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本书由(安之丶若素)为您整理制作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极品丫鬟》 作者:包子才有馅 =============== 引子 仲春三月,燕子归来。 京城南郊一处阔大的庄子里。 院墙下,桃花灼灼正艳! 与这妖娆的桃花格格不入的,是碧窗内一声声凄厉的惨叫。 两三个穿着普通的婆子,手捧一盆盆热水进进出出,显然十分的忙碌。 天黑月未上,风暖鸟寂静! 惨叫声持续未断,一声高似一声。突然,叫声骤然而断。 院墙外侍立的婆子们长长松了口气,竖着耳朵听屋里的声音,偏里头半分声响也无! 寂静,如死一般的寂静。 婆子们心头一惊,眼中惶恐之色渐起。 哪知又过了半晌,一声清脆的婴儿啼哭声划破天际。 “是个活的,是个活的!” …… 引子二 要沉塘了 莘国。 京郊。 景德二十二年,忡秋,八月十五。 宜嫁娶,冲猪狗,大煞东方。 月夜。 溯风乍起。 树影婆娑,稀疏的几点星光下,枝头的一轮圆月将一长一短两个身影拉得极长。 两道身影一言不发的走了半个时辰,瘫坐在路边的两块石头旁。 “东东,我们俩这种行为,可称得上私奔?” …… “你为什么不把翠花也带上?这样咱们三人一道私奔,路上也热闹些。” …… “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喜欢翠花?要不然,昨儿晚上你看她的眼神,何必如此幽怨?” …… “我且问你,你睡了她没有?” “呜呜……” 被唤作东东的,实在忍不住,低沉的幽咽了一声。 “你既爱慕她,又为何要跟我走?” …… “你有没有想过,被抓回去有什么后果?” …… “没想过?你居然没想过!做人,岂可如此不顾后果?随心所欲。你可知倘若咱俩被抓回去,别说是沉塘,就是脑袋开花,身首异处也是极有可能的!” …… “你怕不怕?” …… “我有些怕的。” …… “你最怕谁?” …… “小师弟?东东,你果然跟我是一条心啊,连这都能想到一块。老爹是只纸老虎,没甚用处;师姐心最软,我只要朝她哭两声,她保管心疼死。就那厮最是阴险狡诈,表里不一,被他逮到,咱们俩都没有好果子吃!” …… “说到吃,东东我饿了,你饿不饿?” …… “哎!若不是他们逼咱们分开,咱们也不用离家出走,连顿热饭也吃不上。” …… “东东,你想不想跟我分开……嗯,算你有良心,我也不想跟你分开。” …… “你说老爹他怎么想的?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我去相府做丫鬟,他脑袋不是被驴踢了,就是被门夹过了。” …… “东东啊,你可知道大宅门做丫鬟有多难。那些个色鬼老爷,色鬼少爷专门喜欢朝丫鬟下手,万一……我可怎么嫁人?” …… “这世上,哪有做父亲要卖了女儿的,莫非……难道……我不是他亲生的?东东啊……” 汪……汪……汪 被唤作东东的黑狗突然站起来冲四周叫唤几声,十分警惕的挡在红衣女孩的身前。 红衣女孩身子一缩,躲在了黑狗身后。 “小妹妹,声音这么好听偏偏跟只狗说话,啧啧啧,太冷清了,哥哥们来陪你如何?” 石头四周,不知何时,站立着四个黑衣男子,为首的男子从怀里掏出个火折子,片刻,四支火把把一人一狗团团围住。 “哟,还是个小美人啊,长得不错!”说话的男子看上去三十左右,身材魁梧,蜂腰猿臂,长相颇为周正。 身侧的矮小男子,高颧骨,鹰勾鼻,三角眼,眼神十分的猥琐:“大哥,还是个丫头片子,身子还没长开,能不能吃啊?” “哈……哈……哈!” 四个黑衣人一阵狂笑。 “老四,你不知道咱们大哥最喜欢的就是丫头片子吗,那滋味……吃着才带劲啊!” “老大,悠着点,细皮嫩肉的,可禁不起你折腾!”一胖子色眯眯道。 “放心,有我吃的,自然有你吃的!” 四人的笑声更响,在这空无一人的官道上显得刺耳。 汪……汪……汪 黑狗东东颇通灵性,见这四人对女孩不怀好意,一通狂啸。 “哟,还有只畜生,正好,老子忙了大半夜,还没吃东西,老三,先把这畜生拿下,回头剥了皮炖了吃!”为首的魁梧男子高声道。 红衣女孩脸色一变,缓缓的站立起来,黑亮的双眼扫过一圈后,落在为首之人身上。 “你,想吃我?”女孩的声音不大,却极为清婉动听。 “小妹妹,若不想我吃,你来吃我,也是一样的。”男子眼睛眯成一条缝,笑眯眯道。 “大哥,真有你的!” “大哥,人家还是小姑娘!” 四人嗤嗤笑出声。 女孩脸上丝毫没有一丝害怕之色,青葱一般的玉手抚了抚东东的脑袋,白里透红的小脸扬上一抹冷笑。 “东东,擒贼先擒王,你意下如何?” 东东被女孩抚摸得似极为舒服,呜呜幽吠两下,居然懒懒的坐下了。 “好东东!咬他爷爷的!” 女孩美目流转,红唇轻启突然冒出了句粗话,惊得四个贼人目瞪口呆。 然令他们更惊讶的是,那只被称作东东的黑狗,前一秒还静静的坐着,后一秒便化作了一道闪电,直扑向为首的黑衣人。只听得一声惨叫,东东已咬住了那人的小腿。 “啊!” 魁梧男子蓦然跳起来,手中的火把一松,掉落在地上。身旁三位同伙惊了一跳,拔起手中的刀,冲了过去。 黑狗东东一个灵巧的转身,高高跃起,向外奔去,将将几步,突然掉转身子,一个纵跃,咬住了离他最近的一个黑衣人, 又是一声惨叫声,叫得人心神惧颤。 红衣女孩摇了摇头,叹出口气,轻声道:“吃得太胖,身手就是没有以前灵活,回头我要督促东东减减肥才行。” 三角眼见那黑狗异常凶猛,连咬两位同伴,忽然掉转身子,举起刀,直直的向一袭红衣的纤纤少女冲了过去…… 女孩脸色一惊,三角眼那丑陋狰狞的面目已经将要贴到她那俏媚的脸面之前…… 三角眼眨了眨眼,一道红光自身侧闪过,眼前的红衣少女骤然消失不见。 略一迟疑,回首之际,那少女已在几丈开外喃喃自语:“还好,逃跑功夫学得不错!” “小贱人,往哪里跑!”三角眼低吼一声,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阴魂不散啊!”红衣女子哀号一声,又一闪身,奈何身弱,将将几步,那三角眼的刀便要落在女孩的头上。 一道寒光闪过,如同阎王座下黑白无常手中的索命链枷一般,三角眼闷哼一声,手扣上将要窒息的脖颈之间,颓然倒地。 女孩身子一颤,目光瞬间雪亮,见来人随即又深深的暗淡下去。 只见她一屁股坐在地上,眼中迅速盈起泪光,哀声叹气道:“完了,要沉塘了!” …… “丫头,老爹不骂你,老爹与你打个赌。” 中年男子闲散的坐在上首,全身却散发出如剑一般锋利的气息。岁月刻在其脸上的沧桑,令人凛然生畏。 “赌什么?”红衣女子嘴角微挑,胸脯一挺,显得大义凛然。 黑狗东东颇为识相,慢慢的站立起来,学着主人挺了挺胸。 “就赌咱家那一窝鸡,明儿生的蛋是单数,双数。” “单数如何?” “单数,你卖身去相府。” “双数如何?” “双数,你留下!” “听天由命?愿赌服输?” “听天由命!愿赌服输!” “不耍奸?” “不耍奸!” “成交!” …… 灯下,两个脑袋凑在一处。 “师弟,你说师傅他会如何惩罚小西啊!”绿衣少女脸带忧色。 “他会跟小西打个赌!”白衣少年思索良久,打了个哈欠。 “打赌?赌什么?”少女一脸惊讶。 “不知道!”少年沉吟。 “师弟,你押谁赢?” “我押师傅!”少年撕条慢理饮了一口茶。 “那我押小西!” 少女跟着饮了一口茶,思了思又道:“押什么?” “全部身家!” “这么狠?”少女打了个哆嗦。 “要玩,就玩大的!”少年挑了挑眉。 “成交!”绿衣少女红唇轻咬,一捶定音。 许久,少女眼中迷惑又现。 “对了师弟,师傅让小西去高府做丫鬟到底是为了什么?” 少年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不大清楚,据说是要找一样东西。” “然后呢?” “对着那东西说一句话。” …… 清晨第一抹亮光自山间缓缓升起,无声流转的照在天地间,秋露带着冷意从树叶上滚落下来。 微风吹来,桂花飘满院! “哎,林西他爹,一大清早的,你们一家四口围着鸡窝做什么?” 一中年妇人拎着竹篮打院前路过。 “十二娘,等鸡下蛋!” “又生了,生了几个啊?” “正在数!” “哟,还数呢,你们家就十二只鸡,一天一个,哪天都没见少过。” 十二娘捂着嘴直笑,微微有些发黑的面庞,在清晨的阳光下,显得极为健康。 她目光捕捉到那抹熟悉的身影,打量一眼,两处眉毛便打了结。 “林西,林西,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昨儿没睡好啊?回头到十二娘家里来,十二娘给你烙你最爱的韭菜饼。” “十二娘,我吃不下去!” 林西回过头,苦着脸,呆呆的望着十二娘。 “为什么?” “因为多生了个蛋!”林西眼中的迷茫一波胜似一波。 “这孩子是怎么了?多生了个蛋,是喜事啊,怎么就吃不下饭了呢?” 十二娘不明就里的顿住了脚,狐疑的看着林家脸色渐渐凝重的四人,一时忘了说话。 静寂半晌后,只听得一阵怒吼响彻山林。 “老天爷,你个王八蛋,我林西跟你没完!“ 林西老爹貌似无意的扫了林北一眼,不动声色的缩了缩自己的袖口……方才自他袖中神人无察的滚出的一枚鸡蛋,正懒洋洋的窝在另外十二个鸡蛋之中,显得格外安逸,似乎又有几分自鸣得意。 …… 第一回 你是忠奴 景德二十五年。 初冬。 京城南四牌楼。 一夜寒雪在清晨时分将将止住。 一座宏伟气派的宅子西北角,有一处极幽静的小湖,湖边有一暖阁。倘若是春夏,便是小阁枕清流,桥下水声长,实有别样风情。 青衣小丫鬟手捧着白玉手炉,发髻上沾着些许白雪,不停的跺着双脚,吸着鼻涕,探头探脑的立于暖阁后的梅树下。 寒风低低的呜咽,没有任何的阻挡,毫不客气的往林西的袄子里钻,她下意识的蜷缩着身子。 冷,刺骨的冷。 时间一点点流逝。 暖阁仿佛已沉睡千年,并无一丝动静。 林西狠跺了几下脚,终是后知后觉的明白了,为什么给小姐送手炉这么体面的差事,会落到她这个洒扫庭院的使粗丫鬟身上。 门吱哑一声突然打开,一个目光如炬的中年妇人阴沉着脸,手持戒尺,朝林西轻轻一点。 林西此时正咧着嘴,用力吸着刚刚冻下来的清水鼻涕。她惊讶的呆了下,自然而然的打了个寒噤,低垂下了头。 中年妇人冷冷的看了林西一眼,转过脸,对着暖阁里四位小姐幽幽道:“你们说,这丫鬟如何?” 一锦衣女子缓缓而起,含笑道:“谭嬷嬷,依我看,这丫鬟愚笨之极。” 林西耳尖,听出说话的是大小姐,不由的头又往下深埋了几分。 “噢,何以见得?”谭嬷嬷深邃的眼睛里无一丝波澜。 “说此人愚笨,原因有二。” 高茉莉理了理微皱的锦袄,不紧不慢道:“其一,凡我们姐妹院里的人,都知嬷嬷授课共两个时辰,每半个时辰休息十分钟。偏这丫鬟一无所知,可见她日常并未把主子的事情摆在心上。这样的仆人要来何用?” “其二?”谭嬷嬷抬眉。 高茉莉轻蔑的向暖阁外看了一眼,又道:“其二,即便她事先一无所知,总有眼睛,总有嘴巴。偏她一不打听,二不观察,只一味在寒风底下傻等。手炉已冷,是一重罪;扰了嬷嬷授课则为二重罪。由此可见,这丫鬟愚笨之至!” 美人蛇吐信子般的言语,让立于寒风中的林西似有种进了盘丝洞的幻觉。她压低了身子,大气都不敢出,眼睛透过门缝,偷偷往暖阁里瞧。 毫无意外,她看到自家小姐冷着脸,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林西浑身哆嗦了一下,身子又蜷缩下去一寸。 谭嬷嬷如箭的目光扫了四个女孩一眼,眼中的锐利似暖阁外的寒风,让人遍体生寒。 “下人分两种,精明和愚笨。精明的,保不准奴大欺主;愚笨的,保不准奴笨累主。你们作主子的该如何取舍? 高府的四位姑娘睁大了眼睛,安安静静的静听下文。 谭嬷嬷嘴角微微下垂,眼中的深色一闪而过。 “你们只记得一点,若为忠奴,两者皆可用;反则,则弃之不用!” 话及一半,谭嬷嬷的贴身丫鬟匆匆进来,在谭嬷嬷耳边轻语几句,随即便闪身而出。 谭嬷嬷目光如电,嗓音冰冷。 “今日我派人给四位小姐院里传话,余下三位在湖边的小厢房里吃茶聊天,只等着我下课再把手炉给主子送来。只这个丫鬟在寒风底下站了足足半个时辰。笨是笨了些,却是忠心耿耿。这样的人,方堪大用!” “嬷嬷此言,我有异议。” 依旧是高茉莉盈盈而立。只见她收了笑,秀眉微蹙。 “嬷嬷怎知,那余下三位心里头对主子没有忠心?” 谭嬷嬷嘴角轻挑,素来阴沉的脸上不知为何带了一丝讥笑。 她朝林西招了招手,和煦道:“我来问你,你是哪个院里的丫鬟?你可知道我上课的规矩?” 林西眼观鼻,鼻观心,正静听谭嬷嬷讲课。 据她所知,谭嬷嬷在高家一年授课的费用是一千二百两,划到每个月是一百两。 而作为高府三小姐身边的一名使粗丫鬟,林西一个月月钱仅仅五百钱,连个小零头都比不上。 林西正苦中作乐的盘算着,她刚刚听到的谭嬷嬷这几句话,换算成银子该值多少钱。 冷不丁被人问话,林西心肝颤了几颤,慢慢的抬起头。未料冻得久了,连鼻涕落下来都了无知觉。 就这样,林西无知无觉得拖着两条清水鼻涕,诺诺回话道:“奴婢是平芜院里的使粗丫鬟,奴婢来前,打听过嬷嬷上课的规矩。” 谭嬷嬷眼睛骤然一缩,余光看向高府三小姐,越发笑得和蔼可亲。 “那为何还站在这风口上?那边厢房里暖和,既有热茶,又有点心,何不往那里头歇歇,等我下了课再给你家小姐把手炉送来也不迟。”谭嬷嬷循循善诱。 我擦,居然有厢房可以避寒!爷爷的,怎么不早说?害得我在这里湖边吹了半天的冷风,连骨头都是冰的。 林西暗中问候一声老天爷他母亲,刚张嘴,似有什么冰凉的液体落到了唇上。她伸出舌头舔了舔,有点咸。 林西脸上的温度不由自主的上升,背过身迅速的撂起袖子擦了擦鼻涕,含糊道:“奴婢以为小姐急着要用,怕耽误了小姐的正事……” 谭嬷嬷满意的点了点头,轻描淡写的冲着林西笑了笑,转过身,脸上已无任何表情。 “人活世上,无非是两件事。一是做事;二为做人;做事容易,做对事不易;看人容易,看清人不易。做人比做事难,看清身边的人比对付外人难。” 谭嬷嬷如愿的看到府上四位姑娘收了嬉笑之色,目光炯炯地看向她。 “高家钟鸣鼎食,诗礼传家,姑娘们身边的人都是府里精挑细选而出,若论忠心,必不会差。然凡事总不能只看表面。姑娘们顺风顺水时,谁都会是忠奴;然姑娘们一旦陷入泥潭……” 谭嬷嬷戒尺一伸,直直的指向门外的林西,声音骤然拔高了几分。 “所谓的忠奴只有像她那样,不问缘由,不听是非,不偷奸耍滑,唯主子之命是从。所以姑娘们既要用人所长,又要用人所短……” 暖阁的门骤然被关上,谭嬷嬷的声音化作了一阵寒风,肆意暴虐的吹走了林西身上的最后一丝温度。 她有些犹豫不定,到了这个份上,她是该继续在寒风里哆嗦呢?还是到谭嬷嬷手指的厢房里歇上一歇? 就在林西天人交战的时候,门再度打开。谭嬷嬷目不斜视从林西身边走过,脸上一丝多余的表情也无。 高家诗礼官宦人家出身,祖宗留下来的规矩,府里不管少爷,还是小姐,都得断文识字。因此,但凡是高家的女儿,年满六岁,都必须坐在学堂里,跟着夫子上学。 高家女子的读书与男子不同。男子读书无非是些四书五经,孟子、大学之类的,为的不过是功名。 女子则不然,诗书也读,女则也读,琴、棋、书、画各有一位先生养在府里,甚至还有专门的教养嬷嬷教导规矩。 谭嬷嬷便是专门负责教导府里四位小姐的教养嬷嬷。 谭嬷嬷的来头很大,有宫庭第一嬷嬷之称。有人说她曾服侍过先太后,又有人说她是当今皇后的教养嬷嬷,林林总总,也不知道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此人原名叫什么,林西一无所知,不过她有个别名叫谭一尺,林西知之甚清。 听三小姐八卦说此人善长体罚,喜用戒尺打学生手心。 谭嬷嬷的尺子有三个特点:快,准,狠!下手要快,出手要准,力度要狠。故得名谭一尺。高府的四个小姐,不管嫡的庶的,都挨过她的板子。便是这般严苛,京城希望她上门授课的府邸已排到了十年以后。 林西曾经透过众婢女的后背,看着三小姐水葱一般的玉手微微红肿,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果然是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能把嬷嬷这个行当,经营的如此有声有色,此妇人——不是常人。 林西朝谭嬷嬷欠了欠身,低着头退至一旁。 …… 刚立稳,一双红色鹿皮小靴陡然出现在林西的视线范围内。 林西缓缓抬起头。 入眼的少女桃红色对襟褙子,粉色主领中衣,蛾眉紧蹙,香肌若雪,含笑盯着她看。 包子有话说:新书上传,每日只一章,书友们见谅! 因不能设定时间,故上传的时间每日安排在中午12点! 第二回 隔靴骚痒 林西咽了口口水,慌忙把怀里的白玉手炉奉到少女眼前。 “小……小姐,腊梅姐姐让我把手炉给你送来。” 高鸢尾接过已经微凉的手炉,柔声道:“你叫什么?多大了?什么时候到我院里来的?” 林西清脆的应声道:“回小姐,奴婢姓林,单名一个西字。过了年便十四岁了。半个月前刚刚到的平芜院,负责洒扫庭院。” 高鸢尾轻轻一叹,笑道:“倒和我同岁。你是哪家的?” “回小姐,奴婢是刘妈妈从外头买来的。” “大姐,刘妈妈如今这眼色也稀疏平常,像这样的人也配买进府侍候咱们,瞧瞧那脸,又黄又丑,也就眼睛长得像模像样些。” 空气如胶凝一般,冷了下来。 林西下意识把像模像样的眼睛睁得更大些,见说话的是二小姐高锦葵,不由的又眯成了一条线。 高府共有四朵金花。 