回走了几步。 有护卫急急而来。 “大小姐。”他说道。 是刚才那个来回禀谢柔清来了的人,谢柔惠看他身后,却没有看到谢柔清。 “人呢?”她问道。 “跑了。”护卫说道。 “跑了?”谢柔惠拔高声音,“你告诉我说一个瘸子在你们眼皮底下跑了?” 护卫显然也知道这是难以启齿的话,低下头面红耳赤。 “原本站在牛旁边。他们说只去林间石头上坐了,再抬头人就没了。”他低声说道。 谢柔惠一脚踢开一块碎石。 “她肯定不是一个人。”她咬牙说道。 “谢文昌的人一定好好看着她呢。”谢大夫人说道。 “去搜,不要活的,只要死的。还有把郁山守好,不许任何闲杂人等出入,敢有违者,不论是谁。”谢柔惠说道,眼神狠狠,“杀勿论。” 护卫心中一凛刚要看谢大夫人。那边响起惊喜的喊声。 “大丹主!大丹主!洞内发现开挖过的痕迹了!” 开挖过! 那就是以前茹大丹主挖的! 谢大夫人立刻向那边奔去。 谢柔惠只觉得浑身发热,转头瞪了还在站在原地的护卫一眼。 “还不快去!”她喝道。 护卫立刻转身奔去。 找到了!找到了! 谢柔惠疾步追着谢大夫人而去。 ……………………………………………………. 一团黑影在密林中穿梭片刻之后停下来。 邵铭清将背上的谢柔清放下来。 “你怎么来这里了!”他低声喝道,“不是说不让你过来的吗?” 谢柔清看着他,虽然黑暗里只能看到一团轮廓。 “你知道她们要做什么?”她哑声说道。 “我知道。”邵铭清说道,“都安排好了,不会让她们如愿的。” 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肩头,指尖的力气穿透衣衫落在骨肉上。 “可是,她们已经如愿了。”谢柔清的声音沙哑。 “没有,她们找到经书后,我会抢过来的,嘉嘉那时候也被周成贞带来。到时候一切都是她的……”邵铭清将手也按住她的肩头,试图安抚谢柔清的颤抖。 但颤抖越来越厉害。 “可是她们已经如愿了!”谢柔清再次说道,“山被挖了,郁山被毁了。邵铭清,你知不知道这才是她的一切!” 山? 邵铭清一愣。 肩头上的手指用力的一推,耳边的声音继续。 “你为什么不阻止!你为什么不告诉她!你疯了吗?你到底想什么啊!” 到底想什么啊? 是啊,到底想什么呢? 想着顺水推舟,想着让她们竹篮打水一场空。想着让大家都看看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天命神授,想着这一切都快点结束,想让她不要再这么痛苦。 可是,却会让她更痛苦吗? “你在这里不要动,她们肯定下了诛杀令,你躲好不要动。” 邵铭清哑声说道,起身奔走。 “表哥!”谢柔清喊道,听得刷拉拉的响声,看着一团黑影融入夜色里消失不见了。 明亮的火把照亮了山洞,伴着杂乱的脚步声。谢大夫人和谢柔惠疾步走进来。 “大丹主,您看,这里绝不是天然的。”老海木蹒跚说道。 谢大夫人和谢柔惠环视四周。 这个洞穴跟进来时的狭窄崎岖不同,空间阔朗,处处皆是刀斧开凿的痕迹,角落里还散乱着腐朽的工具。 “通往里面的洞口在这里。”老海木说道,指向一处。 谢大夫人几步走过去,这也是一个人工开凿的洞口,堆砌的乱石已经被搬开了,露出可容纳两人并行的路。 “适才已经有人去看过了。因为火把灭了没有再向前行。”老海木说道,“扔了石头进去,回声很响亮。” “走。”谢大夫人抬脚迈步。 老海木立刻带着矿工们先进去,谢大夫人紧跟而行。看着护卫们也进去了,谢柔惠咬咬牙只得也跟进去。 穿行一段狭窄的山洞,果然如老海木所说前方再次豁朗,但这个山洞不似刚才那样人工开凿的痕迹。 “大丹主,找不到路了。” 矿工们四处查看后说道。 找不到了? 谢柔惠皱眉。 “难道又是死路?”她说道。 谢大夫人环视四周,火把在洞中燃烧气味刺鼻。但并没有辣眼刺目,似乎有风回荡其间,火烟几乎不可察觉的晃动。 “不是死路。”她说道,“找。” 老海木应声带着矿工们开始四面敲打挖找。 听得山洞里回荡的叮叮当当的声音,头顶上不时落下的沙土,谢柔惠有些不安。 “母亲,要不我们先出去等吧。”她低声说道。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谢大夫人说道。 像茹大丹主那样看到虎子丢了命吗?有什么用! 谢柔惠攥紧了手刚要说话,听得那边哗啦一声响,同时欢呼声。 “大丹主,这里有洞口!”老海木激动的喊道。 谢柔惠大喜,疾步过去。 两个矿工推开堆砌的山石,一个高大的洞口出现在眼前。 “进去看看。”谢柔惠急道。 一个矿工举着火把向内走去,不多时听得内里响起开凿声,紧接着山石滚落。 “能走,能走。”矿工的声音从内里传过来。 太好了! “你们……”谢柔惠忙催着人进去,刚张口,就听得哗啦一声响,脚下摇晃,土石碎落。 要塌了吗? 山洞里顿时叫声四起,但随着一声惨叫,一切竟然又停下来。 怎么回事? 谢柔惠扶住山石从地上抬起头,看到所有人都涌向那个洞口,她迟疑一下小心的走过去,透过扔进去的火把可以看到适才的那个矿工被一块山石砸在洞壁上,只露出一双脚,血迹慢慢的渗出。 砸死了…… 现场一阵沉默。 “撑住了。”一个矿工忽的喃喃说道。 撑住山骨了? 谢柔惠明白这个意思,脸上顿时浮现喜色,看着在尸体不远处的洞口。 这是那个矿工适才砸开的。 对,没错,是撑住山骨了。 “去!接着走!”她说道。 矿工们虽然面色惨白,但还是听话的一个接一个进去了,小心翼翼移开滚落的山石,果真如他们所说,死的这个矿工撑住了山骨,没有再摇晃坍陷。 一步一步的走进去,走过一段段弯弯曲曲的山洞,又来到一个阔朗的山洞。 “经书是刻在石头上的?”谢大夫人环视四周问道。 火把照耀下山石皆是一片黑黝黝。 “是的,当初他们只能背下经文。”老海木说道,走向洞中的一块巨石,“就是因为整本经文被刻在一块石板上,来不及开凿挖下,大家看看石头上有没有字……” 话刚说到这里猛地变成啊的一声惊叫。 这陡然的一声回荡在山洞内格外刺耳,让众人浑身一颤,地面似乎也一阵摇晃。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谢柔惠抓着的护卫,只觉得窒息。 再来几次她不被砸死也得被吓死。 所幸并没有山石滚落。 “怎么回事?”她喊道,看向老海木的方向。 原本站在地上的老海木此时不见。 “这里是空的,我踩塌了。”老海木的声音从地下传来,同时一只手伸出来,抓住了地面,紧接着头也探出来。 在场的人都松口气。 “都小心点。”谢大夫人说道。 站起了身子的老海木也用力的向上爬,两个就近的矿工忙去拉老海木,刚拉住一拽,就听的老海木痛呼一声。 “我的脚被卡住了。”他低下头看了眼说道。 卡住了? 两个矿工忙举着火把向内看去,果然见老海木的左脚被卡在石缝里。 “不能硬拽,得把这里挖开,搬开石头才行。”一个矿工说道,看向谢大夫人。 谢大夫人皱眉,但没有说什么摆摆手。 矿工们便忙上前拿下各自的工具准备开挖。 “慢着。”一个女声忽的说道。 在场的人都愣了下看向谢柔惠。 护卫拥簇火把照耀下站在不远处的谢柔惠神情忽明忽暗。 “这不是卡住了。”她说道,“这是海木法师撑住山骨了。” 撑住山骨,那就不能再拿出来了,否则洞就要塌了。 老海木面色瞬时苍白,不可置信的看着谢柔惠。 ************************************************************************************************************* 周一快乐~~~求月票推荐票 二更还是晚上,(*^__^*)(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齐聚 撑住山骨。 他是撑山骨了。 老海木看着面前的矿工们一步一步退开。 撑住山骨是对山神的献祭,既然献出就不能再拿回来。 “大小姐。”他手抓着地面喃喃喊道。 “刚才山又晃动了,还好海木法师你跌落的及时。”谢柔惠看着他一脸欣慰和感激的说道,“要不然这山洞又要坍了。” 老海木低头看了眼被卡住的脚。 撑山骨吗? 可是…… “海木,你不会是想我们拉你出来吧?”谢柔惠说道。 听她说着话,在场的人都有些惊慌。 “那,山岂不是要塌了?”有个矿工脱口说道。 老海木看到他眼中的惊恐,每一个矿工都时刻准备着死亡,每一次进山都不知道能不能回来,但是饶是如此,当死亡来临的时候,还是会害怕,还是想要一丝生的机会。 撑山骨这个词一定下,自己就不能出来了,如果自己出来,山不一定塌,矿工们的心就塌了。 老海木的视线看向谢大夫人。 能撑住矿工们心神的只有大丹主了。 谢大夫人神情木然。 “大夫人,这边有洞口。”有护卫忽的喊道。 这话让众人都看过去,果然见前方一出洞壁上裂开一个口子,极其的不显眼,刚进来视线不明也没发现。 谢大夫人的视线立刻看向那边的洞口,再没看向老海木。 老海木的心沉了下去。 罢了,罢了。 当初先祖就是这样,现在他也能如同先祖一样,也算是承继了家业了。 “还不快去。”谢柔惠说道。 矿工们立刻从老海木身边退开向那边涌去。 “大丹主。”老海木喊道。 谢大夫人看向他。 “大丹主,我愿意为山神献祭。”老海木说道,“这是我的荣幸。” 谢大夫人木然的点点头。 “山神恕你罪。”她说道。 “只是,大丹主,安哥俾,就有劳丹主照看了。”老海木说道。眼中满是期盼。 “我说过……”谢大夫人说道,话音未落,就听得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爹!” 有人咚的跳进来,震动的地面抖了抖。 老海木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一片空白。 “安哥俾!你怎么来了?”他喊道。 他怎么来了? 谢大夫人面色也几分惊讶,旋即看向谢柔惠。 谢柔惠神情也呈现惊讶。 “你怎么来了?”她也说道,又看向谢大夫人,“真是父子连心啊。” 什么父子连心,什么父子连心能越过你的郁山封禁诛杀令一直来到这里。 谢大夫人手握了握。 好狠!好狠! “爹!”安哥俾神情惊骇看着陷在地上的老海木冲了过去。不待老海木说话,转身就又从一个矿工手里夺过锄子就在地上刨。 “住手!”谢柔惠喝道,“你要干什么!他撑山骨呢,你要害死大家吗?” “这没有山骨!”安哥俾说道,“这是卡住脚了!” 谢柔惠嗤声。 “没有山骨?你怎么知道?”她问道。 “我,我就是知道。”安哥俾梗着脖子说道。 谢柔惠笑了笑。 “你既然知道这么多,那就去找你爹还没找到的东西。”她说道。 话音未落,老海木就啊的一声喊出来。 “大小姐!”他浑身发抖,不知道是脚痛还是什么,“不能啊大小姐!不能让安哥俾也去啊!” 前方山洞险险丛生。进去了能不能活着出来还不定啊。 安哥俾不能死啊,不是说好了吗? “他怎么不能去?”谢柔惠竖眉喝道,“我母亲能去,我能去,他怎么不能去?” 说罢不理会老海木,伸手一指。 “老海木撑山骨是山神选中的,敢冒犯违背山神之意,杀。” 护卫们应声亮出刀剑向安哥俾而去。 “住手!”谢大夫人喝道。 “母亲!”谢柔惠急道,“都什么时候了,我们这么多人呢。难道因为他要送命在这里吗?” 老海木看着谢大夫人,忽的以头碰地。 “大丹主,大丹主,求求你。”他哽咽道。 “这不是山骨。我爹上来不会有事的。”安哥俾说道。 谢柔惠冷笑。 “你说不是就不是?”她说道,眼神闪闪,“哦,也对,你曾经找到过凤血石,还在青山矿上找出过断裂的地方。你是很厉害。” 听到她夸赞儿子,老海木没有丝毫的欢喜,而是遍体生寒。 不,不,不,他没那么厉害,他一点都不厉害。 老海木摇头,熬了一宿的浑浊的眼看着谢大夫人神情一亮,耳边谢柔惠的声音还在继续。 “…既然你这么厉害,不如你替你父亲去找我们要的东西,找到了大家也能平安的出去了,到时候你要把你父亲拉上就拉上来,我们绝不阻拦。” 不,不,不,我不要上来了,我不要出去了。 老海木摇头,死死的看着谢大夫人。 “你能去吗?”谢大夫人问道。 能去吗? 老海木只觉得身上剩下的最后一丝力气被抽干。 “海木,我只告诉你,那个会对你应诺的老丹主已经死了。” “现在这个丹主不会把你看在眼里,现在这个谢家,已经不是你敬畏中的那个谢家。” 他的耳边浮现那个女孩子的话。 “安哥俾!”他猛地喊道,“你要是去!我现在就撞死!” 他说着话重重的向地上撞去。 上一次他这样要挟,安哥俾没有离开他,但这一次他的话音落,安哥俾只是回头看了眼,毫不犹豫的向那边的洞口冲去,没有任何试探,甚至不用火把就那样一头撞了进去,脚步声咚咚的远去了。 “快跟上!”谢柔惠大喜喊道。 矿工们忙举着火把追进去。 这才是这小子最大的用处。 跟我成亲,真是可笑。 谢柔惠冷笑。看着谢大夫人也带着护卫向内而去,她如同先前一样准备跟上,当然是在最后。 谢大夫人却停下脚。 “惠惠。”她说道,“你先出去吧。” 出去? 谢柔惠愣了下。 “当初茹大丹主开山挖经。准备肯定比我们还要齐全,但结果……”谢大夫人说道。 结果半部经书也没捞到,又送了性命。 “母亲,太危险了,让我进去。你别去了。”谢柔惠忙说道。 “真因为危险我才进去,你不要进去了,万一我出不去,你……”谢大夫人说道,看着口中说话脚下半步也未迈的谢柔惠,一句话也不想多说了,只是深深的看她一眼,“你好自为之吧。” 说罢转身而去。 谢柔惠原本做出的不舍悲伤顿时散去。 什么叫好自为之? 没了她,自己就活不了吗? 你也不想去送死吧?可惜没办法了,谁让你成亲了已经生过长女了。你已经没用了。 只有我,我才是谢家的未来和承继。 谢柔惠看着消失在洞口的谢大夫人,转身毫不犹豫的走了出去。 原本热闹的山洞顿时变的安静,只有咚咚的叩头声回荡。 老海木的手死死的抠着地面,头不停的碰地,额头血一片。 怎么还撞不死,怎么还撞不死,怎么还撞不死。 ………………………………………………….. 急促的马蹄声在暗夜的路上回荡格外的响亮。 “站住!什么人!” 与此同时,前方黑暗里响起厉喝声。 马蹄声没有丝毫的减缓。 “放…….!” 箭字还没喊出来,谢柔嘉咬牙俯身在马背上。催马要向路旁跃去,破空声却从后响起。 谁? 谢柔嘉回头看去,隐隐发青的天光下周成贞手中举着弓弩。 在他身后还有十几匹人马跟随。 伴着嗡嗡的声音,痛呼声落地声从前方传来。 周成贞纵马疾驰一面再次拉弓射箭。 三发箭擦着谢柔嘉的头顶而过。 几声惨叫再次响起。 谢柔嘉收住了要转开的马头。红马嘶鸣一声,越过路上的木架,在山路上疾驰而去。 “站住!” “快放箭!” “什么人!” “拦住他们!” 喊声马蹄声刀剑相撞杂乱,转眼就被抛在身后。 与此同时一只烟花也带着刺耳的声音在夜空里炸响。 来了! 正在山上疾奔的邵铭清看到夜空,顿时停下脚转身向后看去,蒙蒙的青光里山路上的骑马疾驰的女孩子出现在视线里。 “谢柔嘉!”他大声喊道。高高的举起双手。 谢柔嘉跳下马,在滚落的山石上跳跃。 很远又很近,在嶙峋松散的山间奔跑,耳边是盘旋不散的哭声。 有草木有生灵更有山神,呜呜咽咽的女子的哭声如同绳索一般缠绕着。 几次三番趔趄跌倒,但速度半点没有减缓,很快到了迎面奔来的邵铭清面前,握住了他伸出手。 “在哪?”她哑声问道。 “跟我来!”邵铭清说道,拉住她的手向前奔去,“那边有我的人……我都布置好了……能够直接进去……八斤跟着进去了。” 他的声音随着奔跑断断续续,握着谢柔嘉的手越来越紧。 “……她们进去一个时辰了……安哥俾刚进去了……应该是还没找到……” 还来得及!还来得及!能阻止的!能阻止的! 天光越来越亮,视线也变的越来越清晰,可以看到狰狞的如同地狱般的山谷,也隐隐看到在山谷中散布的越发显得渺小的人。 “入口在那!”邵铭清喊道,脚下却一凝,身后传来阻止。 他回过头,看到谢柔嘉停下来。 “嘉嘉。”他喊道。 青光的下,女孩子的脸青白一片,大大眼里凝聚着惊恐,握在他手里的手猛地攥紧了。 “来不及了,他们找到了!”她喃喃说道。 眼前绵延起伏断裂的山也如同一个女子原本曼妙的身子猛地如麻花一般扭曲,耳内若隐若现盘旋的哭声陡然变成尖啸。 ………………………………………………………. 火把啪的落在地上,狭窄的洞穴里,谢大夫人浑身颤抖上前,看着随着安哥俾的手挥动,砂石尘土荡去,圆圆的一块山石上出现的密密麻麻的字。 找到了!找到了!先祖保佑!我找到了! ********************* 有的同学不知道,说一下,因为调整不过来,早更新已经很久没有了,第一更都在下午。(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 纷至 字迹深深的刻在石头上,似乎腐朽昏昏不清,但手拂过又觉得清晰如同新刻。 “…….土如赤,形如虎……” 谢大夫人的手拂过这几个字,老海木告诉她的经文里就又这几个字。 找到了,找到了。 谢大夫人泪流满面,仔细的打量眼前的这块石头。 这块山石并不大,卵形,青色透红,密密麻麻的刻满了字。 谢大夫人粗略的读过,的确比老海木给她的二十四句要多,但多的也只是十八句。 老海木说当时谢老夫人说了,她知道十八句。 那这加起来也就是说是全本了? 她知道就是全本了? 那还挖这个做什么? 那她们知道的和谢柔嘉知道的都是一样了?那为什么她用的比谢柔惠厉害? 经书不重要,人重要。 不可能! 谢大夫人用力的拍在山石上。 ……………………………………………….. 哗啦一声。 谢柔清脚下一滑向下跌去,她忙伸手撑住两边山石停下来,但拐杖还是滚落到一旁。 “小姐。” 水英闻声过来。 “你怎么起来了,现在不要乱走。”她跳下去将拐杖捡起来。 谢柔清已经慢慢的坐起来,看着手上被划破的口子。 “我没走。”她说道,又环视四周,神情不安。 “没走怎么摔了?”水英问道。 谢柔清看着脚下的地面,有土细细碎碎的晃动下落。 “地动了。”她说道。 而与此同时,山的另一面的矿山矿工居住地。青光笼罩一片安静的草屋中,一个男人猛地睁开眼,翻身起来手抚上地面。 这动静让旁边草垫上的另一个男人醒过来。 “怎么了?”他迷迷瞪瞪问道。 手抚着地面的男人神情也有些迷惑。 “刚才好像地动了。”他说道。 地动!对于矿山的矿工们来说,地动是比矿井坍陷还恐怖的事,毕竟矿井坍陷逃出来还能活,要是地动的话就无路可逃了。 吓的那草垫上的男人立刻扑在地上。 地面硬凉没有丝毫的颤动,只有他扑下溅起的尘土。 “哪有啊!你吓死人了。”他喊道。 先前的男人摸了摸头。 “可是我刚才睡着的时候感觉…”他喃喃说道。 “你睡迷糊了!”那男人骂了句。“现在不用上晚工。让你睡的太多,睡傻了都。” 说着又倒回草垫子上,仰着头看了眼外边青光的天色。 “还早呢。再睡会儿。” 看着他躺下,先前的男人也摇摇头,拍了拍手伸展手臂也躺下来,草棚里很快响起鼾声。 尘土在他们身下的地面上轻轻的荡起。密密麻麻沙沙点点。 谢柔清看着如水一般向下滑去的细土,手紧紧的抠住了山石。林间扑棱棱的鸟儿们乱飞。 “水英!”她抬起头喊道,“快去!” 水英不解的看着她。 “去哪?”她问道。 “去那边的矿山,那边的矿工们都让他们跑!快点离开郁山,快点跑!”谢柔清说道。 水英应了声是转身就跑。跑了两步又疾步回来。 “小姐你呢?”她问道。 谢柔清看着自己的腿。 水英不由分说上前。 “小姐我背你。”她喊道。 谢柔清一把推开她。 “让你快去就快去!要不然就来不及了!谁都跑不了。”她喊道,“我一个人的命算什么,那边有百十人啊!快去!” 水英被她推的跌跪在地上。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下来,抬起袖子抹了把眼泪。头也不回的向前跑去。 谢柔嘉一个踉跄,脚步踏空,邵铭清回身将她托住,靠住一块山石稳住身形。 “怎么了?”他问道。 谢柔嘉握紧了他的手,看着前方。 视线里青光里山脉幻化的人影正蜷缩起来,它躺卧着,扭动的。 这就让地面开始颤动,如果它翻身或者起身的话,就不仅仅是山坍,而是地动了吧。 她想起来了,是地动! 那一世就在安哥俾偷偷见她们母女之后,彭水发生了一次地动,当然她在谢家大宅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惊吓,城里的损害也并不大,不过听到两个丫头闲谈说城外山里地动的很厉害,地面都裂开了。 对于那时的她来说,这都是跟她无关的事,她也不关心。 现在看来那次地动,就是因为谢大夫人她们开郁山挖经书的缘故吧。 这该死的命运! “走。”她喊道。 邵铭清松开她的手。 “嘉嘉你跑得快,我不拖累你。”他说道,伸手指着一个方向,“这边是谢文兴的人,他们不会阻拦。” 谢柔嘉忽的又抓住他的手。 “邵铭清,我让你现在下山离开,你听不听我的话?”她说道。 邵铭清看着她笑了。 “当然不听了。”他说道。 谢柔嘉点点头。 “那我们走。”她说道,转身先向前奔去。 邵铭清紧随其后。 …………………………………………… 谢大夫人抬手挥去四周荡起的尘土,看着眼前的经文圆石。 一定有玄机。 这块石头很奇特,似乎是长在山壁上。 “把它挖下来。”她说道。 矿工们应声是就要上前。 “不行。”安哥俾喊道,站过去挡住,“这是连山石,挖了它就等于整个山。” “安哥俾!我今日进来,不是看看的。我就是要拿到它!”谢大夫人竖眉喝道,“既然让我找到了,就是要拿到。” 说罢摆手。 护卫们涌上将刀剑对准了安哥俾。 “我来挖!”安哥俾喊道,“我来挖!你们会挖坏的!” “我相信你,相信你对山神的敬畏,相信你想要救你的父亲。”谢大夫人说道,示意众人让开。 安哥俾拿过凿子。看着面前的山石。 可是就算是他挖。也是挖坏了。 “你们站到洞口,站开,我说跑。大家都跑。”他哑声说道。 跑? 为什么还要跑? 众人念头才起,就见安哥俾抬起凿子砸向石头下的洞壁,哗啦一声,山洞摇晃。沙土飞溅,惊叫声四起。 “大丹主!” “怎么回事!” “快退后!” 谢大夫人被护卫们扶住向洞口退去。透过飞扬的沙土,可以看到安哥俾动作不仅未停反而越来越快。 伴着地面的颤抖,咚咚的凿壁声回荡。 谢大夫人只觉得窒息,死死的看着飞快挥舞着凿子的安哥俾。 快!快!快! ……………………………………………………. 嘎吱嘎吱的声音忽的传来。水英愕然抬头,看着面前原本矗立的大树竟然慢慢的倒下来,她低下头看着山石开始滚落。斜面的山坡上竟然似乎有一道口子在裂开。 不,不是似乎。是真的! 哗啦一声闷响,水英飞快的跳开,身后枝叶乱飞。 “地动了!”她看着前方不远处四面环山的谷地中密密麻麻的草屋,尖声喊道,一面狂奔而去,“快起来!地动了!快起来!” 整个山谷的安静被划破。 而在山路上,一队人马也变的慌乱,马儿嘶鸣,倒蹄不肯前行。 “世子爷!”骑在马上的一个形容狼狈身穿官袍的男人惊慌的喊道,看着前方大山上腾起的无数鸟儿,伴着兽鸣,感受着地下传来的颤抖,“这,到底出什么事了?” 他半夜被人从官衙睡梦中拉起来,不由分说套上官府,叫上一种衙役押着上马疾驰。 现在稀里糊涂的来到郁山不说,怎么现在看起来好像又遇到地动了。 周成贞看向前方。 阿土从前方急冲而来,冲他们摆手。 “世子,山神要翻身!整个山要塌了,要大地动了!快走快走!”他面色惊恐的喊道。 我日! 周成贞张口,却有人比他更先喊出这句话。 彭水县令抱住马头。 “快走,快走。”他喊道。 但他的马儿却没有动,周成贞伸手揪住缰绳。 “给我看住他们,谁都不许走!”他吼道。 什么? 县令大惊失色。 “干什么?世子,你想干什么?”他尖声喊道。 周成贞却一摆手,在不理会他,纵马向山上奔去。 “世子!”阿土喊道,“不能去啊!” 她在哪,我就在哪。 周成贞狠狠的甩马鞭。 在他身后,阿穆神情惊惧交加,也招呼两三个护卫。 “记住了,要鼎不要人。”他低声说道,带着人拍马追上。 余下彭水县令几个衙役被护卫们围住困在原地,县令几乎昏厥,衙役们也面色惊慌,只有在其中的一个男人神情沉静,看着面前轰声作响的郁山眼神沉沉。 “黄大人。”县令抓住他的衣袖,“怎么办?怎么办?” 黄药抬手打呼哨。 “你干什么?” 周成贞的护卫们立刻喝道,将手中的弩箭对准他。 前方马蹄声响,伴着噗噗几声,四周的护卫们纷纷落地。 县令大喜,看着从四周涌出的同样拿着弓弩的人。 “黄大人,原来你早有安排!”他喊道,但看着倒地的护卫们又有些不安,“可是杀了镇北王世子的人,会不会……” 黄药没有理会他,看着奔来的人马中一个。 “柔嘉小姐和邵铭清已经进山了。”那人说道,“谢大夫人已经找到了藏经。” 黄药点头,翻身上马。 “走。”他说道。 方向竟然也是向山中,县令再次大惊失色。 “黄大人你…”他喊道,话音未落,黄药一甩马鞭。 “看住他们不许走。”他喊道。 什么?怎么也要看住他?不是说要大地动了?为什么不让他跑啊? 县令神情惊愕,再看黄药带着两人已经向山上疾驰而去。 喀吱一声,另一边山路上十几匹骏马为首的一个猛地勒马。 骤然的乐停让马儿嘶鸣,地面上打滑。 “师兄!怎么了?”身后的人马一阵混乱,大声的问道。 为首的身穿道袍的男子看着前方不远处。 “裂了!”他说道。 众人看去,见狭窄的山路上竟然沿着山根裂开一道口子,生生将路劈开了。 …………………………………………. 一声大喝,安哥俾将圆石抱了起来。 “跑!”他喊道。 伴着这声喊,山洞剧烈的晃动,原本只是摇晃跌落沙土的洞壁大块的山石滚落。 刚要上前的谢大夫人被护卫们一把抓住,向外退去。 安哥俾抱住圆石疾奔冲进洞口。 “跑!” “快跑!”(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章 沓来 脚下颤抖,身后山石滚落相撞发出闷闷的响声。 谢大夫人不用回头也知道他们适才站着的山洞已经坍陷,但她还是想回过头,还没转过去就听到人的惨叫声。 那是躲避不及被山石砸到的人。 “安哥俾安哥俾!”谢大夫人喊道,回头看去。 他死了没?是他死了吗? 刚转过头有人就奔到眼前。 安哥俾怀里稳稳的托着卵石,在崎岖摇晃的山洞里如履平地,接连越过两三人毫发无伤。 谢大夫人大喜。 “安哥俾……”她喊道,话音未落,安哥俾竟然从她身边踩着洞壁挤了过去。 谢大夫人原本就站立不稳,被这陡然的一撞身形不由摇晃,还没稳住,身后又有一个矿工似乎被吓坏了,挥着手竟然也学着安哥俾的样子一蹬洞壁,从谢大夫人另一边挤了过去。 谢大夫人被这左右分别一撞,再也站立不稳啊的一声跪倒在地上,前后护卫们忙搀扶起来。 她抬起头看到安哥俾还有那个矿工都蹬蹬的跑远了。 这混帐!他想干什么! “追!”谢大夫人喊道,“把经石拿过来!” 护卫们疾步追去,余下的搀扶护着谢大夫人疾步跟上。 虽然摇晃震动但所幸前行没有受阻。 相比于山洞内震动坍陷,山外则显得平静了很多。 适才的摇晃片刻就停下了。 谢柔惠扶着山石站起来,推开面前围着的护卫。 “洞口没事吧?”她急问道。 守着洞口前支架的矿工们忙摇头。 谢柔惠抬头看看天色,东方已经发白。 “怎么还不出来?到底找没找到啊?”她急道,来回踱步。 忽的听得远处一阵喧闹,伴着叫声。 “有人闯山了!” “站住!” 什么?真有人来了。 谢柔惠看向下边。果然看到有四五个人迎面奔来。 不过为首的竟然不是谢柔嘉,而是周成贞。 肯定是谢柔嘉让他来的。 “敢闯我谢家禁地,不管是谁,杀!”谢柔惠喊道。 伴着她的喊声,散布在四周的弓弩手立刻放箭,破空声嗡嗡。 周成贞等人消失在山石后,很快弓弩也架起来。箭头也如雨般的飞来。 谢柔惠躲在层层护卫后。又是恨又是急。 “大小姐别担心,他们只有四个人。”护卫说道。 四个人,就算再厉害。也顶不过他们这边几十人。 谢柔惠稍微心安,还没探头向外看,就听得又是一阵喧哗。 “大小姐,又有人围过来了!”有护卫疾步奔来喊道。伸手指着东边。 又有人? 谢柔惠神情惊骇。 这次是谁?是谢柔嘉吗? 远远的隐隐可见四五个男人在碎裂的山石见腾挪,躲避这边射来的弓弩。同时也拿出了弓弩还击。 没有女孩子,不是谢柔嘉。 谢柔惠咬住下唇。 这些都是什么人?她们开山这么机密的事怎么会泄露出去?就算泄露出去,又有谁敢干涉! 还竟然带着弓弩来围攻! 都是谢柔嘉叫来的帮手吗? “大小姐,别担心。他们也只有四五个人。”护卫说道。 加起来也不过十人。 谢柔惠攥紧了手。 “杀死他们!一个也不许放过!”她喊道。 话音才落山下响起一声怪异的声音,同时不远处轰然炸响,本就碎裂的山谷间一阵摇晃。 谢柔惠尖叫一声。看着远处几个暗藏的弓弩手翻滚跌落下去。 怎么回事? “大小姐,又有人来了!” 又有人? 还有完没有完?是不是一起的啊?搞什么啊! 谢柔惠惊怒恐惧交加。还有,那是什么东西? 周成贞晃晃头,甩去被溅了一脸的土,呸呸两声。 “那是什么?”阿穆在后喊道,向那边看去,“那是什么人?” 周成贞扭头看着那一群穿着道袍的男人们,这些人没有拿出弓弩,而是在山石间躲避潜行。 “牛鼻子的东西,上次几乎烧了半个道观,没想到还能拿来这么用。”他再次呸了声吐出口中的沙粒。 “道士?”阿穆神情变幻,“是邵铭清的人,是来抢鼎的!” 说罢扭头就将手中的弓弩对准那边的道士们射了过去。 “我日!” 周成贞抬脚踹他。 “他娘的什么时候,先找到鼎再说。” 这一幕被前方的守卫看到,立刻传回来。 “大小姐,他们先打起来了。” 谢柔惠小心的从护卫们身后看过来。 打起来?他们不是一伙的? 这到底怎么回事? 谢柔嘉呢? 念头闪过,身后响起女声长啸。 “都快走!山要塌了!要大地动了!快走!” 谢柔嘉! 谢柔惠忙回头看去,只见身后有两人奔来。 正是谢柔嘉和邵铭清。 他们怎么从上边过来了?上边的护卫呢? 这下好了,四面八方都齐全了。 算是被他们包围了吗? “放箭!”谢柔惠尖声喊道。 邵铭清将谢柔嘉一拽掩在身后向一旁的山石躲去。 噗噗几声箭头撞在石头上落地。 “山要塌了!地要动了,都快让开!”谢柔嘉喊道。 山要塌了?地要动了? 谢柔惠站在护卫们密密的护围中冷笑,抬脚跺了跺。 山石结实的很,火药才炸的开。 刚跺完还没说话,耳边就轰隆一声,身形摇晃。 谢柔惠尖叫一声几乎跌倒。 怎么回事?又晃了? 但这次怎么晃动的这么厉害。伴着哗啦一声,山洞那边传来叫喊声。 “架子倒了!架子倒了!” 架子都倒了? 谢柔惠惊慌的看过去,感觉眼前的一切都颤动起来,晃得她的视线模糊。 “山要塌了!快走啊!” 耳边谢柔嘉的喊声忽远忽近。 噗通一声,谢大夫人跨过洞口冲进这边的山洞,身后噼里啪啦一声乱响伴着人的惨叫。 又有几个永远陪伴山神了。 “安哥俾!”谢大夫人喊道,看着前方的人没有再向前跑反而向摇晃的不断跌落洞中冲去。 安哥俾噗通跪下来。看着趴在地上的老海木。 四周有跌落山石。所幸并没有砸伤他。 “爹!”安哥俾大声喊道,将圆石放在一边,发疯似的用手挖地。 这喊声让老海木醒过来。一眼就看到面前的安哥俾。 “安哥俾!”他喊道。 还活着,还活着。 “安哥俾!快走!”那边传来谢大夫人的喊声。 快走? 老海木这才注意剧烈的摇晃,还有哗啦的山石跌落。 山要塌了! “快走!”他嘶声喊道,伸手去推安哥俾。“不要管我!快走啊!” 安哥俾似乎听不到,只是疯狂的挥动双手。石头被抛开,泥土被挖开,短短几下,本就伤痕遍布的手上血迹斑斑。 “经石!”谢大夫人喊道。 一个护卫一咬牙冲过来。洞中山石如雨般跌落,还没走几步的护卫一声惨叫躺在地上半截身子看不到了。 这一下吓的护卫们拥着谢大夫人向后退去。 但有人嗖的穿过落石一把抱起安哥俾身边的经石。 谢大夫人大喜。 “快拿….”她喊道,来字还没出口。就见那个矿工打扮的人抱着石头嗖的向外跑去。 转眼就消失在通向外边的洞口。 跑了…… 他不是矿工! 谢大夫人神情大变。 “追!”她喊道。 再没有人顾安哥俾护着谢大夫人追了出去。 山洞内摇晃更加厉害,几乎已经坍了一半。一块山石砸在安哥俾肩头,伴着老海木的惊叫安哥俾向前扑去,但又硬生生的撑住,继续挖着地面。 “安哥俾!快走啊!”老海木的眼泪模糊。 本来你不该在这里的,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自己。 安哥俾! 老海木抬起头,看到头顶的洞壁慢慢的裂开一道。 裂了….. 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声嘶喊,手撑住两边,伴着似乎清晰可闻的骨头断裂的声音,硬生生的站起来。 “爹!”安哥俾大喜,忙伸手拉住他。 老海木没有倒下,抓住安哥俾的手臂,推着他托着只剩下一只脚的身子向外洞口冲去。 “爹,我背你。”安哥俾喊道。 “好!”老海木喊道。 安哥俾转过身,感觉老海木的手放在自己的背上。 “安哥俾!快走!” 旋即伴着这一声喊,背上的手用力的一推。 安哥俾猛地扑进洞口,身后哗啦啦震动,他转过头,看到洞口已经被堵住,适才的山洞已经完全坍陷。 “爹…” 这突然的变故让安哥俾呆住了,视线落在面前堆砌的碎石中,隐隐露出一只手。 “爹!” 安哥俾扑过去抓住这只手,仰头嘶喊。 安哥俾,快走! 他嘶声未停人已经跳起来,转头沿着山洞狂奔。 安哥俾,快走! 快走! 前方的人显然对山洞不熟悉,跑的跌跌撞撞又不知所措,伴着越来越剧烈的摇晃,身形踉跄向前扑倒,怀里的卵石向前滚落。 谢大夫人大喜。 “经石!”她喊道,就要扑过去。 身后传来隆隆的声音,似乎万马奔腾又似乎江水咆哮。 谢大夫人等人惊愕的回头,就见安哥俾伴着摇晃巨石一般滚过来。 众人还没回过神,就纷纷被撞开,伴着惊叫痛呼,安哥俾硬生生的从他们中间冲了过去。 谢大夫人更是被撞的扑倒在地上。 八斤也察觉到了才要起身,一只大脚踩过他的腰背。 “我日!”八斤大叫一声,将头一缩,一只大脚险险的擦着他的头顶落下,紧接着人一弯身抱起滚落的圆石隆隆的向外奔去了。 这一冲来一撞一弯身一抱起石头几乎是一眨眼间的事。 我日!还是不是人啊!八斤心里喊道旋即也跳起来,忍着背上的痛追过去。 ************************************ 还是没写完这段,得明天了,晚安。(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 出入 地面摇晃不止,隆隆的声音在四面环绕。 谢柔惠站立不稳,扶着身旁的护卫,惊骇的看着四周。 真的要塌了吗? “大小姐,快走吧。”护卫们急道。 “可是母亲她们…”谢柔惠看着那边摇晃的洞口面色焦急。 大小姐如此关心大夫人啊。 护卫们感叹。 “大小姐,大夫人有令,一定要保护你的安全。”他们说道。 我当然知道我的安全重要,只是到底找到经书没?难道这次白费了功夫,什么也捞不到? 谢柔惠恨恨的咬紧了牙。 “出来了!里面有人出来了!” 在洞内守着的矿工惊喜的喊道,一面跳出来。 出来了? “经书在安哥俾手里!” 伴着隆隆的声音内里传来乱乱的喊声。 经书! 谢柔惠大喜冲过去。 经书真的找到了! 但是,安哥俾? 她的脚步一顿,抬头向上看去,原本在远处的谢柔嘉和邵铭清看不到了。 肯定是要过来了! 来,就为了这一刻吧。 “挡住洞口!”谢柔惠竖眉伸手指着喝道。 护卫们涌涌上前,将弓弩对准洞内。 安哥俾的脚步一顿,身后的八斤一头撞上。 山洞摇晃,耳边谢柔惠的声音越过震动声传进来。 “把经书扔出来,否则别想出来。” 什么? 八斤瞪眼。 “把经书拿过来!” 身后脚步声乱乱,谢大夫人带着护卫们也过来了,大声的喊道。 护卫们涌涌而上。 八斤转身背靠着安哥俾。 “喂,出去再抢吧,山洞要塌了!死了谁都别要了!”他喊道。 话音未落身后的安哥俾就向前冲去,八斤差点仰倒。 安哥俾一脚冲到洞口。 嗡嗡声顿响,羽箭齐刷刷的在安哥俾脚下插了一排,亏得八斤伸手拉住他拽回来,才免得被射开花。 “来真的啊。”八斤看向洞口说。 话音才落。就听的洞内一声惨叫。 谢大夫人回头看着身后的几个护卫被落下的山石砸住,有的当场死了,有的还在翻滚。 “大夫人,要塌了。”护卫们抬头看着洞顶。 伴着喀吱喀吱的声音。一道两道裂缝出现。 “我日!别他娘的抢了,先出去再说吧。”八斤喊道。 是啊,出去之后这也是他们谢家的,没有人能抢去,抢去了也没用。 谢大夫人看了眼安哥俾。他被八斤拽着但依旧死死抱着卵石。 “退后,我们先出来。”她对这外边喊道,一面要走出来。 洞口的护卫们准备收起弓弩。 “放箭。” 谢柔惠的声音忽的传来。 放箭? 护卫们一怔,手里的弓弩下意识的扣动。 “大夫人!” 两边的护卫猛地将谢大夫人掩住退后。 伴着嗡嗡几声,又一排羽箭插在了地上,不过这一次,两个护卫没有安哥俾那么幸运。 噗通一声,看着倒在地上的两个护卫,谢大夫人一脸不可置信。 “你们干什么?”她喝道,看向外边。 外边的护卫也吓呆了。看向谢柔惠。 谢柔惠站在其后,神情沉沉,眼神闪烁。 “大夫人被安哥俾挟持了。”她说道,“先把经书扔出来,否则一个人也不许放出!” 什么? “可是,大小姐,洞要塌了!”护卫喊道,神情惊骇的看着洞口,就算在外边也看到山洞上的壁崖上出现裂缝。 谢柔惠一把拿过身旁护卫的一张弩弓,狠狠的看着洞口里隐隐可见的人影。 “把经书扔出来!”她喊道。 噗噗的土石碎砂越来越密集的掉落。耳边甚至能听到山洞裂开的声音。 谢大夫人站着一动不动看着外边。 从这个方向是看不到外边的人,但她眼前却能想象此时这个女儿的样子。 只要经书,不要人。 她想到当初谢文昌大吵大闹说谢柔惠要杀他,她觉得这是谢文昌的夸张。为了扶持谢柔嘉上位而故意的夸张。 现在看来,倒也没夸张,弑父算什么,弑母也毫不犹豫甚至根本就不遮掩。 好了,齐全了,两个女儿都对她刀剑相向。以死相逼了。 “大夫人!”护卫们的喊声在她耳边回荡。 他们是要问她怎么办。 怎么办? 她能杀自己,自己能杀她吗? 杀了她,谢家的血脉怎么办? “去你的!” 洞外忽的响起谢柔惠的声音,但同时还有谢柔惠的尖叫,紧接着就是护卫们的喊声。 出什么事了? “安哥!” 伴着这一声尖亮的女声,原本站立不动的安哥俾毫不犹豫噌的一下就冲了出去。 八斤吓的心抽了下。 外边的那个女人可是真疯了,连她娘都要杀…… 但没有想象中的箭如雨,安哥俾也没有被插成刺猬,而是消失在洞口,出去了。 出去了! 八斤立刻紧跟的冲出去。 “大夫人!”护卫们也架住谢大夫人冲出去。 天光已亮,在暗洞火把下久待的人们视线都有些模糊。 谢大夫人却一眼看到原本用弓弩对准洞口的护卫们都转过身,对着三人。 确切说是两人。 谢柔惠躺在地上,被邵铭清脚踩住,刀架着脖子。 她的头上被打破,正由血渗出来。 谢大夫人视线落在谢柔嘉身上。 而安哥俾也死死的瞪大眼,看着站在面前的女孩子。 “安哥!”谢柔嘉从山石上跳下来喊道,“你没事吧?” 安哥俾只觉得嗓子辣痛,他将怀里的卵石举起来冲谢柔嘉冲来。 “给你!”他哑声说道。 谢柔嘉看着递到面前的青色卵石,只觉得一阵眩晕,无数的经文在眼前乱飞。 是它!是它! 赤虎经! 它原本长这个样子啊。 它就是这样被取出来的? 谢柔嘉只觉得双眼模糊,眼前的山灵妖娆的身形在剧烈的抖动,然后猛地坐起来了。 不好! ………………………………………………. 喀吱一声。地面猛地一抖,耳边呼啸如狂风盘旋而起。 “小心!” 水英大喊一声,看着正沿着山路奔走的矿工们猛的被掀起来,就如同江海上的小船。 地面竟然能把人甩的这么高! 真的是地动了! 这孩子没有哄骗他们! 山谷里顿时尖叫声四起。所有人都向外狂奔,而两边的山也发出剧烈的抖动,无数的山石轰然滚落。 “快跑!快跑!”水英尖声喊道,看着如同人的手掌将要合拢拍下的山谷,哇的一声哭起来。 柔清小姐!柔清小姐! 谢柔清只觉得头晕目眩。整个人倒栽下去,山石在她头顶上飞过,她用力的伸出手想要抓住能支撑柱身子的东西,除了刺骨的痛却什么也抓不住。 又一阵剧烈的晃动她被掀了起来,趁机抓了一条藤蔓,停下了滑落。 谢柔清脸上浮现喜色,用力的抓紧藤蔓,用一只腿脚蹬着地面试图让自己更加稳固,但哗啦一声,脚下忽的一空。 一空? 谢柔清转头看去。顿时面色一白。 脚下原本的山坡不知什么时候断开,呈现一条裂缝,犹如山崖。 我的娘啊。 谢柔清收回视线,抬头看着前方被自己紧紧抓住,避免了让她径直摔下去的这条藤蔓。 藤蔓悬挂在一条树上。 而大树正随着抖动慢慢的倾斜。 谢柔清咽了口口水,停下了原本要向上爬的动作。 ................................... “山要塌了!快跑!” 乱乱的喊声四面而起。 地面剧烈的抖动,让邵铭清踉跄跌倒在一边,躺在地上的谢柔惠依旧一动不动。 谢大夫人扑了过去。 “来人来人。”她喊道,一面将谢柔惠搀扶起来。 所有人东倒西歪,根本没办法上前。 “给你。”安哥俾将卵石塞进了谢柔嘉手中。 谢柔嘉手一沉。几乎跪在地上,被安哥俾扶住。 “找到了!” 周成贞的喊声从下边传来。 在场的人扭头看去,见四散奔逃的人中有三队人马竟然还向这边跑来,不顾滚落的山石。抖动的地面,以及那骇人的山风呼啸。 周成贞跑在最前方。 “邵铭清!”他又喊道提醒着。 邵铭清从地上站起来,向谢柔嘉而去,同时摘下帽子露出发冠。 紧跟在周成贞身后的阿穆眼一亮。 那不是发冠!那是始皇鼎!他们的始皇鼎! 他猛地一声吼叫。 “拿!”他喝道,人越过周成贞,伸手向邵铭清一甩。 一条绳索带着破空声向邵铭清直飞而去。 而与此同时解下发冠。捧着向谢柔嘉伸手的邵铭清身形一顿,无法自控的僵住了,眼角的余光难道闪着寒光的箭头飞来。 “邵铭清!”谢柔嘉大喊一声。 “小师弟!”山下也有惊呼声。 “死吧!”周成贞大喊一声,扬手劈向阿穆。 手中的飞刀瞬时没入阿穆的后心,叫都没叫一声人就趴在地上,落入石缝,随着地面的抖动瞬时被再次滚来的石头压住。 转眼间一个大活人只剩下两条腿露在外边。 余下的护卫都呆住了。 “嘉嘉,始皇鼎….”邵铭清看着奔来的周成贞,大声喊道,将手用力的向前递去。 快,你找到了始皇鼎。 谢柔嘉却没有看他,而是看着四面。 不行,不行,这样下去,这郁山附近都完了!这附近的人都将被吞没,一个都活不了! 还给我!还给我! 她的耳边的呼啸声隐隐。 还给它! 还给它,能否平息它的痛苦和愤怒? 谢柔嘉将安哥俾一撞,人向他们适才出来的山洞冲去。 “谢柔嘉!” 三个男声同时嘶吼。 安哥俾被撞的跌倒在地上,邵铭清身形僵硬没来得及迈步,只有周成贞紧跟着冲了进去,哗啦啦一阵摇晃,山洞彻底坍陷,洞口化为乌有。 “世子爷!”八斤大喊一声,想要上前却被山石逼得连连后退,撞倒安哥俾身上,跌坐下来。 他的神情有些呆滞,看着安哥俾,又看看适才安哥俾站的地方,正有一块巨大的山石砸落。 “好险啊!”他喃喃说道,“你差点被砸破头!” 安哥俾一把推开他,看着已经消失不见的洞口发出一声嘶声裂肺的喊声。 而与此同时更多的喊声响起。 “邵铭清!” “小师弟发现始皇鼎了!” “邵铭清找到始皇鼎了!” 十几个道士涌上来,将邵铭清抬起来,呼声如雷。(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章 暗藏 始皇鼎! 欢呼声轰鸣声席卷。 谢大夫人抬起头,神情惊骇。 东平郡王说的皇帝要的始皇鼎吗? 邵铭清找到了?怎么找到的?在哪里找到的? 她看着被一众道士拥簇着向下而去的邵铭清。 这是怎么回事? “大夫人快走。”护卫们将谢大夫人搀扶,背起谢柔惠也涌涌向下。 “黄大人,始皇鼎!” 当道士们的喊声传来时,向上奔来黄药也一脸惊骇的抬起头停下脚。 始皇鼎! 竟然在郁山吗? 不可能! 山石滚滚而下,很快就淹没了谢大夫人等人适才站立的地方。 “大人快走!”护卫喊道。 黄药看了眼早已经看不出先前模样的山腰。 可惜了。 他转身狂奔。 八斤拖着安哥俾亦是狂奔而下。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拉着你。”八斤喊道,一边呜呜的哭,“世子爷!世子爷殉情了!八斤做梦也想不到,你会是这样死的!八斤本该来也为你殉情的,可是八斤要是死了,连给你烧纸也没了!” “出不去的!谁都出不去的!都得死在这里!”安哥俾喊道,一面大笑,“都得死!” 山上的人在山石乱滚的中狂奔,远处山路上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县令的大喊大叫一直都没听过,随着路边大树接连倒下而达到极致。 “快跑啊,快跑啊。”他喊道。 守着他的这些护卫竟然还不肯罢休,虽然面色惊恐身形晃动,却没有掉头奔逃。 “别管你们什么大人了!大家都死了。还什么大人小人!”县令都要疯了。 “死了也是大人。”一个护卫说道,将手中的刀对准县令,“别动!” 县令身子晃动,脸色惨白。 “我他娘的也不想动!”他带着哭意喊道。 地面颤动的越来越厉害,更有喀吱一声,不远处路裂开了。 死了死了,这次死定了。 大树终于轰然倒下。 谢柔清尖叫一声身子向下坠去。 万幸大树被山石卡主没有下滑滚落。藤蔓很快就被陈拽住。 谢柔清的身子晃荡一撞停了下来。悬空在崖壁缝隙中,身边碎石滚滚而下发出此起彼伏的撞击声。 山下祖宅里,人们也在惊慌的乱跑。祠堂的大门随着地面的震动嘎吱一声打开,内里供桌上高高摆放层层的牌位发出哗啦的响声,相撞着纷纷的跌落。 “天也!山神也!” 院子里的老仆们看着面前肉眼清晰可见矮倒的郁山,忘记了奔逃噗通跪下来。泪流满面的叩头。 “巫清娘娘啊!您的山啊!您的子民啊!巫清娘娘!护佑你的子民啊!” 一层层的山石落下,视线陡然变的一团漆黑。耳边的轰鸣声也似乎被隔绝了,震动也似乎停止了。 谢柔嘉喘息着,震耳欲聋导致的眩晕感渐渐褪去,感觉自己躺在大山的怀抱里。 真的是怀抱。 软软的热乎乎的。耳边还有温热的气息。 谢柔嘉一个激灵起身,这动作撞倒一旁的山石,哗啦一声引得四周山石跌落。 身后响起一声闷呼。 声音虽然含糊。谢柔嘉还是立刻认出来了。 “周成贞!”她喊道,扭过头。 视力恢复看到自己果然正坐在周成贞的怀里。适才的石头砸在周成贞的肩头,让他发出痛呼也醒过来。 “还没死吗?”他说道,他的视力比不得谢柔嘉,眼前只看到一片黑暗,想到什么将手臂用力。 怀里的谢柔嘉按住他的胳膊。 “放开。”她说道。 “果然还活着!”周成贞喊道,声音惊喜。 这陡然的大声让四周的山石又是一阵摇晃跌落。 一只软软的手按住他的嘴。 “闭嘴!你想死吗?”谢柔嘉低声喝道。 这手可算不上干净,沙粒尘土还有血腥气,周成贞被糊了一嘴。 这死丫头,脏死了! 周成贞发出呜呜的两声,旋即又鬼使神差的向内一吸。 谢柔嘉只觉得手心被人吮吸一口,低呼一声,抽手甩在他脸上,发出清脆的一声。 “你干什么?”她低声喝道。 周成贞呸了声。 “脏死了。”他低声说道。 谢柔嘉没有再理会他,看向四周。 这是一个狭小的被滚落的山石隔断的空洞,就在她不远处滚落着安哥俾教给她的卵石。 卵石! 她起身向那边爬去。 周成贞哎了声,伸手要抓她落空。 “你干什么?你不会在这里抛下我吧?”他忙说道,眯着眼想要看清所在的环境却无果。 还好听得谢柔嘉的呼吸声在附近。 “原来躲进山里就没事了,果然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最安全,跟着你果然没错。”他笑道,一面拍了拍身旁的石头,“地动山坍已经停下了吧?” 刚拍了下,山石就一阵摇晃,耳边也传来轰轰的声音。 “你别动!”谢柔嘉一把抱住卵石,稳住摇晃的身形喊道,同时心中也是惊骇。 她也以为已经停止了! 她看向四周,整个人伏在地面上。 山颤动,不仅没有停,反而更剧烈,向远处散开的剧烈。 还给我,还给我。 耳边的呼啸声透过层层石缝灌进来。 不是还了吗? 谢柔嘉看着面前的卵石,怎么还不行啊? “谢柔嘉!谢柔嘉。” 周成贞的声音在后传来。 “别吵。”谢柔嘉低声喝道。 话音落,周成贞的手就抓住了她的脚。 “你没事吧?”他问道。 谢柔嘉没有理会他,手抚摸着这块卵石,怎么回事呢? 难道一定要将卵石送回被挖出的地方吗? 那绝对不可能啊。 怎么办怎么办。外边是怎么样的恐怖简直不能想象。 或许是知道她在想事情,周成贞没有再说话,只是握着她的脚踝。 谢柔嘉却越来越焦躁,震动越来越剧烈,呼啸声也四面八方。 还给我!还给我! 呼啸声已经变成咆哮,冲击的她的头发胀。 谢柔嘉的手抚着卵石,忽的发现在一片漆黑中原本青色的卵石变的有些透明。 透明? 谢柔嘉忙俯身凑近卵石。透过其上密密麻麻的小字。内里似乎还有东西。 “嘉嘉。”听得这边没有声息,周成贞捏了捏她的脚,唤道。 话音才落。手中的脚被抽走,周成贞忙伸手去抓,有人已经坐过来,与扑过来的他撞个满怀。 女孩子的额头撞在他的下巴上。 周成贞嘶嘶两声。 “谢柔嘉。你能不能温柔点?”他咬着牙吸着风说道。 “你有没有受伤?”谢柔嘉问道。 周成贞只觉得浑身汗毛都张开了。 “你关心我?”他喊道。 声音拔高引得一旁山石哗啦一声。 谢柔嘉的手再次按在他的嘴上。 “你就是受伤了,也要干活。”她咬牙说道。 周成贞的手抓住她的肩头。点点头。 “你想办法把这个卵石砸开。”谢柔嘉说道,指了指脚下。 周成贞却有些茫然。 “哪个?”他问道。 他看不到。 谢柔嘉拉着他坐下来,将卵石推到他手里。 “无论想什么办法都要弄开它。”她说道。 周成贞举起卵石就要砸下去,谢柔嘉忙喊住他。 “等一下。我先撑住这里,免得我们被砸死。”她说道,一面走开。围着狭小的洞穴转了转,最终停在一个地方。手按住一块凸出的山石。 “好了,你可以开始了。” 周成贞却没有动。 “谢柔嘉,你做了什么?你有没有危险?”他问道。 谢柔嘉嗤声笑了。 “周成贞,我们现在,还能谈安全不安全吗?”她说道,“你还担心我们不小心会死吗?我们现在已经死了,能活着才是不小心。” 周成贞也笑了笑。 “说得对!”他说道,话音落手起石落,重重的向地上砸去。 一声闷响,地面摇晃,山石碰撞。 谢柔嘉死死的按住随着晃动要蹦出来的石头,任凭两边石头碰撞的手上血再次冒出来。 地上的卵石深陷坑中,却完好无损。 “还不行,捡起石头砸。”谢柔嘉喊道。 周成贞抓过一旁的石头狠狠的向卵石砸去。 磕碰声一连串的响起,伴着飞溅的火光。 快啊,快啊,快啊。 谢柔嘉死死的顶着石头,终于听得哗啦一声。 “碎了!”周成贞喊道,人也冲她这边摸过来,按住她的手用力的将已经脱落出一半的石头硬生生的塞了进去。 谢柔嘉软跪在地上,顾不得喘口气,向被砸开的卵石爬去,近前愣住了。 “天啊。”她喃喃说道。 “是什么?”周成贞问道。 “赤虎经。”谢柔嘉喃喃说道。 真正的赤虎经,原来赤虎经在石头里面。 谢柔嘉伸手扒开碎裂的石头,将散落在其中的一本书捧起来。 天啊,赤虎经!那本被五叔亲手交给她,又放在她的枕头边两年的,倒背如流的赤虎经。 这一世竟然又见到它了!一模一样,一模一样。 谢柔嘉抚着经书,泪水滴落其上。 原来赤虎经真的藏在郁山里。 那一世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从郁山挖出来的经书最终落到五叔手上? 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 伴着她的手捧起经书,耳边的呼啸声更为猛烈,似乎哀嚎又似乎痛哭。 谢柔嘉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人影晃动。 还给我!还给我! 是要的这个吗? 谢柔嘉将经书捧起来。 她手上的血沾染在经书上,眼前混乱的人影也变成了曾经熟悉的一行行经文,随着血染过经书,一行经文如荧光般散裂消失,同时她的脑子似乎有什么被抽走。 谢柔嘉却一瞬间醍醐灌顶。 原来是这样啊。 原来是要我还给你经书啊。 这一世的经书还给你,那一世的也要还给你。 原来如此啊。 谢柔嘉高兴的笑了。 没有人会拿走你的东西,谁也别想拿走你的东西。 我现在还给你。 “好,好,我来了,我来还给你。”她哭着笑道,将手在地上重重擦去。 “谢柔嘉,怎么了?”周成贞喊道,疾步过来抓住她的手,触手一片粘稠,热乎乎的血的粘稠,“你干什么?” “周成贞,你先站开,我要把拿了山神的东西还回去,这样山神才能放过我们。”谢柔嘉说道。 “什么鬼话!”周成贞喊道。 “我的是鬼话,你的是人话吗?别忘了今天这事的发生,你也推波助澜了!”谢柔嘉喝道,“要做什么该怎么做,我比你清楚!” 周成贞颤抖一刻,猛地松开了手。 谢柔嘉撕下一页纸用沾满血的手一点点将其撕碎抛起来,看着眼前的漂浮的经文散去一行,同时太阳穴抽动的刺痛。 还给你,那些倒背如流的经文。 还给你,那些陪伴我许久的经文。 还给你,那些让人疯狂贪欲不惜毁掉你的经文。 放心吧,现在它只属于你,没有人能拿到了。 她一张一张的撕着,身边纸片飞扬。 周成贞抬起头,似乎看到点点的荧光起落飞散,贴在山石上嵌入土石中。 “这是什么?”他不由喃喃说道,“萤火虫吗?” …………………………………………… 水英打着滑停下来,不可置信的看着四周。 好像,不动了。 山上的石头还在滚落,但地面的颤抖正在停下。 她扭过头看着四处奔逃的人们。 有人也发现了,停下脚。 “地动停了!” 喊声乱乱的响起很快呼啸一片散开。 “巫清娘娘显灵了!” “停了!停了!” 小姐!小姐! 水英调头向山上跑去。 “水英姑娘!”狂欢庆幸的矿工们看到了忙喊道,“你要去哪?” “去救柔清小姐!”水英喊道。 柔清小姐。 矿工们对视一眼,想到适才就是这丫头跑来喊说柔清小姐说要地动了,让他们快跑。 再看看那边已经被碎石填满的居住地,如果不是这丫头的警示,此时他们就在碎石下彻底的沉睡不起了。 “去救柔清小姐!” “去救柔清小姐!” 众人喊着追着水英涌涌而去。 *************************************************************************************** 呼~晚安(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章 玄机 谢柔清抬着头看着藤蔓,耳边似乎能清晰的听到它一点点断裂开的声音。 剧烈的晃动虽然大树没有滑落,但藤蔓却在冲击下要断开了。 谢柔清低下头,看着脚下随着晃动越来越大的裂缝,如同张开口的怪兽发出狰狞的笑。 是自己跳下去,还是忍受这刀落下来的煎熬? 算了…… 她松开了一根手指,早已经疲惫不堪的手立刻滑落,忽的身子一震,她猛地抓住藤蔓,不可置信的看着四周。 地动,停了? 虽然山石土沙都还在噗噗的跌落,但她却感受到剧烈的从地下传来的震动停了。 怎么回事? 如果地动停了,那么就有生存的希望了。 谢柔清抬起头,用力的抓紧藤蔓。 爬上去,爬上去。 她晃动的身子,脚蹬在崖壁上,一下一下的借力要向上爬去。 一点一点,一寸一寸,小心翼翼的不知道爬了多久。 眼看着地面就在眼前,只要伸出手就能扒住。 谢柔清试探着将受伤使不上多少力气的手伸过去。 快了,快了…… 耳边响起一声爆裂。 完了!地动是停了,藤蔓断了! 谢柔清尖叫一声身子向下坠去,但又猛地一晃停下来。 手里的藤蔓被人拽住了。 “小姐!”水英的喊声从上传来。 “柔清小姐!” “快,快拉上来。” 同时杂乱的脚步声说话声也随之传来。 谢柔清仰起头闭上眼长长的吐口气。 山路上狂奔的人三三两两的停下来,带着狂喜。 “停了!”县令从地上跳起来喊道。 护卫们也松口气,看着前方奔来的人。 “黄大人!”他们喊道。 话音未落,就见一群道士涌涌而来。 “邵铭清找到了始皇鼎!”他们乱哄哄的喊道。 在场的人都愣了下。 什么意思? 道士们已经到了跟前。看到站在这边穿着官袍的县令。 “彭水县,龙虎山青云观座下弟子邵铭清,于山崩地裂之际得上古始皇鼎。”为首的道士将邵铭清推出来,举起他手里的始皇鼎,朗声说道,“你可看清楚了。” 彭水县令呆呆的看着面前这一群似乎从地下冒出来的人,再看了眼四周的护卫。 “世子大晚上要下官做什么?” 他想到自己被周成贞的人半夜被揪出来时问的话。 “要你看和听一件事。” 周成贞的人这样回答。 那要看和听的事就是这个了? 县令看着护卫们。护卫们则看向黄药。 黄药却一摆手。 “上山!”他喊道。“救人!” 护卫们立刻扔下县令不再理会疾奔追去。 县令看着他们离开一瞬间呆呆,旋即大喜。 自由了!快走! 他调头就要跑,却又被道士们围起来。 “你看清楚了没?” 他们乱哄哄的喊着。虽然手里没有用刀剑相逼,但神情凶恶再加上这一身彰显来历的道袍更吓人。 真是倒了血霉了。 “看清楚了!”县令苦着脸大声喊道,“下官一辈子都忘不了!” “快走,去发急报朝廷!沿途宣告!”道士们急声喝道。推着县令就要走。 走? 可以走了? 县令大喜不用他们推搡撒脚就跑。 “站住!”谢大夫人的喊声从后传来。 县令的脚步一顿。 谢大夫人已经带着人追上来将他们围住,她的视线落在被道士手里捧着的始皇鼎上。一脸的不可置信。 这就是始皇鼎? 原来始皇鼎真的在他们谢家! 什么时候拿到的?在山洞里怎么没注意啊? 或者是那个人!那个在山洞里的抢藏经石的假矿工!或许就是他趁机找到了始皇鼎! “拿过来!”她伸手喝道,“这是我们谢家的!” 伴着她的呵斥,谢家的护卫们哗啦举起了刀剑。 夹在中间的县令瞬时又被刀剑指着鼻尖。 “谢大夫人,这是我们师弟找到的。”为首的道士说道。 谢大夫人冷笑。 “你们忘了这是什么地方吗?”她喝道。神情癫狂,“不交出始皇鼎今日休想离开郁山,离开彭水!” 道士们哗啦一下也纷纷抽出兵器。 “大夫人。我们没说这始皇鼎与你们谢家无关。”为首的道士冷声说道,“但不可否认。这鼎是我们师弟找出来的!我们师弟可不是你们谢家的人,你今日如果硬要夺功强占,我们青云观也决不罢休!” 县令脊背一寒,不用回头也能感受到其后的剑刃。 祖宗啊,你们都是祖宗啊,我谁都惹不起啊。 “阿媛!” 谢文兴的喊声传来。 在震动一开始的时候就狂奔逃走的谢文兴此时也折回来了,听到他们的争执,再看被道士们拿在手里的始皇鼎,神情也是惊骇又了然。 原来这就是周成贞说的那个秘密啊。 皇帝在找,镇北王在找,所有人都在找,现在终于出现了。 周成贞呢? 他抬头看去,看到一群人向山上涌去喊着救人还有哭声。 死了吗? “阿媛,你别急啊,道长们不是要抢啊。”他忙上前说道,“他们没说这跟咱们谢家无关啊,而且如果不是道长们,这始皇鼎估计也被埋在山石下损毁了,所以这是我们两家皆有的功德啊。” 谢家有巫有丹砂,玄真子是得道天师,如果他们两家合作,那岂不是天作之合。 “这是我们谢家的!”谢大夫人咬牙说道。 “阿媛。”谢文兴急道。拉住谢大夫人,压低声音,“你现在闹撑了,独占了始皇鼎又能如何,玄真子作为皇帝的天师近身侍从,真要铁了心的舍了命的败坏我们谢家,也不是不可能的。宁得罪君子不能得罪小人的。” 谢大夫人面色铁青咬紧了牙。 “我不怕他。”她一字一顿说道。 “我知道你不怕他。我们也不用怕他,现在让步也不是怕他。”谢文兴说道,叹口气看着另一边被护卫们抬着的还昏迷的谢柔惠。又看看山上,“阿媛,只有你一个人了,为了谢家的将来。我们真需要助力,功劳分给他。我们也没损失,他们反而要记得我们谢家的好,永远欠着我们谢家的情,阿媛。就当是为了咱们的孙女吧。” 孙女。 谢大夫人神情缓和下来,看着被护卫抬着的谢柔惠。 是的,这个女儿没用了。她需要一个孙女,好好的重新教养的孙女。要让她的孙女得到更多的助力,没了巫清娘娘的藏经,但是还有始皇鼎,谢家不败,丹女传承。 “大夫人,道爷。”县令颤抖着说道,指了指四周断裂的路面,滚落的山石,倒下的树木,“咱们找个安全的地方,坐下来好好谈行不行?” “道爷,你看…..”谢文兴看向那边的道士们说道。 道士们对视一眼。 “好。”为首的说道。 谢文兴看了眼谢大夫人,谢大夫人没有说话,他便笑了。 “那请吧。”他说道,一面伸手做请。 护卫们迟疑一下看着谢大夫人没有说话便收起刀剑让开了。 “快走快走!”县令喊道,也顾不得什么仪态,拎起衣袍大步就跑。 谢大夫人看了眼这些道士们转身迈步。 谢文兴对道士们笑了笑,再次伸手做请。 “哎?师弟呢?” 收起刀剑要迈步的道士们忽的喊道,这才发现适才紧张之中没注意邵铭清竟然不见了。 他们扭头看去,邵铭清向山上奔去。 “师弟!”几个道士就要去追,被为首的拦住。 此时天光大亮,眼前的经过地动山坍的场景格外的骇人,看着越过散落的山石树木疾奔的少年人,为首的道士眼中闪过一丝怜悯。 “算了。”他说道,“让他去吧,要不然心也不安。” ……………………………………………….. “世子爷!” 八斤的哭声在山上回荡,伴着山石被掀动的声音。 黄药停下脚,看着眼前已经变成平地的山谷叹口气。 “大人。”一个护卫摇头,“不可能了。” 不可能有人能在这场景中活下来。 “怎么会这样。”黄药叹息说道,“怎么会这样,这可怎么跟殿下说。” 前日才寄出柔嘉小姐如何不战而胜的好消息,紧跟着他就要送去柔嘉小姐身丧的消息。 看到信的人会怎么样? 真是不敢想象。 黄药的视线落在还在山上翻找的三人身上。 八斤哭着,安哥俾傻着,而邵铭清跪着。 不在这里。 邵铭清将面前的石头推开,顾不得起身跪行的向另一块推去。 不在这里。 不在这里。 山石大的小的被不断的掀起推开,发出或者清脆或者沉闷的响声,回荡在清晨安静的山间。 不在这里。 不在这里。 那就接着找,把整个山翻一遍,也要找到她。 一天找不到,就两天,三天,一辈子。 …………………………………………. 谢柔嘉抬手撕着最后一张纸,她的手抖动的几乎撕不动,眼前经文已经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那个熟悉的女子的身影。 就如同第一次闯入矿洞,所看到的那样。 它似乎展颜一笑,在空中伸展着身子。 谢柔嘉看着它,想起这种熟悉是什么了。 那一世她在去往镇北王府的马车里,船上,还有在镇北王府独居的卧房里,就是这样依着坐着躺着翻看经书。 它陪着她度过了漫长的日子,虽然一直都不知道陪伴自己的是什么。 谢柔嘉抬手撕碎最后一张经扬起来,看着眼前的幻象妖娆的摆动着,如同飞升的天女,笑着飞舞,在她的头顶上空盘旋。 “谢谢你。”她喃喃说道,也露出笑容,“你送我回来,我送你回家了,幸不辱命。” 周成贞按住她的肩头。 “谢柔嘉。”他声音焦急的喊道,一面看着四周,“你癔症了?你醒醒!” 谢柔嘉低下头看着他,将手也搭上他的肩头,人向前一倾,头也抵在他的肩头。 “好了,周成贞,我们出去吧。”她说道。 周成贞抱住她,又用力的晃了晃。 “谢柔嘉,谢柔嘉,你先别睡啊,怎么出去啊?你告诉我啊!”(未完待续) ps:推荐:梨花白《食锦》 穿越成侯府弃妇,资深吃货苏暖暖欣喜若狂。 她终于可以过上“两耳不问窗外事,一心埋头只为吃”的幸福生活了! 可惜好景不长。 某小侯爷出于强烈的好奇心和对美食的垂涎,果断将苏暖暖扔回了侯府内宅。 从此后,就乱套了。   ☆、第七十五章 寻路 啪的清脆的响声在洞内响起。 “周成贞!” 谢柔嘉仰起头,咬牙说道。 “你再打我!” 周成贞将她在身前抱好高兴的晃了晃。 “打你醒的快点。”他说道,“快,告诉我,怎么出去啊?” 谢柔嘉闭上眼枕着他的胳膊。 “出不去了,你要死在这里了,你高兴了吧?”她说道,“你如意了吧?让你推波助澜助纣为虐为虎作伥。” 周成贞哈哈笑了,笑着又皱起眉,这大概是她第一次在他身边如此的柔顺安静,一直想象她这样,但真这样了,却是一点也不开心。 “谢柔嘉,快起来,带路。”他说道,将谢柔嘉扶起来,握住肩头让她坐好。 “带不了,等死吧。”谢柔嘉依旧闭着眼摇摇晃晃有气无力说道,“别吵了,让我睡会儿。” 周成贞将扳住她的头忽的嘿嘿一笑。 “真的吗?”他问道。 “我可不像你,骗人。”谢柔嘉说道。 话音落感觉脸上有大手摩挲上来。 现在她的脸也好,周成贞的手也好,都谈不上柔软光洁,石头沙粒还有血迹黏黏,而且他的动作还粗鲁,一下揉过,谢柔嘉觉得自己的脸都烧起来,同时一种奇怪的感觉蹭的冒出来,这也让她的人也蹭的坐直了,摆头要躲开。 但那只手没有让她躲开,反而又有一只手按住她脑后,将她推过来。 这一下不止周成贞的大手在脸上,他的脸也凑过来了。 热乎乎的气息喷在脸上,谢柔嘉顿时汗毛倒竖。抬手捶向他的胸口。 “周成贞,干什么?”她喊道。 周成贞闷哼一声,没有避开反而胸一含人更贴近。 “能干什么啊。”他嘿嘿笑道,“反正都要死了,不如我们先睡一觉,省的浪费,你活这么大还没尝过……”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谢柔嘉一头撞开。人也从怀里跳出去。 这个小畜生! 谢柔嘉气的咬牙。抬脚又踹过去。 “去死吧去死吧!”她喊道。 周成贞倒在地上哈哈大笑抱住她的脚,任凭谢柔嘉摔打两下,心神俱安。 “死啊。有什么啊,你不说了大家都要死吗,我愿意石榴裙下死,好歹也风流。”他笑道。一面握着她的脚捏了捏。 谢柔嘉踢开他,靠在洞壁上喘气。 周成贞忙跳起来。 “你没事吧?”他上前说道。 “滚啊。”谢柔嘉甩开他。 周成贞伸手拄着洞壁挡着她不放。 “这里就这么大点地方。我能滚哪里去?反正我是不管,反正我都要死了。”他说道,伸手捏谢柔嘉的下巴,“我可要……” 谢柔嘉吐口气。打开他的手。 “郁山之灵已经散了。”她说道,“没有骨肉皮相之分,也不会再有不小心碰到不该碰触的地方。也不会让山神感觉不舒服而引起坍塌,就跟所有的石头山一样。没有支撑的时候才会坍,所以你试着挖吧,只要不堵死,就一直向上,直到重见天日。” 周成贞哦了声抬头看了上方。 “那你好歹也给个方向啊,至少在山里你比我厉害。”他说道。 谢柔嘉嗤了声。 “哪里哪里,世子爷谦虚了,你都敢挖山,我都不敢。”她说道。 周成贞噗嗤笑了,笑的将头枕在她的肩头。 谢柔嘉甩肩头。 周成贞又抬起头。 “我不知道这么厉害。”他收了笑说道,“谁知道挖块石头能这样啊。” “要是知道你就不敢了吗?”谢柔嘉说道。 周成贞再次噗嗤笑了。 “我媳妇就是了解我,我当然敢,不过。”他哈哈笑,又将头放在谢柔嘉的肩上,“我会先告诉你,这样你就能保护我。” 谢柔嘉一动不动任他枕着。 “虽然说不会塌陷了,但是石缝会越来越紧,越来越难推开。”她说道,“而且你是从下往上开路,会更难。” 周成贞在她肩头咧嘴笑了,抬起头站直身子。 “好,我不浪费时间了,干活。”他说道,收回手臂。 谢柔嘉伸手指了一个方向。 “从这里挖,有一个大一点的能通行的山洞。”她说道。 周成贞点点头迈步,想到什么又停下。 “哎?”他说道,“你怎么不害怕?” “有什么害怕的?”谢柔嘉淡淡说道。 周成贞的手捏她的下巴。 “你不怕我那啥你?”他说道。 谢柔嘉这次没有打开他的手。 “别说废话了,你不敢的。”她说道。 周成贞哈的一声瞪大眼。 “什么叫我不敢?”他说道,“你以为我真不敢啊?” 谢柔嘉没有说话,洞内昏暗,周成贞也似乎看到她翻个白眼。 “谢柔嘉,你别逼我啊,我可真不客气了。”他说道,身子猛地贴过来,将她抵在洞壁上,捏着她下巴的手也向脖子滑去,似乎还要滑进衣服里。 谢柔嘉一动不动,别说动手连以往的呸一声都没。 周成贞讪讪放开手。 “我先试试能不能活,不能活了,你就知道我有多可怕。”他说道,转身单膝跪倒在谢柔嘉指出的方向,伸手搬起一块石头。 听着石头滚落磕碰的声音,谢柔嘉慢慢的靠着洞壁滑下来坐在地上,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看着跪着的周成贞忙碌的背影,笑了笑。 不敢非礼。 真是有意思,没想到今生她会这样看待他。 看待一个非礼继祖母又为了掩盖推脱丑闻而杀死继祖母的人,是个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真是可笑。 他是不是真的柳下惠她不知道,但是..... “你说什么?”周成贞回头问道。 谢柔嘉闭上眼没有说话。 “你是不是跟我说话?是不是?是不是?” 周成贞的声音不依不饶的响起。 “我没说话。”谢柔嘉闭着眼皱眉说道。 周成贞哦了声。 “我以为你又癔症了。”他说道,继续搬开一块石头。 ……………………………………………. 炙热的太阳在头顶高悬。晒的翻开的石头变的赤白,四周的草木都开始枯萎。 八斤咽了口口水,只觉得嗓子火辣辣的疼。 “你有没有水啊?”他扭头看着一旁坐着的安哥俾。 安哥俾自从来到这里就一直这样坐着,似乎要坐化为石。 他当然没有回答。 八斤将一块山石翻开,对着下面密密匝匝连缝隙都没有的石头看了眼。 “你要是不找人,能不能去给弄点水,这山里你熟。”他又抬头说道。 石人依旧不说话。 八斤叹口气。站起身看着另一边。另一边石头的滚落的声音不断,邵铭清也如同刚来到这里时一样翻找着山石,一刻也没停。 他的衣衫凌乱所过之处留下斑斑血迹。 “邵铭清。有发现吗?”他扬声喊道。 邵铭清也没有理会他。 八斤叹口气看看邵铭清又看看安哥俾。 “我们世子来的匆忙,也没有像以往那样车马衣衫齐备,穿的衣服都是在这里临时买的。”他坐在安哥俾身边,“你说我是就在这里给他立个墓。还是回京城给他建个衣冠冢?” 说着放声大哭。 “我可怜的世子啊,尸骨无存啊。连祖坟都入不了当个孤魂野鬼啊。” 哭了几声又想到什么。 “也不算孤魂了,也算是夫妻合葬了。” 他嘀嘀咕咕的热闹,安哥俾只是一动不动一语不发眼神空洞,日光炙烤的他的脸皮都有些裂开。 “这样下去。不晒死也得渴死。”八斤喃喃说道。 ………………………………………………………………. 周成贞向前爬了两步,大吼一声,用力的将面前的一块石头推开。果然露出一个通道,周成贞大喜的用拳头砸了砸地。 “谢柔嘉。谢柔嘉。”他喊道,忙退回去,“果然是山洞,果然是通的。” 他说这话笑容一凝滞。 没有那女孩子的欢呼,甚至没有一声淡然的嗯。 “谢柔嘉!”他喊道,一步滑过去,抓住靠在洞壁上一动不动的女孩子,带着几分颤抖将手放在她的鼻子下。 温热的气息拂过手指。 周成贞只觉得浑身虚脱,适才挖洞都没这么累。 “你怎么又睡了。”他喊道,用力的摇晃她。 谢柔嘉随着他的摇晃摆动。 “别吵。”她终于喃喃说道,“我睡会儿。” “不许睡,你还得告诉我怎么走!”周成贞喝道,抬手拍她的脸,碰到她干裂的嘴唇。 她是不是受伤了? 这该死的洞里什么也看不到。 就算不受伤也肯定失血很多。 他摸到过,她发癔症撕书时不停的把手在地上擦蹭,手上都是粘稠一片。 得想办法让她觉得自己喝到水了,哪怕望梅止渴,也不能让她这样昏睡过去。 “谢柔嘉!谢柔嘉!”周成贞将她摇晃两下,“你是不是渴了?想不想喝水?” 他将手指放进嘴里用力的咬破,塞进谢柔嘉的嘴里。 “有水,我接了滴落的水,你快喝。” 有舌头动了动在他的手指上舔了舔,卷走了渗出的血滴。 太好了,知道喝,想要喝。 周成贞收回手继续将手指上的口子咬开,再贴近谢柔嘉的口中。 “我又接到了一些水,你快喝了,我带你去前边,前边也有水,你听,你听到水滴落的声音了吧?”(未完待续)   ☆、第七十六章 安排   山下有喧嚣声传来,八斤站起来。   “有人来了!有人来帮忙了!”他高兴的喊道,一面举起双手挥动,“在这里,在这里。”   山下的人立刻看到了忙转身看向身后的女孩子。   “柔清小姐,在那里。”他们乱乱的喊道。   谢柔清拄着拐杖在山石上向上看来,看到了坐着的安哥俾。   “快!”她说道。   而水英也带着谢文昌的人过来了。   “郁山现在不让进出,请不来更多的人。”她喊道,话音未落一眼看到邵铭清,“少爷!”。   她飞也似的向上跑。   身后的人忙乱哄哄的跟随。   “都站住不许过来。”邵铭清却转过头吼道。   水英忙伸手转身挡住山下涌来的人,那边黄药等人也停下翻找看过来。   “不是要快些找到柔嘉小姐吗?已经半日多了,可不能再耽搁了。”   众人不解的说道。   邵铭清似乎要起身,但因为跪地太久而不能,他转过身继续翻找山石。   一众人被晾在山下面面相觑。   谢柔清摇了摇下唇撑着拐走上来。   “邵铭清,你干什么?你一个人能做什么?”她没好气的说道。   邵铭清手扶住一块山石,抬起头对着谢柔清笑了。   “我一个人能做什么?”他说道,伸手指着这一片,“你看,我一个人做的,厉不厉害?”   谢柔清神情哀戚。   “我邵铭清,看到没。”邵铭清却还没说完。用力的撑起身子,抬起血肉模糊的手掐算,“你看,我能掐算了。”   谢柔清看着他。   “我能在郁山掐算了,妹妹,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邵铭清笑道,只是这笑比哭还难看。“不是我邵铭清变厉害了。而是这郁山散了灵了,上古传下的禁锢,没了。”   他弯身将面前的一块山石抓起狠狠的砸了出去。   没了。郁山的一切都没了。   它再也不是巫清的郁山了,而只是一座山。   “邵铭清!”谢柔清抓住他,“你可真是抬举你了,你一个人怎么做的到。你是炸了山了,还是开了洞了?你别抬举你自己了!”   邵铭清看着她。   “开山挖山是谢家那对母女干的。邵铭清,这不是你的错。”谢柔清说道。   “这不是我的错?”邵铭清说道,“这怎么不是我的错?她让我拿着始皇鼎走,去京城。我不听,反而听了别人的话,我动了心上了当咬住了诱饵。做着喊着为她好的事,然后眼睁睁的看着她埋进这山里。”   说到这里又摇头。   “不。不是眼睁睁,我还推了她一把。”   谢柔清抬起拐杖狠狠的打向他。   本就站立的不稳的邵铭清被打的倒在地上。   “给我站起来。”谢柔清喝道,“你推了她一把,那就拉她一把做偿还!快点找到她!有什么话你去跟她当面说,你不就是喜欢她,你不就是想要帮她,自己说给自己听有什么用!”   “我找不到她,我找不到她了!”邵铭清抬头吼道,“我已经算了半天了,可是我什么也找不出来,她的灵也散了。”   吼道最后一声声音沙哑哽咽。   “她是人,她不是灵,她不会散,你不让我们上来不就是怕踩伤了她吗?好,我们不上来。”谢柔清说道,“这郁山之灵已经散了,没有什么能禁锢你,打起你的精神来,你继续算!”   她伸手指着下边的人。   “你算出来,说让我们去哪里挖,我们来挖!一天不行,两天,两天不行,三天,挖不出活的,死的也要!”   邵铭清看向四面,感受这一片死气之地,伸出血迹斑斑的手指,点点的掐算。   生灵,死灵,九宫,八卦,天罗地网,急急如律令。   片刻之后,伸手指着一个方向。   “那边。”他说道,声音似乎还有些迟疑。   谢柔清转身冲下边摆手。   “这边!”她大声吼道。   看着山下的人涌涌而上,在另一边翻找的护卫们看向黄药。   “大人我们……”   黄药点点头。   “我们也去。”他说道,又看了看天,“信送出去了吧?”   护卫点点头。   “已经送走半日了。”他说道。   黄药摆摆手,一行人疾步加入那边翻找的人群。   ………………………………………………………..   哗啦一声响,被推开的石头引得更多的石头落下,所幸周成贞躲的快,只是被砸住垂下的衣袍。   衣袍早已经破烂,周成贞骂了一声,撕开衣袍扔下没有再去拉扯石头。   他倒退回去,看着上面的缝隙。   “谢柔嘉,这么走到底对不对?”他喊道。   身后没有人回答他,周成贞吐出一口气转过身,在狭窄的缝隙里挤了过去,同样狭窄的缝隙里谢柔嘉靠着墙坐着,头垂在膝头似乎睡着了。   周成贞将她抱在怀里,不甘心的伸手拍了拍她的脸。   “谢柔嘉,你醒不醒?”他说道,“我可真亲你了。”   怀里的人一动不动,周成贞的手揉捏她的脸,感受着温热以及呼吸才稍微放下心。   这不是办法啊。   在熬下去,可就真不行了。   周成贞只觉得一阵烦躁,倒也不是面对死亡的烦躁。   他抬脚狠狠踢了下脚边的山石,痛的他倒吸气,也让他深深吐口气。   “算了,这次不听你的,听我的,我说往哪里走你就跟我走。”他说道,将谢柔嘉背在背上。沿着狭窄的缝隙向前而去。   …………………………………………………   谢柔惠缓缓的睁开眼,入目一片漆黑。   怎么是黑的?   天不是马上就要亮了吗?   经书呢?经书扔出来了吗?   念头闪过,她顿时也想起发生了什么事,顿时啊的一声坐起来,只觉得头晕目眩。   谢柔嘉!   她正站在山洞前,经书就近在咫尺,她就要拿到手了。可是那个该死的谢柔嘉突然跳下来。用一块石头砸到她的头。   谢柔惠伸手抚上头,触手果然是伤布,按上去好像哪里都疼。这疼痛让她的意识更清醒,也看到自己躺在床上,帘帐重重隔绝了外边。   不过,她还没死。   谢柔嘉是不是被抓住了?   那谢大夫人她们从山洞里出来了?   谢柔惠迟疑一下拉开帘帐。入目依旧昏昏。   已经晚上了。   她看向外边,有烛火隐隐。同时门被推开了,丫头举着灯探头看过来,正好与床上向外的谢柔惠打个照面。   丫头不由脱口惊叫一声。   “叫什么,见鬼了吗?”谢柔惠没好气的喝道。一面扶着床要下来,“母亲呢?母亲还好吧?”   丫头不仅没有进来扶着她,反而嗖的退了出去。啪的关上了门。   关上了门?   谢柔惠愣住了,顿时大怒。   “你干什么!”她喝道。“还不快来扶我。”   丫头在外声音颤颤。   “小姐,大夫人有令,不让你出门。”她说道,“你要是饿了,我去给拿饭来,药也熬好了。”   什么?   不让我出门?   谢柔惠不可置信的站起来,又面色阴沉的坐下来。   当时真该再狠心下手,先把谢大夫人射死在洞内,让她活着跑出来,自己的生路就不好走了。   都怪谢柔嘉这个贱婢,要不是她,自己就要下令了。   这下怎么办?   谢媛这个疯子,打算要把她怎么样?   谢大夫人迈进门,脚步一歪身形不稳,谢文兴忙扶住她。   “怎么样?再让大夫来看看。”他说道。   谢大夫人推开他。   “不用,只是一些皮外伤。”她说道,走进屋子里坐下来,闭上眼疲惫不堪,又猛地坐起来。   亲手端水过来的谢文兴吓了一跳。   “给皇帝的奏章贺文,你亲自看过了?”谢大夫人说道,“别让那些牛鼻子给改了。”   “不会。”谢文兴将茶水递给她,坐下来说道,“我亲自看了,而且咱们的人也跟着亲自去。”   谢大夫人这才重新躺下来。   “你不用太担心,这件事对咱们和玄真子都是好事,要是我们不好了,他也好不了。”谢文兴说道,给她揉着额头,“这次的地动闹的这么大真是好事,一来掩盖了咱们开山,二来也为始皇鼎现世合理又祥瑞,这都是在咱们谢家的地盘上发生的,谁能摸了去啊。”   谢天谢地,总算还有一件好事,只是那明明已经到手的经书。   想到那女孩子抱着石头跳进山里,谢大夫人就又猛地坐起来。   “再去挖!把山石挖出来!”她喝道。   “知道,已经让人去了。”谢文兴说道,“都安排好了。”   门外传来丫头小心的声音。   “大夫人,老太爷和谢五爷都去郁山了,没,没拦住。”   谢大夫人哼了声。   “他们愿意去哪就去哪,不用管。”她说道。   丫头应声是退下了。   谢文兴重新给谢大夫人按着额头。   “那惠惠的伤…”他眼神闪闪问道。   话音未落谢大夫人就勃然变色。   “大夫看过了,她死不了。”她冷声说道。   也不提去看或者再找大夫的事,谢文兴松口气放下心来。   谢大夫人神情变幻一刻。   “还有,你去找一个合适的人。”她说道。   谢文兴愣了下。   “什么叫合适的人?”他问道。   谢大夫人眼神冷冷。   “年轻体壮,相貌好,就行了。”她说道。   年轻体壮相貌好?这是要干什么?这种人能有什么用?   谢文兴不解。   “然后送到惠惠屋子里。”谢大夫人接着说道。   谢文兴倒吸一口凉气。   这种人自然是下种用。   他看着谢大夫人,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那要什么仪式或者宣告……”他有些磕绊问道。   “不用。”谢大夫人打断他,“也不一定是他呢,等有了孩子,生下的是女儿,再说。”   谢文兴再次倒吸一口凉气。   也就是说,不一定只是一个,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直到生下女儿…….   谢家的女人,果然是狠啊。(未完待续)   ☆、第七十七章 脱困 火把烈烈,郁山上一片喧嚣。 谢文俊和一群矿工合力撬开一块山石,不过让人失望的是下边并没有活人的气息。 在场的人都一脸的失望。 已经多少次了,尸首都挖出来七八具了。 邵铭清走过来看了眼,微微一怔之后又立刻抬起头。 “这边来,来这边试试。”他说道,伸手招呼大家。 “吃饭了吃饭了。” 谢老太爷的喊声从下边传来,带着几个矿工抬着水桶和食桶。 “你们这些人先去吃饭,余下的跟我来。”邵铭清说道伸手随意的在人群中左右一分。 众人应声是自动分开依言向下而去。 “铭清,你也先去吃吧。”谢文俊说道。 “刚才柔清送饭的时候我吃过了一点,还能撑得住,五叔你先去吃吧。”邵铭清说道。 谢文俊点点头,看着邵铭清带人上去了。 “五叔。” 看着谢文俊走下来,谢柔清忙说道,一面亲手递过来一碗茶汤。 谢文俊坐下来。 “伯父,时候不早了,清儿也在这里半日了,你们先去下边家里歇息吧。”他对谢老太爷说道。 谢老太爷叹口气。 “文俊你不用担心,我们现在都撑得住,一日不找到她,我们就一口气吊着,不累不困不渴不饿。”他说道,拍着双腿。 谢文俊默然,低着头将茶汤大口大口的喝了。 “伯父你也吃吧,山下那些等着炸开山找东西的人还要你拦着。”他说道。 谢老太爷嗯了声。 “没事,我告诉阿媛了,让她先别急,等我们都死了,她想怎么找就怎么找。”他说道。 谢文俊笑了,要说些什么又觉得实在没什么可说的。 恨吗?也不算是恨,不管说起谁,都只有满心的悲凉。 “五叔。蒸饼。”谢柔清说道,又递过来一个筐。 谢文俊伸手拿过半张,用力的嚼着。 ……………………………………………………. 周成贞手扒着一块石头,一下两下最终无力的松开趴在地上。 他看着落在地上的手。比起先前的昏暗,此时隐隐能看到光线流转。 这说明他走的没错,按照谢柔嘉说的,一直向上,向上。现在都能看到光了。 谢柔嘉。 这里地方太小,他是爬着进来的,此时又爬着退回去,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女孩子抱在怀里。 “谢柔嘉,我快找到了,这边能看到光了。”他说道。 怀里的女孩子一动不动任他抱紧贴着脸。 “你不信啊,我带你去看。”周成贞声音沙哑的说道,将她在身前抱紧,匍匐向前爬去。 狭窄的通道里却过不去他们两个人。 周成贞的手用力的撑了几次,最终颓然爬下。只觉得连睁开眼的力气的都没了。 他低下头贴着怀里女孩子的头。 “谢柔嘉,都怪你长的太胖了。”他喃喃说道,一面抓过她的手向前递去,“你感受一下,是不是觉得晒的手很热……” 他一点点的将女孩子推上去。 “现在一定是中午了,太阳很毒辣的…” “隔着石头也能将人烤化了…” 谢柔嘉渐渐的被推过去,周成贞闭着眼抓住地面慢慢的挪出去,重新将她抱在身前。 “真热啊。”他闭着眼喃喃,“谢柔嘉你渴不渴?我还留了一点水,再让给你喝一口吧。” 他说着将手放在嘴边。在已经咬的十指模糊的手指上再次咬了口,不管有没有血渗出来就塞进谢柔嘉的嘴里。 没有任何吮吸的动作。 周成贞睁开眼,抽回手扳住谢柔嘉的头,将她的脸露出来。 “谢柔嘉。你死了吗?”他说道,晃着她的头,“你要死了,我可就不客气了,我可就亲你了啊,反正你死了也无所谓了。” 没有巴掌打过来。也没有呸的一声啐一脸。 周成贞看着眼前的女孩子,慢慢的低下头,印上她的唇。 咯吱一声,火光倾泻,头顶上有声音传来,同时响起怪叫声。 “世子爷!你在干什么!” 八斤的声音未落,就被邵铭清一手推开了,他的人也随之噗通一声跪下,抓住两边的石头。 缝隙不大,但借着烈烈的火把却能清晰的看到其内的情景,只露出头的两个人,紧紧拥抱在一起,而且还…… 八斤又爬过来。 “世子爷,真是做鬼也风流…”他抬袖子抹泪说道。 邵铭清只觉得双耳嗡嗡,他闭了闭眼再睁开眼前的场景并没有化为乌有。 不是梦,不是幻觉。 “找到了!” 八斤的喊声席卷了整个山头。 谢老太爷和谢文俊猛地站起来,那边几乎化成石头一动不动的安哥俾则已经跌跌撞撞的滚了过去。 换班带着人在吃饭的黄药也立刻扔下饭碗。 所有人都向那边涌去。 “都别过来!”邵铭清喊道,声音颤抖,“别踩塌了这边。” 围过来的人立刻都停下脚。 “铭清。”谢文俊声音沙哑,“还,还活着吗?” 这句话问出来所有的人的心都被揪了起来。 不要回答不要回答不要回答。 心里在叫嚣这句话,眼却死死的盯着邵铭清。 “还不知道。”邵铭清说道,他想要再仔细的去看看内里的人,但却根本没有勇气去看,深深的吸气,“木架!” 身后的矿工们立刻抬来一根木架。 邵铭清用颤抖的手扶住,稳稳的将木架插入石缝中。 “再来!” “撬棍!” “拿衣服来!” 火把烈烈原本喧嚣的山间一片安静,只有邵铭清一个人的声音不断的回荡,以及木架铁撬石头撞击的声音。 一下一下一句一句敲打着每个人的心。 终于一块块山石被移开,伴着一二三,衣服遮住头的两个人被抬了出来。 邵铭清颤抖着手抚上二人鼻息。 “还活着。”他哑声说道。 声音小的几乎听不到,但紧紧盯着他的每个人都看到了,顿时欢呼声齐齐。 “柔嘉小姐!” “柔嘉小姐!” “快,快。大夫,大夫快上来!” “担架呢!抬上来!” 好吵。 周成贞皱眉,同时觉得怀里一空。 谢柔嘉! 他忙伸手。 谢柔嘉!谢柔嘉! 有人握住他的手,似乎在哭又似乎在笑。 谢柔嘉… 周成贞将人一把抱住。重新拥在身前,舒展了眉头。 好了,谢柔嘉,我们睡吧,别怕。 八斤呜呜的哭。一旁的矿工们有些不知所措。 “小哥,把他抬下去吧。”他们说道,“大夫们等着用药呢。” 被周成贞紧紧抱住的八斤抬起头。 “我家世子爷被吓坏了,抱着我不肯放,你们把我们一起抬下去吧。”他哭着说道,一面又拍抚着周成贞,“别怕,别怕,八斤在呢,八斤不离开世子爷。” …………………………………………….. 天色将明的时候。谢大夫人才勉强睡着,梦境混乱,直到被外边的声音惊醒。 烛火昏昏,东方发明。 其实不过是只闭眼片刻。 “什么事?”她掀起帘帐问道。 屋门被人推开了,谢文兴披着衣进来了。 “柔嘉找到了。”他急急的说道。 谢大夫人从床上猛地坐起来。 “还活着。”谢文兴忙接着说道,“父亲他们在祖宅带人看着呢,伤重昏迷。” 竟然能活着。 那样的境遇中都能活下来… 是不是因为那块刻了经文的石头? “经石呢?”谢大夫人一个机灵问道。 谢文兴磕绊一下。 “这个,倒不知道。”他说道,“你别急,现在人救出来了。你不是说了吗,经石是嘉嘉抱着的,那找到了她,就自然找到了经石的方位。再说,就算找不到,嘉嘉还在,也能问她。” 问她? 谢大夫人冷冷一笑。 为了抢夺经石都敢同归于尽,问只怕不好问出来。 “看好她,请最好的大夫。让她好好的给我活着。”她说道。 谢文兴应声是,要转身走,又停下来。 “阿媛,你休息一下,不管怎么说,我觉得这一次我们还是得到了两个好消息。”他说道。 一个始皇鼎,一个经石存在,虽然最终没能拿到经石,但知道经石甚至经书全文的人还在。 这么说,也的确算是两个好消息。 谢大夫人神情缓下来,点点头。 一切都还在她的掌控中,而且必将回归到她的掌控中。 ……………………………………………. 天光大亮的时候,东平郡王才开始用早饭。 如同往日一样,他夜里睡的晚,起床后活动了身子洗漱,坐到几案前已经天光大亮了。 婢女们布置了白粥小菜煮蛋就退开了,有人掀起帘子进来。 能在郡王用餐时闯进来的也只有幕僚文士白先生了,不过郡王用餐时不喜欢被人打扰,白先生也比谁都明白吧。 出什么事了? “殿下,彭水的信。”文士说道。 东平郡王看了眼一旁的几案,案头上的信筒安稳的摆着。 这是昨日送来的。 “不是推迟了吗?又耍了什么花招了?”他问道,嘴角浮现微微的笑意。 昨日的信写的比往常都多了一些,可见是竭力想要多描述一些当时以众共舞的场面,但不管写多少,都不及当时场面的震撼十分之一。 文士看到他嘴边的笑意,神情越发凝重,沉默没有说话,捏在手里的信也没有递过来。 屋子里的陡然沉默让气氛有些诡异。 东平郡王收起了笑,放下手里的碗筷。 “出什么事了?”他问道,看着文士。 文士低下头,似乎不忍看他。 “郁山崩坍,柔嘉小姐跃入其中,生死未知。” 面前既没有询问也没有惊骇,而是无声无息如同无人存在。 ************************************ 周末愉快~(未完待续。)   ☆、第七十八章 问知 一向安静的东平郡王所在突然变的热闹起来,来来玩玩进进出出的人不断。 因为黄药急信篇幅限制,要知道具体消息只得通过其他四面八方的渠道。 “事情很突然,应该是夜里悄然行事。” “有消息报彭水境内有地动,伤亡且不知。” 文士将面前的邸报放下。 “据说谢家郁山里有巫清娘娘留下的经书。”他说道,“看来谢老夫人的死,还有柔嘉小姐的逃亡,以及这次山崩地陷,都是为了这个。” 面前的东平郡王依旧神情木然,似乎出神。 “黄药说柔嘉小姐跳下去的时候,邵铭清拿出了始皇鼎。”文士接着说道,“殿下,始皇鼎啊,原来真的在柔嘉小姐手里。” 他再次看了东平郡王一眼。 “看来这一次做好打算的不止是谢大夫人,柔嘉小姐这边也是想要一举两得的。” 谢大夫人要挖经书,让郁山山崩地裂,而柔嘉小姐也可趁机抢了经书,再拿出始皇鼎,这真是再完美不过了。 前提是活着。 如果没有活着,那这一切都变成别人的了。 “不过还好玄真子的人到的及时,推举邵铭清抢走了一半功劳。”文士说道,“想必现在双方已经协商好了,几日后彭水的消息就会报来京城。” 他说完屋子里沉默一刻。 自从早上到现在,整个屋子里就只有他们的说话声,东平郡王几乎没有开过口。 “殿下,黄药他们当时都在场,而且可以世子和邵铭清已经做好一切准备。”文士接着说道。“柔嘉小姐万无一失,只是谁也没想到,山会坍陷,而柔嘉小姐竟然会抱着经石跳入山间。” 说到这里又停顿下。 “就算殿下您当时在,只怕也难以阻止。” 各方的人都去了,就只有受过救命之恩的一心说要回报救命之恩,护的她万全的他没去。而柔嘉小姐偏偏出了事。 殿下心里肯定… 文士心里叹口气。 现在只能这样安慰他了。毕竟这些事真的是难以预料。 “彭水的信来了没?”东平郡王问道。 总算是说话了,文士精神一振,将桌子上各种文书一推。 “都在这里。”他说道。“车马都备好了,说走就能走。” “我问的是下一封彭水的信。”东平郡王说道,“黄药的。” 文士愣了下。 “至于这些。”东平郡王看着几案上,“始皇鼎也好经石也好。玄真子也好,都是无关紧要的。现在我就想知道她是不是还活着。” 文士垂下头应声是。 “这封信是刚到的,第二日的信最早今晚或者明早就到。”他说道。 东平郡王嗯了声。 “你下去吧。”他说道。 文士抬起头欲言又止。 “殿下,你,节哀。”他说道。 东平郡王点点头再次嗯了声。却没有再说话,文士只得起身退了出去。 “殿下怎么样?要不要吃饭?” 门外的婢女忙问道,身后跟着一溜的捧着食盒的侍女。 “不用了。他吃不下。”文士说道。 婢女们只得退下,护卫们上前。 “先生。我们现在做什么?”他们问道。 文士回头看了眼室内,门窗紧闭隔绝了其内的人影。 “等。”他说道。 夜色沉沉时,文士终于拿到了彭水来的信。 “殿下,殿下,好消息。”他颤声喊道一头闯进来。 东平郡王依旧坐在几案前,这一日半夜都没有动过。 “救出来了。”文士将信筒递来,激动的说道,“伤虽然不少,性命无忧,人还昏迷未醒。” 东平郡王伸手接过,因为送消息送的急切,这次写的话更少。 他点点头,伸手摘下发簪。 “快马把这个送去。”他说道。 文士看着递过来的金簪神情一惊。 “殿下,这个是你的防身之物。”他说道,“当初说过不要离身的,当初如果不是你摘下簪子,也不会犯病落水……” “家里没有水。”东平郡王说道。 家里是没水,但这不是有水没水的事… “她既然活着出来,就肯定性命无碍,之所昏迷,一定是神魂受损。”东平郡王将金簪放在几案上推过去,“这个恰好可用,也是物尽其用。” 文士知道劝是劝不住了,只得应声是接过。 “还有让黄药问她一句话。”东平郡王说道。 文士一怔。 让黄药问? 消息东西传得快,人行路慢,所以先把簪子送去救命,至于问话,人到了再问也不迟啊。 “殿下您不过去吗?”他问道。 东平郡王嗯了声。 “我等她的回话。”他说道。 又是等啊,到底等什么啊?等到什么时候啊? 文士不解又无奈。 ……………………………………………………….. 那夜的地动并没有对谢家郁山的祖宅造成太大损害,牌位已经重新摆好,供桌也恢复了整洁。 院子里充斥着浓浓的药味,伴着一阵热闹,门外有很多人涌进来。 坐在廊下的谢老太爷皱起眉头。 “你来干什么?”他说道。 “来看看她死没有。”谢大夫人绷着脸说道,“父亲不就是这样想我的吗?没什么,尽管说出来就是了。” 谢老太爷笑了。 “我没这样想你,你自己这样想你自己,可见自己最明白自己。”他说道。 场面不出所料又一次僵持起来。 “父亲,父亲,我们又刚请了新大夫来。”谢文兴打圆场说道。“阿媛亲自去府城请来的。” 一面指着身后一脸尴尬的大夫。 谢老太爷笑了笑。 “这么急干什么?等她醒了,你再逼她?”他说道。 “我逼她?”谢大夫人喝道,“是我逼她跳下去的吗?是她再逼我!为了抢夺强占,不惜毁掉祖宗传下的东西。” 她伸手指着屋内。 “她还能命出来,就已经是天理不容了!我不瞒父亲你,我也敢人前去说,她如果死了。我将她的尸首献祭。她不死,我就让她生人献祭。” 谢老太爷点点头。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把祖宗留下的郁山都能毁了。亲娘女儿什么的,有什么舍不得的。”他说道。 “我把祖宗留下的毁了,是她们非要毁了祖宗留下的传承,为了保住传承。我谢媛的确可以亲娘子女一概不认。”谢大夫人看着谢老太爷木然说道,说罢转身拂袖。 谢文兴搓手跺脚。 “你看你看。”他无奈的说道。要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父亲,我还让大夫给嘉嘉看看吧。” “我又没拦着你们。再说我也拦不住。”谢老太爷说道,“你们问我干什么。” 谢文兴讪讪,也不再说话了。带着大夫进去了。 邵铭清听到院内的吵闹声就加快了脚步,与出来的谢大夫人迎头相遇。 “你还来干什么!”邵铭清喝道。 “邵铭清。”谢大夫人看着他冷笑。又看向跟在他身后的两个道士,“别以为你穿上一身道袍就可以在我跟前作福作威,这是我们谢家的地盘,我现在要赶你走,这里就没人能留你到明天!” 邵铭清哈的笑了。 “好啊,你可以不留我,那也休想分走我的东西。”他说道,“我邵铭清拿到的始皇鼎,跟你们谢家半点关系都没有。” 谢大夫人面色铁青。 “你在威胁我?”她说道,失笑,“你要怎么说跟我们谢家没关系?” “师弟。”身后两个道士忍不住上前劝阻。 邵铭清笑了笑,眼角的余光看到一旁。 “周成贞!”他喊道。 众人这才看到周成贞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 刚从山里被抬出来的时候,他看上去立刻就要死了,但只过了一天他就下了床,两天之后已经恢复如常,除了手上以及掩盖在衣服下的伤口外,看不出是在鬼门关走了一圈的人。 听到邵铭清的喊声,正大步而行的周成贞看过来一眼。 “始皇鼎是哪里来的,你也很清楚吧?”邵铭清说道。 “我不清楚。”周成贞干脆的说道,收回视线径直进去了。 邵铭清骂了一声,扔下谢大夫人追了上去。 谢大夫人一脸不屑的看了邵铭清一眼疾步而去。 “周成贞!” 邵铭清一把揪住周成贞。 “什么叫你不清楚!你做了什么你不清楚吗?要不你害她如此….” 他的话没说完,周成贞肩头一错,打开他的手,又揪住了他的衣襟。 “邵铭清,我做了什么我清楚,你少对我指手画脚。”他说道。 “你清楚?你清楚我也清楚。”邵铭清说道,“你不就是利用她,利用我,利用谢家,藏起你镇北王府的祸心!现在人人都知道始皇鼎是在谢家发现的,你们镇北王府就洗刷了嫌疑!周成贞你……” 他看着他,咬牙。 “你个畜生!” 周成贞抬起一脚,邵铭清被踹的倒退几步。 “滚你娘的蛋。”他骂道,“你觉得你是畜生你就是畜生,少来攀扯我。” 说罢转身大步要走。 “世子!”八斤的声音从后传来。 周成贞和邵铭清都扭头看去,见八斤抓着一个人跑来。 阿土! 周成贞大步迎过去,不待八斤说话就一把揪住他。 “世子爷,我只有一条命了,我不是故意扔下你们跑了的。”阿土立刻大声喊道。 就在地动开始大家向山上奔去的时候,阿土调头跑了。 不待他说完,周成贞将他拎着向内疾步而去。 “世子爷。”杜娇娜端着药碗被闯进来的周成贞吓了一跳。刚开口,周成贞已经风一般从她身边过去。 内室里,谢文兴正看着大夫给谢柔嘉诊脉。 大夫闭着眼眉头不时的皱起,周成贞上前将他拎起来甩开。 “滚滚滚。”他说道。 大夫被吓了一跳。 “世子,这…”谢文兴忙开口。 “都滚出去!”周成贞喝道。 谢文兴看了他一眼,对大夫摆摆手,二人无奈的退了出去。 周成贞将阿土按在床边。指着床上的睡着一般的谢柔嘉。 “把她叫醒。”他说道。 叫醒? 杜娇娜看着跟进来的谢老太爷和邵铭清。神情有些惊讶。 这个男人是什么人?怎么就能把让大夫们束手无策的谢柔嘉叫醒? “谢家这里是巫,巫不犯巫,我不能……”阿土说道。 话音未落就被邵铭清打断。 “谢家已经散了灵了。没有巫禁了。”他说道。 这话不仅让阿土惊讶,谢老太爷也面露惊讶。 “真的吗?”阿土喊道,默念一刻,睁开眼惊喜。“真的啊,真的啊。” 真的啊。 谢老太爷神情有些复杂。看着躺在床上的女孩子。 “我这次回来不是来争丹女的,我是要毁掉丹女的。” “没用的,我也不想要了,我不要了。我也不会让给她们,我要毁了它。” 郁山被毁掉了,藏经也被毁掉了。山灵散了,谢家传承的巫禁也散了。那长房为尊丹女为天的谢家还能存在多久? 她还是做到了,但她自己也是谢家的巫,所以散去的还有她自己的灵吗?由此才会昏迷不醒吗? 谢老太爷忍不住上前,看着在床边念着古怪咒语的人。 行不行啊?能不能把她唤醒回魂? “不行。”阿土停下来,有些惊讶的看着床上的女孩子,“她本来就是个死人,魂魄不存!” 死人?魂魄不存? “她明明还活着,怎么就死人了?”杜娇娜忍不住问道。 周成贞却一怔。 “小丫头,我跟你有仇吗?” “有啊。” “真有啊,怪不得你总是一副要跟我拼命的样子,什么仇啊?” “你上辈子,杀了我。” 耳边陡然冒出曾经的对话。 你上辈子杀了我…… 所以她是死人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 周成贞抬手打在阿土的头上。 “别说这神神叨叨的鬼话,既然知道她魂魄不存,就给我找回来!”他喊道。 阿土抱着头躲。 “世子爷,我没那本事啊。” “没本事?没那本事就拿你的命来换!” 屋子里乱乱的吵闹声响起,走到屋门外的黄药若有所思停下脚,低头看着手里的盒子。 …………………………………………………… 午后的室内安静,黄药悄无声息的走到床边掀起帘帐,弯身将闭着眼一动不动女孩子的长发拿出来在头上用金簪挽住。 “魂兮醒来,魂兮醒来。”他喃喃说道, 而此时在郁山上,阿土正手舞足蹈的吟唱着,八斤举着一件女孩子的衣衫随着晃动。 周成贞一动不动的看着他们。 片刻之后阿土满头大汗的停下来。 “怎么样?招到了吗?”八斤忙问道,“柔嘉小姐的魂魄到衣服上了吗?” 阿土胆怯的看了周成贞一眼。 “没。”他说道,“找,找不到。” “什么叫找不到?”周成贞喝道。 “就是,就是没有。”阿土说道,“柔嘉小姐的魂魄没在这里。” “那在哪里?”周成贞吼道。 “或许没丢,就是在她自己体内呢,只是醒不过来。”阿土说道。 周成贞呸了声,想到建议他们上山来招魂的人,顿时一个机灵。 “周衍!你又骗我!”他吼道,转身向山下疾奔。 静谧的屋子里似乎有风吹过,黄药看着微微抖动的帘帐。神情不由紧张。 “柔嘉小姐。”他忍不住低声喊道。 床上的女孩子眼似乎转了转,长长的睫毛煽动。 黄药大喜不由更加靠近。 “柔嘉小姐。”他喊道。 耳边有低低的嗯了一声,同时谢柔嘉的头动了动,眼睁开了一道缝。 谁在喊我? “柔嘉小姐,你想离开谢家吗?” 有人在耳边低声问道。 离开谢家啊,不再姓谢,不再困斗与谢家。 她想啊。一直都想啊。可是挣不脱啊,挣脱了自己的希望,又肩负祖母的期望。现在她又毁掉了祖母的期望,可是谢家还在呢,不管她愿不愿意,她的身上都打着谢家的烙印。 “不是啊。有办法啊。”声音低低的说道,沉稳带着抚慰。“你想不想离开?” 谢柔嘉点点头。 “想。”她说道。 哗啦一声响门被撞开了,邵铭清疾步进来。 “你干什么?”他喊道,看着站在床边的男人。 他认得这是县衙的主簿,还有。他自己介绍说是东平郡王的下属,如同那些侍卫一样。 黄药没有丝毫的惊慌,反而带着惊喜。 “柔嘉小姐醒了。”他说道。 邵铭清本要质问的话顿时烟消云散。猛地扑过去。 “姓黄的!周衍哪个王八蛋又要干什么?”周成贞也从门外闯进来吼道。 黄药站在床边忙也冲他笑,指着床。 “柔嘉小姐醒了。”他一脸真诚的说道。 醒了? 醒了! 周成贞立刻忘了自己要说什么。扑了过去。 “谢柔嘉!谢柔嘉!” 屋子里响起邵铭清和周成贞乱乱的喊声,门外的人也听到了,谢老太爷谢文俊杜娇娜等人先后奔来。 黄药悄无声息的让开,看着满屋子欢喜的人,笑了笑低头离开了。 …………………………………………. 彭水县地动以及随着地动始皇鼎出现的消息也摆到了皇帝的案头,谢家再出祥瑞震动了整个京城。 “不仅仅是谢家的祥瑞,也是玄真人的妙算,才及时让始皇鼎现世的。” 皇帝看着报上来的消息忍不住大笑。 “这真人,我说这一段鬼鬼祟祟的忙什么呢,让人东跑西颠的,原来是为这个。”他说道,“怎么一点消息也不透露给朕。” “那是真人稳重,先做后说。”东平郡王说道。 皇帝点点头,将文书扔回几案上,重新拿起一本。 “不过这谢家,怎么又闹丹女之争?”他皱眉说道,“真是不像话,不过山神也真是厚待他们,闹成这样还能赐予祥瑞。” “陛下,是谢家的祥瑞,还是其他的,不如等始皇鼎进京了再说吧。”东平郡王说道。 皇帝一怔,看着东平郡王。 这大概是他第一次不为谢家说话吧。 “这么说,你觉得此事有蹊跷?”他说道。 “臣不敢妄加定论,这些并非臣亲眼所见。”东平郡王说道,“不如问问亲眼所见的邵铭清。” 皇帝哦了声,低头看了眼手里的文书扔下来,接过内侍捧来的茶。 “哦,对了,你今日来有什么事?”他说道,又笑了笑,“朕还以为你是为了始皇鼎的事。” 不过现在看来他根本就不想谈这个。 “臣是来请陛下赐婚的。”东平郡王说道,“臣要与谢家二小姐成亲。” 皇帝一口茶喷出来。 ************************************************ 大章两更合一更,周末愉快,明天见。(未完待续)   ☆、第七十九章 答复 东平郡王已经二十一岁了,像他这般年纪的子侄后辈们妻妾一群孩子满地跑了。 他一来成亲晚,成了亲媳妇就立刻死了,一拖就到了现在。 他的亲事,皇帝不是没想过,但这孩子特别有主意,又是一根筋,说怎么样就怎么样,也不敢乱开玩笑。 现在竟然突然说成亲,难道是因为安定王妃身子不好的缘故? 可是,谢家二小姐又是什么意思? 皇帝放下茶杯,张张嘴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谢家大小姐是丹女,不能出嫁,所以臣就娶二小姐。”东平郡王接着说道。 “怎么想起娶谢家的二小姐了?”皇帝小心翼翼问道。 难不成前一段那些流言都是真的? 东平郡王与谢家的小姐有些纠葛……. “陛下,玄真人曾建议陛下看重谢家。”东平郡王说道。 皇帝笑了。 “这个啊,阿衍,看重也用不着和亲的地步。”他笑道。 “这不叫和亲,谢家就是陛下的臣民,这最多叫联姻,对谢家来说,子女能与陛下成为亲家,就是无上的看重。”东平郡王说道,“否则以他们巫者之心,不会归顺。” 归顺二字是皇帝关注的,他脸上的笑散去。 巫者之心,这些巫者最是让人忌讳,因为能通天抚民的本事,也常常是祸乱之源。 “始皇鼎,我适才说了,陛下先不用就认定是谢家的祥瑞,招来邵铭清问问才知道,到底是谢家的祥瑞。还是来自其他地方的祥瑞。”东平郡王说道。 “其他地方?什么地方?”皇帝问道。 东平郡王神情淡淡。 “镇北王府。”他说道,“陛下忘了,前一段周成贞曾回过镇北王府,现在他就在彭水谢家。” 皇帝看着他,抬手将面前的几案掀翻,哗啦啦的奏章文书掉了一地,两边站立的内侍们忙跪下来。 我的天啊。这是怎么了?一向不管他人是非独来独往的东平郡王。竟然一句话将镇北王府、周世子和谢家一起送上断头台。 他这意思分明就是说始皇鼎是镇北王府送给谢家的! 一说了镇北王府有始皇鼎,镇北王府竟然私藏奉命寻找的始皇鼎,这不是欺君包藏祸心是什么? 二说了周成贞最终回归血亲所在。替镇北王府奔波行走,成了陛下养了二十年的白眼狼。 三说谢家接受了镇北王府的始皇鼎,谢家竟然敢接受镇北王府的馈赠,还装作自己家的祥瑞送给皇帝。这是想干什么? 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东平郡王要一下子断了这两家众人的生路。 跪地的内侍们悄悄的抬头看了眼,看到面对一地狼藉却依旧端坐如松的东平郡王。似乎他适才什么也没说。 怪不得人家都说越没脾气的人发起脾气来越厉害。 …………………………………………………… “然后呢?”文士抬手擦了把额头的细汗。 “然后陛下就会赐婚,明日诏书发往彭水。”东平郡王说道。 皇帝决然下诏,而且摆明了不允许谢家拒绝,一旦拒绝更坐实了她们的贰心。 文士坐着没动。犹自有些怔怔。 “殿下。”他唤道,抬头看着东平郡王。 东平郡王站在厅中,正由两个婢女解开朝服。换白衣黑裳,闻言看过来。 “殿下要成亲了啊。”文士笑道。 “作为谢家女。除了成为他人妇,就没有办法摆脱谢家的禁锢,而谢家的身份地位,又不是谁都能与之抗衡,只有皇命碾压强令。”东平郡王说道,“她不想要谢家这个姓氏,那就将我的赠予她,从此天高海阔,任她去。” 文士点点头。 “可是,是真的成亲吧?”他又问道。 “当然。”东平郡王说道,似乎他问的是什么奇怪的问题,“岂能儿戏?” 岂能儿戏? 文士忍不住摸摸鼻头,可是,这,不是儿戏? “殿下想要与柔嘉小姐成亲吧?”他干脆问道。 东平郡王点点头。 “想啊。”他说道。 “是哪种想吗?”文士倾身问道。 “哪种?”东平郡王问道,不待文士回答,又眉头微皱,“你怎么还坐着?我要赶路去彭水了,你是要留在家里吗?” 文士忙跳起来。 “去,去,我去。”他说道。 “那还不快去准备。”东平郡王说道,“赶路不等你。” 文士忙连声应是急急退了出去。 倒成了你催我赶路了,前些时候我是急的天天恨不得催你。 现在终于轮到你着急了。 ………………………………………………….. 玄真子看着皇帝写的诏书有些愕然。 “这,这,东平殿下竟然要成亲了。”他说道。 皇帝看他一眼。 “这还要多谢你这个媒人。”他淡淡说道。 我?这关我什么事!就知道小内侍说东平郡王一下子坑了三个人根本就不准,这不是还有自己嘛! 玄真子神情变幻。 “始皇鼎的事,天机能算出来跟谢家有关,但却不能说出来,所以一直瞒着陛下。”他低头说道。 再说,他是瞒着陛下,可是瞒不过东平郡王啊。 要是说起来,他也是知情不报。 只不过这个明明你好我好大家都好的人,怎么突然就不讲道义了。 真是看走眼了,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玄真子心内哀怨不已。 皇帝嗯了声,听不出喜怒,而是将诏书递给内侍。 “送去吧。”他说道,“朕就在京城等着他们夫妻归来了。” 内侍结果诏书应声是,看着内侍退出去。玄真子忍不住喊了声陛下。 “怎么?”皇帝不咸不淡问道。 “殿下要娶的是二小姐?”玄真子问道。 “大小姐谢家肯吗?”皇帝反问道,又冷笑,“她们肯,朕还不要呢。” 谢家的大小姐都能出嫁,那谢家历来的规矩又成了什么,那谢家所谓的大巫后人又成了什么。 玄真子默然一刻。 “可是陛下,邵铭清……”他一咬牙说道。 邵铭清三字传入皇帝耳内。他眉头一皱。打断了玄真子的话。 “还有他,原来还有这般本事。”他说道,“让他立刻护送始皇鼎回来见朕。朕要听他说个清楚。” 玄真子张张口。 好吧,不是四个人,被坑的还有他,五个。 “是。”他低头应声。 邵铭清。你的心思,老道是帮不了你了。只能靠你亲口跟陛下说了,但愿还来得及。 想到这里他又叹口气。 你这孩子,当初为什么不听话回京城来,如果那时候回来。就凭你进献始皇鼎的大功,求娶谢家二小姐是一句话的事,何至于现在这般境地。 时也。命也。 ………………………………………………………… 院门被咣当一声被人踹开,院子里的丫头们吓了一跳。看着闯进来的女孩子。 “大,大小姐。”她们神情惊愕的后退几步,“您,您怎么出来了?” 谢柔惠头上的伤布还包着,据说伤的很重,被大夫人下令静养,不许出门也不许人探视。 她们已经十几天没有见过她了。 现在她竟然出来了,而且身后还… 丫头们的视线落在谢柔惠身后,一个高高壮壮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子低着头,虽然低着头也能看到其面貌俊秀。 这是谁啊? 内院怎么有陌生外男? “母亲呢?”谢柔惠淡淡说道。 “大夫人出去了。”丫头们说道。 谢柔惠哦了声抬脚迈进来。 “那我在这里等会儿母亲。”她说道。 “大小姐,大夫人说不让你出来,你还…….”一个丫头说道,话音未落就被谢柔惠扬手一个耳光。 “滚。”她看着这丫头说道。 丫头掩住脸神情惊恐。 谢柔惠径直向屋内走去,身后的年轻男子跟随,始终没有抬头,似乎对发生的一切都浑不在意。 谢柔惠进了屋子没多久,三老爷谢文秀急急找来。 “大小姐是在这里吧?”他问道。 丫头们点点头。 “惠惠,惠惠,矿上出了点事,你帮忙去看看…”谢文秀向屋内走去一面大声喊道。 刚要掀起帘子,就有一个茶杯扔出来,谢文俊猝不及防被泼了一身。 “惠…”他透过竹帘看着其内坐着的女孩子,一脸愕然。 女孩子姿态闲闲,抚着手指甲。 “我还病着呢,三叔想我累死吗?”她说道。 谢文秀一脸尴尬,忙退回去。 “不敢不敢。”他说道,“我就是来问问,惠惠,你歇着歇着啊。” …………………………………………….. 谢柔清走过来时看到安哥俾在门外站着。 这些日子他也不进去,在这里一站就是一日。 “安哥俾。”谢柔清喊道。 安哥俾看她一眼,将头低的更深。 “你爹找到了吗?”谢柔清走过去问道。 安哥俾摇摇头。 挖出了谢柔嘉之后,郁山的翻找挖掘就停了,毕竟葬身其中的人都被视为罪人被山神留下,不可能去一个个挖出来的。 “建了衣冠冢了。”安哥俾低声说道。 “你别担心,她今日好了很多,已经能坐起来了。”谢柔清说道,“来,你跟我去看看,她还问你呢。” 安哥俾摇头后退。 “这件事不是你的过错,你怎么就不敢去见她了?”谢柔清皱眉说道。 安哥俾只是摇头不肯迈步。 “你们真是懦夫,明明是你们不对,反而还要她来原谅你们,你们才能得到救赎。”谢柔清嘲讽一笑,转身向内走去。 安哥俾咬住下唇垂在身侧的手攥紧。 “柔清小姐!” 有声音从后边传来,安哥俾扭头看去,谢柔清也回过头,看到三个矿工打扮的人怯怯的走过来。 “柔清小姐,柔嘉小姐好些了吗?”他们低声问道。 “好多了,早过几天就能走路。”谢柔清说道,“你们放心吧。” 三个矿工露出欣慰的笑,却没有离开而是又对视一眼。 “你们有什么事?”谢柔清看出他们的犹豫,问道。 “是这样,我们觉得有个矿井好像不太好,大小姐说养伤不能去看看,我们就来这里试试。”三个矿工低头说道。 他们的请求是有点太过分了,毕竟两个小姐都受了伤。 但是,这个矿井很大,关系着数十个矿工的安危,实在是…… 谢柔清看了看院内。 “我跟你们去看看。”她转过头说道。 三个矿工抬起头惊讶又惊喜。 惊讶的是这位柔清小姐不是丹女,也不是长房血脉,却敢说出这话,惊喜的是,这位柔清小姐曾在点出砂,也许真的能帮上忙。 “柔清小姐,多谢柔清小姐。”他们忙忙的道谢。 谢柔清喊了声水英。 “去牵牛。”她说道。 水英应声是跑开了,谢柔清拄着拐向前走,走了几步又停下。 “安哥俾。”她回头喊道,“你愿意和我一同去帮我忙吗?” 安哥俾抬起头看向她。 “你如果真的对她心有愧疚,就别傻站着浪费时间,去做些她喜欢的真正有用的事。”谢柔清说道。 安哥俾垂下头,谢柔清没有再看他转身一瘸一拐的迈步,走了没几步听得身后脚步声响,她回头看到安哥俾低着头跟在后边。 谢柔清没有说话转过头继续迈步,嘴边浮现一丝笑。 而此时的屋子里,谢大夫人正看着靠坐在床上的谢柔嘉,面色铁青。 “你说什么?”她问道。 谢柔嘉微微一笑。 “我说,你不用找了,世上没有经书了,我已经把它毁了,你就死心吧。”她说道。 ******************** 二更在晚上(*^__^*)(未完待续)   ☆、第八十章 难阻 毁了? 听说谢柔嘉醒了,且神智恢复如常后,谢大夫人立刻来问经石,没想到谢柔嘉给了这么一句话。 谢大夫人顿时面色僵硬铁青。 “嘉嘉,有话好好说,别故意气你母亲。”谢文兴在一旁低声劝道。 因为前几次谢老太爷谢文俊等人阻拦,谢大夫人干脆把他们再次禁锢了起来。 现在的谢柔嘉连走路都走不了,分明就是案上鱼肉,想的应该是卧薪尝胆,怎么能故意激怒谢大夫人呢。 “我不是故意气她,我是真的毁了。”谢柔嘉说道。 谢文兴扶额。 “你是铁了心的要毁了谢家!”谢大夫人说道。 谢柔嘉笑了笑。 “其实毁了谢家的根本就不是我,而是你。”她说道,“不过,你这样说没错,现在的我就是要毁了这样的谢家。” “就因为你得不到,你就毁掉它,谢柔嘉,我怎么生下你这个孽障。”谢大夫人看着她神情愤怒且绝望。 谢柔嘉神情木然。 “你生的,问你自己。”她说道。 谢大夫人拂袖转身。 “来人。”她喝道。 门外的护卫们齐声应诺。 “将二小姐带回去。”她喝道疾步迈出门。 谢文兴无奈的摇头。 “你说你这是…”他低声说道,又看着涌进来的护卫们,“抬个轿子来,二小姐还病着。” 护卫们应声是,谢文兴又唤了丫头仆妇进来。 谢柔嘉自始至终神情淡然,任凭她们收拾。 谢文兴走出去。看着站在廊下的谢大夫人。 “病着?她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死了都是便宜她了。”谢大夫人竖眉喝道。 谢文兴笑着点点头。 “可是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她依旧活着。”他说道,又带着几分郑重,“阿媛,经石没了,她还活着。” 谢大夫人看向他。哦了声。 “我刚才说错了。不是因为她得不到,她就毁掉它,而是因为只有她能得到。不能别人得到,所以她才毁了它。”她说道,说着浑身发抖,咬牙。“她得到,就让她说出来。我们有一百种办法让她说出来!” “阿媛。”谢文兴吓了一跳忙拉住她安抚,“这孩子什么性子你还不清楚吗?这就是骂着不走打着倒退,要真想她说出来,就不能逼她。” “那我还得供着?”谢大夫人冷笑。 “好了好了。先回去我们再商量。”谢文兴说道,“你记得现在知道经书的就只有她了,不管你愿不愿意高兴不高兴。这都是事实。” 千万不要再发疯将人逼死了,谢老夫人死了就死了。如果谢柔嘉也死了,这辈子就再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谢大夫人恨恨看了眼屋子,抬脚疾步向外而去。 “谢大夫人,你要干什么?” 被格挡在门外的邵铭清看着走出来的谢大夫人怒声喝道。 “邵铭清,我再警告你。”谢大夫人看着他也怒声喝道,“你再敢迈进我谢家一步,就算你有青云观,有天师撑腰,我也敢让人打断你的腿!” 这是个疯子,什么都做得出的疯子,这个疯子还在谢家至高无上。 邵铭清睚眦欲裂。 谢大夫人身后,谢柔嘉被用轿子抬出来,马车也赶过来了。 “嘉嘉。”邵铭清喊道,挣开围挡的护卫冲过去。 谢柔嘉冲他一笑。 “你还好吧?”她问道。 谁都好,只有她不好。 邵铭清握住她的手。 “嘉嘉,我带你走。”他低声说道,“走的远远的,不会让他们找到你,让他们再也不能为难你。” 谢柔嘉笑着摇头。 “邵铭清,不是的,不是他们为难我,是我要为难他们。”她亦是低声,冲邵铭清眨了眨眼,“我躲了藏了,还怎么为难他们?” 她一向亮晶晶的眼此时在苍白的面色映衬下有些无神。 邵铭清握紧了她的手。 “是我为难了你。”他说道。 她为难他们一切顺利,偏偏因为自己的隐瞒导致措手不及,差点丢了性命。 而先前的一切顺利也化为乌有,因为身体亏损不得不受制于人。 “你又胡思乱想了。”谢柔嘉笑道,“如果不是你,我早就死在镇北王府了,如果不是你,我这次也就死了。” 她说着抬手制止邵铭清要张口说的话。 “我知道你是要说,你这次欺瞒了我,但这结果不是你欺瞒造成的,她们丧心病狂,早晚会这么做,而我也必然会这么做,我是绝对不会让她们达成所愿,我一定会毁掉经石,哪怕失去自己的命。” 说到这里她又笑了。 “邵铭清,那样的话,就不是你瞒着我,而是我要瞒着你,因为你肯定不舍得我去死。” 邵铭清看着她没有说话。 谢柔嘉靠近他更压低声音。 “你别担心我,我只是身子暂时不好,等我恢复了精神,你再看是谁欺负谁是谁为难谁。”她笑嘻嘻的说道。 邵铭清看着她。 “嘉嘉,我们成亲吧。”他说道。 谢柔嘉一愣,还没说话,邵铭清转身看向谢大夫人。 “我要和谢柔嘉成亲。”他说道。 正要上马车的谢大夫人愕然的看过来,谢文兴也皱起眉头。 “邵铭清。”谢大夫人停下脚,转过身看着邵铭清,微微一笑,“我不同意。” 邵铭清上前一步。 谢大夫人已经一伸手指着他。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这个无耻之徒,竟然敢坏我谢家女儿清名!来人,给我打走!”她冷喝道,“不走。就给我当街打死!我倒要看看,谁敢为这个登徒子说话!” 几个道士再也不能袖手旁观了,疾步上前护住邵铭清。 “大夫人息怒。” “师弟,这种事不是这时候也不是这样说的。” 他们低声说道。 邵铭清没有退避,反而再上前一步看着谢大夫人冷笑。 “谢媛!那你就打死我试试,你要是不打死我,这始皇鼎就跟你谢家半点关系也无。”他喝道。 威胁! 夺始皇鼎来威胁她! 谢大夫人愈加愤怒。 门前正乱乱。有人骑马从内疾驰而出。将门前的人吓了一跳。 “干什么?怎么还不走?”周成贞勒马看着众人不悦的说道。 众人看向他。 “世子要走了吗?”谢文兴忙问道。 “不是说回城里吗?怎么?你们没打算带着我?”周成贞皱眉说道,伸手指着自己,“你们竟然要把我这一个为了救你们谢家的女儿受伤这么重的人孤零零的扔在这荒山野岭?” 救了谢家的女儿。也算是吧。 不过,受伤这么重…… 大家看着他在马上利索的姿态。 至于孤零零和荒山野岭,别说日常祖宅里不断的仆从,现在比日常更多仆从。只要他住在这里一天,这里就会仆从如云。 谢大夫人看他一眼。 “正因为世子爷受伤。所以才不敢让世子爷车马劳顿。”她说道,“既然世子爷想要去城里,那就请吧。” 她说罢转身上马。 谢文兴则忙吩咐人牵马车过来。 “不用,我就跟她坐一起就可以了。”周成贞说道。指了指谢柔嘉,翻身下马,“她也是伤重的人。坐的车马都是好的,也正适合我这个伤重的。” 邵铭清一步过去揪住周成贞。 “你竟然还要住进去?你为什么不阻止?”他咬牙说道。 周成贞握住他的手。 “阻止?为什么阻止?那是她的家。她怎么去不得?”他说道。 “那算是她的家吗?那还是她的家吗?”邵铭清吼道指着谢大夫人的马车,指着正上马的谢文兴,“这是她的家人吗?” 周成贞握住他的手。 “是不是她的家,她的家人,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她说了算。”他看着邵铭清含笑说道,“老天爷说了算,有本事就跟老天爷说去,没本事,就给我闭嘴!” 话音落抬脚。 邵铭清一声闷哼蹬蹬后退几步。 “邵铭清!”谢柔嘉从轿子上用力的坐起来,挣扎着要下来,尚未撑起身子,就被周成贞一把按回轿子上。 “走!”他喝道。 仆妇们被喝的抬起轿子就走。 “邵铭清。”谢柔嘉从轿子上回头,冲他急急的摆手,“你别担心我,我没事的,你别着急,我过两天就好了,我会来找你的,你别着急啊。” 看着她急切的摆手,为了安抚他露出的笑,苍白的几乎一丝血色都没有的脸,邵铭清站在原地只觉得视线越来越花。 老天爷说了算,有本事就跟老天爷说去,没本事,就给我闭嘴! 他没本事,他没本事。 邵铭清闭上眼。 “师弟,你不是没本事的,柔嘉小姐把本事送给你了,你,要用啊。” “师弟,请你跟我们一起护送始皇鼎进京吧。” 身后传来道士们的声音。 老天爷说了算,他要拿到和老天爷说的本事。 邵铭清睁开眼看着山路上渐渐远去的车马。 “走吧。”他说道,转过身。 …………………………………………………………………. 虽然带回了谢柔嘉,谢大夫人犹自气的浑身发抖。 “不许让这个姓邵的踏进门一步。”她说道。 谢文兴忙应声是。 “抢了始皇鼎还不够,还想抢我谢家的人。”谢大夫人冷笑说道,“那是仅仅一个人吗?那是经书!那是我谢家的经书!” “是啊,是啊,咱们嘉嘉是绝对不能外嫁的。”谢文兴符合说道。 她要是外嫁了,那这家里就真成这母女两个的天下了。 谢大夫人深深的吐了几口气。 “把她给我关地道里去。”她说道。 地道啊,谢文兴迟疑一下还是应声是疾步而去。 谢大夫人屏退丫头们,自己迈入屋内卸去愤怒悲愤只剩下满身的疲惫,午后的门窗紧闭的室内光线昏昏,谢大夫人顾不得卸去钗环,一头倒在软榻上,刚要喘口气,身边陡然冒出一个人。 “退下。”谢大夫人只当是丫头,皱眉说道,话音未落,那人竟然直接扑到她的身上。 强壮而有力。 男人! 谢大夫人陡然睁开眼,一个年轻英俊的男子闯入昏昏的视线,同时一双大手按在她的胸前。 刺啦一声响,谢大夫人的衣襟被撕裂,露出雪白的胸脯。 尖叫声几乎掀翻了屋顶。(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 认清 黄昏的屋子里灯火通明,谢文兴看着那个在地上明明已经昏迷不醒的却依旧还伸着手胡乱的抓挠着的人,神情惊骇。 “快,打死,打死。”他说道,自己奔到墙边就要拿下挂着的宝剑。 “用不着。”谢大夫人说道。 她的衣衫被抓破,此时还没来得及换,只是胡乱的掩着,被一群丫头围在中间,而丫头们也有好几个在适才的拉扯中被抓破了衣衫抓乱了头发,看上去狼狈不堪。 “阿媛,这是恶徒,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你别担心。”谢文兴说道。 谢大丹主在自己的屋子里被人非礼这简直是骇人听闻的事,谢大夫人是不想被人非议所以不愿意声张吧。 “我有什么担心的。”谢大夫人说道,看着地上扭动的男子,“他活不了了。” 谢文兴以及丫头们都忍不住看过去,借着明亮的灯火可以看到那男子的口鼻耳内慢慢的有蚰蜒爬出来。 黑乎乎的扭动的虫子渐渐的爬满男子的脸。 尖叫声再次在屋子里响起。 谢文兴用剑挑过一块锦垫盖在已经一动不动的男人脸上,神情难掩恶心和惊惧。 “这是怎么回事?”他转过头问道,“这人是中了蛊了?” 屋子里的丫头们瑟瑟的挤在一起。 她们虽然是谢家的丫头,几乎是祖祖辈辈都在谢家,也知道谢家的是巫家,但因为谢家禁锢,谢家一向是最干净清明,真切的看到巫盅死人还是第一次。 真是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他怎么跑这里来了?”谢文兴还在继续喝问,“你们守着院子屋子,这人进来你们不知道?” 丫头们瑟瑟的摇头,竟然谁也答不上来。 谢大夫人则皱眉,看向谢文兴。 他? 没问这是什么人,而是问他怎么来这里,那很显然谢文兴认得。 “他是谁?”她问道。 谢文兴看着屋子里的丫头们摆手让她们退下。 “他就是我前几天跟你说的。给惠惠挑选的人。”他低声说道。 要与谢柔惠成亲生子的男人。 谢柔惠! 谢大夫人转身冲了出去。 ……………………………………….. “谢柔惠!” 谢大夫人推开屋门迈进去。厉声喝道。 屋子里也亮起了灯,谢柔惠安稳的坐在椅子上,正由两个小丫头染指甲。 谢大夫人疾步上前扬手在谢柔惠脸上左右各给了一巴掌。 两个小丫头吓得打翻了妆盒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谢柔惠抬起手擦了擦嘴角的血。才染得指甲如同血一般鲜红。 “母亲来了。”她笑吟吟说道,“难得母亲来看我了。” 谢大夫人让开身,两个护卫进来,将男人尸首扔在地上。低头退了出去。 “你想干什么?”谢大夫人指着尸首面色青白的喝道。 谢柔惠很认真的看了眼尸首。 “母亲问我啊,我还正要问母亲呢。”她说道。“父亲突然往我院子里扔了一个男人,父亲什么也不说,这个男人也什么都不说,母亲不许我出门也不来见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只能将人送到母亲那里,我可什么都没做。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我只是愿他想做的事。变为他眼见的现实。” 谢大夫人眉头一挑。 愿你口中的话,变为你眼见的现实。 反咒术,将别人加注到他人身上的意识,再让他人反噬回去,以彼之念,还彼之身。 果然是她! 谢柔惠说着看着谢大夫人被撕破的衣衫,抬袖子掩嘴一笑。 “这是怎么了?母亲的衣服怎么破了?” 谢大夫人上前揪住她。 “谢柔惠,你也别装傻,我告诉你,你现在唯一要做的事,就是赶快给我生下一个孩子。”她一字一顿说道。 谢柔惠伸手握住谢大夫人的手。 “母亲,那你也别装傻。”她亦是一字一顿说道,“我是唯一能生下一个孩子,生下谢家丹女的人,现在,不是我求你们,是你们有求与我。” 说着掰开谢大夫人的手甩开。 “那就好好的求我!”她厉声喝道,指着地上的男人尸首,“否则,下一次死的是谁就不知道了!我要是死了,你什么都没有了!” 谢大夫人面色铁青看着她。 “你在威胁我?”她说道。 “是你先威胁我的。”谢柔惠说道,站直身子抬起下巴,“是,没错,现在就是我在威胁你了。” 她伸手看着其上未染完的指甲。 “母亲,你要想让我生下孩子,那就先想想,怎么让我高兴吧。”她淡淡说道,“否则,大家都不高兴。” 让她高兴,她才生孩子。 让她高兴,她才会说出经书。 让她高兴了,她才会把自己当个女儿看。 所有人都要高兴,除了她。 她要让所有人都高兴,而没有人管她高兴不高兴! 谢大夫人一步一步后退,转身迈出屋门,按住胸口,一声闷咳,在台阶上溅开一朵血花。 “母亲,你这身子可不行啊。”谢柔惠在内看了眼说道,“你得好好歇息,家里的事,你能不操心就别操心了。” 谢大夫人没有理会她,也挥开了要上前搀扶的丫头们,迈下台阶疾步而去。 谢柔惠看着屋子里的尸首。 “来人,扔后山的蛇窟里去。”她带着几分嫌恶说道。 ………………………………….. 谢大夫人还是没能休息,一夜未睡的她一大早又被吵了起来。 “我不是说过了,不许你踏入我谢家半步。”她说道,看着面前站着的邵铭清。 “大夫人忘了,要是没我踏入你们谢家,这始皇鼎就跟谢家半点关系也没有。”邵铭清说道。 谢大夫人嗤笑一声。 “你又想说什么?以这个要挟强娶我家的女儿吗?”她说道。 “不是强娶你家女儿,而是要你善待她。”邵铭清说道,“在我奉诏进京去见陛下的这段日子。” 奉诏?这没什么惊讶的,毕竟那群臭道士一口咬定始皇鼎是邵铭清找到的,皇帝自然要诏他询问。 怕什么,再问也是在她们谢家地盘上拿到的。 “凭什么听你的?就凭你要夺走我家的始皇鼎吗?”谢大夫人冷笑说道。 门外传来脚步声,周成贞沉着脸迈进来。 “不听他的,就听我的。”他说道,“谁让你把她关进地道的?立刻把人给我送出来!” 又来一个,看在他身份的面子上,自己已经够忍让了,他竟然还要得寸进尺。 “世子,那凭什么听你的呢?”谢大夫人冷笑说道。 “就凭我送一半的始皇鼎功劳给你家。”周成贞亦是冷笑说道。 他送?这又跟他有什么关系! 谢大夫人拍桌子要站起来,门外又是一阵脚步急响,谢文兴面色不安的冲进来。 “不好了,皇帝的诏书到了。”他喊道。 皇帝的诏书到了? 始皇鼎现世的消息早已经到京城了,那皇帝的诏书来也是正常。 早就该来,也必须会来。 怎么叫不好了? 谢大夫人皱眉看向谢文兴。 “是暗诏。”谢文兴将一卷轴递了过来,又看了看屋内的周成贞和邵铭清,“而且也说是给世子和邵铭清的。” 什么? 谢大夫人伸手夺过诏书展开。 皇帝铿锵有力的字闯入视线。 朕,一问周成贞,去镇北王府属实否。 朕,二问邵铭清,始皇鼎谁人与你。 朕,三问谢氏媛妇,此以上知情与否。 如果说先前看到这几句话谢大夫人会一头雾水的,但刚再次听了邵铭清的威胁,以及周成贞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现在再看到皇帝的三句叱问,一直以来因为始皇鼎出现而狂喜被掩盖的疑惑重新浮现在眼前,逼得她不得不看清楚。 这下麻烦了。 谢大夫人跌坐在椅子上。(未完待续)   ☆、第八十二章 威胁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真的不是他们谢家的。 “这肯定是周衍干的。”周成贞对邵铭清说道,“你信不信?” 邵铭清笑了。 “我信啊,你以为你真能瞒天过海心想事成啊。”他说道,“那这世上还有天理吗?” 周成贞抬手就给他一拳,邵铭清没有避让迎着他这一拳也打过来。 厅堂里噗通闷响。 “你们都给我住手!”谢大夫人喝道,面色惨白的看着这两个扭打在一起的人,“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成贞推开邵铭清,整了整衣衫。 “很简单,这始皇鼎是我找到的,看在谢柔嘉的面子上,送给你们谢家当个礼物。”他含笑说道。 谢文兴心几乎跳出嗓子眼。 现在看来这可不是礼物,而是毒物。 “这本来就是个毒物。”周成贞浑不在意笑道,“为了这个东西,多少人不人不鬼,端看你怎么炮制。” 谢大夫人面色青白一刻。 “我不管你们是怎么炮制的,这一切我都不知情,这是事实,就是到皇帝面前去说我也不怕。”她说道,一面伸手,“拿纸笔来,我这就答皇帝陛下的问。” 女人想事情就是简单,你说不是就不是,你说没有就没有吗? 你以为皇帝真的是在问你吗?这是质问,这是嘲讽,这是皇帝心里已经有了定论,拿出来打脸的,要不然把你们三个叫一起问,这分明就是告诉你们三个。朕都知道了。 谢文兴站着一动不动。 早就知道周成贞是个危险的家伙,没想到他竟然还拿着一个更危险的东西。 “好啊,拿纸笔来,你答我也答。”周成贞说道,看了眼邵铭清,“我也实话实说,我不仅去了镇北王府。还偷了一件宝贝。还将宝贝送给了谢大夫人你,谢大夫人你很高兴的接受了。” “你!”谢大夫人喝道。 这混账!这畜生! “我也是实话实说。”邵铭清说道,看着谢大夫人。“始皇鼎是大夫人你给我的,以图与我青云观共享天下神巫之势。” “你!”谢大夫人几乎气的晕厥过去。 谢文兴反而神情平静下来,看了看周成贞又看看邵铭清。 “你们为什么要害我谢家?”谢大夫人喝道。 周成贞冲她摆手。 “错了,大夫人。我可不是要害你们谢家。”他整容说道,“我只是在威胁你。” 威胁我? 开什么玩笑! 威胁我。你又有什么好处? 他脑子不正常吗? 谢大夫人惊愕的看着周成贞,下意识的看向邵铭清。 “你也是在威胁我?”她脱口问道。 邵铭清点点头。 “是。”他说道,“我不是一直都在威胁你吗?” 三人成虎这个道理谢大夫人也是知道的,只不过在彭水在巴蜀。一向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没有人会质疑她。 但京城里的皇帝可不会。 原来那句常说的福兮祸之所伏的话是真的,他们谢家遇到了凤血石遇到了诸多祥瑞名声大振。而与此同时丹女之争几乎祸乱了家门,现在始皇鼎突然出现在谢家。然后就被这两个混帐牵涉成与亲王私交大逆不道的祸事。 丹女之争已经内耗,谢家真的一点也经不住外祸了。 谢大夫人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 “你们想要什么?”她说道。 “谢柔嘉。” 屋子里响起异口同声。 谢柔嘉! 果然是一切祸乱之源。 谢大夫人愤且恨恨。 ………………………………………………… 谢瑶快走几步,将面前垂下的树枝拨开。 “惠惠,原来大夫人真的要这样做,实在是太吓人了,她怎么能这样对你呢?”她一面愤愤不平的说道。 谢柔惠走过大柳树,看着前方偏僻的一处院落。 “自从那一次她把我关到这里面之后。”她伸手指着说道。 漆黑的地道,不知昼夜,令人窒息的绝望。 “她再对做出什么事,我都不奇怪了。” 谢瑶垂头小心的跟在她身旁。 “那怎么办?她是大夫人,不管从身份上还是辈分上,你都没办法的违抗的。”她怯怯说道。 “那些都不是问题。”谢柔惠说道,看着走近的院落,“我现在要做是要毁掉这一切祸乱之源。” 这一切祸乱之源?是什么? “谢柔嘉。”谢柔惠说道。 谢瑶打个寒战,她可是亲眼见过谢柔嘉在路上怎么让四个大男人吃下恐怖的蛇虫,自己活活的害死自己的。 “可是,惠惠,这里被把守着。”她说道,看着前方可见的以及院内不可见的守卫们。 在谢家里可不能用巫术了。 谢柔惠笑了笑,脚步不停向前。 ………………………………………………. “你们威胁我也没用。”谢大夫人说道,掐着突突跳的太阳穴,“皇帝不信,我们都完了。” “是啊,世子,铭清啊,不管怎么说,这次咱们是一根绳上的,怎么样才能化解陛下的猜忌?”谢文兴也说道,“你们有什么办法?” “办法还没想。”周成贞浑不在意的说道,“先把嘉嘉送送出来。” 还没想? 什么事要紧啊? “世子爷,嘉嘉也姓谢啊,出了事,她也逃不掉。”谢文兴说道。 “那是以后的事,现在,我现在至少要保证她的安稳。”周成贞不耐烦的说道。 谢文兴有些无奈的笑。 “世子,虽然是关在地道里,那地道其实是个密室。里面一应俱全,住在里面很舒服,而且也很安全。”他说道。 他的话音才落,那边谢大夫人猛地站起来。 “不好。”她神情一僵说道,“不安全了!” …………………………………………………………….. 墙壁缓缓的转开,外边的光线投进去,但向下延伸的台阶却依旧黑暗一片。 “你知道吗?”谢柔惠一步一步的走下去。一面说道。“我上一次在这里面真是吓坏了。” 走过几步台阶,视线又变的明亮,眼前的厅内点亮着灯火。照着斜躺在软榻上的女孩子。 “我不得不说,姐姐,你的胆子太小了。”谢柔嘉说道,笑了笑。“要不然你也不会落到今天这种地步,都是你胆子太小了。你没有勇气,什么勇气都没有。” 谢柔惠神情一僵。 “我落到今天这地步,还不是因为你!”她竖眉喝道。 “不是,是因为你自己。”谢柔嘉说道。 “是啊。你说的也对。”谢柔惠又一笑,在台阶下站住脚,看着谢柔嘉。“我的确是胆子太小,没勇气。我要是早胆子大些,你现在也不会还出现在我面前了。” 她说着托起手里的一个小瓷罐。 “不过,现在也不晚。” 说这话将手里的瓷罐扔在地上,瓷罐碎裂,其间各种黑色的小虫乱爬。 谢柔惠口中念念,一面向台阶上退去,刚退了一步,身后就传来咚的一声,她还没来得及回头,就啊的一声人向前扑去。 一只鞋滚落在一旁。 “日你娘的。”周成贞骂道,光着一只脚跑进来。 日谁? 紧跟着进来的谢文兴和谢大夫人脸色都一绿。 邵铭清挤开他们冲进来。 “嘉嘉。”他喊道,“你没事吧?” 谢柔嘉躺着的姿势自始至终都没变,笑着摇头。 “我没事,不用害怕。”她说道。 谢大夫人看着在地上摔的似乎起不了身的谢柔惠。 “你干什么呢?”她喝道。 谢柔惠用力的撑起身子。 “我干什么?干你想干却没干的事。”她说道,神情狠狠,指着谢柔嘉,“我要把经书逼问出来,你做不到,我来做到。” 谢大夫人看着碎裂在地上的瓷罐,虽然黑色的虫子都已经被惊散逃走了,但她依旧能认出那是做什么用的。 谢大夫人气的发抖,要质问她怎么能这样做,又想到她连自己都敢算计,又有什么不敢不能做的。 “我告诉你们,你们谁护着都没用,那是我们谢家的经书,是我的经书,她一日不说,就一日受惊折磨!”谢柔惠站起来愤怒的吼道,“我绝对不会罢休!” “来人,给我把她关起来。”谢大夫人也愤怒的喝道。 门外有护卫疾步进来,谢柔惠却冷笑。 “关我,关啊,随便关,”她说道。 正乱乱,门外传来喊声。 “大夫人,大老爷,皇帝的诏书来了!在外边要宣旨呢!” 皇帝的诏书? 在场的人都愣了下,又来了? 不,不对,这次是要宣旨,而不是暗诏。 不过这宣诏和暗诏很显然是一起发出的。 这次又是什么? 再顾不得这里的事,谢大夫人和谢文兴带着谢柔惠忙出去接旨。 “我去看着。”周成贞说道跟着出去了,走了一半又跳回来,将地上的鞋子穿上疾步而出。 邵铭清看着谢柔嘉。 “我也去看看。”他说道。 谢柔嘉点点头。 “去吧,我没事的。”她说道,伸手弯身从地上捏起一物,冲邵铭清晃了晃,“看,我有它陪着玩。” 邵铭清看到她手里捏着的是一只长长的蚰蜒,此时被捏住身子,头尾摆动,看上去令人不由心底发麻。 谢柔嘉笑了笑,将它放在地上,手在其身上一滑,蚰蜒晃动着消失在床下。 “我说过,没有东西是害人的,害人的只是使用东西的人。”她说道。 邵铭清点点头。 “好,你且等一会儿,我去看看到底什么事,就来接你出来。”他说道,说罢起身迈步,走了几步又停下回头,“嘉嘉,我……” 话到嘴边又停下。 “怎么?”谢柔嘉问道,“什么事?” 我说的我们成亲的事,你觉得怎么样? 邵铭清张张口,又笑了笑。 “我一会儿再跟你说。”他笑道,冲她摆摆手。 谢柔嘉笑着点头说了声好,看着他疾步出去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三章 决定 这次来宣旨的并不是京城里的人,而是彭水县令。 “快马送来的。”县令说道。 一人一骑最是快捷,如果加上宣旨的人随从的人那就慢的多了,可见这份诏书多紧急。 谢大夫人和谢文兴忙吩咐人摆香案,家里诸房的老爷们也都赶过来,在院子里跟随谢大夫人齐齐的跪下。 圣旨如同上一次进献凤血石一样,对他们谢家进行了赞扬,但谢大夫人和谢文兴可没有半点喜色,毕竟他们已经收到表达皇帝真实意思的诏书,现在皇帝给面子上的荣耀越大,他们心里越惊吓。 这惊吓以至于他们听到诏书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竟然没反应过来,只看到身边跪着的谢柔惠竟然猛地站了起来。 “什么?”她还失声喊道。 这一声让谢文兴和谢大夫人也回过神,听得身后的诸人皆发出惊叹。 什么?怎么了? 县令脸上也带着惊讶,忍不住将最后一句话又念了遍。 “谢家贤德深厚,今有安定王之子东平郡王周衍适婚娶,朕闻谢家次女待字闺中,温良醇厚,品貌出众,特将汝许配东平郡王为正妃,良辰已择,交由礼部与彭水县共同操办。” 哎呦,是真的,没念错。 皇帝真的给谢家赐婚了。 “谢大夫人,谢大人,恭喜了。”他笑着说道,抬头看谢文兴夫妇竟然还呆在原地,倒是大小姐站了起来,他忙啧了声,“大小姐不是让你接旨,是让大夫人接旨。” 谢柔惠慢慢的跪下去。看着谢大夫人接过圣旨。 谢大夫人接了圣旨,其他人也都站起来,神情惊喜不已,他们谢家要跟皇帝成亲戚了。 皇帝还命令亲事在彭水办,还要他彭水县令亲自操办呢,县令亦是欢喜不已。 “大夫人…”他待要说些恭喜的话。 谢大夫人拿着圣旨转身走开了。 县令一脸笑愣在原地。 “大人,我们先去给祖宗禀告。”谢文兴说道。又回头招呼其他人。“你们先招待大人。” 说罢也急匆匆的追上谢大夫人。 县令立刻被其他人围住招待,欢欢喜喜的进了正厅。 谢柔惠呆立在原地,看着四周欢喜的说笑。只觉得刺耳又刺目。 虽然早已经预料东平郡王想要与他们家结亲,但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而且也不再是原先说的任凭谢大夫人选择适龄女子,而是皇帝下令指定。 谢家次女!次女! 谢柔嘉! 我就知道。这就是东平郡王算计好的! 她转身向内院奔去。 谢大夫人刚迈进院门,就有人从身后一把抓走了圣旨。 周成贞就在院子里打开圣旨。一脸愤怒的扫过圣旨,一遍又一遍,他的怒意也越来越重。 “周衍!”他最终喝道,将圣旨狠狠的扔在地上。 谢文兴吓的魂飞魄散忙扑过去捡起来。 “我就知道。这就是周衍那个老不羞!”周成贞在院子愤怒的吼道,转身奔了出去。 谢柔惠此时正跑进来。 “我早就说了,他就是为了谢柔嘉!他就是要把她带走!我早就说过。谢柔嘉早就攀上了他!”她亦是愤怒的喊道。 又是谢柔嘉? “没有人能带走我家的女儿!她也休想欺压我!”谢大夫人喝道,疾步迈进屋子里。 谢文兴疾步跟了进去。 谢大夫人在屋子里心神乱纷纷。 “这是怎么回事?皇帝既然猜忌我们暗藏祸心。又怎么会赐婚?”她说道,“那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又指定是谢柔嘉?” 谢文兴神情变幻一刻。 “我知道了。”他抓住谢大夫人的胳膊,“没错,这一切就是东平郡王的意思,阿媛,能有这道圣旨,是他的功劳。” 功劳? 谢大夫人怔怔。 “始皇鼎的事,既然是皇帝几代追查,虽然没有拿到,但一定对于藏处早有所猜忌。” “我们谢家身为巴蜀巫首,皇帝肯定早就查过,也必然确定我们没有始皇鼎。” “所以这次始皇鼎出现,皇帝才会如此愤怒。” “不过总算是始皇鼎出现了,到底是笼络我们谢家还是彻底的推开,皇帝肯定犹豫了,这也是为什么会有这明暗两个诏书。” 谢文兴眼睛亮亮激动的说道,抓紧了谢大夫人的手。 “暗诏书是皇帝的意思,而明诏书和赐婚一定是东平郡王的功劳,他肯定说服了皇帝,所以才要借联姻来笼住我们谢家。” 笼络。 谢大夫人若有所思。 “所以阿媛,这是机会啊,对皇帝表达忠心的机会啊。”谢文兴低声迫切的说道,“你可千万不能拒绝而激怒皇帝,那咱们谢家就再无翻身机会了。” 谢大夫人坐下来,想着东平郡王曾经说过的话。 陛下要养巫增气运,谢家巫盛,那始皇鼎说不定就能现世了。 那现在始皇鼎果然现世了,而且多多少少都跟谢家有关。 如果跟皇帝说清楚他们谢家没有跟镇北王府什么的勾结,什么说清楚,他们谢家本来就没有! 有什么心虚的! 她就不信真的说不清! 这场联姻,必须联,就如谢文兴所说不能再激怒皇帝了。 谢大夫人神情松弛下来。 “把圣旨给我。”她说道。 谢文兴忙应声是,将圣旨放在她手上,自己也站直了身子。 这下好了,当丹主的女儿不指望了,他就指望当郡王妃的女儿了。 站在门口的谢柔惠看着接过圣旨眼中露出喜色的谢大夫人,恨恨的在门框上折断了指甲。 谢柔嘉!凭什么总是好运道!凭什么什么她都能得到! 站在院门外的邵铭清也转过身,神情复杂。 赐婚了啊。 谢家次女。东平郡王,要成亲了啊。 “世子爷,咱们带柔嘉小姐跑吧。” 八斤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邵铭清抬起头,看着前方疾步而行的周成贞。 “跑什么跑!她为什么要跑!现在没人能奈何她!”他喝道。 “可是,世子爷,你要不带她跑,那东平郡王就抢走了。”八斤说道。 “他做梦!”周成贞喝道。 主仆二人很快远去了。只留下余音袅袅。 邵铭清在原地站了一刻。脑子里似乎是乱哄哄的,但似乎又是一片空白。 跑什么跑,为什么要跑。现在没人奈何她。 是啊,没人能奈何她,她就该沉在这污泥潭里困斗着。 邵铭清迈进地道,看着躺在软榻上睡着的女孩子。灯下她的脸色越发的孱弱,孱弱到不忍心叫醒她。又觉得如果不叫醒她,她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邵铭清要抬脚又停下。 谢柔嘉却突然睁开眼。 “哈,骗到你了吧?我装睡呢。”她笑道,“你真没看出来啊?” 邵铭清也笑了。抬脚走下来。 “我看出来了,故意哄你呢。”他笑道。 谢柔嘉将身子往里挪了挪,拍了拍软榻示意他坐下。 “你不想知道外边传了什么圣旨?”邵铭清坐下来问道。“怎么也不问?” “传什么圣旨都无所谓,圣旨让他们高兴呢。我就让他们不高兴,圣旨让他们不高兴呢,我就让他们更不高兴。”谢柔嘉笑道。 邵铭清看着她想要笑又有些眼涩。 “嘉嘉,你喜欢什么?”他忽的问道。 谢柔嘉愣了下。 “喜欢什么?我喜欢的多了。”她笑道,“比如…” 她伸出手,要扳着手指,张开口停顿下。 “比如……” 邵铭清握住她的手,眼圈发红。 “嘉嘉,你从来没有喜欢,只有欢喜,从最初要父母姐姐欢喜,到现在要他们不欢喜,看起来变了,其实从来没有变。”他说道,看着谢柔嘉摇头,“她们不是你的全部,她们不该是你的全部。” 谢柔嘉看着他一刻也笑了。 “没有。”她说道,“我做这些事,也是我自己想做的,并不是为了他们。” 邵铭清抬起头。 “嘉嘉,你不会扔下谢家逃走是不是?”他问道。 “邵铭清,我如果逃走了,她们永远不会服气。”谢柔嘉说道,“我就在这里,让她们看着我,看着这丹女是怎么被取代的,看着没了丹女,谢家也能延续下去。” 说到这里又握了握邵铭清的手。 “你被担心我,我现在真的不怕她们。” “我知道,你不怕她们,所以你就要这样日日的面对她们吗?”邵铭清说道,“面对你母亲的咒骂逼迫,面对你姐姐的随时随地无处不在的攻击陷害,她骂你,你骂她,她攻击你,你回敬她,她们被你气的无可奈何,你在他们面前得意洋洋。” 谢柔嘉笑着点点头。 “是,所以你看,不用担心啊。”她说道,“我不怕的。” 邵铭清伸手捧住她的脸。 “我知道你不怕,只是,不怕并不意味着,你应该过这样的日子。”他说道,“要让他们服气,要看着这丹女制度的消亡,要改变谢家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不是非要身在其中。” 谢柔嘉看着他。 “那还要怎么样?”她问道。 邵铭清慢慢的收回手,带着恋恋不舍,但还是决然的放开了。 “跳出去,站在外边,也可以看着。”他说道,“而且还能看的更清楚更轻松。” 跳出去? “跳哪里去啊,跳到哪里去,我都是谢家的人。”谢柔嘉笑道。 “是谢家的人也能跳出去。”邵铭清说道,冲她扬起笑,“嘉嘉,皇帝赐你与东平郡王成亲了。” 与东平郡王成亲? 我? 谢柔嘉瞪大眼。 …………………………………………. “凭什么是她!” 谢柔惠狠狠的扯下柳条,柳叶如雨纷纷而落。 她犹自难消心中的暴怒,将柳条狠狠的抽打过去,小路两边的草木被抽的乱晃枝叶乱飞。 有枝叶飞出去,砸在一旁的路上,传来一声怒骂。 “哪个找死?” 纵然是身在愤怒中,这声音传来时,谢柔惠还是吓了一跳。 哗啦一声响,果然是周成贞跳了过来。 那眼神如同刀子般扔过来,谢柔惠不由吓得后退几步,差点掉进身后的湖水里。 “你啊!”周成贞说道,上前一步,“你是不是又在背后咒她了?” 又是维护她!维护她!为什么人人都维护她!都对她好! 谢柔惠气的咬牙。 “我才没有在背后咒她!”她喊道,“我在明处咒她!咒她!” 周成贞大手一伸,伴着谢柔惠的尖叫将她拎起来。 “你厉害,你厉害又怎么样!”谢柔惠喊道,“你厉害她也要嫁给别人了!你白忙一场,什么都得不到!” 周成贞眼中怒意更盛,谢柔惠不由闭上眼,但并没有巴掌打在脸上,而是手轻轻的抚在脸上。 谢柔惠下意识的睁开眼,看着面前周成贞眼中诡异的笑。 “哦,那可不一定。”他说道,“我原本没想到怎么办,现在他提醒我了,我知道怎么办了。” 他说什么呢? 谢柔惠急促的喘息。 “你想怎么样?”她喊道。 话音才落,身子被周成贞一把抱住,二人向湖中跌去。 哗啦一声溅起高高的水花。 尖叫声划破了整个湖面。 ************************************** 今日一更。(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章 商量 湖边的混乱很快引来了谢家诸人。 谢大夫人和谢文兴赶过来时,看到谢柔惠和周成贞都还在湖水里。 初秋时节,谢柔惠还穿着单薄的衣衫,此时不知道是被水泡的还是惊慌拉扯几乎半裸。 而同样衣衫不整的周成贞揽着她的肩头,正从湖中央向这边游过来。 搞什么啊! 怎么好好的掉水里了? “快让人散开,散开。”谢文兴喊道,赶走那些闻讯聚拢过来的小厮们,又让那些老爷们也别过来了。 “拿衣服拿衣服。”谢大夫人催促道,看着带了岸边的二人。 仆妇丫头们纷纷伸手接住谢柔惠。 谢文兴看着谢柔惠几乎透明衣衫下的臀部被周成贞用手托着推了一把,就抬手掩面连声哎呀。 这像什么样子! “你们都是吃干饭的吗?”谢文兴喊道,“怎么看着小姐的?怎么不下水去救!” 丫头仆妇们一脸的委屈。 谢柔惠不让她们靠近,她们也不知道她怎么跌入湖水里。 等她们跑过来,谢柔惠和周成贞已经到了湖中央,周成贞让她们不用下来,自己把人救了。 她们要下来,他就凶她们。 这两个人,她们都不敢惹。 “你怎么样?”谢大夫人看着裹在毯子里的谢柔惠问道。 谢柔惠面色发白的摇摇头。 “是不是他把你推下去的?”谢大夫人指着周成贞问道。 周成贞已经甩下湿透的衣衫,只穿着短裤,大咧咧的接过丫头仆妇们递来的毯子擦身子,晃着赤裸的胸膛,让谢大夫人不忍直视。 听到谢大夫人这句话。谢柔惠还没回答,周成贞先呸了声。 “别瞧不起人啊。”他挑眉说道,“我要是把她推下去绝不会救她上来。” 这叫什么瞧不起人? 谢大夫人皱眉。 “母亲。”谢柔惠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袖,颤声说道,“不是他,是我自己不小心掉下去了。” 谢大夫人看她一眼。 “哦,这次是你不小心掉下去了是吧。”她说道。 你什么意思! 谢柔惠咬牙。将毯子裹紧了。 “好了好了。先回去回去。”谢文兴忙说道。 这些女人们闹起来总是不分场合。 谢柔惠落水的消息还是传到了外院,谢文兴忙去安抚解释,谢大夫人则带人用轿子抬谢柔惠回去。 “前脚刚宣了圣旨赐婚你妹妹。后脚你就落水。”谢大夫人冷笑说道,“你可真有出息啊。” 谢柔惠已经洗漱更换衣裳,正由丫头服侍烘干头发,闻言面色白了白。 “母亲你这就是小人之心了。”她说道。 丫头们烘头发的手抖的如同筛糠。 大夫人和大小姐之间的剑拔弩张。已经到了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地步了,但原本当着丫头们的面还会忌讳一些。现在大小姐这话可真是不客气了。 谢文兴迈进门轻咳一声。 “县令大人已经走了,惠惠要是没事的话,我们去商量一下婚事的事吧,消息说东平郡王已经离京赶过来了。想来十天半月也就要到了。”他说道。 谢大夫人嗯了声起身。 “母亲真要这样做了?”谢柔惠说道,“不再商量了?” “商量什么?”谢大夫人说道,看她一眼。“再商量也是二小姐出嫁,大小姐只能成亲。” 谢柔惠笑了笑。 门外传来脚步声。以及丫头仆妇们的阻拦。 “世子爷。” “世子爷您..您…” 周成贞?怎么又来了? 谢大夫人和谢文兴皱眉看向外边,也已经换了衣衫,挽着湿发的周成贞大步走进来。 “大小姐没事吧?”他问道。 这小子这是来关切问候的?真是怪事。 “多谢世子爷。”谢大夫人说道,“没事。” 周成贞哦了声没有说走,反而在椅子上坐下来。 “那就商量一下怎么办吧。”他说道。 什么怎么办? 谢文兴和谢大夫人对视一眼。 “你家小姐啊。”周成贞抬手指了指谢柔惠,“我可不是那种登徒子,该负责的我会负责。” 负责? “负什么责?”谢大夫人说道,旋即眉头一挑,“我就知道是你推她的!” “推什么推!”周成贞说道,“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我都和她那样了,我当然要负责。” 谢大夫人愣了下。 “你和她哪样了?”她问道。 “你没看到啊?”周成贞瞪眼,伸出手比划,“我都摸了她这里这里这里,还看光了她这里这里这里….” 谢大夫人愕然旋即哈哈大笑。 “世子爷,你多虑了。”她说道,带着几分骄傲,“别用你们京城那些规矩来想我们,一来这是落水危急状况,危急之下一切事都可以,再者,不就是裸身外露吗?这算什么,我们巫女并不忌讳这个,行巫比这更裸露的时候都有,也是在众目睽睽光天化日之下,我们不为此而羞耻,众人也不会为此而心生亵渎。” 周成贞摸了摸下巴,哦了声。 谢文兴轻咳一声有些好笑。 “世子爷真是君子,多谢你了,这件事还请不要放在心上。”他说道。 周成贞一甩衣袖。 “不要放在心上?”他竖眉说道,“你们就是这样对待我一个君子的?” 谢文兴愣了下。 那还要怎么样? “我,一个年轻未婚的男人,舍身去救你们家的女儿,就这样,一声多谢就打发了?”周成贞瞪眼说道。伸手指着自己。 不然呢? “世子爷,要多少钱?”谢文兴愣愣问道。 周成贞呸的一声。 “千金有价,贞洁无价!”他喊道。 怎么个意思?怎么有点听不懂? 谢大夫人和谢文兴都看着他。 “世子爷,您到底要怎么样?”她问道。 “怎么样?”周成贞甩袖走了几步,“你们还好意思问我,你们不是也知道我们京城的规矩吗?我,一个年轻的未婚男子。为了就你们家的小姐。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赤身裸体的在水里,还没你们小姐看了这里这里这里。摸了这里这里这里…” 他伸手比划着,看向谢文兴夫妇。 “现在,你们就一句你们这里的规矩不在意,就把我打发了?你们就不为我的清白负责了吗?” 谢大夫人谢文兴以及谢柔惠都见鬼似的看着他。 怎么意思? 为他的清白负责? 要一个女孩子为他这个男人的清白负责? 这可真是闻所未闻的稀罕事。 开玩笑呢吧? “谁跟你们开玩笑。你们这些蛮人,不知我们君子清名的重要。我告诉你们,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今天你们不给我个说法。我就吊死你们家里!”周成贞一甩袖脚踩在椅子上,解下了腰带,指着房梁说道。 “世子爷。你想怎么样的说法?”谢文兴怔怔问道。 “成亲。”周成贞说道,伸手一指谢柔惠。“既然她把我看光了摸光了,我就要跟她成亲。” 屋子里的众人目瞪口呆。 …………………………………………….. 成亲? 谢柔嘉伸手揉了揉脸,揉散脸上的惊愕。 “皇帝怎么会赐婚与我和东平郡王?”她问道。 “确切说,不是赐婚与你。”邵铭清说道,“是赐婚与谢家的次女。” 谢柔嘉看着他有些不解,次女不就是她吗? “当然不一样。”邵铭清笑了笑说道,“我想这正是东平郡王殿下的高明之处,谢家先是改了两次姐妹长幼,如今又闹着争丹女,皇帝并不说谁是次女,就让谢家自己来定。” 那又如何?谢柔嘉还是不解。 “让他们自己定,就由诱惑,有忌讳,有限制。”邵铭清说道,“诱惑会让人自缚,不会逼的某些人撕破脸孤注一掷,反而重新估价你,这样能保证你最大的安全,在这件事落定前不会让你受到伤害,至少这些日子,谢柔惠不会来这里施什么酷刑巫蛊的害你。” 说到这里看谢柔嘉要说话,他便忙一笑截断。 “哦,不是害你,她可害不了你,是不来烦你。” 谢柔嘉看着他笑了笑,又皱眉。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她问道,“为什么要跟我成亲?” 邵铭清放在膝头的手攥紧。 “因为他对你好啊。”他说道,“他一直都对你很好啊,帮过你好多次了。” “可是,我又没说要和他成亲,他对我好,我报答他就是了。”谢柔嘉说道,“成亲算怎么回事?以身相许吗?那对我好的人多了。” 说着看他。 “你就对我好啊。” 邵铭清眼一涩低下头又抬起头一笑。 “还有安哥,还有柔清,还有好多人对我好。”谢柔嘉撇撇嘴说道,“这叫什么事。” “不是啊。”邵铭清笑道,认真的看着她,“这叫帮助你,你看,我对你好,我劝你成亲,也是再帮你啊,还有安哥,安哥会去帮柔清做事,为你扶持柔清排忧解难出力,这也是在帮你,只不过,大家帮你方法不同。” 谢柔嘉摆摆手,撑着身子要坐起来。 “你别说这些了,这太..太荒唐了。”她说道,“怎么就非得用成亲来帮我了?” 邵铭清才要说话,门外传来脚步声。 “表少爷,表少爷。”有小厮在外低声喊道。 这是谢文昌给他的人手,负责打探谢家的各路风吹草动,这么急着过来一定是有要事。 “等我一下。”邵铭清说道,将谢柔嘉按着躺回去,“别乱动。” 谢柔嘉看着他走了出去,躺了一会儿,又觉得不高兴,再次撑身坐起来,刚做起来,邵铭清疾步进来了,面色沉沉。 “我没事了,我不用老躺着,坐一会儿反而有精神。”谢柔嘉忙说道。 邵铭清打断她。 “你必须成亲离开这里了。”他说道。 “为什么?”谢柔嘉皱眉说道。 “因为周成贞要和谢柔惠成亲。”邵铭清说道。 周成贞和谢柔惠! 谢柔嘉瞪大眼再次愕然。 那,算不算镇北王府和谢家再次联姻了?大小姐还是嫁给镇北王府,只是这一次不是嫁给爷爷,而是嫁给孙子? “什么叫再次?”邵铭清说道,听到她的呢喃。 谢柔嘉摇头。 “不过,他们成亲,为什么我也要成亲?”她说道。 邵铭清上前半跪下按住她的胳膊。 “因为一个谢柔惠和谢大夫人就够危险了,又来一个周成贞,他有多危险你心里难道不清楚吗?嘉嘉,这个家里你不能再呆了,你必须走,这样跳出去,你才能完成你的心愿,否则你就会被他们困于泥潭无法施展。” 谢柔嘉,我再劝你成亲,我再劝你嫁给别人,你知道,事情是多么的紧迫,多么的逼人,你知道这话说出来,一个字一个字都如刀割。 可是,必须割,不能再耽搁了。 他抬头看着面前的女孩子。 “嘉嘉,成亲吧。” 他终于再次说出这句话,只可惜,一去一回之间,说的成亲的人不再是自己。 *************************** 精神恢复中…… 写出二更了。 谢谢大家不嫌弃。(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章 亦去 谢柔惠的院子里,丫头仆妇再次鱼贯退了出去。 “世子,你到底想干什么?”谢大夫人皱眉问道。 “我说了啊,你们要对我负责,我要跟她成亲。”周成贞说道。 “世子,她是我家长女,是将来的丹主,是不会外嫁的。”谢大夫人说道,“你不要开玩笑了,难道你要入赘吗?” 周成贞点点头。 “对啊,那就入赘啊。”他说道。 屋子里的三人再次愕然。 “世子,你别开玩笑了。”谢文兴说道,“你怎么能入赘。” “我怎么不能入赘?”周成贞挑眉说道。 因为你是皇室子弟啊,哪有让皇室子弟扔了姓氏变成平头百姓家的赘婿的? 这小子装疯卖傻到底要干什么? 谢大夫人才要开口,谢柔惠站起来了。 “要是你能入赘,我就跟你成亲。”她说道。 什么? 谢大夫人和谢文兴看向谢柔惠。 “你也跟着胡闹什么!”谢大夫人喝道。 谢柔惠握紧了手。 “母亲不是想要我成亲,想要生子吗?那我要成亲要生子,也要挑一个自己看得上的。”她说道,看着周成贞,“世子爷,我看得上。” 周成贞冲她一笑。 “大小姐有眼光。”他说道。 “胡闹!”谢大夫人喝道,看着谢柔惠,“你别因为看到她与皇家成亲,你就也要占上一头。” 谢柔惠嗤声笑了。 “在母亲眼里,我做什么都不好,我做什么都是别有用心了。”她说道。 谢大夫人微微一怔。 这话好熟悉,就好像在哪来听过一般。 哦对了,这话她以前常常跟谢老夫人说,真没想到,现在又轮到她的女儿跟她说了。 “是什么心你自己知道。”她冷笑说道。 到现在了还以为装装委屈的样子就能骗过所有人吗? “好了不要吵了。”周成贞说道。“就是占上一头又如何?” 他冲着谢柔惠挑眉一笑。 “不就是圣旨赐婚吗?你等着,我也求一个去。” 能说服皇帝让他入赘都已经是不可能的了,还想要赐婚? 疯了吧? 谢大夫人和谢文兴已经连愕然都懒的愕然了。 “而且。”周成贞看着谢大夫人一笑,“皇帝要是肯赐婚我与贵府大小姐。那也不就是说明,某些人的造谣中伤不攻自破?” 谢文兴眼一亮。 “你的意思是说,这是为了化解先前那暗诏的三问?”他急道。 谢大夫人也怔了下,又旋即松口气。 就说了嘛,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装疯卖傻。 “不过。皇帝陛下怎么会听你的装疯卖傻?”她说道。 周成贞笑了。 “我可不是装疯卖傻。”他说道,“我是真心实意的。” 他说着站到谢柔惠身前。 “大小姐,我一定会让你如愿的。” 他在如愿二字上加重语气,说罢转身而走。 什么真心实意?什么如愿? 到底要怎么做? 这个疯子,简直害死他们家了! “世子,你把话说清楚!” 谢大夫人和谢文兴急忙追了出去。 屋子里恢复了安静,谢柔惠坐回去,神情变化不定,好一会儿才看向外边。 “人呢?死哪里去了?进来烘头发!” ……………………………………………………….. 三人三马疾驰出了谢家的大宅。 “世子爷,现在怎么能走呢?”八斤在后追问道。“就是要走也要带着柔嘉小姐走啊,你要是担心柔嘉小姐不听你话,那现在阿土能在谢家用巫了,让他来做就行了。” 周成贞还没说话,阿土就摇头。 “谢家是没禁锢了,但柔嘉小姐也就更厉害了啊。”他说道,“我可不干。” “都闭嘴。”周成贞说道,“现在再不走,才是耽搁大事。” 不就是圣旨吗? 谢柔嘉你等着,我也能请来。 听到脚步声谢柔嘉忙抬起头。看着邵铭清走进来。 “已经确定了。”他说道,“周成贞和谢柔惠一起落水,因为肌肤相亲闹着要成亲。” 谢柔嘉愕然。 “肌肤相亲有什么可成亲的?”她说道。 “肌肤相亲自然没有必要成亲,但他们两个都愿意成亲。”邵铭清说道。 “那怎么可能。他肯入赘?”谢柔嘉皱眉说道。 “他这种人,有什么事做不出来吗?”邵铭清笑道。 那倒也是,这个人,还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他就是要赖上谢家。”谢柔嘉说道,“因为始皇鼎,因为别的我们不知道的原因。” “那当然。肯定不会是为了谢柔惠,为了肌肤相亲。”邵铭清说道,又吐口气,“所以你知道现在情况多危急了吧。” 危急啊。 “也没什么啊。”谢柔嘉说道,“要说我觉得最危急的时候,反而是第一次在我家见到你的时候。” 她说着笑了。 “那时候真是吓死我了。” 邵铭清也笑了,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那时候也吓死我了。”他笑道。 那时候一心惶惶,一心要抓住守住,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要守住抓住的是什么,所以时时刻刻的战战兢兢,一草一动对她来说都是危急的时刻。 但现在不一样了。 “已经遇到过那么多危急的时刻了,都安然度过了,所以我现在真不害怕了。”谢柔嘉说道,“我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在做什么,有人说过,一心一意心无旁骛,就没什么能阻拦,而且我是个真英雄呢。” 她说着笑了,笑着笑着又一滞。 那既然知道她是真英雄,那还干什么要来解救她?是要说他是比真英雄更英雄的吗? 谢柔嘉撇撇嘴。 看出她走神。邵铭清再次摸了摸她的头。 “想什么呢?”他问道。 谢柔嘉忙摇头。 “没什么,总之他们成亲就成亲,我也是不怕的。”她说道。 “周成贞已经往京城去了,我也立刻跟着去。”邵铭清说道。“这里就暂时只有你一个人了。” “你要去半路截他吗?邵铭清,他是个疯子,他不要命,你不要跟他一起疯。”谢柔嘉抓住他的手急急说道。 “不是。”邵铭清忙笑着安抚,“陛下诏我进京要问始皇鼎的事。我也该去说清楚了,否则…..” 他说到这里停顿一下。 以前他常想着是为她好,怎么样让她好,结果却没让她怎么好。 “否则我就不好了。”他笑道。 谢柔嘉点点头。 “对对,你应该去,快去吧。”她说道,“你别担心我,我没事的。” 邵铭清点点头。 “我知道。”他拍了拍她的手,“想必再过几日东平郡王也就到了,而且我走了。这里还有他的人,我会叮嘱他们的,有什么事,你尽管跟他们说。” 谢柔嘉哦了声。 “我知道,这成亲的事太突然,你接受不了,那这样,我说他们说谁说也不如你们自己说,等他来了,你有什么不解的以及别的想法。你跟他说吧。”邵铭清说道,“也不要胡乱猜想,也不要一根筋的瞎闹。” 谢柔嘉噗嗤笑了,抬手拍他额头。 “我有什么不讲道理吗?”她笑道。 “没有吗?以前揍我。不就没道理吗?”邵铭清故作不悦说道。 谢柔嘉哈哈笑了。 “我知道,他既然做出这件事,就肯定有原因和道理的,我会等他来问他的。”她收了笑认真说道,说着又挤挤眼,“至少不会逃婚。” “嗯。要的就是你这句话。”邵铭清笑道,站起身来,带着几分不舍但又决然,“时间不早了,不能再耽搁了,我就先走了。” 谢柔嘉喊住他。 “用我的小红马。”她说道,“跑得快。” 邵铭清笑着点点头,冲她摆摆手。 “走了。” 所有的话最终只化作这两个字,他转过身疾步而去没有再回头。 …………………………………………………. 谢瑶小心的探头看向内室。 “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谢柔惠的声音从内传来。 带着不耐烦,而不是笑意,谢瑶心里松口气,这说明谢柔惠心情不错。 “惠惠,你真的要跟周世子成亲啊?”她忙进来说道。 家里都已经传遍了,双喜临门姐妹同时成亲的确是让人高兴的事,但周成贞一个镇北王世子入赘实在是太不可能了。 这是真的还是开玩笑呢? 大家疑虑议论纷纷。 谢柔惠坐在椅子上正拆信,闻言嗯了声。 “如果皇帝同意,那就没问题喽。”她随口说道。 这事真是出人意料,谢瑶心里说道,不过,更出人意料的是原来京城的那门贵亲事,竟然是东平郡王啊。 她可还记得呢,大夫人当时还动了心思问她呢,只不过被谢柔惠生生搅和了。 要是当时就定了,也许现在根本就没谢柔嘉什么事了。 谢瑶心里又是恨又是烦躁。 “惠惠,谢柔嘉搬出地道了,住在老夫人原来的院子了。”她忙说道。 谢柔惠哦了声。 “看她,一下子又得瑟了。”谢瑶靠近几步,低声说道,“你看,我们要不要做些什么?就是害不了她,也恶心她一下。” 谢柔惠抽出站开手里的信纸。 “不用。”她说道 “要把她养的好好的,精精神神的出嫁。” 说着看着谢瑶一笑。 “毕竟是要当王妃呢,可不能丢了谢家的脸面。” 啊? 谢瑶一脸惊讶。 什么意思啊?这是谢柔惠说出的话? “她真要嫁给东平郡王啊。”她忍不住说道,眼神闪烁,“真是好命啊。” 谢柔惠哦了声。 “咱们谢家的姐妹都是好命。”她笑吟吟说道,看了谢瑶一眼,“不如你也跟过去吧。” 谢瑶只觉得心跳一停。 “我?”她脱口,“我,我怎么跟?” “那就得委屈你当个小的了。”谢柔惠说道。 “不委屈不委屈。”谢瑶忙摆手,眼睛闪闪的再靠近,“惠惠,真的可以吗?” 谢柔惠放下手里的信,似乎刚看到她的认真。 “你真想去啊?”她说道,“干吗要去在她跟前做小?” 因为比在你跟前做小好啊。 “我是想帮你看着她,免得她在东平郡王跟前诋毁你和谢家。”谢瑶说道。 谢柔惠哦了声。 “你说的也对。”她说道,“我到时候安排一下,想来母亲也很愿意。” 说着冲她一挤眼。 “毕竟母亲也不放心她。” 那就太好了,谢瑶只觉得浑身热腾腾的。 “好了,你去吧。”谢柔惠说道,看着手里的信。 “我没事,惠惠,这是京城显荣公主的信吗?”谢瑶忙说道,一面殷勤的拿起笔递过来。 “是啊,显荣公主惦记着我,问东平郡王是真的要跟我们家联姻了吗,问我愿意还是不愿意。”谢柔惠说道,笑着接过笔,“我当然愿意了。” 真的愿意吗? 才怪。 谢瑶一面研墨,一面心里说道。 可是看她的样子,又是真的很愿意,很高兴。 “我得告诉显荣公主,免得她给我抱打不平。”谢柔惠笑道,铺展开纸,沾了沾墨,落笔书写,“那样就糟了。” 那样,这个蠢公主就要坏了事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六章 诉说 秋日的京城随着一场雨更添了几分凉意。 皇宫里,虽然层层宫墙格挡秋风还是一阵阵卷来。 显荣公主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脚都麻了,搓着有些发凉的手看着前方的宫殿。 “父皇那边还没说完吗?”她忍不住问道。 一旁站着的内侍们向宫殿看去。 “奴婢去看看。”一个小内侍讨好的说道。 说完小步跑开了,不多时就回来了。 “大臣们都散了,公主快去吧。”他说道。 显荣公主忙向那边去,刚到宫殿前就被内侍拦住了。 “公主稍等。”他们说道。 “父皇还在忙吗?”显荣公主问道。 “不是,镇北王世子来了。”内侍说道。 镇北王世子。 显荣公主一时没反应过来,耳边陡然听到内里传来的声音。 “陛下,你不要我了!” 显荣公主被这突然的嚎声吓了一跳 周成贞! 他不是跑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虽然皇帝对太后皇后等人说周成贞跑出去玩了,但大家私下都猜到周成贞跑回镇北王府了。 皇帝很生气,大家都回避这个问题。 他怎么又回来了? 显荣公主不由向前走了几步,内侍拦住她。 “公主,您先请这边稍等吧。”他笑吟吟的低声说道。 显荣公主撇撇嘴,谁喜欢听他说什么,甩袖转身走向一旁的侧殿,刚走了没几步,就有小内侍颠颠的跑来。 “公主。您的信。”他说道。 信? 显荣公主接过认出是彭水的信,就在廊檐下站着拆开看起来。 谢柔惠说,对于皇帝的诏书,和东平郡王的亲事,她和家里人一样都很惊讶,但又很高兴。 这表明皇帝对她们谢家的看重,是极其荣耀的事。现在整个彭水都在准备这场婚事。 显荣公主皱眉。怎么跟自己的私信也写的这么冠冕堂皇? 她接着看下去,眉头舒展开了。 “……我知道公主的关心,我立刻就给公主您回信。这件事我也很愿意,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公主,那就是我已经和东平郡王说清了当初的事,已经化解了误会……” 化解了误会啊。那这么说是她要嫁给东平郡王了吗? 听说谢家又闹腾大小姐二小姐呢,那个谢柔嘉跋扈嚣张。定然要霸占大小姐,那谢柔惠嫁给东平郡王来京城也是不错的。 这门亲事真是太好了。 显荣公主忍不住转过身,她要去催着父皇给东平郡王再赐一个宅邸。 刚走了没几步,又被笑吟吟的内侍拦住。 “公主。”他有些歉意的提醒。 显荣公主看了眼内室。 这个周成贞。说什么呢,最好快点。 ………………………………… “我不要你了?”皇帝看着跪在地上的周成贞淡淡说道,“这话说的真是奇怪。朕怎么不要你了?” “陛下,您给谢家下的诏书里就是这样问我的。”周成贞一脸委屈的说道。抬袖子擦了擦脸。 他的脸上尘土和汗水混在一起,一擦黑乎乎的一片。 “哎呦,你可真是多心了,朕就是问问你去哪里了,怎么就成了朕不要你了?”皇帝说道。 周成贞吸了吸鼻子,跪行上前几步。 “陛下也别哄我,我知道陛下生气了。”他说道,“我的确是不要陛下了。” 一旁隐在帘帐旁的两个内侍抬头看了眼,又垂下头。 “我喜欢上一个人,我就追着她跑了。”周成贞接着说道,“我不想在京城呆着了,我也知道陛下不会同意,我就跑了。” 皇帝笑了笑。 “那你真是出息了。”他说道。 周成贞抬起头笑。 “是,我也觉得我出息了。”他说道,“陛下,你看,我找来了始皇鼎。” 皇帝哦了声。 “始皇鼎怎么又成你的了?”他淡淡说道。 周成贞跪直起身子,神情郑重。 “陛下,这件事是个意外之喜。”他说道,“当从十九叔那里得知谢家又出事了,我就跟着去了,看到她被搞得狼狈不堪,我就想要帮她,于是就绑了那个谢家的二小姐,也没别的地方可逃,谢家势力那么大,陛下您也肯定护着她们。” 皇帝眉头皱了皱,要说什么又咽下。 “我就灵机一动去镇北王府,陛下,我是真的为了这个去的。”周成贞说道,看着皇帝,“十九叔也知道的,所以他才没理会我,因为知道我肯定会回来的。” 皇帝再次皱眉刚要说什么,周成贞跪行上前一步,先开口了。 “陛下,没想到,竟然有大发现。”他眼睛亮亮的喊道。 大发现?始皇鼎吗? 皇帝看着他,周成贞却又坐回去,一脸感叹的东拉西扯。 “这果然是应了那句老话,好人有好报啊。”他说道,“如果我不是为了帮助谢家的小姐,我怎么会去镇北王府,不去镇北王府怎能发现这么大秘密。” “你那不是为了帮助别人,你是为了帮助你自己,好人好报,用在这里不合适。”皇帝打断他说道。 周成贞嘿嘿笑了。 “不说这个了。”他摆摆手说道,“陛下,我接着说这个大秘密。” 早就该说了,皇帝神情淡淡。 “不过,我第一次见到我祖父,原来我祖父那么老了啊,一点也看不出跟我想象。”周成贞说道,“还特别古怪,也特别可笑,见了我跟见了鬼似的,弄了一群人把我围起来要打断我的腿把我扔出去。还说是为了不让陛下您生疑。” 说到这里他嗤声笑了。 “怕别人生疑的人都是有疑的,真要堂堂正正哪里用得着怕东怕西,果然我一诈就诈出来了。” “怎么诈?”皇帝问道。 周成贞微微一笑。 “我说我抢了谢家的小姐来,问他们知道谢家吗,巴蜀大巫谢家,这位就是巴蜀大巫谢家的丹女。”他说道,“没想到他们真的知道。而且也正需要谢家的丹女。” 他说着抬起手。做了一个割破的姿势。 “需要谢家丹女的血,来激活始皇鼎。” 虽然已经知道始皇鼎在镇北王府,但真切的听到说出来。还是有些紧张。 皇帝看着他。 “需要谢家丹女的血?”他问道。 “是。”周成贞说道,“我就借着验血看到了始皇鼎,但因为我带的是二小姐,这血没用。我就顺便骗他们说去巴蜀,亲自取大小姐的血来用。” 说到这里他拍着腿哈哈大笑。 “陛下你猜怎么着。他们那群傻子就信了,真的把始皇鼎给我了,您说,他们怎么这么傻呢?” 说着又看着皇帝。 “陛下。他真是我祖父啊?不可能吧,比我差远了。” 皇帝皱眉。 “就因为他是你祖父,你才骗得了他。”他说道。 “不管那些。”周成贞混不在意的摆手。“陛下,我不是不直接把始皇鼎给你。要是给你了,就只能捞到一个好处….” 皇帝脸色僵了僵。 “这么说你更愿意搏美人一笑?”他木然说道。 周成贞嘻嘻笑了。 “陛下,反正最后还是要献给您,顺便还让谢家记得我的功劳不是正好嘛。”他说道,“一举两得,不浪费。” 这时候他已经跪行到皇帝跟前,皇帝抬手打在他头上。 “一举两得什么?”他喝道,“你要得什么?” 周成贞手按住头,抬头看皇帝。 “我要入赘谢家,和谢家的大小姐成亲!” 皇帝怔住了,看着他,旋即又抬起手狠狠的打下去。 “给我滚!没出息的东西!滚滚滚!” 周成贞有些狼狈的走出宫城,八斤忙迎过来。 “世子爷怎么样?”他急急说道,不待周成贞说话,就指着另一边的宫门,“刚才邵铭清也进去了。” 周成贞哦了声向那边看去。 “那小子也到了?”他说道,果然看到那边的宫门前挺着一辆车,那是青云观的车,旁边还站着两个小道士,他脸上露出笑,“他到了就好了,这件事成不成就看他的了。” “看他?”八斤着急的说道,“他可不会替世子你说好话。” 周成贞哈哈笑了,将手枕在脑后用力的抻展身子,发出咯咯响的声音。 “那就对了,我周成贞这辈子只有别人说我坏话才能活着,我周成贞只有当个坏人才能是个人。” ………………………………………………….. “怎么又有人进去了?”显荣公主再次被拦在宫殿外,有些没好气,“这次又是谁?” “是青云观的邵道长。”内侍含笑说道。 虽然不知道这个邵道长是什么东西,但青云观显荣公主还是知道不能惹的。 “真是烦人。”她说道,“等他走了一定要替我通报。” 内侍应声是看着显荣公主再次走进了侧殿,再看看这边,殿门紧闭,与适才周成贞在内的嘈杂不同,此时内里安安静静。 皇帝看着跪在面前的邵铭清。 “这么说很早的时候你就拿到了?”他说道,“原来几个月前始皇鼎就该现世的。” 邵铭清点点头。 “是。”他说道。 “可是你又为了谢家的小姐带去了彭水。”皇帝说道。 “陛下,那是她好不容易才从周成贞手里抢来的,本该是她的功劳,我不能……”邵铭清说道。 皇帝打断他。 “周成贞带着追击你的人呢?”他问道。 邵铭清神情僵了僵,但还是抬起头神情泰然。 “在郁山我拿出始皇鼎他们来抢的时候,被周成贞杀了。”他说道。 皇帝哦了声不再说话。 “可是陛下,你不要听信他胡说,他让始皇鼎出现在郁山谢家。就是为了洗刷镇北王府大逆不道之罪。”邵铭清说道。 皇帝嗯了声。 “可是镇北王府的罪名洗刷不了。”他说道,“而且始皇鼎朕也拿到了。” 邵铭清攥紧了手。 “但是陛下周成贞他绝对不是好东西。”他咬牙说道。 皇帝笑了。 “是,他何止不是个好东西,他就不是个东西。” 邵铭清还要说什么,皇帝打断他。 “难为你跟这个东西缠斗这么久,你下去歇息吧,你师父也等着你说话呢。”他说道。 玄真子就在宫内。正巧今日来给陛下讲课。也恰好能避免他们师徒二人先见面说话。 邵铭清低头应声是退了出去。 这一次显荣公主终于如愿进来了。 “父皇父皇。”她看着坐在几案前提笔的皇帝高兴的说道,“十九叔要成亲了,您赐给他一处新宅邸吧。换换风水,免得新王妃再得病死了。” 皇帝呸了声。 “什么话!”他喝道,“掌嘴。” 显荣公主一点也不害怕,抬手打了自己一下。 “又不是我说的。大家都这样说,说安定王叔家阴气重….”她嘀咕说道。 皇帝瞪了她一眼。 “那好。朕就将镇北王府赐给他。”他说道。 显荣公主大喜旋即又一怔。 “镇北王府?那不是周成贞的吗?”她说道,“难道让十九叔夫妇跟周成贞住一起?” 皇帝笑了,将手里的笔放下,拿起写好的诏书。 “从今后没有周成贞了。只有谢成贞。”他说道,又念了遍,“这名字真好笑。到时候就让谢家改吧。” 什么啊? 显荣听得一头雾水,怎么就没有周成贞了?谢成贞又是个什么鬼? ………………………………………….. 内侍看着递来的诏书。 “陛下。您真要这么做?这不是正如他所愿?”他低声说道,“您是真信了他的话了?” 皇帝笑了。 “他的话,朕信不信无关紧要,朕只需要知道,始皇鼎果然是在皇叔手里,可见没有污蔑委屈他,再者,始皇鼎现在到朕手里了。”他说道,“他周成贞如果说的是真的,那就随他去,如果他说的是假的。” 说到这里看了内侍一眼。 “那就说明,这始皇鼎并不重要,重要的机密在谢家。” 内侍一怔,又点点头。 “那就让他去,陛下好看看,他们到底要如何。”他说道。 “朕让他们如愿。”皇帝面上含笑眼中却并无笑意,“朕让他们如愿了,他们也得让朕如愿。” …………………………………………………….. 眨眼十天过去,巴蜀的天也变的凉意森森了。 谢柔嘉却站在院门口有些燥热。 “不让我出去?”她问道。 “二小姐,您的身子还没好,大夫人有令,还请回去。”护卫神情木然说道。 虽然把她从地道里接出来,还按照她的意愿安排在谢老夫人的院子里,但她还是没能自由出入,而且自邵铭清一走,她连他留下的人手都接触不到了。 她想要动用巫术走出去,但想到损耗,又觉得得不偿失。 反正她也只是想要见东平郡王,消息已经递出去了,见不见,怎么见,就让他想办法吧。 谢柔嘉吐口气转身,院门在身后被关上,她慢慢的走回屋子里,刚扶住门框,就陡然见有人站在屋子里,看着墙上悬挂的宝剑。 人! 怎么突然冒出人来了? 她怎么一点察觉都没有? 谢柔嘉吓了一跳,刚要喊,就见那人转过身来。 “你找我?”他声音和煦的说道,“什么事?” 谢柔嘉一愣,这声音,这神态,这面容…… 其实好久不见了,但一眼还是很熟悉。 “你怎么来的?”她不由脱口问道。 面前的穿着素衣锦袍,依旧挽着金簪玉冠的男子眉眼温煦。 “有件事我要跟你说。”他说道。 ************************************************************ 晚上好,下旬了,如果大家还有票的话,求个票票(*^__^*)嘻嘻……(未完待续)   ☆、第八十七章 解释 有件事我要跟你说。 听到东平郡王这样说,谢柔嘉有些讪讪。 明明他刚开口还是你找我什么事,却被自己脱口反问一句你怎么来的。 “我也有事问您,我先说。”谢柔嘉说道,带着不容拒绝迈进来关上门。 东平郡王坐了下来,看了她一眼。 “好,坐下说吧。”他说道。 其实站着说也没事啊,谢柔嘉哦了声,下意识的坐在他对面。 要问的事其实很多,比如为什么会给她四个侍卫护送,为什么周成贞说能顺利的去镇北王府都是他的功劳,还有为什么邵铭清说这次下旨成亲是他在帮忙,念头乱纷纷的转了一圈,最后还是问眼前的事。 “赐婚的事,是殿下的安排?”她问道。 东平郡王笑了笑。 “这其实是皇帝的安排,而我只是尽力的让事情往好的地方走。”他说道。 “这算好的是地方?”谢柔嘉反问道。 “好的地方不就是他们不如意你如意?”东平郡王说道。 “我怎么如意了?我又没想和你成亲啊。”谢柔嘉跳脚。 东平郡王笑了,抬手冲她做个嘘声,又指了指门外。 “他们听不到。”谢柔嘉哼了声没好气的说道,“这是我的地盘。” 小丫头好像很生气,才说一句话就亮爪子。 东平郡王笑了笑。 “我说的你如意,是他们不会因为始皇鼎而得福添利。”他说道,“我觉得你并不愿意让始皇鼎跟你们谢家有关系。” “有关系我也不怕。”谢柔嘉说道。 这是不讲道理吗? 东平郡王看着眼前瞪圆眼的女孩子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屋子里二人对视沉默一刻。 谢柔嘉回过神,邵铭清走之前自己还和他说了要他放心,自己会好好跟东平郡王说话,只是开口就这样呛着了。 至于为什么,她也说不上来,总之心里就是觉得很…… 东平郡王站起来了。 “柔嘉小姐,我欠你一声谢。”他说道。 谢? 欠她? 他还欠她?一直以来不都是他在帮她吗?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 谢柔嘉有些不解的看着他。 “你还记得当初第一次进京的时候,我在船上问了一句你是否在河里救过人。”东平郡王说道。 “对啊。”谢柔嘉说道。“你怎么知道?” 那时候自己也是这样问他的。 “我就是那个被救的人。”东平郡王说道。 谢柔嘉哦了声,神情惊讶。 “你啊?”她不由也站起来瞪大眼打量着东平郡王,不过当时又冷又急又危险,除了知道是个男的。别的啥也没记住。 不过也对,那时候在她救人不久之后就去祖宅,然后就发现了所谓投宿的客商其实是周成贞的事,那位投宿的病了的客商就是落水的东平郡王啊。 “原来是你啊!”谢柔嘉再次说道,神情恍然。 东平郡王笑着点点头。 “因为我当时落水昏迷。也没看到救命恩人,后来问了你,才确信知道是你。”他说道,“所以一直没对你说声多谢。” 谢柔嘉哦了声摆摆手。 “这没什么,举手之劳而已,不用谢的。”她说道,又恍然,“哦,原来这就是你为什么一直帮我。” “一直帮你并不是因为这个。”东平郡王说道,“大多数都是举手之劳。” “比如你让我搭车的两次?”谢柔嘉问道。 东平郡王含笑点点头。 “因为我原本想回报救命之恩。就是回报你的家族。”他说道,“所以在既定的情况下,尽力的让谢家得到更大的好处。” 都已经是既定的情况了,还能让事情往更好的地方走,这尽力也是很不容易的吧。 “所以皇帝陛下才会对谢家的赏识特别丰厚?还让进京觐见什么的。”谢柔嘉说道。 以及在皇宫那次被周成贞和谢柔惠陷害跟公主冲突,也是他在其中周旋。 东平郡王笑了笑。 “但后来我发现,似乎这种回报并不是你所愿。”他说道,“反而让你越来越陷入困境,我很抱歉,神情已经发生了。我只能尽力的让它能对你有利一些。” “所以你看到我要逃走,就让我逃走了,我想去镇北王府,你就让周成贞带我去了。”谢柔嘉说道。 “所以当我得知你宁愿同归于尽也不愿意让谢家拿到经书。我就在始皇鼎以谢家的名义献出的时候说出了事实。”东平郡王说道,“其实也没做什么,就算我不说,邵铭清也会说的。” 听起来的确是没做什么。 谢柔嘉哦了声握了握手指坐下来。 “哦不对。”她说着又站起来,“说的又不是这个,赐婚呢?” “赐婚可以安抚谢家。皇帝的三个暗诏叱问,会把他们逼急,你本来就陷入困境,我怕你有更大危险。”东平郡王说道。 “我不怕。”谢柔嘉说道。 似乎又回到最初的对话了,只不过此时这女孩子没有先前那么生气了。 “这种陌生人的插手的确是很让人不安,我很抱歉困扰你了。”东平郡王说道,“一直没有告诉你,这不是我对你无缘无故的插手,而是想要报恩的迫切。” 谁不安了谁不安了,谢柔嘉握着手。 “我也不用….”她瞪眼说道。 话没说完就被东平郡王打断了。 “我知道你能做到,也不用谁帮忙,而且这些事也只能你自己来做。”他说道,“就像那次在山路上你急着回去给祖母解难的时候一样,我只是请你搭车把你捎送过去,就算没有我,你也一定会回去,也一定会救了你祖母,而且救你祖母也只能是你,你看。我其实并没有做什么。” 哦,那倒也是,谢柔嘉捏着手指转啊转。 “可是不对,赐婚……”她又忙说道。 东平郡王伸出手。 “赐婚也是一样。”他说道。“跟我询问你要不要搭车一样。” 那能一样吗? 谢柔嘉看着他伸出的手。 “因为担心你身子受损,她们又有始皇鼎撑腰,在家里会刑讯逼供你经书,或者其他的办法折磨你,我很抱歉没有办法阻止她们。更不能借我的权势或者皇帝的权势伤害她们,因为那样的话,势必会伤害整个谢家,我想你之所以能逃走却还是回来,宁愿自己与她们困斗,就是不想伤害依附谢家的弱小众人。”东平郡王说道,“当时只有赐婚这样快捷的办法,保的你周全。” 谢柔嘉没有说话。 “我是想告诉你,你不用想太多,这件事就是这么简单。我有车,正好遇到你赶路,就请你搭车,至于搭车之后,你该做的要做都还是要你自己去做。”东平郡王接着说道。 谢柔嘉沉默一刻笑了。 “那殿下的车也太好搭了。”她说道。 “那是因为你救了我,要不然我自己的车都没了,何谈让你搭。”东平郡王说道。 谢柔嘉笑着看他。 “那要这么说,一直以来这么多事,还都是我自己一个人做成的。”她说道。 东平郡王神情淡然的点点头。 “正是如此。”他说道。 骗小孩子? 谢柔嘉想要从他脸上找出一丝说笑的意味,但认真看了半天也没看到。 “而且。”东平郡王接着说道。“你可以随时摘掉王妃身份,自由来去。” 还可以这样? 谢柔嘉看着他。 “你可以随时下车。”东平郡王说道。 下车? 谢柔嘉噗嗤笑了,越笑越想笑,干脆抬手掩嘴笑起来。 “你可真逗。”她笑道。 “我不是说笑。”东平郡王说道。神情更加认真。 “那现在我能下车吗?”谢柔嘉一本正经的问道。 “没有上车,怎么下车?”东平郡王说道。 谢柔嘉看着他再次笑起来,笑的更厉害。 东平郡王还从没有被一个小姑娘这样笑,女孩子们会对他害羞的笑,还真没人这样笑他,他的脚微微的动了动。将手垂在身侧。 “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你还有什么事吗?”他问道。 “没有了。”谢柔嘉笑道,又想到什么,“你怎么进来的?我送消息都难送出去,她们怎么同意让你来看我?没用未婚夫妇不能见面之类的话回绝你吗?” 东平郡王笑了笑。 “我没问他们,就是恰好今日来你家商议婚事的事,就随便逛到这里来了。”他说道。 谢柔嘉拉长声调哦了声。 “你好些了吧?”东平郡王问道,看着她的脸色。 比起当初见的红扑扑的精神,现在的脸色苍白的孱弱。 “坐下说话。”他又说道。 哦,原来让她坐下说话是担心她身子弱站不住吗? 谢柔嘉笑着走了两步。 “没事,我现在没什么大碍。”她说道。 东平郡王嗯了声。 “那我先走了。”他说道。 既然是偷偷过来的,的确不能耽搁太久。 谢柔嘉忙打开门,东平郡王却没有向院门口走去,而是沿着廊下转向后边。 “你从后门进来的?”谢柔嘉跟上问道。 东平郡王没有走向后角门,而是径直站到了墙边。 “不是,我是这样进来的。”他说道,脚步一顿,手扶住墙一撑,脚踩着墙人变攀上墙头。 谢柔嘉只觉得眼一花,还没看清他的人就翻了过去不见了。 翻墙进来的啊。 真难为他的衣服没蹭上灰土,还平平整整。 谢柔嘉再次笑起来,忍不住走近墙边几步。 “哎。”她喊道。 墙外寂静无声一刻东平郡王的声音又响起。 “什么事?”他问道。 谢柔嘉嘻嘻笑。 “那我们车上见。”她说道。 墙外沉默一刻才想起嗯的一声。 “我走了。”他又说道。 谢柔嘉笑着没有再说话,听得脚步声响远去了。 先前走路都没声音,现在是特意做出声音来告诉她真走了吧? 谢柔嘉抿抿嘴。 救命之恩? 真是有意思,她转身吐口气。 ………………………………………………………… 谢文兴疾步走来,一眼看到正沿着湖边慢行的东平郡王,身后跟着那个文士,文士似乎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指着湖面正说话。 “殿下。”谢文兴忙施礼,“您在这里啊。” 东平郡王嗯了声。 “当初三月三宴请来的就是这里吧。”文士笑着问谢文兴,“我正跟殿下说呢。” 原来是看风景来了,谢文兴笑着应声是。 “殿下快入席吧。”他做请。 东平郡王点点头抬脚迈步,文士在后跟着,忽的怔了下,紧走几步跟上东平郡王。 “殿下,你很热吗?”他低声问道。 东平郡王看他一眼。 “不热。”他说道。 “那你的耳朵怎么红了?”文士问道,看着他的脸。 脸依旧白润如玉,光洁如瓷,独有一只耳朵,厚厚的耳垂都红了。 随着他问出这句话,好像更红了。 文士不由睁大眼。 见了那女孩子,不是只说说话吗?怎么就红了? “哦。”东平郡王说道。 文士正眼神切切,听到哦了声就没下文愣了下。 “哦是什么?”他不由问道。 “哦就是哦。”东平郡王看他一眼说道,转头不再理会向前而去。 文士在后看着他的背影。 “哦。”他也说道。   ☆、第八十八章 拿来 东平郡王走进屋子里的时候,里面的人都起身相迎。 对于他离席这么久,大家并没有露出不满和不耐烦,只有谢大夫人带着几分审视。 “殿下是听的很无趣吧?只是如今不方便请陛下在家中走走转转。”她说道。 谢文兴瞪了她一眼。 “这些规矩道道的是挺麻烦的。”他笑着说道。 彭水县令笑着点头。 “殿下无须担心,自有我们准备。”他说道。 礼部随同来的官员就继续适才的话题。 “可是也不用准备这么久吧?”他说道,“婚期怎么能推到十天以后呢?我们已经在这里快要十天了,再等十天,都赶不上王爷的生辰了。” “我们家的女儿本来明年才要议亲,现在这么突然,什么都没准备,总不能慌慌张张的就出嫁吧。”谢大夫人说道,“我们谢家面上无光倒也罢了,陛下的赐婚也不能如此寒酸。” 既然她发话了,屋子里的谢家人都不说话了,连彭水县令都不言语了,笑眯眯一副我什么都没听见你们说什么都好的样子。 礼部的官员面色铁青,看向东平郡王。 “好。”东平郡王说道,起身,“那就按你们的意思办,不急。” 众人忙都跟着起身。 “嫁女成亲是大事,大夫人的顾虑极是。”东平郡王接着说道。 “我们也正好把购置的宅子也修整一番。”文士在一旁笑着说道,“虽然正宅在京城已经修整着,这边虽然过了三日就不用了,但毕竟是成亲的地方也不能马虎。” 没想到他们这么好说话,屋子里的气氛顿时欢悦起来。 “那宅子我们来修整。”谢文秀忍不住说道。 “就你有钱。殿下就没钱了?”谢文兴嗔怪道。 “我当叔叔的,给侄女花几个钱应当的,这钱不从公中出,我出了。”谢文秀笑道。 东平郡王含笑没有说话,文士笑着再次作别。 “那我们就先走了。”他说道。 众人忙相送,院子里外的路上传来莺声燕语,在花丛围墙树后等等隐隐可见女孩子们的身影。 这是谢家的女孩子们来偷看新女婿了。 这还是第一次能看到皇亲国戚的新女婿呢。 这是成亲前都有的喜庆事。不管是看的人还是被看的人都不能呵斥。 “这次的事。多谢殿下了。”谢大夫人走在东平郡王身边,低声说道。 “他一向胡闹,我们都知道的。”东平郡王说道。“大夫人肯定受惊吓不小。” 谢大夫人叹口气。 “我到现在还不能睡。”她说道。 “夫人宽心,陛下既然肯赐婚与你我两家,就必然不会再多想了。”东平郡王说道。 是到底是是,只是如果再有一个赐婚。就更能落定了。 谢大夫人笑了笑没有说话,眉宇间有些焦急。 这个周成贞走了这么久。到底怎么样?那件事真能成吗? 周成贞走之前要她答应一件事,就是要等自己回来后再让东平郡王和谢柔嘉成亲。 她听信的他的话,是有点太荒唐了吧。 真的是太荒唐了,说不定还会惹的皇帝更生气。 算了。不能再等了,如果三天之内还没消息来,她就开始操办东平郡王和谢柔嘉的婚事。 “大夫人留步。”东平郡王的声音在耳边说道。 谢大夫人回过神含笑施礼。 东平郡王的车驾牵了过来。刚要下台阶,远处一阵人仰马翻。一骑疾奔而来。 “大胆什么人…”门前的谢家以及东平郡王的护卫纷纷喝道要阻拦。 来人一甩马鞭。 “滚开。”他喝道,“别挡路。” 好大胆子! 护卫们纷纷刀剑弓弩举起,台阶上的人也忙退后。 “殿下小心。”他们惊呼道。 东平郡王却抬手示意住手。 “是镇北王世子。”他说道。 镇北王世子。 周成贞? 众人这才看清奔近的人果然是周成贞,只不过面容和衣衫都灰尘扑扑,脸上也胡子拉渣,乍一看根本就认不出来。 他回来了! 谢大夫人不由攥紧了手。 周成贞跳下马,张手就冲东平郡王扑过去。 护卫们本来阻拦,文士摇摇头。 周成贞一把抱住了东平郡王。 “十九叔!我想死了你!”他喊道。 东平郡王任他抱着不动。 “是吗?我怎么没觉得。”他说道。 周成贞哈哈笑了,抓着他的胳膊。 “十九叔,我听说你要成亲了,急的我啊,立刻跑回京城去找了陛下。”他说道,从怀里拿出一个卷轴,一手抖开,得意洋洋的一笑,“求陛下也给我赐婚了,这样咱们就能一起成亲了。” 赐婚! 他真的办成了? 谢大夫人忍不住上前一步,但周成贞抖开的卷轴是竖过来的,因为紧张一时看不清上边的字是什么。 其他人已经惊讶的开口询问了。 “世子也要成亲了?” “是哪家的姑娘?” 周成贞将圣旨捞起来,一把塞给最近的谢文兴。 “念。”他说道。 谢文兴打开圣旨。 “奉天承运……”他念道。 “念最后。”周成贞打断他,提醒说道,“别浪费时间。” 这,这敢这样说圣旨的也只有他了吧。 谢文兴神情尴尬,只得跳到最后。 “……削镇北王世子爵位为民,着有司收回宗室玉牒,赐婚与谢氏长女为婿。”他念道。 门前雅雀无声,众人神情惊愕的看着谢文兴。 他们是不是听错了? “十九叔!”周成贞伸手拍着东平郡王的胳膊,哈哈大笑,“以后你就得叫我姐夫了!” 伴着他这句话,谢家的诸人包括县令在内都轰的一声回过神乱起来。 “把世子赐婚给我们大小姐了?” “不是世子了!要入赘我们家,就不是世子了!” 民间还有儿子多了沤粪也不去给让当赘婿的说法呢,没想到皇帝竟然同意一个宗室子弟给人入赘了。 难道因为一个始皇鼎,皇帝竟然如此看重他们谢家,先是妹妹跟郡王联姻,接着姐姐也得到一个宗室子弟为婿。 真的假的?疯了吧! 他真办成了! 谢大夫人没有再上前看圣旨,站在门前神情变幻不定。 而站在门后院子里的谢柔惠也听到这喧闹,嘴角浮现一丝笑,眼睛亮亮。 …………………………………………… “殿下,他这是什么意思?”文士掀起车帘,扶着东平郡王下车。 东平郡王还没说话,四周的护卫一下子转身呼喝。 “什么人!站住!”他们喝道,看着似乎是突然从地下冒出来的年轻人。 竟然无声无息的走过来的年轻人。 “邵公子。”文士含笑说道,“你也回来了。” 同样风尘仆仆形容憔悴的邵铭清点点头。 “殿下,你知道他要干什么吧?”他走近前,声音沙哑的问道。 东平郡王嗯了声。 “我知道。”他说道,“赐婚诏书上不写名字,就是为了让他方便行事。” **************************************** 更个短小章…抱歉抱歉。(未完待续)   ☆、第八十九章 成亲 东平郡王所住的院落没有在彭水城中,而是城外一个富商的宅院,在东平郡王到来前,就被黄药购置买下,虽然已经做了简单的修缮,但既然今日已经说了要再次装饰新房,黄药便又找了匠人们来修缮。 院子里敲敲打打的声音不时的传来,屋子里相对而坐的人并没有受到影响。 “你当初提出这个,也是想到他们会有这样的打算吧?”邵铭清问道。 “有个道理叫穷寇莫追。”东平郡王说道,将面前的茶推给邵铭清,“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给别人留希望,也是为了自己方便,柔嘉小姐对谢家夫人来说多么重要是可想而知的,如果当时点名了要她嫁出去,周成贞一旦狠了心撺掇,谢大夫人肯定会不惜抗旨的。” 邵铭清看着推到面前的茶,干裂的嘴唇传来丝丝的痛。 “是,大夫人是绝对敢也会做出这种事的人。”他说道,“当时就把他们逼得无路可走,也就不会让他们想到别的办法了。” 东平郡王点点头。 “这样,大家都方便。”他说道,“也省些麻烦。” “既然你知道了,那我就放心了。”邵铭清说道,站起身来,迟疑一下,“虽然大概你不用,但到时候我会尽力的帮忙的。” “柔嘉小姐与我有救命之恩,这一次能不能让她脱困对我来说很重要。”东平郡王说道,“多谢邵公子相助。” 救命之恩? 邵铭清一愣。 “柔嘉小姐曾在郁山河水中救人,邵公子肯定也知道这件事吧。”东平郡王说道。 邵铭清恍然。 “是殿下啊。”他说道。 原来如此啊,那这么久以来的相助果然是刻意的巧合,有缘有故的巧合就让人安心多了。 “多谢殿下。我先告辞了。”他说道,向后退去,走了几步又停下。 那你娶她只是为了恩吗? 邵铭清咬咬牙,可是现在问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他疾步而去。 文士笑吟吟从一旁走过来,看了眼消失在门口的邵铭清,迈进室内又看着几案上摆着的丝毫未动的茶杯。 “年轻人真是气性大。可也不能跟自己过不去啊。”他说道。伸手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殿下,我去准备了。想必谢家很快就要来定成亲的日子了。” ………………………………………………… 谢大夫人端起茶杯又放下,如此已经三次了,这一次她干脆起身走了几步。 “难道真要招他入赘吗?”她说道。 “现在还说这个不是晚了嘛。”谢文兴说道,“皇帝都同意了。” “皇帝怎么就同意了?”谢大夫人说道。“皇帝就这么讨厌他?” 谢文兴啧了声。 “你看你说的话,皇帝要是真讨厌他。怎么会同意啊,将他直接打断腿关起来了。”他说道,“他从小到大一向胡闹,在京城偷鸡摸狗尤其是招蜂引蝶。不知道惹了多少祸事,皇帝都没说什么。” “那现在可是把他逐出宗谱了。”谢大夫人没好气的说道,“他什么都不算了。” 谢柔惠笑了。 “母亲是嫌弃他什么都不是了?”她说道。“他就算什么都不是了,至少身上流的还是皇家子弟的血。至少那一张脸还长得好看,总好过你找的那些挖矿的做杂役的下贱东西。” 谢大夫人眉头一竖。 “说白了,你还是不服气。”她说道,“你的血就是最高贵的,何必还在乎别人是什么身份,你就那么自卑,非要靠别人来证明你很厉害?” “我不服气?是你不服气吧。”谢柔惠亦是竖眉。 谢文兴跺脚。 “哎呀别吵了。”他说道,“现在都别吵了事情已经定了,无可挽回,准备成亲吧。” “我是姐姐,我先成亲。”谢柔惠说道。 谢大夫人吐口气没有再说话。 …………………………………………………… 白日里的矿山上号子声连天,到处一片繁忙。 “小姐!小姐!” 水英一溜小跑奔向坐在一块山石上的谢柔清。 “柔嘉小姐要成亲了。”她喊道。 “不是早知道了。”谢柔清说道。 “不是,这次定了时间了。”水英眉飞色舞的说道,“大小姐是八月十九,二小姐是二十三。” 谢柔清愣了下。 “大小姐?她跟谁成亲?”她问道。 “说是跟一个叫成贞的人。”水英说道。 成贞? 这个名字好像在哪听过。 谢柔清一时想不起来。 “那没几天了,我们回去吧。”她说道,“她出嫁我们怎么也得送送她。” 水英点点头。 “现在已经开始摆流水席了,酒棚也搭好了。”她高兴的说道,“随便吃。” 谢柔清笑了笑,抬头看矿山上。 “安哥俾!”她扬声喊道。 声音传出去,近处的人听到了便跟着喊。 “安哥俾!” “安哥俾!” 喊声一层一层的送出去在矿山上回荡,片刻之后安哥俾就从远处疾奔而来。 “柔清小姐。”他一脸汗的说道,“有什么吩咐?” “那边的矿井确定没问题了吧?”谢柔清问道。 安哥俾点点头。 “没有问题了。”他说道。 “那好,你跟我们一起进城吧。”谢柔清说道,“柔嘉要成亲了,我们去送送她。” 安哥俾哦了声站着没动。 “日子定了吗?”他问道。 他很少主动问话,都是你说他应。 “定了,二十三。”谢柔清说道。 安哥俾嗯了声,垂头看着脚尖。 “我还是不去了,我在矿上吧。”他说道。“最近矿上很容易出事。” “没事,我们就去几天,有事也能立刻回来。”谢柔清说道,“走吧,她对你这么好,她成亲你都不送一送,她多寒心。” 寒心。 安哥俾忙抬起头。 “不。不。不是的。”他说道,要说什么又觉得没什么说的,最终点点头。“嗯,我去。” 听说谢柔清要走,矿上的人都相送,谢柔清的马车走远了还不肯回去。更将谢柔清的黄牛小心的照看起来。 “这可是柔清小姐的坐骑。”他们敬畏的说道。 谢柔清带着水英安哥俾回到彭水没有径直进谢家,而是先去看了江铃。 江铃的身子已经很笨重。见到她们又是哭又是笑。 “小姐出事的时候,你们还瞒着我。”她说道,“我真是吓死了。” “江铃姐姐你现在不用怕了。”水英说道,“你就是胆子小。” 江铃轻轻拧了她的耳朵一下。 “只是不知道小姐身子怎么样了。”她说道。“她不让我去谢家,想着她要成亲了,我怎么也得去看看。可是还是不让进。” 谢柔清皱了皱眉头。 “不让进?”她问道。 “是啊,三小姐。”成林说道。“别说我们,连少爷都不允许进。” 这么说,她还是被关着,都要成郡王妃了,还是没改变吗? 巷子里的小院子里,谢柔清扶着墙,用拐杖敲门,刚碰上门就开了。 “清儿,你回来了。” 院子里的正忙碌的邵铭清回头笑道。 “你怎么来这里了?” 谢柔清拄着拐迈进来,环视四周,这是她出事那段被邵铭清带来住的地方。 “我回来送她出嫁,你去京城回来后还没见过她吧,我们一起去吧。”她说道。 邵铭清将手里的锤子扔在地上,坐在一个椅子上晃了晃。 谢柔清看着这椅子有些眼熟。 “当初给你的打的轮椅,你现在用不着了,我就改成椅子了。”邵铭清笑道,“怎么样?” 谢柔清笑了笑。 “真是没想到,这么短短的时候,你就站的这么稳稳的了。”邵铭清笑道,看着谢柔清带着几分感叹,“说真的,我当时真以为这轮椅要跟随你一辈子了。” 想不到的事真是多得很。 她也没想到自己会失去了腿,也没想到失去了腿还能活的这么精神。 谢柔清的视线落在屋内,想到小丫头们曾说过邵铭清在这里亲手把自己送他的那双鞋给谢柔嘉穿上,也没想到现在谢柔嘉要嫁人了。 “今天永远不知道明天会怎么样,所以别想了。”她说道,“走吧,我带你进去。” 邵铭清却没有起身。 “不了,我走之前见过她了。”他说道,“我去了,只会让谢家戒备,她会更不方便,你就告诉她,我回来了就行了。” 谢柔清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那我走了。”她没有再劝,转身离开了。 出乎意料的是,谢柔清也被挡在了大宅门外。 “我也不能进?”她皱眉,“我为什么不能进?” 护卫们神情木然。 “这是大夫人的吩咐,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说道,没有半分让步。 哗啦一声,谢大夫人的院子里一阵嘈杂。 正在屋子里听众人说两个女儿亲事准备的谢大夫人皱眉。 “又怎么了?”她问道。 话音未落,谢文昌就怒气冲冲的闯进来。 “大嫂,你什么意思?”他喊道。 看到谢文昌谢大夫人就生气,如今在家里见都不见自己,现在来见了兜头就是指责。 “你什么意思?”谢大夫人拍桌子喝道。 “为什么不让清儿进门?”谢文昌喝道,“她是我的女儿,难道不是谢家的人吗?” 谢大夫人冷笑。 “她是你的女儿,又不是我的女儿,我不让她进我的家门怎么了?”她说道,“你要是不服气。搬出去,你们的家门你们随便进。” 这是要赶他走了? 谢文昌亦是冷笑。 “她不是你的女儿,不让她进门,那你知不知道,这一段都是谁在照看着矿上!”他喊道。 谢大夫人愣了下。 这一段发生这么多事,矿上的事哪里顾得上。 “你们顾不上,你们一个个的不管。自从地动后。家里的矿上接连出事,都是我家清儿忙前奔后的祭祀撑山骨抚慰矿工。”谢文昌神情激动的喊道,指着屋子里的众人。“你们不知道吗?你们负责的矿上出事的时候是请的谁?” 在场的老爷们神情都有些讪讪。 “出了事知道找我家清儿,却不让她进家门,说她不是谢家的人。”谢文昌一脸委屈的喊道,“那好。我们走!我们都走!” 他说罢转身,在场的几个老爷们忙上前拦住。 “文昌。有话好好说,你闹什么。” “就是,这有什么误会,你别急啊。” 大家纷纷说道。又有人看向谢大夫人。 “大嫂啊,你看,还是让清儿回来吧。” “是啊。这成亲的大喜事,她们姐妹也好热闹。” 谢大夫人坐在椅子上。手紧紧的攥起来。 现在有这么多人敢违抗她的命令,替谢文昌说话了吗? 就是因为谢柔清吗? 能替矿上做事,给他们带来利益的谢柔清吗? 谢柔清,她还真能成精了啊? 那好,那你们一家人都滚吧。 谢大夫人知道自己应该说出这句话,但是现在,她看着室内这些人闪烁的眼神,以及越来越多的劝说声,又想着马上要举行的婚礼。 不管怎么说,这是她女儿,她谢家丹女的大婚,绝对不能再闹笑话了。 这一切快些结束吧。 赶快成亲,赶快有个女儿,让一切重新再来吧。 …………………………………………….. 锣鼓喧天,炮竹齐鸣。 “新人拜堂!” 伴着这句话,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甬路上,满天满地的大红中,走来一对新人,虽然穿的是与四周的红艳几乎融为一体的大红喜袍,但随着行走,这一对俊男靓女依旧光彩夺目。 东平郡王站在廊下看着蒙着盖头凤冠霞帔的谢家大小姐与新郎周成贞缓缓走近。 “世子爷改名叫什么了?”文士的声音在耳边低低响起。 东平郡王从新娘被遮盖住的脸上收回视线。 “谢青云。”他说道。 “当真是要谢青云就好了。”文士感叹道。 东平郡王转过身,四周的人忙让开,看着他走出去,大家立刻又涌上占住他空出的位子,看着大厅里已经开始拜堂的新人。 “殿下,这样子,真分不出来。”文士低声说道,又看了眼身后,“这人没问题吧?” “现在肯定没问题。”东平郡王说道。 那就是说还是会有有问题,文士笑了笑跟上他的脚步。 “殿下,不吃了席再走啊?”有官员看到了施礼笑道。 “不急,等后日,就该吃殿下的席了。”文士笑道。 “恭喜恭喜。”众人笑着施礼,看着东平郡王走了出去。 那孩子不知道此时在做什么? 记得上次见,她的屋子里几乎什么都没有,没有笔墨纸砚没有书卷画册。 夜色蒙蒙,倚在窗前的谢柔嘉转过身,感觉外边的喧闹似乎一天都没散去。 “谢柔惠啊谢柔惠,这一世你的婚礼也算是像个样子了。”她自言自语说道,看着满屋子的鲜红。 箱子帐子还有衣架上的嫁衣。 想到前几日谢柔清来看她时问的话。 “要成亲了,你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 谢柔嘉随手挑了挑一甩。 她都要成第三次亲了,没感觉了。 关了门窗,放了帐子,蒙头大睡去。 夜风似乎吹进来,晃动帐子,谢柔嘉猛地睁开眼。 难道窗子没关好? 她起身刷拉拉开帐子,看到灯下站着一个人。 “我的娘!”她脱口喊道。 灯下的人转过来,俊美的面容露出笑。 “我比你娘好看多了吧。”他笑道,“你怎么把我认成你娘了?” 他的脸还是二十左右,不是二十六七,而且身上穿的也不是素白的孝衣,而是鲜红的喜袍。 不是梦,不,不,不是又回到噩梦里了。 “周成贞,你来这里干什么?”谢柔嘉伸手拍了拍心口竖眉喊道。 周成贞神情忽明忽暗。 “大哥来跟你说说话啊。”他说道,“小妹。” 呸! 谢柔嘉心里啐了口。 竟然又遇到这场面,只不过孙子变成了姐夫,祖母变成了姨妹。(未完待续)   ☆、第九十章 夜色 寂静深夜,孤男寡女相对,关系还是新婚的女婿和妻妹,这场面真是诡异。 周成贞撩衣坐下来,带着几分悠闲拿起桌上的温着的茶壶,不过还没倒茶,谢柔嘉已经欺近,劈头盖脸的打了下来。 “我让你说!我让你说!说!快点说!” 女孩子的呵斥声,击打声,椅子撞开的咣当声,瞬时的嘈杂立刻将诡异的气氛打破。 “谢柔嘉,你住手啊!” “滚!” “你还打!你别仗着我不舍得打你…..” “滚!” 周成贞抓住谢柔嘉的胳膊,将她按住。 “你别闹啊,我是来跟你说话的,你再闹我就不客气了。”他瞪眼喊道。 谢柔嘉呸了声。 “说的你有多客气似的。”她冷笑道。 周成这看着她一挑眉,谢柔嘉只觉得身子一腾空,人被抱了起来一把扔到床上,紧接着周成贞也扑了过来,将她压在身下。 “这比刚才不客气多了吧?”他说道。 谢柔嘉看着他,周成贞的手又按住她的嘴。 “阿土说了,你们巫者行都是言咒,堵住你的嘴看你怎么办。”他笑道。 话音才落,就觉得手心如同被火烧一般,他立刻跳起来。 “谢柔嘉!”周成贞一脸恼火的喝道,看着自己的手心,隐隐可见一个红点。 刺痛就从这红点向四周散开。 “你疯了!”他吼道。 谢柔嘉笑了笑。 “你才疯了,来惹我。”她说道。 周成贞再次上前抓住她的胳膊。 “你疯了,我怎么会伤害你,谁让你动用巫的!你现在的身子怎么能用巫!”他咬牙喝道,“我是那种值得你动巫防备的人吗?你发什么疯!你傻啊!” 谢柔嘉被吼的怒极反笑。 “周成贞,你把你当我什么人了?”她说道。 周成贞看着她,忽的又一笑。 “再喊一声。”他说道。 谢柔嘉翻个白眼坐起来,周成贞松开她后退一步。 “别再胡闹了啊。”他说道,“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脸色跟鬼似的。” 谢柔嘉抬手指着外边挥了挥。 “你没事吧?”周成贞却如同看不懂。而是问道。 “周成贞,只要不见到你,我就没事。”谢柔嘉说道,再次伸手。“请吧,谢青云。” 这个名字出口,周成贞噗嗤一声笑了,越笑越厉害,干脆滚到在她的床上。 “谢柔嘉。谢柔嘉。”他笑着用胳膊捅她,“我这新名字逗不逗?喊出来真是笑死人了。” 谢柔嘉站起来,看着在床上打滚的周成贞。 “你走不走?”她问道。 周成贞在床上摊开大字。 “我喝多了,我走不了。”他说道,闭上眼,“我要睡觉了。” 谢柔嘉转身向外走去。 “你出去喊啊,亲友们都没走呢,你喊他们来抬你姐夫送回你姐姐新房里。”周成贞在后说道,“你姐姐肯定会舍不得你出嫁的。” 谢柔嘉停下脚。 “周成贞,我知道你没打算跟她成亲。你就是想跟谢家扯上关系。”她说道,回过头看着床上的人,“你到底想要什么?你说出来,只要我能拿到给你就是。” 周成贞在床上撑起身子斜躺着看着她,暗色灯影下,红色的喜袍变的更加浓烈。 他的视线忽的落在谢柔嘉身后,那里摆着衣架,其上大红绣金嫁衣熠熠生辉。 “哎。”他抬抬下巴,微微一笑,“谢柔嘉。你穿上给我看看。” 谢柔嘉吐口气。 “遇到你不想回答的问题,你可以说不想说,没必要装疯卖傻扯开话题。”她说道,转过身不再理他走向外间。 站在窗边看着外边。夜色里似乎还有说笑声传来。 她能走出去,也能叫来人,虽然外边站着那个叫阿土的巫者,但她也能够对付他。 只是叫来人之后呢? 也许正如周成贞所说,谢柔惠会趁机闹起来,现在闹起来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这种儿女之事对于丹女的是否该存在没有什么作用,她要做的是要让民众认识到丹女的能力不是天赋神授不可改变的。 她要为谢柔清或者更多的有希望的谢家的女儿们保驾护航。 谢柔嘉转身走到罗汉床上坐下来。 不过奇怪的是周成贞没有再喊叫或者跟出来,反而安静无声了。 谢柔嘉又起身走过去,竟然看到周成贞在床上睡着了。 谢柔嘉看了一刻转过身,刚走了几步,听得周成贞在后翻身。 “媳妇,给我脱了喜袍。”他声音含糊的似是呓语。 谢柔嘉没有回头停步走开了。 床上的周成贞睁开眼,看着夜色昏暗一片的外间,忽的坐起来,将身上的衣袍扯下扔向衣架。 嫁衣被喜袍罩住,更添几分浓艳。 周成贞仰面倒在床上,抱住被子闭上眼。 ……………………………………………………………….. 龙凤双喜火烛明亮,解下嫁衣,换上嫣红里衣的谢柔惠对着镜子慢慢的卸去钗环。 “大小姐。”身边的丫头颤声说道,捧着一碗羹汤。 “滚出去。”谢柔惠慢悠悠说道。 丫头应声是。 “站住。”谢柔惠又唤道,从镜子里看着小丫头。 丫头低着头站好。 “姑爷呢?”谢柔惠问道。 小丫头看了眼空荡荡的喜床。 “姑爷喝醉了,睡下了。”她说道。 谢柔惠笑着点了点头,梳着头发。 “下去吧。”她说道。 谢柔嘉醒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没有周成贞的身影,只有凌乱的床显示昨晚这里有人睡过。 第二日是新婚夫妇认亲和拜祖宗,拜见了亲友之后就往郁山去了,所以今日外边的喧闹几乎听不到了,而且由于新婚夫妇会留在郁山,所以这个晚上谢柔嘉没有再受到惊扰。 但第三日的晚上,周成贞又来了。 “我看别人不顺眼。就想在这里睡觉,怎么着?你值得为了赶我出去,耗费你的精神吗?”他瞪眼喊道,伸手指着外边。“你那边不是有床吗?又不是让你没地方睡。” 这是有没有地方睡的问题吗? 谢柔嘉看着他。 “我觉得值得。”她说道,“我很愿意为了赶你出去当一次害人的巫。” 周成贞瞪眼冲过来。 “好啊,你来吧,杀了我吧。”他愤愤的喊道,扯开衣襟露出胸膛。 谢柔嘉伸出一根手指按在他的胸膛上。 “我不是杀不了你。我是不杀你。”她说道,眼看着周成贞,嘴唇慢慢的蠕动。 周成贞看着她,身子慢慢的发抖,就好像按在胸膛的上并不是一只纤细柔软的手指,而是一柄刀子,正一寸一寸的刺入他的血肉里。 胸膛上没有血流出来,谢柔嘉的手指却染上红色,这血是从周成贞的鼻子里流出来滴下。 谢柔嘉的脸色也越来越白。 “破!” 就在这时屋中一声厉喝,尤其一道雷在对峙的二人中间劈过。 谢柔嘉眼一闭人软倒下去。被同样软倒的周成贞一把揽住。 周成贞跪在地上,怀里稳稳的抱住了谢柔嘉。 “世子,你没事吧?”阿土和八斤疾步上前问道。 “怎么这久?她会不会受损的厉害?”周成贞哑声喝道。 八斤伸手给他擦鼻血。 “世子你怎么样?”他担心的问道。 周成贞一把推开他。 “她有没有事?”他看着阿土再次问道。 “没事的,就是她施咒你承咒时我趁机破咒,这是帮她了,及时止住了她损耗心神。”阿土说道,“我哪里能伤到她,最多晕过去睡一觉嘛,倒是世子爷你,这心口会疼好几天....” 周成贞没理会他。稍微松口气看着怀里的人。 “就睡一会儿啊,明天过了就没事了。”他低声说道。 此时的谢家大宅外,黑暗的夜色忽的浮动,呈现出几个人影。 “殿下。他们动手了。”邵铭清回头说道,放下掐算的手指,“谢家风水有变。” 东平郡王点点头。 “她无碍吧?”他问道。 “她当然无碍。”邵铭清说道,声音里似乎有些恼意。 她要是有碍的话,自己难道还会在这里站着吗? 东平郡王没有说话,对一旁的人摆摆手。 “走。”一声低低的令下。几个人影向谢家的大宅翻了进去。 “现在谢家的宅子已经透的跟筛子似的,谁有本事谁就用吧。”邵铭清说道。 人已经进去了,但他们二人谁也没有动,就站在那里与夜色融为一体。 ………………………………………….. 门帘响动,坐在镜子前卸除钗环的谢大夫人带着几分疲惫。 “不用宵夜了,下去吧。”她头也没回的说道。 “母亲,累的很,还是进些宵夜吧,明日还要操持妹妹的亲事。”谢柔惠的声音说道。 谢大夫人转过身,看着走进来的谢柔惠,皱了皱眉头。 “这么晚了你怎来了?”她问道。 “我来看看母亲。”谢柔惠说道,在凳子上坐下来。 看我? 你有那么好心? 谢大夫人不屑的笑了笑。 “你女婿呢?”她随口问道。 “哦,他啊,在妹妹那里,应该已经睡了。”谢柔惠也随口答道,伸手按了按鬓角。 谢大夫人出了一身白毛汗,看着谢柔惠,抖了抖嘴竟然说不出话来。 什么?(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章 索求 谢大夫人的打过来的手被谢柔惠抓住。 “母亲,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她说道,“而且你动手也没什么用……” 她的话音落,谢大夫人的手就猛地压下来,谢柔惠只觉得千斤重。 啪的两声脆响伴着谢柔惠的尖叫。 “谢柔惠,有一件事你可能不明白。”谢大夫人揪住她说道,“有时候不是你多厉害,而是别人不忍心对你出手。” 谢柔惠面颊和双眼泛红的看着她。 谢大夫人扔开她向外疾走。 “母亲!”谢柔惠扑过来抱住她的腿,抬头哭道,“你让我走吧。” “谢柔惠!你别忘了你是谁!”谢大夫人喝道。 “我也不想是大小姐,我有什么办法!”谢柔惠哭喊道。 “你还委屈了?”谢大夫人冷笑,“你现在委屈了?觉得当这大小姐吃亏受罪了?谢柔惠你别忘了,你能有今天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个大小姐的身份,如果你不是大小姐,现在你连跪在我跟前的资格都没有,更别提算计你妹妹,更别提攀上皇亲。” “我知道。”谢柔惠哭道,抱紧谢大夫人的腿,“母亲,我认了,你也认了吧,我就是个废物,我什么都不行,我现在唯一的作用就是生个女儿,母亲。” 她泪流满面的抓住谢大夫人的衣袖。 “母亲,不就是生个女儿吗?我在家里能生,我嫁出去也能生,而且我也愿意生,我生了女儿我也愿意给你送回来,可是谢柔嘉不会,她不愿意把经书告诉你,要是让她走了,让她离开谢家,那就更要不到经书了。”她急急说道,“母亲。你看看吧,她只扶持一个谢柔清,就已经让家里的人开始心怀鬼胎分崩离析了,母亲。不能放她走啊。” 谢大夫人的身形僵了僵。 经书。 “母亲,把她留在家里,周成贞会看着她,你再善待她,让她知道谢家是她唯一的依靠。总有一天能要出经书的,那时候你再把经书传给我的女儿,您的孙女,这一切不是更好吗?”谢柔惠接着哭道,“为什么非要困我在家?我是废物,我没用啊,母亲,你就放过我吧。” 谢大夫人气的浑身发抖。 放过。 她的身份对她来说竟然可以轻飘飘一句放过就扔下,弃之如敝履。 “我放过,谢柔惠。因为我是你母亲,就算我放过你,你嫁出去,别人就会放过你吗?”她喝道,“你疯了吗?” 不,不止她疯了,那个周成贞也疯了! 这个孽障,这个畜生。 “你放开。”她喊道,用力的要甩开。 谢柔惠松开她。 “好,你不让我嫁出去。我干脆死了,我也不要受这种罪!”她喊道,说罢拿出一把匕首,毫不犹豫的向自己的心口扎去。 谢大夫人大惊扑过去伸手。 匕首穿过她的手掌刺入谢柔惠的身前。 两个人的血染红了谢柔惠的前胸。 谢柔惠却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眼中带着疯狂用另一只手要将匕首再按下去。 “谢柔惠。”谢大夫人喊道,“你也就只有用死来威胁我!” “因为我也只有这条命了。”谢柔惠喊道,状若癫狂。 血不断的渗出,谢大夫人似乎察觉不到疼,直直的看着眼前的女儿。 “你怎么就确定你能嫁过去?”她说道,“就因为这张脸?” “就因为这张脸。”谢柔惠喊道。“他们要的不就是这一张脸吗?要的不就是谢家二小姐的身份吗?要的不就是谢家的联姻利益吗?” “你跟她除了这张脸一样,别的就没有一点一样的了。”谢大夫人说道,“谢柔惠,你醒醒吧。” “一样的!我也能做她那样!我们小时候天天换,我能做到的。”谢柔惠喊道。 “你能去装别人,为什么就不能做好自己,装好这个丹女身份?为什么非要去装别人?”谢大夫人说道。 “我不要当什么大小姐,我也不要当丹女,我不要再过这样的日子,我要离开这里,我要离开这里!”谢柔惠喊道。 谢大夫人点点头。 “好,那你就走吧。”她说道,伸手抓住她握着的匕首,用力的拔下来,“记得装好了,生下女儿,给我送回来。” 谢柔惠伸手按着伤口瘫软在地上,脸色苍白。 “是,母亲,我会的,我一定会装的好好的。”她说道,“我会跟他成亲,跟他洞房,我会怀孕生女,我会把我的女儿送回来给你。” 我是郡王妃,我的女儿还能是丹女,你谢柔嘉什么也没有,你就搂着你的经书熬一辈子吧。 谢柔惠伏在地上看着衣裙上手上的血无声的大笑起来。 .................................... “大夫人。” 有人伸手拦住。 谢大夫人看着灯光昏昏的室内,再看拦住自己的正是周成贞的那个随从,她扬手就要给他一巴掌。 “大夫人请。”半斤后退一步施礼。 谢大夫人打出去的手落空,她咬了咬牙,向屋门而去,本想一脚踹开屋门,抬起脚又忍着放下。 “开门。”她哑声说道。 “大半夜的不睡觉干什么?”内里传来男子不高兴的声音。 谢大夫人一脚踹开门冲了进去,还好屋内没有出现她想象中的不忍睹的场面,只有昏昏的灯下周成贞坐在床头,手正扶着床上女孩子散开的发。 “你,你,滚出去。”谢大夫人稍微松口气,疾步上前喝道,视线落在周成贞的手上。 一把剪刀,正剪下一绺乌发。 “你干什么呢?”她喝道,将周成贞推开。 “借她一绺头发啊。”周成贞闲闲说道。 谢大夫人视线在谢柔嘉身上查看,衣衫整齐,没有丝毫的凌乱,她松口气。 “不要脸。”她咬牙喝道。 “你才不要脸。想什么呢!”周成贞竖眉喝道。 谢大夫人面色铁青。 “你怎么跟我说话呢?”她喝道。 “那要看你怎么跟我说了。”周成贞说道,将剪刀扔在一旁。 果然如谢文兴说这小子就是个不知礼义廉耻目无尊长的小畜生。 谢大夫人深吸一口气。 “你想干什么?”她低声喝道。 “你女儿不都跟你说了吗?”周成贞说道,看了眼谢大夫人垂在身侧还在流血的染红了半边裙子的一只手。 他再次伸手抚着谢柔嘉的头发,脸上浮现笑意。 “你女儿嫁出去做郡王妃。我陪我媳妇在谢家做牛做马。” 谢大夫人吐口气,才要说话,周成贞将手里的头发一递。 “大夫人身为谢家丹主,巫清后人,应该知道怎么用吧。”他说道。 谢大夫人看着递过来的头发。咬了咬牙伸手抓过来。 “你出去。”她喝道。 “还是母亲你出去吧。”周成贞说道,“你的伤要包扎一下,天快要亮了,好多事要布置。” 谢大夫人咬咬牙转身疾步而去了。 周成贞看着床上睡着的女孩子。 “看,这多简单,把那蠢货一脚踹出门,以后这就是你的谢家了。”他说道,伸手捏住她的鼻头,“告诉你听我的没错,就是不听话。真是气死人。” ……………………………………………. 天色大亮的时候,谢家大宅里再次热闹起来,不过与两天前的谢柔惠成亲不同,新娘子的闺房并没有让亲友们进去。 “她前一段地动的时候被埋在山里,差点没了命,经不得喧闹。” 站在门外的已经换了妇人装扮的谢柔惠说道。 “诸位就在院子里歇息片刻,让她们进去给妹妹梳妆打扮便是。” 几个喜娘笑着应和。 “也没什么特别要看的,前两日看到大小姐了。”有人还凑趣笑道。 两个小姐长得一样嘛。 “亏的是大小姐和二小姐不是同一天出嫁,要不然都扮上,还分不清呢。”又有人笑道。 这话让更多人笑起来。院子里变添了几分喜事的热闹。 “听说这次二小姐成亲,明日就走,不用回门了?”有人想到适才听到话忍不住问道。 别人还没回答,谢柔惠含笑点点头。 “殿下要赶回去给王爷做寿。”她说道。“原本在这里已经耽搁不少日子了,在这里过了正日送出门,到京城还有进门的大日子。” 她们送女,安定王府娶妇,都是大事。 她们这边大操大办,京城里的肯定也要操办。众人便议论起京城里怎么办这场婚事了,正说说笑笑,谢柔嘉闺房的门打开了。 “哎呀二小姐,您现在不能出去。”喜娘们的声音笑道。 众人闻声看去,见已经穿了嫁衣,施了新娘妆的女孩子站在门口,浓艳的新娘妆除了脸型掩盖了她原本的相貌,乍一看都要认不出是谁了。 “不能出来,快去坐好,接亲的人就要来了。”谢柔惠说道,疾步走过去,拉住女孩子的胳膊。 二人站在一起,相貌身形对比,立刻让大家看清这是一对双胞胎姐妹,区别就是一个浓妆,一个淡妆之分。 “是啊,二小姐,新娘子可不能下床。” “快进去吧。” 众人笑道,话音才落就听得外边一阵喧闹。 “新郎来了!” 听闻这个,在场的人都更热闹了。 “看新郎去。”大家喊道,不少人向外走去。 谢柔惠则拉住女孩子的胳膊走进了屋内,门被丫头们喜娘们关上。(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章 出门 夜色下来时,谢氏族人所居住这片地方灯火通明,爆竹声不断,而这灯火还在大街上一直延绵直到东平郡王所居住的地方,站在远处看,正个彭水城都燃烧起来一般。 谢家正宅的大厅里人涌涌,视线都凝聚在场中正施礼的一对新人。 大红吉服的东平郡王在通明的灯火下越发显得夺目,而相比之下另一边的新娘则显得黯然一些,浓妆凤冠朱钗堆砌,让她的脸色白白红红,的确在人群中显眼,但并不觉得赏心悦目。 谢大夫人和谢文兴端坐在前,看着二人拜别。 谢大夫人和谢文兴说着三日前才说过的话,厅内气氛融融。 邵铭清的视线从谢柔嘉的身上,又落在一旁站着的谢柔惠身上,神情沉沉而肃穆。 出席婚礼的依旧没有谢老太爷谢五叔夫妇以及谢柔清。 “那到底有没有问题?”有人在他耳边低声问。 邵铭清再次看向正被谢文兴扶起来的谢柔嘉身上。 她低着头,再抬起头看着面前的谢文兴夫妇,因为厚重脂米分而有些僵硬的脸上忽的有眼泪滴落。 “哭了!”那人在后戳邵铭清,声音微微拔高说道,“哭了!柔嘉小姐才不会哭,离开这里有什么好哭的!” “她当然会哭。”邵铭清说道,“离开这个令人悲伤的地方,这本身就是个令人悲伤的事。” 身后东平郡王的侍卫神情有些不解。 都能炸死父母亲姐,能毁了经书也不给她们,现在终于能离开了,怎么就悲伤了? 总之女人,就是很难琢磨。不想了,反正他今日接受的命令就是听从邵铭清的吩咐。 “看够了没有。”周成贞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 侍卫后退一步,看着周成贞站过来。 “看不够也没得看了,成别人的老婆了。”他含笑对邵铭清说道。 “彼此彼此。”邵铭清说道。 周成贞伸手搭住他的肩头。 “那咱们今晚可要好好的喝一杯。”他说道,“你挺厉害的啊,谢家不让你进门,你就搭上东平郡王当迎亲进来了。” “我当然要进来。”邵铭清转头看着他。“我今晚的任务。就是看着你。” 周成贞嘴角勾起一弯笑。 “真巧,我今晚的任务也是看着你。”他说道。 堂前响起一片笑声。 “哎呦怎么哭了。” “新娘子舍不得了。” “哭嫁喽。” 伴着喜娘们笑声,大红的盖头遮住了女孩子的脸。谢柔惠也上前来,拿着手帕给她擦拭,自己也嘤嘤嘤的哭了起来。 “谢柔嘉,不管怎么样。我们到底是姐妹一场,我以前真的恨不得你走。现在你真要走了….”她哭道。 这姐妹两个人的嫌隙大家也都心知肚明,此时听到谢柔惠竟然当众毫不掩饰的说出来,又佩服她的实话也感叹这临别一刻的恩仇复杂。 这一成亲,定了长幼之序。从此后再没有丹女之争,长幼之争,谢家只有谢柔惠一个丹女。而谢柔嘉则成了他人妇。 看着谢柔惠哭了,厅内的妇人小姐们都忙跟着真真假假的陪哭。 喜娘们忙笑着劝着。一面搀起新娘子。 “新娘子上轿了。” “谢大爷快来背妹妹上轿。” 伴着这喊声,更名谢青云的谢家大爷周成贞走过来,在众人的笑声中转过身,谢柔惠亲自将新娘子扶在他的背上。 东平郡王转身迈步,身后周成贞背着新娘缓步而行。 外边锣鼓齐响鞭炮齐鸣,几乎掀翻了夜空。 喧嚣声渐渐远去,谢大夫人看着安静下来的大厅,转身走向内院。 随着走进内院,夜色越来越安静也更浓郁,一片灯火明亮中却似乎荡起团团浓雾,其中人影绰绰若隐若现,走进浓雾里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惶惶不知身在何处。 谢大夫人在这浓雾中穿行稳稳没有丝毫的停滞,再伸手一推,咯吱一声屋门打开,迈了进去。 室内亦是灯火通明,一个老头正坐在桌子前大快朵颐,看到谢大夫人进来忙将手在身上擦了擦站起来。 “大夫人,您忙,这里有我看着。”阿土说道,嘴里含糊的咽下一块肉。 谢大夫人没理会他,径直走进内室,来开帘帐。 赫然坐着谢柔嘉,穿着素色里衣,面容平和,双目紧闭,似乎打坐入定,长长的头发披散身后。 “大夫人放心,柔嘉小姐还醒不过来。”阿土跟进来说道。 谢大夫人伸出手,在谢柔嘉光洁的脸颊上擦去一滴眼泪。 “这个啊,是外边那发魂在拜别父母的场景下哭嫁呢,柔嘉小姐这里自然也会有所感应,没事的,不是醒来了。”阿土忙说道,又回头看床边点燃的四盏灯,“还没到时候呢。” 谢大夫人看着手上渐渐散去的泪滴。 “你还会哭,你还舍不得离开这里?你都把这里糟践成什么样了?谢柔嘉,我上辈子欠了你什么?”她说道,将帘帐刷拉拉下来,转过身在一旁坐下。 阿土眨了眨眼缩头站到外间去了。 室内安静无声,帘帐停下了晃动,其后的女孩子忽的睁开了眼。 而此时门外从周成贞背下放下来,由喜娘搀扶要上轿子的新娘脚一歪,人差点摔倒。 已经上马的东平郡王立刻看过来。 “慢点,慢点。” “蒙着头看不清。” 喜娘们忙笑着说道,搀紧了人,送进了轿子里。 东平郡王收回视线,随着司仪的喊声,伴着锣鼓炮竹,在人潮涌涌的大街上前行。 “小姐!小姐!” 街边的喧闹中有声音响起旋即被掩盖。 成林小心的将江铃护住,秋夜里一头的汗,而在他们四周还有七八个人帮忙拦着拥挤的人群。 这让引得四周的人很是不满。 “大肚子就别来看热闹了嘛。” “大娘们见谅,曾经服侍过柔嘉小姐,特意想要送一程。”成林说道。 听到这句话,四周的人顿时高兴起来。 “原来伺候过柔嘉小姐!” “哎呀真是有福气啊!” “你这胎一定能生的顺畅。” 大家纷纷说着吉利话,也不再拥挤让开位置。 江铃哭着道谢,视线看着走远了的迎亲队伍。 小姐终于成亲了。 ********************************************* 我还在写,怕等的急,先更半章,余下的半章在十一点吧。(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章 成礼 从城内到城外的婚宅并没有多远,但或许是走的慢,下了轿子的新娘子似乎坐的麻了腿脚,有些脚步不稳。 毕竟是在彭水,观礼的人多数都是谢家的亲朋,见状便忍不住低低议论。 “听说身子还没好。” “伤的很重。” “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完拜堂。” 看着进了厅堂的新人,周成贞冷笑。 “又不是不知道她身子不好,还搞这些虚头巴脑。”他说道。 跟在他身旁的邵铭清也笑了笑。 “是有人看了这虚头巴脑不舒服吧。”他说道。 不过当迈进门之后,并没有拜堂仪式。 “这是迎亲,拜堂要等回京城后。”礼部的官员对众人解释道。 “不是可以对着牌位拜嘛。”谢家的亲友有人质疑。 这不用礼部的官员们解释,彭水县令轻咳一声瞪了说话的人一眼。 “安定王妃身子不好,忌讳。”他低声说道。 这倒是,谢家的人便不再言语了,反正已经三媒六证的送出嫁了,亲事已成。 新人很快就送进了洞房,其他人便不能跟随进去了,分男女各自入席。 而新房里掀了盖头,还没来得及喝交杯酒,面色越发煞白的新娘子就哇的一声吐了。 这让一众人措手不及。 “小姐身子不好。” 谢家的人忙忙的对还握着盖头的东平郡王说道。 话说一半又停下,神情尴尬。 嫁过来的媳妇身子不好,这叫什么事,倒显得她们谢家欺负人。 “怎么了?” 原本坐席去了的谢柔惠闻讯过来了,看着靠着床上摇摇欲坠的新娘子。 “没事。没事。”她说道,“快,扶小姐进去梳洗一下。” 谢家的丫头们忙应声搀扶起就进了净房,余下的丫头们忙忙的收拾污秽,新房里一阵忙乱。 谢柔惠并没有进去。 “殿下见谅。”她对东平郡王说道,“殿下想必也知道妹妹身子尚未痊愈。” 东平郡王颔首。 “无妨,大小姐无须担心。去入席吧。”他说道。 谢柔惠垂目施礼。并没有坚持要去照顾妹妹。 谢家姐妹不和人人皆知,没必要做些场面事了,众人看着她退了出去。 “你们也都退下吧。待她歇息好了,我再与她补上酒。”东平郡王说道。 这…… 在场的全福人,丫头仆妇们喜娘们对视一眼。 也只能这样了。 众人将交杯酒等等都摆放在桌子上施礼退了出去。 新房里外一阵喧闹后,随着脚步的远去安静下来。只听得净室传来洗漱声以及低低的说话声。 东平郡王将盖头放下来坐在床上神情平静。 婚房后站在廊下的一个侍卫头微微动了下,看着一个人影在窗户前闪过。他又摆正姿势,一动不动如同石人一般。 灯花爆了爆,红烛跳了跳,伴着脚步声净房里的人走了出来。 东平郡王看过去。见新娘已经卸去了妆扮,换上了红色里衣小裙,光洁的脸上带着孱弱不见半点血色。 但比起先前精神好多了。 那身沉重的喜服凤冠厚重的妆面的确会让人疲惫。 她垂目在丫头们的搀扶下对东平郡王施礼。 东平郡王起身让开。 “先躺一会儿吧。”他说道。 新娘没说话被丫头们搀扶着躺在床上。 “你们下去吧。”东平郡王说道。 丫头们低头应声是退了出去。 站在门口的丫头们看着这些谢家的丫头。带着几分好奇。 “姑娘们,来这边歇息吧。”有主事的仆妇笑道。 丫头们齐齐的道谢跟着去了。 “哎?”站在门口的丫头有一个忽的咦了声。看着离去的人们蹙眉。 “怎么了?”旁边的人小声的问道。 “好像多了一个人。”那丫头说道。 旁边的丫头们便笑了。 “现在满院子都是人,走来走去进进出出的,你还能记得多一个少一个啊。”她们低低笑道。 那丫头便也笑了。 “人太多了,我看花了。”她笑道,再次看了眼已经进了旁边侧厅的谢家的丫头们。 随着人的散去,里外再次安静下来。 床上的女孩子似乎疲惫至极,闭上眼一动不动。 东平郡王坐下来,那女孩子却猛地睁开眼,受惊的将身子往内挪了下。 “喝点粥吧。”东平郡王笑了笑说道。 女孩子眼珠动了动。 “好。”她点点头说道,声音低哑。 东平郡王站起身,对外边喊了声。 便有丫头捧着碗盅进来,东平郡王接过来,才要坐下,床上的人蹭的坐起来。 “我自己来吃。”她瞪眼说道,一面伸出手。 东平郡王笑了笑,将碗递给她。 女孩子接过看,这是一碗银耳莲子粥,她低下头先是小口小口接着大口大口的三下两下就吃完了。 当新娘的这一天没吃什么东西,饿坏了吧。 “我,我先睡一会儿。”她吃完说道,不待东平郡王说话,人已经躺下了。 这新娘还真是对自己的夫君不客气。 丫头低头垂目,东平郡王依旧笑了笑。 “好,你睡会儿吧。”他说道。 女孩子翻个身面向内。 “你,你先忙去吧。”她又说道,看着眼前红艳艳的鸾凤呈祥的被褥,脸也被映衬的红扑扑。 身后的人说了声好,但却没有脚步声响。 女孩子咬了咬下唇,心里忍不住数着一二三,该走了吧。该走了吧,数着数着,脚步声没响起,眼前却变得昏昏,慢慢的闭上眼。 丫头上前一步,伸手扶住女孩子的脸扳过来看了看。 “殿下。”她转过头看着东平郡王点点头,“叫人进来吧?” 东平郡王看着闭上眼睡着的女孩子。 “脱了她的上衣。”他忽的说道。 丫头愣了下。怎么又要脱衣服?难道是要贼不走空吗?当然这念头只敢闪过。她低下头应声是,刚伸出手,东平郡王却又制止。 “我来吧。”他说道。 竟然还要自己亲手? 那到底是不想被丫头亵渎。还是想要自己独占便宜啊? 丫头低着头退后,看着东平郡王上前俯身,虽然心里说不要看,但还是忍不住眼角的余光偷偷的看去。 修长的手指稳稳解开了外衣。伸手略扶住女孩子轻松的褪下来。 光洁的肩头露出来,雪白的肌肤。大红的肚兜让人看得眼热心慌…… 丫头刚要收回视线,却见东平郡王的手轻轻的一推,女孩子便半趴在床上,整个背后呈现在眼前。 一条。蛇! 赤色的盘旋在光洁白皙的后背上。 丫头忍不住掩嘴低呼一声后退。 那条蛇好像活的一般!适才的一眼冲她吐着长长的信子,带着勾魂的妖冶。 眼前衣衫闪过,蛇和后背都被盖住了。东平郡王也从床前退开。 “来人。”他说道。 悄无声息如同影子一般的人从外边走进来。 而与此同时谢大夫人的院子里,薄雾一阵摇晃。绰绰人影一层层越集越密,砰的一声,似乎房门被撞破了。 阿土伸手按着心口噗的吐出一口血跪在地上。 “饶命!我自己来!”他喊道,抬手一拳打在头上,眼一翻晕了过去。 站在厅中的涌进来的侍卫们对视一眼,看向从内里走出来的女孩子。 “柔嘉小姐。”他们看着地上的人请示。 “不用理会。”谢柔嘉说道。 侍卫们应声是,其中一个上前将一件大斗篷给她披上,谢柔嘉回头看了眼,室内帘帐依旧放下,床前的灯缓缓跳动,一切安静平和。 “走吧。”她说道,转过头戴上帽子疾步向外而去。 随着走出去,浓雾里人影随之而动,不仅仅浓雾里,走出浓雾,路上暗处明处的侍卫不断的跟上,似乎整个谢家的侍卫都已经被替换了。 长长的队伍畅通无阻的向外而去,站在角门前,谢柔嘉再一次停下脚,她回头看了眼。 那一世,他们把自己赶着嫁出去,了断了自己和谢家,这一世,她自己嫁了出去,和谢家也了断了。 只不过,关系是了断了,事情还没了断,该了断了继续了断。 “柔嘉小姐,请上马。”侍卫低声说道。 谢柔嘉迈过门槛,接过缰绳翻身上马,在夜色里灯火通明的大街上疾驰而去。 …………………………………………………… 酒席的花厅里一阵喧闹,人们纷纷起身。 周成贞抬头看去。 “去把他灌醉。”他起身说道,伸手拍了拍邵铭清,“走走。” 邵铭清将他按住,周成贞挤压的怒气此时爆发出来,抬手将酒杯砸在他身上。 这边的动静引得众人看过来,东平郡王也抬脚走过来。 “谢大爷,是不想喝酒了?”他问道。 周成贞看着他呸了声。 “真恶心。”他说道。 这话太不客气了,四周的人们都有些不安。 “大爷,大爷。”丫头们急急的跑来,“大爷,大小姐要回去了,让你一起走呢。” 其他的人也反应过来,有几个长辈记得谢大夫人的叮嘱,别让他们夫妻在这里闹乱子。 这对姐妹不和,想来丈夫们也不会和睦,于是忙上前相劝。 “是啊,是啊,时候不早了,该走了。” “大爷喝多了,走了走了。” 周成贞看着东平郡王恨恨一刻,转身推开众人大步而去。 邵铭清若无其事依旧跟在他身后。 随着周成贞的离开,酒席便也散了,门前一阵车马热闹向城中而去。 “殿下。回去吧。”管事的人们说道。 站在庭院里的东平郡王看着徐徐关上的大门转过身向内而去。 马蹄声打破了夜色的安静,周成贞看着转眼跟上在身边的小红马,愤怒的将鞭子甩过去。 “邵铭清,不劳你相送了。”他喝道。 “送佛送到西。”邵铭清说道。 周成贞看着他骑着的马,用马鞭将缠住邵铭清的缰绳。 “把马给我。”他喝道,“这是我的马。” 邵铭清笑了。 “你的马,你叫它。它答应吗?”他说道。 话音未落。周成贞猛地一抖马鞭,小红马嘶鸣一声向前奔去。 “它还有点良心,知道能听我一点点话。”他哈哈大笑。催马赶上去。 从城外到城内并没有多远的路,你追我赶的很快就到了谢家门前。 “不许他进门。”周成贞跳下马迈进门内,回头指着邵铭清。 邵铭清骑马在门外,看着他。 “邵铭清。你这辈子,都进不来了。”周成贞在门内挑眉笑道。一摆手,大门徐徐的关上。 看着关上的大门,邵铭清笑了笑。 “这辈子,我也不会进去了。”他说道。 ……………………………………………………….. “大爷。您不能进去。” 几个丫头拦住周成贞。 周成贞看着眼前谢大夫人的宅院。 “行了,现在不用拦了。”他没好气的说道,“戏都唱完了。” 说罢甩开丫头们冲进去。 为什么现在不用拦了啊?丫头惊慌的看着奔过去的周成贞。 这可是大晚上的!大爷不回自己的院子。跑夫人院子里干什么? “阿土!” 他喊道迈进大门,脚步停顿下。 这不是进来了吗。说的神神叨叨的,除了他们别人进不来。 难道已经将禁止撤了? 那为什么还不把人给他送屋子里? 这谢大夫人,又想反悔吗? 周成贞再次喊了声阿土,屋内安静无声。 不好! 周成贞心里咯噔一声,一脚踹开门,赫然看到昏倒在地上的阿土。 不可能! 他顾不得理会只冲进去,刷拉掀开帘帐,一个女子冲他跌过来。 “嘉嘉!”他喊道,“你是不是不听话又动巫了?你……” 话出口,就看到怀里的人根本不是谢柔嘉,刚要退开,耳边尖叫声四起。 挤在门口的丫头们神情惊慌的看着被周成贞抱在怀里的谢大夫人,如同见鬼。 我日! 周成贞将昏睡的谢大夫人甩回床上,向外冲去。 八斤从外连滚带爬的进来。 “世子爷,世子爷,大小姐回来了。” 这话喊得一路上的人十分不解。 送亲完了,大小姐自然该回来了,怎么大小姐回来这小厮跟见了鬼似的? 大家不由向这边的院子涌来,这才看到周成贞站在大夫人的屋门口。 这么晚了……大爷怎么在这里? 来问安?问安也没错啊,只是那也不用把大小姐回来喊的这样吓人啊?难道大小姐不适合现在回来? 各种纷乱的念头在涌过来的人们心中乱窜,周成贞一把揪住八斤。 “不是让你看好吗?”他咬牙吼道。 “我看好了,人是我亲自送进去了的,我也守着马车,一开始空的,可是出门的时候我人多乱,我套马之后再去看车上,大小姐,大小姐就在车上了!”八斤说道。 虽然早知道不会必然成功,但是好歹是有那么一丝机会。 可是,到底还是…… 周成贞攥住拳头,发出一声嘶吼,人向外冲去。 谢柔嘉! 谢柔嘉! “世子爷,城门关了,不许进出,是东平殿下下的令!你出不去的!”八斤喊道。 但周成贞如同听不到狂奔而去。 ……………………………………………………………. 新房内烛火明亮,东平郡王坐在几案前翻看手里的书卷,门外有脚步声传来。 “夫人回房了。” 伴着仆妇恭谨的声音,门被推开了。 东平郡王抬起头,看着走进来的女孩子。 她伸手解开斗篷,露出散着的发,素白的里衣,似乎才梳洗完毕。 “殿下还没换了衣裳?”她说道,迈进内室。 东平郡王放下手里的书,站起来身来微微一笑。 “我这就去。”他说道。 ********************************************** 四千五百字,本卷结束。 明日更新在晚上,要出门一趟。(未完待续)   ☆、第一章 吉夜 东平郡王走出了门,谢柔嘉站在室内随意的扫了眼。 新房布置的干净明亮,摆设也华丽绚烂,显示着新婚的喜庆,但桌子上摆着托盘,里面酒杯果盘之类的东西有些凌乱,也让这屋子里添了几分生机。 虽然进来的时候随意,但陡然一个人呆着这里还有些拘束。 门外有脚步声还有顿顿的声音。 “小姐要吃东西吗?”有人在门外说道。 谢柔嘉惊喜的转过身,看到水英笑吟吟的探头,身后还有谢柔清。 “你们怎么来了?”她惊讶的问道。 谢柔清走进来。 “这么大的事,也不早点说一声。”她说道。 “邵铭清告诉你了?”谢柔嘉笑问道,看着走进来的二人,又看了眼室内,伸手招呼,“来来,坐下来说。” 她上前将罗汉床上的摆设推到一边,将几案上的托盘也端开。 水英主动将食盒摆过去,拿出热热的汤羹小菜,自己则从床上抓起一把干果嘎嘣嘎嘣的吃起来。 “也没说清,只说晚上有事,到底怎么回事?”谢柔清坐下来说道。 谢柔嘉在对面盘腿坐好,用勺子喝了口茶汤,热热的驱散了秋夜的寒意,她舒服的吐口气。 “也没什么,就是我先前被关在家里,他很担心,就决定想办法要把我带出来。”她想了想说道,“还得让大夫人她们心甘情愿堂堂正正的把我送出来。” 他,说的就是东平郡王吧。 谢柔清点点头,看了眼室内。 这就是这场婚礼的由来。 “这个我知道。”她说道,“只是。现在让我们来做什么?” 这可是洞房花烛夜。 谢柔嘉嘿嘿笑了。 “不是真的,是假的。”她笑道。 “什么假的?”谢柔清愣了下。 “成亲是假的啊。”谢柔嘉说道。 成亲还能有假? 谢柔清更加不解,转头看着水英,水英坐在脚沓上伸手又从床上摸了一把桂圆吃的眉开眼笑。 “就是为了让我出门才成亲。”谢柔嘉向前挪了挪,带着眉飞色舞,“你看到没,让我成亲的圣旨一下。周成贞就立刻弄来了圣旨要和谢柔惠成亲。” 谢柔清哦了声。 “难道他们其实是要阻止你出嫁?”她带着几分惊讶问道。 谢柔嘉点点头。伸手给她也盛了碗茶汤递过去,谢柔清也没有客气接过。 “他们怎么敢?又怎么能?”她一面说道。 谢柔嘉伸手拉过自己的头发给她看。 “你看,你看。我的头发。”她说道。 谢柔清探身伸手扶着看,神情恍然。 “原来如此,我说怎么成亲也不让我观礼。”她说道,“原来是用个假的人攒着你的魂。” 精血同源。发乃血之余。血乃精之化。故其华在发。 “对啊,你我一脉相传。你肯定能察觉不对。”谢柔嘉笑道。 谢柔清慢慢的喝了口茶汤。 “可是,用那种办法根本撑不了多久的。”她说道,“等你醒来魂魄归位,那假的就暴露了啊。东平郡王又不是不认得你。” “她们不是让别人代替我。”谢柔嘉笑道。 谢柔清看着她,再次恍然。 “谢柔惠!”她喊道。 谢柔嘉点点头。 “这样,谢柔惠跟着来的。然后在那假侍女暴露之前换了。”她说道,说到这里停顿下。“不过具体怎么换的我就不知道了。” 她说着回头看门外。 “哎…” 她迟疑着不知道要喊谁,声音刚发出,门外就有一个侍女笑吟吟的走进来。 “柔嘉小姐。”她施礼说道,“有什么吩咐?” 这是一个圆脸杏眼十七八岁的丫头。 “那个,你知道…..”谢柔嘉说道,又不知道怎么说,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新房,“是怎么…..” 不待她说完那侍女笑了。 “是,奴婢知道。”她说道,一面走到床边,“当时那位新娘子就坐在床边,整个人精神很不好,其实在进门时就有些不好了。” 谢柔清点点头。 “你那时候已经醒了吧?”她看谢柔嘉问道。 “早醒了,我有这个。”谢柔嘉说道,从袖子里拿出一根簪子晃了晃,嘻嘻一笑,“殿下给的。” 谢柔清看着那根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簪子,凝神看了一刻,就觉得有些刺目,耳边似乎有鸟鸣,一只手按住她的眼,幻象消散。 “你别专心看,你认出它,它就会认出你。”谢柔嘉笑道,将簪子收起来。 谢柔清缓口气。 那边侍女见她们说完便接着说话。 “是啊,柔嘉小姐恢复了,这位新娘子就更不好。”她顺手拎起坐在脚踏上一面吃一面瞪眼好奇听她说话的水英按在床上,“她就这样坐在这里。” 她又扶着水英的头按了按。 “….哇的吐了….” “然后大家都不知所措,只能停下拜堂的事。” “谢家大小姐就从外边进来,让谢家的丫头扶着她进去梳洗收拾。” “谢柔嘉就跟着进去了然后换了?”谢柔清插话问道。 侍女笑着摇头。 “怎么会,大小姐很聪明,她跟柔嘉小姐一向不和,怎么会去伺候她,所以当着大家的面告辞退出去了。”她说道。 “然后呢?”水英眨着眼问道。 “然后就有人协助大小姐从后窗进去了。”侍女说道,指了指净室,“特意选了有后窗的这间屋子,总算让他们用上了。” “然后谢柔惠就能装作梳洗卸妆后的柔嘉小姐走出来了,而那个褪去伪装恢复本来面貌的丫头就趁机随着服侍的丫头们退出去了。”水英点点头说道。 “是啊。小姑娘真机灵。”侍女笑道,将水英按坐在脚踏上,摸了摸她的头,“吃吧。” 谢柔清吐口气,又摇头。 “真是疯了。”她说道,“后来你们发现就把她送回去了?” 侍女含笑点点头。 “是,给大小姐喝了一碗粥。睡过去后趁着谢家的宾客离开混乱之际就把她送回车上了。”她说道。“想必此时大小姐已经在自己的床上安寝了。” 谢柔清再次端起茶汤喝了口。 “柔嘉小姐,还要再添点什么吗?”侍女问道。 “三妹妹你还要吗?”谢柔嘉问道。 谢柔清摇摇头,那侍女就施礼退了出去。如同她进来一般合情合理丝毫不突兀。 “邵铭清一直知道?”谢柔清问道。 “他肯定知道,我听侍卫们说,他看着周成贞呢,也迷惑着周成贞。”谢柔嘉笑道。 谢柔清哦了声。喝完手里的茶汤,看着一旁的红烛爆了爆。再看了看室内,视线最终落在对面用筷子捡着小菜吃的女孩子身上。 她的神情喜悦又轻松。 “谢家的二小姐算是嫁出去了,以后就是别人家的媳妇了,她们再没理由禁锢你了。”谢柔清说道。 “她们禁锢我的不是理由。”谢柔嘉摇头说道。咬了咬筷子,“而是我的执念。” “那现在执念还在吗?”谢柔清问道。 谢柔嘉抬头一笑。 “在啊。”她说道,“丹女一日不散。执念就不散。” 谢柔清看着她笑了,起身下床。 “时候不早了。我也回去了,提心吊胆半日真是累死了。”她说道,“现在知道真相了,我也放心了,你也放心了。” 是啊,见到熟悉的人说了一会儿话,也知道了这边自己没看到的事情经过,心里就跟这一碗热茶汤喝下般的舒坦轻松。 谢柔嘉也下床再次唤人,适才的侍女进来了。 “是住这里还是回家?”谢柔嘉又问道。 “我还回那个家做什么,我又不爱看热闹。”谢柔清说道。 谢柔嘉笑了。 “这种热闹他们可不敢张扬。”她说道,“毕竟一切顺风顺水合情合理。” 人是他们送出去的,该送出去的送出去了,该回去的也回去了,有什么可闹的。 谢柔清笑了笑。 “我回郁山。”她说道,“你有事让人去那里找我。” 谢柔嘉点点头,亲自送她们离开,再回来侍女已经将屋子里收拾好了。 “柔嘉小姐,奴婢服侍你洗漱吧。”她笑吟吟说道。 谢柔嘉看着她觉得有些面善。 “你长的好像我以前的一个丫头。”她说道。 侍女抿嘴一笑。 “柔嘉小姐,你这话上次说过了。”她说道,“奴婢不仅样子像,名字也跟江铃姑娘差不多。” 谢柔嘉瞪眼张大嘴恍然。 “哦。”她看着她说道,“哦,是你啊。” 侍女低头施礼。 “奴婢小玲。”她笑道。 那时候去京城摆脱周成贞后和东平郡王共乘船时,东平郡王特意送来伺候自己的那个丫头。 “哎呀,我说呢,我看着你面熟,竟然没想起来。”她笑道。 “柔嘉小姐这一晚多少事,您还能说笑如常,奴婢就佩服不得了,再一眼就认出见过许久不见又并没有相处多久的奴婢,那小姐您就成神仙了。”小玲说道。 谢柔嘉哈哈笑了。 “你不用替我解围。”她笑道,“我就是记性不好。” “小姐记性不好都这么厉害了,要是记性好了,那真成神仙了。”小玲又说道。 谢柔嘉再次哈哈大笑。 在外院书房里的东平郡王说话声停顿了下,看了眼窗外。 面前坐着的文士和黄药不由也跟着看出去。 “殿下?”文士还询问道。 东平郡王收回视线。 “都戒严了是吧?”他问道。 这个问题还用问吗? 文士含笑应声是。 “城门当时就关了,四面都有人把守,他出不来。”他说道,“咱们这里也都围好了,殿下放心。” 东平郡王嗯了声。 “时候不早了,明日还要起程,都去歇息吧。”他说道。 文士和黄药起身施礼告退,看着东平郡王却没有起身,而是向书房内走去。 黄药走出去还忍不住回头看了几眼。 “看什么看,今晚殿下在这里睡,有什么稀奇吗?”文士说道。 “这还不稀奇?洞房花烛夜呢。”黄药说道。 文士笑了。 “洞房花烛夜才稀奇呢。”他说道,挽住他的胳膊,“走走,我们去喝一杯,酒席都没顾上吃。” 黄药点点头,也挽住他的胳膊。 “好,我正有一事要问你,为什么我听说殿下斥责我呱噪?好像是说我写信该说的不说,不该说的乱说,我就想不明白了,我乱说什么了?”他问道,看着文士,“是不是有人在殿下面前败坏我什么了?” 还不是那次写信说彭水的情况,讲到大小姐和二小姐斗巫又穿插招婿的事提到争男人三个字。 其实倒不是黄药写了这三个字,这三个字前后的几句话连起来念一点问题都没,但因为自己故意停顿打岔引东平郡王失态,郡王才会对这三个字不满,自己也就顺水推舟斥责黄药头上了。 文士打着哈哈笑着抽回手。 “我想起来了,我还要准备明日启程的东西,这酒啊等明日歇脚的时候再喝。”他说道。 黄药揪住他。 “老白,你有什么东西收拾,一本破书,两件旧袍子,被担心,你喝醉了,我替你收拾。”他笑道。 二人拉扯说笑打诨在夜色里远去了。 ………………………………………………….. “你这个蠢货废物,吹的那么厉害,却原来本事就是装死吗?” 漆黑一片的城门下,八斤揣着阿土骂道。 阿土不理会他,跪着抓住周成贞的衣袖。 “世子爷,老奴不是装死,是被他们打晕的,老奴奋力反抗……”他说道。 话没说完,周成贞低头看他。 “奋力反抗。”他说道,声音如同夜色一般阴郁,“你也会奋力反抗啊?那你怎么先前不奋力反抗一下就归顺我了?” 镇北王府奉命说是协助其实也监视的阿穆等人都被周成贞杀了,逃跑的阿土偷偷回来看情况的时候被八斤抓住,表明了归顺周成贞。 “世子爷,因为您是老王爷的血脉啊。”阿土喊道。 周成贞嗤笑。 “那我爹就不是老王爷的血脉了?”他说道。 “不是,不,不,是,不是这个意思……”阿土语无伦次的说道,话没说完被周成贞一脚踹开。 “我知道你怕死。”周成贞说道,“没把握的事,你当然不会去做,不怪你,怪咱们,比不上人家,人手众多。” 他说着笑了。 “我有什么啊,一个随从晚上怕鬼,一个怕死的巫师,还有在他们眼里可笑的谢青云!” 他说着笑着,猛地向城门冲去,人直直的撞了上去。 “开门!开门!” 一下又一下,城门被撞的在暗夜里发出一声声闷响。 开门!谢柔嘉! 开门!谢柔嘉! ********************************* 今日一更。(未完待续)   ☆、第二章 前行 耳边似乎有嘈杂声,又似乎很安静,谢柔惠觉得热,又觉得冷,就在这里一冷一热间人也渐渐的醒来。 她有一瞬间的恍惚,入目是红色的帐子。 红色。 她的视线又落在身下,亦是大红的被褥,她伸出手,摸到了一颗干桂圆。 谢柔惠蹭的坐起来,面红耳赤心跳如擂鼓。 这是婚房! 这是婚床! 她,她成亲呢! 她记得她有些累了,就跟东平郡王说先睡下,东平郡王就让她先睡了,还体贴的让她吃了碗粥…… 已经过了一夜了? 她低下头看着有些凌乱的衣衫,还有只搭了半边随着起身滑落的锦被。 她又猛地躺下来,扯住被子,视线慢慢的看向身旁。 身旁空无一人。 是,已经起来了吧? 谢柔惠看着帐外红光亮亮。 天亮了。 她伸出手要掀开帘子,手伸过去又停下,忍不住深吸几口气,又用手摸了摸头发将它理顺,至于衣衫…… 谢柔惠伸手解开两个扣子,露出雪白的脖颈。 好了,她深深的吸了几口气,伸手掀起帘子,一步迈下床。 “喂…”她拔高声音喊道,才张口视线就看到屋子里坐着一个人。 男人。 她的声音就顿了下。 这个男人背对她,似乎正在慢慢的吃茶。 谢柔惠被烧灼一般收回视线,人也向床上退去,就如同受惊的兔子,她又深吸几口气。伸出一根手指掀起帘子一道缝。 “喂。”她说道,声音拔高,但因为音颤颤,显得有些故作的镇定。 桌前的男人笑了。 “行了谢柔惠,别装出那副样子。”他说道,一面转过头,“令人恶心。” 谢柔惠如同雷轰。手几乎将帐子扯下来。 “周成贞!”她喊道。“你怎么在这里?” 周成贞看了眼屋子。 “废话,这是我屋子。”他说道,“我不在这里。在哪?” 你的屋子? 谢柔惠从床上跳下来,不可置信的环视四周。 胡说! 这明明是新房!是婚房! 看那边的龙凤喜烛,看那边的龙凤吉服,看这里到处一片的新婚之气。 “你。你干什么?殿下呢?”她喊道,脸色煞白。“你,你大胆,快滚出去。” 周成贞一脸厌恶的站起身,将茶杯扔在桌子上。 “没有什么殿下。这里是谢家,你醒醒吧。”他喝道,“都告诉你了。这是我的屋子,你滚出去!” 这是谢家? 这不可能! 谢柔惠看着他冲过去打开门。扑面而来的熟悉让她一瞬间几乎昏厥。 这不可能!她一定是在做梦! 谢柔惠跑了出去,院子熟悉,那院子外呢?不可能,怎么这里也有桂花树?怎么这里也摆着花坛? 那几个下人,怎么也跟过来了?是母亲安排陪嫁的吗? “大小姐。” 大小姐? 什么大小姐?她现在郡王妃,要喊她夫人。 院门外的下人们目瞪口呆的看着只穿着里衣披头散发的谢柔惠跑过去。 “大小姐这是怎么了?” “大小姐要去哪里?怎么这么急?” “哎呀,不好了,大小姐是向大夫人的院子去了。” “那怎么就不好了?” “你们忘了,昨晚的事…..大小姐是知道了吧?” 昨晚…. 喝了喜酒回来的新婚大少爷出现在谢大夫人的屋子里,被丫头撞见…..哎呀,不堪入目。 当然后来说是谢大夫人身子不好晕过去,大少爷进孝心搀扶呢。 不过,大小姐是不是不信? 她当然不信,她不信,可是当看到谢大夫人的宅院时,谢柔惠彻底的绝望了。 这是怎么回事?不是明明已经成功了吗?怎么一觉醒来,什么都发生过一般?她还是她! “母亲!”她嘶声喊道,冲了进去。 院子里的丫头们吓了一跳。 “大小姐。”大家纷纷上前,“夫人还没起呢。” “滚开!”谢柔惠喊道,将丫头们赶开,直冲进屋内,“母亲,这到底怎么回事?” 听到这问话,要跟进去的丫头们顿时面色惊恐的纷纷退开。 谢大夫人已经醒了,只是精神萎靡。 “母亲。”谢柔惠冲到床边,抓着帐子,“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你干的?” 明明把她困在家中,困住的不仅是人还有魂,怎么最后竟然还是逃脱了? 除非她跟祖母一样烧死了。 她抓住谢大夫人的胳膊,眼神期盼。 是不是?是不是她死了?她是不是死了? 只要她死了,那事情也还有机会。 “谢柔惠,死心吧,我们失败了。”谢大夫人声音无力的说道,“我根本没有困住她,反而被她困住了。” 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母亲,你去证明!证明要嫁的是我,是她,是她骗人,将她换回来!”谢柔惠抓着谢大夫人跪在床边急急的说道。 谢大夫人心焦力瘁。 “谢柔惠,你清醒一点吧,都入过洞房了,还怎么换?”她说道。 “我不管,我不管。”谢柔惠喊道。 “够了,你不管也没用,为了不让他们疑心,我们都没让他们回门,而现在看来他们早就知道我们要做的事,那他们还会让你让我上门吗?现在他们肯定已经走了!”谢大夫人拔高声音喝道,“谢柔惠,一个男人要是连自己睡过的老婆都能认错,那他就是傻子!” 谢柔惠跌坐在地上,愤怒的将脚沓踢开。屋子里发出哐当的声音。 “你死心吧,这次的事,谁都不是傻子,只有我们是傻子。”谢大夫人说道,带着浓浓的倦意。 谢柔惠眼泪如雨而下。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哗啦一声。周成贞伸手将床上的被褥扯下来。带起其上的干果滚落一地。 “八斤!”他吼道,“谁让把这个女人放我床上的!” 八斤在门外探头。 “世子爷,小的只顾得追你去了。没看住你的屋子和床,谢家的下人们不知道,就把这大小姐送这里来了。”他说道,“小的对不住你。” 是啊。对不住我! 这床又不是让她睡的! 这屋子也不是让她进来的! 睡了我的床,睡了我的被子。弄脏了我的床和被子! 周成贞将被子扔在地上,伸手将褥子扯下来,枕头帘帐悬挂的大喜大福的挂件叮叮当当的乱撞着被不断的扯下扔下。 八斤看着除了床,很快又被砸翻的衣架桌椅。扯下的贴红,踹翻的红烛,屋子里眨眼间就变得一片狼藉。 “世子爷。城门开了。”阿土的声音在后边小心的传来。 “世子爷,我们去吧。”八斤忙高兴的对内喊道。 周成贞站在一片狼藉中一动不动。 “不去了。”他说道。 我不去追她了。我就等着她自己来。 他就在一片狼藉中挑起一张椅子坐下来。 “阿土,你进来。”他说道,漆黑的眸子在一屋子殷红的映照下越发黝黑。 …………………………………………………………. 门外传来殿下来了的通禀时,谢柔嘉正对着镜子左看右看,听到通禀,她转过头,看到穿着大红绣金圆领袍束着同样大红腰带的东平郡王走进来。 这样艳丽的颜色还是第一次见他穿,谢柔嘉忍不住笑了,再看镜子里自己穿的红衣裙也不觉得看上去古怪了。 “这么高兴?”东平郡王看了看屋子里的人,含笑说道。 他的语气镇定从容,带着一惯的和煦。 但小玲退后施礼时还是看到东平郡王耳朵一圈微红。 大概是被这一进门看一眼的一笑笑的有些发窘了。 “柔嘉小姐正说自己穿这件红衣服看起来很有趣。”她笑吟吟说道。 然后看到自己穿的更红也更觉得有趣了吧。 东平郡王微微一笑。 “都收拾好了吧?”他问道。 这些事自然都做好了,小玲再次施礼。 “奴婢去看看。”她说道,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二人,昨晚匆匆一见就分开了,此时再见感觉有些怪怪的。 “殿下吃过饭了吗?”谢柔嘉问道,说完了又觉得问的有些蠢。 这可是在他的家里,都这个时候,自己都吃过饭了,当主人的难道还能饿着? 不待东平郡王答话,她忙指着一旁。 “殿下坐吧。” “我睡得迟,起的晚,吃的也晚。”东平郡王说道,坐下来,“刚吃过。” 哦对,以前好像是说过,也见过他半夜不睡在院子里站着。 谢柔嘉也笑着坐下来。 说些什么呢?这样不太熟的人坐一起是有些尴尬啊。 屋子里一阵安静,外边传来丫头们走动以及低低的说话声,想必是在搬运行礼。 “你昨晚休息好了吧?”东平郡王问道。 “好了好了。”谢柔嘉忙点头笑道,“殿下呢?” “我也是。”东平郡王说道。 室内再次沉默一刻。 “这次….” 二人同时开口,话出口看着对方都微微一怔。 都觉得对方有些拘谨,又都主动要化解一下,也可见彼此对现在的相处都有些窘然。 察觉这个,二人反而都笑了,先前的拘谨便一扫而光。 “这次多谢殿下了。”谢柔嘉笑道,在东平郡王对面坐下,斟了一杯茶递给他。 “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东平郡王笑道,接过茶,“大家都尽力。” 谢柔嘉想到什么从袖子拿出金簪。 “殿下你的。”她双手递过去。 东平郡王伸手接过,金玉簪子上还带体温。 “这次多谢有它了,要不然我就真的中了那个阿土的离魂术了。”谢柔嘉说道,又带着几分好奇,“这是什么簪子?” “这是蜀地古巫王的太阳神鸟。”东平郡王说道,“当年随同父亲游历时得到的,以往也没机会用,这次才也见识到它的功效,果然是宝剑要配英雄。” 谢柔嘉哈哈笑了。 “殿下你又夸我呢。”她说道。 “这是事实,自古之言,都是有道理的。”东平郡王说道。 谢柔嘉笑着冲他抬手。 “那殿下快配上吧。”她笑道。 东平郡王笑了笑,抬手微微侧头将束发的竹簪取下,将金簪插在头上。 “等一下。”谢柔嘉看着伸手指了指,“有点歪。” 东平郡王抬手又扶了扶,看眼前的女孩子认真的端详自己一刻。 “嗯,这下好了。”她笑吟吟的说道。 “殿下,夫人。” 门外传来侍女的声音。 “车备好了。” 该启程了,谢柔嘉站起来,和东平郡王一起走了出去。 看到自己单独乘的马车,谢柔嘉稍微松口气。 还是这样自在些。 “柔嘉小姐还坐的习惯吗?”小玲和她一起上车,一面摆设靠垫一面关切的问道。 “习惯。”谢柔嘉说道,环视车内,布置的精巧而舒适,“别说去京城了,还走过更远的地方呢。” 那一世出嫁镇北王府时坐的马车虽然比这个看起来大且豪华,但并不比现在这个舒适,当然,时间太久了她也记不得了,或许只是心境不同的缘故。 小玲微微一笑没说话,车晃晃悠悠的行驶了半日,天近傍晚的时候停下来。 “柔嘉小姐到了。”小玲掀起车帘说道。 到驿站了? 谢柔嘉下了车愣了下,眼前并不是驿站,而是一处宅院,再远处点缀着村落,有炊烟正袅袅其上。 “要在这里歇脚吗?”她问道。 “不是,要在这里住下啊。”小玲说道。 住下?不是去京城啊? “当然不是。”东平郡王说道,一面抬脚向内走,“去京城了,岂不是耽搁你的事。” 谢柔嘉跟上他。 “我们离开彭水界,不再谢家人的眼前,在回京的路上,至于我们走多久什么时候走,那就是我们的事了。”东平郡王说道,看着她微微一笑。(未完待续)   ☆、第三章 落脚 位于乡下的宅子显然也是修葺过的,地方不大,前后两个院子,院子里还跑着一群鸡。 谢柔嘉跪在窗边的罗汉床上,从窗户里将一把捏碎的点心渣扔出去,引得一群鸡抢的热闹。 院子里有个小丫头蹬蹬跑进来,将一个包袱递给闻声出来的小玲,转头要走,又忍不住好奇看了眼窗户边逗鸡的谢柔嘉。 谢柔嘉察觉到视线也看过来。 小丫头被撞到视线有些讪讪,但并没有仓皇逃走。 “夫人,这些鸡喜欢吃虫子,我去帮你捉些虫子吧。”她大着胆子说道。 谢柔嘉笑了点点头。 “好啊。”她说道。 小丫头施礼高高兴兴的跑开了。 “柔嘉小姐,换了衣裳吧。”小玲在屋内说道。 谢柔嘉拍了拍手转过身,看着小玲从一个包袱里拿出衣裳来。 “你喜欢这些小动物啊?”她一面笑着说道。 “我以前养过两只孔雀。”谢柔嘉说道,话说到这里停顿下,又笑了笑,“我五叔送我的,特别漂亮。” “孔雀跟凤凰一样,我听人说落了毛的凤凰就跟鸡一样。”小玲说道。 谢柔嘉哈哈笑了。 “对,对,差不多,鸡再高一点,尾巴再长一点,就像孔雀了。”她笑道。 小玲又把手放在头上摆了摆。 “还有鸡冠子也要变一变。”她笑道。 笑声再次扬起,让外边走进来摆饭的丫头们都忍不住对视一笑。 屋子里点起了灯,谢柔嘉低头看着才换上的衣裳,墨绿色的家常衫裙,就跟她在家时日常穿着差不多。 不过这肯定不是她带来的衣服。因为一开始安排出嫁的就是谢柔惠,所以送过来的衣裳都是谢柔惠的,里面全都是新娘子穿的衣衫,毕竟还预备着进京后的婚礼。 “殿下给我找来的新衣服?”谢柔嘉抬头问道。 正将饭菜摆在桌子上的小玲被问的愣了下。 直接问了啊? “是啊。”她含笑说道。 “就因为我说早上说穿着那衣裳觉得古怪啊?”谢柔嘉笑道。 小玲抿嘴一笑。 “大概是吧。”她说道,“我也不知道,是殿下让人送来的。” 这人还真是….. 谢柔嘉看了眼摆好的饭菜。 “殿下吃了吗?”她问道。 小玲摇摇头。 “我也不知道。”她说道,“夫人过去看看吗?” 这是一个丫头应该说的话吗? 一旁的丫头们忍不住看了小玲一眼。不是应该立刻说自己去看看吗?怎么让夫人去? 哦。过去看看吗? 这句话在谢柔嘉耳朵里掠过,进了门之后就没有再见他。 “好,那就过去看看。”她说道。 小玲笑着做请。又对一旁的丫头摆摆手。 “把食盒带上。”她低声吩咐道,“去殿下那里。” 丫头们忙应声是。 谢柔嘉走到了前院,相比后院,因为停了车马。还有仆从们护卫们来往,显得有些拥挤。 “殿下住在这间。”小玲指着一间屋子说道。 相比于自己住的那三间通屋。这间屋子看起来也寒酸了很多。 有人正掀帘子走出来。 “白先生。”小玲喊道。 文士一眼看到走过来的谢柔嘉,神情惊喜。 “夫人过来了。”他喊道,一面忙回头冲内再说了句,“殿下。夫人过来了。” 屋子里刚坐在饭桌前的东平郡王有些意外。 有事? “请。”他忙说道,一面站起身,看到自己的红袍。忙又抬手,“等一下。” 文士已经笑着亲自打起帘子。 “夫人。殿下有请。”他说道,刚说完这句话就听到东平这一句等一下,他的手下意识的松开帘子。 帘子擦着谢柔嘉的鼻子落下,吓的她后退一步。 “夫人你没事吧。”小玲忙扶住她。 文士也有些讪讪。 “夫人,您稍等下。”他说道,忍不住看了眼室内。 这叫出尔反尔吧?他没听错吧? 好在并没有等多久,片刻之后东平郡王有请的声音从内传来,文士再次亲自掀起帘子。 “这次抓好了。”他说道。 这人有趣,调侃的坦然又自在。 谢柔嘉笑了,迈进去。 穿着家常布袍子的东平郡王冲她颔首一笑。 “殿下,夫人的饭菜要不要送进来?”文士探头进来问道,视线在东平郡王身上转了转。 “你还没吃饭?”东平郡王问道,又指了指这边的饭桌,“那一起吧。” 谢柔嘉点点头应声是,小玲忙过去掀起帘子,让丫头们进来,文士笑吟吟的站在一旁看着。 “白先生一起吃吗?”东平郡王看着他说道。 谢柔嘉便回头看向文士。 “白先生也没吃吗?”她说道,“那一起吧。” 文士干笑着忙施礼。 “多谢殿下夫人,我还有些事要做。”他说道。 不待二人再说话就忙走出去了,帘子隔绝了视线,文士松口气,自己又噗嗤笑了。 原来这等一下是为了换身衣裳啊。 不过,现在这件白绫素袍并没有适才的红袍好看嘛,郡王还是穿红的好看,年轻人的审美不行啊。 ……………………………………………………….. 丫头们摆放好饭菜,小玲带着她们退了出去。 “住的可习惯?”东平郡王说道。 “习惯,我住哪里都习惯。”谢柔嘉说道,站着环视室内,“殿下呢?这里有点小。” 又走到床边。 “墙也有些阴。” “这些帐子是新换的吗?会不会闷?” 看着她小大人一般在屋子审视,并且提出担忧,东平郡王忍不住笑了。 她适才说她哪里都住得惯,一个人如果说哪里都住得惯,分明就是根本就不在意住的环境,好的不在意,坏的也不在意。 “是因为许久没住人的缘故,人住进来,有了人气,两三日就好了,帐子在箱子里收着,一会儿她们就会换上。”他一一认真的答了她的话,最后才说道,“我也是住在哪里都习惯。” 谢柔嘉哦了声。 “殿下是从小在外行走的多吧。”她说道。 “是。”东平郡王说道,示意她坐下,“快吃吧,要凉了。” 桌子上摆着泾渭分明的饭菜。 “我的口味重,你这个是找的彭水的厨子做的,他说跟你们家厨房的管事是远亲。”东平郡王说道,“你尝尝,看看他有没有骗我。” 谢柔嘉笑了。 “谁能骗的了殿下。”她说道,拂袖饶有兴致的夹菜吃了口,一面认真的品尝,一面笑眯眯的点头,“竟然比我家做的还要好吃。” 东平郡王笑着没说话,低头也要夹菜。 谢柔嘉已经用公筷给他夹过来。 “殿下也尝尝。”她说道,“您吃的惯吗?” “游走四方,遍尝百味。”东平郡王说道,将谢柔嘉夹过来的菜放入口中。 谢柔嘉眼睛亮亮的看着他。 “怎么样?”她问道。 东平郡王点点头,想了想,拿起筷子将自己面前的菜夹给她。 “你尝尝我的这个。”他说道。 谢柔嘉笑着吃了,一脸认真的回味。 “别的都好,就是稍微有点咸。”她说道,不待东平郡王说话,自己就伸手从他那边夹了另外一个菜吃了点头,“这个刚刚好。” …………………………………………………. 文士吃过饭到底还是忍不住转过来,反正院子就这么大,要避也避不开,饭后散散步也是很正常的,却看到丫头们都还站在门外。 “还没吃完呢?”他有些惊讶的低声问道,“殿下不就三个菜一个汤吗?吃这么久?” “两人互相吃对方的,三个菜就变成七个菜,一个汤也变成两个汤。”小玲含笑说道。 互相吃对方的菜? 文士眼睛瞪圆。 还真是小孩子玩呢。 说到这里听得内里有桌椅响动的声音,小玲忙冲文士摆摆手疾步进去了,不多时叫了丫头们进去收拾。 “殿下,那我回去了。” 听到屋子里传出这声音,文士忙快走开几步,对着一棵树捻须观赏,门帘响动眼角的余光看到那女孩子走出来,他这才转过身,似乎才看到她。 “夫人。”他施礼说道。 谢柔嘉冲他笑着还礼。 “夫人是特意来陪殿下用饭的?”文士笑说道,“还是人多吃的热….” 他的话音落就见眼前的女孩子哦了声然后转过身。 “我忘了。”她说道,抬脚又走回去。 而此时门帘也被掀起,东平郡王站过来。 “你有什么事?” “我有事和你说。” 二人同时开口,话一出口又都笑了。 真够…… 文士抬眼看了看天。(未完待续)   ☆、第四章 回门 因为只有两间屋子,外边的丫头们收拾饭桌,他们就只能在内室坐下说话。 “你在这里不用拘谨。”东平郡王先开口说道,“就当在你自己家里一样,当然我知道这做到不容易。” 谢柔嘉笑了。 “容易啊。”她说道,“我不是说了嘛,我在哪里都习惯,况且我们以前也同行共住过一条船。” 东平郡王笑了。 “我也是要跟殿下您说,殿下担心我拘谨,我也担心殿下拘谨。”谢柔嘉接着说道,“不过既然我们两个都一样,那就谁也别担心谁了,毕竟要殿下是要报恩与我的,我也接受殿下的好意,搞得大家最后不自在不舒服那就事与愿违了。” 真要不拘谨,也就不用这样特意来说了,小孩子就喜欢装出大人的样子。 东平郡王含笑点头。 “好。”他说道。 眼前的女孩子就明显的松口气。 “那殿下在这里住着太挤了。”她想了想说道,“不如搬到后边去吧,我那边的屋子大的很,也用不了那么多地方,我住一间,殿下你住一间,客厅也给你用。” 东平郡王哑然失笑。 真是小孩子,用这种我的东西分你一半来表达大家是好朋友了,可见她心里的窘迫不安。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对她来说还是太突然,就算她一再说自己遇到什么事都能适应,但这世上哪里有什么都能习惯适应的人和事,不过是无可选择罢了。 “好。”他认真的说道,“那我就不客气了,这里住着的确是小了点。” “我就说嘛。”谢柔嘉笑着点头,“那殿下让他们收拾吧,今晚就搬过去。” 东平郡王笑着点头,一面唤人来,吩咐了下去。 “这边那边收拾有点乱,殿下和柔嘉小姐不如先去院子里走走。”小玲说道。一面将一旁的矮几搬起来。 谢柔嘉忙让开几步,再看外边更多的丫头进来,本就拥挤的屋子里顿时更狭小了。 “走吧走吧我们出去。”谢柔嘉伸手扯了扯住东平郡王的衣袖说道。 文士却建议他们去外边走走。 “院子里小也没什么可走的。”他说道。 外边有什么可走的?天又要黑了。 “至少地方大。”文士说道。 走出门谢柔嘉就笑了。 “我们是不是被赶出来了?”她笑道,“白先生好像嫌弃我们在院子里添乱。” 话出来后又想到如果没有自己突然的心血来潮让搬屋子。也就不会这么乱。 坐车一天都累了,不能歇息还要将本来布置好的屋子再重新折腾。 谢柔嘉站住脚有些讪讪。 应该明天再来说这个,可是方才为了表明自己对目前的一切都坦然自在就一股脑的说出来。 自己倒是让自己轻松自在了,可让大家都麻烦了。 “他不是嫌弃,他是话多。”东平郡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话多是什么意思? 谢柔嘉抬头看他。暮色下东平郡王的神情温和,似乎并没有看到她的不安。 “他是故意这样说的。”他接着说道,“他是想要让你和我多说说话,免得互相不熟不自在。” 哦,这样啊,谢柔嘉才要说话,东平郡王又接着说话。 “我本身不太会说话,而且我从小在外行走的多,多数都是在那些偏僻荒远之处,所以不怎么会跟人相处打交道。”他说道。“他是担心我这样会让你觉得拘束,所以想要我们多说说话,熟悉一些。” 谢柔嘉笑了,打量东平郡王一眼。 “你也是吗?我也是。”她说道,“我也是不太爱说话,也不会也不知道怎么跟人打交道,只不过我不是因为行走在偏远之地,而是因为一直足不出户。” 前世以及如今的前半段,谢家父母长姐就是她的全部,除此之外世上没有其他的。直到那些都崩塌消失了,她才不得不面对这个世上其他的人和事。 东平郡王看着她笑了笑。 “不像啊。”他说道,“你结交的人挺多的,而且都是真心实意。” “多吗?”谢柔嘉伸手扳着手指。“邵铭清,谢柔清,安哥俾,江铃,水英,成林….” 她说着抬起头笑。 “是不少呢。” “不过我们可不是一开始就相处的很好的。” “我当初可恨邵铭清了。天天想办法对付他,对他一点都不好。” “谢柔清呢一开始也可讨厌我了,她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她。” 东平郡王停下脚看她一眼。 “有吗?我看你对他们都挺好的。”他说道。 “那是现在嘛,以前我对他们不好。”谢柔嘉笑道,低着头踢了脚下的石子,看着石子在夜色里滚远,“我不仅会对别人不好,就连对人好也做不好。” 掏心挖肺的好只是一厢情愿,徒增人厌。 而对邵铭清的好也不算什么真正的好,只不过是一直怕他再像前世那样害了谢家害了自己,所以才努力的要让他知道自己的好,记得自己的好。 她对他的好,也是自私的好,而他先是包容了在他看来她莫名其妙的恨,又接受了她对他的自私好。 谢柔嘉低头握着手指。 “嗯,我对他们好也不是对他们好,而是为了对我好。”她说道。 崩豆般的声音陡然停下,整个天地间都陷入安静。 怎么说着说着变成自我检讨了?这些念头都是怎么扭到一起的?在她心里,她一直是觉得自己不好的吧。 好好的一个女孩子怎么会潜意识里厌恶自己如斯? “你觉得我很厌恶吧?”东平郡王问道。 谢柔嘉一怔。 “怎么会!”她瞪眼说道,“你对我这么好。” “可是我对你好,是为了报恩,为了我自己不欠人恩情乐享自在。”东平郡王说道。 谢柔嘉看着他一刻噗嗤笑了。 “是我钻牛角尖了。”她笑道,“多谢殿下开解。” 对于孩子们来说,非黑即白,非对即错,一念错就天塌了无可活。 东平郡王笑了笑。 “人都是有私心的。”他说道,“就看这私心。是为善还是为恶,就比如说,你因为对邵铭清的恨而对他好,总好过你因为对他的恨就要他死吧。对他好来防备避免忧惧的事发生,总好过杀了他来防备避免忧惧的事发生要好一点吧,我是这么认为的,当然也不知道对错。” 谢柔嘉握着手指笑了。 “你这么说,说的我觉得我真是个好人。”她笑道。 东平郡王点点头。 “我觉得你是个善良的人。”他说道。 谢柔嘉再次笑了。 “多谢殿下赏识。”她屈膝施礼。 东平郡王笑着回头看了眼。 谢柔嘉这才察觉他们走出宅子一段了。因为天色没有全黑,不用灯笼照路,身边也并没有侍从们跟随。 宅院里点亮了灯火,在秋夜里明亮而温暖。 “应该收拾好了,我们回去吧。”她笑道。 …………………………………………………………………….. 或许是坐车疲惫,又或者说了一通话心神放松,谢柔嘉一觉睁开眼窗外天色渐明,就如同她以前在山里一样的时辰。 看来身子是在慢慢的恢复了。 谢柔嘉伸个懒腰从床上一翻而起跳在地上,脚挨地又想到什么心里咯噔一下,人并没有站直而是坐了下去。想要将跳下来的撞击减缓。 小玲已经听到动静推开门,就看到谢柔嘉坐在地上。 “柔嘉小姐!”她拔高声音喊道,“你没事吧?” 谢柔嘉忙冲她摆手。 “别喊别喊。”她急急低声说道。 “怎么了?” 东平郡王的声音已经从外传来,人也迈进来,看到坐在地上的谢柔嘉。 “柔嘉小姐,您是从床上摔下了?”小玲上前搀扶她不安的问道。 东平郡王的视线便落在床上。 这是一张架子床,当初匆忙安置的,他并没有过目,现在看来的确是有点小。 谢柔嘉已经自己站起来了,红着脸拍了拍衣衫。 “不是。”她说道。“吵醒殿下了。” “哦没有。”东平郡王说道,“我已经起来了。” 谢柔嘉这才看到他穿着一件暗黄素面锦袍,整个人显得精神又清雅。 这并不是家常的衣服。 这么早就穿的整整齐齐的,又不是要出门会客。 而且他不是习惯晚睡晚起。现在到底是因为和自己住一起改了习惯吧。 “小姐,去洗漱吧。”小玲说道。 东平郡王转身出去了,谢柔嘉被她拉进了净室,等她换了衣裳出来,外间已经摆了饭菜,东平郡王却没有在。 “殿下吃过了。”小玲笑道。 谢柔嘉看着饭菜闷闷不乐的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刚说要人家搬过来。再说让人家走,也是太折腾了。 就说了她不会做对人好的事嘛,总是弄巧成拙。 谢柔嘉倚着窗户看着外边,院子里传来鸡咕咕的叫声。 “夫人,夫人。”一个小丫头站在院门口小心的喊道。 谢柔嘉看过去,那小丫头立刻举起了手,晃了晃手里的一大把草串。 “夫人,我捉了虫子了。”她高兴的说道。 昨日哪个见她喂鸡主动说要捉虫子的小丫头。 谢柔嘉笑着冲她招手,自己也走出来。 小丫头有些含羞的将草串递给她。 “我洗过了,不脏。”她又说道。 谢柔嘉哈哈笑了,看着草穿起来的蚂蚱等等草虫。 “这怎么会脏,这是天地间的灵物。”她说道,将一条虫串扔出去,引得一群鸡争抢。 院子里变的热闹起来。 “哎呦,你都多大了,还玩这个。” 忽的门口有声音说道。 这声音让正故意将虫串扔向远处的谢柔嘉一怔,回过头看到了杜娇娜。 “五婶!”她惊讶的喊道,“你怎么来了?” 杜娇娜一笑。 “不止我来了,大家都来了。”她说道。 谢柔嘉看过去,果然见谢柔清拄着拐也走过来,在谢柔清身边则是邵铭清。 “哎。”邵铭清看过来,伸手一指,“举高点。” 什么? 谢柔嘉一怔旋即觉得手中一拽,原来是几只公鸡趁她愣神垂下手跳起来将虫串叼走了。 “你们怎么来了?”她哪里还顾的这个,又惊又喜的忙接过去。 “今天是三朝回门。”杜娇娜说道,“你不方便回去,我们就来了,你五叔和你祖父,都在外边由殿下陪着说话呢。” 祖父也来了! 自己醒来后,谢大夫人就把谢老太爷关起来了,和谢文俊夫妇一样,一直到成亲出门都没有再见过。 没想到还有三朝回门,而且竟然还把他们都叫来了。 “安哥俾,把东西放这里。” 水英说道。 穿着很明显是新做的衣裳的安哥俾低着头将挑着的担子放下来。 “好了好了,走走,我们可以去给殿下要红包了。”水英高兴的喊道。 安哥俾被她喊的更加窘迫。 杜娇娜笑起来,挽住还有些呆呆的谢柔嘉。 “好了,走走,你祖父和五叔等着给你们见面礼呢。”她笑道。(未完待续。)   ☆、第五章 宴欢 谢柔嘉被杜娇娜带到了前院,会客厅就是在东平郡王先前住的屋子。 虽然昨天傍晚刚来过,但过了一晚上再进来就有点不认得了。 这里的两间屋子已经被布置成书房,此时坐在主座上的老人正是谢老太爷。 “祖父!”谢柔嘉高兴的上前,忍不住红了眼眶。 谢老太爷瘦了一些,头发更白了,但精神很好,看到谢柔嘉笑着连连点头。 “好,好。”他说道,伸手摸了摸谢柔嘉的头,“成了亲就是大人了。” 谢文俊从里间走出来。 “伯父,布置好了。”他说道。 东平郡王在谢柔嘉走进来的时候就站起来,听到谢文俊的话便转过身。 谢柔嘉还站在谢老太爷身边,感觉东平郡王看她一眼,她有些不解的眨眨眼。 “没有别人了,长辈就是老太爷和五老爷。”站在屋角的邵铭清忽的说道,“殿下和夫人不用等了,可以行礼了。” 谢柔嘉这才明白过来,是要给祖宗行礼了。 不过前一世她第一次成亲是招婿没有回门认亲,第二次出嫁到镇北王府南北相隔也自然不可能回门认亲。 这次又因为是假的,也没在意还要这个礼节。 她看了邵铭清一眼,邵铭清给她一个快些的眼神。 谢柔嘉站在了东平郡王身边,谢文俊引着他们向内去。 内室的条几上摆着影像,当然不是谢家祠堂的,而是只用纸笔写了谢家先祖的替代。 东平郡王和谢柔嘉叩头上香,完成了告祭,再回到外边气氛就更热闹。 “要给红包了给红包了。”水英高兴的用手戳安哥俾低声说道。 “那是给晚辈的。”安哥俾被她戳的忍不住开口说道。 “今天就来了咱们几个,还论什么晚辈不晚辈的,人人有份。”水英说道。 那边东平郡王已经接过了谢老太爷和谢文俊送的见面礼。 水英就开始跃跃欲试,邵铭清看到了笑了对她点点头,水英就立刻跑过去了。 “柔嘉小姐。”她笑嘻嘻的上前施礼,一面伸出手。 谢柔嘉噗嗤笑了。东平郡王含笑从袖口拿出一个红包递过去。 “还有安哥俾。”水英说道,“他害羞不敢来要。” 安哥俾感觉那个耀目的不能直视的男人的视线看过来,低着头恨不得立刻跑出去。 东平郡王再次拿出一个红包,却被谢柔嘉拦住。 “不对不对。安哥比我大。”她说道,笑着走过去冲安哥俾伸出手,“安哥该给我们礼物。” 水英哈哈笑了,但刚笑了两声,安哥俾竟然真的伸手拿出一物递过来。 他真有礼物送啊? 水英惊讶的看着他。 谢柔嘉没有丝毫的惊讶。笑着伸手接过。 “白虎牙?”她愣了下,不由忙看安哥俾的脖子,“你的吗?” 安哥俾忙摇头。 “不是不是,我,我托人找了一个。”他低头说道,又怕谢柔嘉不信,伸手将自己脖子里的拿出来给她看,看到女孩子在眼前绽开笑颜。 “你太厉害了!”她高兴的说道,将坠子在手里攥着转过身,“殿下。殿下,这可是白虎牙。” 安哥俾有些不安的抬头第一次将视线落在那男人身上。 小小的虎牙正被谢柔嘉放在他伸出的手里。 他的手修长白净,就好像玉石雕成的一般,安哥俾觉得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手,比柔嘉小姐的还好看。 “白虎牙,这可是大吉之物,百越后裔里只有最好的巫师也是最尊贵的人才能佩戴。”他声音清朗的说道,“这个礼物很贵重。” 他看过来的视线带着笑意,就好似郁山里日光下跌落的瀑布般璀璨,安哥俾将头再次低下。 “你年长几岁真亏了。”水英说道。“没收到红包还要送礼物。” 杜娇娜哈哈笑了。 “给你双份,你年纪最小。”谢柔嘉笑道。 她的话音落,东平郡王就递出了红包,水英也毫不客气的接过。 “姐夫。还有我的。”谢柔清忽的也说道,伸出手。 东平郡王笑着递给她一个。 “谢谢姐夫。”谢柔清说道。 “小姐,我有两个。”水英笑着对她显摆 。 “瞧你们,都跟小孩子似的。”杜娇娜笑道。 虽然只有这么几个人,屋子里热闹的似乎有一大家子熙熙攘攘。 宴席就摆在这里,外边是男客。连安哥俾也有些局促的被按在席面上,杜娇娜带着三个大大小小的女孩子们挤在内室罗汉床上,摆了炕桌。 谢老太爷一脸欣慰。 “殿下。”他看着坐在下首的东平郡王说道。 “祖父叫我十九郎就可以了。”东平郡王含笑说道。 “好,十九郎。”谢老太爷说道,看着他带着几分感叹,“嘉嘉这个孩子,是个苦孩子,我现在看到也感觉到了,你对她是真的好,我也就放心了,她祖母在泉下也放心了。” 说到这里声音有些哽咽。 “十九郎,她祖母一直对她愧疚不已,当初都是她祖母才把她带入这般境地…” 谢文俊在一旁轻咳一声,打断了谢老太爷的话。 “伯父,大喜的日子,别提这些了。”他说道,“都过去了。” 那些都是谢家内部的不能对人言的事,眼前这个孙女婿虽然让自己叫十九郎,但他可不是一般人家的十九郎。 谢老太爷察觉失言,忙举起酒杯借以掩饰。 “祖父,柔嘉她一直是在做她自己要做的事,这些事也都是她自己的选择。”东平郡王却说道,“你们要是因为觉得带累难过不安,这才是让她难过不安的事。” 谢文俊哈哈笑了。 “是啊,祖父,殿下说得对。”他说道,“你不要再多想了。” 谢老太爷也笑了。 “好,你明白她。我就更放心了。”他说道,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 “我们在这里住一段,祖父可以随时过来。”东平郡王说道。 此言一出谢文俊和谢老太爷神情惊讶,坐在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邵铭清也微微皱眉看了东平郡王一眼。 “不急着回京城?”谢文俊问道。 住在这里一段是什么意思?新妇难道不应该快去拜见公婆。 “她的事还没做完。现在还不能走,走了她会不安心。”东平郡王说道。 她的事。 谢老太爷和谢文俊对视一眼神情惊愕。 他们自然知道谢柔嘉要做什么事,这么说东平郡王也知道了? 当得知这门亲事时,他们很是不安,毕竟朝廷赐婚看重的是谢家长房丹女血脉的声名。而谢柔嘉却一心要毁掉丹女血脉的声名。 他们还想找谢大夫人表示反对,但无奈谢大夫人根本就不见他们,忐忑不安的等着谢柔嘉嫁过去,又被接来为谢柔嘉做回门礼,再看到谢柔嘉欢悦的样子后,心里才松口气。 谢柔嘉大概要放下这件事了。 这样也好,女孩子成了亲离开了谢家,忘掉这些事好好的过日子。 所以他们对有些事闭口不能提及,免得让东平郡王察觉对谢柔嘉心生嫌弃,不管怎么说。他们夫妻做久了有了情分,就算将来谢家再不堪,也不会有什么大碍了。 没想到他们还小心翼翼,东平郡王竟然开门见山的说出来了。 “她,她告诉你的?”谢文俊问道。 东平郡王含笑点点头。 谢文俊和谢老太爷再次对视一眼,神情有些惊疑不定。 是谢柔嘉信任他呢,还是傻乎乎的被套出话了? “我早就知道,我与她相识很久了。”东平郡王含笑说道。 早就知道,相识很久。 这八个字让谢文俊顿时醍醐灌顶。 “哦,原来这赐婚也并非只是赐婚。”他脱口说道。 原来是郎有情妾有意? 谢老太爷显然也想到了。神情有些古怪。 竟然…… 这个傻乎乎的丫头竟然….. 而这个郡王也竟然看上她…. 谢文俊和谢老太爷的视线几乎能把东平郡王烧出一个洞,东平郡王神情依旧淡然。 “是。”他说道,“赐婚也并非只是赐婚,另有因由。” 一直听着外边说话的杜娇娜抿嘴一笑。伸手捏了捏谢柔嘉的脸。 “小丫头,没看出来啊,竟然敢私定终身,你还跟你五叔说我胆子大,你比我胆子更大。”她低声笑道。 谢柔嘉原本对外边他们说的话没什么感觉,此时听到杜娇娜的话才反应过来。 “不。不是的。”她顿时红了脸,“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你们以前不认得?”杜娇娜低笑道。 “认得。”谢柔嘉说道,“可是,大家都认得嘛。” “那以前没私下来往过?”杜娇娜又低笑道。 私下吗?那些书信来往的确是没人知道。 谢柔嘉神情一滞。 “可是,那,那不是哪个….”她说道。 “哪个是哪个啊?”杜娇娜捏她耳朵打趣道。 “哎呀五婶!”谢柔嘉被抓她衣袖。 杜娇娜已经端起一杯果子酒递到她嘴边。 “五婶敬你一杯。”她笑道。 水英举着酒杯坐直身子。 “我也敬,我也敬。”她喊道。 笑闹声在室内响起,让外间原本有些凝滞的气氛也欢悦起来。 郎有情妾有意,总好过为名为利。 谢老太爷和谢文俊对视一眼,也笑了。 “喝酒。”谢文俊板着脸将酒壶顿到东平郡王面前。 东平郡王含笑没有说话,拿起酒壶斟酒,对着谢老太爷和谢文俊连饮三杯。 “好了好了。”谢老太爷看他还要斟酒,忙阻拦,“吃菜,吃菜。” 谢文俊笑着看谢老太爷。 “伯父,你这也太偏心了,有了孙女婿就不顾我这个侄子的面子了。”他说道。 谢老太爷伸手拿起东平郡王面前的酒壶递给谢文俊。 “我也疼你,喏,都给你,你都喝了吧。”他说道。 “伯父!”谢文俊笑道。 东平郡王笑了,坐在一旁的邵铭清也笑了,低下头斟酒一饮而尽。 谢老太爷到底年纪大,又高兴,虽然劝着还是多喝了几杯,搀上马车就睡着了。 东平郡王站在门口看着谢文俊和谢柔嘉安排杜娇娜谢柔清上车,邵铭清站过来。 “我以为你瞒着。”他说道。 “这没办法瞒,也不能瞒。”东平郡王说道,“她是要在彭水做事的,没有必要瞒着谁,老太爷他们关心她,如果瞒着知道了肯定要胡乱猜测心生不安。” 邵铭清笑了。 “那,就可以骗了。”他说道。 东平郡王转头看着他。 “没有啊。”他说道,“赐婚并非只是赐婚,的确是另有因由啊,邵公子不是也知道吗?” 邵铭清哑然,旋即又笑了。 “是,是,我知道。”他笑道,又点点头。 是的,没错。 对于谢老太爷谢文俊这些真正关心谢柔嘉的人来说,一桩亲事,倾情相许总比报恩之缘要令人安心。 那,对于自己来说呢? 邵铭清看着站在车边不知道跟杜娇娜说了什么正哈哈笑的谢柔嘉。 ************************ 回答一直问娇娘简体的读者,《娇娘医经》简体上市了,网络开售了。(未完待续。)   ☆、第六章 送别 谢老太爷等人的马车渐行渐远。 谢柔嘉依依不舍的收回视线,看着站在身后的东平郡王和邵铭清。 “殿下,京城里的信到了。”站在一旁的一个侍卫忽的说道。 邵铭清看了那侍卫一眼,东平郡王颔首。 “那我先去看看。”他说道。 谢柔嘉和邵铭清施礼,看着东平郡王转身进去了。 “柔嘉小姐,请公子过去说话吧。”小玲含笑说道。 从进门到现在他们还没说过话呢。 谢柔嘉看着邵铭清。 “在这里说还是进去说?”她问道。 “哪里都不说,我要走了。”邵铭清说道。 谢柔嘉嘿嘿笑了。 “走了走了。”她说道,转身先向内走去。 邵铭清笑着跟上去。 “我说要走了你一点都不劝。”他说道。 “要走你也得跟我先交代些话,你等到现在不就是为了这个嘛。”谢柔嘉笑道,引着邵铭清向内院走去,小玲却停下脚。 “柔嘉小姐,书房在这里。”她说道,指着适才待客的屋子。 这里的确是改成了书房。 “不用不用,我们就说几句话,不用殿下的书房。”谢柔嘉忙说道。 “不是,不是殿下的,是你的书房。”小玲笑道,“殿下把书房设在卧房那边了,殿下说了这样大家都方便。” 这样啊,她原本打算在内院和邵铭清谢柔清他们说话,不过因为现在东平郡王的卧房和她在一起,心里会多少担心影响他休息,比如因为顾忌他们而刻意不回来。 现在将外边的书房给她,就没有这个担心了。 还真是大家都方便。 谢柔嘉的脸上露出笑,邵铭清则看了眼内院的方向神情几分感慨。 书房里已经收拾干净,连半点酒气也闻不到,小玲捧上茶就带着人退了出去。 “接下来你打算办?”邵铭清问道,“这两日谢大夫人他们很安静。不过要是看到你出现的话,就要热闹了。” “要的就是热闹啊。”谢柔嘉说道,“明天我就回彭水了,谢柔清和安哥要学的还很多。必须尽快让他们再获得更多的支持,否则单靠谢文昌一家势力,如果谢大夫人真疯狂要杀掉她们,她们扛不住。” “你现在这个郡王妃的身份上起不到对他们的威胁。”邵铭清说道,“郡王妃的身份对谢大夫人来说并害怕。” “威胁他们的可不是我的郡王妃身份。郡王妃只是告诉他们,以后再也不能用什么混淆大小姐二小姐,混淆长幼来为丹女辩解了。”谢柔嘉说道,“威胁他们的是,不是谢家大小姐且外嫁女的一个人能教出一个比丹女,比大小姐还厉害的人,让谢家的人都真真切切的看清楚,丹女是能教出来的,到时候你猜他们会怎么做?” 邵铭清笑了。 “经书这么厉害,而且不是丹女的人也能学会。那凭什么大夫人一家独享,既然是祖宗留下的,那他们也要。”他说道,“一旦谢家内开始争抢,谢家就要分崩离析,他们自己也会千方百计的诋毁丹女。” “人都是自己毁掉自己的。”谢柔嘉说道,“如果她们不挖山,郁山也不会造此劫难,神灵退散。” 上一世没有自己的阻止,郁山坍陷彭水大地动。数百矿工民众葬身,那后来的合族覆灭的大祸也可以说是天谴。 这一世自己还经书抚慰山神阻止了郁山大地动,免去了生灵劫难,但如同前世一样。周成贞代表的镇北王府又开始跟谢家牵扯在一起,始皇鼎的现世也让酷爱炼丹追求长生的皇帝看到了希望。 必须毁掉丹女,毁掉谢家天命神授的身份,否则迟早还会有大祸临头。 “没有什么比自己人攻击自己人,更能让人信服,更能撕下谢家的罩纱。更能让百姓看清楚。”谢柔嘉说道。 邵铭清笑着点点头。 “这一点你也是感同身受了。”他说道,将茶一饮而尽,“好,知道你都想好了,我也就放心了,更何况…” 他环视了书房。 “有他如此周道,也没什么可担心了。” “你真要走了?”谢柔嘉问道。 “是,我今日来就是和你告辞的。”邵铭清说道,“从京城来看着你平安出嫁,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谢柔嘉点点头,站起身来,要说什么又觉得什么都不用说。 “你要一切都小心,别担心我,我有事就会告诉你的。”她说道,“柔清你也放心。” “我放心。”邵铭清笑道,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又指了指自己,“你,我,柔清,还有大家,都会好好的。” ………………………………………………………………. 谢柔嘉看着邵铭清的马被牵来,并不是自己给他的红马。 “我要进京了,红马还给你了,你用着方便。”他笑道。 谢柔嘉笑着点点头,看着他走近几步。 邵铭清看着她握着缰绳让马儿在原地转了转。 二人似乎都要说话又都不知道说什么。 “哎,我们这是第几次分别了?”邵铭清忽的笑问道。 “第三次。”谢柔嘉立刻说道。 “都这么多次了。”邵铭清笑道,“怪不得都没什么感觉了。” 谢柔嘉噗嗤笑了。 “好了,快走吧,路上小心,记得写信。”她说道。 邵铭清笑着点点头,调转马头,忽的又想到什么转过身,冲她招手。 “哎。”他说道,“来。” 谢柔嘉忙走过去,邵铭清就在马上俯身在她耳边低语一句。 “为什么?”谢柔嘉有些不解的问道,又皱眉,“这样不好吧?” 邵铭清皱眉。 “不为什么,我就想知道,你不帮我问吗?”他有些不高兴的说道,“真是见色忘义,娶了媳妇就忘了兄弟。” 谢柔嘉呸了声。 “快去,快去,我等着呢。”邵铭清催促道。 谢柔嘉瞪了他一眼。 “等着。”她转身向内跑去。 站在远处的小玲不解的忙迎过来。 “柔嘉小姐?”她问道。 “殿下呢?”谢柔嘉问道。 “殿下在里面。”小玲说道,还没转身带路,谢柔嘉已经一阵风的从她身边跑过去了,眨眼就没了影子。 哇哦,小玲站住脚,这女孩子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跑的可真快。 门外咚咚脚步声响起的时候,东平郡王忙从床上要起身,但还是晚了一步,女孩子已经一头闯进来。 东平郡王只好就势坐在床上,还好床前摆着一卷书,他瞬时抽住拿在手里。 “殿下,我想问你件….哎?”谢柔嘉忙忙的问道,话说一半才看清东平郡王的样子,不由愣了下,“您在睡觉吗?” 东平郡王已经解下了见客的外衣,只穿着里衣没有系带子松垮垮的挂在身上,因为躺着起的猛,衣襟散开微露前胸,他的脸上也带着微微的酡红。 谢柔嘉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他也似乎才看到自己的衣衫,忙抬手轻掩。 谢柔嘉红着脸忙后退。 “我不知道。”她说道,等东平郡王说没有的时候,她的人已经跳到外间,还体贴的拉上门。 东平郡王失笑。 “我只是喝了几杯酒,躺一会儿。”他高声说道,“邵公子走了吗?” 听到邵公子,谢柔嘉又忙推开门,不过这次没有走进来,就在门口冲他笑。 “殿下,那个,我冒昧的问件事。”她说道。 东平郡王看到她捏着门框不经意的滑动的手笑了笑。 “问吧。”他说道。 “刚才你收的京里的信,是说的什么事?”谢柔嘉一咬牙问道。 东平郡王愣了下。 “我只是想知道,是不是跟我,跟谢家啊跟始皇鼎什么的有关吗?要是无关,就不用说了。”谢柔嘉又忙忙说道。 东平郡王似乎才反应过来她说的什么,再次愣了下。 当然不能说是跟谢家有关的事。 “信啊。”他说道,重复一遍,声音有些拉长,“不,跟你们无关,是,别的事。” 但这样说也不好。 别的事又有什么不能跟她说的,岂不是瞒着她? 可是要说什么事呢?什么事说了不困扰她又能把这件事圆过去? 他还在怔怔间,却见那女孩子高兴的应声是转身跑出去了。 走了? 哦对了,她为什么要这样问? 按她的性格,不是会问这个问题的人啊。 