头一朵是芬芳美丽的茉莉花; 次朵是亭亭玉立的锦葵; 三朵是美不胜收的鸢尾; 末朵是随风摇曳的紫萼; 说来也奇怪,头三朵金花竟是一年中开放,唯独紫萼花开迟了两年。林西很是佩服她们老爹嗷嗷的生育本事。 高茉莉走到林西跟前,从下到上打量了她几眼,深笑道:“论规矩,倒还过得去。只这长相……好歹是个忠奴,想必三妹是不会在意的。” “大姐,三姐当然不会在意。有了这丫鬟,才能衬着咱们三姐越发的好颜色。” 四小姐高紫萼跟上来,挽着高茉莉的手,似赞非赞道。 林西见府里的三位小姐团团把她围住,用言语挤兑她的主子,小脸吓得惨黄惨黄,局促不安的低下头,神情如一只受了伤的小兔,不敢说言半句。 高鸢尾淡淡的望了四妹一眼,恍若未闻。 她含笑伸手握住林西冰凉的小手,坦然道:“刘妈妈在夫人跟前这些年,看人的眼光岂会是差的?她**出来的丫鬟,连夫人都亲口夸过。大姐,我看这丫鬟虽长相平常,却是难得的忠仆,越发证明刘妈妈的眼光出众,回头我倒要好好谢谢她。”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使得大小姐高茉莉心下颇为熨贴。 她挣脱开了高紫萼的手,对着高鸢尾得意一笑道:“刘妈妈是母亲从崔家带来的,眼光自不必说。” 高紫萼手里落了空,看向高鸢尾的目光便有了几分不善,冷笑道:“三姐,既然是忠仆,做那洒扫庭院的粗活可真真埋没了,以妹妹看,倒不如放在身边更妥当些!” 林西心头一惊,磕磕巴巴道:“四小姐,万万不可。奴婢长得丑,又笨手笨脚的,做个打粗丫鬟已是刘妈妈抬举,奴婢……” “哟,三妹,你这丫鬟不仅人忠实,倒还有几分自知之明。这样的人不摆在身边,实在是可惜啊!”高锦葵笑容满满,言语暖暖,一身胭脂红袄子衬得她娴静温和。 林西不知何故,总觉得二小姐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寒气,让她忍不住想远远的避害开。 林西重重的吸了吸鼻涕,垂下了眼睑。 高鸢尾扑哧一笑,气度从容,不咸不淡道:“二姐,妹妹正有此意。林西,从今往后,你便在我书房里侍候。天冷,你先回去吧!” 书房侍候? 为什么要到书房侍候? 林西顿时呆愣。心头的悲哀如同冬日挂在天空的那一抹淡日,端的是凄凄惨惨戚戚。 盈盈秋水如愿以偿的看到高府三位姑娘微变的脸色,高鸢尾浅浅一笑:“大姐,二姐,四妹,这里风大,着了寒气可不是玩笑的事,母亲定会为咱们揪心,咱们且往暖阁说话。” 高紫萼刚刚落了下乘,不由出言讥讽道:“三姐不仅琴棋书画首屈一指,这小嘴也像抹了蜜似的,怪不得讨母亲喜欢。三姐回头也教教妹妹,省得妹妹笨嘴笨舌的,连得罪了人都不知道。” 高鸢尾身子一颤,笑容却不减半分,恍若未闻的挽着大姐高茉莉的胳膊携进了暖阁。 高紫萼一口恶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上,冷哼一声,正欲反唇相讥,却见二姐高锦葵玉手一指,只见谭嬷嬷的身影远远走来。 高锦葵上前搂住高紫萼的肩,淡笑道:“四妹这心直口快的毛病也该改一改,母亲跟前也能……” “二姐!” 高紫萼冷冷的打断道:“我可不是那西洋花点子哈巴儿,整天装神弄鬼的往母亲跟前凑。” 高锦葵似漫不经心道:“也难怪,咱们都是有兄弟可依靠的人,独她孤零零的一个。走吧,该上课了!” 高紫萼脸色稍缓,朝林西白了一眼,鼻子里冷哼一声,反手挽住了高锦葵的胳膊,姐妹俩入了暖阁。 林西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呼吸顿时顺畅不少。 我的个亲娘哎! 她心有余悸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句句含沙射影,字字飞沙走石,果然是姐妹情深啊。 林西老老实实的等谭嬷嬷又一次面无表情的从她跟前走过后,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 洒扫庭院的粗使丫鬟,突然变成了小姐书房里的二等丫鬟,林西所受的惊吓不小。她决定走小路回平芜院跟同屋的好姐妹橙子商议商议。 一夜寒雪,园子里的小道上已积了厚厚的一层,守园的婆子们一早便起来清扫。 青石路积雪已清,却因天气寒冷积了一层薄冰,很是打滑。林西走得小心翼翼。 稀稀索索似有什么声音从耳边传来,林西抖了个激灵,猫着身子四下打量。却见树丛边的墙角下,立着两个人。 大冷的天,居然有人杵在这里说悄悄话,林西感到十分不能理解。她顺着脚,慢慢的往上瞧,一股不祥的预感从脚底心往上涌。 只见一新月笼眉,春桃拂脸的女子酥胸半露,露出白花花的一片雪肤,倚在墙角,神情迷离,不时发出呓语般的**。 锦衣少年正埋在其胸前作狗啃状。 有奸情? 林西顿时羞得面红耳赤,两眼放出狼一般的光芒,浑身的毛孔散发着八卦的气息,慢慢的蹲下身仔细观赏。 锦衣少年一把封住了女子的樱唇,似马上就要溺水而亡,无法呼吸濒死的人,两人顿时扭在一处。 爷爷的,真他娘的**啊,这是要天当床地当被啊! 林西忙里抽空打量了一下四周的地势,认为此情此景若要成就好事,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她十分热心的觉着,自己该为眼前欲火焚身的两位挪个位置,以保证两人在一个相对安稳,且隐秘的环境中,把奸情进行到底。 可转念又一想,此时万一有个好事之人过来,惊扰了这对鸳鸯,那岂不是林西的罪过。 救人于水火,胜造七级浮屠,林西很是为难的思虑片刻,心道这两人既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打野战,必是不怕人瞧的。既不怕人瞧,她便舍命陪君子,替他们站个岗,放个哨……顺便饱饱眼福。 林西及时的抹去嘴角流下的一丝口水,眯缝着眼睛,一边观赏,一边摇头连连。 妖精打架这事,果然还是脱光光比较好,不仅方便当事人有手感,也方便像她这样偷窥的人有观感。 像这般穿着厚厚棉袄……隔靴骚痒啊! “嗯……二少爷……奴婢……嗯……被人瞧见了……嗯……不好……奴婢还有事,等天黑了……” 我擦! 这女子不地道,哪有活干到一半时,便撤退的?你让那欲火焚身的二少爷,让我这好戏只看了一半的猥琐女子,情何以堪? 林西忿忿不平的想。 果不其然,二少爷低低的吼一声:“小妖精!” 女子恋恋不舍往二少爷脸上亲了又亲,待他如痴如醉时又一把推开。 她迅速的理了理衣裳,飞快的闪过树丛,如那展翅的蝴蝶一般,三下两下没了踪影。 林西未料到这奸情嘎然而止的这般神速,女子走了另一条小路离去,那男子势必…… 林西顿时暗道不妙。 第三回 基因不错 奸情嘎然而至,林西直觉不妙。电光闪过脑子,她故意哎啊一声,装着没留神脚下,摔了个四仰八叉。 林西觉得这个乌龟朝天的姿势实在有碍观瞻,于是稍作了下调整,看上去稍稍显得庄重些。 似有一道目光落在她的背后。 林西悚然一惊,咕噜几下爬了起来,一边用脏手抹了一把脸,一边自言自语道:“好好的,走个路也能摔一跤,真倒霉!” 转过身,却见一俊朗少年目光幽深,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一袭锦袍端的**俊雅,气度万千。 林西心底替二少爷能如此神速的敛去熊熊燃烧的欲火,而感到十分的敬佩。她抬眼盯着来人,生生扯出个笑脸。 高家的基因真真不错。府上三位少爷,四位小姐,男的英俊,女的貌美,果然是龙潜凤采,委实令人羡慕啊! 怪不得啊……怪不得…… 反观自己……林西浅浅的一对比,不由的自惭形秽。 她狗腿的跑上前行礼,冲来人一笑道:“二少爷安好!” 高子眈似有一瞬间的恍惚。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幽深而宁静,似一汪深谭,又似轻云般灵动。 高子眈定睛一瞧,自啐一口,原是个黄脸丑丫鬟。 鼻子里哼嗤出一股子冷气,他寡淡道:“怎么又是你?果然是个蠢货,连个路都不会走。这刘妈妈的眼睛是瞎了吗,怎么连这种货色的人都买进府?” 刹那间林西决定回头得好好请高人算一算自己与这位二少爷的八字,看看是不是相冲。她跟这位二少爷近无冤,远无仇,偏偏回回走个小路,都能遇见这货。 可转念一想,自己一小小的丫鬟,到哪里找高人去算命?再说,为个二货花银子,忒划不来。实在不行,血型,星座什么的也可借来一用。 林西上前两步,干笑几声道:“二少爷,奴婢蠢是蠢了些,却是忠心耿耿,任劳任怨。刚刚三小姐还夸过奴婢呢!雪后路滑,二少爷千万小心,您先请!” 高子眈连连退后两步,嫌弃的看着她已经花了的脸,高挺的鼻子里又呼出数口冷气,重重的叹息了一声。 “这高家是落魄了还是怎地,怎么连这种货色的丫鬟都能到府里当差,晦气!”说罢,掩鼻绕道而走。 …… 林西深吸一口气,随即吐出一口气;又深吸一口长气,随即又吐出一口长气。如此反复几回,胸口方才觉着顺畅。 果然是一个娘生的,这二小姐与二少爷毒舌的本事如出一辄。只二小姐擅长在一旁扇阴风点鬼火;二少爷则对狗嘴里能不能吐出象牙更有研究。 林西入高府四年来,统共与这二少爷见过两回。头一回得追溯到三年前。 依稀……仿佛……好似……也在一个雪天。 …… 林西那时刚入府一年,还在刘妈妈手下学规矩,被刘妈妈差去办个什么事。林西偷懒,走了小路,一不留神,摔了个狗吃屎。 然后……而后……结果……就这么好巧不巧的遇到了高二少。 林西一边掏出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泥巴,一边深有感触的叹道:“小路走多了,总能遇见鬼!还是个色鬼!哼!晦气!” …… 平芜院位于高府内宅的东面,是个坐北朝南的二进院子,小小巧巧的约有七八间房舍。两边抄手游廊从两扇朱漆大门起围着院子一周,上面三间大正房连着左右耳房,东西各两侧厢房,均是粉墙青瓦,雕梁画栋。 院子极为宽敞,东南角一池薄冰掩印在几丛翠竹下,西南角两株腊梅挂满了白雪。 林西的屋子,便是在这西边的厢房内。 厢房并不宽敞,二十多平米的屋子里摆着三张架子床,床脚处各摆放着木制的脸盆架和柜子。 林西回房,环视一圈,屋子里没人。 她在角落里找到了自己的床铺被褥,默默的打了盆冷水,粗粗的洗了把脸。 想着这一早上的境遇,林西狠狠的磨了磨后槽牙,露出了一丝苦笑,扑倒在自己的被褥上。 被褥半旧不新,料子倒是极好,因前几日刚刚晒过,上头还有一股子阳光的味道。林西冻僵的身子渐渐有了丝热气。 半晌,林西从枕头底下拿出面小手镜,趴在床上细细的照了半天。 手轻轻抚上脸庞,微有粗糙感。 哎!又快七天了,这面皮也该换一张了。 看着镜子里的这张脸,林西觉得二小姐的话虽然刻薄了些,却生动形象的道出了一个不争的事实:这张脸作为丑丫鬟的典形,实在是太成功了。 林西看向镜子的目光渐渐出神。 因四年前某一日,她家的母鸡多看了隔壁邻居家的公鸡一眼,精神亢奋多生了个蛋后,她愿赌服输来到了相府,从此过起忍辱负重,苟且偷生的丫鬟生活。如今一晃,已一千多个日夜。 回想这一千多个日夜,林西只能用一句话来概括:往事不堪回首…… 帘子被掀起,一容长脸儿,白净皮肤,约摸十四五岁的少女突然进屋来。 林西迅速的把镜子塞回枕头底下,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嘴角弯弯:“橙子姐姐,你回来了!” “大白天的,挺什么尸啊?你这小蹄子,越发的懒了。小姐的手炉送过去了?” 橙子淡然的瞥了林西一眼,倒了杯温茶,一口气喝下。 “渴死我了,这院里怎的连个人影也没有?只有几个看门婆子在廊下晒着太阳。人都死哪去了?”也不等林西回话,橙子继又问道。 林西接过空杯子,殷勤的替她续满了水,陪笑道:“听说都往夫人院里去了。” 橙子面色一沉,眼眸闪了闪,插着腰冷笑。 “我说怎的把我支到了何姨娘那,讨要什么绣花样子,原是为了这一桩。哼,也不撒泡尿照照,都是些什么德性。这毛还没长齐呢,便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我呸!做他娘的春秋大梦。” 橙子原本不姓橙,姓邓。其母亲生她的前一日,嘴里正吃着甜丝丝的橙子,肚子就开始痛了,因此才取了这么个既有纪念意义,又琅琅上口的名字。 追溯橙子的祖上三代,也都是这个府里的家生子。其祖父母因是老实人,不会来事,在诺大的高府里只弄了个小管事当当。哪知祖坟冒青烟,生了个小儿子容貌出众,不知何故勾搭上了夫人身边一得用的丫鬟。两人眉来眼去大半年,求了主子,成就好事。 这个得用的丫鬟,便是刘妈妈。 刘妈妈闺名刘芳,侍候了夫人三十多年,与夫人的情份非比寻常。如今正管着府里采买丫鬟一事,最是油水丰盛的差事。 林西能进高府做丫鬟,除了刘嬷嬷慧眼识珠外,醉仙居半坛上好的竹叶青可谓功劳不小。 林西暗下又盘算了盘算。醉仙居一壶上好的竹叶青为文银十两,半坛子竹叶青怎么着也得过百两。而她在高府整一年,连着主子的赏赐统共存下十两银子。 卖身做丫鬟要做到倒贴的份上,天上地下也只她林西是头一份。 橙子骂了半天,也没个应声的人,回头一看,见林西正对着刚刚递到她手里的茶盏痴痴的傻笑,气得一仰头,喝了个干净。 林西回过神,越发笑容可掬道:“橙子姐姐,天冷,正该多喝几杯热茶暖暖身子。” 橙子用手轻点林西的额头,嗔骂道:“你个小蹄子,越发的有眼色了。” 林西腆着脸凑近了身子,厚颜无耻的拍马屁道:“那也是橙子姐姐**的好。” 橙子心下受用,脸色缓了缓道:“别说我没提醒你,少往夫人那院里跑,做好自个的本份就好!” 林西眯着小眼睛,笑道:“橙子姐姐,你放一百个心,我就是一天往夫人院里跑个十七八趟,夫人也看不上我。便是夫人看得上我,大少爷也看不上我。” 橙子扑哧一声笑道:“死妮子,你这话倒是实在。” 林西想着大少爷那一院的的莺莺燕燕,笑得越发的欢实。 她咽了记口水道:“橙子姐姐,大少爷院里那几个,真真是让人移不开眼,也不知道谁能入了夫人的青眼,放在大少爷屋里。” 第四回 异性相吸 高府大少爷高子瞻早已年满十七,身体与心理都已经发育到了,可以与女子进行床上交流活动的时候。作为高府唯一嫡出的少爷,交流活动的对象当然不能随便,需得由其母亲,高府的当家夫人崔氏为其精挑细选。 如今这项选秀活动发展的如火如荼,吸引了高府各房各院无数怀春丫鬟们的前赴后继。当然鹿死谁手,暂时胜负尚未揭晓。 橙子低下头,笑得一脸神秘:“听我娘说,左不过大少爷院里那容色好的大丫鬟们。咱们这院里的,想都别想。” 林西猛眨了几下眼睛,顿时来了精神。 都道肥水不流外人田,与自己熟悉的侍女进行床上交流活动,既不用担心染了什么脏病,又没有陌生感,再说以那几个丫鬟对大少爷的垂涎程度,说不定连前戏都能省下不少。 啧啧啧,活色生香,活色生香啊! 林西及时的掩了眼中略带色色的眼神,肃然叹道:“橙子姐姐,其实放在屋里也没什么好的,万一将来大少爷娶个厉害的少奶奶回来,还不知道是生是死呢?” 橙子脸上浮现一抹可疑的红色。 她深深的看了林西一眼,目光流转道:“大少爷那般人品的人,将来配的少奶奶必不会差。” 林西心头咯噔一下。 完了,完了,看情形这姑奶奶已是动了芳心,刘妈妈算计了半天,到底没算计过异性相吸这条铁的规律。 她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为了防止眼前的少女胡思乱想,忙岔开了话头道:“橙子姐姐,有件事情我得跟你说,你帮我出出主意。” 橙子敛了神色,笑道:“又出了什么妖蛾子?” 林西见她眼神清明,笑容自然,心道还未陷得太深,略略放下心来,便把刚刚的遭遇一五一十的说与她听。 末了苦着脸哀道:“橙子姐姐,你看我这个样子,怎么配到小姐书房侍候?你帮我在小姐跟前说说好话,就说我大字不识几个,笨手笨脚的,是扶不起的阿斗。” 橙子俯首盯着她瞧了半晌,直看得林西心头起了毛,才幽幽道:“也不知道你交了什么狗屎运,居然入了谭嬷嬷的法眼。罢了,既然小姐让你到书房侍候,自然有她的用意,你只管照小姐的吩咐去做!” 林西哭丧着着小脸,咧嘴道:“橙子姐姐,我怕……” “你怕什么怕?这份差事又不是你凑到小姐跟前哭着喊着求来的,凭她是谁,这闲话也说不出口。”橙子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你给我老老实实当差,本本份份做人,少跟那些二五不着调的人厮混,小姐跟前自然有你好的时候。” 林西感动的眼眶含泪。 橙子最看不得林西这副可怜样,心下一软,缓了语气道:“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会小姐快回来了,我先去房里候着。小姐叫你了,你再来!” 林西点头如捣蒜,目送着橙子出了屋子,才长长的吁出一口气。 …… 平芜院的西暖阁,极大极宽敞。 高鸢尾一身家常袄子,头上几点珠花,懒懒的斜靠在贵妃榻上。 她斯条慢理的用完一盏燕窝,漱过嘴,理了理衣裳,闲闲的捧了一卷书在手,看了几页,便扔在了一旁。抬眼看了两个大丫鬟腊梅,紫薇一眼。 腊梅会意,上前一步回话道:“小姐,昨儿夜里下了一场雪,夫人一早起来说今冬的第一场雪,园子里景致必不会差,正好遇见大少爷前去请安。大少爷见夫人难得来了兴致,便拉着夫人往园子里散步。咱们院里那些个丫鬟一听夫人和大少爷往园子里去了,便起了心思。” 