东平郡王看向外边眼中带着几分恍然。 邵铭清。 “邵铭清?” 谢柔嘉站在门外喊道,视线里空无一人。 “邵铭清呢?” “夫人,邵公子已经走了。”门口的侍卫说道。 走了? 谢柔嘉不由上前几步看着远处的大路,连个人影都看不到,她的眼泪顿时就涌出来了。 骗子!根本就不是要我去问东平郡王收到的信是什么事的!就是不想跟我告别! 天边已经有暮色铺上,邵铭清收住疾驰的马,这才回头看了眼。 视线里一片空茫茫。 假托说去看信,让她单独跟我话别,你这人情我收了,不过我也不欠你,我让她知道你的好心,这人情又还给你了。 ……………………………………………. 屋子里东平郡王慢慢的系好衣衫,面上一丝笑,从窗子里看着院子里气势汹汹又奔回来的女孩子。   ☆、第七章 别后 “我没有觉得你的傻。” 男子温和的声音从室内传出来,站在门口的小玲冲文士摆手,文士停下脚。 “什么事?”小玲走过来低声问道。 “京城的来信。”文士说道,晃了晃手里的信。 小玲哎呦一声。 “快别再说信了。”她低声笑道,伸手指了指屋子里,“就因为这信正吵架呢。” 吵架? 文士看向室内。 “吵架好啊,闲着也是无趣嘛。”他笑道,将信收起来,“不急不急,明日我再来。” …………………………………………… “那你为什么不直说,你是要我和邵铭清单独说话?”谢柔嘉说道,看着坐在对面的东平郡王,“扯一句什么有信来要去忙干什么?” 东平郡王忍着笑。 “是我客套习惯了。”他说道,“没有对你们坦诚布公。” “对啊,明明可以坦诚说的事,你干吗说这一句假话,难道你不回避我们就不能单独说话吗?”谢柔嘉说道。 “能,当然能。”东平郡王说道,“是我把你当做其他人一般,用对待其他人那种场面话相待了。” 是吧! 谢柔嘉看着他吐口气。 “殿下,咱们说好了,大家谁也不用让谁不自在,有什么说什么,千万别客气。”她说道,“你这样就太见外了,也太瞧不起我了。” “是,是我见外了。”东平郡王整容说道,“我下次不这样了。” 谢柔嘉瞪眼看着他一刻。 “骗人!”她又说道。 东平郡王失笑。 “没有,我不骗你。”他说道。 “那你现在在干什么?”谢柔嘉说道,“你现在就是在骗我,你根本就不是见外,只是好心罢了。” 说罢有些悻悻的站起来。 “是我无理取闹了。” 东平郡王笑意散开。 “你不是无理取闹,你是知道我的是好心,所以才来质问的。”他说道。“柔嘉小姐是想要我知道你明白我的好心善意,我想这就是坦诚布公。” 谢柔嘉看着他又噗嗤笑了。 “什么事到殿下口中都是大道理。”她说道,又走回来,“那我问殿下。你干吗跟我祖父和五叔他们说我和你是先有私情的?” “相比于报恩之情,我是觉得两情相悦更能让关心你的亲人们安心。”东平郡王说道。 谢柔嘉挑眉。 “哦,这么说你就是让他们误会,不是他们自己听了你的话误会的?”她问道。 “当然,虽然很多时候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但大多数时候无风是不起浪的。”东平郡王说道,“我那句话的确是含着故意的引导。” 说到这里又一笑。 “这不能说谎,柔嘉小姐又不傻怎么看不出来。” 这又应和了他回答她适才质问的话上了。 谢柔嘉噗嗤笑了。 “你喝多了吗?”她忽的问道,“是不是不能喝酒啊?” 东平郡王愣了下。 怎么又说道喝酒上了? 小孩子的心思还真是飘忽不定。 “没,一点点。”他说道,话音落一根小白手指就伸到眼前。 “这里都红了。”谢柔嘉说道,“你喝了多少啊?” 东平郡王笑了笑。 “没多少,我只是喝了酒会上脸。”他说道,“其实没事。” 谢柔嘉哦了声,笑眯眯的看他。 “那殿下你日常肯定不轻易喝酒。”她说道。 “柔嘉小姐怎么知道?”东平郡王似乎有些惊讶问道。 谢柔嘉带着几分小得意。 “因为殿下这样高高在上的人肯定不会轻易让人看到这样子。”她笑道。又盯着东平郡王的脸看,“殿下这样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你,倒有些像娇俏的小姑娘。” 东平郡王哈哈笑了。 “那殿下快休息会儿吧。”谢柔嘉说道。 说罢不待东平郡王说话就走了出去。 东平郡王看着被拉上的门摇头笑了笑,说了这一通话,再看看天色,也不用休息了,他伸手解开衣衫一面脱下一面走向衣架,刚脱下还没拿起要穿的外袍,耳边脚步碎响同时门又被咚的拉开了。 “殿下,我知道了!”谢柔嘉喊道。 东平郡王转身。手里拿着的外袍一时不知是穿上还是先披上遮住的好。 谢柔嘉一眼看到男子赤裸的上身,他的身材匀称,肤色跟他的面色一般如玉石光泽,但就在这一片光泽中。一道伤疤如同笔墨勾画从前胸直到后背而去。 就如同清雅的山水画上陡然一笔浓墨重彩。 谢柔嘉一时忘了回避和害羞,有些惊讶的看着那道伤疤。 这是陈旧的伤疤,可想而知曾经的伤口有多长多大。 他一个郡王,锦衣玉食,侍卫林立的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谢柔嘉想到他说的从小在外行走,去往偏僻荒远之处。所以也会遇到危险的吗? 眼前的伤疤忽的被衣衫遮住,也让谢柔嘉回过神。 东平郡王系上衣带。 “小时候在野外不小心跌落悬崖被划破的。”他含笑说道。 谢柔嘉哦了声。 “你知道什么了?”东平郡王问道。 “我知道了,你没骗我去的果然是偏僻荒远之处。”谢柔嘉说道。 话一出口东平郡王笑了,很显然这傻丫头答错话了。 他笑,谢柔嘉也回过神了,脸色红了红。 “我是说,我知道我刚才不是生殿下的说来信骗我的事。”她忙说道,“我其实是生邵铭清的气,说到底是他骗我,殿下你说客套话,我当然一想就明白了,也根本不用多想,他就这么坏,骗我说是真的,还让我来问。他自己都知道是假的。” 是啊,可惜邵铭清跑了,她只能来这里撒脾气了。 东平郡王笑了走过来几步。 “他不是故意骗你的,我想他只是不敢面对离别罢。”他说道。 没错! 谢柔嘉重重的点头。 “肯定是。他这个人,最没胆子了!”她恨恨说道。 话说到这里,门外响起文士的声音。 “殿下,京城的信。” 又有京城的信? 谢柔嘉看向门外,不对。果然有京城的信。 “拿进来吧。”东平郡王说道,又看谢柔嘉,“你待会将这信上的内容誊抄给他,他失诺,柔嘉小姐可不失诺。” “对!”谢柔嘉高兴的笑了,冲他点点头,看着文士已经走进来便让开,想了到什么又回过头,“殿下,你在家别这么见外。” 说着伸手指了指他的衣衫。 “在家也不出门。你不用来回的换衣裳。” 东平郡王再次哈哈笑了。 “是。”他说道,“我记下了。” 本来就是嘛,可不怪她没敲门的缘故,谢柔嘉嘿嘿笑了笑转身出去了。 ……………………………………………………………………… 夜色蒙蒙华灯初上时,谢文兴迈进谢大夫人的屋子。 屋子里有淡淡的药味,谢大夫人正将一颗丸药掰开送进口中。 “父亲回来了。”谢文兴说道,接过丫头手里的水递给她谢大夫人。 谢大夫人接过将药丸用力的咽下,摆手示意丫头们。 丫头们忙将香炉里添了一大把香,挥着手在屋子里四处转悠,驱散盖住药味。 “喝的醉醺醺的。”谢文兴接着说道。“不知道文俊带他去哪里了。” 话音未落就听的外边有丫头的嘈杂以及隐隐的哭声。 谢大夫人皱眉。 “怎么了?”她问道。 有丫头已经忙去看了,很快又面色不安的退回来。 “大夫人,是大小姐,有个丫头冲撞了大小姐..”她低头说道。 “冲撞?”谢大夫人嗤笑。“谁敢冲撞她啊。” 话音未落,外边丫头们一叠声的喊大小姐来了,谢柔嘉迈进来,外边适才丫头的哭声已经听不见了,想必已经拉下去了。 “又怎么了?”谢大夫人问道,“你一个大小姐。跟丫头们置什么气?” 谢柔惠径直坐下来,看了眼桌子上的香炉也微微皱眉。 “谁让她们私下胡言乱语嚼舌根,说的那些什么话。”她恨恨说道,“拔掉她的舌头,挂在院子里,我看看谁还敢胡乱编排母亲你和我丈夫的闲言碎语。” 谢文兴轻咳一声。 这话你能说出来也真是够了….. “身正不怕影子斜,既然知道是荒唐话,何必还去大动干戈。”谢大夫人说道。 “母亲是说我大动干戈就是身不正影子斜了?”谢柔惠淡淡说道。 谢大夫人觉得自己连发怒都懒得发了。 “你是特意来替我料理我的下人了?”她问道。 “母亲,为什么祖父和五叔能出门了?”谢柔惠放下手问道。 “她已经走了,也不用担心他们再会私下勾结筹划什么,你祖父你五叔,就随意吧。”谢大夫人说道,“难道要关他们一辈子吗?” “她走了,他们做过的事就可一笔勾销吗?”谢柔惠竖眉喝道,“要是这样,以后谁都能随意的跟我们作对了。” “只要你能好好的做个大小姐,做出大小姐的样子,就没有人随意能给你作对!”谢大夫人喝道,好容易压下的气血再次翻腾。 谢文兴忙给她递来水,谢大夫人喝了口微微喘气,再看坐在对面的谢柔惠。 “惠惠。”她说道,“现在谢家就你一个大小姐了,你就好好的做你自己吧,别再闹了。” “我怎么闹了?”谢柔惠站起来,“是谁闹了?我一直好好的做大小姐,我一直要好好的做大小姐,是谁非要跟我闹了?现在到来怪我?” 她说罢拂袖转身而去。 谢大夫人深吸几口气。 “别生气,别生气。”谢文兴劝道。 “我没生气。”谢大夫人说道,“我对她已经没气可生了。” 她沉吟一刻。 “去把青云叫来。” 青云? 谢文兴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个鬼名字是谁。 “周成贞。”谢大夫人没好气的说道。 谢文兴忙应声是,走了几步又停下。 “叫他来这里吗?”他迟疑问道。 如今家里关于那晚谢大夫人和女婿共处一室的流言还未散….. 谢大夫人大怒,将手中的茶碗砸向他。 “滚!”她喊道。 谢文兴话出口也察觉失言。 “阿媛,我不是那个意思。”他忙说道。 但谢大夫人只是看着他再次伸手。 “滚。” 谢文兴只得转身退了出去。 谢大夫人坐在椅子上闭眼重重的喘气。 流言。 没想到有一天她也会有流言,就跟当年母亲为情杀死别家小姐一般的。 不,还不如母亲那个呢。 母亲那个流言好歹是儿女私情,而且人人避谈。 但现在呢,她这流言算什么流言?母婿私情?这不叫流言,这叫污蔑!这叫羞辱! 谢家的丹主,竟然会被这样的污蔑和羞辱! 谢大夫人抬头环视四周,布置摆设一切如同往日一般的富丽堂皇,但为什么看起来蒙上了一层灰败之气? ……………………………………………. “叫我?” 坐在花园里,正由四五个婢女拥簇饮酒的周成贞看向谢文兴,一面将一把豆子扬起,张口去接。 “哎呀,接住了接住了!” “哎呀,都接住了,大爷真厉害!” 婢女们大呼小叫嘻嘻哈哈。 周成贞将豆子嚼的嘎嘣嘎嘣响,再看谢文兴。 “我现在,没空。”他似笑非笑说道。(未完待续。)   ☆、第八章 交易 谢文兴摆摆手,散座在四周的婢女们纷纷退下。 “世子爷,你打算怎么办?”他说道,在周成贞身边坐下来。 “父亲,你怎么还喊我世子爷。”周成贞说道,“我是你儿子谢青云。” 谢文兴笑了。 “世子爷,你是什么人,不是一个名字就能改了的。”他说道,斟了一杯酒举起来,“您和我不一样。” 周成贞看着他。 “都是入赘,怎么不一样?”他似笑非笑问道。 谢文兴举起酒杯跟他碰了下。 “我这种人,是通过入赘来重新投胎,得到更好的人生,所谓投胎就是无路可走不成功则死。”他说道,“而世子你则不是,入赘对你来说只不过是要完成一个目的,你的人生并非只有这一个目的一个选择。” 周成贞哈哈笑了,将酒一饮而尽。 “那你怎么能确定我的这个目的不成功则也得死呢?”他说道。 谢文兴笑了。 “因为世子爷您还活的好好的。”他笑道。 周成贞再次斟杯酒,二人举杯相碰各自一饮而尽。 “世子爷需要多少?”谢文兴忽的问道。 “父亲能拿多少?”周成贞看着他问道。 谢文兴垂下袖子,周成贞将袖子拂下,与他相握。 “世子爷还满意?”谢文兴问道。 周成贞笑着点点头,收回手。 “多谢父亲大人。”他说道,站起身来,“那我去见见母亲,看她有什么吩咐。” ……………………………………………………………. 看到周成贞过来,谢大夫人院子里的丫头们都屏气低头。 “母亲,这家里可真是有点乱啊。”周成贞迈进门开门见山说道,“这败坏母亲你名声的话竟然也能传开。” “这家里是乱了。”谢大夫人说道,“所以就要有劳你了。” 周成贞哦了声,在椅子上坐下来。 “母亲这话什么意思?”他问道。“这谢家不是都是你们丹主丹女的吗?” “丹主丹女只是为了谢家血脉延续。”谢大夫人说道,“而实际上除了血脉,其他的都可以是你的。” 周成贞看着她挑挑眉。 “母亲是说…..”他说道。 “生下一个孩子,一个女儿。谢家就是你的。”谢大夫人说道。 周成贞哈哈笑了。 “母亲这话听起来有些等于没说啊。”他说道,“我既然跟你女儿成亲,自然是要生孩子的。” 谢大夫人笑了笑。 “世子爷,你觉得我和大老爷关系怎么样?”她忽的问道。 “挺好的。”周成贞顺口笑道。 “挺好的。”谢大夫人笑了笑,“是。看起来是挺好的,不过,你知道我们曾经真的是挺好的。” 她说着神情带着几分追忆。 “他是我自己选的的夫婿,我对他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三见非他不嫁。” 周成贞摸着鼻头哦了声。 “挺好挺好。”他带着几分不耐烦说道。 谢大夫人垂目一刻,再看向周成贞。 “世子爷,我知道虽然她们姐妹两个长着一样的面容,但你喜欢的是谢柔嘉。”她说道。 周成贞笑了。 “哦,是啊。没错,我是喜欢她。”他说道,“我可没有遮掩藏着,你知道也不奇怪。” 说道这里又笑了笑。 他奇怪和在意的只是她知不知道。 “谢家的所有矿山,砂行,金钱,全都给你。”谢大夫人说道,“世子爷,你虽然失去了爵位改了名字叫谢青云,但我可以保证。你能过上皇帝一般的日子。” 周成贞停下笑,倾身看向谢大夫人。 “那你要什么?”他问道。 “我只要你们生的女儿。”谢大夫人看着他说道,“只要你和谢柔惠生个女儿。” 周成贞笑了摸着下巴眼神闪烁。 “听起来,这买卖真是太划算了。我睡个女人,自己爽了,还能捞到一个谢家。”他说道。 谢大夫人神情木然。 “是啊,这真的是很划算的买卖。”她说道,“世子爷觉得怎么样?” 她的话说完,周成贞还没回答。门外忽的传来乱乱的脚步声。 “大小姐!” 与此同时有丫头们的喊声响起,伴着这喊声有人冲进来。 “母亲你们在干什么?”谢柔惠看着他们,面色涨红的喊道,“你们在说什么?” 谢大夫人皱眉,周成贞则笑了笑,重新坐回椅子上,饶有兴趣的看着她。 “谢柔惠,你干什么?”谢大夫人说道。 “我干什么?我都听到了!”谢柔惠喊道,眼圈泛红,胸口剧烈的起伏,“母亲,你们怎么能这样?” “你听到?你听到什么?”谢大夫人竖眉,“你竟然敢监听监视我?你想…..” 她的话没说完,谢柔惠就尖叫一声。 “来人啊来人啊。”她疯狂的喊道。 来人?家里的其他人还能随意的进出她的院子吗? 谢大夫人念头才闪过就听得外边再次脚步乱乱,七八个人涌进来,为首的是谢存礼。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谢存礼问道。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这是我该问的才对! 谢大夫人神情僵硬的看着这些人。 “来人!”她喊道。 那些随侍四周的暗卫没有出现。 谢柔惠! 谢大夫人心中一寒看向谢柔惠。 是她搞的鬼! “太叔祖!”谢柔惠已经喊着扑过去,泪流满面,“太叔祖,我活不了了,母亲竟然和我丈夫密谋要害死我!” 什么? 此言一出,满屋子的人骇然。 周成贞在一旁噗嗤笑了,又收起,再次饶有兴趣的看着屋子里的众人。 “惠惠,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谢存礼喊道。 “我当然知道。难道你们不知道?”谢柔惠哭道,“你们私下谁不知道,谁没揣测!” 谢存礼等人的神情变幻,视线忍不住看向谢大夫人。以及坐在一旁翘着腿的周成贞。 谢大夫人上前一步,揪住谢柔惠,扬手就甩了两个耳光。 谢柔惠尖叫着大哭。 “阿媛!你有话说话,打她干什么!”谢存礼忙阻拦。 谢大夫人又一口啐在他脸上。 “有话说话?这话说出来就该打死,就诛心!”她一字一顿喝道。 谢存礼面色涨红。看着抓着自己衣袖在地上哀哭的谢柔惠。 “你没有做,怕什么说!”他愤愤说道。 谢大夫人看着他,又看向其他人。 “在你们眼里,我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吗?”她问道。 屋子里的诸人眼神闪烁,回避了谢大夫人的视线。 这些无情的冷心冷面的叔伯兄弟们啊。 这就是一直将她高高捧起,一旦有更大的利益选择就毫不留情将她抛弃的叔伯兄弟们啊。 谢大夫人心内一片冰凉,耳边是谢柔惠的喊声。 “来人,来人。” 外边有颤颤巍巍的四五个丫头进来跪在地上。 “……大夫人让大老爷滚…” “……然后就找来了大爷…” “…..我听到说什么一见钟情,再见倾心……” “…..夫人说谢家的所有矿山,砂行。金钱,全都给大爷….保证他能过上皇帝一般的日子….” 耳边的说话声此起彼伏,谢大夫人却觉得忽远忽近,屋子里就变的更嘈杂。 “住口住口!” “伤风败俗!” 谢存礼等人的声音也随之愤怒的响起,伴着谢柔惠的哭声。 “太叔祖,怎么办啊!这可怎么办啊!怎么会这样啊!” 谢大夫人眼一黑,耳边的嘈杂散去,陷入安静中。 ……………………………………………………. “出什么事了?”谢老太爷醉意全消,翻身坐起,看着匆匆而来的谢文俊。 “惠惠带着人堵住了大夫人和周成贞..”谢文俊难以启齿的说道。 谢老太爷抓起床边的水杯砸在地上。 “真是畜生!”他骂道。 “没想到惠惠她竟然能做出这样的事。而且她竟然还控制了大夫人的暗卫,还有那些丫头们。”谢文俊低声说道。 “这世上还有什么是这个畜生做不出来的?”谢老太爷说道,“阿媛呢?” “大夫人气晕了,大夫给看呢。”谢文俊说道。“性命无碍,不过,听说他们要把大夫人关起来。” 谢老太爷看着窗外浓浓的夜色,长长的叹口气。 “真是报应啊。”他说道。 谢媛逼死了自己的母亲,这才一眨眼,她就被自己的女儿如此陷害。 都疯了。都疯了。 “嘉嘉说得对,没有存在的必要了。”谢老太爷喃喃说道,“自作孽,不可活。” ……………………………………………………….. 谢大夫人悠悠醒过来,入目昏昏的灯光照着白色的墙壁,不是她熟悉的帐顶! 这是哪里? 出什么事了? “这地方上一次我被关进来的时候,就想要有一天让母亲您也进来享受下。” 谢柔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谢大夫人一个激灵,想起发生的事,她猛地要坐起来,却发现身体无力,颓然的跌回床上,视线落在床边坐着的女孩子身上。 谢柔惠抚着灯光下成亲时才染过的红指甲带着浅浅的笑。 “今天终于如愿了。”她说道。 “谢柔惠,你想干什么?”谢大夫人喝道。 “母亲,你想对我干什么你心里清楚,我心里也清楚。”谢柔惠站起身看着她,“你想要把我关起来,想要男人强暴我,想要我给你生孩子,然后杀了我,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以为我是傻子吗?你以为我会乖乖的任你糟践我吗?” 谢大夫人冷冷看着她。 “是,没错,我的确要这样做,这不怪我,要怪就怪你是个废物。”她说道,“你这没用的废物,我当然要用新的丹女来取代你。” “你才是废物!”谢柔惠咬牙喝道,“没错只有废物会被取代。” 她站直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谢大夫人。 “现在你被取代了,从今天起,我就是谢家的丹主了。”(未完待续。)   ☆、第九章 取代 你取代我成了丹主了? “为什么?”谢大夫人冷冷说道。 “因为你行为举止伤风败俗。”谢柔惠含笑说道,“祖母虽然年轻时也有过风流韵事,但到底是年轻时,也是跟外人,只是母亲这一次涉及的人是咱们谢家内的人,而且还关系伦乱,如今咱们谢家刚献了始皇鼎,为了不坏了家门声名,所以昨天长老们商议,母亲既然身子不好暗地用药,那就专心休养吧。” 谢大夫人嗤笑。 “长老会?谢柔惠你让长老会来决议丹主的去留?”她说道,“你知不知道这意味这什么?” 谢柔惠看着她。 “意味这今日你能用他们来为你谋利,将来也能被别人拿来谋你的利。”谢大夫人说道,“你竟然敢让长老会来决定丹主的去留,你这是自己往自己头上悬了一把刀!” “悬挂了刀,那也比刀就要砍在我脖子上要好得多。”谢柔惠喝道,伸手指着自己,又站直身子看着谢大夫人,“这都是你逼的!” 谢大夫人看着她。 “你许给他们什么好处?”她忽的问道,“什么家门名声还不足以让他们做出这种事。” 谢柔惠笑了笑。 “也没什么,不过是给他们你要夺走他们的好处。”她说道,说到这里又摇头,“母亲,你竟然为了要我生个孩子而把整个谢家送给别人?你是不是傻啊?” 谢大夫人嗤笑。 “我傻?整个谢家就是因为丹女才存在的,没了丹女,还有什么谢家,还有什么好处!”她说道。 “没有丹女?”谢柔惠上前,“那我是什么?我死了吗?” 不待谢大夫人回话她又站直身子。 “没错,在你眼里,我的确是死了。”她说道,环视四周,“从你把我关到这地道里的时候,你就把我当死人了。” 地道? 这里是那个密道? 谢大夫人这也才看着四周认出来。 她竟然把自己关到这里? “第一次我在里面关了两天一夜。你知道那是什么滋味吗?后来我又被关进去,而你们都忘了我,我在这里面没吃没喝没人理会,那时候。你的女儿谢柔惠就已经死在这里面了。” 她看着谢大夫人红着眼恨恨的喊道。 “这都是你害的我,你已经害死我了。” 谢大夫人撑身用力的坐起来。 “我害的你?”她说道,“谢柔惠,被关进地道,怎么是我的害的你?你要是能跳好舞。能完成丹女该做的祭祀,你又怎么能被关进地道?” “就是你害的!”谢柔惠尖声喊道,“你当初为什么不杀死她!为什么非要留着她!生下来就杀死她!哪里会有现在这样!” 谢大夫人撑不住跌回床上,看着谢柔惠。 “所以,你有今日,都是你自己害的。”她说道,说罢转身就走。 “谢柔惠!”谢大夫人喝道。 谢柔惠停下脚却没有回头。 “谢柔惠,靠跟他们谈条件许好处,永远站不稳,只有你自己站稳。无可替代,你才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谢大夫人咬牙说道。 谢柔惠抬脚疾步迈上台阶一步步远去了,听得石门咯吱响,里外陷入一片安静。 当初,是真的错了吗? 谢大夫人颓然倒在床上。 “大夫人,这个是妹妹…” 小小的襁褓被抱到面前,才出生的婴儿已经洗干净了,皱巴巴的小脸,正努力的睁眼。 她的手拿着锦帕伸过去,小小的脸一只手就能盖住。盖住….. 锦帕下的婴儿的鼻头晃动着,似乎在她玩耍。 谢大夫人闭上眼手颓然的垂下。 怎么舍得啊,留下吧。 那今日的一切真的是因为留下这个孩子的缘故吗? ……………………………………………………….. 大宅里谢家族中的长老们都在,一个个神情复杂。屋子里站满了人却鸦雀无声。 看到谢柔惠走进来,谢文兴第一个站起来。 “你,你,你把我也关起来。”他喊道,“我要陪你母亲养病!” 谢柔惠笑了笑。 “既然如此,那就如父亲所愿吧。”她说道。一面唤了声来人。 门外护卫进来。 谢文兴冷冷看着屋内的众人一眼拂袖而去。 “何必呢?他跟老太爷不一样,老太爷是一直都没有管理过家事,文兴他可是操持家中的产业十几年了。” “是啊,这次的事也跟他无关,他该干什么还干什么,何必这样呢。” 屋子里的老爷们纷纷说道。 谢柔惠冷笑。 跟他无关?该干什么还干什么? 难道自己会放过他? 他闹着去跟谢大夫人关起来,反而能侥幸多活些日子,他才不傻呢。 谢柔惠走过去看到周成贞。 周成贞坐在椅子上,姿势似乎始终没变过,带着几分不耐烦。 见她看过来,周成贞一挑眉。 “怎么?我也要关吗?”他说道。 屋子里再次安静一下。 “你回去吧。”谢柔惠说道,“别乱说话。” “早说啊,害我浪费功夫。”周成贞说道,站起来。 也没人要拦着他啊,是他自己非要在一旁看热闹的。 众人看着他大摇大摆的走了。 “惠惠啊,虽然说没了世子的名号,但他的身份到底在这,到时候家里,只怕没人能管得了他啊。”谢存礼低声说道。 “那怎么办?太叔祖你要和他同归于尽吗?”谢柔惠说道。 谢存礼被呛了下。 “我怎么敢。”他讪讪说道。 “就是太叔祖您敢,我也舍不得,不就是个女婿嘛,不值得。”谢柔惠含笑说道。 谢存礼笑着点点头。 “惠惠,你能想得开看得明白,就好。”他夸赞道。 谢柔惠在正座上坐下。 “家里已经闹了许久的荒唐事了。”她说道,“从现在起也该理顺安宁了。” 众人也纷纷都坐下点头。 “我不得已刚成亲接过母亲的交来的重任,还望诸位长辈们多加照料。”谢柔惠说道。 “大小姐,你真是谦虚了。” “大小姐,你已经很厉害了。” 大家纷纷笑道。 “我不是谦虚。”谢柔惠看着他们含笑说道。“我到底年轻,还要生养孩儿,所以原本属于公中丹主掌管的三大砂矿十六家砂行,就暂时由你们费心替我照看一下吧。” 她说这话。将一块印章放在了桌子上。 不知道是金是玉赤红的印章因为年久在灯光下越发显得莹润。 屋子里的老爷们顿时都站起来,神情炙热的看着印章。 虽然产业众多,各房各户都有自己专属的产业,但归根结底还都是汇集在这公中的三大矿十六行,他们辛劳奔波。除了自己捞到的好处,一多半都收归公中所有。 这印章就是谢家巨额财富所在,命脉和权财所在,也理所当然的由丹主把持,所以丹主也才能对谢家的诸房人事财务有着生死之权。 可是又能怎么样?她是丹主啊,她是民众信奉敬仰的大巫女,谁敢去跟她抢夺,除非她自己愿意拿出来。 这一天终于到来了!丹主更迭,赘婿不可靠,那么新丹主可以依赖的就只有他们这些长辈了。 谢柔惠看着室内诸人的欢喜也露出笑容。 她早就说过。她可不在乎什么好狗赖狗,只要认肉骨头,她都可以用,不就是一些肉骨头嘛,她在乎可不是这些。 只要她能坐稳这个丹女之位,丹主之位,扔出去的就能再拿回来。 大厅里的喧腾热闹,随着暗夜里无数窥探的视线在谢家族众聚集之地散开。 原本地位很高的二老爷谢文昌因为两三次忤逆谢大夫人而被驱逐,剥夺了参加家族议事的资格,但他还是在第一时间知道了发生的事。 “爹。现在怎么办?咱们分不到了。”几个儿子一脸不安焦急的说道。 谢文昌却哈哈笑了。 “不是咱们分不到了。”他说道,“而是咱们的机会来了!” 机会? 几个儿子对视一眼。 “原本大夫人不容我们,只要她狠下心将咱们一家驱逐,别人虽然会觉得唇亡齿寒。但更乐意分掉咱们的产业,但现在可不一样了。”谢文昌说道,“谢柔惠竟然把丹主的财权分下来了,那些矿可是有很大的利益的。” “那跟咱们什么关系,那些矿也给不了咱们啊。”一个儿子说道。 谢文昌看着他一笑。 “但是,咱们却能给那些矿更大的利益啊。”他说道。“咱们有你妹妹,一个能祭祀能点砂能解矿难的谢柔清啊。” 儿子们对视一眼恍然。 “那些矿属于谢大夫人时候,她才不会在乎这些利益,所以逼急了杀掉你妹妹也没什么大不了,而对于其他人来说,那些利益到底跟他们也无关,损失了也就损失了,所以就算大夫人逼迫害我们一家,他们也无所谓,但现在不一样了。”谢文昌说道,精神奕奕,“那些利益成他们的了,丹主不在乎,他们在乎,谁能给他们带来大利益,他们就在乎谁。” “那个人,除了丹主,就只有妹妹了。”几个儿子喊道。 但有一个跳起来又迟疑一下。 “要是妹妹,比不过谢柔惠呢?”他低声说道。 谢文昌神情变幻,攥紧了手。 “所以我们全家的性命就在你妹妹身上了,比不过,就死,比得过…..。”他咬牙说道,眼神闪亮,“风水轮流转,谢家大房就要轮到我谢文昌了。” 大房! 如果他们的妹妹取代丹女,取代了丹主,那他们当然就能取代大房了,从此后谢家族众为天。 一时间室内鸦雀无声只有急促的喘气。 “谁看着你妹妹呢?” “快,快,再派人去!” “无论如何也要保护好她!” ………………………………………………………………….. 日光洒遍山顶的时候,在山上坐了许久的谢柔清拿过拐杖,轻轻的叹口气。 “小姐,你怎么又不高兴了?”一旁山石上的水英问道。 “那边号子声又少了一半。”谢柔清说道。 “哦,安哥俾说了,几个矿井不出砂了,就停了。”水英说道,“所以人也少了。” “余下的几个,也用不了多久了。”谢柔清说道。 “那也没办法啊。”水英说道。 谢柔清看了眼矿山那边,转过身。 “走吧。”她说道,拄着拐坐上黄牛,和水英慢慢的向山下走去。 快到山下时,水英忽的咦了声。 “小姐你看。”她喊道,伸手指向山路,“你看,是柔嘉小姐来了。” 谢柔清看过去,见山路上一匹红马正疾驰而来,其上的女孩子似乎察觉到这边的视线,抬起头,一面打了个响亮的呼哨。 尖亮的呼哨划破山野,矿山上的正小心的盯着一个矿井洞壁的安哥俾也猛地打个机灵,转过头来,原本忧心重重的脸上露出笑。(未完待续。)   ☆、第十章 心动 “你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进来了?” 在木屋前坐下谢柔清问道。 “我又不是被通缉要犯,为什么不能大摇大摆的来去?”谢柔嘉笑道,拍了拍小红马让它自己玩去。 “你打算怎么做?”谢柔清问道。 “我想了,单靠你自己还不行。”谢柔嘉说道,“我们要更多的人。” 谢柔清笑了笑。 “别傻了。”她说道,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腿脚,“要不是我这样了,你也跟我接触不了,我也不会跟你学,要说以前,也只是有人心动,但可有一个来找你求学的吗?” “有你就够了。”谢柔嘉笑道,“有了你,就会有更多的人。” 谢柔清吐口气。 “那是以后,要想有以后,我们得先有现在。”她说道。 “现在也有了。”谢柔嘉笑道,忽的伸手指了指外边,“你看。” 谢柔清皱眉看过去,见有一队人马疾驰而来。 她并不担心是谢大夫人的人要来对她不利,一来谢大夫人并不会无缘无故的对家族中的后辈出手,除非是打着祭祀的需要,而作为一个已经献祭过一次的人,这个理由已经不存在了,二来自从谢文昌和谢大夫人撕破脸后,也对谢柔清这边严密监护,尤其是大地动郁山坍陷后,谢大夫人对这边几乎不闻不问,谢文昌趁机将这里布置成自己的人手。 “妹妹。”两个年轻公子下马喊道,一眼看到站在院子里的谢柔嘉吓了一跳。 不,不会吧,谢柔惠? “柔嘉小姐。”谢柔嘉笑道,指了指自己。一面施礼,“两位哥哥。” 两个公子更加惊讶。 “柔嘉小姐?你不是出嫁走了吗?” “我是出嫁了,但是到底是故土难离,我就再多留几天。”谢柔嘉说道。 这样也行? “你们来什么事?”谢柔清问道。 这二人才想起要紧事。 “柔嘉小姐,你在也正好。”他们忙说道,“家里出事了。” 家里出事了? 家里现在还能出什么事?已经是她们母女的天下了。 “大小姐取代大夫人成丹主了。”两个公子说道,“就在昨晚定下的。今早已经公布了。” 大小姐早晚会是丹主。这并不是应该拿来用出事描述的事情,出事的肯定是取代二字。 丹主历来只有退让,怎么会有取代。 “她做了什么?”谢柔嘉问道。 “对外说的是大夫人病了。操持完二位小姐的婚事就再也顶不住了,所以就由大小姐接替丹主之位。”一个公子说道。 “那其实呢?”谢柔嘉问道。 两个公子对视一眼。 “大夫人和大爷谢青云有私情..”他们低声说道,“被大小姐撞到了。” 什么? 谢柔嘉和谢柔清愕然。 尤其是谢柔嘉,有些哭笑不得。 谢青云?周成贞? 这一世。竟然换成了周成贞在她们谢家被撞私情? 不过,这被撞破的私情。直接导致谢大夫人被夺了丹主之位,可见这私情自然不会真的是私情。 那那一世,她和周成贞所谓的私情,导致了镇北王的死。那那所谓的私情必然也不仅仅是私情。 可是这私情如果不是周成贞安排的,谁又能算计他?如果是他安排的,那他难道是害死了镇北王?那可是他祖父啊。 不过。他跟他祖父到底是有情还是无情呢? 这家伙话没有真假情也没有真假,真真假假的根本就看不清看不懂。 “柔嘉?” 谢柔清扯了扯她的衣袖。 谢柔嘉回过神。看向她。 “大夫人没事吧?”谢柔清看着两个哥哥问道。 “没事,只是被关起来了,大老爷也被一起关起来了。”两个公子说道。 谢柔嘉有些怅然。 很显然,这一世谢大夫人想要像对待自己那样对待谢柔惠是不可能了,反而被谢柔惠反制住。 轮到她被关在小院子里了,还背负着那种不堪的原因。 “谢柔惠真是疯了。”谢柔清说道,“她给自己母亲按上那样的名声,自己又有什么好,那是她的母亲,但也是丹主,污蔑了丹主的名声,她这个丹主就光彩吗?” “是啊,她真是疯了,所以父亲让我们来接妹妹回去。”两个公子说道,“除掉了大夫人,妹妹只怕就是她的眼中钉了。” 谢柔清看了眼谢柔嘉。 “不。”谢柔嘉深吸一口气收回神说道,“不要回去,现在能让柔清安全的不是谢家,而是矿上。” 矿上? 两个公子对视一眼。 “她的仪仗不是谢家,而是这些受过她恩惠,真真切切感受到她的助力的矿工们,甚至还有这些管事们。”谢柔嘉说道,“这些人虽然没有谢家老爷们的权势,但他们却能最真切的反应,能让老爷们知道真切的利益所在。” 两个公子点点头。 “是,父亲也是正是想到这一点,所以才怕大小姐来伤害妹妹。”他们说道。 “她一定会的。”谢柔嘉说道,“所以当务之急是要做到她做不到的事。” “那要怎么办?”两个公子忙问道。 “首先,要让柔清送给她一份丹主的大贺礼。”谢柔嘉说道,“点出一眼矿井来。” 这还真是大贺礼,而且还能让大家看到谢柔清的本事。 两个公子大喜。 这个本事要是说单靠谢柔清的话他们是不会相信能做到的,但现在有柔嘉小姐那就放心了。 “我们这就去跟父亲说,去找我们负责的矿。”他们说道。 谢柔嘉摇头。 “不,不能找你们的矿,找别人的。”她说道。“利益共享才能得到更多助力。” 两个公子点点头。 “我们这就去。”他们忙说道转身。 “等一下,还有一件事。”谢柔嘉说道,看着这两个公子。 “柔嘉小姐请说。”二人忙说道。 “你们回去跟你父亲说。”谢柔嘉看着他们,“要他放弃在谢家的所有产业,只要一个郁山矿。” 只要郁山矿? 两个公子瞪大眼神情惊愕。 “她说什么?” 听到两人转述的谢文昌也一脸惊愕。 “郁山矿还算矿吗?” 原本就是废矿,在凤血石之后出了两个矿井,但随着这次郁山塌陷和地动。虽然矿山没有大面积坍陷。但山内也震动不小,矿井作废了一半,余下的也基本上挖不出砂了。 “也许柔嘉小姐有本事让郁山重获新生呢。”一个儿子猜测说道。“当初不也是谢老夫人让郁山重出新矿井的吗?” 这也有可能。 谢文昌沉吟。 不,这不是关键问题,关键问题是柔嘉小姐。 “这么说柔嘉小姐还是不离开彭水,还是要掌控谢家了。”他说道。 “父亲。她已经是外嫁女了,还怎么掌控谢家啊?这根本不可能。彭水百姓不认,谢家的人也不会认的。”一个儿子说道。 “所以她需要扶持一个傀儡。”谢文昌眼睛亮亮说道。 傀儡怎么了,傀儡说好听了是帮手。 再说有着一个永远不能走到人前的幕后主使,那傀儡做久了也就能变成真正的主人了。 “父亲。那我们?”屋内的儿子们问道。 谢文昌坐正了身子。 “从今日起,一切都听柔嘉小姐的吩咐行事。”他肃重说道。 ....................................................... 暮色沉沉的时候,谢柔嘉也迈进了家门。将小红马随意的扔开,径直向内院而去。 “夫人回来了。”外院的丫头们向内喊道。 随着这喊声。小玲从屋子里出来打起帘子。 “柔嘉小姐回来了。”她笑吟吟的说道。 谢柔嘉迈进室内,室内暖意扑面,带着清香,让秋日暮色里奔波一身的寒意顿消。 “殿下呢?”她脱口问道。 问这话已经看向里间,一个穿着青色布袍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 斜倚在罗汉床上看书的东平郡王抬头对她笑了笑。 “回来了。”他说道。 谢柔嘉笑着点点头。 “柔嘉小姐,先去洗漱更衣吧,水已经备好了。”小玲笑道。 谢柔嘉洗漱换了家常的衣衫,挽着半湿的头发走出来,厅内已经摆放了饭菜。 “殿下吃过了吗?”谢柔嘉透过隔扇问道。 隔扇那边的东平郡王点点头。 “我吃过了,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就先吃了。”他说道。 谢柔嘉松口气。 “那就对了。”她说道,一面坐下来,“我回来没有早晚,殿下千万不要客气等我,要不然我惦记这事,回来的着急,吃饭也不香。” 一开始还觉得这孩子不会说话,现在看来会不会说话先不说,至少话很多。 这一句对了就能说清的事,她又絮叨这么多句。 东平郡王握着书笑了。 “我知道。”他答道。 外边的声音还没停。 “我要这个汤..” “殿下,你吃的什么饭?跟我这个一样吗?” “殿下,你要不要再吃些?” 女孩子清脆的声音充斥着室内。 东平郡王看了眼自从听到她回来的消息后就再没翻过一页的书,笑了笑放下来。(未完待续) ps:推荐:冬天的柳叶的《我的竹马是男配》:程三自幼喜欢一同长大的舅家表哥,只是很久之后才知道,俊美无俦、情深不悔的韩家表哥是一种叫“男配”的奇怪生物,只可惜,她不是女主……   ☆、第十一章 不避 夜色沉沉,廊下的灯笼逐一熄灭,丫头们也都退了出去。 东平郡王也不习惯留值夜丫头。 “身边留着人,说是方便也是危险。”他说道。 “危险?”谢柔嘉好奇的问道。 “以前很小的时候遇到过,虽然做足了防备,但近身伺候的人在夜晚中了巫盅做出了伤人的事。”东平郡王说道,“所以后来父王就说人只能管住自己,他人到底莫测,入睡歇息时就不再留人近身伺候了。” 这是戒备和自保,跟自己不留人的习惯相似又不同。 除了江铃,她没有可以信任的人,害怕看到她们对自己鄙夷的嘲讽的神情,觉得时时刻刻到处都是这种视线,白天无法回避,所以在夜晚来临有理由躲避。 这也算是戒备和自保吧,虽然是因为畏惧和逃避。 “你早点休息吧。”东平郡王说道,“明日还要早起。” 谢柔嘉回过神摇摇头。 “不,明日我不去了,我在家准备些东西。”她说道,看着站在对面门内的东平郡王,又笑了笑,“真没想到,竟然会和殿下您有这样共处一室的时候。” 她的耳边似乎又响起那一世在镇北王府一片素白中丫头们乱乱的喊声。 “…是安定王家的东平郡王…” “…东平郡王长的真好看….” 那一闪而过的名字,见都没见过的人,今世竟然共处一室,而且还成了名义上的夫妻。 “人生这样才有趣不是吗?”东平郡王说道,“命运不可猜测,才会过了今天期盼着明天,今日不好期盼明日会好,今日好期盼明日更好,如果一眼看到头,坏的无望。好的无趣,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那倒是。”谢柔嘉笑道,“要是让我知道这辈子还跟前辈子一样惨,我真的过不下去了。” 好在虽然很多事还是跟上辈子一样。但总归还是很多跟上一辈不一样了,她也兴致勃勃又充满斗志的期待着明天。 “惨不惨的,过得下去过不下去,也因人不同。”东平郡王说道,并没有问她上辈子是怎么样的惨。 谢柔嘉想了想笑了。 要是这么说。再看看现在的谢柔惠,其实说来上一世她过的也不能说是惨。 当了谢家的大小姐,虽然被父母厌弃,但到底是谢家的大小姐,你看,现在谢柔惠也是这样的境遇,但那又如何,她过的可不觉得惨。 如果上一世自己能够勇敢一些坚强一些,不是自怨自艾惊恐逃避,或许日子也会不一样。 可见不在命运。在于人啊。 “要是那时候就认识殿下的话,或许我就不用死了。”她笑道。 东平郡王笑了笑没说话。 没有惊讶也没有询问,就好像没听到她说的话多么古怪。 “殿下怎么不说话?是认为我说的胡话不知道怎么说吧?”谢柔嘉笑问道。 东平郡王笑着摇头。 “我只是因为你说的话我不了解,所以不能做出回答和议论。”他说道。 “那殿下您不觉得这话很古怪吗?”谢柔嘉笑着追问。 “你觉得古怪吗?”东平郡王反问道。 “我当然不觉得古怪了,我知道我在说什么。”谢柔嘉说道。 “我连你这么古怪的人都不觉得古怪了,一句话又算什么。”东平郡王笑道。 谢柔嘉愣了下,走过去哦哦两声。 “殿下是在打趣我!”她说道。 东平郡王笑着没说话。 “殿下也会开玩笑。”谢柔嘉看着他笑道,“跟我想象中的又不一样了。” “那柔嘉小姐想象中的我是什么样?”东平郡王问道。 谢柔嘉笑了。 “什么样子都没,我跟你无冤无仇也素不相识。”她说道,“也不知道该把你想象成什么样子。” 跟邵铭清和周成贞完全不同。初见的时候对他们来说是第一次,对自己来说却是旧人,她熟悉他们,怀着仇恨和戒备。第一眼就知道该怎么与他们相处,但东平郡王却是真真切切的初见。 上辈子毫无交集,无恨无怨无仇,她的感情只有爱和恨,面对着两种感情之外,她就束手无策不知道怎么办了。 “那随便想。”东平郡王笑道。“昨天一个样,今天一个样,明天又是一个样。” 谢柔嘉哈哈笑了。 “反正不管我怎么想,殿下始终是这样,对不对?”她笑道。 东平郡王笑了笑。 “快去睡吧,想的太多,睡不好。”他说道。 谢柔嘉再次哈哈笑了。 “殿下太小瞧人了。”她说道,“我想的比你想象的多得多,不过我一直睡的很好。” 东平郡王笑而不语,抬手做请。 谢柔嘉对他屈膝施礼告退。 屋子里安静下来,侧面的耳房里两个丫头也放下了窗户,一个丫头打个哈欠。 “殿下原来也这么爱说话。”她说道,“这是把攒了一天的话吧。” 小玲抿嘴一笑。 “那也要看是谁。”她说道,“我在殿下跟前杵了一天,他老人家跟我说了不到三句话。” 说着模仿东平郡王的语气。 “茶。” “嗯。” “好。” 另一个丫头笑的岔气伸手推她,耳房里低低的笑声在暗夜里扬起又掩下,夜色静谧。 ……………………………………………………… 日光渐亮,谢柔惠的院子里丫头仆妇如水般涌入。 这表示谢柔惠起来了,谢瑶便也忙迈进院门。 谢柔惠坐在镜子前梳妆,身边一圈的丫头捧着铜盆锦帕香膏跪地静候,屋子里鸦雀无声。 “这么早你过来做什么?”她看着谢瑶淡淡问道。 谢瑶笑着指着自己头上的朱钗。 “惠惠你瞧。”她说道。 谢柔惠就在镜子里看了眼,见那颗朱钗是极其罕见的大珠。 不顾再罕见对于谢家来说,也没什么稀罕的。 “真好看啊。”她说道。 谢瑶笑了。 “好看算不上,只不过这是我四嫂子送我的。”她说道,“何止这个,自从今早一睁开眼,堆到我面前的金银珠宝都满了。我都不敢在屋子里呆着,这才跑出来了。” 谢柔惠笑着打量一下梳头娘子给挽着的云鬓,谢瑶亲自上前捡起一根朱钗插上。 “惠惠,托你的福。如今我在家里,那可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她低声笑道。 洗漱过后,丫头们鱼贯退下,另一边厅内丫头们鱼贯而入摆上饭菜。 “吃过没?”谢柔惠问谢瑶。 谢瑶扶着她坐下来,自己也跟着坐下来。摆手示意屋子里的丫头们退下。 “惠惠,早就该这样了。”她感叹道。 谢柔惠笑而不语,低头吃饭。 谢瑶的视线又落在她挽起的妇人发鬓上,适才的屋子里已经看过了,并没有周成贞的踪影。 周成贞住在婚房里,而谢柔惠自己独居在这里,这也是家里人人都知道的事。 “可是,打算怎么办呢?”她忍不住问道,“又不能休了他,你也太亏了。” 谢柔惠笑了笑。 “男人这些事算什么大事。”她说道。“只要我能在家里站稳丹主,我怎么会吃亏。” “是啊,是啊,不就是个男人嘛,惠惠你要多少有多少。”谢瑶笑吟吟说道。 谢柔惠将筷子拍在桌子上。 可是我就想要那一个! 她神情恨恨。 谢瑶吓得站起来,不知道自己这话哪里说错了,明明是当初她劝自己嫁给那个矿工时说的话嘛。 “大小姐。”门外传来丫头的声音,“三老爷来了。” 谢柔惠嗯了声。 “进来吧。”她说道。 谢文秀带着几分欢喜走进来,如今家里谢文兴不管事了,谢文昌失心疯了要跟大夫人作对被排除。谢文俊早就成了废子,如今大房内只有他这个嫡亲的叔叔为大了。 就拿昨日说的公中的产业,他谢文秀必然要占据最大最多的。 “三叔什么事?”谢柔惠问道。 “今日大掌柜和管事们都要被招来商议重新划分产业的事了。”谢文秀说道,“我来看看大小姐你还有什么叮嘱?” “没有。三叔随意,听从长老会做主就是了。”谢柔惠说道。 谢文秀笑着点点头。 “还有一件事。”他说道,“二哥如今也管事,手里的矿和砂行只怕荒废了,所以我想要拿过来。” 谢柔惠看向他。 谢文昌?他的东西早就该拿回来了,让他看看跟她们作对的下场。没了砂矿砂行,看他还能翻出什么花样。 “三叔说的是,自然该拿回来。”她说道。 “不过,总归是不好看,所以我打算把郁山矿给他。”谢文秀倾身低声说道。 郁山矿? 谢柔惠微微皱眉。 “郁山矿我已经看过了,大地动后,矿井都不行了。”谢文秀低声说道,又微微一笑,“不过郁山好歹是咱们谢家的祖宗所在,名声很好听,他谢文昌仗着他的女儿能祭祀,打着山神祖宗的旗号,那就给他个名声好了。” 谢柔惠看着他一刻忽的笑了。 “三叔,你啊,被人骗了。”她说道。 谢文秀一愣。 “被谁?”他问道。 怪不得这个三叔一直在家里不中用,不仅没能成为母亲的助力,反而一直依附长姐的羽翼。 谢柔惠笑了笑。 “我问你,这件事,是谢文昌主动找你说的,还是你先想要他的东西?”她问道。 谢文秀讪讪。 “我是一直想要他的东西。”他说道,“他以前霸道,抢了我好多….” “我说这次。”谢柔惠打断他,带着几分不耐烦,“这次是不是他主动来找你的?” 谢文秀带着几分躲闪应声是。 “但他并没有主动说给你,而是勾引你来抢。”谢柔惠说道,“这世上很多人有个贱毛病,送的不要抢来的喜欢,三叔,他就是勾引你来抢的。” 谢文秀也反应过来,认真的想了想,顿时涨红了脸。 “这个黑心鬼!到现在还算计我!”他骂道,站起身就要冲出去,又被谢柔惠叫住。 “算了,你拿着就是。”谢柔惠又说道。 “那为什么?”谢文秀说道,“岂不是让他如意?” “那些产业就是要夺了他的,早晚都要拿走,管他是自己奉上还是另有算计。”谢柔惠说道。 “可是他想干什么?”谢文秀不解的问道。 “想要郁山矿。”谢柔惠说道。 “为什么?”谢文昌更不解问道。 谢柔惠吐口气。 “你不都说了吗?”她皱眉说道,“郁山好歹是咱们谢家的祖宗所在,名声很好听,他谢文昌仗着他的女儿能祭祀,打着山神祖宗的旗号,不就是为了图名以待扬威。” 谢文昌恍然。 “这个狼心贼子!”他愤怒的喝道,“这是要让他的女儿当丹女吗?” 说着站起来。 “我立刻去带人将他们一家抓起来。” “抓什么抓。”谢柔惠喝道,“现在抓他们又没有让他们必死的理由,难道要说因为他们家的女儿祭祀酬神不敬吗?别忘了这祭祀酬神都成功了,现在你去抓他们,反而要被他们反咬一口,山神都不怪他们,你凭什么怪他们,反而要说你忤逆神明。” 谢文秀看着谢柔惠。 “那怎么办?”他说道。 “那就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谢柔惠说道,“用他要的名声,反过来要了他们的命。” 谢文秀才要问,门外有侍卫疾步进来。 “大小姐,消息说,柔嘉小姐还在彭水。”他低头施礼说道。 什么? 谢文秀和谢瑶大吃一惊,谢柔惠则笑了。 “怪不得。”她说道,“怪不得谢文昌敢这样做,原来是找了靠山了。” 说罢笑散去,声音陡然拔高尖厉。 “把郁山给谢文昌!这次让她们一起死!” ……………………………………………………………. “世子爷!” 八斤一头撞进来。 桌子前坐着的周成贞握着笔。 “喊什么喊,大爷我正作画呢。”他没好气的喝道。 “世子爷,世子爷,柔嘉小姐回来了。”八斤急急说道。 她?回来了? 这才是出嫁后的第五天,怎么就回来了?这分明是没有走。 她没有走! 周成贞神情变幻一刻。 她没有走…. 这件事有古怪! ……………………………………………………………… 谢柔嘉再一次踏入郁山境内时,就被人拦住了,看着人马散开,裹着大红斗篷骑着马的谢柔惠走出来。 “这不是郡王夫人吗?怎么回来了也不说一声,好让我们夹道相迎。”她笑吟吟说道。(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接下 谢柔嘉勒住马看着堵住路的人马。 “就是不想见到不喜欢的人,所以才不跟你说。”她说道。 谢柔惠面色僵了僵,冷笑一下。 “夫人到这里来做什么?”她说道。 “探亲访友。”谢柔嘉答道,“怎么?大小姐不同意?” 她视线扫过在场的护卫。 “要用你的护卫阻止我,或者杀了我吗?” “来啊,来杀我啊,你看,我可是一个人。” 谢柔惠攥着缰绳的手紧了紧,旁边的护卫忍不住靠近。 “大小姐,她已经不是谢家的人了,您不能轻易的责罚她。”他低声说道。 谢柔惠转头看他一眼。 “你真聪明啊,我都想不到,要你提醒。”她抿嘴一笑说道,“回去奖励一袋金叶子。” 护卫被这一眼一笑吓掉了半条魂。 内里传言,大小姐极其厉害,连那些原本听命与丹主的暗卫们在她面前都不能动弹。 谢柔惠收回视线看向谢柔嘉,催马上前。 护卫们忙要跟随。 “站着。”谢柔惠抬手制止,看着谢柔嘉,“我不能欺负夫人,夫人也不会欺负我的。” 她一步步走近,谢柔嘉也催马过来。 “谢柔嘉,我告诉你,好好的当你的郡王夫人,别来掺和我家的事。”谢柔惠说道,倾身看着谢柔嘉,“否则…..”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谢柔嘉伸手揪住了衣襟。 这猝不及防的一抓,让谢柔惠尖叫一声。 “否则怎么样?”谢柔嘉说道,“否则你就把我也像你母亲那样泼上污名关起来吗?” “谢柔嘉!”谢柔惠尖叫一声,伸手也去抓谢柔嘉的衣襟。 谢柔嘉将她一晃。抬手打了她一耳光。 谢柔惠再次尖叫一声。 “大小姐!”在她身后的护卫们乱动的涌上。 “否则怎么样?” 谢柔嘉无视那些涌来的护卫,再次抬手给了她一耳光。 “否则怎么样?否则怎么样?否则你就能为所欲为?” 谢柔惠用力的要挣开,但只觉得抓着自己的那只手力大无比如同钳子,怎么挣都挣不脱,脸颊上一下接一下的脆响几乎震聋了她的耳朵,谢柔嘉的问话在耳边变成了嗡嗡声。 “否则你就能人挡杀人,鬼挡杀鬼?” “否则你就礼义廉耻忠孝全然不顾?” 谢柔惠眼都花了。视线里看不清眼前的人。但看到了眼前的红马。 她的巫术对谢家的人不管用,但是对畜生管用。 让这畜生惊了,惊了。摔死她!摔死她! 她念头刚起,就觉得身前的力量加大,身子悬空头晕目眩,人被谢柔嘉从马上扔了下来。头晕目眩尚未结束,就听到惊叫声以及马儿的嘶鸣。 她抬起头看到自己骑的马正扬起前蹄。 谢柔惠尖叫一声抱住了头。 马蹄落地在谢柔惠的身侧。溅起尘土一片。 谢柔嘉催马围着她转了转。 “谢柔惠,别以为你多厉害。”她说道,“你所以依仗的,是我不屑的。” 说罢调转马头。看着四周拿出刀剑对准自己的谢家护卫们。 她一步步上前,护卫们的神情也越来越紧张。 谢柔嘉的脚步却丝毫没有停下,似乎直直的要撞上面前明晃晃的刀剑。 这时候只要自己一声令下。别说她是郡王妃,她就是东平郡王本人。这些护卫们也能将她乱刀剁死。 杀了她,她现在冒犯了自己,是她先对自己动手的,这就是理由,意图杀死谢家丹主,这就是谢家要了她的命的理由。 谢柔惠趴在地上,手狠狠的抓着地,看着在马背上的女孩子。 “让她走!”她恨恨喊道。 杀死她那个男人不会善罢甘休,杀死她,她这条贱命,不值得让自己去陪葬。 她说完这句话,护卫们散开让出一条路。 那女孩子却没有径直离开,而是回头居高临下的看她一眼。 “胆小鬼。”她说道。 女孩子疾驰而去,护卫们纷纷上前搀扶谢柔惠。 坐在山石上的周成贞哈哈大笑,一旁的八斤也叉腰大笑。 “世子爷,柔嘉小姐真凶。”他哈哈大笑道。 “那是。”周成贞笑道,“她也是这样打我的。” 话音落脸上的笑又嗖的化为乌有。 “可是。”他站起来,看着远去的人影,“臭丫头,你这辈子休想只能打我一个人。” ………………………………………….. “柔嘉小姐。” 谢文昌匆匆下马,看着坐在木屋边的谢柔嘉。 “二老爷来了。”谢柔嘉说道。 “大小姐,你说的事我都办好了。”谢文昌说道,“从现在起,郁山矿就归我了,柔嘉小姐,你说怎么做吧?” “还需要人手。”谢柔嘉说道。 谢文昌点点头。 “放心,人手也要了。”他说道。 他的话音落,有人骑马急匆匆而来。 “二老爷!”来人下马喊道,“你快去看看吧,矿上…..” “矿上怎么了?”谢文昌皱眉,“别大惊小怪的。” 郁山矿现在什么样子他也清楚的很,三天两坍,十块矿石出一把碎砂,总之就是个废矿了。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 “柔嘉小姐在这呢。”他看着来人说道,又对着谢柔嘉一笑。 来人也忙对谢柔嘉施礼。 “柔嘉小姐,二老爷,你们去看看吧,他们把咱们矿上的人都带走了。”他说道。 矿上的人都带走了? “喂,你们干什么?” 谢文昌带着人急急的过来,果然看到原本属于郁山的矿工们正在被驱赶着上车。 “干什么?”拿着名册一个一个看着点数的管事懒洋洋的说道,“二老爷,上头说的是把矿给你,可没说给你人呐。” “什么没说给我人?那要这么说,我交出去的矿山,矿工我得带走。”谢文昌喝道。 管事的将名册啪的合上。 “行了,二老爷,别闹了。”他说道,“看在您是二老爷的面子上,大丹主特意吩咐过了,人啊,都给你送来了。” 说着用名册拍了拍谢文昌的肩头,头往一旁一摆。 “看,都是精挑细选的。” 谢文昌随着看过去,顿时愕然。 那边的被带过来一群矿工,一个个破衣烂衫,年老体弱,还有缺胳膊少腿的,尤其是跟正在走过的郁山矿的矿工们相比,越发显得羸弱不堪。 “这,这是什么?”谢文昌指着喊道,“这是要饭的吗?” 管事们轰然笑了。 “这可不是要饭的,这以后就是二老爷您的饭碗啊。” “真是气死我了!谢柔惠她欺人太甚!” 站在矿山前,看着山石凌乱的,连井架都被拆光拿走的矿山,再看看瑟瑟挤在一旁的老弱病残,谢文昌暴跳如雷。 “无妨,这些人更好。”谢柔嘉说道,看着这些矿工们。 这些人更好? 好在哪里? 好在这年纪?好在这伤吗? 谢文昌神情变幻一刻。 “的确无妨。”他又上前说道,“柔嘉小姐,你放心,你点矿,我挖砂,没矿工,我,我带着我的儿子们,女儿们,我们亲自来挖。” 谢柔嘉笑了。 “我不点矿。”她说道,又看了眼这矿山,“这矿,也没砂了。” 什么? 谢文昌愕然看着她。 什么叫不点矿?不挖砂了? “那,那要干什么?”他怔怔问道。 谢柔嘉看着眼前的矿工,又看着始终站在一旁的安哥俾和谢柔清。 “我要人。”她说道,“我只要人。” *********************************************** 这个月谢谢大家了,第二名呢,谢谢了。 很抱歉,现在的剧情让你们这么讨厌,很抱歉了。 还愿意看的就跟着看,等结局的,等十一月月底来看就可以了。 谢谢。(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承受 “惠惠。” 谢瑶急匆匆的迈进室内,左右看,看到谢柔惠倚在内室喝茶。 “惠惠。”她急忙过去,“惠惠是真的吗?谢柔嘉她竟然还在彭水?” “她不仅还在彭水,她还打了我。”谢柔惠说道。 谢柔惠被打了只有护卫们知道,当然不敢传出来。 谢瑶更是吓了一跳,视线落在谢柔惠的脸上,脸上脂米分淡施,看不出任何被打的痕迹。 不过这几日谢柔惠没有出门也不见客,看来是躲着养伤呢。 她躲起来了,但谢柔嘉的每日招摇出现在郁山,传的家里人都知道了。 “惠惠,她想干什么啊?”她问道,神情忐忑不安。 还以为当了丹主就无所不能了。 “她想干什么?”谢柔惠握着手里的茶杯,“她要了好姻缘还不罢休,她还要来夺这家里的地位,她还不罢休,她就要夺走我的一切。” “而且她现在是郡王妃了,她身后可有郡王撑腰。”谢瑶急急说道,“惠惠,那怎么办?就没办法了吗?” 谢柔惠慢慢的喝口茶。 “大小姐!” 谢文秀等几人进来,神情带着愤愤。 “这太过分了,她一个外嫁的女怎么能天天的往咱们的矿山跑。” 谢柔惠放下茶杯。 “那长老会可有人提议赶走她吗?”她问道。 谢文秀等人对视一眼,神情讪讪。 “长老会….说她恋家故土难离,就任她亲近了。”他说道,说到这里又愤愤,“他们分明就是想让她给点砂开矿的。” “三叔,有没有有规矩说外嫁女恋家就打死她?”谢柔惠问道。 谢文秀等人吓了一跳。 “那是没有的。”他们摇摇头,“再说,她现在的身份也不能被咱们随意的打死处置啊。” “是啊,她的身份已经不是我们随意能处置的。”谢柔惠说道,“但同时她的身份也不是让她能对我们谢家为所欲为的。有些事她能做我们无可奈何,但有些事她如果敢做,天神都能杀了她。” 神? 谢文秀等人愣了下。 “那大小姐你已经想好怎么做了?”他试探问道。 谢柔惠伸手,谢瑶忙斟茶递给她。 “想好了。”她说道。 谢文秀等人眼神激动。 “怎么做?”他们齐声问道。 “等。”谢柔惠说道。 等? 这叫什么办法? “除了等还怎么办?”谢文昌此时也正发出愤愤的声音。 屋子里儿子以及亲随们一脸焦急的看着走来走去的他。 “柔嘉小姐真不点矿啊?”他们再次问道。 “她不仅不点矿。她还说郁山根本就没砂矿了。”谢文昌说道。 屋子里的人再次一片哀嚎。 “那让我们要郁山干什么啊?” 哀嚎声未停,外边有人跑进来。 “二老爷,郁山的人来说钱粮不够了,小姐让快送去。” 这话让屋子里的人又是一片哀嚎。 谢文昌更是跌坐在椅子上。 “要郁山干什么?要郁山养着一群废物。”他喊道。 自从那日将一群老弱病残矿工扔到郁山,而且按照谢柔嘉的意思接收后。家里的人就更凑趣了,更多的被称之为废物的矿工们被送到郁山来。 谢文昌气的跳脚,找去理论。 “郁山本来就是废矿,二老爷忘了吗?历来的规矩就是把这些废物送来这里嘛,怎么现在二老爷接手就要改了家里的规矩啊?” 想到家里人阴阳怪气的回复,谢文昌一口气喘不上来。 “她到底想干什么啊?”他拍着桌子上说道,“专门养着这些废物,是要收集善名吗?善名有什么用,只有真金白银的出砂才有用啊!” …………………………………………………………… “安哥俾!这边还有地方吗?” 清脆的女孩子的声音在山谷里回荡,也让一片窝棚中散坐着的人乱乱的站起来。 “又有人来了。” “跟咱们一样又是废物。” 他们低声的议论着。看着从谷口走进来的一队人。 安哥俾从内里走出来。 “这里面还有一点地方,够安置这些人。”他说道。 水英摆摆手。 “去吧去吧。”她冲身后的矿工们说道。 矿工们神情战战兢兢,带着惶恐不敢迈步又不敢不迈步。 “来吧来吧。”先前已经安置的矿工们招呼他们。 这些人才小心的走过去。 “送饭的来了,大家吃饭吧。”水英又喊道,看着几个矿工抬着热腾腾的木桶簸箩过来。 坐着的矿工们都乱哄哄的站起来,刚来的矿工们则神情更为不安。 “别挤啊,排队。”水英说道,一面顺手从经过的簸箩上拿起一块米糕,放进嘴里咬了口。 这让刚来的矿工们神情惊愕。 “她,她也吃。”几个不由脱口说道。 当然惊讶的不是自己的口粮被这小姑娘吃。而是他们的口粮这小姑娘竟然也敢吃。 他们矿工吃的可都是猪狗般的杂食,别说那些管事们,就连监工们都捏着鼻子不肯多看一眼,现在这个干干净净的小姑娘竟然随手拿起就吃。 那就是说。这吃的东西肯定是好的。 这里的日子,似乎跟熟知的他们这样的废物该过的日子不一样啊。 “我们在这里要做什么啊?”大家忍不住拉住身旁的人问道。 “要上山的。”那矿工说道。 “挖矿吗?”新来的人问道。 四周几个矿工却摇摇头。 “不是挖矿。”他们说道,“就是看山看石头。” 看山看石头?哪有什么好看的? 新来的人更迷茫了,随着队伍的一步步的前进。 或者养着他们等着哪里发生矿山事故时去填井祭祀。 这大概是他们作为废物最有用的地方,也是能得到的最好的结局,这种去送死的好机会也不是人人都能抢到。 看着矿工们都领了饭散开去吃。安哥俾走到水英面前,看着水英三口两口的吃完一块米糕。 “你回去吧,这里我看着。”他说道,“小姐那边要守好了。” 水英点点头,冲他摆摆手转身向外奔去。 水英回到木屋的时候。屋子的门依旧紧紧关闭着,院子里一牛一马安然的吃草。 她没有说话,就在廊下坐下,晃悠悠的看着深秋的天空。 “他们不是废物。” 谢柔嘉说道。将面前的写有经文的纸推给谢柔清。 “他们有山神赐予的年岁,这年岁里有一辈子矿上踩出来的经验,他们有的是从山神震怒下逃得的一命,死过一次的人对死亡是熟悉的,这些都是山神赐予。不是一无是处,不是废物。” 谢柔清点点头。 “我要把他们的经验和对死亡的灵敏汇集利用起来。”她说道。 “让他们也能把自己具有的却不自知的发挥出来。”谢柔嘉说道,“三妹妹,巫不是神的使者,而是民众的使者,来之于民,用之与民,你要做他们真正的神使,引领他们前行,而不是旁观。他们能够前行了,也必然能将你更加拥戴,拥簇着你,如同无数河水凝聚,最终载着你汇集成海。” 谢柔清点点头。 “当然你现在要做的还是学会谢家祖传下来的所有经文。”谢柔嘉说道,看看着手里的经文,“丹女学习这些经文可以用七八年的时间,但现在你没有这个时间,所幸我曾经也面临如此紧迫的时候,有人在短短的时日将该学的经文授予我。现在我也能用这种方法教授与你。” 曾经面临如此紧迫的时候?有人将经文授予她? 什么时候?什么人? 谢柔清的心里惊讶,但最终什么也没问,再次点点头。 “接下来的日子,你要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凝聚全部精神,抵住痛困之苦,将我给你的全部记下来。”谢柔嘉说道。 谢柔清思忖片刻,最终还是开口。 “这些经文不是说只有丹女才能记下背过吗?虽然你已经教给了我一些,但是我以为那些都是不太重要的。”她说道,“我不是丹女。也可以把所有的经文都学到吗?” 谢柔嘉笑了点点头。 “可以啊。”她说道,微微一笑,“我也不是丹女,我就学到了,有些事我们听得太多了,都不会再去想一想试一试,试一试也许会发现事情其实并非如此。” 虽然那时候谢大夫人并没有认为她能学会,只是走了一个过场,但是她太想赎罪,太想为父母解忧,太想让他们高兴一下,她全部学下来,全部记住了,不过,谢大夫人其实也不并不在意的,没有再问过她。 “我授你学,这几日我们都不眠不休。”谢柔嘉看着她说道。 谢柔清吐口气,活动了身子。 “听起来,有些不好熬啊。”她说道。 “原本有一本经书就能囊括这一百多本。”谢柔嘉说道,看着窗外隐隐可见的郁山,“只是你运气不好,现在没有了,所以只能吃苦受累了。” 谢柔清笑了。 “我一向不喜欢运气这种东西,总觉得它会让我觉得我一无是处。”她说道。 谢柔嘉笑了,提起几案上的笔。 “那你就开始享受一下苦和累吧。”她说道,坐正身子提笔落字,口中也随着写字念了出来。 谢柔清只觉得眼前女孩子的每一次落笔都如同刀子割在她的身上,耳内传入的一个一个字也如同针刀一般,她刚坐正的身子瞬时就变得歪倒。 这就是用巫写出的字,这就是那些字的念力。 昔者仓颉作书而天雨粟,鬼夜哭,这就是字的威力以及恐怖。 谢柔清只觉得耳边也开始怪声凝聚,她咬住牙,抚着桌案的手紧紧的攥起,让自己坐正身子,凝聚精神看着她写字,听着她念的字。 痛苦,甚至说不清是什么痛,侵蚀着神经,握着书案的手绷紧的青筋不停的跳动。 如果此时水英在旁边,就能看到她的手上随着谢柔嘉的提笔念字不断的有浮现一片片刺红,这刺红蔓延向上,似乎要蔓延全身。 …………………………………………………… 一阵风起,水面荡起涟漪,稳坐裹着斗篷带着兜帽的人扬起鱼竿,一条鱼甩着水花在夕阳下闪闪发光。 “太好了,今晚柔嘉小姐回来就可以吃鱼了。”小玲高兴的说道,拿过木桶接住鱼。 东平郡王笑了笑看看天色收起鱼竿。 “今晚柔嘉小姐大概会回来了吧?”小玲又问道,“这都去了好几天了。” “郁山那边有河水也有潭水水草丰盛。”东平郡王说道,“而且他们有好几个都是抓鱼的好手,不缺鱼吃。” 小玲笑了,应声是。 “殿下,殿下。”远处有文士喊声传来,“柔嘉小姐回来了。” 小玲高兴的站起来,东平郡王也转过身向大路上看去。 大路上远远的有一匹马正疾驰而来。 “柔嘉小姐!”小玲忙抬手大声的喊道。 谢柔嘉催马驰近,跳下马。 “你们在这水沟子里干什么?”她问道。 “钓鱼啊。”小玲说道,将木桶举起来,“你看,真的有鱼。” 谢柔嘉果真凑过来,哇了声。 “这地方竟然也有鱼啊?”她笑道,又看着东平郡王靠近几步凑过去低声,“殿下,该不会是他们看你无聊,故意扔了些鱼进去逗你玩呢吧?” “也说不定。”东平郡王说道。 谢柔嘉笑了。 “走了走了回去了。”她拍拍他胳膊说道,先行一步。 东平郡王跟上。 小玲文士带着护卫们收拾了东西故意错后几步。 “殿下你这些日子就每天钓鱼啊?”谢柔嘉又回头问道。 “也不是每天,昨天还去打了兔子。”东平郡王说道。 “殿下。”谢柔嘉停下脚看着他,“你要不就先回京城去吧,别在这里因为耽误你的时间了。” “不耽误。”东平郡王说道,“我现在也没事情可做。” 没事可做? “我父王当初奉命迎接看管始皇鼎,结果始皇鼎遗失,所以他就要找一辈子始皇鼎,子承父业,父债子还,我的所有时间和事情都是为了始皇鼎。”东平郡王说道。 所有的时间和事情都是为了始皇鼎。 谢柔嘉看着他一刻,那其实他跟自己也是一样的吧。 “现在始皇鼎找到了,我就没事做了。”东平郡王微微一笑,“可以拉弓只是猎兔子,可以甩勾只是钓鱼,这种日子可真是自在。” 谢柔嘉笑着点头。 “那殿下玩的东西可是真匮乏。”她说道,“殿下,你最喜欢玩什么?” 东平郡王嗯了声,似乎在认真想,谢柔嘉已经得意的笑着拍他的胳膊。 “别想了,你肯定不知道。”她笑道,挑挑眉,“你喜不喜欢下棋?我听说下棋很好玩的,咱们试试吧?” 东平郡王含笑应声好。 而此时的京城里,一片暮色笼罩下,位于城中的一处忽的冒出一声轰响,窜起一团黑烟,引得街上的行人看去。 “哎呀,是青云观。” “青云观又着火了?” “要我说青云观也该修修了,又不是没钱,道观年久失修的。” 青云观内道士们纷纷向一处偏殿涌去。(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安难 青云观着火的是一间后殿,火势也并不大,似乎早有准备,很快就扑灭了。 邵铭清走进来时,看到殿内一片狼藉,散落着倒坍的案桌以及窗棂,玄真子正被两个一脸焦黑的道士搀扶起来。 玄真子脸上也是一片黢黑,头发胡子也被烧焦了一团,他的神情没有惊恐,反而是悲哀。 “师父你没事吧?”邵铭清忙问道。 玄真子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但却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邵铭清将他搀扶到一旁的侧殿。 “师父,还是不行吗?”他问道。 玄真子张开手,从袖子里拿出被火烧的黑乎乎的方鼎。 “怎么就是不行呢?”他喃喃说道,“是按照典籍上记载的起的丹炉啊,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邵铭清也看着这方鼎若有所思。 “师父。”门外传来弟子们的声音,“陛下差人来问如何。” 自从玄真子拿到始皇鼎以来,皇帝日日关注,青云观着火的事肯定已经被皇帝知晓。 “稍等。”玄真子说道,一面用力的撑身要起。 邵铭清伸出手没有搀扶玄真子,反而是按住他的胳膊。 “师父,让我来试试。”他说道。 玄真子一怔看着他。 “什么?”他问道。 “师父,先别跟皇帝陛下说炼丹不成。”邵铭清说道,单膝跪下看着玄真子,“让我来试试。” 玄真子有些愕然。 “你?可是,你不会啊。”他说道。 “我可以学。”邵铭清抓着他的衣袖,“师父,你不是说过我天资聪慧,是我门中难得一见的慧根,你看,我原本什么都不会,可是你让我学。我就学会了堪舆经,现在我也可以学丹经的。” 玄真子看着他神情复杂。 “铭清啊,可是我也是学的丹经啊,这不是经书的问题。”他说道。“而是….” “师父。”邵铭清打断他,抓紧他的胳膊喊道,“让我再试试。” 玄真子看着他。 “师父,告诉皇帝陛下,邵铭清正在炼丹。”邵铭清说道。 玄真子叹口气。 “铭清啊。你这又有什么好的。”他说道,“又能拖多久,练不出来,陛下还是要问谢家的。” 邵铭清笑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他说道,“师父,说不定我真的能练出来,师父,你要相信我。” 只要跟皇帝回一句这话,作为发现始皇鼎的人,皇帝一定相信他。甚至还会联想到也许谢家的小姐将怎么炼丹的秘方教给了他。 皇帝就不会再追问,玄真子也不会去承认无能为力,皇帝也就不会动了召询谢家的心思。 这样就不用谢家的这个小姐在皇帝面前重申不炼丹的训条,也不会给谢家那个小姐在皇帝面前妄图抓住新机缘贸夺名利的机会。 他一心来京城,守着青云观,守着始皇鼎,就是为了这个。 玄真子笑了,扶着他的手站起来。 “我相信你,我就这样跟陛下说。”他说道。 邵铭清大喜跪地道谢。 玄真子将手里的始皇鼎递给他,自己向外走去。 我相信你对那谢家小姐的护佑必当竭心尽力之心。也许就跟能领悟堪舆经一般,将这始皇鼎也堪破。 ……………………………………………………….. 谢柔嘉觉得睡的有些不安稳。 或许是因为睡的迟的缘故吧。 她和东平郡王吃过饭,又和他下棋,结果自己输得一塌糊涂。生气的抱怨他骗人,下棋这么厉害还说没喜欢的事。 “不喜欢也并不表示不会啊。”东平郡王笑道,“不过喜欢的话一定能学的很厉害。” 主动教授她下棋这才平息了她的抱怨。 亥时三刻二人才散了各自睡去,直到睡下来这三天的不眠不休的疲倦才一起袭来,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像是泡在水里,漂浮着却始终沉不到底。 耳边还总有人走动以及说话声。 “……本就心神不稳…..尚未痊愈….” “…..这个簪子可用?” “……只靠簪子不行了…..” “……需要什么?” 声音忽远忽近忽清晰又忽模糊。嘈嘈杂杂切切,让人心生烦闷,有双手抚摸她的额头,声音很快消失了,谢柔嘉觉得自己也终于沉到底,翻个身踏踏实实的睡去了。 一觉醒来的时候,视线里有些昏昏。 跟往常一样,是天不亮的时候就醒来了。 谢柔嘉将手举过头顶,脚用力的踩向床板,鼓着腮帮子长长的吐气,气还没吐出来,有人刷拉掀开了帘子。 一张俊朗的面孔出现在视线里。 谢柔嘉瞪大眼。 “殿下?我又吵到你了?”她问道。 东平郡王莞尔。 “没有。”他说道,“是我来看看你醒了没有。” 哦。 不过,你看我这个做什么? 谢柔嘉眨眨眼,猛地起身。 “殿下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她低声问道。 她尚未起身,东平郡王的手就扶住她。 手掌的温热透过薄薄的**从肩头传遍全身,谢柔嘉的身子不由僵了下。 东平郡王肯定察觉了她的异样不适,但却没有松开手。 “没事,你不用急着起。”他说道,扶着谢柔嘉肩头的手更加用力,将她按了回去。 一定是有事。 谢柔嘉回过神。 “殿下什么时辰了?”她问道。 “申时一刻。”东平郡王说道。 谢柔嘉哎的一声。 “申时一刻?”她说道,原来不是早晨,而是到了下午了。 传授经书的确是耗费了心神。 谢柔嘉又躺回去,摊开胳膊伸个懒腰。 原来是自己睡懒觉,所以东平郡王才这样担心的啊。 “这几天太累了也没有睡觉,一觉睡一天也算是补眠了。”她笑着说道,“殿下不用担心。” 她的话音落,外边有脚步声响,伴着小玲惊喜的声音。 “柔嘉小姐醒了?”她说道,人也出现在视线里。看着睁着眼嘻嘻笑的谢柔嘉,不由拍了拍心口,“柔嘉小姐真是把殿下吓死了。” 吓死了? 多睡一会儿有什么可怕的。 谢柔嘉看东平郡王。 “有什么好怕的啊,我不就是睡个懒觉。起床晚了些嘛。”她笑道。 “有什么可怕?”小玲说道,“柔嘉小姐,您睡了两天了。” 两天? 谢柔嘉又猛地坐起来,这一次东平郡王后退一步,由小玲及时的伸手搀扶她。 “现在是两天后的申时一刻啊。”她说道。 东平郡王看着她点点头。 “感觉怎么样?”他问道。 谢柔嘉摸了摸头。这才觉得起身有些头重脚轻,不过倒也没有大碍。 “感觉挺好的。”她笑道,“我睡好了。” 小玲松口气。 “殿下,叫大夫们进来吗?”她问道。 东平郡王点点头起身让开。 “不用,不用叫大夫的。”谢柔嘉摆手说道,“我就是耗费了心神,睡饱了就好了。” “柔嘉小姐,您哪里是睡饱了就好了,要不是殿下…..”小玲说道。 话说到这里东平郡王轻咳一声打断了她的话。 殿下怎么了? 谢柔嘉看向东平郡王,东平郡王神情温煦。 “我请了大夫来。大夫们说你很严重。”他说道。 那真是让大家担心了,谢柔嘉便忙点头。 “我觉得没事,但竟然睡了两天,还是让大夫看看吧。”她说道。 小玲松口气高兴的喊大夫进来,东平郡王退到一边,看着大夫们望闻问切一番说无碍开了补养气血的汤药下去了。 既然大夫这样说了,小玲也没有再拒绝她起身的要求,亲自给她穿衣梳头。 “殿下。”谢柔嘉对着外间喊道,透过开着的门看到他的半个背影,随着她的喊声转过了来。“其实有时候我这种不一定是病,大夫们看了也会说的很严重。” 小玲将她的头扳正,将乌黑的头发用簪子挽住。 谢柔嘉看着镜子里映照的身影。 “….再遇到这情况就请个巫来看看就好了。”她接着说道。 小玲先哈了声。 “再遇到?一次就…..”她说道。 话没说完,镜子里的人接过了话。 “这次就请了。” 请了? 谢柔嘉在妆台前转过身。看着东平郡王。 “请了两个本地的巫师,所以我们知道你这情况是怎么回事。”他说道,“他们也说了你自己会醒过来,我们不担心。” 怪不得东平郡王见她醒过来并没有多么惊讶,原来知道了并不担心。 不担心就好,她可真怕别人担心自己。那样她反而觉得给人添了麻烦,可是她要做的事很多时候都是不容选择和多想的,成了就成了,不成就一条命交代了。 也没什么,就算知道危险,也得去做啊。 谢柔嘉重重的松口气。 小玲在身后放下梳篦欲言又止,最终垂下头。 “也给郁山那边的柔清小姐说了。”东平郡王接着说道。 “还怕说不清,殿下让我带着一个巫师去的,那巫师还不敢去,我好说歹说才拉着去了。”小玲笑着补充说道。 谢家是巴蜀首巫,巴蜀境地的巫师都不敢踏入谢家的地界。 谢柔嘉笑了。 “结果根本就不用我们细说,柔清小姐也睡了一天一夜才醒,一听你的情况她就明白的很。”小玲接着笑道。 “她没事吧?”谢柔嘉忙问道。 “没事,柔嘉小姐,柔清小姐比你还厉害啊,她就睡了一天一夜,你睡了两天呢。”小玲笑吟吟说道。 谢柔嘉笑的眼睛都没了。 “是啊是啊,她比我厉害。”她连连点头说道。 知道谢柔清那边被安排交代的很好,谢柔嘉只觉得越发的轻松,饭菜摆上来她一口气了吃了两大碗,又在小玲的陪伴下去外边散步消食。 听得说笑声离开。文士才进来。 “殿下,柔嘉小姐这样行事也太鲁莽了,不管不顾的,你得说说她。”他说道。 “说她什么?”东平郡王说道。“因为危险不要去做吗?” 是啊,危险就不去做吗? 文士又要笑了。 “她要做什么就去做,是她心安所在就好。”东平郡王说道。 文士笑着应声是。 “殿下,你快歇息吧。”他说道,“你也两天没合眼了。而且还取了心头血。” “一滴血而已。”东平郡王说道。 可是如果大夫们要心头血也就是扎破手指而已,但这些巫师们竟然要真从心口取血,血是不多,可是那长针可是扎进心口的啊,虽然这么多年跟着安定王父子行走见过的凶险古怪多的很,但这种事还是第一次。 那可是心口啊,万一这巫师技艺不精,或者心存歹念…. “你真是多虑了,你不相信我,还不信柔嘉小姐吗?”东平郡王说道。 信柔嘉小姐什么?柔嘉小姐巫术是很厉害。但那时候她可是躺在床上这辈子都可能醒不过来了。 文士愣了下。 “那些巫师对柔嘉小姐敬畏的很,怎么会害她。”东平郡王微微笑道。 这谁信谁啊,文士失笑。 “殿下你快些歇息一刻吧,要不然这眼睛红肿,肯定会被厉害的柔嘉小姐看出来的。”他笑道。 ……………………………………………………. “柔嘉小姐你累不累?”小玲问道,看着晃悠悠走着的谢柔嘉。 谢柔嘉摇头。 “不累。”她说道,“这才走了几圈。” “柔嘉小姐,你不累,奴婢累了。”小玲笑道,“我知道了。您真的身子痊愈了,比我身子还好,我认输了。” 谢柔嘉哈哈笑了摆手转过身。 “那我们回去。”她说道,忽的声音一顿视线看向西方。 小玲见她的神情凝重。忙也看过去。 天边落日的余晖未散,青黑的天空中散步着金黄,煞是好看。 不过柔嘉小姐的神情可不像是欣赏美景。 “柔嘉小姐,怎么了?”她问道。 谢柔嘉看着天边。 “瘴。”她说道。 瘴?是什么? 山里的夜色比平原要浓,此时已经黑乎乎一片了。 因为郁山矿不挖矿,所以也不会像以前那样灯火通明。两个矿工巡视完矿山就走出谷口,他们的腿脚不好,暂时没有分配到上山的队伍里,柔清小姐安排他们看矿。 这个矿没什么可看的,所以很轻闲,但这种清闲又跟以前那种废物等死的轻闲不一样,哦对了,他们不是废物,据说还是有用的人,虽然他们自己根本就不知道有什么可用的。 不过,日子总归是过的不那么无望了。 两个人说说笑笑,一瘸一拐的向住处走去,忽的脚下踩到什么软绵绵的。 是动物的粪便吧,但随着踩下去,还有一声怪叫。 两个奔来腿脚不好的矿工吓的差点摔倒,因为觉得天还早没有提灯,黑乎乎的只看到地上趴着一团。 是什么啊? 一个矿工拿出火捻子点亮,入目就是一只手伸过来。 “救命。”同时还有人声沙哑的喊道。 是人? 二人忙将火捻子凑近,待看清地上的人更是吓的魂飞魄散。 这哪里还像个人,手上脸上都是一片烂疮。 “救命。”他再次抬起手伸过来,最终无力的颓然落下。(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有瘴 火把在山上亮了起来,星星点点很快就凝聚成一片。 “小姐,在这里。”水英喊道,将手里的火把递给一旁的矿工,搀扶谢柔清从牛背上下来。 不远处的山路上已经被树枝堆架挡住。 “柔清小姐你别过去。”四周站着的矿工们乱哄哄喊道,“那是得了热瘴的人。” 瘴气。 谢柔清拄着拐向那边走去。 “无妨我看看。”她说道,矿工们这才让开路,水英将她扶上一块山石,越过树枝架子借着火把可以看到对面的路上。 路上不止一个人,还有零零散散的,再远处出了火把光亮的范围黑暗里还不知道有没有。 此时所看的这些人有的一动不动,有的还在**蠕动。 饶是一向生死不惧的水英都忍不住色变。 “怎么这么多人啊?”她喊道。 黑暗里忽的跳出一个人,水英被的吓的大叫一声,这让四周的矿工们也忍不住跟着叫起来。 “是安哥俾。”谢柔清说道。 水英看着跑近的人,他的脸上身上都裹着衣裳,随着临近将这些衣裳扯下扔在地上,又将手里的火把扔过去,衣裳就腾腾的烧着了。 安哥俾跳过树枝搭建的架子站在了这边。 “怎么样?”谢柔清问道。 “有不少人,看样子都是附近的村民,老的小的都有,说村子里都遭了灾,想来得巫清娘娘庇佑。”安哥俾说道。 “这怎么可能?郁山怎么会有瘴气?” “对啊,这里可是巫清娘娘神位所在之地。怎么会有瘴作怪?” 四周的议论声乱乱。 谢柔清没有说话,站在山石上向外看去,火把映照下神情凝重。 而此时的深山中却亮起火把。 “殿下。”谢柔嘉停下脚看着身旁的东平郡王,“你们就在这里吧,不要再跟我进去。” 东平郡王对身后的侍卫们抬手示意,众人们停下脚。 谢柔嘉抬脚向内走去,身旁却依旧有人跟随。 “殿下?”她停下脚说道。“不用跟我进去了。” 兜帽下东平郡王的脸昏昏暗暗看不清。 “我还没见过瘴。”他说道。 谢柔嘉失笑。 “这不是玩的时候。”她说道。 东平郡王也笑了笑。 “我还真没有玩的时候。”他说道。 可是这是瘴… “殿下是担心我吗?”谢柔嘉忽的问道。“是觉得我身子才好又来涉险不放心吧?” “没有啊。”东平郡王说道,“这不是该做的吗?” 谢柔嘉抬头看着他。 真的假的? “我说的是不是有些冷酷无情了?”东平郡王说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应该关心你的安危,只是我这人…” “你这人怎么?”谢柔嘉好奇的问道。 “他们说我没心没肺,所以无情。”东平郡王说道。 谢柔嘉哈哈笑了。 “殿下,您真是太自谦了。”她笑道。“你这么体贴的人,还没心没肺的话。那别人都成什么了。” 东平郡王没说话。 “殿下,你真的不是故意赌气跟我来的?”谢柔嘉问道。 “何来气赌?”东平郡王反问道。 谢柔嘉再次笑了,晃晃悠悠的凑近他。 “哦,那殿下。是真的一点也不担心我了。”她说道。 东平郡王似乎再次被这话问住。 “要是我,我也会这么做。”他说道,“所以我不知道…..” 谢柔嘉笑着拉住他的胳膊。 “走了。”她说道。打断他的话,“跟紧点。” 细碎的脚步在山林中回荡。到处一片浓黑,东平郡王手里的举着的火把也似乎只能照着他们脚下,再远处就如同屏障隔离。 “你看到的瘴气真的是在郁山凝聚的?”东平郡王问道,牵着他手的女孩子又转了个方向,他稳稳的跟上,将手里的火把举的高一些,方便给她照路。 “是啊。”谢柔嘉说道,“你也觉得不可思议吧,郁山,竟然也会有瘴了。” 声音里满是怅然和哀伤。 郁山,巫清神位所在,竟然也会有瘴气凝聚。 “郁山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郁山了,它已经死了,不能再给生灵庇佑,也无法阻挡恶念滋生,这不是郁山的过错,是毁了它的人的错。”谢柔嘉说道。 “方生方死,世间并无定然不变之数,生生死死,死死生生,才是永恒定数。”东平郡王说道。 “我是觉得很悲哀。”谢柔嘉说道。 手被东平郡王在手里握了握,人却没有说话。 没心没肺么? 这悲哀也许对他来说难以感受。 握握手应该是最大的安慰了。 谢柔嘉又忍不住笑了。 “看那边。”东平郡王忽的说道,同时将手里的火把扔在地上,身上的斗篷也随之解下盖在火把上,三下两下掩灭。 视线里漆黑一片,如果不是相握的手,二人几乎都要认为此时天地间只有自己一人。 就在这一片漆黑中,视线里跳跃着灿灿金光,似乎是天上滚落的星光,点点凝聚在黑暗里跳跃滚落。 越来越多,忽而散开忽而凝聚,熠熠生辉。 “瘴母。”谢柔嘉喃喃说道。 “这就是瘴母?”东平郡王说道。 话音落眼前凝聚的金团陡然炸裂。 “闭住呼吸。”谢柔嘉急声说道,握紧了东平郡王的手。 说话的同时,东平郡王已经抓起适才扔在地上灭火把的斗篷,将谢柔嘉揽在身前,斗篷将二人一起裹住。 天地间一片死静,屏住呼吸的二人似乎连对方的心跳都听不到了。 片刻之后。东平郡王将斗篷小心的扔下,抬眼看四周,谢柔嘉也从他身前抬起头,二人的手再次握紧。 四周前后左右漂浮着无数的团球,已经不是最初凝聚的金色,而是五色交汇变幻。 漫山遍野恍若人间仙境。 可是这美丽却是最可怕的。 谢柔嘉握紧了东平郡王的手,毫不迟疑的迈步。 她迈一步。东平郡王跟着一步。二人的动作缓缓的擦过身边的几个团球。 一步,两步,三步。 二人都能感受到交握的手在发抖。 那是屏气已经到了极限。 但他们脚下的步子却依旧缓缓的迈着。唯一变化的是越握越紧的手,紧到骨头都要被捏碎,似乎只有这样的痛苦才能让他们避免窒息而死。 终于迈出了团球的范围,谢柔嘉落脚飞奔。身后的东平郡王紧紧跟随,穿梭在山林中。枝叶乱摇。 一阵狂奔之后,谢柔嘉终于张开了口喷喊一声,人也扑倒跪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呼吸。 “你怎么样?”她转过头喘气问道。 因为没有火把。一片漆黑中只能看到轮廓,看不到东平郡王的神情,只听到他急促的喘息。 “还好。”他说道。 谢柔嘉坐在地上看着他的所在。 “行啊。殿下果然胆子很大。”她说道,又问。“好玩吗?” “还行。”东平郡王说道。 谢柔嘉哈哈笑了,伸手摸过去抓住他的衣袍用力的一拉借力站起来。 “满意吧?”她问道。 “不虚此行。”东平郡王说道,“多谢柔嘉小姐。” 谢柔嘉再次笑了。 “殿下别客气了,好歹我们也算是一起逃过生了,以后叫我嘉嘉或者柔嘉都行。”她说道,拍了拍他的胳膊,“走吧。” 东平郡王嗯了声抬脚迈步。 “那你也别客气叫我殿下了。”他说道。 “那叫你什么?”谢柔嘉问道。 总不能提着名字喊吧。 东平郡王被问的似乎想了想。 “我排行十九…”他说道。 “十九叔?”谢柔嘉脱口喊道。 周成贞就是这样喊的…… 这个称呼出口二人都愣了下,气氛有些尴尬。 她才不要跟周成贞一起排辈分呢! 谢柔嘉心里哼哼。 “我有个小名。”东平郡王说道,“我母亲起的。” “是什么?”谢柔嘉忙问道。 东平郡王声音有些迟疑,似乎这个名字不好出口。 “陶生。”他最终吐出两个字。 “陶生?”谢柔嘉念道,“衍,繁茂,陶,乐也,衍而乐,挺好的啊。” 东平郡王没有说话。 “周陶生。”谢柔嘉就喊了声。 东平郡王似乎笑了声,却还是没答话。 “周陶生,周陶生,周陶生。”谢柔嘉就接连喊道。 东平郡王似乎被喊的无奈了,嗯了了一声。 这办法果然有用,谢柔嘉哈哈笑,笑着又猛地收了笑。 她才不要像周成贞那小畜生一样惹人讨厌呢。 …………………………………………. 阿嚏。 暗夜的山林里响起一声。 “世子爷!你冻着了?”八斤压低的声音依旧掩饰不住夸张。 周成贞呸了声,有人悉悉索索的从前方钻过来。 “世子爷,就是养了一个瘴母。”阿土低声说道。 “就是?”周成贞问道,虽然不懂什么叫瘴母,但就连阿土这种货色都说就是二字,那对那臭丫头来说,更无所谓了。 “世子爷,我这货色也不是遍地都是的。”阿土嘀咕说道。 “那东西很难清除吗?”周成贞问道。 “不会,不会,对于柔嘉小姐来说很简单。”阿土忙说道。 “真无趣。”周成贞说道,转身就走,“还以为有什么高招呢,躲躲藏藏的这么多天,就养出这么个东西啊。” “可是,这东西是对柔嘉小姐来说一场大傩就能解决,但是,柔嘉小姐现在不是谢家女了。”阿土说道。 周成贞的脚步一顿。 “非谢家的人,在谢家的地盘行巫,偷偷的也就算了,当众的话那是要被烧死的。”阿土说道。 只不过,大傩偏偏不是能偷偷做的事,而是聚众之举。 原来如此啊。 周成贞恍然,旋即又哈哈笑了。 “活该!”他幸灾乐祸的说道。 ………………………………………………….. 而此时彭水城谢家大宅,谢柔惠的院落里也亮起了灯火。 “是吗?郁山附近竟然有瘴气了?郁山怎么会有瘴气?那可是巫清娘娘所在,山神所在之地。”谢柔惠披着斗篷走出来,看着院内焦急的前来回禀的几个老爷们,神情惊愕,“这可前所未有之事啊。” “是啊,大小姐,这是大凶之兆啊。”众人急道。 谢柔惠点点头。 “大凶之兆,必定是有大恶之事,必定是有大恶之人。”她说道,摇曳的灯下神情冷冷,“这就是巫清娘娘和山神的警告和惩罚。”(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来驱 看到火把的时候,东方已经发白。 看到他们出来,侍卫们忙按照吩咐将两个衣裳包袱扔过来,谢柔嘉和东平郡王各自换了,将脱下的衣裳扔在一旁烧了,这才走向众人。 两个侍卫捧上酒壶,二人接过仰头喝了。 谢柔嘉被辣的吐舌头,连连咳嗽。 东平郡王伸手拍抚她的后背。 “你想要怎么做?我看这瘴母气势汹汹,散的瘴气越来越多了。”他说道。 谢柔嘉平息了几口气,回头看着山林。 “殿下你说,人怎么可以坏到如此的地步?”她说道。 “人心之恶不可测。”东平郡王说道,“这又是为什么有些巫造人厌弃,而巫清娘娘却能被敬为神。” 谢柔嘉点点头。 “殿下说得对,有些巫是必须要遭人厌弃。”她说道。 话音落,听得前方一声呵斥。 “什么人!” 这是两声呵斥。 谢柔嘉耳朵竖起来。 “安哥!”她大声喊道。 脚步声响起,有人从一处奔了过来,站定在谢柔嘉面前,虽然没说话,但四周的火把照耀着他一脸的惊喜。 “你来了?”谢柔清的声音也传来。 谢柔嘉看过去,见谢柔清拄着拐带着水英走过来。 “你怎么也来了?”谢柔嘉问道。 “受了瘴毒的山民逃到矿山这边了,人数不少,我已经安排将他们围拢起来,听说附近的村子都被侵袭,所以我就来找找。”谢柔清说道,看着谢柔嘉身后,“果然是在这里吗?” 知道山民受了瘴毒,自然也知道瘴气有多可怕,她竟然还一刻不停的找来了。 现在并不是值得高兴的时候,当然这个瘴气她也不害怕。只是谢柔嘉心里有些酸乎乎又热乎乎的,鼓鼓涨涨的觉得想哭又想大笑。 多好的姑娘,多老实又勇敢的低贱的矿工,前世他们却早早的死了。 当谢家族灭。男人妇孺被拉去砍头时,他们怨恨命运不公,怨恨先祖不护佑,可曾知道那些原本能护佑他们的都已经被他们自己摧毁了。 巫清娘娘的声名必要维护,而恶巫也必须要被人厌弃。 谢柔嘉仰起头又喝了一大口酒。将手里的酒壶递给谢柔清。 “喝酒。”她说道,“来,大家都喝。” 谢柔清愣了下,喝酒可以驱瘴么。 她伸手接过酒壶,东平郡王给侍卫们示意,安哥俾和水英也被递给了酒壶。 “喝酒。”谢柔嘉大声说道。 谢柔清三人便都喝了口。 这是特意备的烈酒,顿时咳嗽声一片,安哥俾还好,谢柔清咳嗽两声忍下,水英则呸呸的吐出来。 “一点也不好吃。”她说道。 谢柔嘉哈哈笑着顺手从东平郡王手里拿过酒壶。再次仰头喝了口。 “喝…”她说道,话没说完被东平郡王伸手拿回去。 “饮酒可以抗瘴气,但喝醉了盗汗频出邪风易侵,就反而容易中瘴气了。”他温和的说道。 谢柔嘉就嘿嘿笑了。 “我高兴嘛。”她说道。 高兴? “你找到瘴气所在了,已经清除了吗?”谢柔清问道。 谢柔嘉摇摇头。 “没有。”她说道,“而且我不打算清除它。” 谢柔清愕然。 “为什么?”她说道,旋即又想到她为了给自己传授经书身子耗损昏睡两天,“也不急,你先养好身子。” 谢柔嘉笑了。 “我的身子没事。”她说道,又转过身和谢柔清并排而立看向远处渐渐透出光亮的山林。夜雾蒸蒸而上浓浓一团,带着几分仙气,但这其中却并没有仙人所在,而是有邪祟隐藏。 “这瘴气是人养的。”她说道。 谢柔清神情惊愕。 “谢柔惠?”她说道。旋即又愤愤,“她怎么能做出这种事?瘴气危害的可是无数民众,他们跟她可是无冤无仇,也没有挡了她的路也没有害了她的利!” “但他们却能被她用来做踏脚石。”谢柔嘉说道,“她要用他们来责罪你我。” 谢柔清看着她。 “她想怎么做?”她问道。 “谢家的规矩,民众的信仰。彭水之地只有丹主一个大巫,其他人来此行巫都是忤逆。”谢柔嘉说道,“她肯定是要说这瘴气就是因为你我在郁山胡作非为引山神震怒的缘故。” “那用大傩把瘴气驱逐不就行了?”谢柔清说道,话出口也沉默了。 先前丹女之争,姐妹二人可以当众进行斗巫,但现在姐妹长幼已定,一个是丹主,一个则辞别了谢家先祖成为他人妇。 他人妇,谢家是绝对不会给她机会来进行巫祝,也有足够的理由当众除掉她,就算她是郡王妃都不行,因为一切都会推说为神灵的处罚。 跳大傩,还是不跳? 跳,哪怕成功,也极有可能被谢家煽动的民众当场烧死。 不跳,这凝聚在山林间的瘴气绝不会自己散去,只会越来越大,覆盖这一片天地。 跳,还是不跳? ………………………………………………….. 烈烈的火把照亮了谢家大宅的门前,人声马蹄声打破了安静的街道。 门前排开长队,身穿大红衣袍的小厮们举起牛角号,随着一声令下吹响。 呜呜的声音响彻彭水城。 熟睡中的人们惊慌的起身,听着绵延不断的号角声,鼻息间也开始弥散艾草的香气。 “有疠疫了!” “有疠疫了!” 这种关于疠疫来袭的警示已经好多年没有亲眼见过了,很多人都是从长辈们口耳相传中得知的。 当有疠疫袭,谢家巫号起。 艾香撒漫天,高抬上郁山。 没有大乱,没有征战,竟然也有疠疫了。 整个彭水城被搅动,大人喊孩子哭,无数人衣衫不整的涌出家门向谢家大宅云集。 “真的有疠疫?怎么会有疠疫?” 县令又一次被人从床上揪起来扣上官袍,上一次是地动几乎要了半条命,这一次竟然又遇上了疠疫。 疠疫啊。还是瘴疠,那可是十之四五死的,而且连碰触都不用,呼吸间就能染病的。 “大人稍安勿躁。丹主会亲自前去郁山,请神驱逐恶疠,护佑彭水民众。”谢家的长老们说道。 这种神神叨叨的事,到底行不行啊? 读书人出身的县令只觉得满头大汗,这一次真的后悔来到这西南蛮荒之地为官了。 当然。这种蛮荒不是指岭南那种,巴蜀天府之国,有盐有砂,但是真讨厌这些巫啊土司啊不服礼教管束的这类存在。 “那就有劳大丹主了,本官就在城中召集兵勇,以壮声威。”县令整容说道。 “那怎么行,大人朝廷命官,天上星宿下凡,当然必须亲自前往一同才能壮声威。”谢家的长老们断然说道,不由分说就吩咐。“给大人备车。” 就说最讨厌这些人了嘛!动不动就拿着民众来裹挟!偏偏这些民众们还这么听话! 县令大人心里狂喊着被人架起来塞进车里。 谢家大宅正门大开。 “大丹主起。” 伴着一声声高喊,一辆马车驶出大门,谢柔惠身着丹主大礼服,端正的坐在其上。 “大丹主!” 门前聚集的民众们顿时惶惶高呼。 “惠惠!”谢文昌挣脱拉扯他的人扑过来,天光火把的照耀下面色惨白,“你,你要做什么?” 车上的谢柔惠转过头看他一眼,微微一笑。 “当然是驱邪祟,平息山神愤怒,护佑百姓。”她说道。 谢文昌看着她。忽的噗通跪下来。 “惠惠,柔清行事都是被柔嘉小姐蛊惑的,跟我们无关啊,我们也是被逼的。”他说道。 谢柔惠笑了。 “是啊。”她说道。“二叔放心,我都知道,所以才要去驱逐邪祟。” 说罢不再看收回视线看向前方。 夜色正在褪去。 郁山上已经好多年没有架起火台了,驱逐烧死那些来郁山行巫做恶的巫人的事迹,她还是只在家中的书卷记载中看到过。 时间真是过去太久了,久的都失去震慑了。是时候再点一把火,震慑这些狼子野心的东西们了。 看着车马民众轰轰而去,谢文昌歪倒在地上面如死灰。 “老爷,老爷,怎么办?”邵氏哭着跪在他身边,“有柔嘉小姐在,一定没事吧?” “柔嘉小姐,就算拿不到谢家的权利,那她也能好好的做郡王妃,怎么会去主动送死。”谢文昌说道。 “那柔清呢,她能教会柔清,让柔清来,柔清是谢家的人啊,只要柔清能驱逐了疠疫,那就证明她们不是污秽不是邪祟。”邵氏哭道。 谢文昌看着她。 “你傻了吗?”他木木说道,“柔清,是个瘸子,她能打鼓,能迈步点砂,可是她不能跳舞。” 大傩,可不是单靠打鼓就能完成的,邵氏身子一软倒在地上掩面哀哭。 “你傻了,大小姐,可不傻。”谢文昌喃喃说道,看向前方,车马民众已经远远而去,只听得阵阵喧嚣,“瘸子啊,当初要是死了,也就没这么多事了。” ……………………………………………. “不,不,我不是怕死不敢跳。”谢柔嘉说道,看着越来越明亮的山林,“再说,我跳了驱逐了疠疫,怎么会乖乖的任他们烧死我,我跑了就是了,大不了一辈子不回来了。” 谢柔清笑了笑。 “只不过,不能这么便宜她。”谢柔嘉说道,“我死了她如愿,我跑了她也如愿,这件事我绝对不会让她如愿,她能养瘴利用民众来对付我们,我们自然也能用瘴来对付她。” 谢柔清脸上的笑容一凝,伸手拉住谢柔嘉。 “你这话什么意思?”她问道。 谢柔嘉转头看她。 “我知道这件事你不做,谢柔惠也会做,你们熬得起,但是,民众熬不起。”谢柔清说道,伸手指着山林,“瘴气一日不散,就伤人一日,那些受伤的民众命在旦夕,如果为了对付她,明明能立刻去做,而故意放任不管,谢柔嘉,那样的你与谢柔惠又有什么区别?” 谢柔嘉看着她笑了。 “不是的,我不是放任不管。”她说道,“我不跳,你不能跳,并不是说我们就不管了,我们还有别人可以来跳。” 别人? 谢柔清愣了下,谢柔嘉的视线看向她的身后,谢柔清也转过身看过去。 天色渐亮,火把已经熄灭,安哥俾和水英站在后边,手里还拎着酒壶。 见她们看过来,水英愣了下,下意识的将酒壶举到嘴边。 “我喝醉了。”她说道。 谢柔嘉笑了,伸手冲她摆了摆。 水英忙松口气跳开了,安哥俾落在谢柔嘉视线里。 或许是被她的视线审视,安哥俾的身形僵硬,有些局促,但还是稳稳站着没有挪动一步。 “她不把人当人。”谢柔嘉说道,“那就让她知道什么叫人。” 人,天地之性最贵者,不是你可以随意践之踏之的玩物。(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另择 人是贵还是贱的且不深论,谢柔清的视线也落在安哥俾身上。 “你是说让安哥俾跳?”她说道。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都惊讶,水英更是哈哈笑了。 “安哥俾要跳舞。”她大笑。 安哥俾神情更加拘束,但并没有说一句我不,反而视线看向谢柔嘉。 适才她们的对话他虽然听不太懂,但却听明白意思是谢柔嘉不能跳,如果跳了大傩就会被惩罚,甚至还会被打死烧死。 她不能跳,她想要让他跳,那他就跳。 至于会不会跳都无所谓,大不了到时候把他烧死好了。 只要柔嘉小姐没事就好。 “对啊,让他跳。”谢柔嘉说道,笑吟吟的看着安哥俾,“我是嫁出去的谢家女不能跳,你是残身的谢家女不能跳,那就让安哥俾跳,他一不是谢家的血脉,二也不是巫,他就是一个人,普普通通人。” 可是… 谢柔清皱眉。 “可是就算这样,大家也知道这是你教的。”她说道。 “三妹妹,我教的又如何,这关键不是谁教的,而是教授这件事。”谢柔嘉说道。 教授这件事。 谢柔清看着她心里明白了。 “当初我教会你,让你能祭祀能点砂,就是要让他们看到这丹女不是什么独一无二的,但他们却还是不敢也不想看清楚,那这次就让一个没有谢家血脉的人来做到这件事,让所有的民众看清楚,一直以来所谓的谢家唯一的巫根本就是一个谎话。” 谎话。 如果真这样的话,那何止是个谎话。还是个天大的笑话。 这就不是谢家丹女长幼纷争了,而且还是谢家的巫是不是天命神授的唯一。 “这是谢柔惠自作孽。”谢柔嘉说道,说到这里又带着几分怅然。 这就是所谓的授人于柄吧,千方百计不惜做恶要为自己谋利,而这恶也可以反过来伤害她自己。 那就成全她吧。 “先别说这么厉害。”谢柔清说道,再次看向安哥俾,“先说说人行不行吧。” 安哥俾觉得自己都不会站立了。谢柔清用拐杖敲了敲他的腿。他也不会打弯。 “咱们姐妹学跳舞从十一岁就开始,其实从小进了学堂就接受着教导,师父教导自己没日没夜苦练。”谢柔清说道。“他已经十九岁了,又长年劳作,你要他站桩抗石,比谁有力气肯定没问题。比跳舞,就是给他一年的功夫也不一定能学会。更何况现在……” 她看了眼天色。 “谢家的人肯定已经出发了,因为要凝聚民众,所以她们会走得慢一些,但饶是如此。中午的时候也会赶到这里。”她说道,看了看谢柔嘉又看看安哥俾,“你只有半日的功夫教他。他也只有半日的功夫学,半日。三个时辰,你要安哥俾成为一个能独领大傩的巫师,谢柔嘉,这太…” 她说着摇头。 这太难,太不可能了。 “你觉得她难,是因为你理解的舞。”谢柔嘉笑了笑说道,“三妹妹,你知道什么叫巫舞吗?” “我当然懂,神高居与天上,人声音不能达其听,所以以舞祝祷通神。”谢柔清说道。 谢柔嘉点点头。 “这是巫的来历,巫,与舞同生,上古时人尚不能言,只能靠听和看,听各种抑扬顿挫的声音,听敲到的声音,看手舞足蹈,也就是说,舞是代替说话来表达诉求,来表达人们心中所愿,人们的喜怒哀乐。”