腊梅仔细打量小姐的脸色,顿了顿又道:“正好那时谭嬷嬷打发人稍来口信,奴婢看着屋子走不开,便交待绿儿把手炉给小姐送过去。” “奴婢在屋里听得清清楚楚,那绿儿借口肚子疼,把这差事交给了红衣,红衣推脱有事,又扔给了青儿,最后推来推去,才推到了林西身上。那林西倒是实在,二话不说,抱着手炉便出了院子。” 紫薇忍不住呸了一口,冷笑道:“亏得小姐平日里对她们这般好,一个个原都是白眼狼,上赶子攀高枝去了。也不掂量掂量自个的斤两。” 紫薇与腊梅今年同为十五岁,都是三小姐身边的大丫鬟,这两人自打八岁起入了这平芜院,至今跟着三小姐已有七年的光景,最是三小姐信任的人。 高鸢尾柔柔一笑:“这林西是个什么来头,紫薇,你可打听出来了?” “回小姐,这林西是刘妈妈从外头买来的,入府已经四年,一直在刘妈妈手下打着杂,是刘妈妈身边得用的丫鬟,半个月前才分配到咱们院里。” 高鸢尾动了动身子,冷笑道:“刘妈妈身边得用的人,偏偏来咱们院里做个粗使丫鬟,这刘妈妈倒也舍得。” 紫薇知道小姐心中所想,忙道:“小姐,刘妈妈想在咱们院里放眼线,何必大张旗鼓的把她身边的人送来。” 高鸢尾一怔:“噢,那又是为何?” “小姐有所不知,这林西与府里的丫鬟有些不同。” “何处不同?”高鸢尾挑了跳眉毛,但笑不语。 腊梅熟悉自个小姐的禀性,忙笑道:“还不快说来听听!” 紫薇这才笑道:“小姐知道咱们府里的丫鬟分两种,头一种便是像我与腊梅这样,画了卖身契,从外头买来的,这辈子都指着府里过活;另一种是像橙子那样家生的。这林西虽然也是从外头买来的,却与我们的不同。” 腊梅一个没忍住,急道:“这是为何?” 紫薇笑道:“听刘妈妈说,这丫头从小是个没娘的,与鳏夫的爹相依为命,家里穷得叮当响,只两间破屋得以安身。她爹得了重病急需钱医治,这丫头咬咬牙便打算卖了自己。” 高鸢尾叹道:“倒是有几分志气。” 紫薇点头道:“哪知她爹知道后,气得滴水不进,宁可绝食而亡也舍不得把女儿卖了看病。这丫头哭着求着,苦劝了几日,他爹才松口说要卖身为奴也行,只准五年,多一天也是不依的。” 腊梅想着自己一双贪财的父母,为了几两碎银子便把她卖到高府,眼中含泪,颇为动容的感叹连连。 “世上之事,果然千人千面。既有那狠心之人,自有像林西爹那样良善的,便是死了也要为女儿谋算一回。十岁进府,十五岁出去,存些银子回到村里,找个平实的庄嫁汉子嫁了,一辈子也算有了着落。” 高鸢尾笑道:“她这无父无母的,哪个替她操持婚嫁?” 紫薇笑道:“小姐有所不知,凡咱们高府放出去的丫鬟,长得标致的,便是嫁到那殷实人家做当家奶奶的,也是有的。像林西那样颜色平常的,一般普通人家都抢着要。即便没人操持,这婚嫁上也是不愁的。” 高鸢尾沉思道:“父母爱子,必为之计生远。慈父孝女,倒也是难得。然只卖身五年,府里怕是没有这样的规矩吧!” 紫薇见腊梅垂泪,微微摇头,笑道:“正是没有这样的规矩。能入得咱们高府的,哪个不是签了一辈子卖身契的?便是要出去,也得主子发了话,交了赎身银子才行。” 高鸢尾奇道:“那她又是如何进来的?” “要不说这丫头是有几分造化的。那刘妈妈见其可怜,便把这事说与夫人听。咱们夫人最是个面慈心软的,正巧又生着病,便想着积些福份,就做主把人买了进来。” 高鸢尾心思微转,脸上的笑越发深了起来。 “既然只签了五年的卖身契,那就重用不得,怪不得一直跟着刘妈妈。只是为何又突然摆到我的院里?”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书友们的捧场。书还很瘦,但会每日准时更新! 第五回 忧伤成河 高鸢尾奇怪只签了五年卖身契的林西,为什么突然摆到了她的院里。 紫薇忙道:“小姐忘了,半个月前,咱们院里的英子高烧不断,白天夜里的咳嗽,夫人怕传染开了,责令她娘老子把人领回去养病。院里缺了人手,这才换了她来。” 高鸢尾嘴角含笑,轻轻的叹了一声。 “还有一年的时间,一个粗使丫鬟倒不委屈了她。如此说来,倒是我轻浮了。只是连谭嬷嬷都夸的人……” 高鸢尾话说一半,便沉吟着不再言语。 腊梅对这林西颇有几分好感,忙道:“小姐何苦为个小丫鬟为难?小姐若想抬举她,不防明日请安时,请夫人定夺。反正人是夫人作主买进来的,又是刘妈妈**出来的人,好坏与咱们有什么相干?” 此言正中高鸢尾下怀。她指了指几上的茶,紫薇颇有眼色的忙送到小姐嘴边。 高鸢尾轻啜几口,笑道:“并非是想抬举她。我只是瞧着这丫鬟性子老实,为人孝顺,又是个忠心的,便有几分怜惜。总比那几个要强些!” 紫薇笑道:“小姐说的是。那几个,小姐打算如何处置?” 高鸢尾咬了咬红唇,脸上有了一丝挣扎。 腊梅,紫薇两个不敢多言,静静的等着小姐发话。 高鸢尾思量半晌,叹道:“母亲把大哥看得比眼珠子还重,岂能容得下这些个丫鬟暗藏心思?你们两个暗地里敲打敲打,若真有那心思大的,平芜院庙小,容不下大佛,我也只能交给母亲处置。” …… “小姐一回来,就摒退了左右,只把腊梅、紫薇两人叫了进去,这会子有小半个时辰了。你自个心里有个准备,我估摸着是在议论你的事情。” 林西不急反笑,无所谓的耸耸肩,对去而复返的橙子道:“橙子姐姐,小姐定是后悔把我放到书房,这会正与她们商议如何打发我呢。我就说嘛,我资历又浅,识不得几个字,又是个笨的,怎么能到书房里侍候?做个使粗丫鬟都是刘妈妈抬举了我……” “林西,林西!刘妈妈叫你去一趟!” 白天不论人,夜半不谈鬼。林西暗道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哎,来了!” 她干笑道:“橙子姐姐,你娘叫我去呢!” “去吧,去吧,也不知道我这是为了谁?”橙子没好气的摆摆手。 …… 刘妈妈一边指挥着丫鬟们干活,一边留心院门口的来人。 熟悉的身影匆匆而来,刘妈妈脸有喜色,轻咳一声道:“死蹄子,翅膀硬了,半天都喊不动!” 林西耳不旁听,目不别视,正一门心思想着今日的事,猛听有人叫得她,忙不迭的抬头。 她拍着胸口咧嘴笑道:“刘妈妈,您老这嗓门也忒大了,这一嗓子,差点没把我的魂给吓跑!” 刘妈妈笑着上前,大手重重的往林西的肩膀一拍。 林西一个踉跄,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将将稳住了身子,那手指已到眼前,狠狠的戳在了她的脑门上。 “死丫头,跟妈妈我还装什么蒜?昨儿那个玫瑰酥味道如何?” 有道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林西笑得一脸的谄媚。 “刘妈妈,不是我夸,那滋味真真是入口即化,回味无穷啊!妈妈,妈妈……” 林西抱住林妈妈的手,左摇右晃,如同一只宠物犬摇着尾巴希盼着主人的温存。 刘妈妈毫不客气一巴掌拍掉了林西的两只爪子,似笑似怒道:“宫里的东西哪能天天得?妈妈我活了大半辈子,也没吃过几回,还都是托了夫人的福。偏还要想着你这个讨债鬼!” 林西把脑袋往前伸了伸,眼睛瞅着刘妈妈不放。 “妈妈啊,哪天你再派我出府,我再给妈妈您到醉仙居买两壶好酒来,算是我孝敬妈妈的!” 刘妈妈一听是醉仙居,咽了咽口水,心下极为受用,抬起手,赏了林西一颗毛粟子:“你这个败家子,存了几个月的月钱买一壶酒,看不我打断你的腿!” 林西摸了摸生疼的脑袋,哭丧着脸,低垂了脑袋,不言不发。 刘妈妈一见她这副低眉顺眼的模样,心里顿时软成了一滩水。 “你这孩子,怎么分不出个好歹来?多存些银子,将来也好给自己备份嫁妆,你说你这没爹没娘的,能倚靠谁去?” 林西暗中扳了板手指。 这个月是刘妈妈第十二回说存银子的事,比着上个月少了两回。林西盘算了下,觉得这少了的两回,还是得找个机会让刘妈妈说痛快了。要不然,以刘妈妈的为人,指不定这脸上又添了几道皱纹。 刘妈妈左右打量几眼,一把拉过林西的胳膊,两人走到院外一处僻静的角落。 林西摸着自个如柴棍似的胳膊长长的松了口气。妈妈啊妈妈,你这九阴白骨爪如今修炼的越发的精进了。好在是大冬天啊,穿的厚实,若不然,胳膊上又要多几个青指印。 刘妈妈压低了声音道:“三小姐抬举你了?” 好快的耳报! 林西垂下头,眼睛的寒光一闪而过,唯唯诺诺的把今日的遭遇复又说了一遍。 刘妈妈脸色变了几变,静默半晌才道:“那也是你的造化。好好当差,别丢了妈妈的脸面。夫人那边你放心。” 林西暗下松了口气,没头没脑的道一句:“妈妈,今儿橙子姐姐没往园子里去。” 刘妈妈眼神一紧,忙压低了声道:“死活给我看着些,一点边都沾不得,夫人最忌讳这个。要有什么风吹草动,赶紧来回我。” 林西眼角含笑,信誓旦旦道:“妈妈放心,别说有什么风吹草动,但凡有丁点的苗头,我撒开腿就往妈妈这里跑!” 刘妈妈叹了口气:“我只求她安安稳稳的在这府里呆个几年,年岁一到,求了夫人的恩典,放出去嫁个平常人家,也不枉我为她费心一场。” 