她说道,“说简单了,这是人的本能,只要是人,只要有心,只要能感知喜怒哀乐,只要想把自己的所思所想表达出来,他就能跳舞,就会跳舞。” 谢柔清愣愣一刻。 “这样行吗?”她默然一刻问道。 “这就不要问我了,问安哥。”谢柔嘉笑道,看向安哥俾。 安哥俾垂在身侧的手紧紧的攥起。 “安哥。”谢柔嘉站在他面前,“你见到那些中了瘴气的人了吗?” 安哥俾点点头。 “安哥俾亲自把他们聚拢起来的,还给他们送了饭和水呢。”水英在一旁说道。 “安哥最是心善和胆大了。”谢柔嘉笑道。 安哥俾面色发红,只不过肤色黑也看不出来。 他才不胆大呢,真正心善和胆大的是柔嘉小姐。 “你见过这些中了瘴气的人,看到他们多痛苦,心里是不是很焦急无奈?”谢柔嘉问道。 安哥俾点点头。 “那现在你敢不敢跟我进山林里,去看看那害人如此的瘴是什么样?”谢柔嘉说道。 安哥俾再次点头。 “那就这样了。”谢柔嘉看向大家说道,指了指天空,“我们现在有三个时辰的时间,柔清你和水英回去准备,你负责准备打鼓,以及召集从众,安哥俾就交给我了,三个时辰后,我会让他独领一场大傩。” 说到这里看着大家紧张凝重的神情她又笑了。 “别担心,咱们这次万无一失啊,有什么紧张的。”她说道,“安哥俾真的学不了跳不了,还有我呢,还有殿下呢。” 她说着看向东平郡王。 一直安静在一旁似乎不存在的东平郡王微微颔首,看着女孩子眉飞色舞再次开口。 “到时候我跳大傩驱厄成功,他们要烧死我了,我也不傻啊,我就跑了,你们知道我跑的多快,要想抓住我可是很难的,而柔清安哥俾还有水英,殿下一定会护住你们周全,最差的情况就是咱们都离开彭水。” 谢柔嘉说着拍手一笑。 “这样说来,咱们也没吃大亏。” 谢柔清被她逗笑了,摇摇头又点点头。 “好,安哥俾就交给你了。”她说道,“其他的事就交给我了。我们三个时辰以后见。” 她说完转身毫不迟疑的拄着拐走开了。 谢柔嘉看向东平郡王,东平郡王伸手递来酒壶。 谢柔嘉笑着走到他面前接过,仰头喝了一大口,再次呛得连声咳嗽,蒙蒙青光中咳的脸涨红。 东平郡王抬手拍抚她的后背。 “去吧。”他说道,从她手中拿回酒壶,“回来再喝。” 谢柔嘉点点头。 “陶生。一会儿见。”她含笑说道。 东平郡王含笑点点头。 “一会儿见。”他说道。 谢柔嘉一招手。 “安哥。走。”她喊道,越过他向适才奔出的山林深处而去。 安哥俾紧随其后。 伴着初现的晨光两人的身影同时没入密林深处。 …………………………………………………………………… 深秋的日光普照在山林里,照着山路上涌涌几乎看不到尾的人潮。只不过跟以往追随拥簇谢家丹主祭祀的兴奋欢喜不同,此时跟随其后的男女老少神情惊恐。 行进的队伍前方忽的停了下来,这让后边的民众更是不安。 “大丹主,这个村子有瘴!” “大丹主!发现中了瘴毒的村民了!” 喊声传开。一片轰然,人群也如潮水般向后退去。 瘴气无形。随风飘散,沾染嗅到就能中招。 “看!” 乱哄哄后退的中有人指着前方惊恐的喊道。 所有人都抬头看去,只见山林上方浮现一团团浓雾,这雾气在明亮的日光下不仅没有消散。反而晃晃悠悠的扩散,似乎要覆盖整个郁山。 “是瘴!” “是瘴!” 这一下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么多年第一次在郁山看到瘴气。 果然是恶疠来袭!果然有恶疠! 坐在车中的彭水县令面色惨白。 “快…”他抓住车门急急的喊道。 “快随我上前。驱厄。”在他前方的谢柔惠在车上站起来亮声喊道。 四周谢家随众们闻声齐齐的吹响手中的牛角号。 呜呜的号角声盖过了人们的喊声,也起到了抚慰的功效。让乱乱的人群渐渐的安静下来。 为首的华丽马车没有丝毫的畏惧向着那片浓雾所在的方向而去,停滞踌躇不前的队伍也慢慢的继续跟随。 “驱厄!” “大丹主!驱厄去!” “携我鼓!奏我锣!” “驱厄!驱厄!” 县令手紧紧的扒着车门,看着前方越来越近的浓雾笼罩的山林,眼泪都快下来了。 这群疯子啊,这群疯子啊。 快逃吧! 疯子,要的就是这些疯子。 谢柔惠坐在马车上,听得身后民众喧嚣,嘴边难掩笑意。 就让这些疯子来碾死那些贱人们吧。 车马忽的一停,谢柔惠也看到前方走出来的人,笑意散去。 “郡王殿下?” 谢家的长老们已经急忙上前,看着站在山路上的人马,对着为首的东平郡王施礼。 “郡王殿下怎么在这里?”谢柔惠问道。 “发现这里有瘴疠疫,所以前来查看。”东平郡王说道。 谢柔惠笑了。 “殿下发现的够早的,比我们来的还要快。”她说道。 谢家长老们也反应过来了,心里也立刻知道是怎么回事。 肯定是那位嫁过去的柔嘉小姐发现的。 东平郡王没有说话,也就是没有反驳。 那边县令已经连滚带爬的下来了。 “殿下,殿下,这里太危险了,咱们快离开吧。”他急急说道,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东平郡王神情淡淡。 “疠疫来势汹汹,谢大丹主不惧险恶率众前来驱厄,吾等怎么能够离开?”他说道,“随不能身体力行,也必然要在一旁陪同,对神明以示敬畏,对民众以示安抚。” 什么?又是要旁观不肯走的? 县令腿一软差点坐到。 谢柔惠笑了。 “如此多谢殿下了。”她说道,因为身着大巫礼服,只对东平郡王略一施礼,再抬头神情似笑非笑,“希望殿下能做好陪同,旁观,敬畏以及对民众安抚。” 别的事就别插手,免得伤了自己。 这民意汹汹,在生死威胁前疯狂起来,可是不认什么身份尊贵的。 东平郡王神情淡然让开路没有再说话。 谢柔惠的马车继续前行,没多久就再次停下来。 “大丹主,前边隔离了好多中了瘴气的人。”随从急急来报,一面抬头,“还有,柔清小姐带着矿工们也堵住了路。”   ☆、第十八章 指出 高大的树枝将一片空地围拢起来,四周点燃着艾草以及不知名的草,浓烈的烟雾和香气混杂将这一片笼罩。 谢柔惠扶着两个随从的胳膊迈上山石,视线穿过浓浓的烟雾看向内里。 内里或坐或躺着十七八个人,男女老少皆有,有的**有的呕吐咳嗽,已然是狼藉一片,如果不是浓烈的烟雾草香气掩盖,只怕腥臭已经扑鼻。 “大丹主,快些下来吧。” 谢家的长老们难掩担心的催促。 谢柔惠转过头,前方不远处就是怀清台所在。 “大家都是来寻求巫清娘娘庇护的。”谢柔清说道,“所以就把他们安置在这里。” 谢柔惠看了她一眼。 “只是可惜是,这瘴气就是在巫清娘娘所在之地滋生的。”她说道,“真是令人悲哀。” 谢柔清也看着她。 “是啊,真是令人悲哀。”她说道。 谢柔惠不再理会她看向众人。 “瘴毒害人啊。”她说道。 四周的民众虽然看不到隔离后的中了瘴毒的人的模样,但也能听到痛苦的**,一个个神情更为惊惧。 “大丹主救我!” “大丹主驱瘴!” 众人跪地一片高呼。 “这瘴气是郁山深林中而出,可见必然是山中有恶毒滋生。”谢柔惠说道,“巫清娘娘已然也被捆缚。” 巫清娘娘也被捆缚了? 民众顿时大惊,不过也能想象到,要不然郁山之中怎么会有瘴气滋生。 “要想驱瘴,必先除去恶毒。”谢柔惠高声说道。 “除恶毒!除恶毒!” “大丹主,恶毒在哪里?” 一片呼声应和询问,跪着民众们也都站起来神情激动,恐惧已经凝聚成疯狂的力量,只待谢柔惠一声令下,要将恶毒撕碎清除。 这喧嚣让站在一旁的县令脸色更白。 “这要是聚众杀人,可是拦不住啊。”他喃喃说道。 他回头看去。见身后东平郡王肃然而立神情依旧,似乎没有被这一边恶疾一边喧嚣所惊扰半点。 他的护卫们散布与身后。 县令便不动声色的往东平郡王身边挪去。 “架高台!” 山石上,谢柔惠抬手高声。 伴着她的吩咐,早有准备的谢家随众立刻布置起来。就在怀清台下架起高台。 谢柔惠一步步走过去,民众忙紧紧的跟随,唯恐落单被头顶上越来越凝聚扩大的瘴雾侵袭。 谢柔惠站定在高台下。 “架火台。”她又说道。 火台! 也就是说这将是一个非成不可的祭祀。 如果恶毒不除,瘴气不散,那么举行仪式的巫就将被烧死。以谢罪神明。 看着柴在高台四周堆起,谢家的长老们也面色骇然。 “不至于吧。” “这可不行。” “她还没生女呢,怎么能死。” 他们交头接耳,再忍不住一起上前。 “大丹主,先请找出恶毒。”他们说道。 谢柔惠环视四周。 “恶毒,郁山一向清明,家中供奉尽心尽力,守山看林兢兢业业,那么到底是哪里有错,才导致恶毒滋生?”她说道。“郁山到底是哪里与先前不同?” 郁山哪里与先前不同? “谢家丹主为巫,血脉传承,天命神授,不容混淆。”她接着说道,“郁山乃巫清娘娘神位所在,不容杂巫侵染,你们可知道这个规矩?” 知道,这是彭水人人皆知的。 喊声齐齐响起。 谢家的长老们神情变幻,果然看到谢柔惠的视线落在谢柔清身上。 谢柔惠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谢柔清。 喧嚣声渐渐的停下。所有人的视线也随着谢柔惠落在谢柔清身上。 场面陷入一片安静,安静的令人汗毛倒竖。 水英忍不住上前挡在谢柔清身前。 “你想干什么?”她冲谢柔惠喊道。 “我想干什么?我只想问问她,在郁山干了什么!”谢柔惠说道,走向谢柔清。“你在郁山点砂,你在郁山以巫女身份进行祭祀,你的父亲把郁山抢来送给你,可有此事?” 这话传出来顿时一片哗然。 谢柔清民众们并不陌生,也知道她能侍丹女打鼓祭祀,但那只是侍。是丹女的随从陪侍。 她自己点砂祭祀?那怎么可以? “的确如此。”谢柔清说道。 谢柔惠站定在她面前。 “所以是你乱了山神的规矩,自从你做了这件事后,郁山坍陷,大地动,如今瘴气滋生。”她说道,“所以你就是郁山的恶毒。” “我是恶毒?”谢柔清说道,“凭什么说我是?” “因为你不是丹女,你却在郁山做丹女才能做的事,这就是对山神的亵渎,对先祖的不敬,坏了山神的规矩,导致祸乱丛生。”谢柔惠说道,“谢柔清,你不是,谁是?” 四周民众一阵骚动,看向谢柔清的神情不善。 “烧了她!” 不知道哪个带头喊道。 “烧了她!” “烧死她!” 喊声顿时如狂风般席卷。 谢柔惠看着谢柔清微微一笑。 “我说你是,你就是,你不是,你没有做这些事,难道是哪个已经不是谢家女的郡王妃干的吗?。”伴着四周的喧嚣,她说道。 谢柔清看着她神情木然没有说话。 谢柔惠看她一刻再次一笑,一面抬脚后退。 “来……” 不待她喊出那句来人,谢柔清忽的先迈步,拄拐向堆着柴的高台走去。 随着她的走动,人群再次喧嚣。 “烧死她!烧死她!”无数声音喊道。 谢柔清走上了高台,环视人群,她伸手对下边似乎说了句什么。 因为人声喧喧听不到,但大家很快看到一个小丫头喊来两个矿工,这两个年老的矿工一同举着一面大鼓向台上走去。 鼓? 她要干什么? 喧嚣声渐渐散去。 “谢柔惠说的没错,我在郁山是做了很多事,我点砂。开矿,还进行了祭祀。”谢柔清开口说道,“如果说是因为这样,山神震怒滋生瘴气。那么就让我来驱瘴,如果山神不是因为我的行径为恶毒,那么瘴气散去,如果瘴气不散,我愿意被烧死在高台上。” 她的话音落人也跪坐下来。猛地敲响了鼓。 鼓声吓了众人一跳,还没回过神,鼓声接连而起在山谷间回荡。 “大丹主,真让她…”一个长老低声说道。 谢柔惠笑了笑。 “让啊,为什么不让,让民众也看清楚,也让她死的心服口服。”她说道。 “可是万一真能驱散…”另一个长老忍不住低声说道。 谢柔惠打断他笑了。 “大傩,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事。”她说道,“尤其是一个只能坐着的瘸子能做到的。” 说到这里看向众人。 民众们交头接耳,对着台上的谢柔清指指点点。嗡嗡声几乎盖过了鼓声,让场面显得有些嘈杂混乱,没有半点大傩的该有的肃重氛围。 大傩,要的是聚集民众们的恐惧愤怒合力对抗疠厄。 单靠一个鼓,根本就不可能。 “当然,就像上次那样,有人出来帮忙。”谢柔惠说道,“也让民众们看清楚,是谁到底在郁山作恶。” 虽然目前一直没有看到谢柔嘉的身影,但既然东平郡王在。她就一定在这里。 这么仁慈心善的郡王妃,应该不忍心看着她的好姐妹被活活烧死吧。 谢柔惠转身坐在山石上。 鼓声由远及近一层层的传来。 “开始了。” 谢柔嘉说道,抬头看向远处,松开手从树上跳下来。 “快。快走。” 她稳稳的落在地上,脚步不停的又跃上一块山石。 安哥俾紧跟其后,二人在山林里飞奔。 “安哥,跳。”谢柔嘉喊道。 话音落安哥俾已经跃起抓住一根树枝,荡向前方。 这一次换谢柔嘉在后。 “安哥,跳舞就是这样。跟你平时在山林里奔跑一样。”她喊道,“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只要动用你的手脚,没有套路没有模式没有舞步,你心里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安哥俾在山石上跳跃而下,紧紧的咬牙。 “安哥,想想你奔跑的时候多开心,想想你在奔跑中被拦住路,想想你摔倒了滚在地上多痛苦。” “安哥,想想你多喜欢这个山林,想想你适才看的多么绚丽却又恐怖的瘴气,想想它将吞噬了整个山林,从此这里再无人能靠近。” “安哥,想想失去一切是什么感觉。” 失去一切。 安哥俾停下脚转过身看着身后的女孩子。 “安哥俾!快走!” 失去一切就是耳边是爹最后的喊声,就是那一只露在山石下的手。 失去一切是被那女孩子一撞,然后看着她消失在乱石滚落之中。 “安哥俾。”谢柔嘉站住脚看着他,“不是为了我,不是为了我不被烧死,不是为了谁不被烧死,而去驱厄,而是为了这个山林,为了那些深受其害的民众,只是为了驱厄,为了能有好日子过。” 安哥俾看着她重重的点头。 “去吧。”谢柔嘉说道,看着前方已经能看到的高台,“你们放心,我会在这里看着守着这瘴母,不会让它再扩散,不会让它伤害到那边的民众,至于驱散它,就交给你们了。” 安哥俾转过身大步狂奔。 ……………………………………………………. 鼓声其实很单调,一开始听着还能振奋人心,听得时间长了,其实很无趣。 谢柔惠抬手掩嘴打个哈欠。 再看四周的民众神情也焦躁不已。 “还没散呢。” “好像越来越大了。” 他们抬头看着山林上空的瘴雾。 已经在这里呆的太久了,瘴气无形无味,谁知道会不会已经被侵染了。 “烧死她!” “烧死她!让大丹主驱厄!” 有人终于忍不住喊道。 烧死她的喊声再次掀起。 谢柔惠看向高台,又看了看四周。 难道这次真的不出面了?害怕了?舍不得安稳富贵的郡王妃的位子了? 什么姐妹情深,早就说了都是骗人的。 谢柔惠冷笑一声,抬起手。 “点火。”她说道。 “点火!” 高声的命令立刻被传达,围在高台四周的人立刻点燃了火把向柴堆走去。 水英将最后一根手指的指甲喀吱咬了下来。 当众烧邪祟,就跟看砍头一样让人紧张又兴奋,四周的民众不由一阵涌涌。 就在这时有一声大喊传来,就在众人还在寻找声音来源时,有人冲了进来。 他似乎是要站稳身子,却不知是跑的太猛还是太慌张,一个踉跄栽倒在地上。 这让四周的人都愣了下。 趴在地上的人很快又跳起来,这次站到是站稳了,但姿势有点奇怪。 他似乎是想要叉腰,又想要将手举起来,以至于最后收不是举不是,摆出一个僵硬的诡异的姿态。 “安哥俾?”谢柔惠看着他说道。 安哥俾却没有说话,胸口剧烈的起伏,双眼的瞪圆。 “安哥俾要跳舞了!安哥俾要跳大傩了!”水英咬着手指大声的喊道。 跳舞? 他? 大傩? 谢柔惠愕然的看着安哥俾。 安哥俾猛地伸手一挥,抬脚踏步。 这是巫舞常用的起步,谢柔惠也好谢柔嘉也好都用过来,只不过现在安哥俾迈出这个步子有点大,他自己也察觉了,慌张的又要收回来,又像干脆再向前迈一步,结果这一混乱的倒脚人再次摔倒在地上。 谢柔惠哈哈大笑。 而四周民众们也发出哄的笑声,连举着火把要点燃柴堆的谢家随从们都笑的忘了点火。 搞笑吗? 他跳大傩? *********************************** 一更。接着翻,亲爱的们。(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逃散 笑,笑,别笑了,现在怎么还笑得出。 安哥俾从地上一跃而起。 柔嘉小姐说,舞就是说话,只是这个话不能用嘴说,而是要用身体说。 柔嘉小姐说,上古的人就不会说话,他们就是这样互相交流。 当有猛兽来的时候,他们跳舞让别人知道,当有猎物的时候,他们跳舞让大家一起去围猎,当开心时他们跳舞同乐,悲伤时他们跳舞倾诉。 舞,是人生而为人的本能,巫,只要有心人人都能敬神。 他刚才随着柔嘉小姐看到瘴气滋生的地方了,那里沼泽恶臭,特别的可怕。 安哥俾冲着众人挥手,特别可怕,是这样,是这样的,特别可怕。 “他在干什么?”谢柔惠看着场中爬起来没有逃走,反而手脚如同抽搐的安哥俾,笑着说道,“中了瘴气迷幻了吗?” 大家也都看着笑。 “大丹主,把他赶走吗?”有人问道,“这太搞笑了。” 谢柔惠笑着摇头。 “如此沉重的时刻,搞笑就搞笑呗。”她笑道,“也算是尽了他的心意。” 谢柔嘉啊谢柔嘉,你是疯了吗?自己不敢出来了,竟然让这个矿工来跳舞。 真亏你想得出来。 谢柔惠再次笑起来。 场中安哥俾的动作更夸张,互动这手脚,晃动的身子,脸上神情变幻夸张。 围观的民众不时的响起笑声。 不要笑,真的不可笑。 瘴气会死人的。 安哥俾奔到水英带来的矿工面前。 你们知道吧,你们不是亲眼看到了? 昨晚那些逃来的村民,他们的样子多么可怕,更可怕的是大家还不敢接近。 安哥俾拍打自己的身子,跳动着身子。 “你要说什么?”水英喊道,跟着他动作起来,“是胳膊上痛吗?是肚子痛吗?” 瘴气来了,他们先肚子痛,然后发热头疼。然后上吐下泄。 身上还会起一层层的烂疮。 好痛苦,好痛苦。 几个年长的矿工们跟着点头。 是啊,是啊,好痛苦的。 那边还有呢。你们看着头顶上,都是瘴气啊。 好可怕,好可怕。 瘴气将要把这里全部吞噬,再也不见天日,不见天日啊。没有了生灵,没有了矿石,没有了耕地,大家对这里退而避之,离开自己的家园。 而人退避,瘴气就会更加滋养,它们会扩大,侵袭更多的地方。 瘴气来了!瘴毒来了! 好可怕!好可怕! 谢柔惠握紧了扶手,脸上也没有了笑意。 现在已经不是安哥俾一个人了,几十个老弱病残的矿工们也跟着跳起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 他。他怎么让这些人都跟着跳起来了? 是他们说好的吧? 跳的毫无章程,乱七八糟。 谢柔惠的视线转向四周,民众们的笑声不知什么时候散去了神情变的凝重,看着那边一群矿工在惊恐的蹦跳着,随着他们的动作,民众们的神情也一同变的惶惶不安,战战兢兢。 快躲起来,快逃啊。 往哪里去?往哪里逃啊? 神啊! 噗通一声,安哥俾跪在地上,举起双手。 在他身后呼啦啦的跪倒一片。 而与此同时高台上的谢柔清的鼓声陡然拔高。 啊。打起我们的鼓啊,声简简,神明先祖啊,可听得到。 我们是巫清的后人啊。现在来祈求护佑。 安哥俾跳起来,跺脚迈步。 自古从昔,我们这样劳作狩猎求生。 后来巫清娘娘出现,教授我们恭敬上天。 他转过身看着跪地的矿工。 我们恭敬上天。 矿工们起身跟随他一起跳动,我们这样恭敬上天。 我们这样恭敬上天。 我们敲打着鼓,我们万众一起舞动。 围在四周的民众们挥动起手。 我们把最丰盛的猎物。一起烹享,巫清的子孙啊,唱着快乐的歌。 看着面前一排一排的民众挥动着手跳动着身子,不分老幼不分男女,甚至他们的动作都不一样,但却偏偏营造出万人同舞的气势来。 谢柔惠已经站了起来,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 这不可能! 这些人怎么会被一群矿工们可笑的舞迷惑,那甚至根本就不是舞。 让他们停下!让他们停下! “来人!” 吼!呵! 伴着激扬的鼓声,伴着安哥俾的高喊,一片喧腾。 谢柔惠的声音如同石入大海悄然而没。 我们是巫清的后人,我们奏请神明,顾予蒸尝,绥我思成。 那瘴气何所惧,我们鼓渊渊,我们声磐磐,显赫的巫清后人,一同去驱赶。 伴着耳边的鼓声吟唱声,安哥俾似乎又回到了适才的山林。 跟我来,跟我来,人进瘴退,林开气散。 我们一同去驱赶。 踏过山林里的清泉水,点燃雄黄苍术,举起赶黄草。 于赫子孙,穆穆而歌。 看着民众们如同潮水一般向山林中涌去,谢柔惠咬牙向前疾走。 都是鼓,都是因为那鼓声,把她烧死,让鼓停下来。 “点火!”她尖声喊道。 吼!呵! 一声声的高呼盘旋,将她的声音卷走。 “你们快去啊。”谢柔惠看着身边的人喊道。 但身边的谢家老爷们都神情呆滞。 “竟然真的能……竟然一个矿工也能行巫…这是怎么回事?”他们喃喃。 “他们被人蛊惑了!”谢柔惠喊道,伸手指着高台上,“被谢柔清蛊惑了,快去烧死她!” 谢家的众人神情微动,看向高台上安坐挥鼓的女孩子,日光在她身上似乎也变得刺目。 她…… “看!”有人忽的尖叫,伸手指着天空,“瘴气退了!瘴气退了!” 所有人都抬头看着密林上空。 原本凝聚的浓雾的瘴气似乎被越来越刺目的日光炙烤的蒸发散去,以明显可见的速度消退。 真的…做到了….. 谢柔惠身子发软后退几步。 不可能,不可能的。他们什么都不是,他们是贱民,他们什么都不是,怎么可能做到行巫! 是谢柔清。是谢柔嘉,是谢柔嘉在背后搞鬼! 谢柔惠的视线乱转,却只看到安然而立的东平郡王,谢柔嘉的身影依旧不见。 你出来!你出来! 谢柔惠转身向高台奔去,一把夺过呆滞的护卫手里的火把。 烧死她!我看你出来不出来!你出来。把你们一起烧死! 她扬手将火把向柴堆上扔去,耳边却嗖的一声,疾风袭来,剧痛袭来,她整个人也被带的向后倒去,火把掉在地上,几乎燃着了她的裙边。 谢柔惠蜷缩起身子握着手发出一声尖叫痛呼。 她的手!她的手! 手腕上扎着一只短箭,血涌涌而出瞬时与大红的衣服相融。 水英放下手臂,看着密林上空退散的瘴气,继续挥手跳起来。 “于赫子孙。穆穆而歌!于赫子孙,穆穆而歌!”她高声的唱着。 ……………………………………… 歌声越来越近,谢柔嘉举着手里的火把在山坡上疾奔而过,所过之处,早已经堆积好的被侍卫们倒上烈酒的药草瞬时燃起,腾起浓浓的烟雾。【注1】 随着人群原本被格挡在密林外的山风卷着烟雾扑向山林深处。 散步与林间草木中的大大小小的团雾瞬时被吹散。 笼罩在密林上空最后一团瘴气也在日光下化为无有。 “散了!” “散了!” 欢呼的声音如同山风一般席卷山林。 于赫子孙!于赫子孙! 我们做到了!我们一起做到了! 安哥俾高高的举起双手,飞快的跳跃而起,一把抓住眼前垂下的藤蔓,高高的荡起。 “这还没完。” 谢柔嘉站在林间喊道,一把扯住一棵树上垂下的绳子。 “开路!”她喊道。用力的将身子滚在地上。 被锯断一半的大树发出咯吱的声音倒了下来。 而同时一旁十几个侍卫们也同时拉扯更多的绳索,一棵棵大树倒下,从高处看就如同稻田被收割一片,显露出一条路。 “一二三四五。金木水火土,度朔山门,桃木断让,何来何去,何来速去。”【注2】 谢柔嘉高声喊道。 随着她的喊声,众人只觉得眼前一团亮光闪过。向山林外而出。 “瘴母逃走了!瘴母逃走了!” 安哥俾大声的喊道。 “追啊!” 站在山林里才回过神,有些不知身在何处的民众被这一喊打个机灵,也想明白怎么回事了。 他们竟然能驱赶瘴气了! 瘴母还跑了! 瘴母竟然被他们吓跑了! 没什么可怕的!没什么可怕的了! 追!追啊! 所有人都跟随安哥俾向外跑去。 谢柔嘉从地上爬起来,看着欢呼涌涌而去的民众露出笑脸。 …………………………………………….. 谢柔清停下了鼓,高台四周已经没有民众拥围,只有谢柔惠的尖叫声充斥。 “我的手。”她反复的喊着。 谢家的众人围上前焦急的询问是谁干的又安抚着谢柔惠。 喧嚣声远远的传来,让众人愣了下。 谢柔清抬起头看向一个方向,再看向台下。 “瘴来了。”她说道。 台下的众人都愣了下。 不是说驱散了吗?所以那矿工根本就做不到驱厄的吧。 “瘴已经被人们驱赶的无处可逃,所以来寻找滋养它的人庇护来了。”谢柔清说道,居高临下的看着众人。 滋养它的人? 谢家的众人神情更加惊愕,什么意思? “谢柔惠!是不是你养的瘴!”谢柔清厉声喝道。 什么? 谢柔惠抬起头,神情愤愤的看向谢柔清。 “你胡说….”她喊道。 话音未落,就被谢柔清打断。 “瘴来了,谁养的它会找谁,不想死快躲开!”她喊道。 伴着这句话围在谢柔惠身边的人轰的散开了,与此同时空中一团浓雾跌落将谢柔惠笼罩。 尖叫声划破了山谷,盖过来奔来的民众们的喧嚣。 奔来的民众、谢家的诸人都停下脚,不可置信的看着在高台上滚倒的女孩子。 她大红的礼服蒙上了一层污秽,随着她的滚动散发出恶臭。 救命!救命啊! 谢柔惠尖声叫着,冲着众人伸出手。 没有人上前,人们随着她的伸手面色惊恐厌恶的四散逃开。 谢柔惠身子如同着了火,烧的她的眼都花了,却清楚的看到所有人都向高台上站着的那个瘸子涌去,向那个低贱的矿工围去。 混帐,你们干什么,我是丹主,我是大丹主,我是谢家的大丹主,我能护佑你们的,只有我能护佑你们的! 都回来!都回来!都回来! *************************************** 注1:瘴,这一巫术故事中所用取材于诸葛亮孟获,破瘴的泉水赶黄草等等。 注2:《论衡?订鬼》引《山海经》云:“沧海之中,有度溯之山,上有大桃木,其屈蟠三千里,其枝间东北曰鬼门,万鬼所出入也。”,谢柔嘉这咒语的意思就是打开了鬼门,让被人养出来的恶瘴放出,去寻找滋养她的人。 PS:七千字大章拆分两章完成了。 这个月,最后一次求票了,不过现在攒文的多,不知道看到这章的有多少人,如果你还有票,投给我可以吗?谢谢谢谢。(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退避 东平郡王过来的时候,谢柔嘉正坐在山石上看着山下的喧嚣。 “不过去看了?”东平郡王问道。 谢柔嘉笑着摇头。 “不过去了,免得大家看到我,最终还会把功劳推到谢家长房丹女血脉上。”她说道。 东平郡王笑了笑。 “不去看看结果?”他问道。 谢柔嘉抬头看他一眼。 “自己养的蛊,滋生的瘴气,自己没有祛除,让别人祛除了,结果自然是反噬,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她说道。 “她在喊是你们害她的,你们用巫术害她。”东平郡王说道。 谢柔嘉笑了。 “这种话说出来没人信的。”她说道,“先祖防备的就是用巫术害人,尤其是自相残杀,所以谢家的巫害不到流着一样血的人。” “她已经被抬下去了,没人理会了,民众们又是害怕又是欢喜,都围着谢柔清和安哥俾。”东平郡王说道。 “他们亲自参与了驱厄吧,而且是可怕的瘴气,这种感觉很激动吧。”谢柔嘉笑道,说到这里又伸手拉住东平郡王的衣袖,“殿下,那些民众的救治也要快些,这边的瘴气虽然散了,但已经中了瘴毒的还是很危险的。” 东平郡王点点头。 “已经吩咐县令去救治了。”他说道,“你有什么好的药吗?你说给我,我让人去告诉谢柔清。” 没有再说让她去,而是转交给谢柔清,让谢柔清出面做这件事。 谢柔嘉看着他笑。 笑的东平郡王有些不解。 “怎么了?”他问道。 “没什么。”谢柔嘉说道,“我说几味草药你记好了。” 东平郡王嗯了声,听她念了几个药草名字,便唤来侍卫说了,侍卫领命而去。 “来。”他这才说道,伸手拍了拍谢柔嘉的肩头。 谢柔嘉抬头看他有些不解。 “你其实是累了,走不动了,所以坐在这里了吧。”东平郡王说道。 谢柔嘉嘿嘿笑了。 “殿下看出来了?”她笑道。 “谁都看得出来。”东平郡王说道。再次伸手,“来,我背你下山。” 谢柔嘉更是笑。 “那多不好意思。”她说道,人却已经拉住东平郡王的手站起来。“殿下这么尊贵的人。” 说着话已经站到东平郡王身后。 “是啊,尊贵的人背尊贵的人,正合适。”东平郡王说道。 身后女孩子的笑声更大,接着人轻轻一跃伏在他的背上,一双手抚着他的肩头。 “走吧走吧。” 东平郡王笑了笑向山下迈步。 而此时谢柔惠还在地上跪伏着。身上以及火烧火燎,她已经念过了很多咒语,但是都没有办法化解。 这就是反噬吗? 这该死的反噬。 谢柔惠开始呕吐,四周小心翼翼看着的人们顿时又哄的退开了。 这些混蛋! 你们干什么?还不快来搀扶我! “快送我回家。”她喊道。 家中的经书典籍中记载着怎么解决反噬,只不过谢家的巫不害人也不会遇上反噬,所以母亲教授她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仔细的讲过。 快回家,自己翻看找出办法来化解。 她用力的撑起身子看向四周。 四周的人远远的看着她,神情带着惊恐。 “你们干什么!快送我回家!”谢柔惠再次喊道。 那些人不仅畏惧不前反而跑向另外一个地方。 “柔清小姐,柔清小姐,你快看看柔惠小姐吧。”他们喊道。 什么?让那个贱人来看她?那是个什么东西!她是谢家大小姐。她是大丹主,她是唯一的巫。 谢柔惠气的几乎昏厥,好容易站起的身子再次跌倒。 谢家的几个长老早已经站在谢柔清身边,要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听到那边谢柔惠的喊声,再看畏惧不肯上前的随从们,心里都一片冰凉。 谢家的丹主人人敬畏,说一不二,别说喊人搀扶,就是让人去死。那人也不会犹豫决然上前。 但看看现在。 谢家长老们的视线扫过四周。 民众们已经被劝着退开,告诉他们瘴气已经驱散,余下的事就交由谢家来做,大家可以回去了。但这些人却退到远处没有四散。 虽然离得远看不清也听不清,但谢家的长老们也能猜测到他们在等待以及议论着什么。 谢家的丹主。 谢家的丹主不仅没有驱散邪祟,反而被邪祟所侵袭,而那个不是长房血脉的女儿,甚至还有一个什么都不是的矿工完成了大傩。 谢家规矩,谢家丹主。谢家大巫的声名在这一刻彻底的被颠覆了。 谢柔惠的名声可不是仅仅是她自己的名声,还是谢家合族的名声,不能让事情再恶化。 几个长老对视一眼,对着谢柔清开口了。 “柔清,先将柔惠她治好吧。”他们低声说道,“有什么事,咱们回去关起门再说。” 谢柔清看了眼那边的谢柔惠。 “我伤不了她,也解不了她。”她说道,“我没有学过这个巫。” 几个长老们自然不信这话,神情焦急危难,又不敢呵斥谢柔清。 “让人把她先抬上马车。”一个长老低声说道,“避开人再说。” 也只能先这样了,几个长老对视一眼,对身边的人下令。 身边的人却都噗通跪下来。 “那是受神罚的人,我们不敢去啊。” 在彭水凡是被谢家认定为邪祟的人都是罪人,都是受神明天罚,就是当街打死都不为过,去救助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这个念头大家已经根深蒂固,只是没想到有一天这个被罚的人会是谢家的丹主。 谢家的长老们心里愤愤的骂了句,骂也不知道该骂谁。 下人们不敢去,他们自己去。 但走了几步,看着面色赤红浑身污秽不停呕吐剧烈咳嗽的谢柔惠他们又停下脚。 那可是瘴毒,嗅到都能传染。跟别提碰触搀扶了。 谢柔惠不管怎么说都是丹主,现在看起来严重,肯定也能化解吧,但他们可就不一定了。 “你们这些混账!快去把马车赶来!把大小姐扶上车。”他们停下脚竖眉冲下人们喝道。 下人们一阵乱。有的去赶车,但却是谁也不肯上前扶搀扶。 正混乱着有人踹开挡着路的乱跑的人大步走来。 “哎呀,大丹主这是怎么了?”周成贞惊愕的喊道,只是这惊愕有些太夸张,怎么看都似乎像是幸灾乐祸。 不过现在这个时候他竟然能来。也可见还有些良心。 “青云你来了。”几个长老忙喊道,“柔惠她有些不好,你先把她带回去,我们再细说。” 周成贞哦了声果然大步向谢柔惠走去。 长老们松口气。 谢柔惠察觉到有人站在身边,抬头看是周成贞。 “你想干什么?”她喝道。 “大小姐,那些人都不肯管你了,作为你的丈夫的我可不像他们这般无情无义。”周成贞笑道。 谢柔惠心里冷笑。 她又不是三岁的孩子,而且她从来都没指望过他们有情有义,那都是骗人的。 只要她再重新厉害起来,这些人就自然会跪在她面前。 “周成贞。你快带我回去,我回去就能治好自己。”她说道,伸出手。 周成贞却没有接她的手。 “阿土!”他喊道。 不情不愿的阿土八斤一脚踹过来。 “干什么不让八斤抱她。”他嘀嘀咕咕说道,“我都这么大年纪了。” “她这么脏,当然只能你来了。”周成贞说道。 谢柔惠听到这句话差点气晕过去。 王八蛋!你才脏! 她的手忍不住狠狠抠向地面,还没抠住,身子一悬空,被人拎了起来。 没错,是拎了起来,她的脖子被衣裳勒紧几乎不能喘气。咳嗽以及呕吐都憋住,心内翻江倒海,几乎昏厥,还没昏过去。人一晃,竟然被直接扔进了车里,一头撞在车厢上这一下是彻底的晕过去了。 “只有封住她的五窍才能避免被她的瘴毒侵袭。”阿土拍拍手说道。 这才敢围过来的谢家长老们稍微松口气,也不去计较周成贞让一个脏老头子如此对待谢柔惠,而且听这老头子的话似乎还懂的怎么对付瘴毒。 “不瞒老爷们说,咱也是巫。”阿土带着几分得意说道。“只不过一直不敢在巫清娘娘跟前冒犯。” 也是巫。 谢家的长老们神情有些复杂。 要是换做以前,有巫敢这样大咧咧的在他们面前表明身份,他们就立刻让人打断他的腿赶出彭水城。 但现在…… “既然是大爷的人,那就快跟着回去,别让这瘴毒再侵袭到家里人。”一个长老说道。 周成贞笑了笑,抬手打个呼哨。 “你们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她的。”他说道。 因为没有人敢驾车,阿土只好坐上去赶车,在众人的避让下驶去。 “大爷不回去吗?”长老们看着周成贞问道。 周成贞哼了声,再次抬手打个呼哨。 谢家的长老们不解的看着他。 “这个笨畜生,怎么教就不长记性。”周成贞一甩袖子,口中骂骂咧咧。 也不知道骂的是谁,谢家的长老们看着他冲一个方向疾步而去,很快揪出一匹马疾驰而去。 终于送走了,长老们松口气,再看向谢柔清。 谢柔清正在和一个人说话,看起来面生不认得。 长老们忙走过去,听到谢柔清点点头说了声好。 “我知道了,让她放心吧,我会救治好这些民众的。”她说道。 让谁放心? 长老们心中才闪过念头,就见谢柔清走开了。 “来人,随我去采药草,给中了瘴毒的人驱毒。”她大声说道。 伴着她的话,四周的人顿时轰然应声且忙跟去。 谢家的长老们很快被挤开在一旁,这边的热闹很快传开,那些等候在外的未散的民众们顿时也忙询问怎么了。 “柔清小姐要去采药草救治中了瘴毒的人。” 消息很快传开了。 “我们也去!” “我们也去向柔清小姐求些药草带回去。” 民众们顿时都向这边涌来,正走过来的马车差点被挤翻。 这华丽的马车是谢家丹主独有的,以往人人见到都会夹道相迎,但现在众人只是略一停顿便继续向前跑去,很快人潮越过马车离开了。 “这下走的清净了。”阿土扬鞭催马乐滋滋的说道。 华丽的马车独行在山路上反而显得有些凄凉。 谢家的长老们看着心中滋味复杂,再转头看另一边被无数民众拥簇着向山林里而去的谢柔清。 她依旧拄着拐,一瘸一拐走的慢且不好看,但所有人都恭敬的热切的跟在她身后,主动放慢了自己的脚步,就为了跟随她。 完了,完了,完了。 要变了,谢家的规矩要变了。 ************************************************ 谢谢,谢谢,谢谢。(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安享 青色的帐子透着蒙蒙的光。 应该是晨光吧?不过也许又是傍晚了? 谢柔嘉这一次醒过来的时候没有再在床上伸懒腰,而是悄悄的掀开帐子向外看。 没有人出现在视线里,屋子里安安静静,卧房的门也关着。 那看来自己这次没昏睡,要不然东平郡王不会没在跟前了。 这个念头闪过,谢柔嘉又讪讪。 就是昏睡,也不能让人家一直守着吧,救命之恩报的也差不多了。 屋门被推开了。 “柔嘉小姐你醒了吗?”小玲说道,看着探头往外看的谢柔嘉,笑了,“现在卯时刚过。” 说到这里又挤挤眼。 “是一晚上醒来的卯时,不是几天后的卯时。” 谢柔嘉哈哈笑了起身由小玲服饰穿衣梳头。 “殿下呢?” 她们里面这么热闹,外边却始终没有东平郡王的声音,谢柔嘉不由向外看去。 外间没有东平郡王的身影。 “殿下在外院。”小玲说道,“殿下现在和柔嘉小姐一样的作息,就是起的比柔嘉小姐早一些,所以在外边走走去了。” 谢柔嘉哦了声,收回视线看着镜子,小玲帮她挽着发鬓。 “殿下说昨晚彭水很热闹。”她一面说道,“好多人都围在郁山不肯走呢,柔清小姐带着人熬了大锅的汤药,今天一大早还有很多人扶老携幼的往郁山去呢。” 谢柔嘉对着镜子露出笑。 “还有,柔清小姐的父亲也去了,不过柔清小姐没有理会他。”小玲接着说道,“还有,那个矿工安哥俾也被人追捧着,柔清小姐有什么事都是吩咐他去做的,不过除了安置那些受伤的村民,他还是跟矿工们在一起,听说一大早还去带着矿工们上山呢。” 谢柔嘉听着听着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 小玲虽然是随口闲谈。但其实就是要告诉她彭水和郁山的情况,尤其是她最关心的那些人的情况。 听起来几乎是没什么内容的描述,但从昨晚到今天早上,可以想象安排的人手传递消息是一直未断。 谢柔嘉有些出神。听到门外传来丫头们的施礼声。 “殿下来了。” 她忙站起来,小玲猝不及防将刚梳好的发鬓扯散一绺。 屋子里响起低呼声。 “怎么了?”东平郡王几步迈进来问道。 谢柔嘉笑着摆手,让小玲将头发重新梳好。 “殿下快去洗漱更衣吧。”她说道。 东平郡王见她脸色红润双眼明亮,知道的确没事,便放心的进去了。等他洗漱完出来,屋子里已经摆了饭。 没有像往常那样摆在厅堂里,而是摆在他房间临窗的罗汉床上。 谢柔嘉穿着家常的衣衫盘腿坐在其上,看着丫头们布菜。 北边喜欢用炕桌,这边并没有这个习惯。 这丫头是特意为他这样布置的。 东平郡王笑了笑,走过去坐下来。 “殿下要尝尝这个茶汤吗?我做的。”谢柔嘉就问他。 “你做的?”东平郡王有些惊讶。 谢柔嘉看了他一眼。 “你觉得我不会做茶汤吗?”她说道。 东平郡王笑了。 “我是说我洗漱用了这么长时间啊。”他说道。 谢柔嘉失笑。 “殿下说话真逗。”她笑道。 拿着京城来信走到门口的文士正好听到这一句话,不由也失笑。 “真逗,殿下这样古怪的说话竟然有人觉得逗。”他自言自语笑道。 听着屋子里女孩子的说笑声,文士看了看手里的信转过身走开了。 一向简单的早饭因为两个人吃时间长了一些,等吃过饭收拾了。天已经大亮。 谢柔嘉没有离开,而是继续歪在东平郡王的罗汉床上,随手抽出他放在一旁的书卷看了看。 “殿下今天你要做什么?”她一面随口问道。 “就是看看书写写字。”东平郡王说道。 谢柔嘉从床上骨碌坐起来。 “那咱们去钓鱼吧。”她说道,“不是在门前的水沟里,我知道附近有河。” 东平郡王笑了。 “昨日驱瘴成功,今日你不回去看看?”他问道。 谢柔嘉已经下了床。 “我该做的事已经做完了,余下的事就看柔清他们自己了。”她说道,看着东平郡王又一笑,“至于其他的事,有殿下在。一切都安排妥当万无一失,所以我可以放心的玩了。” 东平郡王笑了笑。 “这边真的有河?我怎么没发现?”他说道。 “因为你没有问过谢柔嘉。”谢柔嘉笑道,“跟我来。” …………………………………………… 天光大亮,谢家大宅里却如同夜深人静。尤其是谢大小姐如今大丹主所在的院落,不见往日仆从来往林立。 啪嗒一声响,从内室传来。 谢柔惠伏在镜台前,身上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衫,只是垂下的头发散乱,映照在镜子里有些吓人。 她的身子似乎有些无力。一只手撑住妆台,一只手掀起垂在面前的头发,人几乎贴近镜子,镜子里一双眼瞪得圆圆,看着苍白的右边脸颊上的一块巴掌大的红斑。 “这是怎么回事?”她喊道,不可置信的再次贴近镜子,伸手摸着脸颊,“这是怎么回事?我的脸,我的脸怎么了?” 她几乎钻到镜子里,不停的用手擦着脸颊,但是没有用,那块红斑没有消散,反而因为揉搓越发的红。 “来人!来人!”她转过头喊道。 没有丫头涌进来,只有她的声音在室内回荡。 人呢? 这些该死的人呢? 谢柔惠冲向门口,却发现门竟然被锁上了。 混帐啊,谁敢把她锁起来? 这些人反了吗?为什么把她锁起来?她怎么能被锁起来! “开门!”谢柔惠尖声喊道,将门摇晃的刷拉响,“开门!” 尖声的喊叫若有若无的传来,身在前院厅堂的谢家长老们忍不住打个寒战。 “你确信惠惠她没事?”一个长老看着厅中坐着的周成贞问道。 “没事,我都说了。给她已经治好了。”周成贞说道,“不会害死你们的。” 长老们讪讪。 “不,不是这个意思,只要她没事就好。”他们说道。 周成贞嗤声一笑。 “是啊。她没事,可以出来给民众解释一下,昨日的事叫什么事。”他说道。 提到昨日的事,谢家长老们的脸色再次难看几分。 难道真的是谢柔惠养瘴结果因为害人被反噬? 不管是不是,当时的一切都在众目睽睽之下。那些瘴气也是民众亲自参与驱逐的,怎么解释也解释不清了。 这一次谢家真是遇到大麻烦了。 这都是因为这个谢柔惠! “还好有那个瘸子在,谢柔惠丢人,谢家还算不丢人。”周成贞说道。 这句话让在场的长老们脸色好转几分。 对,对,没错,谢柔清也是谢家的人,最终驱厄解救民众的,还是他们谢家。 “不过谢柔惠可是丹主。”周成贞又接着说道,“这次真是不好交代了。” 谢家的长老们重重的叹口气。 “我倒有个主意。”周成贞停顿一下说道。 谢家的长老们顿时都看向他。 “我带她进京。”周成贞说道。 进京? 谢家的长老们神情迟疑。 丹女成亲成为丹主没有生养子女之前。不能离开彭水,一来有守护彭水郁山的职责,二来也为了避免出现意外,导致断了谢家的香火传承。 “进献了始皇鼎之后,皇帝还没给赏赐呢,我们又办了成亲的大事,这成亲是皇帝的赐婚,我们借此进京去觐见拜谢皇帝,一来可以暂时避开这里的风头,你们也有机会和时间来化解民众的怀疑。二来见了皇帝也可以要始皇鼎的赏赐,到时候带着皇帝的赏赐风光归来,谢家丹主的脸面也就能重新挽回了。”周成贞说道,嘴角勾起一弯笑。“你们谢家也能给民众一个交代,把这件事顺利的揭过去。” 这样啊,行不行啊。 长老们对视一眼。 “去就去吧,现在避避风头也好。”有人低声说道,“再说,惠惠不在。还有柔清呢。” 是啊,还有谢柔清,她竟然真的能做丹女才能做的事,有她在,家里的矿上也可以放心。 “出了这么多事,不知道皇帝会不会怪罪。”一个长老迟疑一下问道。 昨日的事肯定瞒不住,早晚会报到皇帝面前。 “我自然要说服皇帝。”周成贞一拍桌子站起来,“我他娘的什么都没了,难道连个谢家大爷都要当不成?” 是啊,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现在作为谢柔惠丈夫的谢家大爷谢青云,他的将来全都跟谢柔惠系在一起。 就算不为了谢柔惠,他也得为了自己去把这件事周全好。 人要是为了自己,办事就让人放心多了。 谢家的长老们松口气,再次对视一眼。 “好。”他们看向周成贞点头说道。 …………………………………………………. “周成贞!” 听到门被打开,谢柔惠立刻冲过来,看着走进来的男人大声喊道。 “你把我怎么样了?” 她扑过去要抓住他,却刚靠近就被一脚踢开。 “我把你怎么样?是我救得你,要不是我救你,你现在早就被你的瘴毒的浑身腐烂死了。”周成贞说道,带着几分厌恶。 谢柔惠坐在地上手触摸着地面的冰凉。 瘴毒反噬被化解她是知道的,因为身子的症状的确都消失了。 可是,可是她的脸。 “哦,脸啊。”阿土在门边探头看了眼说道,“因为不是我养的瘴,我也没办法全部驱逐,剩下的要不了命就留下了。” 要不了命? 谢柔惠气的发疯。 “脸上留这个还怎么活!”她喊道,几近癫狂,“这是我的脸,我的脸,你为什么不拿你的身体发肤交换?” 反噬的瘴毒要被驱逐,是必须要给它找到新的寄生处才行。 阿土也瞪眼。 “我疯了啊,你又不是我爹娘,我凭什么为你舍弃身体发肤?”他说道。 因为你是贱人,因为我是谢家丹主,因为你死活根本不重要,因为我是最重要的。 谢柔惠气的冒火,恨不得扑上去把这个老家伙撕碎。 “行了谢柔惠,别吵吵闹闹了。”周成贞带着几分不耐烦打断她,“家里已经决定了,让我带你进京。” 进京? 为什么进京? 谢柔惠带着几分警惕看向周成贞。 “去要始皇鼎的赏赐,为了给你捞回你的脸面,捞回我的前程。”周成贞说道,“也为了让你避避风头,你瞧你这次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始皇鼎。 哦,对,他们谢家还进献了始皇鼎,皇帝还没给赏赐呢。 去京城,现在这里的人都害她,都不可靠了,他们无情无义,只认利益,谢柔清在这里已经抢走了她能给的利益,那么她就必须进京了,去得到皇帝赐予的利益,来维护自己的身份地位,来维护谢家丹主的正统。 还有,显荣公主,显荣公主能帮她说话。 进京去。 进京去! “现在就走!快走!”谢柔惠喊道。 ............................................. 走出这边的院门,周成贞将手一扬。 一旁的八斤伸手稳稳接住。 这是一封已经封好的信。 “去吧,告诉皇帝,我周成贞的贺礼现在可以万无一失毫无阻挠正大光明的起程了。”周成贞嘴边带着一丝笑,眼神烁烁说道。(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启程 十月京城的天随着一场雨夹雪变得寒意森森。 勤政殿里已经烧了地龙暖意如春,但皇帝却眉头紧锁,看着眼前的奏章也有些心不在焉。 有内侍披着一身雨雪疾步进来,皇帝立刻放下手里的奏章。 “怎么样?”他问道。 内侍不敢抬头,将一个小瓷盒递上来。 白瓷盒里滚着几块暗红的渣滓。 皇帝一脸失望把瓷盒扔在几案上。 “还是不行啊。”他说道。 “真人准备再斋戒七日,开第三炉。”内侍低声说道。 已经准备了两个月了始终不能炼出丹来,这第三炉也没多大指望了,看来不是方法的事,而是鼎的问题。 难道真的是那小子所说的这个始皇鼎要用谢家丹女的血? 可是要用多少?怎么用?该不会像干将莫邪铸剑那般吧。 如此的话岂不是邪术? 玄真人一向讲述道为天道,不可走歪门邪道,否则不能大成,所以当听说始皇鼎要用谢家丹女的血的时候他就断然否定。 “说不定当初徐福之所以带着五百童男女一去不归,就是因为这五百童男女要用的不是正道,上天才不让其达成所愿。” 想到这里,皇帝站起来来回走了几步。 那到底该怎么办?始皇鼎炼丹不成,肯定是哪里有问题。 只可惜镇北王装疯卖傻什么也问不出来。 周成贞说的只言片语到底可信不可信? 如果可信的话,那谢家的丹女又不是随随便便的童男童女能让随意召来,更何况还是…… 谢家到底是巫家,虽然子孙不堪不负当年盛名,但到底在巴蜀民众信奉,如果真出了事,他这个皇帝岂不是要被天下人骂死?还有那些御史言官,这些年他竭力低调才堵住了他们对自己信道炼丹的事指手画脚。 皇帝停下脚,只觉得心中更为焦躁。 始皇鼎已经找到了,就如同锅已经端上来。但看着其中的肉却不能吃,真是让人心不甘。 “陛下,陛下。”有内侍急急忙忙的进来,举着一封信要说什么却又停下。 “什么?”皇帝带着几分怒意看着他。 内侍是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写信来的人。但看着皇帝一脸恼怒,打个寒战再不敢迟疑。 “彭水的周成贞给陛下的信。”他跪地说道。 这个称呼合适吧,既点名了如今周成贞是谢家的人,也周全了他曾经的身份。 皇帝根本就没在乎他的小机灵,听说是周成贞的信。心里忍不住咯噔一下。 “呈上来。”他说道坐下来。 内侍递上信,看着皇帝打开看,心里有些不安。 皇帝现在不待见周成贞了,要不然也不会让他去给别人做儿子,断了镇北王府的香火,不知道此时看了信会不会更恼怒发脾气。 不对不对,皇帝从来都不待见周成贞,要不然也不会纵着他从小到大一身的恶名,这恶名都是要给镇北王府的,背着这样的恶名周成贞能得什么好姻缘。将来必然子孙一代不如一代,直到断了镇北王府的香火。 内侍有些后悔不该贪图银子来送这封信,正胡思乱想,听得皇帝笑了起来。 “这小子算他有良心。”皇帝说道。 良心?谁? 内侍惊讶的看过去,皇帝却不说话了,提笔在那封信上写了一个大大的准字。 准彭水谢氏夫妇入京觐见。 邵铭清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十天后了,第三炉丹药再次失败。 他这一个月来几乎衣不解带,整个人瘦了一圈,看到失败的丹药,二话不说就打扫丹房竟然要重新再来。 “铭清。不用了。”玄真子踏进来说道。 “师父,没事,这次我亲自去和皇帝说,是我要炼丹。不用师父您出面。”邵铭清说道。 玄真子摇摇头。 “谁炼丹都一样,谢家的大小姐要进京了。”他说道。 邵铭清大吃一惊。 “怎么会?”他问道,“师父不是已经劝住皇帝了吗?” “可是有人更能摸准皇帝的心思。”玄真子苦笑说道。 邵铭清心里顿时明镜。 周成贞。 是啊,周成贞一定能摸准皇帝的心思,就跟当初他摸准自己的心思,让自己携始皇鼎回彭水一样。明明是被厌恶和防备的人,但他总能让事情按照他想的进行。 玄真子将彭水发生的事告诉邵铭清。 “谢家大小姐的声名在彭水算是没了,更何况又有了谢柔清支撑门面,这时候对于谢家的长老们来说哪里还顾得上谢家丹主不出彭水的规矩,巴不得赶快让她离开,好让谢家避避风头,而对于陛下来说,不仅正和心意还能被谢家的人感激,里子面子都有。”他说道,“这真是皆大欢喜的事,不可阻止了。” 邵铭清默然一刻。 “她知道了吧?”他问道,说出这句话又再次默然。 她怎么会不知道,她的身边可是有他的。 玄真子看他一眼。 “东平郡王夫妇已经启程了两天了。”他说道。 已经启程两天了? 那也就是说陛下的准奏回信还没到彭水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离开了,也会比周成贞夫妇更早到京城。 “安定王府已经开始准备成亲的事了。”玄真子说道,拿出一张帖子。 邵铭清看着其上烫金的安定王府字样没有说话。 在彭水他们的婚事只进行了一半,送嫁和娶妻也不一样,这边安定王府肯定还要大肆操办。 邵铭清觉得心里有些莫名的恼火。 既然是假的,何必还这样折腾第二遍。 但又想到虽然他们知道是假成亲,但别人不知道,如果不大肆操办,肯定会瞧不起谢柔嘉。 这样想心里又觉得东平郡王安排的对。 这个人安排的何止这个对,别的事他也安排的妥当。 这么说过半个月他们就要到京城了,不知道她怎么样了,这次驱瘴毒虽然是谢柔清和安哥俾的事。但背后必定是她耗费了心血,她这人做起事来不要命,这次肯定也折腾不小。 不管怎么样,看来这次她的心愿是达成了。要不然也不会这样痛快的离开彭水。 至于周成贞要干什么,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他们都在京城,还怕一个周成贞吗? 一时悲一时忧心一时喜一时酸楚,原本有些憔悴的年轻人脸上神情变幻,倒添了几分精神。 玄真子看着他笑了笑。不声不响的走出去了,将丹房留给了这个正是初尝愁滋味的年轻人。 ………………………………………………………. 谢柔惠和周成贞离京没有像以往丹主丹女出行那般煊赫,谢家长老们是打算大肆宣扬,但想到郁山瘴气的事又怕打了脸,最终只让族里的人送了一番,看着他们夫妻的大船离开码头。 而与此同时,谢家大宅偏僻处的一个宅院的大门被人打开了。 月余不见的谢文兴走了出来,他比先前瘦了一些,但精神却是很好。 看到他出来,门前的几个人施礼。 “他们已经启程了?”谢文兴问道。 “是。大老爷,此时船已经离开码头了。”门前的人们说道。 谢文兴的脸上浮现笑,抚了抚衣裳,转身又走了进去,打开了谢大夫人所在的屋门。 “我今日不想出去。” 听到门响的动静,内里的谢大夫人说道。 谢文兴走进去看着内室床上闭着眼躺着的谢大夫人。 “阿媛,你得打起精神来啊。”他叹气说道,“谢家如今只有你了。” 只有你? 谢大夫人猛地睁开眼。 “你这话什么意思?”她问道。 谢家如今不是被谢柔惠霸占了吗?她可是已经被废弃的丹主。 “谢柔惠进京去了。”谢文兴说道。 谢大夫人从床上翻身起来。 “她进京?她为什么进京?她怎么能进京?”她疾声问道,“丹主是绝对不能离开彭水的,家里这些人怎么会同意?” 谢文兴含笑在床边坐下来。 “因为她在彭水呆不下去了。”他说道。将郁山驱瘴的事讲了。 谢大夫人听了几乎晕过去,牙关紧咬说不出话来。 “人人敬畏信奉的丹主却养出瘴来害人,你说她还怎么在彭水待下去?”谢文兴叹口气说道。 谢大夫人想要反驳他,但想到谢柔惠连父母都敢害。养瘴害人更是小事一桩,这件事前后一联想就知道肯定是她干的。 当初祖训为什么留下不许以巫害人的规矩,就是因为作为一个巫太厉害,太容易受到诱惑,这诱惑能带来利益,也能毁掉你的一切。 谢柔惠现在终于毁掉了她的一切。不,不止她的,还有谢家的。 谢大夫人用力撑着坐起来。 “这时候不能逃,必须站出来,洗清罪恶,否则就来不及了。”她说道。 “阿媛,已经来不及了。”谢文兴说道,“她回不来了。” 谢大夫人看着他。 “为什么?”她问道。 “因为她已经没有资格再做谢家的丹主了,所以只能去做始皇鼎的牺牲。”谢文兴说道。 始皇鼎?牺牲?【注1】 谢大夫人瞪大眼。 “阿媛,难道你不知道始皇鼎是需要谢家丹女为牺牲才能启用的吗?”谢文兴故作惊讶的说道,“难道东平郡王或者皇帝没有告诉你吗?周成贞都知道的,我以为你早就知道。” 东平郡王,皇帝,周成贞。 被他们骗了。 谢大夫人眼一翻这次真的晕了过去。 看着晕倒在床上的谢大夫人,谢文兴笑了笑站起身来。 谢柔惠帮他扫清了障碍,污蔑她的母亲,又自己毁了自己的名声,谢家丹主臭了名声了,以后没什么丹女丹主了,以后这谢家就是他的了。 跟世子爷的这个交易,的确是明智以及划算的。 …………………………………………………. 谢柔嘉掀起帘子看向舱外,风从河面上来更添了几分寒意。 “殿下,你说她的血真的能有效吗?”她又回过头看向东平郡王。 坐在她一旁的东平郡王放下手里的书。 “不信。”他说道。 谢柔嘉眼睛一亮,转过身让他身边挪了挪。 “为什么?”她问道。 ******************* 注1:名词,古代祭祀或者祭拜用品,供祭祀用的纯色全体牲畜。 PS:今日一更(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重逢 看着女孩子灿若星辰的双眼,东平郡王微微一笑。 “因为始皇帝没有长生,因为巫清娘娘流芳百世。”他说道。 谢柔嘉哈哈笑了。 “是啊没错啊。”她抚掌说道,说到这里又叹口气,“可是这么简单的道理别人没想到?你别把我当小孩子哄骗了。” 东平郡王敛容。 “可是有很多简单的小孩子都懂的道理,大人却不懂。”他说道。 谢柔嘉看着他噗嗤噗嗤几声笑了。 “殿下又逗我。”她笑道,“不过算了,没什么,管它什么呢,事情既然已经这样了,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到京城见机行事。” 东平郡王笑着点点头。 “我对柔嘉小姐很放心。”他说道。 谢柔嘉再次大笑。 “没错,你放心就是了。”她说道,一面挪过来,翻弄着几案上放着的几张信纸。 小小的几案上摆着东平郡王的书,然后就是这信纸,另外还有几个摆件,有泥娃娃有小鸟,这是路过码头,小玲带人下去买给谢柔嘉玩的。 谢柔嘉也不客气堆在东平郡王的几案上,让原本肃正的舱内变的有些凌乱,但又几分生机。 “今日最新的消息还没送来。”东平郡王说道。 虽然离开了彭水,但彭水的消息还是每日都送来。 谢柔清没有会谢家,依旧住在郁山,和安哥俾一起带着矿工们继续看山看石,做着这些让众人有些不解的事,但这一次没有人嘲笑质疑。还特意给送来了一些年轻力壮的矿工,谢柔清婉拒了,说现在的人手够了。 至于谢家,谢柔惠和周成贞前脚离开彭水,被关着的谢文兴后脚就出来了,抬出谢大夫人主持家事,但谢大夫人却又病倒了。家里的事便再次交给谢文兴。 “这些事都是周成贞和谢文兴算计好的!”谢柔嘉恨恨说道。 “不一定是他算计好的。他这个人我知道,最擅长就是随机应变。”东平郡王说道。 他的话说完却没有听到谢柔嘉说话,抬起头看着谢柔嘉手撑着下巴看着他。 不知道是心事得解还是这些日子不用风里来雨里去过的安稳。她的脸眼可见的圆润起来,以前白玉般的脸颊上也染上了红润,本就清亮的眼越发的黑亮,这样看着人娇艳至极。 东平郡王笑了笑移开了视线。 “我说的不对吗?”他问道。顺手拿起几案的一个摆件。 “我不知道呀。”谢柔嘉说道,“他这个人我不知道。所以也不知道殿下说的对不对。” 东平郡王哈哈笑了。 “不知道殿下和周成贞交情怎么样?”谢柔嘉迟疑一下问道。 那一世镇北王丧礼是东平郡王亲自来的,这一世东平郡王也是和周成贞结伴出现在她面前。 “我在京城生活的时间不长,与人都是君子之交。”东平郡王说道。 淡如水。 谢柔嘉抿嘴笑了。 “的确是君子,我都没见过殿下说谁坏话。”她笑道。 东平郡王莞尔。 “那是你见我的时候还短。”他说道。 谢柔嘉再次大笑。 “那这次到京城我好好的见一见。”她笑道。 船舱外传来文士的声音。 谢柔嘉高声喊了声请。 文士笑吟吟的进来了。丝毫没有因为还没听到东平郡王的允许的声音而迟疑。 谢柔嘉知道他们有事说,便笑吟吟的起身。 “我去找小玲玩。”她说道。 “柔嘉小姐快去吧,小玲正和人玩牌。家底都快输光了,却被扯着不许走。小姐快将她捞出来。”文士笑道。 东平郡王没有骗她,说是假成亲,身边的人都知道,除了在需要应酬的场面称呼她为夫人,其他的时候都喊她柔嘉小姐,让她不用时刻记挂着瞒着人做样子。 谢柔嘉笑着走出去了。 文士在一旁坐下来,还没说话就先咦了声。 “殿下也喜欢玩这个啊。”他笑眯眯说道。 玩什么? 东平郡王低头这才看到手里适才随手拿起的摆件竟然是一个泥叫叫。 “嗯,做的挺好的。”他说道,神情无波的将泥叫叫放了回去。 ………………………………………………… 十月下旬的时候,东平郡王的船到了京城,第二日安定王府邀请亲朋好友吃喜酒。 邵铭清坐在招待男客们的厅堂里神情有些复杂。 安定王府并没有他想象的那样大肆操办,甚至连拜堂的仪式都没有,只请了亲朋好友来吃酒,说是安定王妃身子弱不好热闹。 如果是因为身子弱,那正好借这个冲冲喜。 邵铭清心里就忍不住窝火。 觉得东平郡王太不是个东西。 但如果他回来大肆操办,他还是觉得他不是东西。 邵铭清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邵道长,您可是难得。”一旁有人带着几分讨好对他举起酒杯,“没想到您会来。” 青云观的道长炙手可热,但也极其难交往。 尤其是一向低调的安定王,竟然能让玄真子如今最看重,而且皇帝也很中意,据说要承继玄真子衣钵的邵铭清来参加婚宴。 看来那些传说安定王因为当初办事不利被皇帝厌弃的话并不是真的。 邵铭清对这人笑了笑。 “郡王妃是我表妹。”他说道。 那人愣了下,还要再问什么,邵铭清已经跟他的酒杯碰了下一饮而尽起身告辞了。 “邵道长竟然和彭水谢家是亲戚?”那人只得问身边的人,“这谢家可真够煊赫的,出了一个巫,还出了一个真人,全天下的神仙都被他们占了。” 身边的人却笑了。 “那两个神仙却是要打架的。”他说道。一面压低声音,“这邵道长原是谢家的姻亲,谢家有意让他入赘为婿,但道长不愿意,两家就结了仇,谢家你们是知道的,在巴蜀那就是一霸。道长被赶出了才来京城当了道士。” 邵铭清作为进献始皇鼎的人已经被京城熟知。他的来历也自然而然的被人议论。 尤其是这样的儿女情事纠葛顿时让听到的人更感兴趣。 “那今日他还来?” “嫁给郡王,怎么也比嫁给他好。” 身后这些人的议论邵铭清并不在意,他径直向外走去。虽然没有喧嚣半个京城的迎亲和热热闹闹的拜天地场面,好在安定王府里布置的喜气洋洋,来往的仆从也都满面欢喜。 “邵公子,邵公子。” 有人在后边喊道。 邵铭清转过头。见一个圆脸俏眉的丫头笑吟吟的走过来。 “邵公子,原来你出来了。我正找你呢。”她说道,走过来施礼,才要解释,就见这公子眉头一挑。 “胡闹!”他低声说道。“我又不是女眷,现在怎么能见我。” 小玲反而一脸意外。 “邵公子怎么知道我是柔嘉小姐的人?”她问道。 邵铭清看她一眼笑了笑。 “你家殿下有心了。”他说道,“真是处处周道。” 小玲也笑了。 第一次被派到柔嘉小姐身边时。还被改了名字时她就知道肯定是因为自己与柔嘉小姐身边某个亲近的丫头相似。 “邵公子也有心了。”她施礼笑道,“只是柔嘉小姐吩咐要见公子。还是去看看吧。” 还是一般的没心没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什么时候。 这么傻可怎么办。 可不能纵着她胡闹。 邵铭清心里想到,但却抬脚跟这那丫头迈步,直到站在一个院门口,看着灯火明亮披红挂绿的院子和廊下时才醒过神。 有人已经从屋子里跑出来。 “邵铭清!” 声音清亮如同石落水中溅起。 邵铭清倒是吓了一跳,那些乱七八糟低低闷闷的情绪也瞬时被惊飞。 “你喊什么喊。”他忙说道,一面疾步上前。 廊下的女孩子笑的眼睛弯弯,笑着笑着又拉下脸。 “你怎么没去码头接我?”她不满的说道。 邵铭清哼了声。 “我又不知道你来了,你又没跟我说。”他也不客气的说道。 谢柔嘉嗤声。 “还以为你长本事了,连我来也不知道啊。”她说道。 “接什么接,殿下这么低调的进京,我还大张旗鼓的去接你啊。”邵铭清说道,皱眉,“你叫我来干什么?现在这个时候,你这不是胡闹。” 谢柔嘉啧啧两声。 “瞧你懂事的。”她说道,靠近几分,“你放心,殿下都安排好了,这里的人不会乱说话。” 安排好了新娘子见别的男人吗? 邵铭清有些想笑。 也真是纵的她没边了。 看着谢柔嘉一脸的轻松,那也是满满的毫无负担的信任吧。 这种信任轻松自在已经成了习惯,不见半点拘束和不安。 “知道你今天来,我特意让人等着。”谢柔嘉说道,“快来,快来,我给你带来了好些咱们那里的吃食。” 她伸手指着屋子。 “彭水的事你知道了吗?” 邵铭清看着她像是迫不及待要和人分享糖果的孩子,眉眼里满是兴奋,有些哭笑不得。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但又想到她亟不可待的等着自己要见到自己,心里又风吹的鼓鼓。 “知道了一点,但不太详细。”他说道,一面迈进屋子里,“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就出现瘴气了?你和柔清他们在郁山到底要做什么?”(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夜安 房间里布置的亦是一片喜气。 “怎么样,比在彭水时候的新房好吧?”谢柔嘉笑嘻嘻的说道。 还有兴趣比这个,邵铭清再次失笑。 “好,新娘子满意吧?”他笑着说道。 谢柔嘉嘿嘿笑。 “都是他安排的,我不管,他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她笑道。 他? 邵铭清低头坐下来。 “邵公子请用茶。”小玲含笑捧茶。 “是我带的彭水的茶吗?”谢柔嘉忙问道。 “是。”小玲说道,看了邵铭清一眼,“殿下早就交代过收拾出来了。” 邵铭清看了她一眼笑了笑,端起茶喝了口。 “怎么样怎么样?”谢柔嘉笑着问道。 看着她亮晶晶的眼,邵铭清撇撇嘴。 “光有茶,没有咱们家里的水,你说怎么样。”他压低声音说道。 谢柔嘉哈哈笑了,伸手拍他的头。 “你就瞎讲究吧。”她说道。 站立在一旁的小玲含笑退了下去,给他们带上了门,屋子里安静下来,龙凤大红烛燃烧,四角宫灯明亮,整个室内红彤彤亮堂堂。 邵铭清的视线落在谢柔嘉身上,她坐在罗汉床另一边,穿着大红衣裙,在这屋子里明显就是新娘子的打扮。 要是自己也穿一身红,是不是就像新郎官了? 邵铭清不由看了眼自己的衣裳,青色的道袍让他打个机灵。 胡思乱想什么! “好了,快说正事吧。”他皱眉说道,“一天到晚嘻嘻哈哈的,马上就要又长一岁了。” 装什么小大人。 再长一岁,我都二十五了。 这么快啊,自从死后醒来,一眨眼就要过去四年了。 谢柔嘉又有些怅然。 “你看,又胡思乱想哪里去了。”邵铭清伸手戳她的头。 谢柔嘉横了他一眼,将自他走后彭水发生的事细细的讲给他听。她讲的眉飞色舞,邵铭清听得也忽惊忽喜。 “这么说,柔清她已经得了你的衣钵?”邵铭清说道。 谢柔嘉噗嗤笑。 “衣钵听起来好怪。”她说道,“不是我的衣钵。是谢家先祖传下的衣钵。” “也就是说,其实并不是只有丹女才能传承。”邵铭清说道。 “这个是我想要大家认识到的事,目前来说至少证明了一点,谢家的经书不是只有丹女才能学的,而谢家的祭祀也不是只有丹女才能做。”谢柔嘉说道。“至于这是不是偶然,就要看谢柔清自己了,看她能不能长长久久的将自己学到的东西运用自如。” 邵铭清看着她笑了。 “肯定能,我的表妹我信的过。”他说道。 你做了这么多绝不会是白费的。 谢柔嘉冲他挑眉笑,又想到什么起身去内室的书架上拿出一盒子信。 “你看看你看看,这是这些日子柔清的消息。”她说道,“你看看她多大气稳重,心思坚定的简直如磐石,外界的一切都惊扰不了她。” 邵铭清笑着接过,低着头认真的看起来。 很明显这是每日都报的消息。因为纸上的字都不多,但寥寥几语也将彭水以及谢柔清等人的事描绘勾勒的清清楚楚。 “是不是?”谢柔嘉见他看完了又忙忙的催问。 “是。”邵铭清说道,看着她又笑了。 “笑什么?”谢柔嘉问道。 “你真的还了她一身衣。”邵铭清说道。 一身衣? 谢柔嘉被说的愣了下,恍惚响起那时候被从家里赶到郁山,邵铭清跟来,谢柔清关心邵铭清给他送来衣裳,还顺便给了自己也送了一身。 “好,这个人情我记下了,送我一件衣,将来我还她一身衣。” “原本像她这般遭遇。且不说家族遗弃,就是自己身又残疾,这辈子也就毁了。”邵铭清说道,“但现在不一样了。她成了谢家能够点砂祭祀的人,成了民众眼中可以驱厄依靠的人。” 说到这里低头看了眼手里拿着的信。 “骑牛的小姐。”他念道,“还有人叫她拐娘娘。” 残废之身不再是被人嘲笑厌弃,而成了敬畏之称。 “这都是你给的。”他抬头对谢柔嘉笑道。 谢柔嘉哈哈笑了。 “什么呀,那是她自己做到的,有些人我想给不一定能接住啊。”她说道。“你少夸我。” 她说着伸手,但这一次邵铭清按住她的肩头将她转个圈按回在位子上。 “别动手动脚的。”他说道,“都成亲的人了。” 谢柔嘉又一阵笑。 “不过,始皇鼎的事,你一点头绪都没有吗?”邵铭清整容说道,“周成贞可是要来了。” 说到这个谢柔嘉的眉头也皱起来。 “从来没有听过,那一世也没有。”她说道。 “那一世?哪一世?”邵铭清瞪眼问道。 谢柔嘉嘿嘿笑。 “不管几世家里从来没提过,就我所知的经书典籍都没有记载。”她含糊揭过。 “反正丹药是怎么也炼不出来。”邵铭清说道,“皇帝也不耐烦了,这次周成贞来了,肯定会闹出些事。” 他那次不闹出事的。 谢柔嘉吐口气。 “不过始皇鼎那里有我看着,皇帝那边你周全,总归这次不能让他再伤害到我们。”邵铭清说道。 谢柔嘉看着他笑着点头。 “对对,这一次你不一样了。”她说道。 是说自己作为始皇鼎的进献人在皇帝面前地位不一样了吧。 邵铭清笑着拍了拍她的额头。 “好了,你也累了,早些休息吧,有什么事让人去青云观找我。”他说动。 “我不累,我昨天下了船歇了一天了,今天也闲着没事。”谢柔嘉说道。 那我也该走了。 邵铭清看着屋子里的红烛。 “我没闲着,我忙得很。”他说道。 谢柔嘉哈哈笑了。 “走,我送你。”她说道。 邵铭清瞪了她一眼。 “送什么送,今天什么日子,你一个新娘子乱跑什么。”他说道。 谢柔嘉笑着哦了声。 “送你到院门口可以吧。”她说道。 邵铭清看着她眼里的依依不舍点了点头。 “好。”他说道。 …………………………………………. 夜色浓浓时。安定王府的酒宴散了,里里外外恢复安静。 谢柔嘉和小玲正坐在罗汉床上摸牌,外边响起脚步声,丫头们恭敬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殿下回来了。” 小玲忙从床上下来。谢柔嘉也站起身,看着穿着一身喜袍的东平郡王走进来,在灯光以及红衣的映照下面色微酡。 “殿下。”谢柔嘉笑着喊道。 东平郡王看着她笑吟吟的脸,又看着罗汉床上散着的牌。 “学会了吗?”他问道,一面走过来。 回京的路上。谢柔嘉跟着小玲玩了一次牌很感兴趣,学了一路也输了一路。 “我学会了。”谢柔嘉说道,下意识的伸手扶住他。 东平郡王似乎有些意外,但还是顺势在罗汉床上坐下来。 “怎么你们两个人玩。”他说道,看着摆着的牌,“没叫小丫头们进来?” 谢柔嘉笑了。 “就知道殿下喝醉了。”她说道,“今天什么日子啊,你见过哪家外边亲朋好友吃酒,新娘子在屋子里叫一群丫头打牌的,然后输了还贴一脸纸。” 东平郡王清亮的笑声在室内响起。 小玲笑着从门外婢女手里接过醒酒汤走进来。 “你今天喝了多少?”谢柔嘉看着他问道。 “没多少。”东平郡王说道。将醒酒汤喝了,“我都洗漱换了衣裳才来的,你还是看出来了。” 谢柔嘉哼哼两声。 “我什么看不出来啊。”她说道。 东平郡王再次笑了。 “那你都看出什么了?”他问道。 问完了神情有些微窘。 他最近是不是太轻佻了,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那边的女孩子却已经笑着答话了。 “看出殿下对我好啊。”她说道。 东平郡王更窘迫了。 “对你好,是应该的。”他说道,将醒酒汤一饮而尽。 小玲含笑接过汤碗,丫头们将屋子里的灯灭了几盏,收拾了杂物摆设便施礼退了出去,屋子里静谧又安详。 东平郡王看着在对面次间铺床的谢柔嘉。 “陛下这个人好面子,现在炼丹的事还瞒着人。”他说道。 今日成亲。虽然没有大肆操办,但宫里皇帝亲自赏赐了贺礼,还要他们夫妻明日进宫觐见,也是给足了脸面。 谢柔嘉熟练的将东平郡王睡觉的被褥铺好走过来。 “我知道。到时候你说,我听着,你说什么我就点头。”她笑道。 东平郡王笑了。 “也不用拘束,拿出你顶天立地的样子。”他说道。 谢柔嘉噗嗤笑了。 想到当初在宫里的事。 “殿下也是的,那时候要是告诉我你一定护着我,我也用不着那么闹了。躲到殿下身后就是了。”她说道。 “那怎么行,别人替出气,怎么比得过自己出气畅快。”东平郡王含笑说道,“知道不知道,你该怎么闹就怎么闹。” 谢柔嘉哈哈笑了。 “好了,殿下不要在逗我了,快去更衣歇息吧。”她说道,“忙了一天了。” 东平郡王笑进去洗漱更衣,出来后谢柔嘉也换了衣衫,摆了一床的牌,灯下纵着眉头一脸认真的嘀嘀咕咕,看上去很是有趣。 “早点睡吧,等你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就会玩了。”东平郡王笑道,站在次间门下看着她。 “不应该啊。”谢柔嘉说道,“我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想不明白呢?” 东平郡王笑着走过来站在床边看她手里的牌。 “这个就可以出了。”他说道,伸手指了指。 谢柔嘉哦了声,扔下这张牌,思索片刻,露出恍然的神情。 “对对。”她笑的眼睛都没了,一面急急的往床里面挪,“来来,你快坐下来,再跟我说说,小玲啰嗦的说了半天,我都听不懂。” 东平郡王笑了笑,依言在她身边坐下来。 站在门外的丫头们就听到内里叽叽喳喳的说话声。 “时候可不早了。”一个丫头忍不住低声提醒。 小玲笑了笑。 “你们下去吧,这里我守着。”她说道。 “小玲你可提醒着点,明早还要去给王爷王妃敬茶呢。”丫头们低声说道。 小玲点点头看着他们退下去了。 夜色更深了,她侧耳听内里的声音小了。 “这样是不是对了?” 谢柔嘉一番思索后终于高兴的说道,却没听到身边东平郡王的声音。 难道不对? 她转过头却见东平郡王已经躺在引枕上闭上眼。 睡了。 谢柔嘉吐吐舌头。 这才看到滴漏的时辰。 这么晚了,他又喝酒了,自己还拉他陪着玩这么久。 谢柔嘉小心的将牌收起来,又轻轻的将枕头摆好。 东平郡王并没有惊醒。 看来是真的累了。 不过谢柔嘉想到他说过身边不留值夜的人,因为曾经遇袭。 那他睡着一定很警觉,但现在却没有醒来,可见是对身边的人和事放心吧。 那是自然,有她在当然可以放心了,谢柔嘉笑了笑,但又皱了皱眉头。 因为适才打牌东平郡王坐在外边,此时躺下,他长胳膊长腿的占了半边位置,自己再下去要从他身上迈过去。 会惊醒他的吧。 算了,睡吧,反正这床上的被子都是给他们两个人睡摆放的足够了。 谢柔嘉抬手挥灭了床边的灯,放下了帐子,将被子给东平郡王严严整整的盖好,自己打着哈欠拉过被子躺下来闭上眼。 夜色沉沉,帐子昏昏。 听得身边安然的呼吸声,东平郡王睁开眼。 有点丢人了。 怎么就听她在耳边叽叽喳喳说话很有趣,明知困了却不想开口打断她,结果竟然睡着了。 真是太失态了。 现在再走吗? 身边的女孩子翻个身,嘴里嘀咕几句什么。 东平郡王忍不住竖耳,听她说的牌名,几乎失笑。 真是个孩子。 但念头闪过又带着几分欣慰。 她的梦里都能念着打牌玩,可见终于放下了心事,不像以前那样,也终于有自己喜欢也可以做的事了。 谢柔嘉的胳膊从被子里伸出来落在他的枕边。 这一撩半个被子都被掀开了露出半个身子。 东平郡王皱眉。 她是这种睡相啊,那岂不是总是要受凉? 他伸手将她的胳膊放回去,被子盖好。 谢柔嘉或许受到打扰咕哝几声再次翻个身,整个人都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头乌发。 东平郡王笑了笑,将手枕在脑后看着帐子闭上了眼。 ***************************** 最后的一个大剧情不好写,暂时改为一更,等理顺之后再二更。 大家可以攒文等待一口气看完。 (*^__^*)(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 认亲 天色大亮的时候,东平郡王的室内传来比以往要嘈杂的声音。 小玲带着几个丫头在屋子里一阵忙乱,七八件衣裳轮番的拿出来。 谢柔嘉坐在镜子前梳头也不安稳。 “不要那件,不要那件裙子。”她不时的看着丫头们拿出的衣衫挑挑拣拣。 东平郡王坐在一旁喝茶,觉得这场面也怪有趣的,并没有避开出去。 “挺好的。”他忍不住插话说道。 “哪里好啊,那件裙子不好看。”谢柔嘉说道,说完了又忙补充,“不是说它不好看,是说跟那件上衫配不好看。” 东平郡王再次笑了。 “还以为置办的衣裳你都满意呢。”他说道。 谢柔嘉从镜子里瞪了他一眼。 “我都说了,是搭配,搭配。”她说道,“你不要乱扯,我哪里有说不喜欢。” “是啊,殿下您不懂的。”小玲在一旁笑道,“女子们的穿着打扮可讲究了。” 她说着拿起两个步摇。 “夫人,您看用哪个好。” 东平郡王觉得这两个步摇没什么区别,只不过一个大一些一个小一些,但谢柔嘉一脸认真的看来看去,又对着镜子比划一刻,和小玲以及梳头的丫头叽叽咯咯的讨论一番,才最终定下了用那个。 东平郡王莞尔。 女孩子最讲究的穿戴,只不过她以前并没有这样过,以前穿衣就走系鞋就跑,哪里管过穿的什么。 “殿下。”谢柔嘉梳完头也终于选中了衣衫,由丫头们围着更换,却还是看到了坐在一旁的东平郡王,“你怎么还不换衣裳?” 东平郡王看着自己穿的家常衣衫笑了笑。 “我的简单。”他说道,“我怕我换好了,你更着急。” “殿下还说。”谢柔嘉瞪眼说道,“都怪你。” 两个仆妇正走进来。听到这话面色惊讶,再看东平郡王若无其事的神情,心里就更惊讶了。 倒是头一次见有人这样跟殿下说话,而且殿下看起来还很高兴。 两个仆妇对视一眼。 看来这夫妻感情很好。 “殿下夫人。王妃在正殿见你们。”她们含笑说道。 王妃因为身子不好很少离开自己的院子。 这次竟然去正殿了,可见对认亲敬茶的重视。 谢柔嘉顿时更急了。 “快点快点你快点。”她催促着。 “夫人不用急,王妃正在吃药,过一会儿才能过去。”两个仆妇和蔼的说道。 谢柔嘉对她们笑了笑。 “两位妈妈看茶。”她说道。 两个仆妇笑着施礼。 “夫人客气了。”她们说道,一面随着丫头的引领退了出去。 大红厚重的门帘垂下。却没有格挡内里的声音。 “…都怪殿下,让我起的迟了,现在这么急….” “….不急啊…” 夫妻二人一个嗔怪一个安抚的声音传出来。 起的迟了。 两个仆妇对视一眼,眼里都是笑意。 “看来殿下和夫人好的很。”一个低声笑道,“王妃可以放心了。” ……………………………………………… 初冬有些肃穆的安定王府甬路上,一对新人身上的穿着更显得艳丽,他们走的并不快,丫头仆妇们远远的跟着,眼看着正殿就在眼前,前边的人又停下来。 “别紧张。”东平郡王看着身边突然停下脚的女孩子。微微一笑说道,“柔嘉小姐怎么会害怕,皇帝面前也敢铿锵回话的。” 他的打趣没有让谢柔嘉的神情缓解。 “哪能一样嘛。”她说道,又看了看四周站得远远的丫头仆妇们,靠近东平郡王,“你父王母亲有什么忌讳没?” 东平郡王笑了。 谢柔嘉有些恼羞的拍了他一下。 “你笑什么笑,要是我丢了脸,可是丢了你的脸。”她低声说道。 她是怕给自己丢脸,对自己不好? “你娶的媳妇丢脸,你父母也会担心的。还会难过。”谢柔嘉握着手皱着眉头继续低声说道,“虽然是假成亲,你是还我恩情,但你父母也不欠我的。我觉得万一做的不好,让他们觉得……” 她的话没说完,东平郡王握住了她的手。 “这有什么上愁的。”他含笑说道,“我开心,他们就不会担心和难过。” 谢柔嘉看着他要说什么,东平郡王已经拉着她向前走去。 他们这不是第一次拉手。比如在山林里寻找瘴气之源的时候,他们的手就一直相握没有松开。 但那时候是因为情势所迫。 现在… 谢柔嘉只觉得被握住的手热的有些发烫,不由看了眼四周的人。 四周的丫头仆妇们都低着头似乎根本就看不到。 看不到才怪呢。 谢柔嘉心里哼了声,看不到干吗故意低头。 也没有什么啊,现在他们是夫妻,当然要做恩爱的样子,拉拉手什么的很正常啊。 这也是情势所迫。 谢柔嘉加快脚步跟上,但到了正殿门口又停下来。 东平郡王并没有将她拉进去,而是握了握她的手。 谢柔嘉对他挤出一丝笑。 这次东平郡王理解错了,她并不是因为要见他的父母而紧张,而是突然想到上一世自己也曾与这位安定王议亲而觉得有些古怪。 现在自己跟他儿子名义上成亲了。 那算不算上一世无缘这辈子还是成了一家人。 啊呸呸! 东平郡王看着这女孩子脸上古怪的神情,虽然很奇怪她在想什么,但却知道并不是先前那般紧张了,便笑了笑松开手先迈步。 “殿下夫人来了。” 门前的内侍高声宣告。 谢柔嘉随着这声音也迈了进去。 ……………………………………………………………….. 安定王府人少,认亲仪式也很简单,在喝过媳妇茶后,安定王就离开了,只留下王妃招待他们。 看着跟东平郡王眉眼相似的王妃,谢柔嘉忍不住有些出神。 王妃身子不好,满京城的人都知道。而且谢柔嘉还知道王妃不久之后就要去世了。 她看着眼前的王妃温婉一笑,不知道跟东平郡王说了什么,视线忽的转到她身上,与她的视线相对。 谢柔嘉一惊回过神。下意识的站起来。 安定王妃和东平郡王都看着她,似乎在等着她说话。 王妃问她话了吗? 可是她适才走神没听到。 谢柔嘉不由涨红了脸。 王妃反应过来了,再次温和一笑。 “在这里可住得惯?”她问道。 谢柔嘉忙点头。 “住得惯。”她说道,又忙补充一句,“殿下对我可好了。” 东平郡王面色微微一僵。王妃则噗嗤一声笑了。 好像不用这样刻意强调,反而显得此地无银了。 她还是不会跟这些人打交道,要是露了马脚就不好了。 王妃肯定盼望儿子成亲的吧,如果知道这是一场假成亲,一定很失望很难过。 谢柔嘉讪讪,又有些不安。 “柔嘉小姐,你不用拘束。”王妃含笑说道,看了眼东平郡王,“你们的事我都知道的。” 谢柔嘉愣了下。 什么事? “你和他并非真成亲。”王妃笑道。 谢柔嘉愕然,不可置信的看着王妃。 “他都告诉我了。”王妃接着说道。 他! 谢柔嘉瞪眼看向东平郡王。 “他也是刚和我说的。”王妃含笑说道。“没来得及告诉你。” 真是护着儿子的好母亲。 谢柔嘉还是瞪了东平郡王一眼,怎么就这样告诉自己的母亲了?不怕母亲伤心吗? “王妃,这都是殿下为了帮我,我谢谢你。”她施礼说道。 “谢我?”王妃微微笑,问道,“谢我什么?” 啊?谢她什么?还要回答啊。 “谢谢你生养了这么好的儿子。”谢柔嘉说道。 王妃大笑。 笑的谢柔嘉更是窘迫。 “不是的。”王妃收了笑,整容说道,“是我要谢谢你,你救了我的儿子,也是救了我的命。他之所以告诉我,正是为了我也是为了你,怕我过于期望而失望,怕你过于不安而拘束。这样好了,我们都各自为安。” 谢柔嘉看着眼前这个美貌妇人。 “王妃殿下,你人真好。”她说道,郑重的施礼,“谢谢你。” “要是谢我,就不要这么客气了。”王妃含笑说道。“我还要起来谢你。” 谢柔嘉笑了,先前的拘束不安消散。 “你这小姑娘我喜欢,跟你说话也轻松自在。”王妃含笑说道。 谢柔嘉忙点头。 “我也喜欢你,跟你说话也轻松自在。”她说道,“要说我还得谢谢上天,怎么就遇上殿下和您这么好的一家人了。” 王妃再次笑了。 “彼此彼此。”她说道,冲谢柔嘉伸出手,“你也是个好姑娘,要不然当初也不会那样危险的救一个素未平生的人。” 谢柔嘉笑着走过去接住她的手,在她身边坐下,还以为会问一些家里的事,结果王妃只是问了她路上的事,在家是否住得惯,半句没提过往。 “皇帝给你们赐了一个新宅子,不过因为不知道你的打算,所以一直没有修缮,你要是喜欢就去那边住。”王妃含笑说道。 谢柔嘉摇摇头。 “在这里住也很喜欢。”她笑道。 王妃笑着点点头没有再说,谢柔嘉看她有些倦意便忙起身告退。 “好,你们去吧,歇息一会儿还要进宫去。”王妃说道,又看着东平郡王,“陶陶你去….。” 陶陶? 这个称呼一出,东平郡王不由上前一步,喊了声母亲。 ***************************** 今日二更。(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 足知 东平郡王打断了王妃余下的话。 王妃似有不解,看到一旁瞪大眼的谢柔嘉,便又恍然了。 这个小名儿子还是不好意思在女孩子面前被唤起。 王妃抿嘴一笑。 “十九啊,你们进宫的时候替我再谢过太后,赐的药我吃着挺好。”她笑道。 东平郡王应声是,谢柔嘉忙跟着施礼,跟着东平郡王走了出去。 屋子里安静下来,站在角落里的一个妇人才上前将王妃扶着躺下去。 “王妃,殿下这样,你是不是很失望?”她叹口气说道。 看着放在床头的一个匣子。 那是王妃得知东平郡王带着妻子回来时精心准备好的礼物,现在这妻子并不是真的妻子,自然不能送出去了。 王妃顺着她的视线看那个匣子。 “这个啊,我不给她,是怕吓到她。”她含笑说道,“你看陶陶把她护的小心谨慎的,我怎么能让她不自在。” 妇人笑了,上前轻轻的揉捏王妃的腿脚。 “只是没想到,原来不是真成亲。”她叹息说道,“还以为能圆了心愿呢。” “言妈妈。”王妃伸手拍了拍她的手,“我圆了心愿了。” 妇人看着她,一副王妃不要安慰我的神情。 王妃笑了。 “其实陶陶成不成亲又有什么,上一次他成亲了,我也没见他有多开心。”她说道,“你看他现在为了这个姑娘费心安排,唯恐她有半点不自在。” 妇人皱了皱眉头。 “是,殿下是对这个姑娘不同。可是…..”她说道。 王妃打断她。 “这世上除了父母,他有一个真心实意牵挂的人,就足够了。”她笑道,“至于真成亲还是假成亲,只要有这个人,他这辈子都不会是孤零零的一个了,我啊。也就了了心愿了。死也放心了。” 想到王妃的病情,妇人不由垂泪。 “陶陶儿生下来就不容易,从小到大又替他父亲还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寻找丢失的始皇鼎,养成了个这般性情,别人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别人。这人啊,在这世上找不到自己喜欢的东西。活的再久,过的再好,也是可怜人。”王妃含笑说道,“现在好了。我放心了。” 妇人点点头含笑拭泪。 “那您快歇会儿,今日费了精神说了这么多话。”她说道,说到这里又笑。“可不是,王妃您没看到。他们过来时,那柔嘉小姐有些害怕,殿下呢就一直拉着她的手,我还头一次看到殿下这样呢,还有,您刚才喊殿下小名,殿下羞得的耳朵都红了。” 王妃笑着点点头,闭上了眼。 妇人放下帐子又安静的站到一旁。 这时候东平郡王和谢柔嘉已经回到了屋子里。 “下去下去。”谢柔嘉摆手对跟进来的要服侍她们更衣的丫头们说道,“我来给殿下更衣。” 丫头们对视一眼,看东平郡王没说话便低着头退了出去。 小玲笑了笑也跟着退了出去,带上了门。 谢柔嘉围着东平郡王笑眯眯的转了转。 “更衣啊。”东平郡王说道,展开手臂。 谢柔嘉笑着抓住他的胳膊。 “陶陶?”她喊道。 东平郡王嗯了声,神情淡然。 “殿下,你到底几个小名啊?”谢柔嘉笑眯眯问道,“陶生,还是陶陶啊?” “是母亲从小喜欢起的,小名而已,都一样。”东平郡王说道。 谢柔嘉哈哈笑了,抓着他的胳膊。 “陶陶,陶陶。”她喊道,“挺好听的嘛,你干嘛不好意思告诉我,还要改一个字。” 东平郡王没有说话,任凭她抓着自己笑。 “我要更衣了。”他说道,果然伸手解衣裳。 谢柔嘉笑着看着他。 “更啊,你敢脱我就敢看。”她说道,“陶陶。” 看着她小窃喜和得意,东平郡王不由笑了。 得知了他不为人知的秘密这么开心吗? “这个小名呢是我母亲给我起的,也只有她会这样喊我。”他说道,一面慢慢的解开衣裳,“现在你也知道了。” “那我也能这样喊你吗?”谢柔嘉笑嘻嘻问道。 东平郡王看着她。 “可以啊。”他说道。 真看不出这样一个人竟然有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名字。 陶陶,陶陶儿。 谢柔嘉不由再次笑,笑着笑着一愣,看到面前东平郡王露出的肩背胸膛。 “哎呀,你还真脱啊。”她喊道,转身背过去,“你这坏蛋!” 身后传来东平郡王的低笑。 笑着笑着谢柔嘉又猛的转过身,他不由下意识的掩住衣衫,眼前的女孩子闭着眼。 “快穿上。”她做出凶恶的样子粗声粗气说道,“我们去见皇帝,只换礼服就可以,你脱光干什么,别学那些坏孩子,故意用脱光吓唬女孩子。” 对啊,更换外衣又不是里衣。 他怎么故意做出这种事了? 东平郡王哈哈大笑。 听着屋子里不停的笑声,站在外边的丫头们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入宫觐见是安排在午后,所以东平郡王和谢柔嘉简单的吃了午饭才起身。 安定王府距离皇宫并不远,二人坐车短短一刻就到了宫门前。 “只见皇帝就可以了。”东平郡王说道。 谢柔嘉看他一眼。 也就是说不用去见太后皇后了。 不知道是皇帝的意思还是太后和皇后上一次被吓到再也不想见她。 不管哪个,她都乐意。 一旁的内侍不由侧目。 这位新娘子听到不用觐见太后皇后就笑的这样开心不好吧。 他有心提醒一下,却看到东平郡王也笑了笑,不仅没有告诫反而还跟着笑。 罢了,妻子是丈夫的脸面。丈夫既然不在乎他这个外人也就不操着心了。 内侍低头带路,才走了几步,就听得前边一阵脚步响。 “十九叔。”清亮的女声响起。 内侍忙后退一步,看着显荣公主出现在眼前。 显荣公主似乎很开心,但走了几步又停下来,视线只落在东平郡王身旁的人身上。 “你,你是哪个?”她迟疑一下问道。 按照她的理解。谢柔惠赞同这门亲事。而且话里话外都暗示东平郡王已经知道她是真正的救命恩人,而且不是说谢柔惠是二小姐,那成亲的人应该是谢柔惠吧。 东平郡王对她笑了笑却没有说话。那女孩子也跟着走近前来屈膝施礼。 “是你不喜欢的那个。”她声音清亮的说道。 显荣公主愕然,旋即大怒。 “你!”她喊道,话还没出口,东平郡王先打断她。 “显荣。陛下还在等我们,有什么事。稍后再说。”他说道。 显荣公主余下的话被噎在了口中,脸色铁青,看着女孩子,想要撂下几句狠话。 谢柔嘉看她一眼。 “听说公主很喜欢看谢柔惠跳舞?”她说道。“还夸赞我们谢家的舞跳得好?” 显荣公主只觉得心内一寒。 她喜欢谢柔惠跳舞,那是因为谢柔惠跳的舞对她没有害。 但谢柔嘉跳的舞….. 谢柔嘉跟着东平郡王从她身边擦身过去了。 显荣公主攥紧了拳头直到二人走进一间宫殿也没再喊出话来,她狠狠的跺跺脚转身奔走而去。 ……………………………………………………… “殿下夫人在这里稍等。” 两个内侍笑吟吟的捧上茶说道。 谢柔嘉对他们含笑施礼。 “多谢公公。”她说道。 东平郡王娶的这个妻子宫里的人并不陌生。当年在宫里跟方皇后娘家的公子打架,又当着太后皇后的面敢以巫舞惩戒公主。可见是个又蛮又凶的。 此时见她笑吟吟的施礼,内侍们都吓了一跳。 果然女孩子成了亲就不一样了吗? 东平郡王接过茶喝了口,又示意谢柔嘉坐下歇息,刚要开口说话,有一个内侍急匆匆的进来。 “殿下。”他神情略有些紧张的近前,附耳低语几句。 东平郡王的神色无波,但谢柔嘉看到他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出什么事了? 谢柔嘉放下手里的茶杯看着他。 东平郡王转过头看她。 “有点事,你先回去吧。”他说道。 是皇帝那边的事吗? 谢柔嘉没有问点点头起身。 “有事你跟我说。”她低声说道。 东平郡王对她笑了笑。 “没事,我回去再跟你说。”他说道。 进来说话的内侍对谢柔嘉施礼亲自引着她走出去了,并没有注意到屋子里内侍的惊愕的神情。 那可是皇帝让他们夫妻来觐见的,怎么殿下竟然自己做主让人回去了? 当东平郡王走进殿内时,坐在几案后的皇帝看不到他身后的有其他人,也难掩惊讶。 “谢家的小姐呢?”他问道。 “我让她回去了。”东平郡王说道。 皇帝看着他似乎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陛下。”东平郡王上前施礼,再起身,“周成贞没来京城,已经脱逃往镇北去了。” 皇帝面色一沉,手里握着的笔啪的拍在桌子上。 ……………………………………………………………… 扑扑的风撞在车帘上卷着沙土冲了进来,马车却在这时又一个颠簸,正对着镜子仔细审视面容的谢柔惠惊叫一声栽倒在车厢里。 沙土吹了一头脸。 “干什么?会不会赶车啊?”她尖声喝道,一面连声呸呸。 外边没有人理会她。 谢柔惠拿起镜子看着其内模糊的脸,上边的红斑依旧显眼。 又失败了! 怎么那些巫术做的药不管用呢! 她愤怒的将镜子扔出去。 马车又是一个颠簸,将她整个人也差点甩出车外。 “周成贞!”谢柔惠抓住车门愤怒的喊道,“为什么让我坐着这种破车?给我换好车…..” 她的声音喊道这里忽的停下来,人有些怔怔的看着车外。 “这,这是哪里啊?” 视线里已经不是昨夜平坦的大路,而是偏僻的小路,四周群山环绕,还是光秃秃的荒山野岭。 不,不止是哪里的问题,外边的人怎么也不对了。 昨天前后拥簇的谢家以及彭水县调集的兵勇侍卫呢?怎么走了一夜之后,没了?只剩下七八个陌生的从未见过的护卫? 唯一没变的是那个裹着大斗篷走在车前的男人。 此时听到自己的声音,他回过头来,隐在斗篷大帽里的依旧挡不住的俊美的面容上浮现笑。 “这里啊,是通往镇北的一条路。”他爽快的答道,说到这里又摇摇头,“你什么都不知道,真无趣,要是她在,一定认得出。” ************************************************************* 二更的时候求个票,又打扰了打扰了,(*^__^*)(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章 重归 通往镇北的一条路? 原来周成贞这混蛋根本就不是要带她进京。 进了京城,皇帝顾忌她们谢家的声名不会把她怎么样,但去镇北王府可就没这么好了。 肯定是为了把她一辈子困在镇北王府! 谢柔惠愣了下旋即尖叫着跳下车。 因为从行驶中的车跳下,谢柔惠滚到在地上撞的尖叫声连连。 周成贞却是看了也没再看她一眼。 “扔回去。”他说道,纵马向前疾驰。 才停下头晕目眩要爬起来跑的谢柔惠就被人拎了起来。 “给她绑上。”耳边还有人说道,“我们要赶路,马车赶的急,免得她坐不安稳。” 谢柔惠尖叫,刚发出声音就被一块破布塞住嘴,呛得她差点晕过去。 “塞住她的嘴,省的她乱喊乱叫,而且还避免诅咒我们。” “怕什么啊,有阿土在,她只能算个小巫。” 伴着这声音,谢柔惠被扔回了车内,撞得她趴下来,这还不算完,马车又同时加速,颠簸的她眼泪鼻涕都流出来。 怎么会这样? 她怎么这么倒霉。 要是不离开彭水就好了。 要是母亲那时候在,一定不会让她离开彭水的,或者被挟持抓走的就是母亲了,自己就会没事了吧。 这下怎么办? 谢家的人总会知道自己不在京城,会来救她的吧? 就算他们不来,也一定会把母亲放出来,母亲如果知道了,一定会来救自己的。 谁让她是大小姐呢,她可是唯一的大小姐,没了她,谢家就断了传承,就完了。 没错,一定会来救她的。 母亲。你可快点来救我! ………………………………………………………………………………….. 悬挂在架子上的舆图被两个内侍掀开展露出来,人也忙低着头退开。 东平郡王的手已经点在舆图上一个位置。 “就是从这里消失的。”他说道,手又顺着这个位置向上划去,“从这里穿过一道山脉。走西线就能到达镇北。” 皇帝站在舆图前神色沉沉。 “朕就知道他们另有算计。”他说道,“只是没想到他们还真有本事算计,安排了那么多人手监视,竟然还能让他们逃脱,看来朕的这位皇叔比朕想象还要厉害。” “镇北王当年镇守西南西北多年。随众甚多,而且这么多年过去,人手调动安置的更为隐秘。”东平郡王说道,“这些人都几乎被镇北王遗忘了,唯恐断了自己最后一条根,但这一次竟然敢这么大胆的不惜暴露他们,可见是有了势在必得之事。” “可是始皇鼎已经在朕的手里了,他们还能怎么样?严密的监视彭水,并没有发现周成贞从谢家找到什么。”皇帝说道,“难道就靠一个谢家大小姐的血就来威胁朕吗?” “不管怎么样。他们总算是出手了。”东平郡王说道,“不管他们安插了多少人手,都占不得天下大义,三十年前没有反叛,现在更是不可能的。” 皇帝看着舆图久久未动,忽的伸手拍了拍舆图。 “这天下啊天下。”他感叹道,却没有再说话转过身,“如此你就去趟镇北王府吧,看看他们到底怎么样才能把谢家的小姐送过来。” 东平郡王应声是。 “还有,如果只是谢家大小姐的话。就只带她回来就可以了。”皇帝又说道。 也就是说镇北王府的那些人可以不存在了。 不管他们提出什么条件,只要拿到谢柔惠,一切都将不作数。 “朕,不想见到他们了。”皇帝说道。 东平郡王躬身应声是。 听到东平郡王回来的消息。谢柔嘉立刻扔下手里的牌跑了出去。 坐着的丫头们还没反应过来,一个个忍不住笑。 “还笑什么笑,小蹄子们,快下去吧下去吧。”小玲笑道,“这里不用你们伺候。” 丫头们笑着走出来,看到谢柔嘉已经迎回了东平郡王。众人忙施礼,看着二人进去了。 “怎么样?什么事?”谢柔嘉急急问道。 东平郡王解衣裳。 这一次谢柔嘉没有回避,而是伸手帮他解衣。 “跟你无关。”东平郡王笑了笑说道。 谢柔嘉脸上焦急未减。 “骗谁呢,没关干嘛让我回来?”她说道,接过东平郡王脱下的外衣。 东平郡王笑了。 “因为是想皇帝没心情见咱们了,也省的你进去再被请出来还得等着。”他笑道。 “不要婆婆妈妈了,我又不是小孩子,我什么阵仗没见过啊,地道关过,山里禁锢过,矿井里九死一生过。”谢柔嘉瞪眼说道,“你快说到底什么事?跟你有关吗?” 东平郡王将她按着坐下来。 “周成贞没来京城。”他说道。 谢柔嘉蹭的又站起来,哈了一声。 “我就知道他就不会这么听话。”她说道,“让别人如愿的事他从来都不干。” 东平郡王笑了。 “你倒是了解他。”他说道。 谢柔嘉吐口气坐下来。 “我当然了解他,他两辈子都害我不浅。”她说道,又抬头看东平郡王,“他去镇北王府做什么?现在始皇鼎不是已经在皇帝这里了吗?他带着谢柔惠去哪里什么意思?要挟陛下吗?” 东平郡王摇摇头。 “尚且不知。”他说道,“要挟这种事,对于周成贞来说有点太不值得了。” 谢柔嘉点点头。 “就算再要挟,始皇鼎也坐实了他们镇北王府当初谋逆之心,如果只是为了求的一线生机,他周成贞何必如此大费周折。”她说道。 屋子里沉默一刻。 “所以我…” “所以你..” 二人又同时开口,说的话也是一样的,不由都愣了下,旋即又都笑了。 “你要去镇北王府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我也要去。”谢柔嘉说道。 东平郡王看着她一刻。 “你跟邵铭清一起在京城看着始皇鼎,怎么样?”他问道。 “不怎么样。”谢柔嘉说道。冲他挑眉,“始皇鼎现在肯定用不了,要不然皇帝也不会同意周成贞带着谢柔惠来京城,给了周成贞机会。” 说罢不待东平郡王再说话。人也就跳起来。 “我去收拾东西了。”她说道,“我们说走就走。” 走了几步又停下。 “更何况,镇北王府可不是你们看起来那么简单,那一日我能走出来费了好大的精神,而且还是在他们故意放我走的情况下。” 东平郡王点点头。 “我会带着精挑细选的巫去。”他说道。 “谁有我厉害啊。”谢柔嘉说道。伸手指着自己,“你挑谁啊,我天下第一。” 东平郡王失笑。 “你是不是想他就等着我去呢所以你担心我才不要我去?”谢柔嘉又说道,不待东平郡王说道,她又笑了,“可是如果我不去,我也担心你。” 说罢转身向内室而去。 东平郡王站在原地看着在里面打开柜子开始收拾衣裳的女孩子没有再说话。 …………………………………………………………….. 听到禀告说谢柔嘉找他,邵铭清吓了一跳,急匆匆的跑过来,看到站在门口饶有兴趣看灯下垂花的女孩子。 裹着大斗篷。只是帽子已经被掀开,面容展露与外。 “你大晚上的怎么出来了?”邵铭清忙将她拽进门。 还好这里是青云观的后门,又是晚上,不过青云观历来是京中人关注的地方。 “有什么事你让人叫我过去不就行了?”他呵斥道,“你这跑出来像什么样子?今天是成亲的第二日。” “哎呀得了吧。”谢柔嘉拍他的胳膊,“什么成亲第二日,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 “就是因为别人不知道。”邵铭清戳她额头气恼的说道。 “别人管我什么事,不用理会。”谢柔嘉拉下他的手说道,“我跟你说,我和殿下今晚就走了。” 邵铭清愣了下。 才回京就走? “周成贞跑了!”他旋即说道。 谢柔嘉笑眯眯的点点头。 “我..” “我…” 二人同时开口。邵铭清抬手打断她。 “我这就去收拾一下。”他说道,转身就走。 谢柔嘉忙伸手抓住他。 “我不是来叫你的,我是来跟说一声,你在京城呆着。”她说道。