林西看着刘妈妈满脸的忧伤,小心肝颤了几颤。我的个妈妈哎,这少女要思春,就好比猫吃鱼,狗啃骨头,奥特曼打怪兽,天性使然啊! 林西啊林西,为了挽救被美色**的青春少女,为了不辜负刘妈妈对你的信任,你在平芜院的使命任重而道远啊! 林西学着刘妈妈的样子,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也是一脸的忧伤。 林西的忧伤并非东施效颦,她的忧伤来得实实在在。 那日刘妈妈拿着一碟子夫人赏的芙蓉饼,笑眯眯的走到她房里里,林西的忧伤便逆流成河。 刘妈妈所求很简单,想让林西到三小姐跟前侍候,顺便“照看”一下刘妈妈唯一的女儿橙子。 刘妈妈嫁到邓家,肚子实在是争气,一连生下三个小子,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盼来了一朵金花,刘妈妈视若珍宝。 金花之所以称为金花,自然是因为长得好看的缘故。女儿一日大似一日,跟着刘妈妈在高府里进进出出,免不了与府里的少爷们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古往今来,多少**韵事都是跟少爷和丫鬟有关。刘妈妈跟在夫人身边多年,对大宅门里的争斗知之甚清,故刘妈妈这辈子最大的心愿是女儿脱了奴籍,嫁个殷实的人家做当家奶奶。刘妈妈见势不妙,深思熟虑后忙把女儿送到了三小姐院里当差。 高家老爷有四房妻妾,除了三小姐的生母夏姨娘只得了三小姐一个女儿外,旁的三房妻妾均有儿有女,生殖能力相当不凡。 刘妈妈一厢情愿的认为,三小姐院子里清净,与府里少爷见面的机会不多,把女儿安置在那里,最为妥当。起初几年,也确实稳当。 哪知高家大少爷不长则已,一长惊人。才气直追曹子建,不让谢灵蕴,生得更是唇红齿白,貌似潘安,惹得高家众丫鬟们爱慕之心汹涌澎湃,看向高大少的目光绝对的**裸。 丫鬟们一**裸,刘妈妈就很烦躁。刘妈妈一烦躁,在刘妈妈手底下讨生活的林西日子就不好过。就在刘妈妈与林西面面相觑了n天后,刘妈妈一拍大腿,有了! 第六回 识人极准 刘妈妈一拍大腿,林西疼得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哀号不已。 刘妈妈啊刘妈妈,你要拍大腿好歹拍自己的,我这身无几两肉的小身板,哪经得起你折腾。 就这样,刘妈妈用一碟子夫人用剩下的糕点,外加威逼利诱,恩威并济,软硬兼施,迫使林西忍辱负重进了三小姐的院子,做了一名使粗丫鬟,顺便演演无间道。 事后,林西躺在温柔的被窝里唏嘘自己命运多舛。 林西奉父命卖身入府,四年里,为了寻找父亲交待的东西,不得已在刘妈妈手下当了一名粗使丫鬟。 刘妈妈是夫人跟前的红人,夫人管着高府内宅,什么大事,小事都让刘妈妈去做。林西跟在她身边,见的人多,跑的院子多,机会也多。 哪知道,整整四年,她硬是没有找到老爹想要的东西。林西心头那个恨啊,恨不能把高府挖地三尺。好在她与老爹约定五年期限,五年后,无论结果如何,她都可拍拍屁股走人! 如今她对能不能完成老爹的任务,已不寄于厚望了,能找到,便是老天怜惜;找不着,反正老天爷玩她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死猪不怕开水烫,就当浪费了五年的时光。! 余下一年林西打算低调的在高府混混日子,偏偏被老妖婆看中做了间谍,真真是婶可忍,叔不可忍。 她拍床而起,仰天长叹! 第二日卷了铺盖,乖乖的上三小姐院子里去报到。 …… 刘妈妈看着林西一蹦一跳的出了院子,脸上的笑渐渐沉了下来。蹙眉略思片刻,进屋子换了件体面的衣裳往夕云院里去。 夕云院位于高府的西南角,是个极大,极宽敞的院子。高府的当家夫人崔氏居住在此。 刘妈妈进了里间,一股热气扑面而来,暖如春日。云蝠纹鎏金熏炉里,上好的熏香袅袅而升。紫檀透雕的百工床上,夫人崔氏半倚半躺,脸色有些暗黄。小丫鬟正在侍候夫人用药, 刘妈妈不敢多看,悄悄的把头垂了下去,恭敬道:“夫人!” “你来了!我正好有事找你!坐吧!”崔氏挥了挥手,小丫鬟恭身退出。 刘妈妈往床前的梨花木小杌子上,坐了半个身位,笑道:“夫人有事尽管吩咐!” 崔氏抚了抚微瘦的脸庞道:“你跟了我这些年,也知道我的心思。大少爷眼看着快十七了,像我们这样的人家,按理说房里早该摆几个人,偏他父亲管得紧。且这孩子又是个好的,心思只在诗书上,我怕他夜夜苦读熬坏了身子,少不得替他思量一番。府里这些丫鬟你都是熟悉的,你看着哪个好一些?” 崔氏一口气说了这些话,早已娇喘不息。 刘妈妈忙拿过几上温着的参茶,送到崔氏手边。 崔氏就着刘妈妈的手,抿了一口。 刘妈妈这才开口道:“夫人,奴婢瞧着,大少爷身边几个侍候的大丫鬟都是稳当的,挑两个颜色好的摆在屋里……” 刘妈妈见崔氏微微摇头,便踌躇着没有把话再说下去。 崔氏幽幽叹出一口气:“今儿个子瞻陪我逛一趟园子,你可知道有多少人明着,暗着往园子里跑。光二丫头院里的就有两三个。你道怪不怪,这些丫鬟也不见往二少爷,三少爷跟前凑,偏凑到子瞻跟前来。” 刘妈妈仔细忖度夫人这话里的深意,笑道:“怪只怪夫人把大少爷生得太好,又是咱们府里唯一嫡出的哥儿,丫鬟们往前凑,也是平常的事。只是夫人也不该厚此薄彼,府里三个哥儿,年岁只差一两岁,夫人替大少爷打算的同时,也该替二少爷,三少爷打算打算,免得落人口舌。” 崔氏抬眼看了看刘妈妈,脸上有了几分笑意。 “正是这个理。他们称呼我一声母亲,我这个做母亲的自然是要为他们思量的。只是不知道两位姨娘意下如何?” 刘妈妈悬着的一颗心落回原位,笑道:“夫人何必与她们一般见识?夫人在病中,还费心费力的替二位少爷打算,便是老爷知晓了,也只会夸夫人一碗水端得平。” 崔氏闭上眼,脸上似有疲色。 “依你之见,这人选……” 刘妈妈上前一步,凑近了道:“奴婢手上便有几个绝色的。” 崔氏捂着帕子咳嗽两声,睁眼点头道:“这事,你亲自去办。大少爷屋里就跟前那个叫如玉的,我看着还行。你得空替我敲打敲打。” 刘妈妈一脸谦虚道:“大少爷屋里的人都是夫人亲自挑选,规矩都是好的,这如玉更是出了名的体贴人,哪里要奴婢敲打。回头,我还得向这丫鬟讨杯喜酒喝呢。” 崔氏微黄的脸色有了几分凌厉,目色深深道:“该敲打还是得敲打。” “是。”刘妈妈缓缓垂下眼帘,心思微动,到嘴边的话只得深深咽了下去。 崔氏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声音婉转:“听说谭嬷嬷今儿个夸了三小姐院里的人?” 刘妈妈心头一紧,笑道:“奴婢正要跟夫人回这个事呢。说起来,这丫鬟跟夫人还有几分渊源。当初若不是夫人发慈悲,把她买进府,这丫鬟还不知道是个什么造化呢。” 崔氏抬眼道:“噢?” “夫人忘了,四年前秋末冬初,有个丫鬟卖身替她老子看病,偏这老子又舍不得女儿卖身为奴,父女俩个谁也不肯让步,眼看要闹出人命了,夫人作主签了五年的卖身契,买进了府。” 崔氏恍然大悟,淡笑道:“我道是谁这么有本事,得了谭嬷嬷的夸,原是她啊!” 刘妈妈抚了抚鬓角,笑着把事情的始末说于崔氏听,末了又道:“府里那么多丫鬟,谭嬷嬷谁也不夸,偏只夸了她,可见夫人识人,是极准的。” 崔氏一听,颇为感触道:“崔嬷嬷这话,真真是大实话。为人奴仆,聪明也罢,愚笨也好,顶顶要紧的一条便是忠厚。当初我点头让她进府,实在是感动他们父女之间的情深意重。倘若有一天我也……” 刘妈妈吓得一跳,忙接话道:“夫人福泽深厚,岂是旁人能比的。” 崔氏眼角沁出一滴泪来,她苦笑道:“你也不必抢我的话,我的身子,我最清楚,不过是拖日子罢了。我只盼着老天爷怜惜我一双儿女,让我看着他们成家立业,我也能安心闭眼了。” 刘妈妈背过身抹了把眼泪,拉过崔氏的手,轻抚道:“夫人,黄太医说,你这病最忌讳思虑过多。夫人便是为了大少爷,大小姐也需得放宽心才行。” 崔氏疲倦的闭上了眼睛,重重的喘息两声:“我不过看着那对父女,心下有些感伤罢了……” 话及一半,只听外头有人唤道:“大少爷,大小姐到!” 崔氏迅速拭了眼泪,强笑道:“这会子天这么冷,又跑过来作什么?” 刘妈妈笑道:“夫人,那也是大少爷,大小姐的一片孝心。奴婢先去了!” 说话间,帘子被高高掀起,两个身影夹杂着一股寒气,一前一后走进来。 刘妈妈忙上前朝两位小主子行了礼,陪笑了几句,才往外头去。 …… 冬日寒夜,雪星星点点又飘落下来,轻轻柔柔的抚摸着世间万事,喧嚣了一日的高府渐渐安静下来。 林西收拾完院子里的杂物,用下巴支着扫帚头,呆呆半晌。 扫帚兄啊扫帚兄,我与你亲密相处了半月,估摸着明日便要离你而去。你得意了,又有一双玉手抚上你竹竿似身子,别太*,悠着些。 你瞧瞧你,连毛都没几根了,还端的这般自由自在。你再看看我,这青丝还没长全呢,便要蜷缩在这内宅方寸之间,看着一帮子女人你来我往,你争我斗,你死我活…… 扫帚兄啊,刀光剑影,度日如年哪! 林西伸出左手,扒拉着五根手指头算计了半天,眼神纠结成一团,一颗心沉入海里,冷如冰雪。 “林西,这黑灯瞎火的,你在那儿挺什么尸呢?” “来了,来了!橙子姐姐,我来了!” 林西连应几声,嘴角颓然下垂。 扫帚兄,瞧见了没有,她们连让我与你告个别的时间都不给。真是一帮狠心的女人啊!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林西没自由。 林西吟了句酸诗,体贴的把扫帚往墙边一靠,屁颠屁颠的往屋子里去。 作者有话说: 感谢enigmayanxi的打赏,这是极品一书收到的第一份打赏,颇有记念意义! 第七回 身材火辣 林西进屋,同屋的橙子,小月已钻进了被窝。 高家的规矩森严,素来是按等级分配住房。一等丫鬟住什么房间,用什么摆设,盖什么被子,二等丫鬟住什么房间,用什么摆设,盖什么被子都有定例。 在平芜院里,腊梅,紫薇是三小姐身边的头等人物,因此两人合用一个大房间。虽然往日里这两人常睡在三小姐闺房的外间,轮流上夜,然院里最好的那间房仍为他们预备着。 青儿,红衣,绿儿这三个二等的同处一室。另有三个三等的同处一室。 林西房间的组成相对复杂。橙子是二等,小月是三等,都是因后入这平芜院才分到了一处。 林西这个粗使丫鬟,按等级应该与那七八个跑腿使唤丫鬟住在一起,之所以能住进这个房间,刘妈妈功不可没。其目的不言而喻,为的便是对女儿严防死守。 林西拆了发髻,脱了衣衫,拱着背吹灭了烛火,抖抖簌簌钻进了被窝。 屋子里顿时一片寂静。 许久,黑暗中一声不长不短的叹息幽幽响起,林西打了个机灵,迅速把眼睛闭上。 “林西,也不知道你哪来那么好的命,才来我们院里几天,冷不丁的就成了二等,每月一吊钱。真不知道我何年马月才能拿一吊钱的月钱。” 说话的正是小月。 小月是个苦出身,爹娘都是本分的庄稼人。庄稼人白日下地干活,晚上床上干活,繁衍能力惊人。家中七八个儿女,养不活了,就把几个女儿都卖到了大户人家当下人。 小月八岁进了三小姐的院里,从打粗丫鬟做起,因没什么依仗,混了四年,也只混到了三等。 小月说罢,又连连叹息了几声。 林西装睡不下去,只得开口道:“小月,你放心,就是我成了小姐身边的红人,我们一样是好姐妹。赶明儿,我多帮你做些活计。回头你父母再问你要钱,你只管把我的拿去给他们。” 小月的父母对银钱看得颇重,一到月尾,便两眼巴巴的等在高府门口。小月才到手的月钱还没捂热,转手就没了。倘若只是月钱倒还罢了,偏她父母也不知从何处打听到高府的主子常有赏赐给下人,便问小月讨要。若是给的少了,那脸色难看的紧。 小月眼眶一热,闷声道:“谁要你的银子?等我再熬上几年,回头也拿一吊钱的月银。” 林西被堵了话,也不动怒,陪笑道:“夫人院里赏赐最多,回头小姐有什么差遣,我都让你去。” “当真?” 林西忙道:“千真万确,咱们睡一屋里十来天,你难不成还不信我?我林西什么时候对你说过假话!” 小月心满意足的翻了个身,凑过脸笑道:“夏姨娘院里的,你也得让给我。夏姨娘人好,我最喜欢往她院里跑。” 林西笑道:“都让给你,只到时候别嫌我懒就行!” “林西,你说多了五百钱,能买多少东西?” “买不了多少,胭脂水粉,头上戴的,嘴里吃的,都贵着呢。” “钱,钱,钱,我说你们两个,还能说些旁的,一点出息都没有。”橙子显然被这两人的谈话给惹怒了。 漆黑的夜,素来是少女浮想联翩最好的掩饰,橙子相思了。眼前刚刚浮现出大少爷那英俊的脸,挺拔的身姿,偏被这两个俗人给搅了个干净。 小月和林西同时缩了下脖子,不再言语。 林西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心道青春期的美少女真真是喜怒无常,阴阳两面,她翻了个身,正欲沉沉睡去。 黑暗中又一声幽幽叹息,不合时宜的响起。 “林西,你说要是夫人选中的人,万一大少爷心里不喜欢该怎么办?” 林西困意上来,迷糊道:“凉拌!” 小月扑哧笑出声:“凉拌是个什么拌?这话我怎么听不明白?” 林西悚然一惊,忙掩饰道:“凉拌就是大少爷心里凉飕飕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此话正合橙子心意,黑暗中她索性坐了起来,拥着被子,手捂着心口,轻声道:“大少爷一门心思读书,心思自然不在那上头。林西,你说对不对?” “咸吃萝卜淡操心,他心思在哪个上头,关我屁事。” 林西躲在被窝里轻声嘟嚷了一句,伸出脑袋,斩钉截铁的附和道:“对,对,对,大少爷的心思只在读书上!” 橙子听到有人如此肯定她的想法,只觉得心下无限甜蜜,嗔道:“算你还是个明白人!” 林西心道姐姐哎,我想很装糊涂,你让吗? “咱们府里几个少爷,就数大少爷的书读得最好,放在京城,也是头一份的。”小月适时的凑了一句。 黑暗中少女的眼睛如星辰般闪亮,橙子嘴角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柔柔道:“长得也比旁人出众,脾气也好。那日我在夫人院里遇着,他还朝我笑了笑。” 小月轻轻一叹,满腹心酸道:“我好几次在园子里遇着,大少爷看都没看我一眼。哎,他一定是嫌我长得丑。” 林西听到个丑字,心漏了几拍,睡意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脸,长叹一口气。 “你们说大少爷喜欢什么样的?”橙子一把捂住了发烫的脸,埋在被窝里。 小月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道:“我知道,我知道,貌美如花的。” 林西嘴角抽抽,不以为然:“身材火辣的!” 小月怨恨的朝林西的床看了一眼:“不对,大少爷才没那么肤浅呢,应该是温柔似水的!” “身材火辣的!” 小月气极,抬高了几分嗓音:“贤良淑德的!” 林西深深感叹道:“身材火辣的!” “知书达礼的!” “身材火辣的!” “天真活泼的!” “身材火辣的!” “端庄大气的!” “身材火辣的!” “林西,你个死蹄子,难不成大少爷在你眼里,就是个色胚。你要敢再说这四个字,看我不扒了你的皮!”橙子忍无可忍,咬牙切齿道。 “就是,亏夫人对你这么好,大少爷天神一般的人,被你说成这样,你还有没有良心啊?”小月早已怒上云霄 林西被骂得欲哭无泪。 心道天性这个东西,真的不是可以随便改变的。而男人的天性,除了*大,就是屁股圆,不是身材火辣是什么? 再者说,高大少再仙人玉姿,也不过是凡夫俗子,如何能免俗?他除非是脑袋被门夹了,才会喜欢一堵墙。 她龇牙咧嘴,哼哼呀呀了半天,才冒出来一句:“两位姐姐,我刚刚不过是说了几句梦话,当不得真,当不得真。困了,早些睡吧!” 林西乌龟似的把头往被窝里一缩,再不肯多说一句话。 …… 清晨的高府忙而不乱。丫鬟、婆子们来来回回穿梭在各个院子里,洒扫庭院,浆洗起炉,侍候着各房主子起身,装扮,用早食。 林西一大早就在众目睽睽下被三小姐叫进了房里。她甚至能感觉到那一道道绿光似箭一般穿透她刚刚身长发育的小身板。 她低头哀号了一声。我的个亲爹哎,这是生生要把我往火上烤啊。 三小姐屋里的地龙烧得正热,林西规规矩矩的立在角落里,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抬头瞄了一眼,只觉得眼前锦裀绣屏,富丽堂皇。 都说莘国有两大世家,南崔北高。一个庶出的小姐房里便这般富贵,看来这高家果然是很有家底的。 林西重重的咽下记口水。 高府的规矩,只有近身侍候的丫鬟能入主子里屋。林西卖身进高府,素来只在刘妈妈身边打转,倒也常跟着她入小姐的闺房。只是每回她的心里都存着事,未曾好好打量。 高鸢尾从梳妆镜里看到林西垂首不语,一身半旧的袄子罩在身上,几缕秀发散落在耳边,微微有些零乱。 高鸢尾头也不回便笑道:“紫薇,回头把我那些个嫌小的衣裳收拾收拾,给林西穿吧。” 紫薇一边麻利的替小姐梳头插戴,一边笑道:“小姐真真是抬举她了。小姐那些个衣裳,都没上过几次身,跟新的没甚差别,偏偏便宜了她。” 腊梅端了水进来,搁在木架上,走到林西跟前,笑道:“还不快给小姐磕头。瞧这平芜院里,小姐抬举过谁?往后啊,好好侍候小姐。”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紫冰滢月,enigmayanxi,小数万阿弯的打赏!么么哒! 第八回 高府传说 林西一听腊梅说这话,忙上前两步,不由分说跪在三小姐跟前,边磕头边笑道:“奴婢谢小姐赏赐!