念头转了转,“….看着始皇鼎。” “始皇鼎没用,有什么看的。”邵铭清拍开她的手。 谢柔嘉张张嘴。 “那你也别去,你跟着去干什么啊,我们好多人呢。”她说道。 邵铭清看着她。 “那么多人跟我有什么关系,他们又不是我。”他说道。“如果我不去,我担心你。” 说罢转身向内疾步而去。 这算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吗? 谢柔嘉再次张张口,又笑了,垂下手站在原地不再说话。 不过,周成贞到底为什么要去镇北王府? 或者始皇鼎是假的?真的始皇鼎其实还在镇北王府。 当听到这个猜测,东平郡王和邵铭清立刻否定。 “他不会拿假的出来。”东平郡王说道。 “玄真人看过了,的确是上古之物。”邵铭清也说道。 我不会骗你的。 谢柔嘉的耳边不由响起周成贞的话,她咬了咬下唇。 “那怎么说也是他把镇北王的始皇鼎给弄没了,就算带了镇北王要的谢家大小姐过去,又有什么用?镇北王肯定气的要死。”她说道。 “要么是镇北王府还有什么至关重要的秘密,要么就是他握有什么至关重要的秘密。”东平郡王说道,“我们到了镇北王府就知道了。” 谢柔嘉和邵铭清对视一眼催马前行,一众人在夜色里疾驰而去。 ……………………………………………………………….. 入夜的镇北四处不见灯火,坐落在一片漆黑中的镇北王府更显得孤零零。 王府门前悬挂着灯笼,不时还有举着火把巡逻的兵丁走过,但在门和院墙内的王府却又是一片昏暗和安静。 但很快这安静被打破,一阵脚步声后响起闷哼。 “我日!” “这个坑你们还没填呢?” 伴着骂声,四周的人围过来,火把照着一个陷入坑内用双手撑着露出半个身子的年轻男子。 “世子爷,是你。”为首的人认出他,神情惊愕的说道。 周成贞抬起头。 “对啊是我,快拉老子出来,这地方真是不能来了,动不动就掉进坑里。”他没好气的说道,说着又低下头,“八斤,自己跳下去,别拽我裤子!” 坑内传来噗通一声以及八斤的呼痛。 “世子爷,他们这次往坑里放了竹箭了!” 周成贞抬头对着四周的人呸了声。 “你瞧你们这出息!”他说道,话音未落就被人上前拎了出来。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自己走。” 伴着这喊声,人被死死的按住压着向内而去。 “哎!还有我呢!把我拉上来啊!” 八斤的喊声从坑底传来,但四周的人飞快的退去,这里重新被黑暗笼罩。 噗通一声,周成贞被推进一个屋内,人也被大力甩在地上。 他还没来得及骂着跳起来,头顶上已经有个声音恨恨的砸过来。 “周成贞!你还敢来!” 苍老的沙哑又恶狠狠,带着毫不掩饰的愤怒和恨意。 周成贞拍了拍衣裳抬头看着坐在床上的老人。 比起几个月前,镇北王大公子更老更瘦了,乍一看如同风干的肉,在昏昏的灯下很是骇人。 “我当然要来了。”周成贞说道。 镇北王大公子狠狠的看着他。 “你来了也好,你杀了我的人,抢了我的东西,你来了就省得我让人去抓你。”他说道,“没想到你竟然是这么个认贼作父的畜生,你毁了我们……” 他的话说到这里戛然而止,就如同被人突然掐住了脖子一般,他的眼也瞪了起来,眼珠几乎要从眼眶里跳出来,跳到周成贞手里拿着的东西前。 这是….. 周成贞转着手里拿出的一个小方鼎,昏昏灯下闪耀着青绿的光。 “父亲,你没想到我是什么?”他似笑非笑说道,用一只手挖了挖耳朵,“我方才没听清,你再说一边。” 镇北王大公子从床上一跃而起,松垮垮的套在干瘦身子上衣衫扬起,如同秃鹫一般扑过来。 “始皇鼎!始皇鼎!”他大声的喊着。(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章 秘藏 看着镇北王大公子扑过来,周成贞并没有躲开,而是由他抓走了手里的方鼎。 始皇鼎! 镇北王大公子抖的如同筛糠一般,用干枯的双手抓着方鼎翻来覆去一寸一寸的看。 “点灯点灯。”他哑声喊道。 屋子里顿时点亮了更多的灯火,镇北王大公子整个人抖了更厉害了,这明亮的灯火对他来说就如同炙烤,他似乎能听到自己干枯的肌肤发出滋滋的响声。 “王爷。”有侍从疾步举着一把伞在他头上撑开。 阴影缓解了他的痛苦,但却让他看不清手里的方鼎。 “滚开!”他尖声喝道,抬手挥开了身边的随从,继续翻看手里的方鼎。 没错,的确是始皇鼎。 世间独一无二的,他就是瞎了也能认出来的始皇鼎。 “你,你。”他抬起头看着周成贞,枯皱的脸上忽的炸开,嘎嘎的笑声在室内响起。 “好,好,不愧是我的好儿子!” “果然好本事,让我的始皇鼎完璧归来,还给我带来了谢家的大小姐!” 他颤抖着走近周成贞,伸出手枯枝般的手拍过去。 “你是怎么骗过京城那贼人的?” “你这一招厉害啊,让那贼人傻乎乎的在京城里搂着假的折腾,你则带着鼎带着人顺利归来。” “我的好儿子啊!我的好儿子!” 周成贞却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手。 “京城啊,我没骗啊。”他笑嘻嘻说道。 镇北王大公子愣了下。 没骗?什么意思? 周成贞看着他笑了笑。 “父亲,祖父是怎么死的?”他忽的问道。 祖父? 镇北王大公子愣了下。 怎么现在说这个? “不是和你说了吗?当时京城那贼逼人太甚,你祖父为了护住我,也为了让京城那贼安心。”他发出一声嘶啦的叹息,“就和我互换了,自尽在阵前。” 周成贞看着他笑了笑。 不是。 “不是!老王爷是被害的!” 他的耳边响起阿土的喊声。 就在郁山地动后被捉回来的时候。 “镇北王府的人都死光了,你一个人还活着不好吧。”他笑眯眯的看着阿土说道,一面把玩着手里的飞刀。 阿土一头大汗神情惊恐。 他现在只有一条命了。要死一次就真完了。 但这个周成贞说话绝对算话。 他的视线落在周成贞手里的飞刀上。 “世子爷!”他猛地叩头,“我,我不是镇北王府的人!” 周成贞哈哈笑了。 “你可真不要脸。”他说道。 阿土跪行上前几步。 “不是,不是。世子爷,我真不是了。”他急急说道,“我是镇北王的人,现在镇北王府不是镇北王的了,所以我就不是了。” 周成贞哈的笑了声。猛地扬手。 阿土汗毛倒竖噗通趴在地上。 “镇北王是被大公子害死的如此畜生不如的人我是不会把他当主子的。”他用变调的声音一口气喊道。 周成贞手里的飞刀停下来。 “什么意思?”他说道,“他不是为了他儿子甘愿赴死的吗?什么叫被大公子害死的?” 只要还肯问就行,阿土大喜,刚抬头就见眼前寒光一闪,他尖叫一声人向后跌去。 胳膊剧痛,眼角的余光可以看到肩头插着的飞刀。 “世子爷!”阿土魂飞魄散。 “真是他娘的可笑。”周成贞说道,大步走过来,“被大公子害死的,被大公子害死的,说的你亲眼看到似的。你的巫术这么厉害啊,住在京城一辈子都能看到啊?你千里眼啊。” 他说着眼睛一亮。 “千里眼。”他挑眉笑道,“挖下来看看。” 阿土吓的差点晕过去。 “世子爷不用看老奴也知道因为大公子根本不知道始皇鼎的秘密如果老王爷真是自愿而死的绝不可能不告诉大公子大公子也不会在当时对咱们说出只要谢家长女血这么可笑的话了。”他一口气说道,说完翻个白眼生生自己把自己憋晕过去了。 但他并没有晕过去多久,周成贞立刻拎起他,扬手几个巴掌让他醒过来。 “说。”他言简意赅。 阿土喘了几口气,只觉得浑身都被汗水打湿了,不过这声音如同天籁,他的胳膊也不疼了。 “世子爷,我不光说。我还要给你看一样东西,你就知道,我说的真话还是假话了。”他说道,一面要周成贞松开手。 周成贞没有犹豫的松开他。站在一旁,看着他没受伤的胳膊弯曲用手抓住了乱蓬蓬的头发。 阿土的头发跟他人一样又老又枯,结成一团在头顶,就好像一辈子都没洗过一样,让人都不想多看一眼。 八斤还曾嫌弃他的头发臭,想要趁他睡觉给他剃了。 当然未遂。 阿土解的很费力。头发也打结的厉害,他越想解开越解不开,哆哆嗦嗦的厉害。 “八斤,给我割开。”他一着急喊道。 站在一旁的八斤没有丝毫的犹豫上前一手揪住他的发髻,一手一挥。 阿土觉得冰凉的刀贴着头皮划过,浑身都凉飕飕的,发髻整个落下来。 “脏死了。”八斤说道,将刀在阿土身后擦了擦。 阿土顾不得自己现在滑稽的发型,珍宝一般将发髻用没受伤的手举起来递到周成贞面前。 “世子爷,你看这是什么。”他说道。 周成贞皱眉看着被递到眼前的乱蓬蓬一团头发。 什么? 他忽的脑子里灵光一现。 邵铭清! 他的眼前莫名其妙的浮现邵铭清。 地动山摇人乱乱的郁山上,邵铭清从地上站起来,向谢柔嘉而去,同时摘下帽子露出发冠。 一直被帽子遮住的被头发缠绕的并不是发冠,而是始皇鼎。 这小子原来一直把始皇鼎藏在头发里,怪不得一路上怎么找都找不到。 这种藏东西的法子挺有意思。 发冠!头发!始皇鼎! 周成贞醍醐灌顶,抬手伸入这乱发中,再一抬手,一个小方鼎紧紧的被抓在手中。 这是。又一个始皇鼎?! “这是始皇鼎,但又不是你的那个始皇鼎。” 周成贞慢慢的走了两步,踏碎眼前的幻象,重新看着的镇北王大公子。 话又转回来了? 镇北王大公子再次愣了下。 不是我的那个始皇鼎? 他看着手中的方鼎。 什么意思? “父亲。你也说了这东西….”周成贞说道,一面伸手。 看他要碰触始皇鼎,镇北王大公子下意识的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手。 周成贞眼中的嗤笑一闪而过,手垂下顺势拂袖。 “….世间独一无二。”他接着说道。“怎么可能轻易就仿造了,而且就算是仿造,京城那些贼虎视眈眈的这么多年,是真是假还能分辨不出来吗?” 的确如此,镇北王大公子点点头。 “不过,你的意思是给京城的是真的?”他惊愕的问道。 周成贞微微一笑。 “当然是真的,那就是我从父亲你这里拿走的那个。”他说道。 什么? 镇北王大公子看着手里的始皇鼎,那个这个… “这个么。”周成贞伸手。 镇北王大公子觉得手里一空,始皇鼎已经到了周成贞手里,他不由上前一步。但又停下来。 “这个到底怎么回事?”他带着几分不耐烦说道。 “这个是我从彭水谢家的郁山挖出来的。”周成贞说道。 什么? 镇北王大公子一脸愕然。 “这不可能!”他喊道。 开什么玩笑! “我可没开玩笑,父亲,你仔细看看这始皇鼎里写的什么字。”周成贞说道,将始皇鼎递回来。 字? 镇北王大公子半信半疑的接过,不顾炙热灼痛将始皇鼎凑近灯下,在一片繁复的花纹中赫然看到一个小小的几乎与花纹融为一体的凤字。 凤? 凤! 镇北王大公子神情骇然,抬起头看着周成贞,显然是想到了什么。 “父亲,你的那个始皇鼎上,是龙字吧。”周成贞看着他说道。 镇北王大公子神情惨白大汗淋漓。 “始皇鼎。难道是有两个。”他喃喃说道,“这怎么可能!” “祖父应该知道吧?难道祖父没有告诉你?”周成贞说道,“郁山大地动塌陷的事父亲也知道了吧,当时他们挖巫清藏经的时候。我虽然没进去,但让八斤混进去了,就是他在藏经石处发现的始皇鼎也看到了记载双鼎的话,趁他们抢经石的时候他抢到了这个。” 镇北王大公子只觉得脑子一片混乱。 祖父知道?那个老东西竟然藏着这些话没说? 当时药效发挥的作用太快,到最后说的话都有些颠三倒四,反复说要血要血。但半点没提双鼎的事。 这不可能啊,真要是有双鼎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会不说? 那药可是让人倾尽真言的。 还是这是周成贞胡言乱语? 可是如果是胡言乱语,那始皇鼎上的龙字却是真的有,而且眼前这个真的完全跟始皇鼎一模一样。 上古的老物件,可不是轻易就能仿造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时形势严峻紧迫,你祖父没有来得及跟我说这么多。”他说道,看着周成贞,又看看手里的鼎,“是不是的,我去验证一下就知道了。” 他说罢抓着手里的鼎就隐没在屋子里的帘帐后。 周成贞看着他消失的地方笑了笑。 “你们知不知道一个秘密?”他转头看着四周神情木然的侍卫。 这些侍卫们就如同泥雕木塑,不知道是天生的性情还是被人控制,神情木然毫无反应。 周成贞也并不在意他们有没有反应,笑了笑。 “这个秘密就是。”他压低声音,“原来畜生是畜生生的。” 他的眼前又浮现阿土在面前跪着咚咚的叩头。 “世子爷,老王爷一定是被大公子害死的。” “当初王爷见了你我竟然只说要谢家的丹女,却半点不提我手里始皇鼎的事,我心里很是惊讶,但不敢表露。” “我以为王爷还没有找到另一个始皇鼎,但没想到原来王爷根本不是王爷,而是大公子。” “老王爷原来已经死了。” “可是要是按照大公子说的,老王爷是甘愿赴死,那为什么不把始皇鼎真正的秘密告诉他?而是只说了谢家丹女的血?” “当年在我师父进京之前,王爷就已经拿到了一个鼎,然后我师父的那个才遗失的,所以大家都以为只有一个。” “只有一个始皇鼎是没用的,王爷把凤鼎交给我了,他再去找丢失的龙鼎,这就是为什么他叮嘱我一定不要离开京城,只有在京城才是最安全的。” “可是我实在是等不了,我算着王爷的大限要到了,谢家的丹女也在这代出了双胎,我才跟着世子来到镇北王府。” “可是没想到,王爷已经去了。” “一个鼎是没用的,只有双鼎才能炼丹,大公子手里已经有了龙鼎,却没有跟我要凤鼎,反而一心被世子蛊惑去抓谢家的丹女。” “世子,世子,王爷一定是被大公子害死的,要不然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会不告诉大公子。” 蹬蹬的脚步声在耳边响起,击退了阿土的喊声。 周成贞转过头,看着从帘帐后疾奔而出的镇北王大公子。 “是真的!是真的!”他举着枯枝般的手大笑着,“果然是真的!” 周成贞笑了笑。 “当然是真的,父亲。”他说道。 镇北王大公子扑过来抓住他。 “你把谢家的大小姐也带来了,那现在我们可以炼丹吧。”他激动的说道。 “当然不行了。”周成贞说道,“鼎有双鼎,人有双胎,现在我们都只有一个,无法炼丹。” 镇北王大公子一愣。 “是必须双鼎双人?”他说道,顿时又大怒,“这不是跟以前一样?拿着这鼎,根本还是没用!” 周成贞的手抚上他的肩头,感受衣衫下硌手的骨肉。 “父亲别急啊。”他含笑说道,“这个秘密我们知道,他们不知道,现在拿着鼎着急没用的是他们。” “哪又怎么样?”镇北王大公子焦躁的喊道。 “他们着急,就会主动送上门的。”周成贞笑道,“现在另一个谢家小姐就要到了,人到了,鼎也就能到了。”   ☆、第二十九章 可靠 镇北王大公子看着周成贞一刻,大笑起来。 是啊,皇帝拿到始皇鼎了,但他可不知道始皇鼎有两个,就会以为长生丹伸手可得,偏偏缺少一个谢家大小姐,而这个谢家大小姐可不比始皇鼎那么难找,人也就明明确确的在镇北王府。 皇帝现在只能被他们镇北王府牵着鼻子走了。 “好,好,不愧是我的儿子!”他说道,枯枝般的手拍在周成贞的肩头,“当时听说皇帝赐婚,我还以为谢家大小姐会趁机落到皇帝手里,没想到你竟然另辟蹊径,也同时要赐婚入赘,那谢家大小姐就被你名正言顺牢牢的控制在手里了。” 周成贞笑了笑。 “父亲这件事也知道了啊。”他说道。 镇北王大公子的脸上笑意更浓。 “那贼把我们当废物养,但我们也不一定就真是废物。”他带着几分得意说道,说罢又带着几分急切,“但那谢家郁山中真有始皇鼎的记载?怎么说的?” “也没说什么,就写着始皇鼎双鼎为生,至于详细的事我没亲自进去,父亲问问我的小厮八斤。”周成贞说道。 他的小厮还是他的人,怎么说还不是他说了算。 不过且不管他满嘴多少谎话,拿来的始皇鼎是千真万确,目前炼丹最要紧,而且在这镇北王府里,也不怕他能要了自己的命。 自己和父亲的事一次就够了,他早做好了防备,可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和自己也来一次。 镇北王大公子毫不迟疑的就摆手。 “带他来。”他说道。 八斤此时正趴在适才掉入的陷阱边上,阿土就坐在一旁,二人在这漆黑一片的夜色里说话。 “我是真心的投靠世子爷。我对老王爷的忠心现在全都给世子爷了。”阿土诚恳的说道。 八斤呸了一声。 “骗鬼吧你。”他说道。 说完这个鬼字,不由打个哆嗦四下看。 “你就是怕死。”他颤声说道。 “不是,我是真心的,不是当时被逼,以后我也会说的。”阿土指天发誓,“像大公子这样弑父的人怎么能追随呢?” 八斤干笑几声。 “那你还撺掇我家世子干这事?”他说道。 “那怎么能一样?世子爷这是替天行道拨乱反正。”阿土义正言辞。 八斤呸他一脸。 “得了吧,你就是怕死。”他说道。打断阿土还要说的话。“你就放心吧,我家世子爷才不在乎你真心还是假意呢,你爱咋咋地。不妨碍我家世子爷要做的事就行。” 阿土脸色红了下,但在夜色的掩盖下也没人能看到。 老王爷竟然被大公子害死了,而大公子又变成老王爷,风烛残年随时都能灯灭。 那始皇鼎怎么办? 长生丹怎么办? 他的命怎么办? 尤其是已经尝过那始皇鼎练出的丹药的厉害。哪怕是个未成丹药,也都能让他比别人多两条命。 那可是命啊。 谁不想要。 他年纪小被师父养着做巫师。接触都是邪祟,后来又躲在京城信王府几十年,可以说一辈子都没跟人打过交道,也不知道什么大道理。不过看到镇北王这件事他至少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人要年轻。 如果当时镇北王年纪轻轻,又怎么会被大公子轻易取代。 就算取代了。大公子至少也能维持年轻。 搞得现在这样一口气就要断了,说不定都撑不到丹药炼成。 所以。还是世子爷这样年轻精壮的好,可靠。 “我说..”他看着八斤,才要开口,一个机灵,扬手把他一推,“有人来了。” 八斤跌落回陷阱里,阿土也隐没与黑暗中,片刻之后,火把陡然在这四周亮起,几个随从出现。 他们出现的如此突兀,半点脚步声也没有,就好似从地下冒出来的一般。 “喂,你们把世子爷怎么样了?”八斤在坑内愤怒的喊道,“快把我放出来!” 他的话音落,就有人扔下一条绳子,八斤忙抓住被拽了上来。 “我家世子….”他接着喊道,但这些人没有再给他说话的机会,上前将他按住抬起。 “你们放下来我自己走!” “啊你们的手怎么这么凉!你是人还是鬼啊!” “鬼啊!救命啊!” 伴着八斤的大呼小叫几人抬着他向内而去。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镇北王府褪去了黑暗的冰冷,渐渐恢复了生机。 阿土隔着院门探头,似乎能看过屋子里那个枯瘦的老人向阴暗中隐退。 “那接下来的事就交给你了。”干涩的声音说道。 “父亲放心。”周成贞施礼说道。 地上传来呜呜的声音。 二人低下头看着被捆绑着的谢柔惠。 她的嘴被封堵,人瘦了一圈,发鬓衣衫凌乱,眼神惊恐,哪里还有半点谢家大小姐的气势。 周成贞弯身拽出堵着她嘴的破布。 “你们要什么?只要你们开口,我都可以给你们,谢家都可以给你们。”谢柔惠尖声说道。 镇北王大公子咳咳笑了。 “小姑娘,我要的东西谢家给不起,只有你给的起。”他说道,“谢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这个人。” 人?重要的是人?他们要人?那好办。 “我不是大小姐。”谢柔惠急忙说道,“当初我们姐妹抱错了,我才是妹妹,谢柔嘉是姐姐,你们要大小姐,就要她,我会让谢家的人把她给你们送过来,我会让谢家协助你们,现在谢家是我的。都听我的。” 镇北王大公子再次咳咳笑了。 “不劳你费心了,你的姐姐妹妹会自己送上门的。”他说道,手伸过来。 明明很瘦弱的如同一碰就能折断手却轻松的将谢柔惠拎了起来。 谢柔惠发出一声尖叫。 镇北王大公子的手微微一抖,咦了声。 “小姑娘,竟然敢用咒术?”他声音嘶哑的说道,“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这可不是你们彭水,大术未成竟然就敢用小术。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谢柔嘉的叫声就戛然而止。她的嘴还张着,但却没有半点声音。 她显然也被自己情况吓到了,神情更加惊恐。冲着镇北王大公子一脸哀求连连摇头认错。 镇北王大公子枯皱的脸浮现笑。 “小姑娘,没胆子就不要做坏事嘛。”他说道,又回头看了眼周成贞,“这就是谢家的大小姐?还不如你上次带来的小姑娘厉害呢。” 周成贞的脸上绽开笑。 “那是自然。要不然为什么我抓谢柔惠过来。”他说道,眼中难掩得意。“因为只有她才会不惧险不畏难,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 谢柔嘉伸手掩住口鼻,手心的暖意驱散了因为凌冽的晨风带来的寒意,将一个喷嚏揉了回去。 有人伸手递过来一个手炉。 谢柔嘉笑了。 “怎么还带着这个?”她说道。接过揣在手里,“邵道长,奢侈了啊。” “那是。现在不是当初了,我们一个郡王妃。一个国师亲传弟子,能奢侈何必委屈自己。”邵铭清说道。 谢柔嘉哈哈笑了。 邵铭清伸手将帽子给她戴上。 “奔驰一夜,清晨正是最倦怠也最容易被风邪侵袭的时候。”他说道。 谢柔嘉嘿嘿笑任他给戴上帽子,忽的转身向后看去。 “殿下来了。”她说道。 邵铭清垂下手向后看去,一刻之后远方几匹人马疾驰而来。 谢柔嘉催马迎上前。 “殿下。”她高兴的喊道,因为跑的急,刚带上的帽子又掉下来。 “这条路果然近的很多。”东平郡王自然随意的伸手将帽子给她戴上,看着邵铭清说道。 “他上次就走的这条路。”谢柔嘉说道。 邵铭清笑了笑没有说话。 几人抬头看向前方,从这边丘陵上看去,远处的被一层薄雪点缀的城池格外的清晰。 “我们怎么进去?”谢柔嘉问道。 “现在他一定严守布防。”邵铭清说道,又看着谢柔嘉,“而且目标一定是你。” 谢柔嘉看着远处的城池一刻。 “我虽然看不懂风水阵,但也能感觉到其内的气势汹汹。”她说道,“不过,人为的阵法,永远比不过山神的震怒,再凶险也是可测可破。” 邵铭清点点头。 看着他们二人观望,一直安静在后的东平郡王催马上前。 “既然如此,我就明进。”他说道。 谢柔嘉和邵铭清都看他。 “有你们在,周成贞知道自己要对付的是谁,所以就不用我费功夫,就堂堂正正的进去训斥他。”东平郡王说道。 邵铭清眼一亮。 “我随殿下一起。”他说道,“上一次没机会,这一次我亲眼看看这镇北王府内藏的玄机。” “那我就在外在暗处,我们里应外合一定能破了他的阵。”谢柔嘉说道。 ……………………………………………………….. 冬日的镇北天黑的早,似乎才过了午,天就昏昏了,街上本就不多的行人更加匆匆,店铺也开始准备关门,整齐的马蹄声踏破了这黄昏的安宁,伴着马蹄声锣鼓齐响,先头一队兵卫疾驰而来。 街上的人们吓了一跳,还以为有贼寇进犯了,但看这群兵卫们的形容又带着几分安详自在,根本就不是大敌来犯的火烧火燎,在这些兵丁后一队人马跟随,马上的人衣着鲜亮,并不是众人熟悉的镇北上下的官员们。 街上的人似乎一下多了起来,在路边看着这群人马经过。 能得到镇北兵丁护卫的肯定是大人物,随着这队人过去,他们的身份也就散开了。 京城安定王的儿子,东平郡王周衍。 地处偏僻的镇北民众对于安定王并不熟悉,但从来没有朝廷权贵踏足的镇北突然来了一个郡王,还是让民众们兴奋起来,忍不住跟着涌向镇北王府。 民众跟过来的时候,一个声音洪亮的人站到了镇北王府的门前。 “世子周成贞,欺君罔上,大胆忤逆,速来领罪!”他大声的喊道。 民众们哄的一声乱了。 世子? 朝廷是来训斥镇北王的? 是来抄家的? 世子怎么回来了? 是逃回来了的吗? 发生了什么事? 门前的乱纷纷很快被报进去,周成贞正坐在上一次曾经住过的院子里台阶上,闻言冷笑。 “周衍,这个滑头。”他说道,旋即一跃而起,脸上也绽开笑容,“我媳妇来喽。” ******************************************************************** 近段都是一更,勿等。(未完待续)   ☆、第三十章 受困 镇北王府的正堂里一阵忙乱,几个小厮丫头挥舞着拂尘将大堂里荡起一片灰尘。 周成贞掩着嘴大声的咳嗽。 “十九叔…”他喊道,又想到什么哦哦两声,“郡王殿下,郡王殿下是奉皇命而来,我不能套近乎拉私情喊十九叔。” 东平郡王神情淡然,对眼前的混乱没有丝毫的反应。 “殿下,您看,这镇北王府许久没有待客,你来的又突然,怠慢了怠慢了。”周成贞说道。 东平郡王视线看向他。 “突然吗?”他说道,“从你带着你妻子逃离的那一刻就该知道我会来吧?” 周成贞哈哈笑了。 “十九叔。”他又一脸哀求,带着委屈拉住东平郡王的衣袖,“我都成亲了,可是我祖父还没见过我妻子呢,我是想让他看看,看完了我会回京城的。” 东平郡王笑了笑。 “周成贞,何必说这些场面话?”他说道。 周成贞看了眼四周的仆从。 “还不是十九叔你先摆了场面。”他笑嘻嘻说道,“你不就是为了待会儿抄家的时候有理有据吗?” 赫赫的仪仗拥簇,以及让人在门口高声训斥的话,都让百姓们已经得知镇北王府出事了。 虽然很突然,但也不突然,这个祸事是镇北王世子爷惹出的。 这看似简单的一幕已经足以让百姓们做好了心理准备。 “您代表皇帝训斥我了,我怎么也要辩白一下。”周成贞接着笑道,“要不然只让你一个人唱戏多没趣啊。” 说着视线落在东平郡王身后哎呦一声。 “邵道长,你也来了?你来干什么?等我祖父归天,你做法事吗?” 邵铭清含笑点点头。 “既然世子开口了,我倒也可以做这件事。”他说道。 虽然三人都含笑说话,气氛剑拔弩张起来。 “镇北王在哪里?”东平郡王说道。 “该问的不是谢家大小姐在哪里吗?”周成贞皱眉问道。 东平郡王看着他。 “谢家大小姐在哪里?”他问道。 “不知道。”周成贞一笑干脆的说道。 东平郡王点点头。 “搜。”他说道。 伴着这一声,四周的兵丁护卫立刻向四面涌去,邵铭清也在其中。 余下的兵丁侍卫手里的武器对准了周成贞。 镇北王府的仆从们发出一声惊叫,纷纷抱头蹲下。 “进去坐吧。”东平郡王说道。抬脚迈进正堂。 护卫们的刀剑向前,周成贞后退一步,嗤笑一声也跟着迈进去。 镇北王府随着众多的兵丁散开变的热闹无比。 但如果站在高处看的话这些涌涌如潮水的兵丁却变的有些渺小,明明不大的镇北王府似乎变成了一片沙滩。将涌入的人们悄无声息的吞没。 夜色吞没了天地,灯笼火把逐一点亮,但在镇北王府内却始终显得昏昏不明。 “真是奇怪了?这里是不是刚才来过?”一个兵丁举着火把看着面前的院落。 在他身后的几个兵丁也打量四周。 “好像来过吧?” “这里好像长的都一样。” 一众人在原地呆呆一刻,旁边矮墙后亮起灯火,脚步声乱乱。显然有人也搜查过来。 “去问问他们。”为首的兵丁说道。 众人忙应声向一旁的院门走去,转过院墙适才的嘈杂声忽的都不见了,更没有搜查的兵丁,几人不由都愣住了。 黑暗似乎凝结,一丝风也没有,手里举着的火把明明燃烧烈烈,发出的光芒却如同豆大,照的范围也只是他们的脚下。 “见鬼了吗?”一个兵丁忍不住脱口说道。 这话让众人不由打个寒战。 “说什么胡话呢!”为首的踹他一脚。 一瞬间的凝滞散去,四面都传来嘈杂声脚步声,前方也有火把亮亮。 几人就同时松口气。 “他们是转过去了。走走。”为首的说道,向那边的奔去。 “不过他们走的也太快了。” “这里是不是有夹道暗门啊。” “这镇北王府不大吧,怎么感觉怎么转都转不完?” 大家忙跟随,一面低声的议论。 邵铭清站定在一处宫殿的台阶上。 “灭了火把。”他对身旁的人说道。 身边的侍卫立刻将火把湮灭,黑暗立刻围住了他们,但也让他们看到了眼前的场面,不由神情惊讶。 “道长,这,这是什么?” 眼前的镇北王府就好似夜空一般黑暗,其间有星辰点点散布。星辰还不断的一闪一闪,勾勒出各种线条,就好似流动的水。 “这是星盘阵。”邵铭清说道。 星盘? 侍卫们半懂不懂。 “那这些星星?”他们问道。 “那不是星星,那是我们的人在其中。在其中与其说是我们在搜查,不如说是被阵法操纵游走。”邵铭清说道。 “我们也带了好些术士,他们难道察觉不到?”侍卫忙问道。 “当然能察觉到,但要破却是无力。”邵铭清说道,“就算我现在看的这般清楚,一旦身入其中。便难以抗力。” 侍卫们沉默一刻。 “那怎么办?”他们问道,话音落却见邵铭清向下走去,“道长。” “难以抗力,也要抗。”邵铭清说道,忽的一笑,伸手指着一方向,“你们看,那边的门开了。” 门?这黑灯瞎火的,哪里看得到门? 侍卫们凝神看去,隐隐看到一个方向的灯火亮了起来,伴着这个灯火,夜色似乎被咬了一口。 “柔嘉小姐进来了。”邵铭清笑道,“我们快走。” 而此时的镇北王府的正殿里灯火通明。 周成贞坐在椅子上活动了肩头,发出嘎巴嘎巴的声音。 “十九叔。”他看着对面坐着的东平郡王,“要不先吃点东西?一时半时你们是什么也找不到的,这样干耗着怪可怜的。” “怎么找不到?这些阵法可以阻止人,但却不能阻止火。”东平郡王说道。“一把火烧光了,掘地三尺,难道还有什么找不到?” 周成贞跳起来。 “你傻啊,等你烧人就跑了。掘地三尺你什么也找不到。”他嗤声说道,“现在是你们在困,我们进退自由。” “进退自由?周成贞,你们退一个试试。”东平郡王说道,“别说出了镇北地界。就是能出镇北王府我就放你们走。” 周成贞哼了声。 “干什么?同归于尽啊?狗急了跳墙,你别忘了皇帝让你来这里干什么?到时候人死了,看你怎么交差。”他说道。 “我有什么不能交差的,人又不是我抓的。”东平郡王说道。 周成贞瞪眼看他一刻。 “算了算了。”他说道,“我就是让你看看,这镇北王府有多厉害,现在你看到了吧?” 东平郡王看他。 周成贞对他一笑。 “十九叔,既然你知道这镇北王府多厉害,要从他们手里找到人多难,那么你就知道我有重要了。”他伸手勾了勾。“跟我来吧,我给你带路。” 他带路? 在场的侍卫神情微怔。 “怎么?不敢吗?”周成贞又笑道。 “你也不用激我,我也没什么不敢的。”东平郡王说道站了起来,“带路。” 周成贞笑了笑转身,侍卫们上前挟持着他向外走去。 …………………………………………………………….. “谢柔嘉!” 邵铭清一声大喊,就看着面前的一道院门被人猛地撞开了,火把的光亮瞬时涌入,让已经习惯黑暗的人都觉得刺目。 “好了没问题了。”谢柔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邵铭清睁开眼,看着涌进来的人群中的女孩子。 “现在可以按照东南西北的方位放心的走了。”她伸着手指着方向说道,“不会再不辨方向的乱转了。” 兵丁们举着火把按照不同的方位散开。火光随着他们的动作将黑暗逼退,更多的人被吸引过来,原本昏昏的镇北王府一瞬间被点燃,变的明亮霍然。 “谢柔惠在那边。”谢柔嘉又看着一个方向说道。抬脚奔去。 邵铭清忙跟上。 随着前行一丛丛树影后出现一个宅院。 “不对。”邵铭清忽的喊道。 那边的宅院并不是其他宅院那般坐落于黑暗中,而是灯火明亮,在黑暗里格外的引人注目。 这般明亮霍然的宅院,适才怎么一点也没发现? 身在星盘阵中看不到四周的变动,难道他们并没有破开阵?而是还被阵左右故意送到这里? “哎?是殿下。”谢柔嘉也停下脚,看着那边宅院前走来一行人。 被侍卫拥簇着的正是周成贞和东平郡王。 殿下也找到这里了? “殿下!”她喊道。一面向前疾奔,才迈步就觉得身子一悬空。 不好!有陷阱! 伴着惊呼二人同时落下。 东平郡王停下脚转头。 “十九叔?”周成贞喊道,抬下巴冲前方,“就是这里了。” 东平郡王收回视线看着眼前的院门。 身后四面传来喧嚣。 “殿下殿下。” 那些兵丁护卫们都涌涌而来。 不似适才一路走来的空无一人,看来阵法已经破了。 兵丁们先一步撞开院门涌进去。 “你们怎么进来的?” 院子里有惊呼声此起彼伏传来。 东平郡王迈进去,周成贞也被人推了进去。 ………………………………………………………………. 噌的一声,火捻子在眼前亮起。 谢柔嘉和邵铭清的面容互相可见。 “这是地道。”谢柔嘉说道,伸手拍着墙面,声音回荡。 “或许是地牢。”邵铭清说道,“我想这阵法一开始就不是为了困住殿下等人。” “而是为了困住我们。”谢柔嘉说道,她继续摸索前行,“可是困住我们有什么用啊,殿下他们在这里已经畅通无阻,再说….” 她停下脚,猛地捶打一下墙面,响起咚的一声。 “也不一定能困住我们啊。”她说道。 “嘘。”邵铭清忽的嘘声。 谢柔嘉声音一顿,有些不解,才要问,听到墙里传来嘈杂声。 “….他们怎么进来的?” 干涩沙哑的声音充满惊骇的喊着。 这是… 谢柔嘉不由贴近墙。 墙里传来的声音更加清晰。 “祖父,当然是我带他进来的。” 周成贞? 谢柔嘉不由起身再次看墙壁。 这墙的外面就是周成贞他们所在? ******************************************************************************************************************************** 咳,刚说了一更,今日就写了二更,嗯,往后再翻页。(未完待续。)   ☆、第三十一章 说服 东平郡王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老人。 虽然老朽枯皱的几乎不成人形,但他还是在这老人的脸上看出了跟父亲相似的轮廓。 “你是,七皇叔?”他有些惊讶的问道。 七皇叔镇北王比父亲只大五岁,今年还没六十,怎么就老成这个样子了? 镇北王被这一声七皇叔喊得面上惊骇稍缓,眯着眼打量东平郡王。 “你是谁?”他问道。 东平郡王施礼。 “我是周衍,我父亲周平。”他说道。 镇北王大公子哈了一声。 “周平?”他怪声喊道,“小九啊,你是小九的儿子啊,你怎么跟周成贞差不多年纪?你不是跟我…..儿子差不多吗?今年也该四十了吧?” “祖父,你说的那个是安定王的大公子,没长成就死了,十九叔是后来生的。”周成贞说道。 “那小子死了?”镇北王大公子说道,旋即嘎嘎的怪笑起来,“原来死了啊。” 死的人是东平郡王的哥哥,此时被人说着笑,怎么听都是死的好的意思。 东平郡王神情木然。 “死的好什么呀,就因为他死得早,找始皇鼎的就落在十九叔身上,可怜啊,从小就跟着安定王四处奔走,到现在也没个歇息的时候。”周成贞说道。 镇北王大公子嗬嗬几声笑。 “是真可怜,你我两家都被那皇帝害的不轻啊。”他说道。 东平郡王笑了笑。 “不是被皇帝的,要说害,也只能说是被七皇叔您害的。”他说道。 镇北王大公子嗬嗬笑了。 “七皇叔与我父亲共同守护始皇鼎,却没想到竟然监守自盗,让我父亲白白担了几十年的冤枉。”东平郡王说道。 “是啊是啊,是我对不起你父亲了,以后我会好好补偿你们的。”镇北王大公子说道,看向周成贞,“你把他们带进来干什么?我可没兴趣见这些旧人。” 周成贞笑了笑。也不理会镇北王大公子,一步迈到屋子里垂下的帘帐边,冲东平郡王招招手。 “十九叔,你看。”他说道。伸手将帘子唰的拉开。 正贴在墙上仔细听的谢柔嘉差点被怪叫吓的跌倒。 她知道这是那个镇北王的喊声。 又怎么了? 她和邵铭清对视一眼,耳边镇北王的怪叫声已经再次响起。 “…..为什么给他看这个!不许给他看这个!” 看什么? 东平郡王神情难得的显露惊讶,看着帘帐后露出的场景。 惊讶的不是这是一个炼丹房,也不是被捆绑着坐在地上的谢柔惠,而是摆在炼丹炉位置的几案上的东西。 “始皇鼎?”他说道。 始皇鼎?! 谢柔嘉和邵铭清再次对视一眼。虽然火捻子已经熄灭,但似乎还能看到对方脸上的惊愕。 始皇鼎在这里?那京城的是假的? 念头闪过,墙那边的东平郡王的声音继续传来。 “原来始皇鼎是双鼎。” 双鼎? 周成贞哈哈笑了。 “果然十九叔聪明,一眼就明白怎么回事。”他说道,“没错,始皇鼎是双鼎,皇帝拿到是龙鼎,现在我这里的是凤鼎。” 东平郡王点点头。 “原来如此,怪不得单鼎炼丹不成。”他说道。 “炼丹不成,可不仅仅是单鼎的事…”周成贞说道。 镇北王大公子再忍不住打断他。 “你干什么?你干什么把这件事告诉他?”他嘶哑声喊道。坐在椅子上的身子颤抖的更加厉害,“告诉他这件事,事情还怎么办?还怎么要挟他们!” 嘶哑的喊声几乎掀翻了屋顶。 周成贞皱眉挖了挖耳朵。 “吵什么吵,告诉十九叔,又不是告诉皇帝了,两回事。”他说道,“要想办成这件事,就必须让十九叔知道的清清楚楚。” “办成什么事?”镇北王大公子喊道,“还能办成什么事!” 周成贞看着东平郡王。 “让十九叔把龙鼎给我们拿过来的事啊。”他含笑说道。 这怎么可能! 镇北王大公子心里喊道,但想了想没有喊出来。 东平郡王笑了笑。也没有说话。 而周成贞说完这句话也没有继续说,似乎是要东平郡王考虑一下。 屋子里便陷入一阵沉默。 谢柔嘉和邵铭清贴着墙几乎屏住了呼吸。 “十九叔。” 周成贞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心里就没有怨恨委屈过吗?” 周成贞没有看东平郡王,而是看着始皇鼎。 “就因为这个东西,你父亲被怀疑了一辈子。堂堂的最受宠爱的九皇子成了有家不能回,子病不能探望,奔波在外,如同贩夫走卒一般,而你呢,生下来的那一刻不是得到骨血的欢喜。而是被认定了父债有子偿。” “显宗仁宗以及现在的皇帝三代都把你们父子当奴仆当贼一样,你小小年纪就被赐郡王封号,十九叔,那不是因为你能干,那是把你当狗,赏了一根骨头。” “我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也听人说起过,你父亲当年怎么样的博才多学,结果呢半辈子就耗在了寻找一个鼎上。” “你呢,始皇鼎丢失不管你的事,但就因为你是你老子的儿子,皇帝就认为你也是罪人,理所当然的要去替父还债。” “你多聪明能干,结果呢,只能跟一群低贱的巫师打交道,干一些挖坟掘墓损阴德的事。” “周衍,看看你们安定王府,家中子孙困难,再看看你,妻子早亡,母亲病弱,周衍,你看看你,你有什么啊。看起来风光,可是你什么都没有,真是个可怜虫。” “周衍,你跟我一样。都是生而有罪的人,我们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要被他们这样对待,却要承受着皇帝的怨恨和猜忌,却要像玩偶一般被操控决定着人生。你就一点也不怨恨吗?你甘心吗?” 不甘心! 镇北王大公子心里忍不住喊道,没想到这个儿子还真有一手。 东平郡王却没有喊出这句话,他的神情甚至没有半点激动,就好像是个木头人一般。 “你是在说服我?”他笑了笑说道。 “没错,我就是在说服你。”周成贞转过身看着他,“十九叔,我知道你一直对我很好,对我多加照料。” 东平郡王摇摇头打断他。 “不,我没有对你很好,你多想了。我对谁都这样。”他说道,“我不怨恨。” 周成贞愣了下。 “我不怨恨。”东平郡王接着说道,“他们怨恨我,我不怨恨,人都是要做事的,既然命定我做我父王的儿子,命定我替父还债这件事,那我就去做,做好就是了,他们怨恨我是因为事。不是因为我这个人,我不觉得我有罪,我也不觉得我做这件事有多委屈,人生在世。有一件事可做其实很好。” 周成贞看着他愕然,旋即笑了。 “好,好,我忘了,十九叔是个没心没肺的人,根本就没有这些被悲喜愁怨。”他笑道。“看来靠着同病相怜打苦情牌是说服不了十九叔了。” 东平郡王点点头。 “苦情不是可以做某些事的理由。”他说道。 “那就杀了他!”镇北王大公子在一旁喊道。 周成贞伸手将凤鼎拿过来扬手一扔。 贴着墙的谢柔嘉再次被比先前更怪异的喊声吓了一跳。 怎么了? 他们真杀了他了吗? 谢柔嘉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浑身发寒,不由分说就像墙上撞去。 周衍! “你把这个给我?” 东平郡王的声音传来。 谢柔嘉撞在墙上浑身脱力几乎软倒。 吓死人了。 把什么给他了?让镇北王发出这种恐怖的喊声? 邵铭清伸手扶住她,对她做了一个口型。 始皇鼎。 “始皇鼎!”镇北王大公子尖叫着从椅子上跳起来,冲东平郡王扑去。 但跟随东平郡王进来的侍卫们也同时扑过来,手中的兵器毫不留情挥向镇北王大公子。 镇北王大公子与他们困斗在一起。 “来人来人。”他尖声喊着。 但里里外外都没有人上前。 “祖父,别喊了,那些人都被打发了。”周成贞说道,“你省省吧。” 什么? 又被这畜生骗了吗? 镇北王大公子发出一声尖叫,面目狰狞。 “休想!休想从我眼前拿走我的始皇鼎!”他厉声喊道,整个人如同吹气一般鼓了起来。 “阿土!”周成贞喊道。 墙角的暗影里噌的蹿出一个人,一把将镇北王大公子抱住。 镇北王大公子立刻如同被藤蔓缠住的树一般萎靡而倒下。 “阿土!你敢背叛我!”他夜枭般咆哮。 “吵得烦人,让他闭嘴。”周成贞不耐烦的说道。 话音落,镇北王大公子的声音就消失了,只余下狰狞的面容。 周成贞含笑看着东平郡王。 “十九叔,凤鼎我给你了。”他说道,想到什么又哦了声,“还有。” 东平郡王看着他。 周成贞转身将一直瑟瑟看着这一切的谢柔惠拎起来。 “这始皇鼎需要谢家小姐的血才能启用炼丹,你和皇帝都是知道的,喏,这个人也给你了,回去杀了她用她的血。”他说道,将人向前一扔。 谢柔惠被扔在东平郡王面前,她惊恐的挣扎着向东平郡王爬去,一脸的哀求。 东平郡王没有看她只是看着周成贞。 周成贞对他一笑。 “她虽然是我妻子,但既然皇帝要用她的血,我也舍得的。”他说道,嘴边的笑如同冬日的弯月,凝结着一丝寒意,“只是不知道十九叔舍不舍得你的妻子。” 东平郡王的面色微变,而在贴着墙的谢柔嘉也猛地站直了身子。 “我知道了。”她说道,看着身旁的邵铭清,“我知道他为什么要把我困在这里了。” 她知道了,他就是为了让她听到这一句话。(未完待续。)   ☆、第三十二章 拿下 始皇鼎需要丹女的血。 这件事谢柔嘉已经早就知道了。 那东平郡王呢? 他也知道的吧? 谢柔嘉的手被邵铭清握住了,她看了他一眼,再次贴近墙面,听着那边继续传来周成贞的声音。 “或者原本十九叔就已经做好准备了,特意娶了谢家小姐,将人握在你的手心里。”他笑嘻嘻说道。 这一句话可就让先前东平郡王做的一切都成了算计。 谢柔嘉觉得自己的手被邵铭清攥紧。 “肯定不是。”他在她耳边低声说道。 谢柔嘉对他笑了笑。 “当然不是。”她说道,“如果是为了这个,哪里用那么麻烦。” 他是郡王,想要控制住她一个被谢家厌弃的人还不容易。 墙那边没有东平郡王的声音,被墙阻隔的谢柔嘉也看不到此时东平郡王笑了笑。 “十九叔的是意思是不信。”周成贞也笑了笑,在屋子里慢慢的踱步,“是啊,这是完全没必要猜测的事,始皇鼎需要的是谢家丹女的血,谢家丹女有一个,另外一个自然平安无事。” 正是这个道理。 谢柔嘉心里说道,周成贞整日骗东骗西,以为谁都像他这般疑心不成。 但念头刚闪过,被邵铭清握着的手骤然加力,她不由嘶了声看向邵铭清,耳内墙那边周成贞的声音飘飘忽忽的传过来。 “可是现在是有双鼎了,对应的人也是双胎,那十九叔你觉得皇帝会怎么想?” 谢柔嘉贴在墙上没有动,手被邵铭清握的紧紧的。 屋子里东平郡王也没有再动,神情木然的看着周成贞。 “先前没有始皇鼎。那是陛下的念想,一个念想可以支撑他在人前装模作样。”周成贞带着几分嘲讽,“后来拿到了始皇鼎,离丹药炼成只有一步之遥,他欣喜若狂必然要肆无忌惮,现在如果双鼎以及谢家丹女双胎全部拿到手,长生唾手可得。欲念成狂。十九叔,你觉得在这样的皇帝面前,你还能有办法保谢柔嘉的安危吗?” **和执念有多可怕疯狂。谢柔嘉是再明白不过。 看看就因为一个大小姐抱错的误会,谢柔惠生生的把自己变成了什么样。 更何况这可是长生。 对于皇帝来说,面对唾手可得的长生,势必会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这是不是为什么那一世邵铭清炼丹失败。皇帝如此暴怒诛了谢家的九族。 谢柔嘉贴着墙默然,耳边是周成贞继续响着的声音。 “我为什么要带着谢柔惠跑来镇北。我为什么拿着凤鼎不献出去,还不是为了她。”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说都最后一句为了她的时候,谢柔嘉觉得声音比先前拔高了很多。 这当然不是错觉。这就是他故意的,故意把自己困在这里听着。 谢柔嘉咬了咬牙。 “十九叔,我知道你很厉害。你也知道自己很厉害,你不信我。想去试试,那就拿着这凤鼎,带着谢家的小姐们走吧,我绝不拦你。”周成贞说道,“我本来就没打算拦着你,这镇北王府的阵法已经被我毁了。” 当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被阿土禁锢在地上的镇北王大公子再次愤怒的挣扎起来,无奈不能出声,只能张口神情狰狞,恨不得将周成贞生吞。 周成贞看都没看他一眼,视线紧紧盯在东平郡王身上。 “周衍。”他说道,“要走还是如何,你考虑…..” 他的话音未落,东平郡王已经一扬手,将凤鼎扔了回来。 “你想要我做什么?”他同时说道。 周成贞愣了下,差点没接住扔回来的凤鼎,贴着墙的谢柔嘉也愣了下。 竟然连考虑都不考虑立刻就同意了? 他傻不傻啊,周成贞满口谎言的,他怎么想都不想就被他忽悠了? 谢柔嘉不由抠住了墙。 那边握着她手的邵铭清松开,在她手上拍了拍放下来。 谢柔嘉感觉他走开了。 干什么? 她看过去,见邵铭清在一旁的墙上摸索。 找到打开的机关了吗? 周成贞接住凤鼎,地上的镇北王大公子也瞬更加挣扎,却不是先前的愤怒挣扎了,而是激动欢喜。 周成贞看了眼一边的墙,眼中闪过一丝愤愤嘀咕一句什么,没有人听清,他再抬起头面带笑容。 “很简单。”他说道,“十九叔就去把龙鼎给我拿来就行了。” 很简单?把龙鼎拿来? 原本要过去跟邵铭清帮忙的谢柔嘉顿时愣住。 这是很简单的事吗? 这是要命的事!且不说如何拿来,拿来的艰难,拿来之后更可怕,周成贞不是说了吗,面对唾手可得的长生,皇帝已经欣喜若狂,这时候谁敢断了他的长生,他怎么会罢休。 他完了,他父亲也完了,还有他母亲立刻就得死了! “好。” 念头才闪过,东平郡王的声音就传过来。 好?好什么好! 谢柔嘉气血冲头,狠狠的撞墙。 “周衍!”她大声喊。 声音震的她耳朵嗡嗡,这夹墙里似乎也有土沙落下。 但嗡嗡过后,那边并没有异动,反而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 “还有十九叔,你就先自己走吧。”周成贞的声音传来,“她我就先留下了。” “好。” 东平郡王的声音说道。 好?好什么好? 他就这样把自己留下了? 他就放心? “周衍!” 谢柔嘉将墙踢打的咚咚响,那边的声音却依旧稳稳的清晰的传来。 “十九叔,你就这么放心?”周成贞笑道。 “是啊,你留下她,我放心。”东平郡王看着他神情淡然说道。 周成贞看着他的笑忽的难以抑制的愤怒。 是的。他放心,他轻易就能舍下她,偏偏那臭丫头只会对自己避之如毒蝎,见到他反而不管不顾的扑过去。 “周衍!”他猛地上前,揪住东平郡王的衣襟,“你所依仗的也就是我对她好,我舍不得伤害她!要不然你做事哪有这么顺利!” 东平郡王笑了笑。握住周成贞的手。 “你说的没错。”他说道。“但有一点你忘了,你所依仗的也是因为你舍不得伤害她,如果你不是因为还有这一点。你以为你能活到今天?” 在你挟持她第一次逃往镇北王府的时候,你就会被杀死。 在你在宫中故意挑唆方子元欺负她的时候,你就会被杀死。 在你带着她第二次往镇北王府去的时候,你就会被杀死。 “你要多谢你对她的善。你才能多了几条命。” 东平郡王将周成贞青筋暴起的手慢慢的拉下来,带着轻松随意。似乎只是拂了拂衣袖。 这拂袖让周成贞后退一步,他的面色僵硬铁青一刻,转瞬恢复如常。 “十九叔好走,我就不送你了。”他含笑说道。 走了? 周衍这个傻瓜真的走了? 谢柔嘉急的狠狠拍墙。 她能听到他们说话。他们怎么能听不到她说话? “周衍!不许去!”她尖声喊道,将墙踢打的咚咚响,“周衍!” 但那边依旧没有东平郡王的声音。脚步声反而消失了。 走出去了? 走了? 不行!不行! 这既然是墙就一定有机关! 快些,快些。 “嘉嘉!”邵铭清忽的喊道。“我找到机关了。” 谢柔嘉忙扑过去。 “不,不,别过来。”邵铭清喊道,抬手制止她,“退后。” 什么? 谢柔嘉愣了下,看到邵铭清将一件东西塞进了机关里,同时向她扑来。 轰的一声。 夹墙里巨响木石头乱飞。 谢柔嘉接住邵铭清二人跌滚在地上。 一面墙乱乱的碎开倒下,明亮的灯火陡然刺的人睁不开眼。 阿土逃得快,躺在地上被困住的镇北王大公子和谢柔惠可没这好运气,被几块石头木头砸在身上,却只能神情扭曲张口无声。 我日! 屋门口正看着东平郡王离开的周成贞听到这动静,头也没回,咬牙骂了声,再抬头就见东平郡王疾步奔回来,一肩头撞开他迈进屋内。 周成贞冲天翻个白眼嗤了一声,转身也跟着进去。 屋子里一片狼藉,有人正从一面墙的乱石中跳起来。 “你没事吧?”谢柔嘉喊道伸出拉住邵铭清。 邵铭清接住她的手顺势站起来。 “我没事。”他说道。 周成贞就见那个衣衫发鬓散乱的女孩子看了过来。 这个可恶的臭丫头,竟然炸了那机关夹墙,又坏了他的事。 可是,好久没见到她了,有七十八天了,现在已经是晚上了,再过几个时辰就是七十九天了。 “周成贞!你少胡说八道!” 她三步两步跳过来大声的喊道,因为生气或者激动一双眼愈发的明亮。 这个时候就应该把她抓住狠狠的打一顿。 但笑意却在周成贞脸上散开了。 “周衍!你傻啊!”谢柔嘉喊道冲到了东平郡王跟前。 东平郡王皱眉,伸手按上她的脖子,再收回手其上染着血迹。 谢柔嘉的耳后有血流出来。 “没事,擦伤。”谢柔嘉不耐烦的挥开的他的手,气的瞪眼,“你干什么啊你?三言两语就被他骗了?拿什么龙鼎啊?” 东平郡王笑了笑。 “没…”他说道。话没说完就被周成贞挤过来。 “喂,谢柔嘉,你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是为了救你。”他绷着脸狠狠说道。 话没说完就被谢柔嘉一拳打在肩头。 “救你娘的头!”她咬牙骂道,“你半句真半句假,为了什么你心里清楚!” 她说罢四下看。 “需要丹女的血,需要双胞胎的血,需要血…” 因为刚才的炸响声,再加上又气又急跳起来一通喊,她的有些头重脚轻视线不明。 “你要找什么?”东平郡王问道。 话音未落,谢柔嘉已经看到因为适才的爆炸滚落在地上的始皇鼎。 镇北王大公子正向它挪动,眼看嘴就要咬住,他激动的眼几乎瞪出来。 谢柔嘉跳过去,将始皇鼎从地上拿起来。 镇北王大公子身子又是一阵扭曲。 “要血…”谢柔嘉说道,一步迈到谢柔惠面前,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要怎么样的血,要多少血管用,试试不就知道了,有什么好怕的!” 谢柔惠神情惊恐,东平郡王也不由上前一步,但谢柔嘉已经抓过谢柔惠的手用匕首割开。 不知道是巫术时限到了,还是因为下了巫术的镇北王大公子气晕在地上,谢柔惠不能说话的禁锢就在这个时候消失了。 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几乎让屋子再坍一半。 手掌划破血水滴落,但也仅仅如此,谢柔嘉收回了匕首,毫不迟疑的反手割破自己的手掌,抓着谢柔惠的手一起握住了凤鼎。 青绿色的小方鼎瞬时被血浸染,硬邦邦的铜鼎似乎变成了棉絮,吸附着两个人手掌上的血,竟然没有一滴从其上落下。 屋子里的人都忍不住神情惊讶,与此同时耳边似乎有凤鸣响起,眼前一明一暗旋即恢复如初,似乎适才只是幻觉。 但没有人认为是幻觉。 就连地上昏迷的镇北王大公子也醒过来,抬头看着站在面前的女孩子,视线里只有她们姐妹二人手握住的始皇鼎。 始皇鼎已经变成了朱红色,就好像在血水里泡过一般。 “成了!”镇北王大公子发出一声夜枭般的尖叫,人也从地上弹起来,伸手扑去,“我的始皇鼎终于成了!” 但他刚直起身子,就被谢柔嘉一脚踹在膝头,人也噗通跪了下去。 下一刻就被扑过来的阿土压住。 谢柔嘉松开谢柔惠的手,谢柔惠如同抽干力气软软的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那她呢? “嘉嘉!”屋中的三人同时喊道。 谢柔嘉面色发白,但依旧站的稳稳,眼睛闪亮,她看着手里朱红色的小方鼎,向东平郡王伸手一递。 “好了。”她说道,挑挑眉,“原来就这样简单,你看,没什么可怕的,放心了吧。” 东平郡王看着她点点头,伸手接过。 “将镇北王府诸人拿下!” *************************************************** 碎碎念求票,求票,拜托拜托。(未完待续)   ☆、第三十三章 路途 夜色蒙蒙上来,传令兵一路疾驰。 “原地扎营!原地扎营!” 伴着这命令,行进中队伍停下开始扎营,营帐很快搭建,篝火也烈烈的燃烧,冬日夜空下的荒原变的热闹起来。 一个兵丁端着一盆热水走进一间营帐,营帐里一个年轻人正解下上衣露出后背。 “你出去啊!还看什么看?”他转头对站在一旁的谢柔嘉说道。 谢柔嘉正看着他后背上一大片灼烧的伤口皱眉。 这是那晚炸开机关落下的伤。 “有什么不能看的,该换药别乱动。”她说道,伸手按住他的头将他转过去,自己也转到他前面。 邵铭清做了一个抱胸的动作瞪眼。 “别乱动。”谢柔嘉瞪眼说道。 身后的大夫已经将草药扑在邵铭清的背上。 邵铭清整个人一僵,嘶嘶几声,谢柔嘉忙抓住他的手。 “不管是狗熊还是英雄,疼都是一样的。”邵铭清笑道,又看着谢柔嘉的脖子,“你这里怎么样?药换过了吗?” 谢柔嘉伤在脖子和耳朵,她转过头让邵铭清看,裹着伤布看不出伤口大小。 “没事了,听力没受影响。”她说道,“大夫说到京城的时候就结疤好了。” 大夫在身后将衣裳给邵铭清披上。 “好了邵公子。”他说道,“汤药一会儿熬好了就送来。” “我的也送这里来。”谢柔嘉忙说道。 邵铭清瞪眼轻咳一声。 “时候不早了,你快回殿下那里吧。”他说道。 “殿下忙着呢。”谢柔嘉说道,“我在表哥你这里吃完了药再回去,免得熏到了殿下。” 她在表哥二字上加重语气。 邵铭清瞪她一眼没有再说话,大夫施礼退了出去。 谢柔嘉坐在厚垫子上舒展了下身子。 “行进的速度是不是太慢了。”邵铭清说道,“你去跟他说咱们的伤都没问题,别动不动就休息。” 谢柔嘉笑了。 “休息就休息呗,你怕夜长梦多,镇北王的人来劫吗?”她问道。 邵铭清站起身将衣带系好,闻言哼声。 “你就这么瞧不起你家夫君啊?”他说道。“人不是靠他抓住的,连押解进京都做不到?他还来这里干什么?” 谢柔嘉哈哈笑。 “我担心的其实还是回京城之后。”邵铭清在她身边坐下,皱眉说道。 谢柔嘉伸出手,手上也包裹着伤布。那是被匕首割破流血的伤口。 “你看,就用这么一点点血。”她说道,“不用担心,到时候给皇帝要几顿好吃的就补回来了。” 邵铭清看着她的手,又扫了眼她的全身。突然有些心酸。 这身上已经遍体鳞伤了吧,跳矿井,山坍陷,割血破阵,旧伤未愈新伤再添,每一次好容易都化解危难了,但紧接着更大的危难又来了,没完没了,连个喘息的时候都没有,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谢柔嘉见他看自己。便冲他嘻嘻一笑。 这傻丫头还笑得出。 邵铭清失笑,不自觉的想起在夹墙里听到的周成贞问东平郡王的话。 “嘉嘉,你怨恨吗?”他问道。 谢柔嘉似乎有些不解。 “怨恨什么?”她说道。 “怨恨你这么倒霉。”邵铭清说道。 谢柔嘉哈哈笑了,笑了一刻又抿抿嘴。 “怨恨没用的。”她说道,“既然已经这样,怨恨又有什么用,还是好好的活着吧,好好的活着,那些怨恨的事其实也没什么。” 邵铭清笑了笑。 “回去之后那个始皇鼎肯定没问题,我担心的是..”他看着谢柔嘉停顿一下。“要是还是练不成丹,皇帝会不会动了别的念头,比如干将莫邪,莫邪投炉终成名剑。” 那疯狂的皇帝如果始终得不到丹药。会不会也将谢家的小姐投入丹炉。 谢柔嘉沉默一刻。 丹药应该不会成的,上一世就没成,而且还几乎要了皇帝的命,皇帝虽然没有将谢家的小姐投炉,但却要了谢氏所有族人的命。 不过那一世是因为邵铭清将谢家绑住一起炼丹的缘故,那这次谢家无论如何也不参与炼丹就没事了吧? 邵铭清见她沉默。只当这件事真不好办。 “你放心,我和师父都不会让陛下做出这种灭绝人性的事的,师父也常常和陛下说道学是大道是天道也是人道,人祭这种事根本就是违背天道和人道,真这么做了,是绝对成不了大道的。”他忙说道,“我就是说回去之后你不要再参与这件事了,而且你跟郡王已经成亲,成了他人妇,也不再是谢家的巫。” 谢柔嘉笑了点点头。 “我知道。”她说道,“你别太担心,我们遇到的难事不都一步一步走过来了嘛。” 邵铭清笑了笑没有再说话,大夫亲自送了汤药过来,二人喝了药,邵铭清就催促谢柔嘉回去。 “你不累我累了,我要睡了。”他说道。 谢柔嘉这才笑嘻嘻的走了。 营地里还很热闹,说笑声饭菜的香气混杂在一起,但四周的警戒也很严密,巡逻的马匹几乎一刻不停的走来走去。 围在最正中的除了东平郡王的营帐就是关押镇北王祖孙两个的营帐,谢柔惠的也安置在这边,至于镇北王府的其他随众则在牢车里另行押送。 谢柔嘉想了想还是先走向那边站在一间营帐外。 营帐里传出女孩子的哭声。 “我不要吃这些东西,求求你跟殿下说我要见他。” 营帐里没有人的答话。 “…我要见谢柔嘉,你去把谢柔嘉叫来…” “…我有话跟她说,你去跟她说,她一定会来见我的…” 哗啦一声响,似乎什么被打碎了。 谢柔嘉微微掀起营帐的帘子看进去,见摆在谢柔惠面前的几案被她掀翻了,人也起身向外冲来。 营帐里的两个丫头却动作利索的将她按住。 “谢夫人,你再这样我们就只能把你绑起来了。”她们板着脸说道。 谢柔惠已经换了干净的衣衫,伤口也都包扎好了。神情惊恐中又难言忌恨。 “别叫我谢夫人,我是谢大小姐。”她喊道,话一出口又忙摇头,“不。不,我不是大小姐,我是二小姐,当初是抱错了。” 谢柔嘉又气又好笑,笑又笑不出。滋味复杂的放下帘子。 谢柔惠还没十五岁,你说她是个孩子吧,可是又有哪个孩子这般年纪就做出接连杀了这么多人,心肠冷血如此地步。 说她胆子大吧,她对比自己厉害的人又卑躬屈膝。 谢柔嘉在营帐外默默的站了一刻,屋子里安静下来,适才的吵闹声消失了。 东平郡王安排的人自然能把谢柔惠看好。 她抬脚迈步,才走了没几步,耳边破空声传来,谢柔嘉猛地侧身躲过。见是一根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骨头滚落在地上。 她抬起头看向一个营帐,营帐外插着的火把映照下,周成贞从一个撕开的口子里对她一笑。 “媳妇,媳妇,来来。”他笑着说道。 谢柔嘉掉头就走。 “谢柔嘉!你给我过来!”周成贞在后喊道,“你怎么这么不识好人心,我可是全为了你。” 谢柔嘉走了几步又停下脚转过身大步走过来。 周成贞笑意更浓,营帐外站着的护卫却如同木头人一般什么也没看到。 “周成贞,你以后别再说为了我这种话了。”谢柔嘉看着他说道。 周成贞笑嘻嘻的点头。 “好啊,你说什么我就听。”他说道。 “我觉得你怪可怜的。一辈子连自己真正的想法都不敢说出来。”谢柔嘉接着说道。 周成贞脸上嬉笑散去,哈哈大笑。 “我怎么不敢?我就是对你好,难道不敢说吗?”他说道。 “我知道你对我好,但是你对自己更好。”谢柔嘉说道。“你对我的好,是把我陷入困境,然后让我看到你的好。” 周成贞面色微微一滞。 “那次在皇宫方子元的事,是我安排的,我那时候并不是想对你好。”他说道,“我只是想让你看到我多厉害。” “你现在也是。”谢柔嘉说道。 “我现在不是。”周成贞说道。“那,你想想啊,我被你这个女人打了,我怎么也不服气吧,再说我当时也在场,肯定不会让方子元得逞的,只不过被周衍抢了先罢了。” 他说到这里吐口气。 “我跟你道歉,可是从那以后,我就可没有陷害你。” 谢柔嘉笑了笑,伸出自己的手。 “这个。”她指着自己的手,“是在镇北王府被你用刀子割伤的。” “喂,那次是不得已,演戏啊,要骗的过别人,怎么会在乎流血,你这个女人可不是那种人。”周成贞说道。 谢柔嘉没有理会他,又伸手指了指肩头背上头上。 “这些是郁山塌陷时受过的伤。”她接着说道。 周成贞再次默然。 “这件事也是我不对,我不知道挖出经石会出现那样的结果。”他说道,“可是你相信我真的是要趁这个机会让你在人前坐实天命神授的身份。” “我相信。”谢柔嘉说道,看着他,“你是真要对我好。” 周成贞的脸上浮现笑容。 “就像你当初在皇宫挑唆方子元欺负我然后你最终会跳出来,如天神下凡一般护住我一样。”谢柔嘉接着说道。 周成贞的笑再次凝结在脸上。 “你对我的好,就是把我打倒在烂泥里,把我陷入困境,然后你伸出手拉住我,然后让我看到你对我的好。”谢柔嘉说道,“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你甚至会伤害自己,然后让我看你对我多好,或者让我惭愧,看。这个人对我多好,她真该为此而高兴或者惭愧。” 她说到这里摇摇头。 “不,周成贞,我不会的。不会为此高兴,也不会为此惭愧,我现在就是要告诉你这个,我不想要你的好,也不在乎你的好。这辈子绝对不会。” 周成贞看着她笑了笑。 “好,我知道了。”他说道,“我知道我错在哪里了,我以后不会了。” 说着又一笑。 “谢柔嘉。”他喊道,“我们这样说话,多好。” 谢柔嘉看他一眼转身。 “哎哎。”周成贞忙喊道,因为手被绑着,他一急将半个肩头从营帐里挤出来。 两边站立的护卫依旧似乎什么都没看到。 “你别走啊,咱们好久没见了。”他说道,“谢柔嘉。我可想你了,你呢?是不是又想死我了?” 说着又大笑。 “没有天天的话,那肯定在得知我的事后就该想我死了吧?” 谢柔嘉抬脚走开。 “谢柔嘉,谢柔嘉。” 身后周成贞的喊声接连不断。 “谢柔嘉,见到你我可高兴了!” “谢柔嘉,明天还来看我!” “谢柔嘉,明天我们再聊天!” 一直迈进了营帐里,耳边的喊声才消失了。 谢柔嘉吐口气,坐在几案前的东平郡王放下手里的舆图信纸等物看过来。 “累了吧,快些歇息吧。”他说道。 谢柔嘉没说话坐下来。 “吃过药了吗?”东平郡王又问道。 “没吃。”谢柔嘉绷着脸说道。 小姑娘又生气了? 东平郡王笑了笑。 “是不是伤口疼?”他问道。“疼就证明会好,没知觉…” “还不是怪你。”谢柔嘉瞪眼看着他,“你傻不傻啊,干什么就答应人家去拿鼎?要不是为了急着喊住你。我们怎么会受伤!” 东平郡王默然。 “是,是我冒进了。”他说道。 谢柔嘉神情窘迫。 “你干嘛对我这么好?你已经报完救命之恩了,说好了两清了。”她说道。 东平郡王笑了。 “我一开始不知道,我以为真的需要伤害你..你们才能动用这始皇鼎,我认为这不是好的东西,用人祭的法子。不是大道,是邪术,那始皇鼎就是邪物,既然是邪物,就不该被皇帝用,否则必成打火。”他神情和蔼的说道,“所以按照周成贞说的,拿走也是件为君为国为民的好事。” 谢柔嘉愕然。 “这么说,你同意去从皇帝那里拿走龙鼎,是为了皇帝,以及为了国民?”她说道。 东平郡王点点头。 “是。”他泰然的说道。 谢柔嘉看着他,噗嗤笑出来。 “真是胡说八道的义正言辞。”她说道,“我知道你是为了安慰我不让我觉得你是为我好而有负担。” “并不是…”东平郡王端起茶说道。 谢柔嘉已经站起来。 “我是着急,当时真是要被你吓死了,你要去了,那你可怎么办,我也是担心你,所以想起来就生气。”她说道,“我是生气你一点也不爱惜自己,我不是生气你对我好。” 东平郡王握着茶杯,一向对任何问题都能对答如流的他,此时突然似乎不知道怎么回答。 营帐里一时安静,气氛有些诡异的尴尬。 自己这样莫名其妙的发脾气真是太丢人了。 谢柔嘉讪讪。 “我先睡了。”她忙说道,转身去了屏风后。 那里布置着小床给她用。 东平郡王放下茶杯摸了摸耳朵,想要笑一笑,又觉得不该笑,便再次拿起书信对着灯眼睛亮亮的看起来。 而再另一边,周成贞被守卫将头推进了营帐。 “世子爷,下不为例。”他们木着脸说道。 周成贞对他们呸了声。 “怎么她在这里时你们不说话?”他说道,“什么主子什么狗,就会装样子做好人。” 守卫们木着脸一语不发。 反正今晚已经如愿见到她,而且说了好几句话,也没有吵架。 周成贞的嘴边浮现笑意,转过身就迈步,却忘了腿脚还被绑着,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上。 他干脆也不起身了,就地翻滚仰面,刚仰面就有人扑了上来,张口冲他的脖子咬下来。 我日! 周成贞骂道,弓身屈膝狠狠的击打在那人肩头,将人踹了出去。 周成贞跳起来,看着滚到一边的镇北王大公子。 “祖父你干什么?”他没好气的说道。 “你,你这个孽子!你害我一脉!我们父子几十年的心血就被你毁了!”镇北王大公子干涩的声音尖叫,“你这个畜生!认贼作父!” 周成贞嗤了声,眼中闪过一丝嘲讽。 “父亲。”他三跳两跳的到了镇北王大公子身边,啪的挣开了脚上的绳索,单膝跪下,压低声音,“这怎么是毁了你们几十年的心血呢?这明明就是你们几十年的心血终于要开花结果了。” 开花结果? 镇北王大公子一愣看着周成贞。 都这样了还能开花结果?(未完待续。)   ☆、第三十四章 所愿 开花结果? 镇北王大公子一愣看着周成贞。 都这样了还能开花结果? “你又要胡说八道什么?你胡说八道一通那小子没听你的,反而自作自受。”他再次破口大骂,“是你这畜生毁了我的镇北王府铁桶的防御,牵制了我镇北王府那些侍卫,让他们在镇北王府长驱直入来去自如!你这畜生啊!你这认贼作父的畜生!” “行了,你真是被关傻了。”周成贞不耐烦的打断他,“总看以前干什么?看以后啊。” 以后? “以后就是你我被绑到京城,被那贼人杀掉。”镇北王大公子喊道,神情狰狞,“不,那贼人还不会立刻杀死我们,还会做出假惺惺的样子给天下人看,然后私下里灌了我们一碗药,让我们病死,然后他假惺惺的哭一通,踏着我们的尸体得利又得名。” 周成贞笑了。 “看的又太远了,父亲,只要你第一句话就足够了。”他说道,“这才是以后。” 镇北王大公子看着他。 “我们要被绑到京城。”周成贞看着他一字一顿说道,“我们要到京城。” 镇北王大公子看着他面色变幻,神情变得紧张。 “你们父子盘踞西南西北几十年,从未踏入京城一步。” “是他们不让你们进京,他们防着你们,你们也不敢去,因为天时地利人和尚未达成。” “但现在呢,始皇鼎双鼎皆得,而我们也要被绑去京城了。” “被绑去京城,比你们杀去京城要合情合理名正言顺的多。而且沦为阶下囚,失败者总比胜利者更让人放下戒备之心。” 周成贞说着看着他一笑。 “父亲,你终于可以回京城了,始皇鼎也都俱全了,这难道不是你们梦寐以求的?” 镇北王大公子看着他,忽的扬天嘎嘎大笑起来,笑的浑身发抖跌滚在地上。 周成贞后退一步。将挣开的绳索利索的重新捆住腿脚。 营帐外的兵卫已经冲进来。 “干什么?”他们喊道。看到地上镇北王大公子的绳索被解开,立刻将他按住又加了几道。 周成贞始终安静的站在一旁,兵卫们看他一眼。见他绳索捆绑的完好便没有再理会。 谢柔嘉没有再来这边看谢柔惠或者周成贞,安安生生的养伤,十天之后他们到达了京城。 皇帝已经从东平郡王的急报中得知一切做好了安排,当他们到达京城的时候。民众都已经知道镇北王被接回京城了,纷纷涌来街头观看。 镇北王离开京城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了。但由于他一直镇守边境以及其子英勇战死的事迹还是被京城人所熟悉。 消息说是镇北王世子周成贞成亲,带着妻子奉命回京时听闻镇北王病重,便不告而奔回探望,皇帝听说后。特意派东平郡王去接镇北王回京。 在城门口五皇子还代替皇帝亲自来迎接,对着车驾上老的坐不起来的镇北王激动流泪,之后镇北王祖孙被请入皇宫。 至于之后的事谢柔嘉就不知道了。有东平郡王和邵铭清进宫回复,她则被安排回安定王府。 安定王妃已经知道事情的经过。见到谢柔嘉拉着她的手仔仔细细的看了身上的伤。 “不疼的娘娘,都好了。”谢柔嘉笑道。 安定王妃叹口气。 “疼完了可不就不疼了嘛。”她说道,“你跟十九一样,我知道你们的,我也不说那些下次注意的话,我不劝你们,你们也别安慰我。” 谢柔嘉嘻嘻笑了。 “真没想到他们祖孙还是都印证了猜忌和揣测。”安定王妃说道,“当年没有冤枉镇北王,果然是他抢走了始皇鼎,而周成贞这孩子…” 她说到这里再次叹口气。 “生在泥沼最终却未能挣脱,还是沦陷了,可怜也可悲。” 周成贞从小生下来就承担着其父辈带来的猜忌耻辱,被纵容被恩宠一切都被别人掌控,就算他什么也没做,也会被当成忤逆之后。 现在,他终于不再是被当成忤逆之后,而是落实了这些猜忌。 “他也不是只有这一条路可走。”谢柔嘉说道,“王爷和殿下不是也蒙受猜忌,还是靠着自己一步一步的走出来了,也洗脱了猜忌,说到底,这只是他的选择,沉沦总比挣脱要简单要省力,谁活着也不容易,做了错事怎么都要推到别人头上,说是别人逼的呢?” 就好比谢柔惠,难道就因为别人说了她不是大小姐,她就要杀了别人,杀了自己吗?她做出这些事难道都是别人逼的吗? 安定王妃含笑抚了抚她的肩头。 “好了,事情已经这样了,别再想了,你也快些休息吧。”她说道,又看着谢柔嘉的手,一只手虽然不再包裹伤布,但手掌的伤疤清晰可见,“还要再割伤吗?什么时候?” 应该会很快的,皇帝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肯定会迫不及待。 “一道小口子,这只手还能割破。”谢柔嘉说道,举起另一只手。 安定王妃伸手拉住,温润的手指拂过她的手心,一道伤疤也很明显。 “这里怎么也有伤?”她有些惊讶。 这个啊,也是在镇北王府受的伤,那次故意让周成贞取血而割破的。 “我家开矿的,我经常在矿上,很危险的,受伤是经常的事。”谢柔嘉笑道,收回手,“王妃别担心。” 安定王妃点点头。 “我不担心。”她说道,“你们都是做事有分寸的孩子,快去歇息吧。” 但皇帝比谢柔嘉预想的还要迫不及待,她才回到屋子里换了衣裳,皇宫里的传唤就到了。 也好。早点解决了早点了事。 东平郡王的侍卫陪同宫里的内侍来接她,这让谢柔嘉再无疑虑,来到皇宫的丹房内邵铭清玄真子东平郡王几人都在。 谢柔惠也在,已经换过衣裳,还施了脂米分,大概一路上终于适应了,精神比先前好了很多。但看到谢柔嘉进来时她还是畏惧的颤抖一下。 谢柔嘉对着皇帝要下跪施礼。 皇帝却制止了她。 “柔嘉小姐。”皇帝含笑说道。“朕没有看错你,你果然当得起顶天立地。” 只是不想跪下认输而已。 谢柔嘉施礼谢恩。 皇帝显然也无心攀谈其它,玄真子便请谢柔嘉开启龙鼎。 看着谢柔嘉拿起匕首。谢柔惠终于忍不住开口。 “我自己来。”她说道。 谢柔嘉抬手将自己的手掌割破,将匕首扔给谢柔惠。 谢柔惠咬牙微微颤抖着割向手掌,刺痛让她抖动的更厉害,忍不住要攥住手。谢柔嘉已经一把拉住她的手一起握住了还是青色的小方鼎。 邵铭清和东平郡王已经见过这场面,皇帝和玄真子却是第一次见。看着方鼎竟然吸附了血渐渐变成红色,二人又是惊讶又是激动。 “陛下,您听到了没有?”玄真子颤声说道。 皇帝点点头,虽然不止于失态。但亮亮的眼睛透露了他的激动。 “听到了,是龙吟。”他说道。 这次真的成了。 谢柔嘉舒口气放开谢柔惠的手,谢柔惠握着手蹬蹬后退几步。看着谢柔嘉将龙鼎摆在几案上。 两只红色的小方鼎并排而立。 “好了陛下,这就是我们能做的。”谢柔嘉说道。 皇帝疾步走到始皇鼎前点着头神情激动的看。 “好。好,你们做的好。”他说道,“你们想要什么赏赐?” 什么赏赐都不想要,谢柔嘉才要说话,有人噗通跪下来。 “陛下。”谢柔惠喊道。 谢柔嘉面色微变。 现在始皇鼎成功了,她是不是又找到机会要夺名抢利了? 现在谢家必须马上离开始皇鼎,不能再有半点关系了,要不然就摆脱不了前世的命运。 “我们什么都不要。”她立刻说道。 “没错,我什么不不要。”谢柔惠紧跟着喊道,看着皇帝泪滚滚而下,“陛下,我想要回家,求陛下让我回家,让我回彭水。” 谢柔嘉有些意外,竟然只是这个要求吗?还真不像她。 皇帝看着谢柔惠笑了笑。 “你放心,你虽然与周成贞是夫妻,但这亲事是他骗来的,朕就下旨作废。”他说道。 谢柔惠连连叩头。 “谢陛下隆恩。”她说道,“我想现在就走,家里人一定很担心我了,求陛下让我现在就回去。” 谢柔嘉看着谢柔惠毫不掩饰的惊恐,以及不停的要求立刻回家,心里明白了。 她这次是真的吓坏了。 “陛下,既然丹鼎已成,那我们就准备炼丹吧。”邵铭清在一旁说道,“还请陛下与我们一起斋戒七日以成大道。” 虽然皇帝觉得谢家丹女的血如此神奇,很想留在这里备用,但听到邵铭清这大道二字,便又压下这个念头。 “准。”他含笑说道。 谢柔惠大喜叩头。 能回家了,能回家了。 她现在终于知道别的地方都不安全,唯有谢家才是她最安全的所在,她什么都不要了,只要回谢家,只要在谢家,她才能得到她想要的。 ………………………………………………… 谢柔嘉回到安定王府已经是晚上,东平郡王却一直到第二日清晨才回来。 “皇帝怎么处置镇北王祖孙?”谢柔嘉问道,一面给他递上热毛巾。 “圈禁王府。”东平郡王说道,停顿一下,“镇北王年岁不小了。” 也就是说活不了多久了。 谢柔嘉默然一刻。 镇北王做出这种事,无疑是谋逆之罪,肯定活不了了。 “那周成贞呢?”谢柔嘉问道,接过他解下的衣裳。 因为要谈论私密事,二人屏退了丫头,所以谢柔嘉主动的给他宽衣。 “陛下倒不会要他的命。”东平郡王说道,“圈禁而已,不过这次的圈禁可就是真正的圈禁了。” 不是以前那样用无形的枷锁桎梏他。 谢柔嘉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谢柔惠今天就走,邵铭清安排送她。”东平郡王说道。 谢柔嘉点点头。 “刚才小道士来跟我说了。”她说道,又嘻嘻一笑,“我让邵铭清在路上走慢些。” 谢柔惠虽然没本事,但黑心点子实在是不少,谢家那边谢柔清正是最好的时候,可不能让她给扰乱。 东平郡王笑了笑。 “你也挺滑头。”他打趣道。 二人正说笑,外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殿下,夫人,邵道长来了。”小玲的声音在外响起。 邵铭清? 谢柔嘉和东平郡王对视一眼。 刚才已经派人来过,他又亲自来了,肯定是有事。 “谢大夫人来了。” 在厅堂里,邵铭清开门见山说道。 谢柔惠离开彭水,谢大夫人肯定不会罢休。 这是来接谢柔惠了吧。 “不仅仅是。”邵铭清摇摇头,看着她神情凝重,“她适才向皇帝说要用巫清娘娘留下的炼丹秘技为皇帝炼丹。” 什么? 谢柔嘉愕然。 炼丹?谢大夫人要为皇帝炼丹?!(未完待续)   ☆、第三十五章 丹事 谢大夫人炼什么丹? 谢家祖训只出砂不炼丹,谢大夫人疯了吗?而且谢家哪来的炼丹秘技? “谢大夫人说有。”邵铭清说道,“说是巫清娘娘当时留下的。” “她瞎说,我怎么不知道家里有这个?”谢柔嘉说道。 邵铭清和东平郡王都看着她。 “或许你祖母还没告诉你。”邵铭清想了想委婉的说道。 毕竟她是二小姐,而且还这么小,有些机密的秘技不一定会告诉她。 “这不可能。”谢柔嘉皱眉说道。 这一世她是二小姐,家里的秘籍不会教给她,但那一世她可是作为大小姐,唯一的大小姐,难道谢大夫人也并没有把所有的秘籍传给她? 不过也有可能,在谢大夫人眼里,那时候的自己到底只是无奈之选,她更看重的是自己生下的女儿。 “那皇帝同意了吗?”谢柔嘉又问道。 邵铭清点点头。 “毕竟是巫清娘娘的旗号。”他说道。 那这么说谢家这一世还是要卷入炼丹之中? 谢大夫人她疯了吗? “她在哪?”谢柔嘉问道。 邵铭清看了眼东平郡王。 “你要去见她吗?”他问道。 谢柔嘉点点头。 “去吧。”东平郡王说道,唤了丫头们进来。 谢柔嘉简单的换了衣裳就和邵铭清急急而去。 谢大夫人住在谢家京城别院里,就是上一次谢柔惠住过的地方,谢柔惠却并没有在这里。 “她直接命人把谢柔惠送走了。”邵铭清低声对谢柔嘉说道,做了一个绑的手势。 绑着? 谢柔嘉有些惊讶。 没有抱头痛哭或者心疼吗? “守卫森严堪比押送。”邵铭清补充道,“我的人也跟着。” 不去管她了。 谢柔嘉径直向屋内走去,得知谢柔嘉来见,谢大夫人并没有阻止。 谢柔嘉见到谢大夫人时吓了一跳,眼前的谢大夫人,连头发都变的有些斑白,现在她不过才三十多岁吧。 不过这样子倒是跟那一世谢柔惠死后差不多。 但她说的第一句话就让谢柔嘉气闷。 “现在谢家这样。你很开心吧。”谢大夫人说道。 “谢家这样,难道是我的缘故?”谢柔嘉反问道。 “你心里清楚。”谢大夫人冷冷说道,“现在你是郡王妃,你最好老老实实的去做你的郡王妃。否则别以为我真拿你没办法。” “我倒是想老老实实平平安安的做我的郡王妃,可是架不住被你们牵连。”谢柔嘉说道,“大夫人,你为什么要骗皇帝说我们谢家会炼丹?” “骗?”谢大夫人说道,“我可没骗。我说能炼丹就能炼丹。” 说到这里又冷冷一笑。 “你以为只有你知道私藏的秘经吗?” “大夫人,我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跟皇帝说,你就是想要得到皇帝的认可。”谢柔嘉说道。 “没错,我不能让谢家毁在我的手上,我一定要让谢家长房重振盛威。”谢大夫人说道。 “这样做根本就重振不了盛威,反而会害了整个家族。”谢柔嘉上前一步,冲谢大夫人伸出手,“你看看我手上的伤疤,需要人的血才能启用的始皇鼎,连那么贪慕虚荣的谢柔惠在成功之后都没有要一点好处。只求快点离开京城,那是为什么?她都感觉到危险了,你为什么还非要凑过来?” 谢大夫人哈哈笑了。 “危险?富贵险中求,为了谢氏丹女一脉的荣耀,我死而不惧。”她说道。 …………………………………………………………. “她已经疯了。” 谢柔嘉走出来对邵铭清说道。 或者说谢大夫人一直都这么疯狂。 “她既然这样疯狂,肯定是有十足的把握。”邵铭清说道,“谢家或许真有炼丹的秘籍。” 前世今生谢柔嘉都没有接触到,所以也不敢保证。 难道谢大夫人真能炼出丹? 那一世是邵铭清炼丹,谢家虽然也参与,但应该只是提供朱砂。或者说至少表面没有说自己会炼丹吧。 很显然炼丹是失败的,而且还有毒,不过那是邵铭清故意为之,这一世邵铭清是不会做这种事了。那炼丹或许能成功? 那样的话,谢大夫人还是真是能如愿让丹女一脉重新获得荣耀,那样谢柔清就糟了。 不行,绝对不行。 谢大夫人不能炼出丹会带来祸患,而炼出丹则会给丹女一脉带了荣耀。 不管是祸患还是荣耀,谢柔嘉都不能看着它发生。 好容易已经毁了丹女的根基。让谢柔清和矿工们有了新的生机,绝对不能让这一切都白费,不能让大家重新回到过去,也不能让谢大夫人毁了谢柔清和安哥俾等人。 谢柔嘉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屋子里一片漆黑。 外间传来脚步声,紧接着门被敲了两下。 “有事?”东平郡王的声音传来。 “没有没有。”谢柔嘉忙说道。 自从和邵铭清见了谢大夫人回来后,她就一直闷头想事,晚上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虽然没有跟东平郡王说,但自己有心事怎么能瞒过他。 门外东平郡王没有进来,嗯了声似乎要走。 谢柔嘉又忙喊住他。 “有事有事。”她说道,下床光着脚跑过去打开门,看着站在门外的东平郡王,“我有件事要和殿下说。” 东平郡王点点头。 “你说。”他说道。 “我们和离吧。”谢柔嘉看着他说道。 和离? 听到动静值夜的正要推门进来的小玲顿时停下脚步,忙又急急的后退下去。 灯烛下东平郡王神情平静。 “但我觉得这没有用。”他说道。 谢柔嘉被他说的愣了下。 “我还没说什么事呢,你怎么就说没用啊?”她说道。 东平郡王笑了笑。 “不就是要让我避祸。”他说道。 谢柔嘉嘿嘿笑了。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她说道。 “你想就算我跟你和离,你出了事,我能袖手旁观吗?”东平郡王说道,停顿一下又补充一句,“救命之恩不报非君子。” 谢柔嘉本来听到第一句话没想笑,待听他补充一句忍不住乐了。 “我的殿下,你不用解释,我不会认为你对我好是有非分之想。”她笑道。 东平郡王被笑的不知道怎么说话了。谢柔嘉则轻松了很多,拉着他进来。 “我想好了,我要去炼丹。”她郑重说道。 “你想好了?”东平郡王问道。 一直以来她最怕的就是跟炼丹扯上关系,捎带着邵铭清也死死的守住玄真子。怕的就是提半点让谢家炼丹的事。 现在….有些事真是无可奈何。 “我想好了,也没什么可怕的。”谢柔嘉说道。 她刚开始很怕失去父母姐姐,但失去了也没什么可怕,她甚至还亲手断了母亲姐姐最看重的丹女血脉传承。 她是很害怕谢家炼丹,那是因为怕给谢氏带来灭顶之灾。但现在如果能阻止谢大夫人重振丹女一脉,她宁愿亲手来做这件可能给谢氏带来灭顶之灾的事。 想想还是真有意思,她这一次重生到现在,竟然完全背离了最初的意愿,这些原本阻止别人做的伤害谢家的事,最后都是她来做了。 “那就去吧,做得好了,跟谢家没关系,你是我们周家的媳妇。”东平郡王说道。 “要是做的不好,那我这个周家的媳妇就要给周家带来麻烦了。”谢柔嘉整容说道。“给你带来麻烦我可以不愧疚,但你的父母呢?” 东平郡王看着她。 “会出什么麻烦?”他忽的问道。 “会吃了丹药中毒。”谢柔嘉脱口说道。 话一出口,室内一片安静。 “是丹药有毒吗?”东平郡王却没有问她怎么知道,而是问道。 谢柔嘉松口气。 “应该是。”她斟酌一下说道。 皇帝吃了丹药差点死了,五叔吃了就直接死了,可以肯定是丹药有毒。 “用你的法子会炼出有毒的丹药?”东平郡王又问道。 我的肯定不会啊,现在的邵铭清也肯定不会啊。 谢柔嘉摇摇头。 “那炼出丹药后我们认真验证,确保无毒是不是就可以了?”东平郡王问道。 是啊。 谢柔嘉点点头。 对啊,她当然不会炼出有毒的丹药。 “可是,如果没用呢?炼不成长生丹呢?”她说道。“皇帝还是会怪罪的。” 东平郡王笑了。 “长生是大道,求大道哪有那么容易,如今有了始皇鼎又有了你进献巫清炼丹秘技又亲自炼丹,可为天时地利俱全。如果还是不成,那就是天意,那就要陛下修身养德,如此才能达到人和。”他说道,“这长生丹与其说你们炼出的,其实是陛下修来的。” 谢柔嘉看着他噗嗤笑了。 “这能唬弄过去吗?”她笑道。 东平郡王神情凝重。 “这怎么是唬弄呢。陛下修道这么多年难道还不懂这个道理?”他说道,“如果你们谢家的秘籍炼不出丹药,陛下自然会再让其他人山门来试试。” 也就是说,她顶着谢家的名号秘籍炼丹不成,皇帝也不会再让谢家其他人再试了。 谢柔嘉脸上绽开笑容。 “哎呀,还是殿下厉害,我愁了一晚上的事,让殿下一说什么都不是了。”她笑着说道。 东平郡王笑了笑。 “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他站起来,“别动不动就说和离了。” 说到这里又肃正面容。 “遇到事要想办法怎么度过,而不是逃避。” 谢柔嘉觉得有些羞愧。 “好了,快些睡吧,明日你就安排你要做的事吧。”东平郡王说道,转身离开了。 谢柔嘉忙对他道谢,坐到床上想了想又觉得不对。 “我没逃避啊,我就是在想办法呢,所以才说和离,安排你们,我才能好好的做事嘛。”她自言自语,“这怎么就成逃避了?” ………………………………………………………………………. “你说你要炼丹?” 第二日得到消息的邵铭清神情惊讶,跟上往走出门的谢柔嘉。 “怎么回事?” “谢大夫人不说巫清娘娘的秘籍有炼丹的吗?”谢柔嘉说道,“我也去和皇帝说,巫清娘娘真正的秘籍只有我知道,真正炼丹方法也只有我知道,因为当初我可是拿到经石了。” 邵铭清点点头。 “要是这样说,还真行。”他说道,看着谢柔嘉翻身上马,“现在就要进宫吗?” “对。”谢柔嘉说道,“殿下已经替我给宫里递了折子,皇帝同意见我,你也快点,你可是那日藏经石的见证人。” 邵铭清上马跟上她。 “那经书里真的有炼丹的事?”他低声问道。 谢柔嘉看着他一笑。 “没有。”她干脆的说道。 邵铭清瞪大眼。 什么? 那她是…. “我就是骗啊。”谢柔嘉一笑,靠近他压低声音,“谁让我是谢家当过丹女的人,谁让我还是在郁山抱着经石被埋了几天的人,而且我还做出了那么多祥瑞的事,你说皇帝信我还是信她啊,不骗白不骗。” 邵铭清张口结舌。(未完待续。)   ☆、第三十六章 惊变 竟然是要骗皇帝? 这丫头胆子越发的大了。 “那,你怎么炼丹?”邵铭清问道。 谢柔嘉横了他一眼。 “不是还有你嘛,我顶着名,干活的是你。”她笑嘻嘻说道,“你可别怪我抢了你的风头。” 抢风头? 这种风头谁爱抢!出了事可是要掉脑袋的!这哪里是抢风头,这是抢黑锅背。 “谢柔嘉!”邵铭清急道,“我自己….” “你不行,跟谢大夫人比,皇帝不信你。”谢柔嘉说道,拍了拍他的胳膊,“所以这件事必须也只能我来,皇帝不信你,信我,我信你,我们两个联手天下无敌。” 邵铭清被逗笑了。 “你现在真是什么都不怕了。”他又感叹道。 “因为我现在觉得真没什么可怕的。”谢柔嘉笑道。 邵铭清笑着点头。 “没错,那我们就试一试。”他说道。 但他们来到皇宫却并没有立刻就得到皇帝的召见,内侍说皇帝正在和镇北王说话。 皇帝见镇北王? 虽然外边传起来皇帝对这位皇叔怎么怎么想念,但其实多数人都知道事情的真相,镇北王回来时是皇子迎接的,虽然这几日一直住在皇宫,但皇帝一次也没有见他们祖孙。 坐实了偷窃始皇鼎意图谋反的镇北王祖孙被皇帝无比的厌恶,已经下令让镇北王祖孙去新开的镇北王府住,等他们父子到了王府之后,镇北王就该寿终正寝了。 怎么今日要见镇北王了? “是镇北王求见的。”内侍知道邵铭清和谢柔嘉是皇帝跟前的红人,压低声音告诉他们。“今日镇北王祖孙该出宫了。” 镇北王祖孙应该也知道自己的命运,所以这是最后想要求一求吗? 此时的皇帝面前,镇北王正匍匐在地呜咽。 偏殿里留下的两个内侍低着头贴在墙边,听着镇北王几乎不成句的哀求。 “…..知道罪大恶极…只是这是我的错,还望陛下饶过成贞…..” “…..只有这一条血脉了…陛下把他打发的远远的,让他自生自灭吧…” 皇帝冷笑。 “打发他远远的?打发他远远的做什么?承继你们父子的功业继续谋逆吗?”他说道,又带着几分不耐烦。“该给你们的面子朕也给足了。皇叔你自己拍着良心说,你们父子做的事对得起谁?” 镇北王伏在地上哭的不能自已。 “皇叔要是哭的话回王府哭吧,去对着先皇们的牌位哭吧。”皇帝说道。 这是要送客了。两边站着的内侍准备上前,镇北王又抬起头。 “陛下,我说我有一个始皇鼎的秘密告诉你。”他说道。 这个皇帝知道,就是因为这句话他才肯见镇北王一面。没想到见了面除了哭就是求饶命,真是可笑。做出这种事怎么可能还有命在,也不是没想到,这镇北王肯定是知道除了这个没别的能打动自己,所以才信口雌黄的以这个为幌子来见自己。 秘密?有什么秘密?真要有长生的秘密。他们父子还用藏着始皇鼎这么多年如此狼狈? 皇帝站起身木着脸要走。 镇北王在地上跪行过来几步。 “陛下。”他声音沙哑含糊,“徽哥儿,我不是你皇叔。” 徽是皇帝的名。自从当了皇帝后已经没人这么叫过他,乍一听还愣了下。再听到下一句话皇帝就更愕然了。 什么? “不是就不是吧,你既然不认我们,我们也不认你了。”皇帝气道,甩袖子要走。 镇北王却扑上去抓住他的衣袖。 “徽哥儿,我是阿徇啊。”他仰起头声音怪异的说道。 他的声音古怪又小,两边站立的内侍听不清,刚要跑过来,却见皇帝弯身抓住了镇北王的肩头凑了过去。 皇帝没让他们把镇北王拉开,内侍们停下脚,听到皇帝拔高的惊讶的声音。 “你说什么?你是谁?” 阿徇,周徇,镇北王周宁的长子,那个死在阵前,不,不,那个被下令射死在阵前的还没来得及封爵的镇北王大公子。 开什么玩笑? 镇北王这是糊涂了吗? “徽哥,我是阿徇。”镇北王趁势抓住皇帝的胳膊,将枯皱的脸向上凑趣,“我要告诉你的就是这个秘密。” 皇帝只觉得脑子乱哄哄的。 “我是说我就是吃了那一枚移魂丹,才和父亲换了魂貌,其实我不是镇北王,我是周徇,死的那个才是镇北王,我的父亲。” 耳边镇北王的声音继续。 皇帝将他一把揪住,仔细的看他的脸。 老朽的枯败的脸,隐隐约约中真的与那个比自己年长几岁小时候还在一起玩过的周徇想象。 “移魂丹是什么?”他低声喝道。 镇北王抓着他枯枝般的手伸出来,放到嘴边吐出一物,再摊开,一个枣子大小的丹丸出现在皇帝视线里。 镇北王这种人见皇帝都是被严苛搜过身的,没想到他竟然在嘴里藏着东西。 皇帝看着这个丹丸,上面还带着镇北王的口水,不由一阵恶心。 “我要说的始皇鼎的这个秘密就是随同始皇鼎传下来的还有三枚丹药,一枚定魂可假死,两枚移魂可逃生,这个就是移魂丹,就是它让我和我父亲换了相貌。” 声音已经贴近了耳朵,皇帝看着这丹药脑子里更加乱乱。 始皇鼎除了鼎,还有三枚丹药? 能移魂?能让镇北王父子互换?真的假的? 似乎看到他心里的念头,嘎嘎的笑声擦着耳膜。 “真的假的,陛下一试就知道了。” 试? 不好! 皇帝一个机灵,但还是晚了一步,只觉得鼻息间一股腥臭。口中被塞入一物,同时脖子剧痛,镇北王大公子如同狗一般狠狠的咬住了他的脖子,血瞬时涌了出来流入镇北王大公子的口中。 惊叫声划破了大殿的上空,似乎整个皇宫都被惊动了。 谢柔嘉看到宫里的侍卫向内跑去,如临大敌,不由惊讶。用手拐邵铭清。 “看。看。”她低声说道。 邵铭清也看到了,微微皱眉。 “出什么事了?”他不由问一旁的小吏。 小吏值守外宫门,哪里知道里面的事。也没资格去打听,和他们一样看着内里纷纷猜测议论。 不用外边的御林卫冲进来,皇帝的殿内就值守着十几个近卫,在镇北王咬住皇帝。皇帝发出尖叫的时候,他们就冲了出来。 原本老的一碰就碎被人抬着进殿的镇北王却灵活且有力。枯枝的手脚紧紧的攀住皇帝倒在地上,还为了避免被人伤到而滚来滚去。 皇帝一时在上一时在下,最先围上来的内侍们几乎分不清二人无从下手。 不知道是不是镇北王滚动的太快了,内侍们觉得有些眼花。觉得地上滚着的皇帝和镇北王似乎变成一样的,但真的是错觉,片刻之后。皇帝还是明黄的衣衫,镇北王则还是他那灰扑扑的袍子。 血也滚了一地。 侍卫们冲进来顾不得冒犯皇帝涌上前将二人分开。 镇北王的手脚缠的果然紧。两三个侍卫都拉扯不开。 这个时候也只能动刀子了。 一个侍卫一刀砍在镇北王背上。 镇北王发出一声嚎叫松开了嘴。 更多的刀子砍了下来,这一次的目标是手脚,三下两下镇北王就如同破布娃娃一般软到在地上。 人还没有断气,瞪着眼,呼哧呼哧的喘气,嘴角沾满了血,看上去格外的狰狞。 “来人。”他咳咳的发出声音,视线看到被侍卫内侍们拥簇着后退皇帝,顿时面色惊骇,人也挣扎着要起来,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啊!啊!”他看着皇帝发出尖叫,似乎要说什么但也说不出来。 被咬了脖子身上也沾满血的皇帝脸色也是惨白,但看着地上的镇北王眼中却是兴奋。 “哈!哈!”他也发出几声尖叫,大概是因为被咬了脖子,声音一时发不出来,伸手指着镇北王,好容易才发出干涩的声音,“杀了他!” 他的话音落,四周的侍卫们手中的刀毫不犹豫的落下。 镇北王惨叫几声,被乱刀砍死在地上,血溅一地,眼还死死的瞪着,闻讯来的妃嫔官员们也在这时涌进来,看到这一幕都发出惊叫,更有胆小的妃嫔晕了过去。 ………………………………………………………. 侍卫们不再向内跑,而是一队队的跑出来,一个个神情肃穆严阵以待。 谢柔嘉和邵铭清盯着那边看,不多时就有一队禁卫来到这边,竟然是要驱逐闲杂人等关闭宫门。 看来宫里肯定出大事了,今天肯定见不到皇帝了。 谢柔嘉和邵铭清只得回转,邵铭清原本想打听一下,结果宫内消息严密一点也打听不出来。 “该不会镇北王刺杀皇帝了吧?”谢柔嘉想到一个猜测忍不住低声说道。 “那怎么可能,他们祖孙是阶下囚,宫里防备严密,可不是镇北王府。”邵铭清说道。 但当他们还没走到安定王府时,东平郡王和玄真子的车马都过来了。 “皇帝遇袭。”东平郡王直接告诉他们,印证了谢柔嘉的猜测。 “我就知道周成贞这次也太听话了。”谢柔嘉说道。 “不过陛下没事,你们先回去吧,不要乱走。”玄真子叮嘱说道。 谢柔嘉和邵铭清看着东平郡王玄真子往皇宫去了才各自回转。 安定王妃也知道这消息了,并没有多受惊吓,还特意宽慰谢柔嘉。 “他原本不是这样,小时候虽然因为聪慧而倨傲,但也是个宽宏仁厚的,长大了也没逃过权欲迷眼,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她说道,“平民家里多打几口粮兄弟们还能起纷争,更何况皇帝家里这么大的家业。” 谢柔嘉谢过她的宽慰。 “王妃不用担心我,我家里就是多打几口粮而且起了要人命的纷争的。”她坦然说道。 王妃被她逗笑了,皇宫里的情况比想象的要简单,不到天黑东平郡王就回来了。 “陛下被咬伤了,伤的不重,只是受了惊吓,太医们让好好歇息,这几日就不上朝了。”他把宫里的事讲给王妃和谢柔嘉。 “那镇北王呢?”王妃问道。 “当场就被侍卫们乱刀砍死了。”东平郡王说道。 肯定是这个下场。 王妃和谢柔嘉沉默一刻。 “周成贞没有参与,当时是镇北王一个人见陛下,说是要求陛下放过他们,陛下拒绝他就发了疯咬陛下。”东平郡王接着说道。 大概是狗急跳墙最后一搏吧。 “那对外要怎么说?宣告其罪不赦吗?”王妃问道。 东平郡王眉头微微一皱。 “这个,倒是有些奇怪。”他说道。 王妃和谢柔嘉都看着他。 “按照陛下的脾气,以前没有确凿证据证明镇北王谋反,他要面子得善名忍气吞声,现在那么多侍卫内侍官员亲眼看到镇北王的恶行,自然应当昭告天下,但陛下却命令此事不得外传。”东平郡王说道,“说过几日再议。” 过几日再议? 还有什么可议的? 三日之后,大家就知道议的是什么了。 皇帝下罪己诏,归还皇位给镇北王府一脉,立周成贞为太子,朝堂哗然。(未完待续)   ☆、第三十七章 太子 显宗皇帝当初有九子,仁宗为五皇子,周成贞的祖父行七,皆为为端文高皇后所出。 五皇子性情温和端正守礼,但有些木讷,七皇子自小聪慧灵敏,一向受皇帝宠爱,有传言皇帝想要立七皇子为太子。 但随着年长七皇子行事跋扈多有非议,再加上当时和九皇子奉命迎接始皇鼎却出了纰漏遗失,显宗皇帝怒急攻心病倒,将七皇子赶出京城。 五皇子侍疾,皇帝驾崩之后得承大统,为仁宗。 仁宗病逝后,由其子徽继位,便是如今的德皇帝。 “父皇生前郁郁始终不得解,临终前曾对朕说,他这个皇位得来的有愧与天地。” “父皇说其实显宗皇帝当初的确曾在病重立下诏书要七皇子继位,但却因为病迅猛尚未发出便不行了,七皇子人在外又背负非议,为了朝堂安稳,显宗只得让父皇继位。” 这简直是胡说八道! 显宗皇帝什么时候有过这个念头?怎么别人都不知道? 坐在龙椅上的皇帝冷笑。 “别人?你们说的别人是谁?朝中大臣吗?父皇说了当时文丞相知道。”他说道。 文丞相? 显宗皇帝时的文丞相? 显宗皇帝的时候他都六十岁了,紧跟着皇帝过世的,现在都化为白骨了,还怎么问啊! 这岂不是死无对证嘛! 可不是死无对证嘛,显宗皇帝时期的有身份有地位的大臣都死光了,经历过三朝的那时候又是年轻资历浅的,根本就不可能接触到这等机密大事。 现在还真是皇帝说什么就是什么。 不过,皇帝是疯了吗竟然会说这个? “皇叔在朕面前哭诉当年事。说起当初显宗皇帝对他殷切期盼,也告诉他要他继承大统,却不想最终落个如此下场,他不是不甘心,他是委屈,让他当皇帝是显宗,不让他当皇帝也是显宗。结果最后他不仅没当上皇帝。反而还落个意图谋逆夺位的猜忌之名,终生不能归京,他不可以不当皇帝。但是背负这个名声,他委屈他不服。” 脖子里还裹着伤布的皇帝越说越激动,整个人发抖从龙椅上站起来,声音变的尖利。 站在下面的周成贞噗通跪下来。 “陛下。祖父他并没有不服。”他哽咽说道,“他只是冤枉啊。他终生不得跟这些血亲团聚,不想你们这些弟兄们如此看待他啊。” 周成贞的话让皇帝冷静下来,他慢慢的坐下来。 “所以七皇叔是自己寻死的。”他接着说道。 众大臣的视线不由都落在皇帝的伤口上。 可不是自己寻死嘛,竟然敢攻击皇帝。肯定要被乱刀砍死。 “他之所以攻击朕,并不是为了伤害朕。”皇帝神情激动,伸手按着伤口。“他那时跟朕说,既然背负了一生谋逆之名。那就让他带着这洗不脱的罪名死吧,所以他攻击朕,根本就不是为了伤害朕,而是为了求死。” 皇帝说着呜呜的哭起来。 “陛下宽厚,可镇北王到底忤逆。” “是啊,陛下,镇北王心思奸诈,死也要陛下心存愧疚。” “实在不行就厚葬了他,至于帝位归属的事是万万不可。” 几个大臣站出来说道。 皇帝大怒。 “朕要立周成贞为太子怎么就万万不可了?”他喝道,“论血脉,他也是显宗嫡亲,论教养,他跟皇子们一起在朕跟前长大的,是从襁褓里朕喂大的,跟亲生的儿子又有什么区别,论先例,帝位有兄传弟,叔传侄,你们说,朕要立周成贞为太子,有什么万万不可的!” 这么说起来好像也是有道理,但,那可是太子啊,是储君啊。 周成贞… 众朝臣的视线不由都看向周成贞。 还是第一次见穿着礼服的周成贞,华丽的礼服穿在他的身上丝毫没有显得艳丽,反而在他的面容映衬下黯然失色,高高瘦瘦,白白净净,浓眉高鼻,站在那一群皇子中间毫不逊色,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了皇帝要立他为太子的话的错觉,这乍一看周成贞好像比皇子们跟皇帝还肖像。 因为这个突然的消息,皇子们都懵了,但又不敢显露自己的愤懑,又实在做不出欢喜的神情,一个个神情变得古怪扭曲。 周成贞却越发的神采飞扬,连哪怕装装样子的诚惶诚恐都没有,站在这皇子中更显得神采奕奕。 也可以说得意张狂,就如同他一贯的行径一样。 “陛下!” 殿中的朝臣们跪倒一片。 “镇北王世子嚣张跋扈。” “镇北王世子不学无术。” “镇北王世子名声狼藉。” “陛下,如此之人万万不能为储君啊!” 大殿里一片哀嚎,皇子们心里的委屈也再忍不住跟着跪下来,不过他们并不敢辱骂周成贞,而是声声不孝有失皇帝厚望。 在这一片跪地哀嚎中,站立着的人就格外的显眼。 周成贞看着对面的东平郡王不由笑了笑,东平郡王神情淡然没有反应。 皇帝暴跳。 “朕立太子还是你们立太子?朕的江山要给谁就给谁。”他尖声喊道,“轮到你们管!你们嫌弃朕选的太子不好,那让你们来当太子怎么样?” 这话吓得众朝臣连声请罪。 “要你们这些大臣干什么用?他嚣张跋扈不学无术,你们教他端庄守礼就是了,他不会当太子,你们教他当太子就是了,谁又生下来就什么都会?”皇帝接着喊道,“他还没满二十岁,朕也春秋正盛,一年两年三年,十年二十年你们还教不出一个好太子吗?” 十年二十年? 教不好的话是不是再说? 朝臣们心中一个机灵回过神来。 他们是被皇帝突然的决定惊乱了思绪。那皇帝何尝不是被镇北王的死惊扰乱了头绪,一时冲动做出这个决定。 太子立了自然能废,又不是皇帝明天就驾崩了没得选择。 何必跟皇帝这样闹下去,等皇帝过了这一阵心绪平静了,周成贞都这么大了,早就定了性,岂是三年两年能教好的。就算做出好的样子。也不过是心怀诡异做样子给皇帝看,到时候皇子们再多多尽孝,皇帝怎么会真的将这江山让给侄子。那自己的儿子们能有什么好下场。 于是众朝官们又纷纷叩拜,几个老臣还站出来主动要求教导太子。 皇帝这才露出笑脸。 “成贞,你要跟着他们好好的学。”他殷切的叮嘱。 周成贞一脸坦然的施礼。 “儿臣一定不负陛下厚望。”他说道。 他这太子可以说是他祖父用命换来的,他祖父还没下葬呢。看他一脸欢喜的样子,真是枉为人子。 朝臣们难掩鄙视。龙椅上的皇帝也似乎没看到,高兴的点头。 “好,好你就跟着他们好好学。”他说道,又一脸肃然。“镇北王大丧之后,朕要潜心思过,且静养。由太子监国。” 朝臣们再次愕然,旋即又了然。 皇帝拿到始皇鼎。又有谢家丹主谢大夫人进京进献炼丹秘方的事大家都知道,什么潜心思过,肯定是要去炼什么长生丹了。 怪不得皇帝这么急慌慌的要立太子,不会是要学南朝梁武帝那般出家吧,不管出不出家,痴迷修道终究不是什么好事,顿时朝臣们又是连声劝阻,皇帝根本不听,借口自己身体受伤精神不好退朝而去,留下大殿上一堆痴怨。 几个皇子更是看着周成贞难掩恨恨。 当了皇子那么多年,突然这江山就跟他们无关了,谁能咽的下这口气。 周成贞在这一片虎视眈眈中神情依旧悠然自得。 “那接下来的事就有孤替陛下分忧了。”他含笑对诸位大臣说道,“有什么不懂的,还请诸位多多指教。” 朝臣们神情各异的还礼,各自散去商议这令人措手不及的大事如何应对。 原来虽然瞧不起周成贞,但不管抱着什么心思都跟他嘻嘻哈哈表现亲厚的皇子们,此时自始至终连话都没跟周成贞说一句就拂袖离开了,更别提对太子恭喜了,转眼间大殿里就剩下周成贞和东平郡王。 东平郡王神情平静,自始至终也一句话也没有说。 “十九叔不想说些什么吗?”周成贞笑吟吟问道。 东平郡王看着他微微颔首。 “恭喜太子殿下。”他说道。 周成贞哈哈笑了,伸手挽住东平郡王的胳膊。 “十九叔,你难道一点也不反对我当太子?”他问道,“这事多突然啊,多意外啊,你能想到我周成贞会成了太子吗?你就没什么想法?” 东平郡王笑了笑。 “我没想法。”他说道,“这是陛下的决定,臣子我只遵从。” 周成贞看着他哈哈笑了,拍了拍他的肩头。 “果然不愧是我十九叔。”他说道,“既然如此,那朝事就有劳十九叔多多帮忙了。” 东平郡王略施礼避开了他的手告退。 周成贞没有再阻拦看着他离开了。 东平郡王回到安定王府,谢柔嘉已经等的团团转。 “怎么样?到底怎么回事?”她急忙忙的问道,“怎么就突然让周成贞当太子了?” “皇帝肯定有问题。”东平郡王说道。 肯定有问题啊,这怎么可能嘛!皇帝最恨镇北王,就是因为他曾经觊觎皇位,怎么可能被镇北王咬了口打了顿就要把皇位传给他一脉。 谢柔嘉眼睛一亮。 “咬了口!”她说道。 东平郡王看着她点点头。 “我也怀疑是被镇北王和周成贞控制了。”他说道,“就是在那个时候。” 以死为代价的巫术吗?操控皇帝把皇位传给周成贞。 谢柔嘉握着手来回走了几步。 “但我看不出皇帝有什么不妥。”东平郡王说道,“除了情绪有些激动,也看不出被施巫术的迹象,不过陛下做出这个决定就是最大的不妥,这绝对不是皇帝会做的事。” “怪不得周成贞被抓到京城来高高兴兴的,原来这一切都如他们所愿。”谢柔嘉说道,停下脚,“我进宫去看看。” “不用,玄真子会查面相,他已经借着讲道炼丹请求见陛下了。”东平郡王说道,“如果真是被巫术所操控,面相肯定有变化。” 谢柔嘉皱眉将信将疑,正要说话,外边人急报说皇帝召见。 东平郡王神情微凝。 “是什么事?”他问道。 内侍反而有些奇怪的看着他们。 “不是夫人递了折子说要见陛下说炼丹的事吗?”他说道。 谢柔嘉恍然,又看了眼依旧神情凝重的东平郡王。 “别担心,不会有事的。”她低声安慰道,“正好我也进去看看他到底如何。” 东平郡王握住她的手。 “那你记住看破不要说破。”他说道。 谢柔嘉坐着马车跟随传旨内侍出门的时候,皇宫里的周成贞在殿门外停下脚,这是皇帝的书房,以前他常来。 “太子殿下。” 门前的内侍恭敬的施礼,更有几个抢着打起厚重的帘子。 以前他们可没这样从内到外的恭敬。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还挺好听。 周成贞大摇大摆的进去了,皇帝如同往日一般倚在软榻上翻看奏章,内侍正将一杯茶捧过来。 皇帝拿起喝了口就撂在桌子上。 “不喝这个,换铁观音来。”他说道。 内侍神情惶恐忙端下。 周成贞眼中闪过一丝讥嘲,上前一步。 “还是不要茶水了。”他说道,“陛下还吃着药,御医叮嘱过尽量饮用白水。” 内侍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皇帝,皇帝放下奏章嗯了声。 “那就听太子的,换白水吧。”他说道。 内侍忙去倒水,周成贞站定在皇帝面前施礼。 “陛下以前喜欢什么这些内侍们都知道,你最好顺其自然,别急着肆意。”他低声说道。 皇帝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 “谁说口味不能变得,朕就是换了口味,谁又敢说什么。”他亦是低声说道,又从引枕下摸出一个小镜子,举到面前欣赏着镜子里的面容,微微一笑,“谁又能说什么?” 我可是皇帝,皇帝就是随心所欲。 ****************************************** 半个小时后有二更。(未完待续)   ☆、第三十八章 觐见 谁又能说什么? “他们不说心里也不一定没想法。”周成贞说道。 皇帝放下镜子笑了。 “成贞啊,毕竟你的身份特殊,如今争得这个机会,能不能坐稳这个位置,还是要靠你自己。”皇帝说道,“晚痛不如早痛,镇北王之死是最合适机会,可以趁机诉说前情,而你成为太子的事也能变得合情合理,如果等到以后,立你为太子的事就不合情也不合理难办了。” “陛下说得对。”周成贞说道。 皇帝含笑,又带着几分关切。 “这段日子就辛苦太子你了。”他说道。 此时此刻立周成贞为太子,赐予了周成贞无上的荣耀,也让他成了众矢之的。 自己躲起来炼丹修道,朝臣们的质疑猜忌,皇子们的愤怒都对准了周成贞。 周成贞哈哈一笑。 “陛下小瞧我了,我可是从小到大都是在这猜忌和怒目中度过的。”他说道,“别人对我好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办,对我不好简直如鱼得水。” 皇帝也跟着笑了。 内侍端水过来,周成贞接过亲自捧到皇帝面前。 太子真是恭敬,皇帝一向喜欢周成贞,只是没想到竟然能喜欢到让他当太子,而把自己的亲生儿子们扔到一边。 真是奇了怪了,难道是因为被镇北王咬一口受刺激到如此地步了? 内侍低着头退在一旁。 有内侍进来施礼。 “陛下,玄真人来了。”他说道。 皇帝皱眉。 “他来干什么?”他说道。 周成贞轻咳一声。 “真人担心陛下身体,特来探望。”他说道,又压低声音,“真人因为掌管陛下的丹房。进出宫廷不需要禀告。” 皇帝嗯了声。 “朕一会儿就去见国师。”他说道,“让他在丹房稍等。” 内侍领命退出去。 “这玄真子行不行啊。”皇帝低声对周成贞说道。 “行不行的,他与陛下炼丹讲道这么多年,总有过人之处。”周成贞说道。 讲道多年,可见深受信任,不能立刻就生分处置掉,皇帝摸着下颌没说话。 又有内侍进来了。 “陛下。彭水谢氏夫人到了。” 皇帝立刻来了精神。 “快宣。” 自从周成贞说从谢家的郁山里挖出凤鼎。谢家两个小姐又将始皇鼎启用,彭水谢氏简直就是神一般的存在。 尤其是看到竟然有谢氏递折子说要呈交巫清娘娘留下的炼丹秘籍。 “成贞。”他眼神闪亮,“现在算是天时地利人和了吧。” 周成贞含笑施礼。 “恭喜陛下。心愿达成,就要开花得果。”他说道。 皇帝哈哈大笑,看着周成贞低头退了出去。 太子? 等他炼成了长生丹,谁还需要太子啊! 而且他还能广纳美人。重新生子。 这个太子,哪里轮到他周成贞来做。现在不过是让他当个替罪羊箭靶子,用不着自己收拾他,那些皇子们都会把他围起来撕咬。 让他们狗咬狗去吧。 ………………………………………………………………… “母亲。” 周成贞在殿前看着走过来的谢大夫人含笑施礼。 谢大夫人还礼。 “不敢当太子殿下如此大礼。”她声音木然说道,“而这母亲的称呼。更万万不可。” 虽然还没明说,但太子周成贞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成为谢青云了,与谢家的婚事自然也要作废。 周成贞微微一笑。 “一日为母终身为母。”他说道。“更何况要不是因为母亲和谢家,孤怎么有今日。” 今日这一切真的是因为他们谢家的助力吗? 虽然谢文兴跟她说了好多事。但她总觉得乱七八糟的真真假假。 直到得知周成贞被立为太子才震惊的如同被雷劈了一般。 这是怎么做到的?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谢大夫人忍不住打量眼前的年轻人,穿着紫红色的朝服,束着明黄的带子,通身的气派让人胆战心惊。 他到底想要对谢家怎么样?为什么会给谢文兴一卷炼丹的经书?还说是从郁山挖出来的? 真的是从郁山挖出来的吗? 那次在郁山那个跟安哥俾抢经石的假冒矿工是周成贞的人,难道他真从郁山中抢到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东西? 谢大夫人忍不住捏了捏袖子里的丹经。 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谢文兴说不管真假,周成贞一定能让事情变成真的,也一定能让他们谢家丹女重振声威,条件就是到时候谢家要全力支持周成贞。 “阿媛,你是大巫,咱们谢家又接连进献凤血石始皇鼎,皇帝钦赐顶天立地,你说的话当然很管用,也能靠着天机祥瑞来安抚民心。” 谢文兴这样解释谢家的作用。 当时她还想,这对周成贞有什么用,后来得知镇北王和周成贞被绑到京城,她就想原来是要谢家来帮他脱罪保住他的性命,如果此时她能练出长生丹,皇帝肯定会对她的话言听计从。 这周成贞果然好算计好安排。 但没想到一转眼周成贞从阶下囚变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储君太子。 不过他这个太子当的太突然,就算身在超野外,谢大夫人也听到百官的议论和不满,更别提皇帝那些都已经成年的皇子们。 周成贞要想坐稳这个太子位可不容易,所以谢家的天机祥瑞对他来说至关重要吧。 这是周成贞的机会,也是谢家的机会。 谢大夫人眼神闪烁心思变幻中,周成贞已经抬脚迈步。 “陛下在等着大夫人呢。”他含笑说道,与谢大夫人擦身而过,“恭祝大夫人心想事成。” 恭祝。 这也算是一种约定吧。 谢大夫人袖子里的手再次握了握。 周成贞走了几步停下回头看了眼,见谢大夫人已经停在皇帝书房的殿门前,两个内侍正恭敬的拉开门请她进去,他嘴边勾起一弯笑,再转过头向前人不由一愣,笑也凝结在嘴角。 一个女孩子正随着内侍施施然而来。 谢柔嘉! “你来干什么?” 周成贞三步两步就冲了过去,沉着脸喝道。 谢柔嘉也已经看到他,没处可避也没想避开,站住脚抬头看着他。 内侍被周成贞的气势汹汹吓了一跳。 “太子殿下,是陛下传召夫人来….”他忙说道。 话没说完就被周成贞一脚踹开了。 “滚。”他喝道。 这做派还和以前一样,但以前大家是故意纵容装作怕他,现在可是真的怕他了。 内侍吓得一句话也不敢说急忙忙的避开了。 周成贞将谢柔嘉一把抓住拽着向外走。 “你干什么?”谢柔嘉喝道,用力的要挣开。 周成贞的手却如同铁箍一般。 “别以为你现在披上太子的皮我就不敢打你。”谢柔嘉咬牙说道。 周成贞噗嗤一声笑了,停下脚回头看她,松开她的手。 “哎。”他伸手指了自己上下一扫,凤眼长眉一挑,“你看我穿这身衣服好看吧?” 衣服? 谢柔嘉下意识的随着他的动作也扫了眼,扫完了才回过神。 “我以往见那些给以前的太子们的画像,穿着的太子朝服实在是跟孔雀似的,太丑了。”周成贞笑道带着几分得意,“不过你看我穿着一点也不丑,可见并不是人要衣裳马要鞍,这衣裳也是需要人来配的。” 有病啊! 谢柔嘉转身就走。 “谢柔嘉,谢柔嘉,谢柔嘉。”周成贞忙笑着抓住她,“我现在好歹是太子,你多少给点面子啊。” 谢柔嘉甩开他的手。 “太子殿下。”她一屈膝,梗着脖子看着他,“您应该称呼我为婶婶。” 周成贞看着她哈哈笑了。 “婶什么婶啊。”他伸手戳在谢柔嘉的额头上,“瞧你那傻样。” *************************************** 二更的时候求个月票,距离月底还有十天应该能写完吧~~(未完待续)   ☆、第三十九章 请准 谢柔嘉被戳的差点仰倒,一句话不说抬手就打。 周成贞忙抓住她。 “别闹!”他一本正经说道,“说要紧事。” 谢柔嘉连气都懒得生气继续向前走。 “虽然我很舍不得赶你走,但现在你得回去。”周成贞跟上再次拦住她。 “我是奉诏来的。”谢柔嘉说道,“诏并不是太子殿下您的。” “没事这宫里现在我最大。”周成贞笑道,“我准你不奉任何人的诏。” 谢柔嘉看着他。 “但我要奉诏。”她说道,“殿下难道不知道,这诏是我自己请来的吗?” 周成贞愣了下。 “难道谢氏也包括你?”他问道。 “没错,我也姓谢。”谢柔嘉说道,“我也能炼丹。” 周成贞大怒。 “谢柔嘉,你干什么!”他喝道。 谢柔嘉毫不避让的也看着他。 “太子殿下,你要干什么!”她亦是喝道。 周成贞咬牙。 “你,你。”他伸手点着谢柔嘉,“你怎么就非要处处跟我作对?” “跟你作对?”谢柔嘉看着他,“这么说,谢大夫人炼丹是你的安排?” 周成贞笑了。 “你说这是好事还是不好的事呢?”他笑嘻嘻问道。 谢柔嘉看着他。 “周成贞,你知道你有个不好的习惯吗?”她说道,“你遇到不想回答的问题的时候,就会顾左而言他。” 周成贞哈哈笑了。 “有吗?我怎么不知道?”他笑道,又认真的想了想,“大概只有对你的时候吧。” 谢柔嘉没有再说话擦过他向前。周成贞伸手抓住她。 “谢柔嘉,你能不能听我一次?”他说道。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要做什么?”谢柔嘉问道。 周成贞握紧了她的手。 “不能。”他说道。 “我也不能。”谢柔嘉说道。 有内侍从前方疾步跑来。 “夫人,夫人,陛下问您到了没。”他小心翼翼的说道,虽然问的是谢柔嘉,但看的却是周成贞,一脸的小心翼翼。对于周成贞握住谢柔嘉的手腕只当没看到。 周成贞吐口气。慢慢的松开手。 “你可真是气死我了。”他说道,“我上辈子真是欠你了。” 谢柔嘉看他一眼。 “这话也是我想说的,不止上辈子。这辈子我也欠你了。”她说道,说罢不再理会他。 内侍忐忑的看着周成贞,周成贞并没有再阻拦看着谢柔嘉疾步而去。 哎呦谢天谢地,京城的人都知道周成贞风流好色。尤其是最喜欢勾引调戏别人家的小媳妇。 但别人家的也都算了,这可是东平郡王的媳妇。真惹不得啊。 再说这才当上太子,满朝文武不平,七八个皇子不服,这时候闹出不好的事岂不是要被人生吞活剥了。 还好。还好,还好。 内侍松口气匆匆对周成贞施礼追着谢柔嘉去了。 殿内看着谢柔嘉进来,谢大夫人也神情惊讶。 “那大夫人和二小姐你们所说的秘籍是一样的吗?”皇帝眼睛亮亮的问道。 秘籍?谢大夫人愕然。 “不一样。陛下。”谢柔嘉已经朗声答道。 谢大夫人大怒。 她又要来跟自己作对吗? “而且我的才是全本的丹经。”谢柔嘉继续说道,“陛下如果要用的话。一定要用我的才行。” 谢柔嘉! “你胡说什么!”谢大夫人再忍不住喝道,又看向皇帝施礼,“陛下,她是家中的二女,原本就不该接触家中的经书的,更别提秘籍。” “大夫人,你的经书不是说是巫清娘娘留下的吗?”谢柔嘉说道,又看向皇帝上前一步,“陛下,您知道我们彭水郁山坍陷和地动的事吗?” 皇帝笑吟吟的点点头。 知道知道,就是借由这次地动他的儿子才趁机步步安全到今日功成。 谢大夫人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陛下,那就是为了挖巫清娘娘的藏经。”谢柔嘉说道,“而且巫清娘娘的藏经是我拿到了,其中有完整的炼丹记载。” “你少在这里胡说,你为了抢功难道要欺瞒陛下吗?”谢大夫人喝道。 “我没有欺瞒。”谢柔嘉一脸坦然,“当时是我抱着经石跳入郁山之中,大夫人你只看到经石外边刻着的经书,你可知道经石里面还有经书吗?” 果然经石内里还有乾坤? 谢大夫人神情一怔。 “陛下,我没有胡说,也没有骗您。”谢柔嘉又看向皇帝,“当时很多人都亲眼看到我抱着经石,还有太子殿下当时跟我一起跳入山中,他亲眼看我砸碎了山石拿出了经书,您要是不信,可以问太子殿下。” 皇帝坐正了身子精神奕奕的喊了声宣太子。 谢大夫人站在一旁几乎咬碎了牙,偏偏无力反驳,毕竟当时挖出经石以及经石的确被谢柔嘉抢走的事是不争的事实。 周成贞本就没有离开,听到传唤很快就进来了。 皇帝讲谢柔嘉的话重述一遍。 “成贞,可有此事?”他笑吟吟的问道。 亏她还记得。 周成贞看了谢柔嘉一眼。 臭丫头还对着他笑。 也就这个时候她会这样对自己笑! “是。”他收回视线看向皇帝说道,“柔嘉小姐把那经书撕碎了。” “我是都背下来了,为了避免被殿下拿到,所以才撕碎了。”谢柔嘉立刻说道。 皇帝哈哈笑了。 自从有了周成贞说凤鼎从郁山取出之后,他就对彭水谢家的郁山敬畏不已,对谢柔嘉说的话也深信不疑。 既然能有凤鼎。那自然也有巫清娘娘留下的藏经炼丹秘技,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好。”他说道,“就由柔嘉小姐负责炼丹事宜。” “陛下,她还小,炼丹这么重要的事…”谢大夫人急道。 皇帝笑呵呵的打断她。 “大夫人你可以协助嘛。”他说道。 协助?协助到时候又算什么?炼出丹来是谢柔嘉的功劳,炼不出是不是就是她这个协助者无能? 谢大夫人几乎折断了指甲,好在记得这是在皇宫。眼前的人是皇帝。将愤怒的斥骂的心思死死的压下去,她看了眼周成贞,周成贞却一脸闲闲的站在一旁。没有丝毫出面反驳的意思。 她肯定又被骗了! 被周成贞被谢文兴还有谢柔嘉一起骗了。 他们肯定就已经打算好要抬举谢柔嘉,却还要骗她出来丢人现眼,就是要践踏谢家丹女的最后一丝尊严。 到底为什么?怎么就养出这么一个非要毁了谢家的孽障呢? “那柔嘉小姐就即刻进驻炼丹房吧。”皇帝懒得再理会谢大夫人,一心只在炼丹上。“有了柔嘉小姐亲自出手,金丹必然要大成了。” 由她亲自炼丹。到时候用血也方便吧,不用再找乱七八糟的理由了。 皇帝立刻要带她去丹房。 “陛下,我还要准备一下,而且还需要其他人的协助。”谢柔嘉说道。 “玄真人已经去丹房了。你需要什么跟他说就是了。”皇帝笑道。 谢柔嘉躬身应声是。 “我会择良辰吉日开炉炼丹。”她说道。 周成贞一直默然无声看着谢柔嘉和谢大夫人退了出去。 谢大夫人本想到了宫外再质问谢柔嘉,谢柔嘉却出了殿门就要往丹房去见玄真子,谢大夫人顾不得内侍在场抓住她。 “你还不知足吗?你非要逼得谢家无路可走吗?”她咬牙低声喝道。 谢柔嘉看着她。 “不是我逼得。是你。”她说道,“大夫人。你适可而止,别再惹是生非了。” 说罢挣开谢大夫人的手再不理会径直而去。 谢大夫人还要再追,却被内侍拦住了只得作罢恨恨离开。 丹房里玄真子见到谢柔嘉并没有意外,显然邵铭清已经告诉他谢柔嘉要炼丹的事了,当然,谢柔嘉不会炼丹的事自然不会告诉他。 玄真子并没有拿当初谢柔嘉断然说谢家不炼丹的事来打趣,而是叹口气。 “真是为难柔嘉小姐了。”他带着歉意说道,“到底把你牵涉其中了。” 谢柔嘉笑了。 “其实从一开始我就牵涉其中了,以前是想要逃,后来我就知道了,这世上的事从来就没有逃的开的,只有解决了它。”她说道。 玄真子笑着点点头。 “那就有请柔嘉小姐解决这件事吧。”他说着指着丹房里并排摆放在正中的两个始皇鼎,“你需要我做些什么?” “不用劳动真人,只要邵铭清来帮忙就可以了。”谢柔嘉说道,“您回去给他安排一下,我回去给家里交代一下,择日后我与他一同进宫。” ………………………………………………………… “我看不出皇帝有被施巫的迹象。” 回到家中谢柔嘉就告诉东平郡王。 “不过,皇帝的确跟以前不一样了,言行举止都古怪。” 东平郡王点点头。 “他们既然敢做这件事,就肯定有足够的把握。”他说道,“你看不出来也很正常。” 谢柔嘉笑着点点头。 “那我这几日就准备进宫了。”她说道。 “去吧,别担心,丹药炼成之前,你们不会有事。”东平郡王含笑说道。 他始终都是这样云淡风轻的样子,谢柔嘉忍不住促狭。 “那丹药炼成之后呢?”她问道。 东平郡王微微一笑。 “那以后再说。”他亦是促狭说道。 十一月二十二日,谢柔嘉与邵铭清入住皇宫万寿宫丹房,摆太极八卦阵开炉炼丹。 ******************************** 二更半个小时后。(未完待续) ps:推荐:咸客《白莲攻略》 白莲说:对于想让我给他做谋士的男人,我靠得是脑子。 白莲又说:对于我将来要嫁的男人,我靠得是脸。 某人说:那对我呢? 白莲无奈道:全身心! 某人:嗯,重要的是身。 白莲:……   ☆、第四十章 功成 一向只有清香的丹房内,此时烟火缭绕,比起大丹炉炼丹,摆在正中的两个小鼎更难操控。 邵铭清几乎是错眼不眨的看着火苗,不能大了冲了鼎,不能小了丹药难凝。 坐在一旁的谢柔嘉则看着他,已经看了好一会儿了。 “你傻看什么?我替你干活,你给擦擦汗行不行?”邵铭清说道。 谢柔嘉笑着起身拿起手帕给他擦额头上的汗,视线在他身上来回扫。 “这身衣服表示除了你师父,你是龙虎山第二大。”她笑着说道。 这是一件杏黄大袍,仅次于玄真子国师红袍。 就在他们进宫的那日,听说玄真子选派了邵铭清作为谢柔嘉的助手,皇帝为了以示鼓励,大笔一挥赐封邵铭清为通天法师,赏了莽玉、法冠和礼袍。 对于皇帝这个赏赐谢柔嘉又是震惊又是苦笑。 可怕又强大的命运。 “皇帝没觉得我多重要,这只不过是他要求个吉利好兆头。”邵铭清以为她担心自己说道。 “可是这并不是什么吉利好兆头。”谢柔嘉嘀咕道。 上一世就是邵铭清被封为通天大法师,然后炼丹,结果炼出毒丹。 邵铭清没听清她的嘀嘀咕咕。 “你别嘀嘀咕咕的想那么多没用的,现在我们就是要做好炼丹这件事。”他说道,又一摆头,“倒水去。” 谢柔嘉笑嘻嘻的从一旁倒了茶水端过来,因为邵铭清要盯着炉火,她就用勺子一口一口的喂他。 “你去睡会儿吧。”邵铭清说道。 “我帮你看着鼎。”谢柔嘉说道。 “你能看懂吗?”邵铭清瞪她一眼。 谢柔嘉嘻嘻一笑在他旁边坐下来。 “看不懂。”她说道,“看着玩呗。” 不过是非要陪自己熬着。 邵铭清笑了笑没有再赶她走。二人并排坐着看着炉火。 “你觉得这次能炼成吗?”谢柔嘉问道,一面挽起袖子,“不如让我也割些血进去试试。” “少添乱。”邵铭清说道,“这次用了凤血石为料,而且这两天看起来比前几次风火都要好的多,你可别什么都不懂瞎捣乱让我白忙一场。” 谢柔嘉笑着没有再说。 烟熏火燎日以继夜的一直熬了七天,邵铭清终于说要结丹了。谢柔嘉兴致勃勃的等待着。邵铭清却又停下来。 “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成,以前都是按照这法子做的,但都没有….”他迟疑说道。手放在面前盛放火丸的匣子上未动。 “不成了下次再做呗,别罗嗦了,开炉吧。”谢柔嘉说道,伸手从匣子里抓起一把火丸扔向炉火。 轰的一声。炉火里迸起蓝光,将两个始皇鼎掀翻。硝烟腾腾,冲击的门窗都一阵刷拉摇晃。 这动静让四面的人都被惊动了,纷纷涌过来,看着狼藉一片的丹房不知所措。 面容被熏黑。衣衫也被燎着的谢柔嘉站起来,邵铭清却还跪在地上,在倒下的丹炉边摸索。 “你怎么样?”谢柔嘉扑过去急急问道。 邵铭清举着手抬起头。被熏黑的脸上一双眼越发神采奕奕。 “看!”他张开手,露出其内两颗圆滚滚的红彤彤的丹丸。“练成丹了。” 不待谢柔嘉说话,他跳了起来,将手里的丹丸高高的举起。 “恭喜陛下,金丹大成!” 围在外边的内侍们这才反应过来。 “恭喜陛下,金丹大成了!” “恭喜陛下,郡王妃炼成金丹了!” 他们纷纷喊着向皇帝那边报喜去了。 在丹房炸响的时候,周成贞就已经知道了,等他疾步走出东宫,八斤已经颠颠的跑回来了,口中还喊着内侍们报喜喊的话。 “她没事吧?”周成贞打断他问道。 八斤忙点头。 “没事。”他乐颠颠的说道,“两人都被熏的跟挖煤的似的。” 周成贞转身回去了,八斤忙跟上。 “殿下,你不去看看了?”他不解的问道,“真炼出丹了。” 周成贞嗤笑一声。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是个人都能炼出丹。”他说道,“等陛下传召的时候我再去看吧。” …………………………………………………………………………. 谢柔嘉重新梳洗换了衣裳,饶有兴趣的看着被盛放在瓷盘里的两颗丹丸。 邵铭清洗漱更换了衣裳走过来。 “真是有趣,你放进去的那一堆东西竟然最后能变成这样。”谢柔嘉忍不住对他说道。 邵铭清冲她嘘声,又看了眼外边。 “你当然知道。”他说道。 毕竟她才是炼丹的人,怎么不知道丹是怎么炼成的。 谢柔嘉笑着不说话了。 邵铭清伸手捏起一颗丹,看了看。 “原来炼出的丹是这样的。”他说道。 谢柔嘉抿嘴一笑,想起他说以前没有炼成过,这也是他第一次做到。 邵铭清嗅了嗅丹丸。 “跟清心丸似的。”他嘀咕道。 谢柔嘉眼神一亮。 “真的吗?”她问道,伸手就去他手里拿,“我尝尝。” 邵铭清将手躲开。 “别闹。”他笑道。 正说笑着门外传来内侍的声音。 “郡王妃,快请吧,陛下要见金丹了。” 邵铭清将丹丸放进瓷盘端起来递给谢柔嘉。 “教你的事都记住了?”他低声问道。 谢柔嘉点点头。 “记住了,放心吧。”她笑道,接过瓷盘走了出去。 皇帝坐在书房里有些迫不及待的接过谢柔嘉递来的瓷盘,看着其内的两个丹丸欢喜不已。 两边的内侍们也凑娶。 “好漂亮啊。” “跟凤血石一般的亮泽。” 他们纷纷惊叹。 皇帝越发的笑容满面。 “是好漂亮的丹丸,果然是始皇鼎内炼出的。跟以前的那几个一样。”他说道。 “陛下以前见过始皇鼎里炼出的丹丸?”谢柔嘉听到了问道。 皇帝哈哈笑了。 “当初曾听那位进献始皇鼎的道士描述过,只可惜无缘一见,今日托郡王妃的福终于见到了。”他说道,一面忍不住捏起一枚,“不知效果如何。” “陛下现在还不能服用,先要将这两枚丹丸供与始皇鼎内,待斋戒三日后择良辰吉时再行服用。”谢柔嘉说道。将丹药服用的事宜规矩细细讲来。 皇帝却听得不耐烦。挥手打断她。 “那就有劳郡王妃你再辛劳三日,待三日后择良辰吉时以待大道。”他说道。 已经料到皇帝不会就这样放她走,谢柔嘉施礼应声是。 “那臣妇去请来始皇鼎与陛下供奉丹丸。共同斋戒三日。”她说道。 皇帝含笑点头。 “丹既然已经炼成,那就让大法师回去吧。”谢柔嘉又想到什么说道。 是怕被人抢功劳吧。 皇帝呵呵笑了,摆摆手。 “去吧去吧。”他说道。 周成贞过来的时候,更加时刻要尽孝的皇子们已经都闻讯过来了。在皇帝的书房里热热闹闹看着被送过来的始皇鼎。 皇帝还大方的将炼出的丹丸给他们看,引得一片惊叹恭喜声。 “是否大成。待朕三日后验证便知,到时候你们都有赏赐。”他笑道,带着满面的慈爱,“我们父子们共享长生大道。” 皇子们纷纷跪下叩谢。皇帝越发高兴下令摆宴,周成贞借口有政事要忙告退,皇帝并没有挽留。皇子们巴不得他再也不出现,看着周成贞走了出去。 夜色渐渐笼罩皇宫。周成贞站立在高高的殿前。 “殿下,邵铭清已经出宫,径直回了青云观未曾去往他处。”有侍卫悄无声息的上前低声说道,“就在适才,东平郡王将定王和定王妃送去西山别院,说是王妃耐不得天寒,要在别院温泉静养。” 周成贞嘴角扯了扯。 静养?避祸罢了。 他回头看了眼,不远处设置丹房的宫殿已经渐渐隐没在夜色里,谢柔嘉也将在那里斋戒三日。 “走吧。”他说道,没有再回头疾步向东宫而去。 三日后,伴着内侍们的恭迎,皇帝斋戒处的大门被缓缓的推开,虽然斋戒了三日,人似乎清瘦一些,但皇帝的精神越发的矍铄。 皇帝在两个内侍的服侍下做到蒲团上,看着站定在面前施礼的谢柔嘉以及其后闻讯早早就赶来的皇子们。 “东平郡王妃,请丹吧。”他声音带着几分激动说道。 谢柔嘉应声是向里间始皇鼎所在走去,不多时就托着一个瓷盘走出来,其上滚着一颗丹丸。 一个内侍疾步上前躬身伸手接过。 皇帝所用的东西都不经过外人的手,谢柔嘉也知道这个规矩,将瓷盘递了过去。 内侍转过身,却没有迈步。 “请丹吧。”皇帝再次说道,眼神满是兴奋。 站在一旁的周成贞迈上前一步,视线看向谢柔嘉。 “请丹吧。”他也慢慢的跟着说了句,似乎是在提醒催促那内侍。 内侍应声是迈步,周成贞又看向皇帝。 “陛下,服用丹丸用的水是不是也不同?”他问道。 皇帝笑了。 “是啊,采的御花园老柏树上的霜化成的水。”他说道,一面指着摆在几案上的杯子。 皇子们随着他所指不由看过去。 内侍此时跪在了几案前,小心翼翼的将瓷盘摆上去。 “陛下,请用。”他低头说道。 皇帝伸手捏起红色的丹丸,想到什么又看向谢柔嘉。 “只服用一个就够了吗?”他问道。 “先服用这个,然后才能服用其他的,要隔开一日。”谢柔嘉说道。 皇帝点点头将丹丸放进嘴里,端起杯子用水送了下去。 周成贞以及皇子们纷纷躬身,内侍们也纷纷跪下。 “恭喜陛下。” “恭喜父皇贺喜父皇。” 他们齐声说道。 皇帝哈哈大笑。 “待明日用完丹药,再与你们共贺。” 众人再次恭贺,谢柔嘉也屈膝低头施礼。 冬日夜长,但皇帝一向早起,天尚且灰蒙蒙时,寝宫里的灯就亮了起来。 两个内侍小心的站在明黄的帐子前。 “陛下,陛下,该起了。”他们小声的唤道。 唤了很久始终没有回应。 两个内侍对视一眼,一个便大着胆子掀起帐子。 “陛下。”他微微拔高声音,“该…”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视线停在其内躺着的皇帝身上。 皇帝平躺着,被子盖的方方正正,闭着双目,面色潮红,似乎还在熟睡中。 “陛下?”他又再次唤道,且将手里的灯向这边移了移。 帐子里变得明亮起来,但皇帝还是安稳的睡着,一动不动,似乎连呼吸都没。 连呼吸都没?! 两个内侍陡然心里咯噔一下。 “陛下!”他们不由拔高声音喊道。 皇帝还是没有回应,终于一个内侍颤抖着伸出手推了推,人随着他的推动晃了晃,依旧一动不动。 那内侍的脸色顿时发白,手颤抖着向上移到了皇帝的口鼻上,才一探就尖叫一声向后跌去,站在一旁的另一个内侍被吓得身子一软跌倒,手里举着的灯掉在帐子上,顿时火就着了起来。 “来,来,来人啊!” 尖叫声划破了皇宫。 ……………………………………………………….. 青云观里,做早课的玄真子手中的玉杵发出一声脆响,在钵内碎裂成两段。 玄真子猛地抬起头看向面前殿内的神像。 “这个劫数,来了。”他喃喃说道。 ********************************************************* 二更,嗯,再次求票,现在还能看到我的求票的,接下来的十天能否顽守票榜,就拜托你们了,谢谢谢谢。(未完待续)   ☆、第四十一章 羽化 谢柔嘉已经一夜未睡,当嘈杂声传来的时候立刻就打开了门。 晨光蒙蒙,视线昏昏。 门外早起的内侍正在向外跑,听到动静回过头来。 谢柔嘉却没有询问。 “郡王妃,好像是走水了。”内侍主动答道。 走水? 谢柔嘉抚着门的手不由攥紧。 “哪里走水了?”她问道。 郡王妃进宫以来不是炼丹就是斋戒,几乎就没跟他们说过话,更没有主动询问过什么。 走水这件事的确是让人害怕的事。 “好像是后宫那边。”内侍低声说道,“不过火势不大,郡王妃别担心。” 后宫啊。 谢柔嘉动了动嘴唇,最终没有再说话关上门进去了。 内侍们对视一眼忙招呼着向那边跑去。 皇帝寝宫里火已经被扑灭,到处一片狼藉,所有的内侍都跪在地上乱战,太后和皇后互相搀扶着在床边抖个不停。 龙床上的皇帝依旧安稳的躺着,闭着眼熟睡,适才的混乱丝毫没有惊扰到他,他就这样睡着,似乎永远也不会醒了。 的确是永远也不会醒了。 太后颤抖着伸手探着皇帝的鼻息,发出一声短促的叫声,人向后倒去。 皇后吓的也是一声尖叫,扶住太后,死命的掐人中。 “母后,母后。”她哭着连声喊道,内侍们也都跪行涌过来,又是掐又是捏。 太后吐了一口气幽幽的醒过来。 “我的天啊,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好好的…”她立刻哭道,“快传太医。” 皇后一把抓住她的手。 “母后,先等一下。”她颤声说道。 太后一惊从地上坐起来。 “你想干什么?”她喊道。 “母后,唤太医的时候,把皇子们也请进来吧。”皇后颤声说道。 太后眼神闪烁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皇帝突然立了周成贞为太子,朝臣们和皇子们都懵了。她们也要几乎被吓死了。 又不是没儿子孙子,那么多儿子孙子,竟然要让别人的儿子来承继大统,那她们母凭子贵的后宫妃嫔成了什么! 可是皇帝一向强硬。大臣也闹不过同意了,她们也只能闭嘴生闷气。 现在皇帝突然死了,如果把皇子们叫进来,到时候就说皇帝临终改了遗诏,要重新立自己的皇子为新帝。那没名声没人脉没亲族的周成贞肯定不在话下。 “不止要请皇子们,还有宰相重臣们,都招来。”太后忙说道,报了几个大臣的名字。 这种大事必须要有大臣们支持。 “不要跑不要催不要引起别人注意。”皇后又叮嘱道。 皇帝大行是天大的事,而且又是这么突然,陡然传开肯定引得京城震动。 亲信的内侍们忙应声是转身要出去,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外边脚步乱响。 “站住都不许乱跑,所有人都看住以待讯问。” 侍卫们的声音冷冷的响起。 太后和皇后大吃一惊,不可置信的看向门口,裹着大厚斗篷的周成贞迈进来。 “你!”太后说道。“你怎么进来了?” 后宫的门禁还没开,周成贞怎么进来了? 周成贞笑了笑,掀开兜帽。 “娘娘,因为我是个没名声没人脉没亲族的太子。”他说道,“我怎么也得自己为自己安排好一些事,免得再遇上我祖父当年的事。” 皇帝曾说当年显宗有意让镇北王继位,却因为在外身边只有五皇子只得传位与五皇子。 到底有没有这种事,当时还是皇子妃的太后根本就不知道,闻言又是气又是急差点再次晕过去。 “你,你想干什么?想隐瞒皇帝的事吗?”皇后急道。“是不是你害死陛下的?” 周成贞已经走到了龙床前俯身查看皇帝,闻言嗤声。 “害死陛下对我有什么好,唯一对我好的人就是陛下了。”他说道,一面伸手探了探皇帝的脉搏。“去催御医。” 跟随他进来的内侍们应声是立刻转身几个。 “还有,诸位大臣们也都要再去催。”周成贞接着说道。 竟然也请了御医和大臣们,这就不是要隐瞒皇帝的死讯了,太后和皇后一时没话可说,想到皇帝死了,这个太子就要成为新帝了。不由脑子发懵悲从中来掩面哭起来。 而此时寒冬的京郊外有一队人马疾驰而来,晨光微亮的大路上只有捡粪的老汉,听到马蹄声慌忙躲避,带着几分惊讶看着这一群人飞驰而过。 这些人铠甲鲜明,赫然是兵丁。 “这是京营的人吗?”老汉忍不住嘀咕,又难掩惊讶,“是要去京城吗?” 他看不到的是,除了他这条路上,在京城四面八方不同的大路小路上此时都有兵马疾行,方向都是京城所在。 即将进入腊月,寒气雾气让天迟迟不亮,因为皇帝养病停了朝会,太子监国,朝官们除了日常公务便不需要早起上朝,御街上已经冷清了很久。 但今日接连响起的马蹄声打破了御街上十几日来的安静,或者马或者轿子,但相同的是跟随在这些人马中领路的都是宫里的内侍。 这是怎么回事? 四周窥探的视线有些不解,是皇帝急诏还是太子?出什么事了? 外人在揣测,进宫的这些大臣们也在揣测,这些内侍们急匆匆的把他们从家中叫出来,除了催促快些快些,不管怎么询问都一句话也不说,只说去了就知道了。 莫非皇帝又要做出让人惊讶的决定了? 听说这些日子皇帝躲在后宫里已经炼出什么丹了,该不是服用所谓的仙丹觉得大道可成,想要让位给太子,自己彻底的修仙求长生去? 那可就糟了。 朝臣们拉着脸神情沉沉,虽然互相没有说话,但都下定了决心,如果皇帝真要这样,他们就是一头撞死在大殿上也绝对不会同意。 皇城门禁军比往日森严了很多,看到他们过来并没有立刻打开宫门。而是一个一个的认真查验核对身份才让他们进去。 看到这阵仗,几个朝臣们心里都不由咯噔一下,隐隐察觉了些什么,但还是抱着一丝侥幸迈进了皇帝的寝宫。 寝宫里还散发着烟火味。内侍们并几个御医都蜷缩在一角,皇后太后各自坐在皇帝的龙床前低头垂泪,太子周成贞转过身看着他们。 “你们来了。”他说道,“都来看看陛下吧。” 几个大臣对视一眼没有任何推辞疾步上前。 龙床边被烧掉的帐子已经撤下了,皇帝依旧仰面躺在床上。面色红润似乎还在沉睡。 “陛下。”大臣们颤声喊道。 皇帝毫无反应,一个大臣忍不住伸手探向鼻端,指尖触手一片冰冷,没有任何气息。 大臣一个寒战身子一晃。 “陛下,陛下怎么了?”他脱口问道。 其他的大臣也纷纷探了鼻息面色煞白。 “陛下怎么了?”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转头喝问。 站在床边的一个内侍被喊的有些懵。 “陛下,陛下羽化成仙了。”他脱口说道。 不提这个还罢,提到这个大臣们更是悲愤,为首的一个扬手将那内侍打的一个陀螺转。 “恶奴!害陛下如此!陛下是大行了!”他喝道。 随着他的喊声,殿内皇后太后内侍们的哭声再次扬起。但旋即又被打断。 其他赶来的大臣也迈进了门,他们在进城门的时候也心中有了预料,此时又听到这几个大臣的话,更是再无半点侥幸。 “陛下因何大行?”他们连去看一眼皇帝都顾不上,直喝问道。 “这要问太子。”太后哭道。 这句话简直就是一记重锤砸向周成贞。 殿内大臣们的视线顿时都落在周成贞身上满含着愤怒,更多的是质疑。 是因为怕夜长梦多,所以先下手为强了吗? 周成贞在这些视线只是嗤声。 “娘娘,您和皇后是比我先到的,我还想问问你们呢。”他说道。 大臣们的视线又转向太后和皇后。 太后和皇后有些哑然。 “可是你一直盯着我们,我们才到你就来了。你能私自进出后宫,谁知道我们来之前你有没有来过!”太后咬牙哭道。 大臣们的视线便又看向周成贞。 “我是看到皇帝寝宫这边走水,所以才进来查看的,虽然不合规矩但我可做不到不闻不问。”周成贞说道。视线看向皇帝,“他对我来说等同于父亲,养我如此,如今又将太子之位给我。” 他说这话又转过头扫过太后皇后和大臣们,神情一丝嘲笑。 “我当然要进来看,我知道你们这些人心里都不服不甘心。你们提防我,我还提防你们呢!陛下把太子之位给我,我如果守不住坐不稳这个位置,岂不是辜负陛下的厚爱。” “孤知道你们心里怎么想,但有事说事,要是妄图仅仅用这么没根没据强拉硬拽的理由把陛下的死因按到孤的头上,也没那么容易。” 这种赤裸裸的撕开脸的话,让在场的人都有些尴尬,但偏偏又觉得说的有很有道理。 平心而论,如果他们处在周成贞的位置也肯定会这么做。 太后和皇后从来都说不过周成贞,此时三两句就哑口无言,干脆再次哭起来。 “现在别胡乱揣测了!”一个大臣喝道,“先查陛下到底是怎么大行的!” “今夜当值都拿过来!”其他大臣也喝道。 皇帝寝宫的内侍宫女都被赶过来接受询问,内侍宫女侍卫御医值守的官员以及御膳房皆被拷问了一遍,直到天色大亮也毫无结果。 御医说皇帝就是睡死过去的,没有任何异常。 近卫说因为皇帝要静休,除了身边的几个内侍,别的人也没见过,也没人来过。 至于茶水饮食,内侍说皇帝尚在斋戒中,更是几乎没有用,除了昨天那一枚丹丸。 丹丸! 当最终拷问到这里时,所有人的心都透彻明白了。 皇帝没做出秦皇汉武的成就,却得到了秦皇汉武的命运。 炼丹求长生,最终却都被所谓的仙丹要了命。 “皇帝半辈子修道,一直没有炼丹,却没想到受进献的什么始皇鼎而被蛊惑炼丹,才炼出一颗丹,就被害了性命。”年长的大臣又是悲又是愤更是恨,顾不得还有太后皇后太子在场,直接就下了命令,“来人,把那些炼丹修道的贼人们都抓起来!” “谢家的女人,所有谢家的人都抓起来!” “还有玄真子!青云观的所有道士们都抓起来!” 随着这位大臣的声音落,太后和皇后也立刻喊道,其他的大臣也跟着补充,一时间抓人的命令此起彼伏,近卫们不断的向外涌去。 周成贞站在原地没有再开口。 不是我非要送你入泥潭,而是你就是不肯听我的话。 ************************************** 二更半小时后(未完待续。)   ☆、第四十二章 问罪 天已经大亮,空中乌云遍布,似乎迎合着京城的气氛。 听到马蹄响,躲在门后的民众忙看出去,见一队队禁卫而过。 “是向青云观的方向。” “就知道是皇帝出事了。” “前些日子不是说要炼成仙丹了。” 各家各户的门后皆是议论纷纷。 宫里发生的事京城的民众已经知道了,因为城门至今还关闭,施行了禁街,闲杂人等不得出行。 对于京城这么重要的地方,只有宫里皇帝出事才会做出这样的规矩,而一旦这样做,那宫里出事的消息就如同风一样传遍。 这短短的从天明到天大亮的一刻,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宫里皇帝出事了,而且根据以前的各种蛛丝马迹分析出跟炼丹有关。 此时一向肃穆的青云观变得有些嘈杂,弟子们都站在院子里,神情惶惶。 玄真子穿着御赐的国师礼袍在邵铭清的搀扶下走出来。 “不是我不让你们跑。”他说道,“而是出了这种事,是我们龙虎山,甚至天下道教的罪过,你们跑到哪里都是丧家之犬,如果迈不过这个劫数,天下之大也没你们的容身之地了。” 弟子们一脸的惶恐和委屈。 “可是师父,这不关咱们的事啊,那丹是谢家的人炼的,要说有关,也就是奉命协助。”他们说道,“怎么能怪罪咱们呢。” “不管咱们的事?那你们这以前吃香喝辣穿金戴银娶妻纳妾的,是怎么来的?”玄真子冷笑说道,“就凭咱们得圣宠这么多年,皇帝今日的事也逃不开关系。” 弟子们自然也心知肚明,毕竟这么多年皇帝修道是他们作陪,就算没有亲自炼出丹害了皇帝,但一个纵容蛊惑的罪名也逃不掉。 弟子们垂头丧气的不再说话了。 “师父,怎么会这样呢?我的丹药不会出问题的。”邵铭清忍不住说道。 玄真子捻须看着越来越压低的乌云。 “劫数难逃啊。”他说道。 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肯定不会好,作为人尽皆知的挂着炼丹名头的她肯定早被抓起来了。 她让他离开,他知道她的是为了减少他牵连其中的麻烦。所以尽管不放心,但为了让她放心他还是听话的离开。 不过,现在的事是不是她也早预料到了? 邵铭清想起谢柔嘉那日嘀咕的话。 “可是这并不是什么吉利好兆头。” 没想到最可怕的结果竟然这么快就发生了,不是丹药无效。而是丹药要了命。 她既然已经预料到,可有应对的法子? 东平郡王那边又有什么安排? 正乱纷纷想着,嘈杂的脚步声从外边传来,紧接着门被撞开,一群如狼似虎的禁卫军冲了进来。 “拿下拿下都拿下。” “玄真子带走。” 道士们被挥舞着棍棒驱赶。玄真子被两兵丁抓住,邵铭清被推搡到一边。 “师父。”邵铭清喊道,扑上来,“也带我走,是我协助炼丹的,不关我师父的事。” 但谁也知道是玄真子选定他去协助炼丹的,擒贼先擒王,而且玄真子才是被陛下宠信的国师,谁会抓一个小喽啰替罪羊。 禁卫军们冷笑。 “真是个好徒弟。” “别急,等将来断头台上有你们师徒相聚的时候。” 邵铭清被推搡跌入道士们中看着玄真子被押了出去。禁卫军们哗啦的抖动锁链将青云观的道士们逐一拴起来。 连宫门也进不去了,见她也见不了了,她现在怎么样? 谢柔嘉早已经被带到了皇帝寝宫,尚未靠近就听到其内传出喧天的哭声。 随着消息的散开,无数的官员们涌到宫门要求进去见皇帝,皇子们也都来了,紧闭的宫门让他们愤怒不已,斥骂内里的人意图不轨。 宫门前闹得太凶的话实在是不好看,太后皇后以及太子和朝臣们商量,允许皇子们和一部分等级的官员们进来。其他人都在勤政殿等消息。 谢柔嘉被推进了寝宫内,一眼就看到还躺在龙床上的皇帝。 “你这毒妇!害死皇帝!”太后和皇后看到她立刻哭骂道,“还带进来干什么!拉出去砍了!” 而跪着哭着的显荣公主也从公主们中跳起来,扑向谢柔嘉。 “妖妇!妖妇!”她尖声喊道。 但她的人刚起身。不知什么时候站过来的周成贞伸手抓住了她,借着冲撞手在她的脖颈上一击。 注意力都在太后皇后和谢柔嘉身上的众人没有察觉,谢柔嘉却看得清楚,耳边也似乎听到清脆的嘎嘣声。 显荣公主眼一翻晕了过去软倒在周成贞臂弯里。 “来人,御医。”周成贞喊道,声音里带着悲痛。“公主悲伤过度晕倒了。” 内侍和御医忙上前将显荣公主搀扶下去。 不待太后皇后等人再开口,周成贞看着谢柔嘉。 “谢氏,你有什么要说的?”他木然问道。 谢柔嘉看着他,又看向那边的龙床。 “陛下大行了?”她问道,声音里有些不可置信,却并没有惊慌。 “你还问!你给陛下吃的什么东西?”太后喝道。 谢柔嘉没有回答而是向龙床边走去,禁卫内侍们要阻拦,周成贞却抬手制止。 谢柔嘉站定在龙床前,看着其上的皇帝,不用探鼻息她也看得出真的已经死了。 “陛下竟然大行了?”她再次说道,回身看着殿内的妃嫔大臣们,“竟然还是中毒了。” 那一世是邵铭清有心陷害,皇帝中毒,这一世邵铭清绝没有害人之心,而且还是自己亲自炼丹,皇帝竟然还中毒了,而且还毒发身亡了。 好可怕的命运… 中毒二字说出来,在场的人都难掩恨恨。 “谢氏,陛下就是服用了你炼的丹药。”一个大臣喝道。“你认不认罪?” 谢柔嘉摇摇头。 “我不认罪。”她说道。 众人大怒。 门外来报要犯都捉拿来了,谢柔嘉看去见玄真子被推了进来,紧接着谢大夫人也被推了进来,随后而来的竟然还有谢文俊。 “五叔?你怎么来了?”谢柔嘉脸色大变冲过去。 刚冲过去。谢大夫人就扬手要打她,谢文俊一把拦住。 “你,你这孽子!”谢大夫人眼通红的看着她,绝望又悲愤,“你非要置我谢氏于死地!你非要毁掉谢氏才甘心!” “大嫂。事情尚未定论,你不要胡说。”谢文俊说道。 “住口!还敢狡辩!”一旁的大臣们喝道,“是你们谢氏主动请缨炼丹,陛下吃了你们的丹而亡,这是不争事实!” “你们谢氏这是谋逆之罪,当诛九族!”太后亦是喝道,说到这里又是流泪,“哀家早就说过,这谢氏南疆巫道,不可信不可亲近。陛下都是被她们蛊惑了。” 说着又指着玄真子。 “还有你!”她喝道,“就是你妖道乱世,将陛下一步步缠到如此地步,都给哀家斩了!立刻斩了!立刻推出去浇上狗血斩了!” 殿内的朝臣们无一出声,禁卫们果然要上前。 玄真子始终不发一言语。 谢大夫人则跪下来。 “娘娘,她用的不是我们谢氏的秘籍,她是自作主张,与我们谢氏无关啊。”她说道。 太后冷笑要说什么,周成贞上前一步。 “是啊,这话有道理。”他说道。 太后和皇后脸色一变。看着他。 “你想干什么?现在还要维护谢氏吗?”太后喝道。 谢大夫人难掩几分期盼看向周成贞。 他会实现诺言,护佑谢家吧。 “太子殿下,您跟谢氏关系匪浅啊。”皇后忽的说道,“不知道你对谢氏炼丹秘籍有多少了解?” 此言一出。在场的皇子们眼顿时亮了。 是啊,这周成贞跟谢家关系可不浅,他可是谢家的上门女婿,说不定就是他授意谢家毒死皇帝的。 如果能将皇帝的死跟周成贞牵涉上,那他这个太子也就可以下台了。 周成贞哈哈笑了。 “皇后,跟谢家关系匪浅的可不止我一个。”他收了笑。冷冷说道,“皇后可以查孤,孤也要查。” 说着看着谢大夫人。 “谢氏罪证明了无可狡辩。” 谢大夫人顿时面色惨白,跌坐在地上。 周成贞的话还在继续。 “但正如皇后所说,谢氏为什么敢做如此忤逆之事,背后可有主使者,这才是当下要严查的。” 他的话音落,有禁卫急冲进来。 “报。”他高声喊道单膝跪下,“太子殿下,东平郡王夜半时已经出城,人并没有在西山别院,不知所踪。” 此言一出满殿内的人哗然。 这报信与周成贞的话联系在一起其义自现。 太后和皇后神情也是变了又变,不可置信又震惊。 周成贞做过谢家的女婿,东平郡王现在就是谢家的女婿。 “周成贞,就是你指使我们炼丹的。”谢大夫人却突然喊道,带着一脸的决绝,“是你给我们的丹经。” 别说殿内的大臣们了,谢文俊的脸也瞬时惨白。 “大嫂,你不要胡说!”他喊道。 且不论是不是真的是周成贞主使,谢大夫人此时说出这句话,无疑就是印证了他们炼丹是假的,真的是意图不轨的,这是再无退路了。 况且,现在说这句话也没什么用,反而会….. 周成贞哈哈大笑。 “岳母大人,没必要立刻就认定我,撇开你的另外一个好女婿吧。”他说道,“孤是名声差,太后皇后朝臣们都不喜孤为太子,但就算要按罪名给孤,也要拿出真凭实据。” 谢大夫人咬紧了牙,甩开谢文俊。 “谢文兴可以作证,我的丹经是你亲手交给他的。”她喊道。 “好啊。”周成贞立刻说道,“那就把谢大老爷请来,咱们当面对质。” 说罢对太后和皇后施礼。 “娘娘,还请娘娘先勿定罪诛杀,将人犯悉数捉拿入牢狱,不管是孤还是安定王,皆要严查细问,直到查出陛下真正的死因。” 没想到这事真的能攀扯到周成贞身上,且不管最终是不是真的跟他有关,也足够他惹一身骚,这太子他就别想安安稳稳的当下去。 这对于太后皇后皇子们都是求之不得的,至于安定王一家就无所谓了。 “准!”太后立刻说道。 “来人,将人都带下去。”周成贞喝道,视线落在谢柔嘉身上,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那女孩子也猛地看向他,嘴边还似乎笑了笑。 笑?笑什么? 侍卫们要来将他们押下去,一直静默不语的谢柔嘉上前一步。 “不用查,陛下不是被我们害死的。”她说道,“我的丹药没有毒,陛下不是因为丹药而死的。” “还敢狡辩!”一个大臣怒目喝道。 “我没有狡辩,我一共炼丹两枚,昨日陛下吃的根本就不是丹药,不信的话,你们打开陛下室内的丹房,始皇鼎就存放在那里,看看其内是不是还有两枚丹药。”谢柔嘉亦是高声说道。 什么? 听闻此言众人愕然。 “钥匙在陛下身上。”一个内侍忽的说道,不待人吩咐疾步冲向龙床,伸手从陛下的脖子里一拽。 一条红绳上果然悬挂着钥匙。 在场的人都看呆了,而且那内侍速度极快,不待谁开口就将钥匙捧到了站的最近的五皇子跟前。 “殿下昨日亲见过丹药,您去看一看就知道了。”谢柔嘉说道。 所有的视线都落在五皇子身上,五皇子觉得自己似乎身负千斤重担。 千斤重担!替皇帝查清死因的重担!由他来负担! 他一个机灵,抓过钥匙就冲向一旁的隔间,哗啦打开门。 太后皇后大臣们都忍不住跟过去,看着五皇子从几案上拿下两个鼎。 “真的还是两个!”五皇子激动的喊道,将手中的鼎展示给众人。 小小的两个鼎内各自滚着一颗鲜红的丹丸,因为五皇子的晃动而滴溜溜的转动着。 周成贞站在人后一眼都没有看这边,而是看着谢柔嘉。 谢柔嘉也看着他。 这一世我就是不想再跌入泥潭等谁来挽救。 *************************************************** 二更,继续求票,接下来到结束,我每次二更都会厚着脸皮求票,求票,谢谢,谢谢。(未完待续。)   ☆、第四十三章 皆查 “这不可能。” “我亲眼看到昨日陛下服用了一枚。” 殿内的皇子们内侍们乱纷纷说道。 “是不是你又放进去了一颗。”有人质疑道。 “我炼丹只炼出两颗,这个很多人都看到了。”谢柔嘉说道,“而且一炼好丹药,我就把始皇鼎和丹药都送到陛下这里,你们刚才也看到了这里是陛下亲自加了钥匙,随身佩戴,除了昨日来伺候陛下服用丹药,我没有再接近过这里。” 陛下已经小心到自己贴身放着钥匙,连内侍都不用,可见戒备到如何地步,她要趁人不备做手脚的确不可能。 众人神情变幻。 “那你昨日让陛下吃的什么?”太后喝问道。 谢柔嘉看着太后,又看了眼龙床上的皇帝。 “清心丸。”她吐出三个字。 清心丸? 殿内的人愕然。 “你!你为什么让陛下吃清心丸?”五皇子问道,“不是说斋戒三日就能服用丹药了吗?” 为什么让陛下吃清心丸?为什么把本该服用的丹药换成了清心丸? 这是因为那一世的好多事都发生了应验了,姐姐落水,自己被厌弃,郁山坍陷,谢家卷入炼丹,那么皇帝中毒极有可能也会应验。 那日邵铭清说丹药像清心丸,所以在斋戒的三日中她就做了一个决定。 没想到果然皇帝中毒了,吃了清心丸也中毒了。 那极有可能前世今生皇帝所谓的吃了丹药中毒都只是一个假象,这是一个阴谋。 谢家就是被用来做这个阴谋的替罪羊的。 谢柔嘉迎着殿内审视的视线。 “因为斋戒清神,之后还需要再吃一颗清心丸,这样利于服用丹药。”她说道,“而且我那时也跟陛下说了,今日用了清心丸,然后才能服用其他的,要隔开一日。” 那时她的确说过这句话,不过并没有指明是清心丸。而且谁也没想到她让皇帝服用的是清心丸,还以为是说先服用一颗丹药,隔日服用另外一颗。 想必皇帝也是这样认为的。 她这是真的需要这样,还是故意的?还有真的是清心丸吗? 殿内诸人的神情变得复杂。看向谢柔嘉的视线闪烁不明。 “你们可以问御医,昨日我来陛下这里时跟他们要了清心丸送来。”谢柔嘉接着说道,“他们亲自送来的。” “御医,可有此事?”五皇子的声音在殿内朗朗响起。 如果是有心人的话,就会发现殿内原本乱七八糟的质询声正逐渐被五皇子的质询替代。 站在墙角的几个御医站出来应声是。 “我们以为是郡王妃自己用的。”他们说道。“就送来了一匣子。” “我当时只用了一颗,其余的还放在这里的隔间里。”谢柔嘉说道。 她的话音落,五皇子已经抬手。 “去拿来。”他利索的说道。 一个内侍立刻疾步而去。 太后和皇后对视一眼,谁也没有说话。 殿内也没有人对五皇子的决定作出质疑。 而身为太子原本掌控一切的周成贞只是沉默的站在一旁。 内侍很快捧了一个匣子出来,当着众人打开。 “殿下,的确是少了一个。”他说道,说到这里还咦了声。 “如何?”五皇子问道。 “殿下,这清心丸跟丹药很相似啊。”内侍说道,将手里的匣子举起来。 四周的人都看过去,适才大家都已经看到过丹药了。此时看到清心丸都露出惊讶又恍然的神情。 惊讶的是清心丸竟然跟丹药如此相似。 恍然的是怪不得为什么昨日没人察觉服用不是丹药。 这又回到了适才的疑问,到底是真的需要服用清心丹,还是她故意的? 如果是故意的,那又是为什么? 殿内陡然安静,气氛很是诡异。 “既然清心丹跟丹药相似,那谁知道你是不是用清心丹换了丹药啊。”周成贞的声音慢悠悠的响起。 对啊,这话让众人再次看向谢柔嘉。 “我的丹药没有毒。”谢柔嘉说道。 她的话音落,谢文俊忽的站出来。 “我来吃丹药,以证明它没有毒。”他说道,“我来证明我们谢家不会炼制出毒丹。” 谢柔嘉只觉得鼻头一酸眼圈有些泛红。 那一世。也是这样吧? 可惜的是…. 她深吸一口气看向谢文俊并没有阻拦。 五叔,这一世你尽管试,一定会平安无事。 五皇子看了眼谢柔嘉,摆摆手。站在他身边拿着始皇鼎的内侍便走上前,谢文俊随意的拿起其中一颗毫不犹豫的放进嘴里吞了下去。 谢大夫人也从地上爬起来。 “我也试。”她喊道。 “都是你们谢家人,谁知道你们有没有事先服用了解药。”周成贞似笑非笑说道。 谢大夫人僵在原地。 五皇子神情变幻一刻。 “我来试。”他说道。 此言一出满殿响起阻止声。 “殿下不可。”大臣们说道。 “不可,不可。”太后和皇后更是哭着上前。 “没有什么不可,做子女的本就该为父母尝汤药,父皇服用仙丹。就该我们先尝。”五皇子说道,声音哽咽,“是我有错没有做这件事,才让父皇遭此不幸,现在不能还让父皇还死的不明不白。” 他说罢一咬牙伸手拿出另一个丹药塞进嘴里,在众人的惊叫声中吃了下去。 太后和皇后抱头痛哭,殿中几个老臣也是跪地大哭。 可想而知如果五皇子这次不死,在朝臣们心中将是多么一个忠毅纯孝的皇子。 其他的皇子们神情惊恐之中又有些复杂,心里后悔自己没有早些下手,但看着龙床上躺着的皇帝还真的有些不敢服用。 这是赌命啊,输了可就没命了,留一个忠孝的名号又有什么用,还不如做个闲散王爷呢。 “好了,陛下服用了丹药是一日一夜之后才如此的。那咱们就等吧。”周成贞说道,视线扫过谢文俊和五皇子,带着几分轻松随意,“如果明日二位还安全无恙。就可以排除陛下是因为丹药大行了。” 现在也只能这样了,殿内的朝臣们一阵低语。 “为了避免意外,五皇子和这位谢家的老爷就要妥善的安置。”一个大臣在请示过太后之后说道。 “这是当然,免得他们被人做了手脚,就在陛下寝宫中另室安置。”周成贞说道。泰然的抬手做请,“几位大臣也请在场作陪。” “我们也要守着。”太后和皇后也说道。 皇帝已经不在了,要是再有个皇子意外,可真是承受不住了。 这样的安排无可挑剔。 太后和皇后因为五皇子服用了丹药而心神不宁,一心只想守着五皇子,对于安排无心过问。 周成贞眼中闪过一丝笑,正要吩咐安置在哪里,门外传来说话的声音。 “还有一个人也要妥善安置。” 东平郡王! 众人一惊,周成贞则面色一沉,看着东平郡王迈进来。 “十九。你去哪里了?”太后喊道。 东平郡王一身行装,带着寒气施礼。 “四面城门紧闭,臣被阻隔在外。”他说道。 “怎么可能阻隔你,哀家可没有下这个命令。”太后说道。 东平郡王看向周成贞。 “他们是奉了太子之命。”他说道。 太子! 所有的视线又再次看向周成贞。 “周成贞,你竟然敢!你想干什么?”太后喝道。 周成贞神情淡然。 “我当然是要防备有些人不轨之心,孤现在是奉皇帝之命监国,现在皇帝大行,封禁街道关闭城门难道不可以吗?”他说道。 还真可以.. 朝臣们沉默下来。 “还有,既然京城禁闭,十九叔你又怎么进来的?闯进来的吗?是因为我下令你不听呢。还是因为太子这个名号下令你不听?”周成贞含笑问道。 在场的人神情变幻,这种行为说忠义可是忠义,但也可说是抗命不受控。 “封禁街道关闭城门自然是可以,至于我为什么明知有令而抗。是因为我要急着来问一下太子。”东平郡王说道,“为什么山东山西天津的兵马也会奉太子之命入京?” 什么?有外地兵马入京? 殿内的朝臣们神色大变。 “周成贞!”太后更是难掩惊怒,“你要逼宫吗?” 周成贞嗤笑一声,神情没有丝毫的惊慌。 “十九叔,怎么就是奉我的命了?他们说是就是啊,怎么就不能是奉你的命呢?”他说道。“你私自离京,彻夜不归,现在一回来就嚷着外地兵马入京,我还怀疑是你要逼宫。” 太后面色铁青还要说什么,东平郡王却没有辩驳。 “太子殿下说得对。”他说道,“现在我们都有嫌疑,所以从现在起都要被一样被安置起来,直到查明陛下大行真相。” 周成贞看着他眼中一丝了然。 这老滑头! 他并不是现在就要跟自己撕扯个明白,一是为了将外边的动向告诉太后以及朝臣们,二就是为了告诉自己那些兵马已经被他察觉。 而且不出意料的话也被他阻拦了。 周成贞的视线扫过东平郡王裹着的大斗篷,斗篷是干干净净的,但隐隐露出其内的衣袍上有泥污,也许还有血迹。 “东平郡王说得对。”几个大臣果然被外地兵马入京的消息震撼了,站出来说道,“现在你们都有嫌疑,今日都要被安置起来。” “还有,国不可一日无君,太子已然不能建国,还请太后听政。”东平郡王说道。 请太后听政? 朝臣们对视一眼。 “正当如此。”他们齐声说道,一面对太后施礼,“陛下大行,事出突然,还请太后垂帘听政。以安民心。” 太后含泪点头。 “我们这就书写诏书。”一个大臣说道。 “还有,如今天子大行,朝臣们已经得知,民众们也揣测纷纷。还请太后下圣谕告知群臣,鸣钟报丧。”另有一个大臣含泪说道。 太后再次点头。 “正当如此。”她说道。 虽然太后拿不了主意,但因为她可靠的身份,原本乱乱的大殿里变的顺畅起来,起草诏书。誊写诏书,如何安置这些人忙而不乱的运做起来。 “还有,太后,请召集太医们对陛下进行细查。”东平郡王再次施礼说道。 细查的意思可就会损伤龙体了,尤其是那些仵作的手段,无疑是对龙体的亵渎。 怎么能让皇帝受这种折辱。 太后皇后面色迟疑。 “娘娘,陛下虽然一心求道,但一直克己,修的大道,如果不查明陛下的死因。陛下定然会被民众非议为求长生不得而亡。”东平郡王跪地说道,“娘娘,让陛下蒙受此等污名,史书记载一笔,臣不甘心也不忍心。” 太后和皇后掩面哭起来。 可不是,可想而知皇帝吃了所谓的始皇鼎炼出的长生丹死了的消息传开的话,人们私下会如何嘲笑皇帝,所有人不仅不会悲痛,反而会成为笑谈,甚至还会说活该。 皇家的脸面都都丢尽了。 “准!准了!”太后哭道。 谢柔嘉松口气。 皇帝虽然外表看起来无恙。但真是中毒而亡的话一定能查出来,只不过先前这些御医们根本就不敢真的细查,现在有了太后的懿旨,又有这么多朝臣们见证。他们就敢放开手脚了。 她忍不住看向东平郡王,但并没有机会说话,按照太后和朝臣们的安排,他们这些人立刻都被分别安置在皇帝寝宫中,每个人都被单独的关起来,里外都有侍卫森严把守。 而另一边皇帝也开始被太医们彻查死因。同时京中封禁,以及东平郡王说的外地兵马私调入京,种种要事让朝臣们忙的脚不沾地,外边得到诏书的朝臣们也都平静下来,朝堂顺畅的重新流转起来,不知不觉一日一夜就过去了。 谢柔嘉一夜未睡,看到天亮就忍不住上前拍门。 “郡王妃,还没下令开门呢。”外边的侍卫说道。 “我不是要出去,你帮我看看,谢五老爷可还好?”谢柔嘉说道。 她的话音落,就听得外边一阵喧哗,传来太后和皇后一连声唤五皇子的声音。 声音带着哭意。 谢柔嘉心里咯噔一下,下一刻门被打开了,晨光倾泻而入,刺的她睁不开眼。 “嘉嘉。”谢文俊的声音从晨光中传来。 谢柔嘉瞪大眼看着站在门外的谢文俊,再看另一边太后和皇后正抱着五皇子大哭,五皇子虽然有些憔悴但站的稳稳的正安抚二人。 “五叔。”谢柔嘉扑进谢文俊的怀里泪如雨下。 纵然艰险的事都重新发生了,结果总算是与那一世有不同。 这边刚验证了丹药无毒,那边负责负责皇帝死因查验的大臣奔了出来。 “娘娘,娘娘。”他们脸色发白声音颤抖,“陛下果然是中毒了。” 丹药没毒,清心丸没毒,竟然还是中毒而亡。 这分明就是借着皇帝服用丹药实施的蓄意谋杀。 这样可以轻易的将皇帝的死因推到丹药上而不被人察觉。 太后手脚冰凉又满心悲愤。 “查!”她喝道,“一定要让陛下死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这边声音刚落,那边又有侍卫疾步而来。 “娘娘,不好了,太子殿下不见了。” 太子?周成贞?跑了? ******************************************************************************************************************************** 二更半小时后,继续求票,谢谢,谢谢。(未完待续。)   ☆、第四十四章 而去 周成贞跑了? 这刚要查是谁给皇帝下毒,他就跑了,这不是摆明了做贼心虚吗?这不是摆明了要让人往他身上查吗? “先前也就是丹药顶着,大家不会多想,现在知晓丹药无毒,再加上他调集外地兵马的事,他肯定是嫌疑最大的。”他低声说道,“别说皇宫里的这些人了,你母亲突然进京,我和你祖父就知道有问题,所以我就跟着追过来了。” 说到这里带着几分后怕。 “还好你拦住她,又心思敏捷看出问题提前做了应对,要不然这次我们谢家,不,我们谢氏九族百众就都完了。” 谢柔嘉讪讪。 “我哪里是心思敏捷。”她说道,只是幸运的经历过一次,而且谢大夫人非要来炼丹实在是让人不得不警惕。 那边又传来侍卫们的喊声。 “娘娘,始皇鼎也不见了。” 始皇鼎? 谢柔嘉和谢文俊对视一眼。 “他也为了长生?”谢文俊低声问道。 谢柔嘉却下意识的摇摇头。 他….不是那种人吧。 念头闪过又苦笑,他是哪种人谁又知道,看看他做的这些事。 那边传来太后愤怒的喊声。 “果然是他干的,这么多侍卫,宫门封禁,京城封禁,他还能跑哪里去?” 被放出来的东平郡王疾步过来。 “娘娘,他有外应,而且肯定已经安排了退路。”他说道。 太后流泪抓住他。 “他为什么要害陛下啊,陛下对他多好啊,都让当太子了,他真是跟他的祖父一样,狼心狗肺啊。”她哭道。 “或许是因为陛下要修长生吧。”东平郡王说道。 修长生跟他有什么关系? 太后愣了下,可不是,皇帝长生了,还有他这太子什么事。 “那长生。怎么可能!”她又是气又是急。 太后虽然是个礼佛敬神的老妇人,却打心里不信长生,可笑皇帝是个读书掌权几十年的男人,却没能逃过这荒渺的痴迷。 “谁知道他怎么想的。”东平郡王说道。“他从小就这样,永远不知道他到底想什么,可是不管他想什么,他都不该做出这种事。” 五皇子已经在安排人去捉拿追捕。 “继续查,查陛下到底怎么遇害的。”太后抬手拭泪。吩咐道。 但一直到傍晚,皇帝寝宫的人都被盘问无数遍得出两个结论,要么是陛下当时饮用的霜化水,要么就是除了谢柔嘉和皇帝外第三个接触到那颗清心丸的内侍。 采集霜化水的内侍被打个半死什么也说不出来,而从谢柔嘉手里接过盘子送丹药的内侍则在干净利索的挣脱了束缚撞死在屋子里。 这让众人认定了他是知情人,但却又就此断了线索。 虽然真相还没有水落石出,但可以肯定跟炼丹无关,所以五皇子便请求太后和大臣们决议放走谢家的人和玄真子等道士。 虽然吃丹药吃死和被人谋害而死都不是好名声,但鉴于被谋害能给太子周成贞定罪,太后和朝臣们还是最终同意放了谢家的人和道士。对外说是皇帝突然生病,所以要请谢家的人和玄真子来做法事祈福。 东平郡王将谢柔嘉送出宫门。 谢柔嘉知道他现在还不能回去,周成贞在逃,皇帝的丧事,以及更重要的新皇帝的人选都让朝堂变的暗潮汹涌。 “需要我帮忙追查周成贞吗?”谢柔嘉问道。 东平郡王冲她摇头。 “不用,这些事自有官府朝廷来,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他说道。 帮不上忙么? 或者说这件事他们不管。 听他的安排就好,谢柔嘉点点头没有再说。 “我就不跟你去王府了。”谢文俊上前说道,又看了眼谢大夫人。 谢大夫人经过这两天一夜整个人又老十岁,精神萎靡。双眼无神。 谢文俊的意思是看着她,免得再惹出祸事来。 谢柔嘉点点头。 “我先去看看邵铭清。”她说道。 “去吧,他肯定吓坏了。”谢文俊说道。 “倒不是吓坏了,他肯定很担心我们。”谢柔嘉说道。 因为京城还在施行封禁。在宫门前不宜多停留。 “明日解了封禁我们再详细说。”谢柔嘉说道,一面上车再次对东平郡王摆摆手。 东平郡王对谢文俊颔首转身回皇宫内去了。 一直沉默站在一旁的谢大夫人走过来。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哑声问道。 谢柔嘉看她一眼。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她问道。 谢大夫人神情变得激动。 “知道你为什么不告诉你,你是不是就想让我们看看你多厉害,是不是就想证明我没本事,只有你才能救谢家。所以你就是不告诉我。”她有些语无伦次的说道。 谢文俊吓的一声冷汗,忙抓住她。 “大嫂,你不要再惹事了。”他低声喝道,看着四周的侍卫。 这些侍卫都面色木然,似乎并没有听到她们的话。 “是殿下的人。”谢柔嘉安抚谢文俊,又看着谢大夫人,“我如果说了,大夫人你信吗?” 谢大夫人神情一僵。 “我说了,你还是会认为我再阻拦你,我要证明自己比你有本事,认为我要抢夺你们的荣耀。”谢柔嘉说道,“母亲,你从来都没有信过我,你还质问我为什么不告诉你。” 母亲。 这个称呼已经很久没有从谢柔嘉口中说出过,谢文俊听到了却只觉得心酸,扭过了头。 谢大夫人身子发抖。 “还有,这件事也不用我说。”谢柔嘉接着说道,“出砂不出丹,谢大夫人,你以为祖宗留下的话是随便说说的吗?” 谢大夫人张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出了事,别总是想是别人怎么了,先想想你都做了什么吧。”谢柔嘉说道,说罢上了车。在侍卫们的拥簇下而去。 谢大夫人伸手掩住嘴呜咽起来,人几乎站立不住。 谢文俊神情复杂的叹口气,上前将她搀扶上了马车离开了。 暮色蒙蒙,皇宫里正逐一点亮灯。 皇帝葬礼。捉拿周成贞,以及朝政之事东平郡王坚决的拒绝了太后的请求一概不参与。 “这些事还是皇子们来做的好。”他委婉的对太后说道。 尤其是五皇子。 太后心里透亮,自从今天五皇子在皇帝寝宫的一番作为,皇帝入土为安之后,他作为新帝已经是万无一失的事了。 现在正是他更添功绩收复人心的时候。 “你及时阻止了那些被镇北王父子掌控的兵马。没有让他们进京,要不然纵然知道丹药无毒,周成贞也无人能扳倒。”太后感叹道。 “这是臣的本分。”东平郡王说道。 “那这样吧,陛下被毒害的事还是由你协助继续追查。”太后想了想说道。 这件事是每个人都心知肚明的,就是没有证据,不管最终有没有证据,最后都会公布为周成贞的恶行,而东平郡王也作为功臣得到嘉奖。 这是一件白送功劳且只能由太后和新帝信任的人来办的事。 这也算是给东平郡王的谢礼。 东平郡王坐在室内,翻看查问内侍们的记录。 “这个王德才在陛下这里服侍了十几年。”一旁的内侍说道。 王德才就是那个给陛下捧丹药被询问时一头撞死的内侍。 “一直老实本分,也并没有争强好胜之心。也从来没有受过陛下的责罚,反而陛下对他很不错,因为他会玩变豆子让陛下开心,还曾经想要提拔他,他还辞谢了呢。”内侍接着说道,“真想不明白…” “你说什么?”东平郡王忽的打断他问道。 内侍愣了下。 “奴婢说想不明白,他怎么会做这种事。”他感叹道。 “不,你说他会玩什么让陛下开心?”东平郡王问道。 “变豆子。”内侍忙说道,一面伸手指了指几案上的茶杯,“就是用三个茶杯扣住豆子。变来变去的让人猜,多少人盯着都猜不准,他的手可快了…” 话说到这里他也猛地停下来,面色愕然显然想到了什么。 手快! “那日王德才接过郡王妃递来的盘子的时候。周成贞突然跟问陛下用什么水,我们就都去听陛下说话,想来就是那个时候他将清心丸换成了毒药。” 闻讯而来的五皇子听到东平郡王的分析之后也点头带着几分恍然说道。 “真是可恶,他怎么就下得去手!”他又恨恨说道,“我真是想不明白。” 东平郡王若有所思。 “我也想不明白。”他说道,低头看着几案上摆着的杯子。 适才几个内侍用他们做了演示。 可是就算是这个王德才干的。但也没证据证明就是周成贞指使的。 一番彻查下来,虽然太后和皇后说周成贞随意出入宫廷,但他在这宫廷中竟然干干净净没有一点牵扯痕迹,除非王德才指正他,否则根本就没有任何证据。 那他跑什么?又不是事情败落无可退路了,至少现在他还占据优势,但就因为他这一跑才破了局面。 这个周成贞到底要干什么? 怎么干什么都像是儿戏,但偏偏这儿戏又往往惨烈,说他势在必得算无遗漏吧,他又说撒手就撒手,就好像下棋正对持到要紧时候,他自己掀了棋盘不玩了。 “现在还没有周成贞的踪迹吗?城门那边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察觉?肯定是有他的人…” 耳边传来五皇子和侍卫们的说话声,东平郡王却一个机灵。 “不好。”他说道。 五皇子和侍卫们被打断看过来,才要问什么不好,东平郡王已经疾步向外而去。 怎么了? 五皇子不解的忙让人跟上。 ……………………………………………………………… “郡王,你回来了。” 安定王府开门的管事高兴的施礼,看着还未下马的东平郡王。 “郡王妃呢?”东平郡王问道。 管事愣了下。 “郡王妃还没回来。”他说道。 话音未落就见东平郡王已经疾驰而去。 青云观里,邵铭清从一群刚被放出来还惊魂未定的道士中跑出来,看着下马的东平郡王。 “你说什么?”他神情也变得惊骇,“她没有来我这里,我正想去给她说一声我没事,会不会去谢五爷那里了?” 话音落,因为听到东平郡王派去的侍卫问询的谢文俊一同疾驰而来。 “没有,我和她在宫门口就分开了,她说要来见你的。”谢文俊急道,“这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不见了?” 邵铭清将手攥的咯吱响。 “周成贞!” 周成贞!(未完待续。)   ☆、第四十五章 一别 蒙在头上的布被扯了下来,但谢柔嘉的眼前还是一片漆黑。 夜色浓浓,寒气凛凛,身下是冻凉的土地。 “对不住了柔嘉小姐。”阿土说道,“实在是不敢见大巫你,用了些下作的手段,小巫冒犯了。” 谢柔嘉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眼前陡然亮起光,是八斤点亮了火捻子,但下一刻就被阿土掩灭。 “你干什么?点什么灯,要让别人发现吗?”他说道。 “我怕黑嘛。”八斤说道,往谢柔嘉身边挤了挤,声音带着好奇,“柔嘉小姐什么时候能说话?” 阿土干笑几声。 “我希望她永远不再能说话。”他嘀咕着,“要不然报复我我可就惨了。” 脚步声从一旁传来。 “好了,你们走吧。”周成贞的声音传来。 阿土高兴的应声是,八斤站着没动。 “你还干什么?”周成贞说道。 “世子爷。”八斤陡然拔高声音,“你不要我了?” 周成贞嗤声。 “要你这个废物有什么用,添乱。”他说道,带着几分不耐烦,“滚远点,别连累我。” 谢柔嘉听得噗通一声满耳都是八斤的干嚎声。 “世子爷,八斤就是死也要跟你死一起。” 周成贞幽幽的叹口气。 “八斤啊。”他说道,忽的声音拔高,“八斤!地下有只手伸出来抓住了你的脚!” 八斤怪叫一声跳起来,紧接着就是一声闷响人倒在地上。 听声音是被周成贞打倒了。 “世子爷!”阿土吓的噗通一声也跪下来,“老奴一定不会出卖世子爷的!” “出卖我你也没什么好处。”周成贞说道,“从现在起你要想保住你的命,就只有一个办法,你可知道是什么?” “请世子爷说,老奴多谢世子爷指点。”阿土说道。 “就是离我远远的,再不提再不见我这个人。”周成贞说道。 这的确是,要不然不是被逼着去追捕周成贞。就是被当做同党格杀勿论,最好的就是再不跟他有牵扯。 阿土连连点头应声是。 “带着他走吧。”周成贞说道。 八斤吗? 阿土愣了下。 “我知道阿土你这种人为了活命,一定会照顾好你自己的。”周成贞说道,却没有再说为什么要他带八斤走。 阿土也没有再问。 谢柔嘉听得咚咚两声。很显然是阿土在叩头。 “那我们走了,世子爷你保重。”他说道。 周成贞嗯了声。 “把她的禁咒解开吧。”他又说道。 阿土干笑两声。 “我也解不了,等再过一会儿柔嘉小姐肯定自己就解开了。”他说道。 世子爷不是说了吗,他可是个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人,自己下了那么重的咒术。当着这位小姐的面解开,那自己岂不是很危险。 周成贞没有再说话。 听到悉悉索索的人被拖起的声音。 “世子爷,你保重。”阿土说道,紧接着脚步声响起,走了没几步又停下,“世子爷,其实咱们干吗跑啊?明明还能翻盘呢。” “没意思,懒得玩了。”周成贞懒懒说道。 阿土干笑两声。 “那我们走了,世子爷,你保重。”他说道。“要是你再想玩了,随时召唤我们。” 周成贞笑了。 “好啊。”他说道。 脚步声再次响起,渐渐的又消失,四周恢复安静。 谢柔嘉感觉周成贞坐在自己身边。 “哎。”他用胳膊撞了她一下,“能说话了没?” 谢柔嘉没有反应。 “能不能?能不能?能不能?”周成贞用手戳着她哈哈笑。 笑了一刻停下来。 “不能说话就不能说话吧,要是能说话,现在又该吵起来了。” 他点亮了手里的火捻子,照着谢柔嘉的脸。 谢柔嘉也看清了他。 一片漆黑的荒野里在二人的面前亮起这一点火光,照的面孔忽明忽暗,四周更加的看不清了。 “谢柔嘉。我给你道个歉。”周成贞说道。 谢柔嘉看着他,周成贞对她龇牙一笑。 “这事真不能怪我。”他说道,“我可真不是故意对你的,这不。我想来想去不安心,我得给你说清楚,所以就把你请出来了。” 谢柔嘉的嘴唇动了动。 周成贞啧的一声,冲她挑眉。 “你看你看,是不是在骂我了?”他伸手戳她的脸说道,“是不是又说呸呢?” 戳了两下又松开手吐口气。 “你说你可真是难伺候。你说你要丹女吧,我特意给你弄了始皇鼎来帮你,你不仅不要,你还拱手让人,好啊,你不要丹女不要谢家,我就把谢家毁了吧,你又跳出来替谢家挡罪。“ “谢柔嘉啊谢柔嘉,你跟我是不是冤家啊?” 谢柔嘉看着他。 “你杀皇帝夺帝位也是为了我?”她说道。 周成贞哈的一声。 “你能说话了!”他笑道,伸手一拍她的肩头,“就知道我媳妇很厉害了,阿土这老妖怪用上了始皇鼎让你中招,这么快就解了。” 谢柔嘉被他拍的向一边倒去,周成贞又笑着将她拉住。 “还没全解了啊。”他说道,“那也厉害。” “周成贞,你到底想干什么?”谢柔嘉说道。 周成贞笑了。 “你不知道我想干什么?”他问道,“也就是说你觉得我不是为了当皇帝?” 说罢抬手又拍了下谢柔嘉的肩头。 “就说你是我媳妇嘛,别人看到我做的这些就只会想到谋朝篡位什么的,一点新意也没。” 谢柔嘉一句话不说只是冷冷看着他。 周成贞挑挑眉。 “好好,我好好说。”他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在干什么,就是顺水推舟,他们要玩,我就陪他们玩。” 说到这里哈哈一笑。 “我玩死他们。” “玩死他们你能得到什么?”谢柔嘉说道。 “得到什么?得到的多了。” 周成贞展开手拔高声音。 “玩死他们我高兴,玩死他们看别人傻眼我高兴。玩死他们我就是皇帝,我皇帝我就能得到我想要的一切,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到时候先把你们都下牢狱,玄真子这群牛鼻子肯定要死。他们得被黑锅,他们死了,事情也就解决了,谢家呢,处置掉谢大夫人谢文兴就差不多了。反正他们两个你也不在乎,至于你呢,用杯假毒酒假死了事。” “周衍这个老不羞的,看在你的面子上,留他一条命,让他滚蛋远远的,这辈子别来我跟前碍眼。” 说到这里他伸手戳了下谢柔嘉的肩头,又指了指自己。 “然后,就剩我们两个。” “你说我能得到什么?江山和美人呗。” 声音停下来,原野再次陷入一片安静。 “可是我觉得大概是得不到你了。”周成贞又叹口气说道。“想到到时候你凶巴巴的闹腾的样子,我就觉得烦,打你也不是,不打你也不是,真是麻烦,太烦了,当皇帝也没什么好玩的,杀了你吧,倒是不烦了,又觉得没什么意思。我一个人,真是没意思。” 他说着伸手将谢柔嘉抱在怀里。 “我一个人真是没意思,什么都没意思。” “你没有意思,就可以无视别人的意思了吗?”谢柔嘉说道。“就可以肆意的杀人了吗?” “是啊。”周成贞笑道,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行了傻丫头,别跟我说道理了,我是被当做畜生养大的,畜生哪里在乎这个。” 说到这里又一笑。 “你看。就算你们不来抓我,我不是还要抓你。” “那你就是只有死路一条了。”谢柔嘉说道。 周成贞笑了。 “那太好了,生不能在一起,死在一起也行啊。”他说道。 他的话音落眉头一皱,匍匐在地上,嗬了声。 “来的还真快。”他说道,“媳妇我跟你说,周衍这小子手下养着的术士没有一百也有八九十,也就他会装,动辄出事就只会怀疑我,那老小子什么坏事干不得。” “可是他什么坏事都不干。”谢柔嘉说道。 周成贞一把将她拎起来。 “你还是不说话的好。”他说道,将谢柔嘉抱起来疾步而行。 …………………………………………………. 邵铭清勒住马停下,看着一片漆黑的天地。 “不行,他们的气息被掩盖了,根本就看不出。”他说道。 身后马蹄急响,一群高举着火把的人马奔来。 “你们郡王呢?”邵铭清问道。 “郡王走的太快了,我们追不上。”为首的护卫说道。 走得那么快,找的方向对不对呢? 邵铭清咬咬牙。 “走。”他说道,纵马疾驰。 暗夜里骑马其实并没有多少优势。 马儿一声嘶鸣跪倒在地上,东平郡王就地翻滚起身,没有再停留等候身后的人赶上更换马匹,径直向前奔去。 夜色渐渐褪去,视线里变的朦胧,可以看到起伏的山脉,被雪掩盖的嶙峋的山石树木,地上也终于出现一行散乱清晰的脚印。 “谢柔嘉!” 东平郡王大声喊道,不知道是因为他的声音还是因为有人走动,一群鸟惊飞在山间。 周成贞停下脚回头看了眼,光秃秃的树木挡住了山下的视线。 “….那次你睡到半夜,很显然累坏了,我捏你鼻子你都不知道…”他继续说道,一面迈步疾行。 “那是因为我自己把自己打晕了,不是信任你,而是…..”谢柔嘉说道。 “你就是信任我!”周成贞吼道打断她的话,抱着她的手用力攥紧,晨雾中的神情狰狞,“你就是信任我!我们一起往镇北去,我们一路上过得很开心!你要是再敢胡说。我现在就鞥把你扔下山去!” 谢柔嘉看着他,笑了笑。 “你要扔早些扔,再过一会儿,你就没机会了。”她说道。 她现在能笑了。用不了多久就能解脱禁咒恢复如常。 “我从来没用巫术害过人,但既然你不是人,那也就无所谓了。” 周成贞哈哈笑了。 “好啊,看看谁快。”他说道,疾步前行。 “周成贞!” 东平郡王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周成贞回头。看到东平郡王追了上来,手里举起一把弩箭。 “把人放下。”东平郡王说道。 周成贞冲他嗤声一笑,理也不理继续前行。 嗡的一声响。 周成贞的脚步一个踉跄,单膝跪在地上。 一只箭射穿了他的小腿。 血瞬时在残雪遍布的地上如同梅花绽开。 谢柔嘉并没有因为他的跪下而滚落,依旧被他稳稳的抱在怀里。 山下更多的马鸣人沸传来,显然人马追了上来。 东平郡王举着弩箭奔过来。 周成贞发出几声笑。 “认为我不舍伤她,那可不一定,伤了她,我陪她。”他说道,一咬牙再次站起来向前而去。 方向竟然是一旁的悬崖。 “周成贞!”东平郡王吼道。再次扣动弩箭。 周成贞已经到了悬崖边,箭直直的刺入他的后心,但并没有让他就此停下而是向前扑倒。 “那就一起死吧。”他喊道,伴着这句话拖着谢柔嘉冲下了悬崖。 谢柔嘉只觉得身子陡然悬空,但只是一瞬间坠落就停下来,碎石从身边扑扑而落。 “周衍!” 她抬起头。 东平郡王人也悬空,一只手扒住悬崖边,一只手抓住了谢柔嘉的手腕。 他可不是只抓住了自己一个人。 谢柔嘉低头看着抱着自己腰的周成贞。 周成贞看着东平郡王笑了。 “十九叔,你的力气真大。”他嘴角有血流出来,笑道。 力气大也撑不住的! 谢柔嘉的念头闪过。身子就猛地下坠,一声尖叫后再次停下来。 东平郡王又攀住了一块山石。 但相比于悬崖边,崖壁上的山石更加薄碎。 谢柔嘉甚至能听到山石裂开的声音。 “十九叔,你原来想和我们死一起啊。”周成贞再次笑道。 “周衍!松手!”谢柔嘉喊道。抬头看着东平郡王。 东平郡王没有说话,也没有松手,似乎全身心都凝聚在攀住的石头上,抓着谢柔嘉的手青筋暴起。 山上的人声已经隐隐能听到了。 再坚持一会儿,等他们来了,就没事了。 谢柔嘉只觉得身子一晃。她不由再次叫了声,但并不是东平郡王脱手,而是周成贞用没受伤的脚踢了崖壁。 “对啊,十九叔,松手吧。”他还哈哈笑。 “周衍,你要是不松手,我就咬舌自尽了。”谢柔嘉喊道,眼里已经急的冒出眼泪,“你信不信!” 东平郡王依旧一语不发,不仅没有松手反而更握紧了几分。 周成贞的手捏住了谢柔嘉的下巴。 “算了,还是舍不得。”他叹口气说道,“谢柔嘉,你说我上辈子欠你一条命,那这辈子我还给你吧。” 话音落,谢柔嘉就觉得腰里一松,攀着她的周成贞向下坠去。 周成贞下坠的速度很快,又似乎很慢,谢柔嘉似乎看到他对她一笑,但转眼间人就消失在缭绕的山间雾气中。 消失了。 谢柔嘉只觉得身子一悬空,人被拽了上去,耳边嘈杂声一片。 ******************************* 今日一更。(未完待续。)   ☆、第四十六章 事后 东平郡王的侍卫们将他们拉了上去,还没站稳,谢柔嘉就被东平郡王抱在怀里。 “没事了。”他拍抚着她的后背说道。 谢柔嘉大口大口的呼吸,双耳嗡嗡响成一片,脑子里一片空白,似乎重复周成贞松手跌去的一幕,但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后背上的手始终不轻不重不急不缓的拍抚着,从最初的毫无感觉到渐渐的感觉到节奏感觉到衣衫上的汗水在感觉到寒意,她的身子也终于从禁咒中解放。 或许是僵硬太久,又麻又软几乎站立不稳,她不由也抱紧了东平郡王。 没事了,没事了。 奔过来的邵铭清看着相拥的二人停下脚,将到了嘴边的那句谢柔嘉又咽回去。 没事就好。 他长长的吐口气。 …………………………………………………………. 天光大亮站在悬崖边上依旧看不清下边,云雾依旧缭绕。 这是西山最偏僻陡峭的一处所在,一向人迹罕至,而这悬崖更是险峻,侍卫们已经来回试了很多遍都无法攀爬下去,扔下去的石头也久久没有回声。 “不用再找了。”东平郡王说道,“这么深的悬崖他活不了了,更何况他还中了两箭,其中后心的是致命的。” 侍卫们领命应声,传唤收队。 “殿下。” 谢柔嘉和邵铭清从一旁走过来。 “怎么了?”东平郡王说道. “你看这个。”谢柔嘉说道,从怀里拿出两物递过来。 始皇鼎! “这个,是他塞给你的吧。”东平郡王立刻想到了。 始皇鼎是被周成贞从皇宫拿走了,因为身体僵硬没有知觉,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竟然塞给她了。 “你拿去交给….”谢柔嘉说道。话没说完就见东平郡王一扬手,她不由惊叫一声。 始皇鼎跌入悬崖转眼消失在视线里。 “你干什么?”她惊讶的问道,“这是始皇鼎啊,你怎么不交给新皇帝啊。” 就算不是皇帝要的,这也是他们父子甚至很多人争抢寻找这么多年的东西,怎么说扔就扔了? 东平郡王看着悬崖下。 “这种东西仅仅出现一次,就让陛下三代手足相残。传下来这千年不知道沾染了多少鲜血。它本身无恶,但却被人的恶念贪欲浸染,还是让它离开人世。既放过了人心,也让它不再受亵渎。”他说道。 就让它跟着周成贞一起消失吧。 谢柔嘉看着他,又看了看悬崖,笑了笑。 “那走吧。”她说道。 回到京城的时候。京城已经解除封禁了,心惊胆战的人们都从家里走到街上。很快京中寺庙的钟声都敲响了,宣告了皇帝大行的消息,经过两日的封禁,京中的人们已经猜到了。所以并没有太过于惊慌。 接下来就是宣告太子周成贞的恶行,皇帝的葬礼等等一系列事,等忙完这些已经到了正月里。 因为皇帝新丧。这个年京城里过的比往日冷清很多,不过又因为新帝未定。私下暗潮汹涌。 不过这一切都跟谢柔嘉等人无关。 谢文俊带着谢大夫人在宣告了皇帝的丧事后,就离开京城回彭水去了。 在五皇子的安排下,玄真子带着弟子们参加了皇帝的葬礼,算是平息了京中民众对青云观的质疑,挽回了龙虎山道家的声名。 谢柔嘉则借着被周成贞挟持的事在家休养几乎一个月没出门,也不见任何访客。 反正安定王府因为王妃身子不好几乎没有应酬,大家也没什么奇怪的。 东平郡王回来的时候,听到院子里有笑声传出来。 “郡王妃和邵道长在打牌。”两个丫头笑道。 “邵道长来了?”东平郡王问道,不待丫头们回答又点点头,“是该来。” 该来?为什么? 丫头们不解,看着东平郡王走了进去。 谢柔嘉正将牌扔下去夺邵铭清的牌。 “你耍赖!给我看看!才不信你赢了。”她说道。 邵铭清嗤声。 “你这才是耍赖。”他说道,“认清现实吧,你就是傻,次次输。” 小玲和一旁的丫头们笑的掩嘴,还是谢柔嘉先看到东平郡王进来了,大家忙散了。 邵铭清施礼。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谢柔嘉问道,一面接过茶捧给他,动作熟练又随意。 “五皇子的登基事宜也就这几天了。”东平郡王说道,“这种事宗室子弟就要回避一些。” 果然是五皇子为新帝啊。 谢柔嘉和邵铭清都没有意外。 东平郡王却想到在御书房五皇子的话。 “十九叔,那个丹药真的有效。”他说道,眼神亮亮,“虽然不知道能不能长生,但我这些日子觉得特别有力气和精神,这么忙这么熬夜一点也不累。” 东平郡王笑了。 “殿下,是可堪重任,压力越大精神越好吧。”他说道。 五皇子带着几分跃跃欲试。 “十九叔,不如让郡王妃再炼几个丹…”他说道。 “陛下,始皇鼎已经没有了。”东平郡王说道,“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五皇子一脸的遗憾和恨恨。 那个悬崖他也派人去找了,下到悬崖地着实费力,更何况始皇鼎在没在周成贞身上还不一定。 “陛下如果对丹药感兴趣的话,不如先让玄真人试试吧,毕竟他才是正宗的丹家。”东平郡王说道。 玄真子啊。 虽然说皇帝不是吃丹药死的,但到底也是因为吃丹药的机会。 相比于长生,他现在更重要的是坐稳皇帝这个位子。 “那还是算了,我对目前的一切都很知足,大道暂且不求了。”他笑道。 现在知足是因为尚有未尽的事,等有一天一切都在掌控中人心就会不足了。 所以始皇鼎绝对不能留。 要不然作为用始皇鼎炼出丹药的谢柔嘉就永远不能摆脱。 或者,周成贞将始皇鼎带走,又最后送给谢柔嘉,也是因为这个? “哦对了。”五皇子说道,打断了东平郡王的走神,“玄真人请辞要离京回龙虎山去。” 要走了?也是该走了,一朝天子一朝臣,原本玄真子已经服侍了两代天子,凭着这积累下来的人气获得新帝的倚重再将国师的衣钵传下去也不是可不能,只是可惜出了皇帝被毒害而亡的事,到底让新帝心生忌讳。 “殿下,是不是有什么事?” 谢柔嘉的声音在耳边说道,东平郡王看过去。 “是不是五皇子问始皇鼎的事了?”谢柔嘉问道,眼中几分忧心。 当初是他父亲和镇北王看管始皇鼎,结果丢失了,被皇帝猜忌了这么久,现在始皇鼎又是在他追查的时候不见的,就算说是跟着周成贞一起消失的,皇帝都是多疑的,而且现在东平郡王跟自己还是夫妻的名分。 东平郡王笑了笑。 “没有,五皇子没有问,他问的是关于玄真子的去留。”他说道。 玄真子的去留?谢柔嘉立刻被吸引了,抛下始皇鼎的担忧。 “玄真人要请辞回龙虎山,五皇子犹豫要不要留他。”东平郡王说道,看了眼邵铭清。 邵铭清轻咳一声。 “是,我是来告辞的。”他说道。 谢柔嘉看着他瞪眼。 “这么说你不是来陪我玩的?”她咬牙说道。 邵铭清笑了。 “这不还没来得及说嘛。”他说道。 “这么说玄真人已经做好了选择了?”东平郡王说道。 邵铭清点点头。 “师父说这次能迈过这个大劫,我们龙虎山也算是死而复生,旧的荣耀达到顶峰已经死去,而新的大道又要开始,这次就是更广阔的大道。”他说道,“所以他要回龙虎山潜心修道,在红尘间历练。” “说白了就是不想再伺候皇帝了呗。”谢柔嘉说道,“那你呢?也要跟着走去修道了?” “我当然要修道啊,我是道士。”邵铭清笑道,“不管我当初是为了什么入道的,迫不得已也好,谋求富贵也好,但既然做出了这个选择,就是我心甘情愿的,不能因为曾经是迫不得已做过的事就可以不算数。” ************************************************ 写出二更了,继续求票~~~(未完待续)   ☆、第四十七章 离心 谢柔嘉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好孩子…”她感叹道。 这臭丫头! 邵铭清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抬手拍下她胳膊。 “别动手动脚的。”他瞪眼说道,看了东平郡王一眼,怎么还跟以前一样的话没有说出来。 东平郡王笑了。 “是好孩子。”他说道。 邵铭清干笑两声。 “那什么时候走啊?”谢柔嘉说道,“该不会一会儿就走吧,还有要是殿下不说,你是不是还要一声不吭的偷偷走了?” 这是还在抱怨上次的事,邵铭清抿嘴笑。 “没那么快,得等新帝登基之后才会递交国师等赏赐法冠衣袍等物请辞,陛下会挽留,如此一两次后才会最终同意,算日子应该是出了正月开春之后了。”他说道,“这时间足够让我吃你十七八顿送行宴。” 可是送行宴到底是让人伤感的,送邵铭清出去的时候,谢柔嘉变得沉默。 “你有没有接到彭水的信?”邵铭清忽的说道,想要把气氛调起来,“柔清给我写信说,现在郁山的矿工们开始变得抢手了,自从过了年安哥带他们去阻止了一个矿井塌陷,救出了十七八个矿工,他们就被各个矿上抢着请了。” 这些事谢柔嘉当然也知道了,不过听了还是高兴的笑了。 “有意思吧,一群等死的废物成了能救命的,谁能想到。”邵铭清笑道。 “物尽其用,生而为灵,都是有用的,哪有什么废物。就看怎么用。”谢柔嘉说道,“他们在矿山矿井经历过生死和危险,也就了解生死和危险,在这一点上教授引导他们,就能让他们事半功倍。” 邵铭清含笑摸了摸她的头。 “哦我说错了,这么有意思的事只有我们最厉害的嘉嘉能想到。”他说道。 谢柔嘉呸了声,这次真的哈哈笑了。 “好了。别送了。回去吧,我又不是今天就走。”邵铭清说道,又回头看了眼。凑近她低声,“你看,你丈夫都追出来了,别让他等着了。” 谢柔嘉再次呸了声。 “你丈夫!你丈夫!”她说道。说到这里又想到以前在郁山也这样斗过嘴,不过那时候说的丈夫是安哥俾。她不由再次哈哈笑了。 邵铭清显然也想到了,不由也莞尔。 一眨眼过去三年了啊,从十一岁的重生到现在十五岁。 再过一年她就该成亲了,如果按照那一世的轨迹。十六岁的她就该和安哥俾成亲了。 “行了,别傻笑了,他是不是有事找你?”邵铭清说道。打断谢柔嘉的神游天外,再次回头看后边。 谢柔嘉这才回头。看到东平郡王走过来。 “殿下…”她说道。 “谢家出事了。”东平郡王说道。 …………………………………………………………………….. 这个新年因为皇帝丧事,彭水也是禁了娱乐,正月里谢氏一族所在之处显得有些凋零。 这并不是因为缺少了以往的奢华的彩棚彩旗,而是因为进出其中的人的神情,不管男男女女都一脸愁容凝重,小孩子们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被大人们吓得也都大气不敢出。 谢家大宅的厅堂里,挤满了人,或者坐或者站,有的有茶水,有的没有,不过现在也没人计较这些。 “怎么人还没来全?”其中一个老爷没好气的喊道,“他们为什么都还不来?出了这么多事,他们还坐得住!” 有人在一旁嗤声。 “怎么坐不住?反正被人抢了的销路的又不是他们的砂行。”声音里满含怨气。 “怎么不是他们的砂行?”又有人生气的说道,“谢氏一体,所有的砂行矿山虽然名义上分给各家,但咱们谢氏是一体的,我们的被人夺了,他们的也早晚能被夺。” “就是,他们不说帮忙一起对付外人,反而一副搂着自己的产业躲开的样子,真是让人寒心。”这话让更多的人乱纷纷的符合。 “要不然怎么办?”也有人冷冷说道,“谢氏一体,那是因为谢氏这个名号,谁管是东府还是西府,是大老爷还是七老爷八老爷,现在不是大家不齐心的问题,而是谢氏这个名号毁了,臭了,没人当回事了,就跟一块肥肉扔进狗窝,外人能抢,自己人也要抢,现在谁抢到就是谁的,也别提什么一体不一体了,都他娘的自己靠自己吧。” 这话让在场的人心底发寒,这也是众人不想承认但随着时间越来越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最先也不知道是谁,也不知道从什么开始,大概是一个行脚的小货郎给一个拉着孙子逛街市的老妇人推荐一袋子朱砂。 “哎呦我们彭水谢家满街都是朱砂,你这个小货郎卖这个岂不是要饿死。”老妇人好笑的说道。 小货郎却没有羞惭的跑开,反而带着几分试探。 “用惯了谢家的朱砂,也试试别家的嘛。”他说道,“也许更好呢。” 老妇人的脸色一变。 “哎呦你这人怎么说话呢,巫清娘娘也是你能亵渎的。”她不高兴的说道。 并没有像传说中那样大喊大叫的打过来。 “大娘,巫清娘娘是巫清娘娘,谢家是谢家,我可没有说巫清娘娘不好,我只是说朱砂。”小货郎赔笑说道。 街上喧闹声声,人来人往,但小货郎觉得自己和这老妇人被隔绝了一般,呼吸都停滞了。 老妇人看着他手里递来的纸包,忽的伸手接过。 “你这多少钱?”她说道。 小货郎觉得天好似被劈开了一般。 “不要钱不要钱,大娘你拿着用用试试。”他竭力的压抑着激动,不仅如此,还抓了一把糖塞给吮吸手指的小童。“拿着玩拿着玩。” 老妇人没想到会沾着这便宜,乐滋滋的拉着孙子走开了。 就是从那里以后,货郎来卖谢家之外的朱砂,而街市上也越来越多的开起其他人家的朱砂行,他们不仅不要脸的把朱砂的价格压成最低,引得百姓们趋之若鹜,还竟然敢去找大的采买。大言不惭的说他们的朱砂比谢家的好。而且还便宜,而更气人的是,那些采买们都瞎了眼的听信了他们的话。 短短几个月。谢家的朱砂生意损失了三分之一,从来没在意过生意,只管坐着躺着就能获利丰厚的谢家老爷们这才察觉不对了。 以前卖不出是因为需求方不需要,但现在卖不出是因为被别人抢占了。 更让人想不到的是。有人去质问时,那边的人竟然说出吓人的话。 “拉倒吧。你们谢家的砂毒死了皇帝,谁还敢用啊。” 毒死皇帝! 虽然传来的消息说皇帝病逝,但皇帝是被太子毒死的消息也私下传开。 太子是谁,太子是周成贞。那个曾经做过他们谢家上门女婿的人。 这一下谢家可掉进泥坑里了。 “这是胡说八道!要是谢家的砂有毒,怎么谢家没有被治罪!” 这是多简单的道理,但是偏偏没人信。反而那种谣言越传越甚。 “让大夫人出来辟谣!” 但谢大夫人却闭门不出,据说是谢柔惠有身孕了。一心只等待新丹女出世。 而谢大老爷则趁着砂行生意不好,抢夺起矿山来,这样干的还不止他一个,东府西府几个长老们也纷纷如此,看紧自己的矿山,借着朱砂销量减少囤积来要挟其他人用矿山来换取流转的资金,一时间谢家乱成一团。 这已经是请求召开的不知道多少次长老会了,但来的长老们越来越少,到现在干脆都不来了。 “这算什么?连外人都不如,还称什么一家子,分家算了。”有人气愤的喊道。 分家这个念头闪过,厅中的人们都沉默了。 “分了家的谢家,还是谢家吗?”有人喃喃说道。 所以大家现在就根本不管大家,只管小家,所以才拼命的捞自己的好处….. 门外有人轻咳一声。 “不是说开会吗?怎么就这点人啊?” 谢文昌! 厅中的人都看过去,看到穿着锦袍的谢二老爷谢文昌。 相比于众人的皱眉不展,他一脸悠闲,手里还握着一个小茶壶。 谢文昌,谢二老爷,现在应该是家里最悠闲的人,最不愁将来的人,因为他有一个好女儿。 那个女儿名声盖过了谢家的丹女,独霸郁山,能行巫能点砂,手下更有一群能解决矿山事故的矿工,而且据说他的女儿还要接受矿工,亲自授予技能。 郁山的矿虽然不出砂了,可是它出人了,而且出的是哪个矿山都离不开的人。 “二老爷!”有人立刻站起来,“您快请坐,您快进来,就等你了。” 既然现在分家势不可挡了,那就也必须为自己捞好处了。 而谢文昌是必须拉拢讨好的那一个,以后自己家的矿山可全指望他呢。 更多人的站起来。 “二哥,你可拿个主意吧。” “二叔,这真没办法了。” 他们乱哄哄的说道。 看着这些热忱甚至讨好的神情,谢文昌哈哈笑了,端起茶壶吸溜一口。 “哦对了,你们看这东西。”他举起茶壶想到什么对大家说道,“老白家送的,老白家的二小子说这是什么最新的喝茶的方法。” 他说着摇摇头。 “茶不煮着吃还叫茶嘛,真是一代不一代。” 那你还拿着出来显摆,看看这茶壶的工艺肯定价值不菲。 老白家? 白家? 听说老白家的矿上出事也去请教郁山的柔清小姐了,柔清小姐竟然也派了人去帮忙。 那可是外人! “以后分家了,都是外人。”有人低声提醒道,“还是趁着是自己人的时候快拉拢吧,人家现在离了谁都能活。” 众人都堆起笑,认真的听着谢文昌东拉西扯,纷纷吹捧。 “二老爷,你看家里的事,怎么办吧。”拉扯一番后,有人再忍不住急道。 谢文昌却笑呵呵的拂了拂站起来。 “我知道什么啊,我一没有矿山,二不管砂行,现在就是靠儿子们养老了。”他说道,“你们忙你们忙。” 竟然抬脚走出去了。 一屋子的人愕然。 “都他娘的一个个只顾自己!还好意思说什么一家人!”有人恨恨说道。 屋子里的人有愤愤的有失望的,但也有人神情变幻。 “你们听说了没,老白家送给二老爷的可不只是这一个茶壶。”他低声说道,“据说给了他半个矿山。” 屋子里的人对视一眼响起一片议论声。 “我也听说了,不止老白家呢,西府好几个人私下都给他了,就是为了请柔清小姐去做个祭祀。” “对对,我也听说了,现在二姥爷家不分白日晚上都被人围着门,可热闹了。” 这让众人又是嫉妒又是愤愤。 “有什么啊,他不就是凭着二小姐把经文教给了他女儿嘛。” 经文! “哎,经文能教给他女儿,也自然能教给别人。” “对啊,要说分家,经文也得分,那都是老祖宗留下来的,是大家的,凭什么他们大房拿着。” 这一句话如同一个水星掉在油锅里,瞬时炸的满锅乱响,也如同火星掉在枯草上瞬时燎起一片。 谢氏一族越来越多的人涌到谢家大宅。(未完待续)   ☆、第四十八章 堕入 “他们说要什么?” 谢大夫人坐在屋子里眯着眼问道。 从京城回来的路上她得了一场风寒,回来之后就一直缠绵不好,又为了压制谢柔惠耗费了精神,以至于风寒好了之后,眼有些看不清东西了,所以更闭门不出,外边的喧闹也一概不理会。 谢家的朱砂生意被抢了,谢家的矿山被人故意惹事了,谢家的老爷们私下争抢瓜分家里的产业,这些事她都知道,但是管他们呢,有什么好怕的,只要她再养出一个好丹女,一切就都不是事了,失去的会回来,散了的会再凝聚。 “他们说要经文。”两个丫头颤颤说道。 “经文?”谢大夫人冷笑,“他们可真敢开口,经文也是他们能要的吗?” “他们说都是祖宗留下的,所以要大家分。”丫头低头说道。 谢大夫人哈哈笑了,笑的发涩的眼生疼。 “现在说要分了,以前几辈子都没人想要分,没事的时候共享富贵,遇到难事就只想自己了。”她说道,又猛地一甩手,将桌子上的茶杯扔了下去,“让他们给我滚!” 丫头们吓的哆嗦退了出去。 “母亲,让他们滚,光摔茶杯没用的。”内里传来谢柔惠的声音,人也慢悠悠的走出来。 相比于谢大夫人的形容,她也精神不到哪里去。 她是被押送回来的,等谢大夫人从京城回来,立刻就要她跟人成亲生子,谢柔惠自然不从,母女二人你提防我我提防你,同时还想着能压制控制住对方,结果斗法不相上下。 “把你想要控制你女儿被人糟蹋的本事拿出对付那些人,才是最管用的。”她冷冷说道。 谢大夫人神情木然。 “你也就敢在家里这么厉害。”她说道。 谢柔嘉冷笑要说什么,谢大夫人骂了一声滚,谢柔嘉没有再说话转身进去了。但事情并没有就此消停。 围在门前吵闹的人也越来越多,甚至原本站在背后的老爷们也走了出来,要求跟谢大夫人谈谈。 谢文兴一概不管干脆住在砂行不回来,谢大夫人依旧闭门不理会。一心的调制能破了谢家人不受谢家巫术侵害的法子,好让谢柔惠不再反抗乖乖听话结婚生子,同时还要防备着谢柔惠对她下杀手,根本就没精神去理会别的事。 但她的巫蛊还没调成,外边闹的更凶了。 这一次家门被砸开了。 “你们竟然敢砸我的门?”谢大夫人站在台阶上说道。 在人群面前她没有眯眼。不想让人看出她眼睛有问题。 她的视线里一片模糊只看到影影绰绰的一堆人涌进来,从气息上能分辨是家里人,但其间还夹杂着一些陌生的气息,而且是巫的气息。 巫! 谢大夫人大怒。 “什么人!”她喝道,伸手指着。 影影绰绰的人群一阵慌乱,有几个人噗通跪下来。 “你们这些巫竟然敢进我谢家的门,还敢坏我大门!” 同时心里又满满的悲哀。 以前这个大宅里巫走进来半点不敢冒犯,别说不敢冒犯了,他们根本就不敢走进谢家的大门,哪里用得着她出手威胁。 “大夫人!”谢家几个老爷的声音喊道。“我们也不想的,谁让你你先用巫术害我们的。” 谢大夫人冷笑。 “我用巫术害你们?你们为了自己的利益连这种可笑的污名都敢按我头上了?”她说道。 “什么污蔑你,现在满大宅子都跑着蛊虫,多少人都被咬伤了倒地不起,你自己看看。” 谢大夫人听到谢存礼的声音喊道,紧接着就是乱乱的脚步声眼前的人影散开,让出一片地方,谢大夫人忍不住眯了眯眼,模模糊糊看到那里摆着门板其上躺着好些人,从气息分辨男女老幼都有。 “胡说。他们才没有被蛊虫所伤,再说谢家人怎么会被巫蛊伤到!”谢大夫人喝道。 “他们的确不是被蛊虫直接伤到的,可是那些蛊虫被控制着运毒在井水吃食里下毒!” 谢存礼的声音喊道。 用蛊虫下毒? 谢大夫人愣了下,耳边更多的声音喊起来。 “现在满院子都是虫子!大人孩子们坐立不安。寸步难行。” “井水都被下毒了,现在吃水还要去外边背,都没法跟外边人说,满彭水的人都看笑话了!” “你是要把我们都赶尽杀绝吗?” 男人骂女人哭孩子们叫乱成一团。 谢大夫人眼前越发的模糊,她忍不住后退一步。 “大夫人,我们没办法了。只能请来外边的巫来帮忙了。” 请来外边的巫来对付自己家的巫,这真是前所未有的稀罕事啊。 “我没有用巫蛊害你们。”谢大夫人木然说道。 “不是你就是谢柔惠。”谢存礼喊道,“反正就是你们母女两个,你母亲脾气不好,却从来没有害过家人,你倒好竟然害人了,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一代不如一代?她不如母亲? 别人说也就罢了,谢存礼这个从小就在耳边指责母亲夸赞她的人说出这样话的真是可笑。 “你说的没错,真是一代不如一代。”谢大夫人说道,“不过就算你们一代不如一代,我也不会用巫术去害你们。” “那谁知道!你们母女两个天天在家里炼蛊!” “就是,我们算什么,你们连自己的嫡亲都能下毒害死,害我们不就跟捏死蚂蚁一样吗?” 有女人的尖叫声喊着。 谢大夫人大怒。 “害死嫡亲是什么意思?”她喝道。 “什么意思?大夫人,那次老夫人根本就不是被杜望舒气的差点死了,而是被谢柔惠下毒…….”有尖细的少女的声音喊道,但刚说到这里声音就变成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余下的话就消失了。 说什么? 那次老夫人被杜望舒气的差点死了的事? 虽然因为大傩挽救了性命,但也从此后老夫人身子越来越差。 没错,那次的事的确不是被杜望舒气的那么简单,大夫们已经指出了,老夫人是被下毒在先。 她还查了很久,一点线索也没有。后来当老夫人私授谢柔嘉经书的事发生时,她就怀疑老夫人是玩的自己故意让自己中毒的把戏,再后来也就丢开这件事了。 难道不是?是真的中毒,还是被谢柔惠下毒? 是谁?是谁在说话? 耳边是乱乱的喊声。以及乱撞的人影,根本听不清也看不清。 “是谁?”谢大夫人喊道,伸着手向前,“是谁在说话!” 人群乱乱不知道撞到谁的身上又引起混乱。 “大夫人,你。你的眼!” 有人发现了谢大夫人的异样失声喊道,这让慌乱的人们都看过来。 谢大夫人顾不得理会他们,直奔那个倒在地上的女孩子。 “谢瑶?”她眯眼竭力的看过去,认出那个女孩子。 谢瑶倒在地上双手掐着脖子发出干嗬声,神情惊恐。 “瑶瑶!瑶瑶!你怎么了?”几个妇人围着她喊道,一面要搀扶。 “别动她,她是中了巫蛊发作了。”有男声带着畏惧喊道,“看她的脖子!” 巫蛊? 众人不由一怔,看着谢瑶,这才看到谢瑶的脖子呈现出曲曲弯弯的蠕动。就好似有虫子再爬。 这意味着什么,谢家的人虽然没见过,但也听说过,顿时尖叫着退开。 原本正被扶起的谢瑶又被扔在地上,掐着脖子开始干呕。 众人退散跑开,只有谢大夫人站在原地,这让她能够看清眼前的人,俯身上前抓住谢瑶的肩头,将她翻过来。 谢瑶的嘴里已经吐出一条细长的虫子,弯弯曲曲的扭动着。 这让还未走远的人们看到了顿时又是尖叫。孩子们早就吓哭了,还有两三个妇人晕倒了。 “我还以为谢家的人真的不会被巫蛊所伤呢,看来也不是那么回事。” 有声音说道。 众人忙回头,看到谢柔惠不知什么时候从屋子里走出来。笑吟吟的看着地上的谢瑶。 “原本当初只是试试埋下蛊虫,没想到说了不该说的话果然能发作。” 谢瑶虽然说不出话,但能听能看其他的感知都在,神情越发的扭曲恐怖。 “母亲,你看,咱们的巫术可以对付姓谢的。你就别客气了,给这些不像话的东西们一点教训吧。”谢柔惠笑吟吟的说道。 闻听此言在场的人谢家诸人顿时吓得面色发白。 “拦住,拦住。”谢存礼等人更是招呼自己带来的巫师,“你们上。” 那些巫师们犹豫再三,想到收的足够买一条命的钱,再加上这可是对阵彭水大巫谢氏,输了不丢人,赢了那可就赚大发了,于是几个巫师犹豫片刻便都站过来。 谢大夫人并没有理会他们,而是看着谢柔惠。 “当时是你给你祖母下毒?”她问道。 “你听她胡说八道呢。”谢柔惠浑不在意说道。 谢大夫人俯身按住谢瑶的肩头,一手在地上狠狠一挖,一把泥土从青砖缝隙中被挖了出来,口中念念几句撒在谢瑶脸上。 兜头被撒了一脸土,谢瑶距离的咳嗽几声,啊的叫出来。 “说!怎么回事?”谢大夫人喝道。 剧痛消退,谢瑶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唯恐谢大夫人不肯救她,竹筒倒豆子把当初害谢老夫人的事说了出来,怎么找的药,找的什么药。 “….她把药装在指甲护甲里,老夫人别的东西也不经手,只倒了老夫人自己的茶水,用的也是老夫人自己的茶杯,就趁着捧茶的瞬间,将药米分洒了进去……” “…..然后故意告诉老夫人杜家正在闹事,哄骗她过去看,然后气血涌上药效发作…..” 满场的人都听得骇然。 谢大夫人看着谢柔惠,似乎看得清又似乎看不清,她想到那时候因为谢柔嘉突然跑来大傩,谢柔惠被关在地道里且被忘记了。自己还心疼的抱着她哭。 那时候是不是觉得她心疼你抱着你哭特别傻和可笑。 “行了母亲,好像你多舍不得祖母似的,你还不是把她也逼死了。”谢柔惠嗤声说道,“反正那次祖母也没死。也不算是死在我手里。” “我不是逼死她!是谢家的规矩,是谢家的祖训,是丹女的职责要她负责!”谢大夫人喝道,“你又为什么?她可没有跟你抢丹女之位。” 谢瑶又伸手抓住谢大夫人。 “大夫人,大夫人。不止这些,她从来都是坏心肠。” “…..那时候在学堂是她让我鼓动柔清柔淑跟柔嘉吵架的….” “…..那次落水也是她提前安排好的…..她原本是要推柔嘉落水的…可是她自己没站稳掉进去了…” “….还有柔淑也是她打的,可是我们不敢说,只能推到柔嘉头上….” 谢瑶就如同要把一辈子藏着的话都说完似的,将以前的事也都翻出来,不管有的没的,真的假的说个不停。 听得在场的人惊骇不已,而谢大夫人听得遍体生寒,又觉得茫茫然。 “我以为是她被权欲眯了眼逼迫的你如今这样面目全非,却原来是你自己被权欲眯了眼将自己变成了这般样子。”谢大夫人喃喃说道。耳边谢瑶的声音还在继续,似乎已经说到谢柔惠七八岁的时候了。 那么小啊。 那么小的时候啊。 她那么小的时候就这般的心肠。 怎么那么小就有这样的心肠? 这是天生的吧,这不是自己教养的不好,这是天生的! “给我抓住她!”谢大夫人喝道,伸手指着。 围在四周的众人轰的一声四散。 这么可怕的谢大小姐,他们哪里敢抓! 谢大夫人的话音落,谢柔惠已经呸了声,抬脚向外跑去。 见她跑来其他人吓得连滚带爬的躲开了,根本就不敢阻拦。 谢大夫人就要追,却又被谢瑶抱住腿。 “大夫人。大夫人,救救我,救救我,我是被逼的。我是被她逼迫的…”她哭道。 谢大夫人一脚踢开她,跌跌撞撞的向外追去。 看到谢瑶倒在地上,几个妇人要去搀扶。 “那是中了蛊虫的,除了施蛊的人谁也解不了,发作了可是要传给别人的。”一个巫师喊道。 这话让众人再次吓得退开。 “快去追谢柔惠。” “原来是这等无耻之徒,大房还有什么资格拿着祖宗留下的经文。” “对!抓住她。让她们把经文交出来!” 随着这些人的跑动,整个谢氏一族都被惊动了,消息风一般传来,为了能分到经书,更多人都纷纷跑来追谢柔惠。 谢柔惠并没有跑多远,在郁山河边被追上了。 “你们别过来!过来我就跳进去!”谢柔惠喊道,看着聚拢而来的谢家众人。 “谢柔惠,你适可而止吧。”谢大夫人木然说道。 “母亲,让我适可而止也行,你把这些人都给下蛊!”谢柔惠喊道,又往河里退了一步,正月末的河水很快打湿了她的裙角。 听到这话谢家众人又是气又是怕。 “下了蛊,等你死了,蛊无解,他们就只有我可以依靠,他们都得听我的,他们也不会也不敢违抗我,母亲,我们丹女还是谢家最大。”谢柔惠哈哈笑道,“这不比什么点砂养砂敬神要容易的多,让他们怕丹女可比敬爱丹女更长久。” 谢大夫人看着她一步一步走过来。 “你上来。”她说道。 谢柔惠却再次退了一步,河水漫过她的小腿。 “你先给他们下蛊,他们都姓谢,他们的血跟你的血一样,没有人能抵挡住你的蛊。”她尖声喊道,“要不然,我就死给你看!我可是你唯一的长女!我要是死了,你什么都没有了!” 说这话再次向后退,冰凉的河水刺骨,让她不由寒战,踩在光滑的石头上不由趔趄。 谢大夫人看着眼前模糊的人影摇晃,耳边水声哗哗不由吓得停下脚。 “谢柔惠!”她说道,“不要总是用话威胁别人,言即咒,言即咒,那是在咒你自己。” 谢柔惠哈哈笑了。 “对,我就咒我自己,你要是不咒他们,我就咒我自己,我死给你看,我让你后悔…..”她说道, “那群东西有什么可怜惜的,他们就是该供我们丹女,为我们所驱使的贱奴,你看看他们的样子…” 她说这话伸手指着畏惧躲得远远的众人,一面抬脚,一脚踩在河泥里,陡然的陷了进去,她不由惊叫一声,人也歪倒,想要站稳,但偏偏脚下都是河水和光滑的石头,伴着尖叫倒入了水中,噗通一声溅起水花。 “惠惠!”谢大夫人看到眼前的人影倒下去,不由惊叫的冲过来。 谢柔惠已经被水带向河中。 我会游水,我会游水,我不怕。 她挥动着手脚要游起来,但无奈此时河水尚浅,根本就游不起来,要站起来,人慌乱脚下湿滑触手无附着,挣扎中人越发的向河中心飘去。 正月末的河水冰凉刺骨,瞬时就带走了她的力量。 “救命!母亲!救我!”她哭喊道,挥动着手。 谢大夫人已经扑了过来,顾不得自己不会水冲了进去,抓住了她伸出的一只手。 陡然的抓住手,谢柔惠急着要站起来,但河水已深她挣扎的厉害反而站不起,而且将谢大夫人也带倒下。 “来人,来人。”谢大夫人喊道。 看着在河水中挣扎的母女二人,谢家有人忍不住要跑过来。 “别去,谁知道是不是故意做出的样子,去了会给我们下蛊。”有人提醒道。 要跑过来的人都停下脚。 谢大夫人觉得握住的手越来越滑,眼前谢柔惠的身影越来越模糊,母亲母亲的喊声也越来越小。 “来人!”谢大夫人眼里流出眼泪,喊道,“惠惠,惠惠。” 她的手越来越冰凉,变得僵硬,水越来越大,一层层的涌起冲击着她的手,一下一下的将她握住的人带走。 谢大夫人的视线一下子变得清晰起来,她看着眼前的女孩子的脸变得青白,眼中满是惊恐,随着河水起伏渐渐的远去。 惠惠!惠惠! 谢大夫人眼一黑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了。 …………………………………………………………………… “大小姐的尸体是三天后在下游找到的。” 黄主簿勒住马说道。 随着他的停下,其后人马也都停下,谢柔嘉从河水上收回视线,掀起兜帽看向不远处的连绵的山脉。 “郡王妃。”黄主簿接着说道,伸手指着那边,“大小姐下葬在谢家祖坟那边。” 谢柔嘉点点头没有说话。 “是西府的人放出消息说,大小姐把大夫人的毒瞎了,在追逃中落水而亡。” “西府的谢存礼还在大小姐的棺椁前痛斥孽障….” 谢柔嘉吐口气打断他。 “谢大夫人呢?”她问道。 “大夫人已经并无大碍,但眼看不到东西了,而且一直卧床不起,查不出病因,大夫们也束手无策。”黄主簿说道,带着几分委婉,“或许是心病。” “谢大老爷可有消息了?”谢柔嘉又问道。 “暂时还没。”黄主簿说道。 谢柔惠要下葬的时候,谢文兴消失了,而且还卷走了谢家大笔的钱财,结果导致谢家无心筹办葬礼,草草掩埋了谢柔惠,一心追查谢文兴去了。 谢柔嘉怅然一刻。 “去看看谢大夫人。”(未完待续。)   ☆、第四十九章 相顾 谢柔嘉悄无声息的进了谢家大宅,她一来刻意不让谢家的人知道,二来谢家的诸人现在内忧外患焦头烂额。 谢大夫人的所在冷落无人,门口坐着两个小丫头凑在一起不知道嘀嘀咕咕说什么,当看到谢柔嘉走进来时,吓的尖叫一声鬼啊晕了过去。 谢柔嘉迈进屋内,屋子里冷冷清清一个下人也看不到,掀开帘子看到内里床上躺着的谢大夫人。 她想到刚重生的那一刻。 从那噩梦中醒来,那个坐着绣衣袍俏丽的妇人对她一笑,那一刻她灰暗的世界都被点亮了。 可是,亮的时间是那么短。 谢大夫人觉得耳边的声音忽远忽近,跟前几天那些吵闹不同,似乎是有人在哭。 还有人会为她哭吗? 哭声还在继续,越来越清晰。 是谁? 谢大夫人问道。 其实她并没有发出声音,但有一根筷子沾上了她的嘴唇。 温热的水意在干涩的嘴唇上散开。 谢大夫人不由咽了口口水。 筷子再次沾过来,这一次是更多的水滴。 不是那些吵闹的人们,是父亲吗? 不是,父亲不会哭的,而且这也不是男人的声音。 现在一直是父亲的丫头照看自己,不过父亲在家中本来就没地位,那些丫头能照看自己就不错了,不可能为她哭。 “是谁?” 她动了动嘴唇,这一次发出声音。 “还要喝水吗?要不要吃……”女声没有回答她的问话,而是问道。 她的话没说完,谢大夫人陡然的挣扎的撑起身子。 “惠惠!”她喊道,声音拔高而颤颤。 没有声音回应。 “惠惠。”谢大夫人伸出手摸索着,急切的喊道,两声惠惠之后声音已经哽咽,“惠惠。” 谢柔嘉看着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用手颤颤摸来的谢大夫人,轻叹一口气将手伸过去。 “嗯。”她说道。 这一声应答让谢大夫人如同雷轰,伸手抱住了谢柔嘉放声大哭。 “惠惠。惠惠,我没拉住你,惠惠,是我没拉住你。”她哭道。 谢柔嘉原本已经停下的眼泪再次落下来。 “没事。”她伸手拍着谢大夫人的背。“不管你的事,不是你没拉住,不是你的错。” 是她自己不想活了,是她自己让自己掉进去的,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我的错,你不要像我那样为此愧疚了一辈子,搭上一条命,又几乎搭上第二条才明白。 “惠惠,是我对不起你,你别怪我。”谢大夫人哭道。 谢柔嘉拍扶着她的背再次嗯了声。 谢大夫人如同孩子一般哭的更厉害了。 好容易等她哭够了,服侍她靠着坐好,谢柔嘉端过一旁的在炉子上闻着的汤羹,一口一口的喂她吃。 谢老太爷说谢大夫人几乎断了食,每次都吃的很少。但现在她明显竭力的吃着,一碗汤羹还是谢柔嘉停下不再喂,她才作罢。 谢大夫人拉着谢柔嘉不停的说话,说的都是谢柔惠小时候的事,谢柔嘉安静的听着,在谢大夫人的讲述里她只有一个女儿谢柔惠,并没有另外一个双胎谢柔嘉。 谢大夫人精神很亢奋,谢柔嘉哄着她吃过药又说了好一会儿才肯躺下。 谢老太爷坐在廊下,看到谢柔嘉出来,大夫们也在。 “她睡了?”他问道。 谢柔嘉点点头。在谢老太爷身边坐下,看着院子里渐渐泛新的枝叶。 “她的病还有别的办法吗?”谢柔嘉问道。 “柔嘉小姐,你也看得出,大夫人不是病要了她的命。是她自己耗尽了自己。”大夫们低声说道。 谢柔嘉没有说话,谢老太爷拍了拍她的手。 “人各有命,这是她的命。”他说道。 接下来的两天谢柔嘉都留在这里,充作谢大夫人眼里的谢柔惠,哄着她吃饭吃药睡觉,听她不停说往事。 谢柔嘉发现谢大夫人说的这些都是谢柔惠七八岁以前的事。 “我那时候亲自给你做了一个荷包。蓝色的,绣了一只小兔子,你喜欢的不得了,后来丢了蒙着被子哭了好几天。”谢大夫人笑道。 谢柔嘉沉默一刻,挤出一丝笑应声是。 “我喜欢母亲给我做的东西嘛。”她说道,将盛了药的勺子递到谢大夫人嘴边。 谢大夫人脸上的笑散去了。 “我记错了。”她说道,“那个荷包我没有给你,给你妹妹了。” 谢柔嘉举着勺子停顿一刻,再次递过去。 “来,吃药。”她说道。 谢大夫人一动不动。 “后来她来说荷包丢了,丢了就丢了吧,一个荷包而已,她也立刻带上了新的荷包,惠惠却突然染了风寒咳嗽,问了丫头才知道,惠惠是偷偷半夜去找荷包了,沿着白日走过玩过的路仔细的找了一夜。”她说道,“我就觉得真是得到的不珍惜,不得到的反而最珍惜。” 谢柔嘉没有说话,她还记得这件事,那时候丢了荷包她很难过,谢柔惠告诉她不要难过,要不然母亲为了安抚她肯定要再做一个,母亲已经很辛苦了,所以她就装出不在意的样子,谢柔惠还给了她一个新荷包,让她高高兴兴的。 “吃药吧。”她说道,将勺子递上前。 谢大夫人绷着嘴一动不动。 “荷包,是她偷了你的铰烂了扔进了湖里。”她忽的说道。 谢柔嘉微微一僵。 是这样啊。 还真是谢柔惠会干出的事啊。 她笑了笑。 “现在,你高兴了吧?”谢大夫人看着她,虽然双眼无神。 “我高兴什么?”谢柔嘉问道,放下了药碗。 “你看到她死了,谢家四分五裂,树倒猢狲散,高兴吧?”谢大夫人木然说道,“这不正是你想要的结果吗?你做了这多事,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 “大夫人说的,好像又是我把她推下水似的。还有谢家如今四分五裂,也不是我一个人能办到的。”谢柔嘉说道。 谢大夫人冷冷一笑。 “我知道你要说的意思,是说这是我们自己作死,是他们一代不如一代耗尽了谢家的气数。”她说道。“可是要不是你次次推动,数次阻拦,谢家也不至于这么快就完了。” “不,如果不是我阻拦,如果我乖乖的当谢柔惠的替身。如果我乖乖的听你们的话,谢家可不是树倒猢狲散,而是都没命了,会更惨。”谢柔嘉说道。 “没命?现在还叫有命吗?谢家丹女彻底没了命,谢家的命数就断了。”谢大夫人说道。 “谢家丹女的命数断了,但不一定是谢家的命数就断了。”谢柔嘉说道,“现在看似死,也可说是生,没了丹女的依靠,没了命中注定无需任何努力的依靠。每个人都只能靠自己,要过好日子,要经营好矿山,要挣钱要发家,都要靠自己,去想办法去学去尽心尽力,而不是得到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不付出不珍惜不在乎,糟践自己,糟践自己的儿女。糟践矿工,糟践那些矿山,糟践民众的信奉,也糟践着先祖们的声名。这样的谢家,断了就断了,散了就散了,你要说这个结果是不是我想要看到的,我可以告诉你是,我做这么多事。就是为了这个结果,而且我很高兴看到这个结果。” 谢大夫人无神的双眼看着她胸口剧烈的起伏。 “我承认,今日这个结果的确也是我一手推动的,你不用来质问我,我知道,是个人都会也应该为了家族荣耀,为了亲人过好日子而努力。”谢柔嘉自嘲的说道,“像我这样一心毁了家族荣耀,一心只要你们不好过,一心让你们陷入困境失去拥有的一切而努力的,的确是畜生不如。” 说到这里又笑了笑。 “大夫人,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最终是这样,大概我就是他们说的扫把星,正如你自己所想谢柔惠所说,当初没生下我,或者生下来就掐死我就好了。” “这样,就像你心知肚明的那样,谢家虽然是人尽皆知的一代不如一代,但也不会立刻就四分五裂,他们会慢慢的耗尽了气数,而这一切都跟你无关,你当着你的丹女,尽着你的职责,享受着丹女的荣耀,管它以后是倾巢覆灭还是四分五裂,反正不是在你手里耗尽了气数,你不用愧对先祖。” “不过现在见了先祖们,你也一样不用愧对,告诉先祖们,告诉巫清娘娘,这件事是我做的,是我谢柔嘉断了谢家的气数,毁了他们千年百年的基业。” 站在廊下听到内传出的声音,杜娇娜有些担忧,忍不住伸手拉了拉谢文俊的衣袖。 谢柔嘉这话别把谢大夫人立刻气死了,毕竟是母女。 谢文俊明白的她的意思,看了眼谢老太爷,正犹豫着要进去,内里传来谢大夫人的声音。 “滚出去。”她说道。 声音木木,却没有断了气脉。 门帘响动谢柔嘉走了出来。 “你呀。”谢老太爷摇摇头,却没有再说什么,找过来大夫让进去照看谢大夫人了。 到了下午的时候,谢大夫人将丫头大夫赶了出来了,说要见一个人。 不是谢柔嘉也不是谢老太爷,而是谢柔清。 谢老太爷等人都有些惊讶,但还是立刻去唤谢柔清来。 谢柔清很快就过来,她已经很久没有踏足谢家大宅,谢家大宅里却没人对她陌生,看到拄着拐走下马车的女孩子,整个谢家大宅都轰动了,乱哄哄的都跑来迎接,这也才知道谢柔嘉回来了,这简直是让焦头烂额的谢氏族人狂喜的消息。 “二小姐回来了!” “柔嘉小姐回来了!” “谢家有救了!” 谢柔清没有跟谢柔嘉多说话,直接去见谢大夫人,谢文昌还一脸不放心。 “我陪你去,谁知道她会不会害人。”他还大声的说道。 谢柔清没有理会他自己一个人径直去了。 谢柔嘉也没有见谢家的诸人,而是见了闻讯赶来的江铃,水英和安哥俾自然也在,逗弄着江铃和成林抱着过来的孩子,屋子里其乐融融。 还没说几句话,谢柔清就出来了,神情有些凝重。 “她没说什么,给了我这个。”她说道,拿出一把钥匙。 谢柔嘉神情惊讶。 “这是,藏经库的钥匙。”她说道。 藏经库?是现在谢家族人吵吵闹闹要求分享的经书的所在,历来只属于丹女所有的钥匙,谢大夫人竟然给了她。 她,这是想通了? 看着谢柔嘉沉默不语,谢柔清将钥匙递给她。 “给你吧。”她说道。 谢柔嘉回过神笑了。 “给你的,我不要。”她说道,推回去,又看着谢柔清,“以后就辛苦你了。” 谢柔清没有客套收了起来。 “我去看看她。”谢柔嘉说道。 “不用了,她说她不见你。”谢柔清说道。 谢柔嘉愣了下。 “她是不是还要你给我捎句话?”她说道。 谢柔清点点头。 “是。”她说道。 谢柔嘉沉默一刻。 耳边浮现江铃的声音。 “夫人说你是外嫁女,跟谢家已经没有关系了,你就是回去,也不会让你进门。” 这一次还是如此吧。 “她说什么?”她问道。 “她说,对不起。”谢柔清说道。 *********************************** 上一章五千七,这一章三千七,没完,还有一章,咱接着翻开,要结尾了,就这么更的爽哈哈。(未完待续。) PS: 推荐:夜惠美《 娇宠令》 书号 3652915 简介 一篇轻松小白文,娇宠令在手,天下谁与争锋。   ☆、第五十章 轮回 初春的风带着寒意扫过,谢柔嘉伸手揉了揉脸颊,在这里已经坐了大半日,脸都有些冻僵了。 这是谢家大宅中最高的一处,坐在这里能够俯瞰整个谢家,甚至四周谢氏族众一片所在。 看上去交错纵横密密麻麻,偶尔能看到其间人行走,高高远远的看上去如同蚂蚁一般。 身后传来脚步声,伴着谢老太爷的声音。 “嘉嘉,你怎么跑这里了?” 谢柔嘉忙站起来,要去搀扶谢老太爷。 谢老太爷却摆手制止,自己大步走过来。 “爬这个不算什么,自从你祖母去了之后,我常常来这里,练得身子强壮的很。”他拍了拍胸脯说道。 谢柔嘉看着他虽然瘦却精神奕奕的面容笑了。 “我打算明天就走了。”谢老太爷忽的说道。 谢柔嘉愣了下。 “去哪里?”她问道。 谢老太爷看着面前的谢家大宅,伸展手臂活动腰身。 “我不是答应你祖母,要带她去看看外边的风景,只是因为想要看着你要做到的事一直耽搁了。”他说道,“现在我看到了,可以放心的走了。” 谢柔嘉笑了点点头。 视野里突然有一群人涌涌,似乎追逐着,隔得远看不清也听不到他们在做什么。 “柔清要回郁山,家里人都知道经库的钥匙给了她,现在哗然大闹。”谢老太爷说道,也看向那边。 ……………………………………………. “这是大丹主给我们的!凭什么分给你们!” 谢文昌挥舞着手嘶声喊道,似激动又似癫狂。 “你们又不是长房,凭什么给你们!”围过来的人们也激动癫狂的反驳着,“能给你们,凭什么不能给我们,大家都一样!” “一样?一样个屁!”谢文昌骂道,“我家女儿我家女儿上山点过砂,民众前祭过祀。是巫清娘娘选定的,是山神选定的,有本事你们也去点砂,也去做祭祀。让山神认定你们。” 这话让喧闹的人们一阵无话可说。 谢柔清真的是在彭水人前展示过能力的,不管是在矿山还是在民众面前,不管是点砂还是祭祀。 “那是因为二小姐教了她。”有人愤愤不平说道,“是二小姐提拔她,才入了山神的眼。” 谢文昌得意洋洋要开口。一直安静沉默的谢柔清先开口了。 “你们家的女儿们想学也可以来学,我可以教。”她说道。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都愣了。 谢文昌差点跳起来。 教那群矿工们也就罢了,反正教的只是做劳工,谢家的其他人怎么能教,现在大家可都要分家了,教会别人,那他们家怎么办! “清儿清儿,你别胡说。”谢文昌忙拉住她,“你是怕你成亲后忙顾不过来矿山的事,没事。你哥哥们都能帮忙。” 说着又对着众人挤出笑。 “现在给柔清说亲的人太多了,我们家现在是大房了,柔清肯定要招婿,还是留在咱们谢家,大家都不用担心。” 成了亲,生了孩子,这丹女的技能当然要传给自己的孩子,就算不传给自己的孩子,也要传给她兄弟们的孩子,怎么都得给自己家的人。怎么能给外人,那成什么了! “这跟我成不成亲没有关系,就如同我不是长房长女血脉,也能学的。也能得山神眷顾。”谢柔清说道,“所以至于以后传给谁,也无需在意血脉。” 她的视线扫过在场的诸人。 “择有能力者授之。” 无需血脉,择有能力者。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耳内轰轰。 可以吗? “谁都可以?”一片安静中有女孩子迟疑的问道,“我们这样的也行吗?” 这是一个连进谢家大宅资格都不够的旁支家的女孩子,别说争抢经文。就连挤在一旁看热闹都只能是在最后边。 谢柔清神情淡然。 “我这样一个瘸子都能,你们怎么不得?”她说道,“就看你们想不想而已。” 她说罢继续前行。 “让开让开。”水英一把推开挡在前边的谢文昌喊道。 谢文昌被推了个趔趄。 “柔清,你胡说什么!”他喊道,还要冲上去,但已经被别的回过神的人挤开。 “柔清小姐,你说的是真的?” “柔清小姐,你说的学要怎么样学?” “是去郁山吗?” 乱哄哄的声音和人群拥簇着谢柔清,谢文昌被挤到后边。 “那是我的女儿!是我的女儿!”他大声的喊着的话被掩盖。 ……………………………………………………………. 蚂蚁般的人群弯弯曲曲的在宅院里远去,谢柔嘉收回视线。 “柔清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怎么做,不用担心。”她说道,“她会处理好这些事。” 谢老太爷点点头。 “是啊,不担心了,也不操心了。”他说道,说到这里停顿下,“我会带着你母亲一起走。” 带着谢大夫人? 她肯定走吗? 看到谢柔嘉的疑问,谢老太爷笑了笑。 “我已经跟她说过了,她一直觉得我们做父母的没有陪过她,不把她当女儿,她说的没错,我们以前是有错,现在人生过去一半了,还有余下的半生,我这个当父亲的就尽一尽父亲的责任吧。”他说道,“她也同意了。” 说到这里又很高兴。 “这样你可以放心了,不用担心我在外边孤零零一个人,你祖母,你母亲,我们一家三口作着伴呢。” “说的我都羡慕祖父你了。”谢柔嘉笑道。 谢老太爷哈哈笑了。 “羡慕我的人可多了,当初我和你祖母成亲,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后羡慕嫉妒恨的日夜难安呢。”他说道。 谢老太爷和谢大夫人走的悄无声息,只有两辆马车,三个老仆。 正如谢大夫人让谢柔清捎的话一般,谢大夫人果然不再见谢柔嘉。更别提再说一句话。 看着谢老太爷一行人在路上化作黑点,谢文俊劝谢柔嘉回转。 来送行的人并不多,只有谢文俊夫妻和谢柔嘉。 “嘉嘉,你去我们那里住吧。”杜娇娜说道。 “不了。我去郁山,他们还给我准备了接风宴呢。”谢柔嘉笑道。 “那你们年轻人一起玩,我们就不去了。”杜娇娜笑道。 谢柔嘉看着她微微隆起的腹部笑着点头。 “五婶不用担心我。”她说道。 她来到郁山的时候,小木屋里外人都在了。 “我一开始还很有点觉得自己做错了。”谢柔嘉对谢柔清低声说道。 “怎么又不觉得错了?”谢柔清问道。 谢柔嘉没有说话,看着蹲在地上洗刷鱼的安哥俾。又看看那边站着说话的成林和江铃,尤其是江铃怀里的孩子。 女娃娃米分雕玉琢,被做鬼脸的水英逗得咯咯笑。 这一次人都在,还有一个新生的生命。 谢柔嘉看着孩子心都化了。 “我来抱抱。”她说道。 江铃忙将孩子抱过来,谢柔清看着笑。 “你会抱孩子吗?”她说道,话音落就见谢柔嘉毫不迟疑的接过了孩子,一开始动作似乎有些僵硬,但片刻之后就将孩子柔软自如的抱在臂弯里,还轻轻的摇晃。 那孩子一开始有些陌生害怕,但片刻之后就被谢柔嘉脸上柔和的笑安抚。忽闪着眼睛伸着手摸谢柔嘉的脸。 谢柔嘉眼泪猝不及防的掉下来。 可是她再也没有兰儿了。 这突然的落泪让大家吓了一跳,连闷着头在外边的安哥俾都站起来。 “我是高兴的。”谢柔嘉忙说道,擦了眼泪笑,“如今总算是苦尽甘来了,大家都好好的,我是开心。” “眼窝浅。”谢柔清说道,岔开了这个话题。 江铃也忙跟着她逗弄孩子,很快这个气氛揭过,屋子里其乐融融。 这一晚成林和江铃也都留宿在山上,成林由安哥俾带去矿上安置。谢柔嘉和江铃睡一个屋子,谢柔清和水英在另一间。 “跟以前一样。”谢柔嘉笑道。 “一样什么啊,我都当娘了。”江铃说道,坐在床上拍着已经睡着的女儿。“小姐,你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 因为赶路急,这一次谢柔嘉是独自先行,东平郡王还有邵铭清则在后赶来。 要孩子啊。 江铃还不知道她是假成亲呢,谢柔嘉笑着含糊过去了。 但到了晚上却睡不好,一会儿觉得江铃的女儿哭。起来看睡的好好的,江铃都没醒,一会儿又觉得是兰儿在哭,睁开眼不由得心酸茫然,迷迷瞪瞪反反复复不知过了多久才睡去,刚睡着就觉得被人踢了一脚。 踢? 谁踢她? 是江铃的女儿吗? 可是这力度又不像。 谢柔嘉不由睁开眼,首先入目的是一角白色的衣袍,紧接着是白色的掐云纹鞋子。 这是男人的鞋! 念头闪过,穿着这鞋子的脚直冲她的肩头而来。 谢柔嘉一个翻身就跳起来,顺手去抓这人的腿脚,只要那么一甩一扣就能将他扳倒。 但她的手却扑了个空,就好像那人的腿脚直接穿过了她的手,谢柔嘉向前栽了去,她不由大叫一声。 “死了没?” 耳边声音传来。 这声音响起,栽倒在地上要跳起来的谢柔嘉如同雷劈。 周成贞?! 周成贞! 他还活着! 谢柔嘉瞬时跳起来转过身。 “周成贞!”她喊道。 眼前烛光昏昏,背对着她的长身玉立的男子正将手掩鼻,似乎听到她的喊声转过头来。 正是周成贞。 这小畜生!果然没死! 谢柔嘉不由迈上前一步,周成贞却看着她先开口了。 “她死了没?”他又问道。 谁? 谢柔嘉愣了下,刚要说话,有人从她身后直直的穿过来,站定在周成贞面前。 穿过来! 谢柔嘉一瞬间头皮发麻,两耳嗡嗡。 怎么回事? 穿过她身子的人已经低头开口。 “世子爷,王妃已经死了。” 这是一个仆妇,声音颤颤。 王妃? 王妃是谁? 谢柔嘉伸手按住心口看着周成贞的方向,昏昏的灯下,周成贞的脚边躺着一个女子。 女子发鬓散乱,双目暴瞪,面色青白,脖子里还紧紧的缠着白绫。 是,是…是她自己。 谢柔嘉发出一声尖叫,人向后退去。 ******************** 不过明天的更新就在下午或者晚上了*^__^*(未完待续。)   ☆、第五十一章 前尘 谢柔嘉的尖叫几乎能将她自己震聋,但是没有一人看她。 周成贞依旧看着那仆妇皱眉,那仆妇也依旧低着头。 “死了就赶快吊上去。”周成贞说道。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厌恶以及不耐烦。 如果不是看着他,谢柔嘉都要认不出是周成贞在说话。 不是的,她怎么就忘了呢,原本周成贞对她说话的态度和语气就是这样的,只不过这一世的周成贞不一样了而已。 这一世,那一世,那现在她又回到那一世了吗?那她是死了吗?或者根本就没有什么这一世那一世。 这个念头闪过让谢柔嘉遍体生寒,尖叫声也停下来。 没有这一世。 那时重生之后,她一直以为原先的事只是一场噩梦,庆幸的是自己醒了,最怕的是噩梦会成真 难道根本不是重生,而是她做梦,这一世才是一场梦。 谢柔嘉伸手掩住嘴泪如泉涌。 那她其实是变成鬼了吗?然后做了一个一心向往美好的梦吗?现在是梦终于醒了。 谢柔嘉看着正被两个仆妇颤抖着要挂到梁上的自己的尸体,如同破布娃娃一样被折腾着,她的眼还没闭上呢。 周成贞! 谢柔嘉视线落在那个负手而立的男子身上,他站在一旁,神情带着不耐烦,视线更是懒得多看自己的尸体一眼。 似乎多看一眼就是对他自己的亵渎。 是因为这样,所以在梦里她才会幻想出那样一个喜欢她,缠着她的周成贞吗? 她为什么会做这种恶心的梦,她为什么要想象出那样一个周成贞。 周成贞! 谢柔嘉死死的盯着他。 周成贞忽的转过头看向她。 谢柔嘉不由啜泣一噎。 他,看到她了? 昏昏的灯下周成贞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转瞬便是不屑。 “滚你娘的什么鬼东西!”他猛地抬脚。 一旁的一个秀凳被他挑起砸向谢柔嘉。 谢柔嘉猝不及防,秀凳从她身上穿过去滚落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音。 这陡然的喝骂和砸响让屋子里的两个仆妇吓一哆嗦,手里好容易扶起刚要挂上白绫的谢柔嘉的尸体跌落下来,更是让她们吓的尖叫一声。 “有鬼!” 周成贞大怒。抬起脚踹向她们。 “有个屁鬼!快点!”他喝道。 两个仆妇连滚带爬的忙再次去搀扶地上的尸体。 谢柔嘉气的发抖。 周成贞,王八蛋! 她抬手狠狠的向他打去,人却从周成贞身上穿了过去。 鬼是魂灵没有实体。 难道就伤害不了他吗? 谢柔嘉转身再次对着周成贞摔打。 周成贞站在原地,显然察觉到不对。但神情依旧不屑。 “老子杀的人多了,怕你个鬼。”他冷冷说道,“当人的时候被老子杀,死了变成鬼又有什么可怕的。” 两个仆妇被他的话吓的哆嗦的厉害,将谢柔嘉的尸体在白绫上挂的歪歪扭扭。鞋子都掉了。 谢柔嘉摔打一刻颓然放弃。 罢了,罢了,反正已经死了,变不成厉鬼又能奈他何。 江铃!对了,江铃!江铃怎么样了? 她转头向门外跑去,一个侍卫冲进来,直直的撞向谢柔嘉。 谢柔嘉还是不习惯这场面,吓的停下脚。 “世子爷,不好了…” 那侍卫喊着从谢柔嘉的身上穿过去。 谢柔嘉不由按着心口吐口气,再次抬脚人却愣住了。 夜色里一个披着黑斗篷的白衣男子大步走来。门边的白灯笼照的他白玉般的面容。 东平郡王! “殿下!”谢柔嘉大喜喊道,向东平郡王扑过去,但人还没有近前,就有一阵疾风袭来,将她推向一旁。 谢柔嘉撞在墙壁上,穿透墙壁跌落在隔壁的屋子里。 怎么回事? 她毫不犹豫的向墙上撞去,再次穿透回到这边的屋子,东平郡王正和周成贞相对而立。 “…这是谁?”东平郡王问道。 是我啊! 谢柔嘉向他跑去,但尚未接近东平郡王,厉风再次袭来。将她狠狠的扫了回去。 簪子! 谢柔嘉跌落在墙角想到了,看向东平郡王,果然他头上挽着发冠的金簪正隐隐发光,随着她看过来。簪子发出如同日光般刺目的光芒。 大巫王的太阳神鸟。 谢柔嘉愤愤的站起身。 你横什么横!我又不是会害他!我是谁你认不得吗?我也是巫! 或许是她的愤愤起作用了,簪子的光芒消退。 谢柔嘉大喜忙再次跑过去,但依旧有厉风袭来,与前两次不同没有将她扫飞出去,这次如同一道屏障将她隔绝在外。 这该死的东西! 谢柔嘉只得作罢。 这个簪子这么厉害啊,当初他随手给了自己轻轻松松的看起来很无所谓的。 “…..十九叔。这是我祖母,祖父去了她竟然这样了。”周成贞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自责叹息,“我只顾着祖父的丧事了,没想到她会这样,还望十九叔能向皇帝上表,给她一个节妇称号。” 呸!谢柔嘉啐了口。 “这就是谢家的那位小姐?”东平郡王说道,看着悬挂着的女子。 谢家的那位小姐,完全是陌生人的口气。 谢柔嘉有些委屈但更多的是怅然。 他不认识自己,那些呵护和亲近只是自己在梦里幻想出的。 大概是在临死绝望悲苦的时刻,想着自己这一生无人关心无人喜欢,而那个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但从丫头们的雀跃中感受的东平郡王,就被她幻想成那样。 谢柔嘉忍不住看着东平郡王,他的样子跟梦里一样,只是更沉稳成熟,是啊,现在的他比梦里又年长几岁。 “其实你没必要杀她。” 东平郡王的声音传来,打断了谢柔嘉的出神。 “周成贞。你等不到你要的消息了。” 消息? 什么消息? 周成贞也是一脸诧异。 “十九叔说什么?”他问道,旋即又一脸难过,“是陛下不会让我回京城了吗?陛下还在生我的气。” 说罢又一脸坚定。 “我不管,陛下身体有恙我一定要回去看。十九叔你休想拦我。” “我不拦你。”东平郡王说道,“我就是来接你回去的。” 周成贞的脸上浮现笑容。 “我就知道十九叔对我最好。”他说道。 话音落就听得外边一阵嘈杂,伴着人的喊声。 “世子爷!快..” 话没说完人就一声惨叫没了声响。 周成贞面色大变,抬脚要迈步,外边人已经涌进来。皆是铠甲鲜明手持弓弩刀剑。 屋子里的仆妇发出惊叫缩在地上。 “周衍,你这是什么意思?”周成贞冷声喝道。 “意思就是你们谋反的事败露了。”东平郡王说道。 谋反? 谢柔嘉不由瞪大眼,旋即又恨恨。 果然没有梦错,原来他们真的谋反了。 “十九叔你在说什么胡话?”周成贞气急喊道,“你们是谁,谋反又是什么?” “邵铭清都招了。”东平郡王说道。 邵铭清? 谢柔嘉不由伸手攥住衣襟。 “他招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跟他可不熟。”周成贞冷笑,“你们要是对我搞什么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把戏就明白的说。” 东平郡王神情依旧淡然。 “你祖父没死。”他说道。 周成贞嗤声一笑。 “周衍,你到底在说什么?”他说道。 东平郡王没有回答他而是抬手。 “抬进来。”他说道。 外边脚步声响,谢柔嘉忙转身看去,赫然看到镇北王的棺材被抬进来。 没死是什么意思? 她忍不住抬脚。有人比她更快,周成贞穿过她先一步站在棺材前。 “周衍!人死为安!你竟然把我祖父抬出来!”他愤怒的喝道,抬手向东平郡王打去。 东平郡王抬手挡住他顺势一拧,就将他按在了棺材上,同时伸手到棺材里,谢柔嘉只听的撕拉一声,东平郡王抬起的手里拎着一张软塌塌的皮。 人皮吗? 谢柔嘉忍不住瞪大眼。 他把镇北王的皮撕下来了吗? “他是谁?”东平郡王说道。 是谁?不是镇北王吗? 谢柔嘉忍不住扑过去看向棺材里,镇北王入殓的时候她也在场,认得那件寿衣,可是现在躺在棺材里穿着那件寿衣的人的脸却完全不同了。 是阿土! 谢柔嘉几乎要跌进棺材里。瞪大眼不可置信。 棺材里怎么变成了阿土? 耳边响起周成贞的笑声。 “啊,我的祖父怎么变了样子!”他带着夸张的惊讶,“十九叔你对我祖父做了什么?” 东平郡王将他扔给两个侍卫,侍卫将周成贞按住。 “真是没想到。你们玩了这么大一出戏,原来从谢家求赐婚的时候就开始了,不,或者说从邵铭清进献始皇鼎的时候,就已经是你们的安排了。”东平郡王说道,“始皇鼎原来是你给他的。” 原来真的是这样啊。跟她在梦里一样,真的有始皇鼎,而且真的也是在镇北王府,而且也是邵铭清进献的。 谢柔嘉说不上什么心情。 “我听不懂十九叔你说的话。”周成贞笑道。 东平郡王抬头看了眼还挂在白绫上的女子。 “让谢家这个女子嫁过来,就是为了把镇北王带出去。”他说道,“借着那次成亲,你可以让你的人从京城来到镇北王府,你的人替换了镇北王,然后谢家送亲的人带走了镇北王。” 什么? 谢柔嘉只觉得脑子乱哄哄。 原来她的亲事只是为了这个吗? 并不是父母厌弃不想看到她,也不是为与皇家联姻为谢家做贡献,而只是创造一个机会,搭个桥而已。 真是比原本以为的父母厌弃更为不堪。 周成贞的笑声再次响起,就好像在嘲笑她一般。 “十九叔你说的跟真的似的。”他说道。“听起来这一切都是我安排的,我一个在京城名声臭大街的家伙这么厉害啊?” “是,你真挺厉害的,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跟邵铭清搭上的。”东平郡王说道。“又是怎么说服了彭水谢家,要不是邵铭清在最后关头幡然悔悟,在炼丹房里按住了假充道士的镇北王,被哄骗来的陛下可就真的被害了。” 邵铭清最后关头幡然悔悟? 周成贞面色一变,眼中难掩凶光。 “移魂丹。”东平郡王说道。“不知道这东西是不是真的有效,只可惜没办法试,直接扔进丹炉里烧化了。” 周成贞站直了身子,挣开了两个侍卫的束缚。 “连移魂丹你都知道了,可见邵铭清这家伙果然反水了。”他说道,“真是没想到,这家伙真是个小人。” “我也没想到,你竟然会做这种谋朝篡位的事。”东平郡王说道。 周成贞哈哈笑了。 “这有什么想不到的,你们不是天天这样想吗?”他说道。 谢柔嘉在一旁乱纷纷,她知道邵铭清是故意要谢家被诛。但也没想到原来他竟然是跟周成贞一起的,那是他主动的还是受周成贞撺掇? “把他带下去。”东平郡王说道。 周成贞也不吵也不闹任凭两个兵丁抓住他。 “我祖父呢?”他问道,“可被你们乱刀砍死在原地了?” 东平郡王看着他。 “是,当场乱刀砍死。”他说道。 周成贞冲他一笑,被兵丁按着乖乖的向外走去了。 镇北王的棺材也被抬出去,屋子里变得安静下来,两个仆妇缩在地上瑟瑟发抖,谢柔嘉茫然的站在原地,直到一阵风将她推开,才发现是东平郡王走过来。 她退避在墙角。看着向门口走去的东平郡王,他忽的停下脚回过头,谢柔嘉心不由一跳。 殿下! 她忍不住上前一步。 东平郡王的视线没有看向她,而是看向其后。 谢柔嘉随着他的视线看去。见还挂在白绫上的自己。 “把人放下来。”东平郡王说道。 那两个仆妇瑟瑟起身,挂上去的难,把谢柔嘉尸首解下来也难,抖抖索索的几乎将身上的衣衫扯破了,人还没放下来。 疾风再次推的谢柔嘉飘开,她看着东平郡王从门口走回来。伸出手扶住自己的尸体,轻轻松松的扯断了白绫,将自己放在地上。 “也是个可怜人。”东平郡王说道,看着还瞪着双眼的女子,弯身伸手抚上了她的眼,再收回手,那双眼已经闭上了。 他又看了眼这女子几番拉扯而凌乱的衣衫,随手解下斗篷盖在了尸体上,这才转身向外大步走去。 谢柔嘉伸手掩住嘴,泪如雨下。 这不是在梦里,他们素不相识,她更不是他的救命恩人,他竟然还会给她这样的怜惜,给她这个死人最后的一丝尊严。 谢柔嘉追了出去,外边灯火通明,到处都是乱跑的人,哭的喊的乱成一团,看不懂东平郡王的身影,不知道他是走远了,还是那个簪子不想他再被她这个鬼魂看到隔绝了她。 “镇北王祖孙谋反,奉旨抄家押送待判。” 这样的话不断在四周响起,下人们被驱赶着。 江铃! 谢柔嘉回过神,江铃怎么样了? 她忙向江铃的住处奔去,还没到江铃的住处,就看到江铃被几个兵丁抓着向外而去。 江铃披头散发的挣扎着。 “小姐!让我去看看我家小姐!我家小姐怎么样了!”她撕心裂肺的喊着,拼命的挣扎,因为这样引来了兵丁们毫不客气的抽打。 “再不听话再闹当场砍了你!”他们冷冰冰的呵斥道。 江铃任凭棍棒刀背打在身上头上,头上流下的血滴落浸染了衣衫,她还穿着刚回来时的衣衫,尽管自己说让她歇息,可是她根本就不敢脱了衣衫,随时等候自己的召唤。 谢柔嘉哭着扑过去。 “江铃,江铃。”她想要抱住她,却扑了个空。 江铃趴在地上挣扎着爬。 “这丫头真是魔障了。”那些兵丁无奈的说道,“要死要活的不肯走。” “那就让她死吧。”一个兵丁不耐烦的说道,“反正也不可能把人都带走。” 谢柔嘉大惊扑在江铃身上。 不要,不要。 但那些刀剑还没落下来,前方陡然一震骚乱。 “周成贞跑了!” 他肯定会跑,他怎么可能是那种乖乖束手就擒的人。 “他跑不出去,没有人能从这里跑出去,殿下都布置好了。” 四周也有淡然的声音说道,但下一刻前方轰一声巨响,火光浓烟腾起。 着火了! 谢柔嘉也惊愕的抬起头,身旁的江铃也大喊一声。 “小姐!”她声音凄惨,人几乎晕过去。 那是自己的住处。 谢柔嘉这才回过神,看着转眼就被火光包围的宅院。 院子里的人乱跑着要救火,但很快就停下了。 “殿下说了,不用救了,既然他要死就让他死吧。” 江铃已经晕过去了,谢柔嘉呆呆的看着燃烧的宅院,隐隐可见其中站立的周成贞的身影。 是周成贞点燃了火啊,他当然要点燃了,自己的住处里还有一个始皇鼎呢,他是不会让皇帝得到的。 那这一次他倒是和自己死在一起了,只不过这肯定不是他所愿也不会为此高兴。 ************************************************************************************************************** 先更一章,不知道晚上能写完第二更不,尽力写去。(未完待续。)   ☆、第五十二章 往事 大火熊熊而起,也断了江铃最后一丝希望,她彻底的晕倒了。 晕倒的江铃被和镇北王府的下人们一起扔到一处关起来,谢柔嘉也没有别的念头了,一直守在江铃身边,醒过来的江铃已经知道谢柔嘉死了,并没有再寻死,更没有大吵大闹,安安静静的很是听话。 “要活着,一定要活着。” 谢柔嘉能听到她喃喃的自语,一夜之间她似乎又老了十岁,二十多岁的她头上冒出一片白发,但神情却是无比的坚定。 是啊,这就是江铃,不管再苦再难也要活着。 “活着,才能见到小小姐,小姐最放不下的小小姐了,我要去照顾小小姐。”江铃抱着膝头喃喃。 谢柔嘉泪如雨下。 兰儿,她的兰儿。 她站起来想要跑去找兰儿,却又茫茫然不知该去哪里。 江铃往看守手里塞了一块银子。 这是她藏在袜子里的,谢柔嘉知道她这个习惯。 “既然是谋反,彭水谢家的人都在哪?”江铃给看守打听。 这个问题不算什么机密,看守很高兴的收了银子做个好人。 “族人们就地入狱砍头,要紧的老爷夫人们都押解进京斩头。”他说道。 也就是说要紧的谢家的人都在京城,那兰儿肯定也在。 谢柔嘉恨不得立刻飞到京城,但现在她不能骑马,要是靠走不知道要走多久,这边江铃在第三日清点余孽的时候跳出来喊自己是谢家的人。 “把我押解进京,把我押解进京,我要和谢家的人在一起。”她砰砰的叩头。 镇北王府的下人都要被就地处罚,兵丁们只当她怕死根本就不理会,江铃把头磕出血淋淋,有人跑来传话。 “殿下说了,带她走吧。” 谢柔嘉抬起头看到不远处的东平郡王,日光下他越发的刺目。不待谢柔嘉看清楚人已经拍马而去了。 谢柔嘉没有追上去,第一她近不得他的身,二来他也不认得她。 江铃和几个镇北王府的要犯一样关在笼车里,谢柔嘉跟在她身边。不管她听到听不到,不管有没有用,或者说话,或者念咒想要治好江铃的伤,但这样做并没有多久。她就开始变得意识模糊。 她似乎是睡着了又似乎是醒着,耳边有人不停的走动,还有人在哭喊她的名字,有时候还能感觉到有手抚摸着她的额头,但感觉只是一瞬间,更多的时候就是浑浑噩噩。 魂灵是不长久的,她该不会要魂飞魄散了吧。 可是不行啊,她还没见到兰儿呢。 谢柔嘉强撑着让自己睁开眼,让那些嘈杂的声音消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再次清醒过来,发现已经跟江铃来到了大牢里。 这边的牢房里关押的都是谢家的女眷,谢柔嘉看到了邵氏,宋氏等等很多人。 她们一个个神情惊恐形容枯槁,有的在哭,有的似乎连眼泪都哭没了。 兰儿呢? 谢柔嘉忙乱看,江铃已经抓着夫人们询问。 “小小姐呢?小小姐呢?” 没有人理会她,实在吵得不耐烦了,邵氏抬起头。 “死了。”她木然说道。 谢柔嘉一下子坐在地上。 “怎么会死了?”江铃嘶声喊道,手指几乎掐进邵氏的肉里。 邵氏还没说话。一旁头发乱蓬蓬顶着几根稻草的宋氏嘻嘻一笑。 “被邵铭清带走,炼丹了。”她说道,神情带着几分痴傻,伸手比划。“割了肉,放了血,炼丹。” 江铃大叫一声昏厥,谢柔嘉也几乎昏厥,但或许是魂灵不能昏厥,她眼泪止不住的流只觉得浑身轻飘飘的。飘啊飘的感觉整个人都要散了。 是要魂飞魄散了吧。 “邵铭清!” 她的耳边陡然响起喊声。 邵铭清?邵铭清! 就是死也要为兰儿报仇,谢柔嘉奋力的挣扎,再次重新站定在地上,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来到另一处牢房,这里关押的是男人,此时一个人正抓着牢房的栏杆奋力的向外伸手。 “铭清!铭清!你也带我走啊!” 谢柔嘉慢慢的走到前方,看到这人是谢文昌。 “铭清,我是无罪的,不是说好了吗,我都是听你的,不是说让我来作证吗?怎么把我也抓起来了?”他神情惊恐的喊道,“这都是谢文兴,是他们大房,是他们那些人串通镇北王府谋逆的!我是举报他们的,我是有功的啊。” 果然还是二房在对付大房的事情上当了急先锋,就跟她梦里的一样。 在梦里她培养了谢柔清,给了谢文昌极大的诱惑,才让他做到这样,那现在邵铭清用什么诱惑了他,让他做出这样的事? “你有什么功?” 熟悉的声音从一旁传来,谢柔嘉身子都僵了,她慢慢的转过身,看着从牢房深处走来的人影。 人影走的很慢,还伴着锁链刷拉响。 谢柔嘉看着熟悉又陌生的一个男人渐渐的在眼前变得清晰。 她已经不知道邵铭清是什么样子了,最早的时候他是一个顾盼生辉又高不可攀的,然而现在她的印象里只有那个对她最好最亲的少年人。 眼前的男人形容消瘦,衣衫凌乱,其上还有斑斑血迹,脖子里挂着长长的锁链,散乱的头发胡须遮挡着他的五官。 唯有那一双眼,让谢柔嘉一眼都认出来。 但是那双眼虽然很精神,但却没有梦里少年人的熠熠生辉,此时的双眼幽深,如同一潭死水。 “你是谢家人,谢家谋逆,你又怎么逃得了。”他冷冷说道。 谢文昌抓紧了木栏。 “不,不是啊,你不是说好了,我是没事的。”他急急喊道。 邵铭清转头看他一眼,眼中满是嘲讽。 “姑父,我是什么人啊,我说什么难道就是什么?”他说道。 谢文昌愕然旋即大怒。 “邵铭清!你骗我!你个畜生!”他疯了一般摇晃着木栏。“你为什么害我!我是你姑父!你个畜生!” 被锁链压的似乎走不动的邵铭清猛地冲到谢文昌面前,手中的锁链重重的装在栏杆上。 “你才是畜生,你们谢家才是畜生。”他冷冷说道,盯着谢文昌的眼。“别忘了柔清是怎么死的。” 谢文昌一怔,他甚至一时想不起来柔清是谁,待他回过神,邵铭清已经站开了。 “邵铭清,你发什么疯!你还好意思提柔清!别忘了柔清对你多好。你现在这样对我,你还有没有良心!”他抓着栏杆破口大骂。 真是糊涂蛋。 站在一旁的谢柔嘉说道, 他分明是在提醒谢文昌,当初谢家杀了谢柔清就是畜生所为。 话都说得这样明白了,谢文昌还没反应过来。 不过,这也没什么,对于谢家的人来说,除了丹女,其他的女孩子就是个东西,可以随时用也可以说丢就丢。这都是理所应当的事,难道还要为此感念不成? 邵铭清眼中满是嘲讽和厌恶,不再看谢文昌向外走去。 “畜生!你做的坏事,凭什么你能放出去!畜生!你不得好死!” “邵铭清!我求求你!你把我也救出去吧!” 谢文昌又是骂又是哀求的声音渐渐的被甩在后边。 邵铭清缓慢的走出了牢房,视线变得清晰起来。 谢柔嘉跟着他,没有上前扑打,也没有再流泪,只是死死的盯着他。 他害了她的兰儿,他还能被放出来,还能平安的活着。她绝不罢休,她一定要想到办法,杀了他,让他生不如死。给兰儿报仇,也给自己报仇。 有两个侍卫站在外边,看着邵铭清走出来,对押送的两个差役点点头,两个差役退了回去。 “邵公子请吧。”侍卫说道。 邵铭清却没有迈步,而是看了眼自己。 “能先让我收拾一下吗?”他问道。 两个侍卫没有丝毫的迟疑。 “可以。公子这边请。”他说道。 ……………………………………………………………… 隔扇后一件件衣袍扔了出来,谢柔嘉没有再跟进去,听得其内水声响,以及邵铭清嘶嘶的吸气声。 想必是身上的伤遇水作痛。 痛死你! 谢柔嘉咬牙,只可惜她现在是个鬼魂不能施咒,要不然现在就让他在水桶里淹死。 兰儿。 兰儿竟然死的…. 谢柔嘉不敢也不能回想在牢房里听到的话,一想就几乎要昏厥,剜心的痛。 脚步声响起,打断了谢柔嘉的呆呆,抬起头看到光着身子的邵铭清走出来。 谢柔嘉下意识的转过身。 听得身后衣衫索索,又有两个侍女走进来,伺候着邵铭清梳头整面,一直忙了半个时辰才收拾好。 谢柔嘉再转过身看到邵铭清就忍不住愣了愣。 那个熟悉的少年人的形容渐渐与眼前这个年轻人重合。 邵铭清看着镜子,摸了摸光洁的下巴,对着镜子里的人一笑。 “嗯,不错,挺好看,不吓人。”他说道。 谢柔嘉在后咬牙,恨不得咬下他一口肉。 邵铭清转过身穿过她向外而去。 谢柔嘉抬脚跟上。 邵铭清跟随两个侍卫来的是一处宅院,小小的并不大。 “再麻烦你们帮我取些吃的来。”他在屋子里站定说道。 两个侍卫没有说话转身出去了。 不知道能不能在他吃的里面下毒,谢柔嘉想到,念头才闪过,就见邵铭清猛地一挥手,一道亮光向她劈来。 谢柔嘉猝不及防尖叫一声,身上陡然如同被捆住,低下头却看不到绳索。 “何方鬼魅,敢来道爷面前撒野。”邵铭清说道,视线看向她的所在,“原本以为是牢房里的冤魂,没想到你竟然跟着我,看来是冲我来的。” 这混帐竟然早就看到自己了? “邵铭清!”谢柔嘉喊道,狠狠的看着他要扑过来,但身子却一点也动不了。 这混账这辈子是通天大法师。跟着玄真子学了不少本事,道士对付生灵没有巫厉害,但对付魂灵是看家的本事。 “邵铭清,你放开我!” 邵铭清却神情无波。视线从她的所在扫过,似乎并不确定她的所在,更听不到她的说话。 “不管你是什么,无主幽魂也好,还是来向我邵铭清索命也好。都趁早歇了这念头。”他说道,“本道爷的束灵咒没人能逃脱。” 谢柔嘉气的尖叫,门就在这时被推开了,看到门前站着的人,谢柔嘉的叫声戛然而止,神情惊愕,旋即狂喜。 兰…兰儿! 兰儿! 门前站着一个三岁左右的女童,胖胖嘟嘟米分米分嫩嫩,两只大眼睛忽闪的看过来。 她离开家的时候怀里的孩子才八个月,虽然说两年未见。但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眼就认出这是自己的女儿。 她的女儿!她的女儿!兰儿! 兰儿还活着! 谢柔嘉大哭。 “兰儿,来。” 邵铭清笑着对门口的女童招手。 “不认得舅舅了?” 什么舅舅!兰儿,别理他,他是坏人! 谢柔嘉哭着挣扎要爬过去,身子却一动不动。 “清舅舅。” 孩子软糯的声音响起。 “你去哪里了?” 随着说话人也迈进来,眼中带着欢喜又委屈。 “舅舅有事,没来看兰儿,是舅舅的错。”邵铭清笑道,蹲下身子对兰儿伸手。 兰儿却在几步外停下,眼中带着几分恐惧。 “舅舅。兰儿,兰儿是不是做错事了?”她说道,因为年纪小,说话还含糊不清。“所以,你要刀子,割兰儿的脖子…” 什么? 谢柔嘉的视线落在兰儿的脖子上,这才看到她的脖子裹着一层布。 邵铭清! “没有。”邵铭清含笑说道,眼中满是怜惜和愧疚,“是舅舅做错事了。伤了兰儿,舅舅给你道歉。” 兰儿眼中的恐惧和不安瞬时散开,冲着邵铭清扑过去。 “舅舅不要不要兰儿。”她大哭喊道。 谢柔嘉又是气又是难过几乎晕过去。 邵铭清抱紧怀里的女童点点头。 “舅舅不会不要兰儿的。”他说道,“兰儿这么乖。” 兰儿依偎在他怀里点点头。 “舅舅,我们什么时候能见娘亲?”她问道。 娘亲! 兰儿叫娘亲! 谢柔嘉伸手掩住嘴将哭声堵住唯恐错过听到这声音。 “娘亲是在北方,去北方就能见到。”兰儿软软的声音说道。 “不是的。”邵铭清笑道,将她抱在膝头,“你的娘亲在天上做仙女,嫁到北方的那个是你小姨,不是你娘亲,你可记住了。” 邵铭清! 谢柔嘉看着邵铭清,眼里几乎喷出火! 你王八蛋! “你的娘亲又聪明又漂亮,后来就去做仙女了。” “你的小姨可比不上你母亲。” 邵铭清的声音接连传来,谢柔嘉几乎气晕。 她知道邵铭清不会像梦里那样喜欢她,可是没想到她在他眼里会是如此不堪,不堪到他竟然要把自己的女儿夺走给了谢柔惠! 我要杀了他!我杀了他! “少爷。” 门外有人走进来,声音也很熟悉。 谢柔嘉抬头看去,见是成林。 看到成林过来,邵铭清带着几分不舍,但还是毅然起身将兰儿递给他。 “兰儿乖,你先跟成林叔叔回家,舅舅忙完了就去找你。”他说道。 兰儿虽然不解但还是听话的点点头,抱住了成林的脖子。 成林看着邵铭清神情难过。 “少爷,你…”他声音沙哑。 “去吧。”邵铭清说道,“好好待她,让她平平安安稳稳当当的过一辈子。” 成林点点头。 “还有。”邵铭清想到什么说道,“东平郡王说,从镇北王府带回来一个丫头,哭着闹着要找小小姐,应该是江铃,你去把她接出来,至少她会好好的待这个孩子。你也有个帮手。” 成林点点头,眼圈有些发红。 “少爷,那我走了。”他说道,抱着兰儿跪下。 邵铭清伸手扶住他。 “我当不起她的跪。”他说道。看着眨着眼看自己的兰儿,“我可是她的仇人。” 成林哽咽起身。 “快走吧,晚了,就没有机会走了。”邵铭清说道。 成林没有再说话抱住兰儿转身就走。 “舅舅。” 兰儿的声音传来,旋即就被掩下消失了。 兰儿!兰儿! 谢柔嘉喊道。拼命的要追,人跌倒在地上,依旧没有办法移动一步。 “邵铭清,你放了我,我不找你报仇了,求求你,让我去找兰儿,让我去跟着兰儿。”她哭道。 她什么都不要了,只要跟着兰儿,只要兰儿。 邵铭清对她置若未闻。实际上也的确是听不到看不到,此时他的视线正落在门外,有人迈进来。 “我原来不明白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现在明白了,周成贞其实是被你坑了。”东平郡王说道。 邵铭清看着他施礼再抬头一笑。 “原来你并不是他认为的一心要图功业出人头地。”东平郡王说道,“你只是要除掉谢家,如果让周成贞成功,镇北王害死了皇帝取而代之,那谢家反而就成了皇帝的功臣了,你是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的。所以你才会在揭发了镇北王周成贞的阴谋,千钧一发的时候救了陛下,这样,谢家就才是乱臣贼子。” 邵铭清哈哈笑了。 “殿下说得对。也不对。”他说道,“要做到这一点,我还是要图功业出人头地,所以才恰好与镇北王世子一拍即合。” 东平郡王看着他。 “可是我不明白。”他说道,“何必呢,害了这么多人。” “谢家该死。谢氏一族都该死。”邵铭清淡淡说道。 “因为你那个被献祭的表妹?”东平郡王说道,“可是那是谢家的规矩,就是你表妹也并无异议。” “没有异议她就该死吗?”邵铭清喝道,神情陡然暴怒,“什么谢家的规矩,对他们有利的就是规矩,对他们无利的就可以随意改动,什么用人献祭,什么丹女为天,他们家的二小姐害死了自己的长姐,谢家又怎么做的?为了弄一个丹女,不说惩罚那个杀人的恶女,反而将她捧为丹女!” 谢柔嘉看着邵铭清,神情惊怒又悲伤。 原来在他眼里,自己是个恶人。 是啊,他不知道真相,何止他不知道,自己如果不是做了一场梦也不会知道的。 “…….这个谢家的人不人鬼不鬼,父不父子不子,就是一群畜生。”邵铭清的声音继续咆哮,“天不长眼,不诛杀这些畜生,那就由我邵铭清来诛杀这些畜生。” 东平郡王看着他。 “那青云观呢?龙虎山呢?玄真子呢?”他说道。 邵铭清神情凝滞。 “这件事跟他们无关,还请殿下呈上,他们是被我利用了,该斩立决的人是我,请放过青云观一干道士。”他说道。 “你肯定是要斩立决了,青云观的道士虽然不至于死,但龙虎山一脉此次也就是断了,对玄真子来说,这无疑就是判了他的死。”东平郡王说道。 邵铭清凄然笑了。 “那,我只能下辈子偿还了。”他说道。 东平郡王没有再说话,邵铭清对他施礼,也不再说话,抬脚向外走去。 走了? 听得呆呆的谢柔嘉回过神,拼命的挣扎。 邵铭清,放开我,快放开我。 邵铭清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东平郡王忽的看了这边一眼。 谢柔嘉挣扎一滞。 殿下!殿下! 东平郡王却又收回视线也转过身。 不,不! 他一定看到她了!他一定知道她在这里! 救救我!救救我!她不能就这样被困在这里! 东平郡王迈步向外。 “不要!陶陶!”谢柔嘉喊道,“陶陶!救我!” 这个声音喊出来,就见东平郡王的脚步一停,人陡然回过神,一向平静的面容浮现诧异,直直的看向谢柔嘉。 他听到了! 谢柔嘉大喜。 陶陶这个名字是只有王妃唤他的小名,现在这时候的王妃已经死了,这世上没有别人知道他这个小名。 “陶陶!陶陶!救我。”谢柔嘉看着他拼命的伸出手。 东平郡王抬手拔下头上的发簪猛地扔了过来。 簪子陡然散发光芒,如同利箭一般直直的刺过来。 谢柔嘉不由尖叫一声闭上眼,人也猛地坐起来。 啪嗒一声,有碗盅碎裂的声音,同时一声尖叫同时在耳边响起。 “小姐!你醒了!” 江铃? 谢柔嘉猛地睁开眼,看到近在咫尺的东平郡王的面容。 他面容有些憔悴,神情怔怔,似乎受到了惊吓。 “殿下?”谢柔嘉喊道。 “嗯。”东平郡王说道。 真的能动了!真的能看到了! 谢柔嘉伸手抱住他放声大哭。(未完待续。) PS: 推荐:吴千语的文《骄偶》,软萌外星妹子穿古代,遇到刑部冷面大叔,一起谈谈情,说说案!   ☆、第五十三章 第挥别 哭声在屋子里响起,外边的人都吓了一跳。 “是不是…” 正亲自熬药的杜娇娜手不由抖了下。 “是不是死了?”一旁等着端药的水英很干脆的说道,“大夫不是说就这几日的事。” 谢柔嘉已经昏睡二十多天了,几次还没有了呼吸,赶来的东平郡王邵铭清以及无数的大夫们怎么都无法让她醒来。 就在前几天,大夫说没希望了,可以准备后事了。 这几日的确是几乎察觉不到呼吸了。 站在廊下的谢文俊已经进了屋子,安哥俾还呆呆的站在窗边。 “小姐小姐。”江铃的哭声从内传出来。 杜娇娜叹口气忍着眼泪招呼水英。 “把要用的东西都拿来,让她走的体面。”她说道。 水英应声是还没走到廊下,就见原本要去再找大夫或者巫师的邵铭清从山路上折回疾奔而来。 “少爷,柔嘉小姐她…”水英开口没说完,邵铭清已经从她身边冲了过去一头进了屋子。 看到坐在床上抱着东平郡王哭的女孩子,邵铭清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栽倒。 没,没死! 而被谢柔嘉陡然坐起来而受了惊吓的东平郡王也已经恢复过来,伸手拍抚着她。 江铃已经完全不知所措只是趴在床边哭。 “你们真是吓死我了。”谢文俊说道,又对外拔高声音带着欢喜的喊,“嘉嘉醒了!” 杜娇娜已经站到门边看到了,也是差点被缓过气来。 “谢天谢地。”她合手说道,转身又奔了出去招呼着水英倒水端药。 悲伤的气氛一扫而光。 邵铭清慢慢的迈上前一步。 “嘉嘉!”他喊道。 话音落。就见谢柔嘉猛地抬起头看向他,哭声陡然停了,眼里还满是眼泪。 似乎呆住了一般。 而屋子里也随着她的哭声骤停变得安静凝滞。 这一幕… 邵铭清念头刚闪过,就见这女孩子从床上一跃而起直扑了过来。 “邵铭清!”她尖叫着挂在他身上,狠狠的挥拳。 屋子里的人都呆住了。 果然很熟悉。 邵铭清笑了,伸手抱住谢柔嘉防止她跌倒,却没有阻止她挥拳打自己。 “是。是。我是坏蛋!”他应和着谢柔嘉的哭骂,“邵铭清是坏蛋,邵铭清是坏蛋。” 耳边的声音清亮。自己说自己是坏蛋,多数都是说笑,但邵铭清的声音里没有半分的玩笑,认认真真郑重其事。 谢柔嘉眼前邵铭清两幅面容不停的交换。她的拳头渐渐的缓慢,眼泪如雨。 那一世的事她已经看的清清楚楚了。那些不明白的人和事,还有牵挂的人都见到了。 那一世终于结束了。 而这一世也终于改变了。 她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少年人,不是满眼的无情和怨恨,也不是狱中那般形容憔悴。更不会害了那么多人然后自己也断头台上挨一刀。 那一世带着无数人一起跌入地狱是他的选择,这一世帮着自己有所为有所不为也是他的选择。 谢柔嘉抱住他哭了起来。 邵铭清将她在身前抱紧轻轻的拍抚。 “不哭不哭,噩梦醒了。噩梦醒了。”他说道。 谢天谢地,你终于从噩梦中醒来了。 ……………………………………………………………………… 浴房里哗啦一声响。将守在外边的江铃吓了一跳。 她还记得谢柔嘉这个习惯,别人洗澡就老老实实的坐在浴桶里,谢柔嘉偏偏喜欢将水从头浇到脚,那是来到郁山后才养成的习惯。 说是醍醐灌顶,能让整个人都透彻通透。 “小姐,你身子才好,你可别玩了。”她说道。 这是谢柔嘉醒来后的第三天,再三确认后得以下床自由活动。 谢柔嘉踮脚从门上探出半个头。 “我好着呢。”她说道,“不信你看,小胳膊还很结实呢。” 江铃又是气又是好笑,忙拦着她举起胳膊给自己看。 “是啊,结实的很,把表少爷身上都打青了。”她说道。 谢柔嘉哈哈笑了,想到这件事又几分不好意思,不止对邵铭清,还有东平郡王。 所以这三天她都有些不好意思见他们,或许他们也看出来了这几日并没有近前,一直是江铃和杜娇娜照顾她。 “你不知道,你真是吓死我们了。”江铃站在木屋外说道,“那天早上怎么也叫不醒你,叫大夫来看,竟然说小姐你死了,当时我就晕过去了。” “后来殿下和邵公子都赶来了,两人一个符水念经,一个天天给你梳头挽发…” “哦对了,小姐,其实我一点不明白殿下为什么给你梳头。” 有些恩爱夫妻会在对方死后入殓的时候给对方梳头,然后将梳子扔进棺材里以示陪伴。 她虽然感念东平郡王对小姐的心意,但总觉得不吉利,小姐那时候明明还没死嘛。 不过这话就不能说出来了。 “什么办法都用了,你就是醒不过来,而且那些大夫也好,巫师也好,都一口咬定你不是要死了就是已经死了,让人又是气又是怕。” “那天殿下正守着你,要我端水来他喂你,刚说完这句话,你就蹭的坐起来了,真是被吓死了。” “咿,那到底是想见到我死啊还是不想啊?”谢柔嘉笑道。 “不是说盼着你死,而是刚刚大夫说你死了,你就坐了起来,你自己想象那场面。”江铃嗔怪道,一面将谢柔嘉的头发小心的烘干。 那场面,谢柔嘉想了想。 那时候她在前世以魂灵存活被邵铭清困住。几乎要魂飞魄散,好容易喊应了东平郡王,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见他扔来簪子,她以为自己要死了,没想到睁开眼竟然看到东平郡王,而东平郡王也能看到她。 她一时间分不清身在何处是生是死,只顾着大悲大喜。现在回想起来。东平郡王当时的神情真是跟以前不同。 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受惊的样子。 谢柔嘉忍不住笑了,笑着笑着又沉寂下来。 乱纷纷的交错混乱的记忆随着三天来已经理顺,再加上适才洗澡那一盆兜头浇下的水一切都豁然。 那一世的悲苦如同棋子般过了一生的也是她。现在亲朋好友俱全有情有义有恩有爱的也是她。 知道了前因,也看到了后果,此生终得顺遂,解了自己的悲苦。而谢柔清安哥俾包括邵铭清等等这么多人也能跳出困顿,不负神佛怜惜让她重来一场。 “小姐。好了。” 江铃的声音在耳边说道。 谢柔嘉回过神对她一笑,看着镜子里已经梳好头换了干净衣衫的自己。 “快走吧,他们正等着小姐呢。”江铃说道。 谢柔嘉却拉住她。 “怎么了?”江铃不解问道。 谢柔嘉不说话将她在面前按住,自己后退一步。冲她屈身郑重施礼。 江铃吓了一跳。 “小姐你干什么?”她忙还礼。 “江铃。”谢柔嘉说道,“谢谢你照顾我。” 那一世听邵铭清的意思,会让成林去牢里接了江铃出来。然后一起照顾兰儿。 有江铃在兰儿肯定不会受苦,而成林有了这一世的了解知道是个稳妥可靠的人。 看起来那一世江铃也是跟成林在一起的。只是不知道最后会不会也成夫妻。 江铃不止照顾了她两辈子,还照顾了她的女儿。 她再次对江铃施礼。 江铃却以为她说的是昏迷这段日子,又熟知谢柔嘉的脾气,便也没有再避开,笑着受了半礼。 门被人推开,水英探进半个头。 “饭要凉了。”她说道。 这是来催了,江铃瞪了她一眼。 水英撇嘴缩回去。 谢柔嘉笑着迈步出来了,屋子里已经摆好了桌子,因为长辈只有谢文俊夫妇,余下的谢柔清邵铭清也都是熟悉的,所以也没有分什么男女之别,团团坐在了一张桌子上。 谢柔嘉自然坐在东平郡王身边,只不过相比其他时候,她有些拘束,看向东平郡王时神情也很复杂。 东平郡王当然只装作看不出来,这顿饭吃的欢欢喜喜。 吃过饭谢文俊夫妇要谢柔嘉和东平郡王去家里住,谢柔嘉再三推辞了。 “我现在真的没事了。”她说道,“原本就不是生病,大夫和巫师们都说了,我这是心结,现在心结打开了,就没有事了。” 说罢又看东平郡王。 “是,你们放心,我们都在这里。”东平郡王说道。 谢文俊和杜娇娜见她面色红润,再加上也的确亲眼见到她的病倒和突然醒来,知道这绝不是常见的所谓的生病,便也不再强求离开了。 谢柔嘉和邵铭清亲自去送,看着谢文俊夫妇的马车在山路上远去。 邵铭清在一旁看了谢柔嘉一眼又看一眼,看着谢柔嘉终于瞪她一眼。 “看什么看!” “真的心结打开了?”邵铭清斜着眼问道,“以后不会再犯了?要是时不时的结一次,醒来就揪着我打一次,我可受不了。” 谢柔嘉呸的一声笑了,却并没有像以前那样摸他的头,而是端端正正的握手站着。 邵铭清啧啧两声。 “果然是心结打开了,一下子老了十岁。”他说道。 谢柔嘉抬手给了他肩头一下。 “别总是油嘴滑舌的,要不然怎么得到龙虎山的衣钵。”她说道。 醒来后邵铭清已经跟她说玄真子回龙虎山了,自己也会跟着去。 谢柔嘉想到离魂时看到那一世邵铭清说来世为玄真子等人赎罪,又有些心情复杂。 “你师父和师兄弟们可没有怪你,你不用为了赎罪就去真的学….” 邵铭清瞪了她一眼。 “又瞧不起人了是不是。”他说道,“我原本真的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我人虽然聪明,但读书真的不行,经营家里的盐矿吧,又有点浪费我这聪明人…” 谢柔嘉被他说得再次笑起来。 “..以前没接触也不觉得怎么样,现在入了门才知道这道学实在是精妙,也不是谁都能学有所成,这才是最适合我这样的天资灵慧的人。”邵铭清接着说道。神情带着几分郑重。“人的命,天定三分,人修七分。天定了我与道学有缘,而我又自己修有所得,这是真正的天时地利人和。” 说到最后看着谢柔嘉一笑。 “而且,我自己很开心也很高兴。” 这才是最重要的一句。谢柔嘉莞尔一笑。 “你打算怎么跟他说?”邵铭清忽的问道。 谢柔嘉愣了下。 “说什么?”她问道。 邵铭清了然一笑,看了眼身后。东平郡王并没有跟上来,而是站在山边看风景。 “谢柔嘉,你一副看破世事要跟我们分道扬镳的样子,谁都看得出来。”他说道。 谢柔嘉愕然又失笑。 “有那么明显吗?”她笑道。 邵铭清给了她一个鄙视的眼神。 “为什么非要走?留在郁山也行啊。”他说道。 谢柔嘉摇摇头。看着山脚下,春日风光正好,山路上不断的有人走过。有来拜祭瞻仰巫清娘娘的,也有一些马车。其上坐着几个年轻女孩子,她们所去的方向并不是怀清台,而是矿山。 那些都是谢家送来的想要跟随谢柔清学习的孩子们。 “我在这里,永远还是谢家长房的小姐,柔清也会被认为是在我的指导下才有所成。”她说道,“现在祖父和母亲已经走了,我也走了,才是真正的一了百了,重新开始。” 说到这里又一笑。 “而且我也想四处走走,就像我祖母说的,看看外边的风景。” 邵铭清嗤声。 “你南南北北的跑了多少趟,风景看得不少了吧。”他说道。 谢柔嘉一笑。 “我还想去看什么都不用想就看到的风景。”她说道。 南南北北的来回跑看到的风景,到底是被迫的或者有目的而不得不为之的。 邵铭清点点头。 “好,不是因为醒来出丑而不好意思见我们,是真的解开心结了。”他说道。“那我就放心了,等你在外游逛时能与你见面了,不用担心时不时的被你揍一顿而避开了。” 谢柔嘉哈哈笑了。 “好了,去跟他说吧。”邵铭清说道,又冲她挤挤眼,“不用觉得他对你好你却甩了他而不好意思开口,他是个君子,君子就是用来欺负的。” 谢柔嘉再次被逗笑,瞪了他一眼转身向东平郡王走去。 似乎察觉到她走过来,一直看向另一边的东平郡王转过头,谢柔嘉看着他露出笑脸,脚步越走越快,待站定在东平郡王面前,又不知道说什么。 东平郡王对她微微一笑。 “殿下,是不是已经猜到我要跟你说什么?”谢柔嘉忽的问道。 东平郡王看她眼里的几分狡黠再次笑了笑。 “原本是知道,你这样一问,我就又不知道了。”他说道。 谢柔嘉笑了,后退一步,整了整衣衫,对东平郡王郑重施礼一拜。 “这一拜,谢殿下。”她说道。 谢殿下那一世怜惜相助。 东平郡王看着她坦然受之,没有阻止也没有说话。 谢柔嘉再次一拜。 “这一拜,再谢殿下。”她说道。 谢殿下这一世怜惜相助。 看着她起身,东平郡王微微一笑。 “我是否也该对你一拜谢?”他问道。 谢柔嘉笑了。 “我谢殿下是因为殿下对我好,但又不是因为殿下对我好。”她说道,“我谢殿下是因为殿下是个好人,殿下也并不是仅仅因为我救过你才对我好的。” 东平郡王笑而不语。 “柔嘉小姐会不会在意和离妇的名号?”他问道。 “当然不会。”谢柔嘉笑道。 “那就由我来安排。”东平郡王说道。 谢柔嘉再次施礼。 “多谢殿下。”她说道,说罢转身,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我还可以随时给殿下写信吗?” “当然可以。”东平郡王含笑说道。 谢柔嘉冲他笑了笑摆摆手大步走开了。 ................................................................... 看着骑着红马的女孩子消失在视线里,邵铭清叹口气,忽的又转头。 “殿下真的一点也不难过?”他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原来真是传说中的没心没肺啊。” 东平郡王笑了笑。 “有什么好难过的,这是值得高兴的事。”他说道。 邵铭清挑挑眉。 “哦?”他说道,“原来失去喜欢的也并非是痛事啊。” “因为没有失去啊。”东平郡王说道,“你知道她跟我说了什么吗?” “说了什么?无非是你是个好人呗。”邵铭清笑道。 东平郡王含笑点头。 “是啊,她知道我是个好人。”他说道,“是个不是因为她救了我,所以才对她好的人。” 邵铭清愣了下,旋即恍然,东平郡王已经转身迈步。 “她既然知道我不是因为她救了我才对她好,那我对她的心意她不就清楚明白了。”他说道。 邵铭清呸了声。 “老不羞!”他嘀咕道,看着走开的东平郡王疾步追上去。 ************************************************** 还有一个尾声(*^__^*)(未完待续)   ☆、第第五十四章 路过 二年后,太和三年,初秋,山林初染。 鄂西一处山脉中一辆马车并四匹马正在在弯曲的山路上疾驰,因为山脉高大,暮色比其他地方来的更快。 看着越发高大险峻的山脉,为首的年轻男子勒住马,焦急的面色上浮现几分忧虑。 有两个老汉背着箩筐正从山中走出来,年轻人忙下马施礼。 “老丈。”他说道。 两个老汉忙仓皇还礼。 “从这里穿过就能到荆门城是不是?”年轻人问道。 “是啊是啊。”两个老汉忙点头,还补充一句,“这里是最近的路。” 听他们说最近,年轻人脸上浮现笑容。 “太好了。”他忍不住转头,“娘,我们能最快的赶到父亲那边了。” 车帘子掀起,一个中年妇人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女童,听到他的话,愁苦焦忧的脸上挤出一丝笑。 “好。”她说道。 好字才落,两个老汉却摇摇头。 “不过,你们现在最好不要走,这天马上就要黑了。”他们说道。 “是因为山路难行吗?”年轻人问道。 老汉摇摇头。 “路不难走,只是这山中恶狼多。”他说道,带着几分畏惧,“我们当地人都不敢天黑入山。” 有狼啊。 这也没什么稀奇,大山之中总会有各种野兽。 “我们人多。”年轻人说道,“还带足了麻油火把。” “小哥,这狼可厉害呢,又极其奸猾,多少过路人都葬身山中。”老汉们提醒道。“可不敢冒险。” 年轻人看看前方,天色越发的暗,再看看车里的妇人女童,以及妇人身后摆着的药箱。 他的父亲正等着药救命呢,别说耽搁一日,就是耽搁几个时辰都危险了。 这山虽然大,但疾行的话半夜也就能穿过去了。这样天一亮就能到父亲所在了。他们已经费了很大心血才凑齐了药,就差这最后一步了。 “多谢老丈。”年轻人说道,看向妇人。“娘,咱们多点几个火把,疾驰穿过应该没问题,狼最怕火了。” 妇人点点头。 “好。听你的。”她说道。 年轻人便招呼随众,立刻就拿出火把点燃。再次谢过老丈一行人向山中而去。 两个老汉喊了几声无果只得摇头。 “但愿他们好运吧。” 可是很快年轻人就知道自己没有这个好运,似乎进入山中不久,天就一下子黑透了,纵然点亮了七八个火把。在山中的夜色里依旧是一点豆亮。 行进的速度越来越慢,而且隐隐的狼嚎声不断的传来,四面八方。忽远忽近,让人不寒而栗。 “止哥儿。”妇人掀起车帘颤声喊道。“要不停下别走了,不是说狼最怕火,咱们聚集在一起,将四周都点起篝火,这样就不怕它们来侵扰了。” “可是,娘,我们已经走了一半了,马上就能过去了。”年轻人说道,“马上就能见到爹了。” “止哥儿,你爹已经很危险了,你要是再有个好歹,咱们一家谁都不能活了。”妇人哽咽说道。 “哥哥,怕。”女童也紧紧所在妇人怀里颤声喊道。 年轻人看看天色,又看看身边的随从们,大家也都是面色惊惧,已经心生畏惧,行进的速度也会很慢,根本就不可能在天亮的时候走出去。 罢了。 “大家下马围成一圈点起篝火。”他说道。 众人应和一声忙布置起来,很快就搜集柴草点燃了两堆篝火,本想多点几个,无奈就近已经找不到足够的柴火,再往远处走又太危险。 “这些也足够了,大家都烤火喝些酒暖暖身子。”年轻人说道,也壮壮胆。 一众人刚坐下来,就听的夜色里有马蹄声。 竟然还有夜行人?还是劫匪? 才松懈下来的众人顿时又紧张起来,盯着声音所在,没有火把没有光亮,一匹马突然从夜色里冒出来。 在篝火的光亮映照下,能看到这是一匹红马,马上一个裹着斗篷的人,手里只拿着一根木棍。 看到他们,来人也似乎有些吃惊,让马儿放慢了速度看过来。 夜风掀起她的兜帽,露出一张娇艳的面容。 女子! 还是个年轻的女子! 在场的人都瞪大眼神情愕然。 女子从他们身边渐渐走过,就在要收回视线的时候,抱着女童的妇人忍不住开口。 “这位大姐儿,这山里夜路危险,有狼,你还是下来避一避吧。”她说道。 年轻女子看向她,目光落在她怀里的女童身上。 女童还没睡,正好奇又怯怯的看过来,视线相撞,立刻带着几分羞涩将头埋进母亲的怀里。 妇人看到那年轻女子软软的笑了,翻身下马。 “好。”她说道,向他们走来。 她才下马,那红马立刻撒丫子跑了,转眼无影无踪。 “哎呀马跑了!”众人忙喊道。 “不用管它,它是个胆小鬼,觉得这里危险了,就自己找安全的地方去了。”年轻女子说道。 她说的话每个字大家都听得懂,但连在一起就听不懂了。 它?马儿吗?胆小鬼?这里危险? 真是奇奇怪怪,不过这么一个年轻女子暗夜独行也够奇怪了。 “这里点着篝火,狼不敢来,最安全了。”妇人说道。 因为男女有别,年轻人没好意思说话,还让出位置起身去另一边。 “这位小哥。”年轻女子却唤住他。 年轻人面色微红转过身。 “你把你们的马儿都牵过来,再过了一些。”年轻女子说道。 为什么? 年轻人愣了下,而且马也不远啊。 年轻女子将手里的木棍一挥。 “我来圈个安全的地方,这样就不怕狼了。”她说道。 什么? 众人再次愕然。 这女子没毛病吧? 他们怔怔的看着那年轻女子果然挥着木棍在地上开始画圈,围着他们画了一个大圈。又将木棍一顿,站在正中。 “好了。”她看向妇人,确切说是妇人怀里的女童,柔柔一笑,“不用怕了,狼进不来。” 是疯子还是傻子啊。 众人哗然,可惜了这么好看的容貌。 “哎。快将马牵过来。狼群就要来了。”她又说道。 年轻人到底不愿意反驳女子,对大家摆摆手。 众人摇着头将马儿赶来圈子里。 “真是可笑,画地为牢吗?” “再说。哪里有狼群?叫声还远着呢。” 有两个男人一边不情不愿的牵马,一面低声说道,话音才落就听得女子拔高声音。 “小心!” 伴着她的声音,一声低吼从一旁传来。紧接着一条黑影扑过来一口咬住了他手里马的脖子。 马儿一声嘶鸣疯了一般扬蹄。 男人吓的人都傻了,还是身旁的人动作快将他拖开。没有被马蹄踢飞。 一头狼被摔在面前,紧接着一头又一头狼从夜色里跳出来,亮出白刺刺的牙,绿油油的眼闪着寒光。 什么时候竟然狼群过来了? 竟然无声无息! 两个男人都傻了。 “快来圈子里。”女声再次喊道。 两个男人下意识的就向回跑。身后几头狼跃起扑来,就在即将咬住他们的后背时,年轻女子一步跨出。将木棍在地上一顿。 “恒山之阴,太行之阳。盗贼不起,城郭不完,闭以金关。”她亮声喝道。【注1】 众人只觉得眼一花,就见扑过来的两头狼如同撞上墙一般惨叫着跌回去。 两个男人连滚带爬的回到了众人中间。 他们心有余悸的回头,看到两头狼竟然没有再追过来,而是带着几分畏惧退避。 “是用棍子打了吗?”他们不解的说道。 没有人回答他们的话,大家都神情紧张,握紧了手里的棍子刀剑。 浓浓的夜色里一点点的亮起绿光,密密麻麻的似乎无数,依旧无声无息,但腥臭气遍布。 狼群! 狼群竟然不知不觉的将他们围住了! 气息几乎凝滞,连女童都不敢发出声音,在母亲的怀里瑟瑟。 适才被扑倒的马儿发出嘶鸣,但很快就没了声息,只听到咀嚼声撕扯声,以及狼的低吼,血腥气令人作呕。 果然那老汉们说得对,恶狼凶猛奸猾,就算他们有这篝火,也挡不住这狼群一涌而上。 完了完了完了,今晚只怕尸骨无存了。 所有人遍体生寒,脑子一片空白,等死的恐惧反而让他们变的麻木无知无觉。 可是,时间一点点过去,并没有群狼一涌而来,偶尔有狼近前试探,但立刻就退开了,就好似他们前方立着一个屏障。 屏障? 他们的前方什么都没有,只有那个年轻女子。 众人的视线落在年轻女子身上,她背对着他们,手中握着一根木棍俏然而立,如同一座大山挡住了狼群。 不知道过了多久,腥臭气渐渐散去,绿光也逐渐湮灭。 “好了。”年轻女子转过身,“狼群退了。” 这就退了? 众人呆呆的看着她。 “小娃娃。”年轻女子看向妇人怀中的女童,再次柔柔一笑,“不要怕,睡觉觉吧。” 女童呆呆看着她。 “你是神仙吗?”她忽的问道。 年轻女子哈哈笑了。 “我不是神仙,我是过路人。”她说道,将手中的木棍拎起指着四周的一圈,“你们呆着这圈里,天明之后就可以赶路了。” 说罢转身大步向前而去,不待众人回过神人已经消失在夜色里。 众人呆呆不敢动,一直等到天亮才缓过神,如果不是眼前散落的马匹的尸骨,都要以为昨晚的事没有发生过。 “快看。”有人指着地上喊道。 大家忙看过去,果然见地上一道用木棍划出的线将他们圈起来。 “难道真的能画地为牢隔绝了狼群?”众人哗然。 这简直匪夷所思,但偏偏又是亲眼所见。 如果不是这一道圈,他们现在就成了一堆白骨。 “见鬼了吗?” “啊呸呸,不是鬼,这是神仙。” “或者是山里的狐妖,狐妖不是都特别漂亮吗?” 众人议论中,那妇人已经虔诚的跪地,对着山拜了拜。 “这次有菩萨保佑,你父亲肯定也能无恙。”她含泪对年轻人说道。 虽然还在惊骇中,想到父亲年轻人忙催促众人赶路,随着他们的离开,鄂西山中有神仙的消息也散开了。 而那个被当做神仙的年轻女子此时正行走在一道山路上,山路云雾缭绕,树木苍翠凝绿,其中隐隐可见一处道观,恍若神仙境地。 年轻女子手中依旧拄着那根木棍,片刻之后停在道观的门前。 门前已经等候着很多善男信女,见她到来也没有过多关注。 毕竟来求见云阳道长的人每日络绎不绝。 年轻女子却没有像他们这般安静的等候,而是上前拍门。 这让四周的人有些不满。 “年轻人,你不知道云阳子的规矩吗?不能惊了神仙门,有缘自然会开山门。”一个老者语重心长说道。 年轻女子对他施礼道谢。 “我是来问个事。”她说道。 谁不是来问事啊,众人给她一个白眼。 年轻女子似乎无察觉,依旧再次敲门。 门应声开了,开门的小道士神情不悦。 “干什么?不是说…咿。”他话一半眼睛一亮,看着年轻女子,“您是小仙姑?” 年轻女子一怔,旋即又一笑。 “我是谢柔嘉。”她说道。 ************************************ 泪目,尾声写不完,只能分两章。 明天再写大结局交代他们的事。 注1:葛洪《抱朴子.登涉》避虎狼之方。“以左手持刀闭气,画地作方,祝曰:恒山之阴,太行之阳,盗贼不起,城郭不完,闭以金关。” 葛洪东晋道教学者、著名炼丹家、医药学家。三国方士葛玄之侄孙,世称小仙翁。(未完待续)   ☆、第五十五 章 相约 谢柔嘉 谢柔嘉是谁 站的近的竖着耳朵听的人们疑问,没听过有大人物叫这个名字啊,但听她报出这个名字,小道士欢喜的忙侧身。【鳳\/凰\/小说网 更新快 无弹窗 请搜索f/h/x/s/c/o/m】道。 谢柔嘉接过打开见是一个小碗盅。 “呀。是蛋黄蒸饭。”她高兴的说道。 “对呀对啊。”谢老太爷说道。“你最爱吃的。” 也是谢大夫人最拿手的一道饭,小时候的做过,但随着她和谢柔惠长大,功课越来越多就没有时间下厨了。 谢柔嘉捧着碗盅怔怔一刻。 谢大夫人虽然不见她。但是不是特意做了这个因为毕竟谢老太爷知道她这几日会来。 “快尝尝。”谢老太爷却什么都没说。只是笑着催促道。 谢柔嘉嗯了声点点头。拿着勺子大口大口的吃。 香气引得四周玩耍的孩童都围过来。 “不给你们哦,我只有一个。”谢柔嘉故作小气的捧着碗盅躲避说道。 谢老太爷哈哈笑。 “还有还有,我去给你们拿。”他说道。果然转回去拿了几个碗盅来,孩童们欢呼雀跃的围上来,巷子前一阵欢笑热闹。 谢柔嘉吃完了蒸饭,又和谢老太爷说了一时话。 “我们还要在这里住一段。”谢老太爷说道,“嘉嘉你呢” “我就不在这里住了。”谢柔嘉说道,“听说万州有一个灵泉夜半会唱歌,我想去看看稀罕。” 谢老太爷笑着点点头。 “去吧去吧,玩的开心点。”他说道。 谢柔嘉果然站起来,就如同在家的时候在谢老太爷这里吃完饭,然后明日还能再来一般轻松的起身告辞。 “那我走了,祖父,下次见。”她说道。 谢老太爷对她笑着摆手。 谢柔嘉转身走开了,走了几步之后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谢老太爷已经转身向内走去,谢柔嘉的视线忍不住越过他落在门前。 门似乎开了一条缝,只是巷子里明暗交汇让人视线模糊不清。 谢柔嘉吐口气转过头大步而去,走了没多远耳边忽的有疾风袭来,她下意识的侧头,一颗小石子擦着她的耳朵落在前方。 谁 谢柔嘉转过身警惕的看着身后。 大街上人来人往,两边商铺小贩叫卖。 并没有可疑的人,连玩闹的孩童都没有。 难道是错觉,小石子是从别处跌落或者被人不小心踢起来的 谢柔嘉收回视线再次迈步,刚走了两步就再次听到疾风袭来,她躲避的同时转过身,视线凌厉的看向一个方向,这是一间酒楼,一个伙计正站在门边嗑瓜子,正好与她视线相撞,半个瓜子皮挂在嘴边怔怔看着她。 不是他。 而且这不是意外,是真的有人在用石子扔她。 谢柔嘉神情平静,眼神警惕。 “姐姐。” 忽的有人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角。 谢柔嘉忙退开一步,看到身后突然跑过来的一个小孩子。 这个孩子是适才在巷子口玩耍的其中一个。 他怎么追过来了是祖父有事吗 还没开口,那孩子伸手举起一封信。 “姐姐,你的信。”他说道。 信 谢柔嘉一怔,那孩子将信往她手里一塞转身跑了。 “哎”谢柔嘉喊道,那孩子没有停下也没有回头一溜烟的钻入一条巷子没影了。 追肯定追的上,但追这个孩子根本没用,能被推出来送信,就肯定是什么事都不知道,也不会在这孩子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是祖父还是谢大夫人 只有他们两个知道她在这里。 谢柔嘉站在大街上拆开了信。 谢柔嘉。 三个字如金戈铁马般的撞入视线。 这是,周成贞的字体 很久以前他从京城给她送信送礼物。她见过他的笔迹,也记得。 周成贞 这怎么可能 小石子 谢柔嘉猛地抬起头四下看。 是他是他吗 四周行人看到她的神情有些惊讶,忙避开。 谢柔嘉咬住下唇审视四周一刻无果,只得再次低下头看手里的信。 谢柔嘉,我想到了我有句话说错了,所以不能死,我得给你再说一声对不起。 我跟你说欠你一条命现在还给你,这句话是不对的。 这不能算是我还你一条命,如果不是我拉你下来,你也不至于性命危险。 真是很抱歉啊。最终还是又做出拉你入烂泥再解救你的事。 谢柔嘉。我就耍个赖,咱们这辈子算清了。 谢柔嘉,下辈子再见的时候,咱们好好的。 谢柔嘉。下辈子见。 谢柔嘉呼吸急促。只觉得脑子里乱纷纷。她抬起头再次看着四周,依旧人来人往欢声笑语,全部都是陌生的人。并没有熟悉的形容出现。 她攥紧了手里的信,站在街头怔怔一刻,慢慢的又吐了口气,将信叠好放起来,再次环视一眼四周,转过身向前迈步而行。 身后没有石子再打过来。 她疾步而行渐渐的又恢复了脚步从容轻松。 城门口隐隐可见,就在这时候她突然看到有人站在前方,谢柔嘉的脚步一顿,神情再次愕然。 那人看到她,微微颔首。 谢柔嘉含笑向他走去。 “今天真是熟人大聚会了。”她笑道。 东平郡王笑了笑。 “哦还有谁”他问道。 谢柔嘉没有回答,而是打量他。 “殿下怎么来了”她好奇的问道,“真是太巧了。” 东平郡王点点头。 “是啊,真是太巧了,自从没了始皇鼎,我无所事事两年多,陛下想要我做些事,正好这边报出了虫灾,我就奉命前来,得知谢老太爷在此停留,便想着过来看看。”他说道,“还想着也许你也会来,没想到真的遇上了,真是太巧了。” 他说完眼前的女孩子却没说话,而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看得他几乎要再开口说话时,她开口了。 “殿下还是那么逗。”她笑道,斜睨他一眼。 不知道是这个逗字还是那斜睨的一眼,东平郡王的耳朵顿时红了。 “是啊,这么巧。”谢柔嘉说道,“不过我得赶路了,还好跟殿下见一面了。” 东平郡王点点头。 “好,你去吧。”他说道。 谢柔嘉对他施礼,果然越过他向前而去。 东平郡王看着她的背影,一步两步三步四步,他心里默念着,但念到十步的时候,那女孩子忽的停下来。 他心里的念声也猛地一停。 谢柔嘉转过身又一步两步三步四步的走回来站到他面前。 “殿下,我有一件事不明白,这巧,是因为殿下先领命来这边查看灾情再知道我祖父在这里,还是先知道我祖父在这里再领命查灾情”她问道。 “巧,就是两件事不谋而合了。”东平郡王含笑说道。 谢柔嘉看着他哼哼笑。 “那我再问殿下。”她说道,“我给殿下写这么多封信,殿下为什么总能知道我在哪里,然后让我收到回信” 东平郡王笑了笑。 “这是我郡王这个身份的便利。”他说道,“我这个身份到底是让我行事比别人多些便利,这个身份不是我能选择的,还请柔嘉小姐体谅。” 意思就是说他这种身份地位的人,一旦开了口,再难的事也有很多人想方设法要替他办好,这是人们追名逐利的本性,他不能选择也不能拒绝。 谢柔嘉摆摆手。 “算了,问什么殿下也总有说法,那我就干脆点。”她说道,“殿下对我用心之巧,是不是喜欢我啊” 东平郡王没有丝毫犹豫。 “当然。”他说道,“因为.” 谢柔嘉冲他抬手制止了他要说的话。 “我只听答案,不听解释。”她说道,看着东平郡王,“那殿下喜欢我,是不是因为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当然是了。 东平郡王觉得应该回答这句话,他刚才就已经要这样说了,可是这样说又非他所愿。 “是也不是。”他说道,“是因为救命之恩才有相交之缘,有了相交之缘才有其他的。” 谢柔嘉看着他。 “殿下,我听不懂啊。”她说道,“其他的什么” 东平郡王看着她似乎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 谢柔嘉看着他却不再问而是摆摆手。 “算了,不说这些了,你先走吧。”她说道,“我想看着你先走。” 东平郡王对她一笑,果然转身就走。 “哎,下次见。” 听得那女孩子在身后喊道。 下次见。 东平郡王心里说道,待要转头施礼作别,就听得身后脚步声奔来,紧接着手被人抓起来。 柔软的又有些粗糙的手,因为小没能握住他的整个手,只捏住了四根手指。 女孩子拽着他的四根手指向前迈步。 东平郡王停下脚没有动。 “走啊。”谢柔嘉转头看他,又一挑眉,“怎么我不能拉你的手你不想我拉你的手不想我跟你走想让我自己走” 她一连串的问扔出来,板着脸似乎不高兴。 东平郡王脸上散开笑意。 “我有那么胆小吗吓的你都不敢说一句你是因为喜欢我,才一心一意的随时知道我的行踪,才千里万里的算着想着安排着在这里见我这一眼,你说了怎么了”谢柔嘉板着脸说道。 “说了,怕你跑了,就再无可想。”东平郡王说道。 谢柔嘉哼了声。 “那我跑了啊。”她说道,松开手就要向前走。 东平郡王握住了她的手,将小小的手包住在手掌里。 “嗯,跑吧。”他说道。 谢柔嘉冲他抿嘴一笑,迈步向前,东平郡王跟上,二人的手牵在一起,穿行在街上的人群中。 全文完 敲下全文完这三个字,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说些什么,这本书感慨颇多,话到嘴边还是凝聚成一声谢谢。 谢谢,陪伴又一年,谢谢,下本书再见。 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