奴婢以后一定好好侍候小姐,不给小姐丢脸!” 高鸢尾手里拿着一支八宝玲珑玉簪,对着镜子来回比划,笑道:“起来吧!一会跟我去夫人跟前磕个头,也不枉夫人为你破了例。腊梅,给她换身干净的衣裳。” 林西见三小姐虽形容尚小,却出落得眉似初春枊叶,脸如三月桃花,笑语嫣嫣,美目楚楚,小心脏扑通扑通跳了两下。 暗道美人对镜梳妆,既赏心悦目,又秀色可餐,我若身为男子,心里头若不泛起点涟旖,那真真是没了人性。 脑子里这么一打转,嘴上便顺溜道:“小姐,长得真好看!”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惹得高鸢尾“扑哧”笑出了声。 紫薇转过脸,手指轻戳林西额头,啐道:“呸,看不出你还是个能说会道的。咱们小姐好看不好看,岂是你能混说的?” 林西脸不红心不跳,涎皮涎脸陪笑道:“紫薇姐姐骂得好,回头奴婢再不敢混说出口,只在心里念叨小姐好看!” 紫薇气笑道:“小姐,你瞧瞧她,真真是个……” 高鸢尾伏在梳妆台上笑了半天,才道:“倒是个有意思的。” 腊梅一边拉起林西的手往外走,一边嗔骂道:“往日看你嘴紧的像个河蚌似的,今儿难不成抹了蜜。还不快跟我去换了衣裳来,耽误了小姐请安,仔细挨板子。” 林西嘴唇动了几动,终是没有回话,只端着一抹贼兮兮的笑,黑亮的眼中闪过深意。 …… 林西颠颠的跟着三小姐入了夕云院,与紫薇两个一左一右立在小姐身后,她觉得自己这个造型,很有几分门神的气势。 堂屋中的匾额写得龙飞凤舞,林西盯着看了半晌,恁间没瞧出来,上头提的什么字,只知道匾的质地花纹远远瞧着,还是相当精致的。 林西站了半盏茶的时间,府里其它的少爷,小姐才陆陆续续到。 须臾,夫人的两个贴身丫鬟水仙,玉兰一左一右扶着夫人入了榻上。水仙拿过团花迎枕置在夫人身后,玉兰从几上端过参茶,夫人就手喝了两口,才把目光看向一众儿女。 三位少爷,四位小姐上前给嫡母行礼。崔氏目光慈爱,言语温和的与众儿女们寒喧几句。 林西眼观鼻,鼻观心,仿佛老僧入定,一动不动的立于三小姐身后。 正说笑着,帘子一翻,一身着青莲紫点长袍,丰神朗朗的中年男子摇摇而入。 众人见状,纷纷起身行礼。 林西抬眼,来人原是高府的老爷高则诚。 林西暗暗扳了几下手指,盘算了半天,今日是国朝休憩日,怪不得老爷有这个闲情雅致入了内院与老婆,孩子开茶话会。 高则诚今年三十有六。二十岁高中探花,从翰林院小小的编修开始步入朝堂,如今已官居相位。 林西初起入这高府时,也曾唏嘘过高家老爷升迁的速度堪比火箭。自那日她跟在刘妈妈身后,给隐居在高府西北角的老太爷送过一回点心后,林西便再也没有唏嘘过。 …… 万里九州,三国鼎立。 莘国最大,居东南; 魏国次之,居北; 岐国位西,仅七十二座城池,偏安一隅。 九州百姓都知道有个顺:南高北崔,文皇柳武。这似通非通,似顺非顺的八个字,说的是九州之上,莘、魏两国中赫赫有名的四大名门。 高家追溯到祖上爷爷的爷爷辈,久远到莘国太祖皇帝正在马背上苦了巴叽,哼嗤哼嗤打江山时,便与北边的崔家,同为先朝的两大望族。 太祖皇帝挥舞着两把大刀,身骑大马,快打到京城时,那高家、崔家一纸缴文,酸拉巴叽称主上昏昧,奸臣弄权,非亲不用,非仇不弹,我等世家当识时务者为俊杰等等等等,颠颠的投奔了新朝。 太祖皇帝大手一挥,在天下人众目睽睽之下,把两家揽入怀中,左拥右抱,左看右顾,就这样夺了前朝的江山。 高家盛产相爷。太祖皇帝平定旧朝,百废待兴,御笔一挥,宣高家入朝辅国。远的且不论,近的高则诚的太祖父,父亲均为莘国辅相。 有道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好打洞。高家优异的dna有着良好的延续性,言传身教下的高则诚读书了得,入朝为官,子承父业,官至相位,显然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以至于林西回回看到高老太爷,都能从那张布满了皱纹的老脸上,看到一行字:我祖上很牛x,我儿子很牛x。 总结成四个字:我很牛x! 高家老太爷果然很牛x。 此人十六岁便高中进士,入朝为官。小小年纪不依家族,不傍父母,从未入流的小官做起,硬是在四十岁时,爬上了辅相的位置。据坊间传闻,其为官的经历十分跌宕起伏,可谓几起几落。 二十岁月时,老太爷冠带齐整,帽插金花,身披红锦,跨雕鞍骏马,声势浩大的娶了当时为宁王的老师,凌雷的嫡么女凌雨为正妻。婚后夫妻恩爱,夫唱夫随。 老太爷四十岁那年虽然在官场上混得风声水起,奈何官场得意,情场失意。老婆不知为何,突然的撒手人寰,陪着佛祖云游四海去了。老太爷中年丧妻,恸哭不止,真可谓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堂堂相爷死了老婆,成了鳏夫,一众文武百官急相爷所急,想相爷所想,争先恐后替相爷解决生理问题。 都说忘掉一段恋情最好的办法是重新开始一段恋情。高老相爷悲伤过度,自然需要各色女人为其疗伤。于是乎,堂堂一国辅相便开始了n段的蓝色生死恋。 据当年有幸见证,老相爷恋情的人士亲口复述。老相爷所恋颇广。上到高门大户的小姐,下到京中名姬,甚至连那些个大媳妇,小**都有涉足。 充分的把一个品性高尚的男人如何在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绝技,演绎得淋漓尽致。并再次向世人证明了,男人只要有权,和谁都是有缘。 老相爷终于在四十三岁高龄,遇到了他生命中的另一个真命天女,一个比他小二十岁的黄花大姑娘王氏。于是乎,老相爷对着先妻的牌位,含泪诉说一通做鳏夫的苦后,乐呵呵的重新做了一回新郎。洞房花烛夜上演了一幕老牛吃嫩草的精彩桥段。 据那些个无节操,偷听相爷洞房的人口耳相传,莘国第一辅相高相爷,宝刀不老,一竿入洞,威猛依旧。 …… 其子高则诚平生遭遇虽不如其父那般精彩纷呈,**迭起,却也自有风骨。此人十九岁,娶妻崔氏。 崔氏闺名崔淑兰,比高则诚小两岁,出自四大名门的崔家,是崔家嫡派嫡支嫡出的小姐。 崔家的崛起,是由崔淑兰爷爷的爷爷名始盛,此人以儒素称,连中三元,轰动天下,官至为前朝太傅,冠绝当时。 崔老夫人太爷洞悉官场黑暗,深知荣及必衰,盛宴必散的道理,嗝崩前传下家讯,崔家子弟可隐退,可为师,可寻花问柳,可偷香窃玉,独独不能入朝为官。 崔家子弟仅尊祖训,只作那教书育人之事。久而久之,崔家便成了莘国第一师,其弟子遍及大江南北,朝中百官,十之二三均师从崔家。故崔家虽不在野,仍旧保持着盛名不衰。 哥不在江湖,但江湖仍有哥的传说。 崔淑兰嫁入高家,属于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一年后,生下长子高子瞻,又两年,生下长女高茉莉。 夫妻齐眉,儿女双全,林西感叹这崔淑兰当之无愧为人生的大赢家。当然,如果撇开高老爷花心不谈的话。 这世上有一种人,生来便是好命,这高则诚更是好命中的战斗机。 作者有话说: 感谢enigmayanxi书友的打赏。 今日包子有事出门,提前更新! 第九回 醉卧美人膝 高则诚的好命,从呱呱落地之日起,便开始了他的叱咤风云。形象功程在其母亲的肚子里,便已前途无量。 出身显贵就不说了,偏还长得相貌堂堂;相貌堂堂也就罢了,偏还才高八斗;才高八斗也就算了,偏还有谋有略,在辅相这个位置上混得风声水起。你说气人不气人! 更气人的是,此人一妻三妾,一个比一个漂亮,一个比一个水灵,这让高则诚如何能爱得过来? 高则诚的第一房妾室,便是三小姐高鸢尾的生母夏姨娘。 林西入府四年,还从未见过夏姨娘本人。听人说这夏姨娘是这府里最漂亮的女人,一对梨涡,盈盈浅笑,能让人如沐春风,连眼睛都舍不得移开。只可惜如今美人看破红尘,悟透世事,与菩萨朝昔相处,念起了阿弥陀佛! 高则诚的第二房妾室,便是二少爷高子眈,二小姐高锦葵的生母朱姨娘。 据八卦人士称,朱姨娘娘家门第颇高,按常理嫁入高门做个正房奶奶也绰绰有余。偏这朱姨娘不知何故,见到了相貌俊朗,满腹文才的高则诚,只觉得血压上升,心跳加速,心甘情愿的做了小。可见爱情这玩艺,多半会令女子昏了头! 高则诚的第三房妾室,是三少爷高子眗,四小姐高紫萼的生母何姨娘。 何姨娘出身富商人家,生得纤腰袅娜,香肌若雪,据说其生母曾经是名满京城的名伶。也不知怎的,入了高则诚的眼,被其兄长一顶小轿送进了高府。高相爷喜得是两眼直放色光,听说新婚之夜,颇有一番惊天动地。 所以说男子汉大丈夫,当如高家两位爷那般,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方才有滋有味,酣畅淋漓,也不旺来这世上走一遭。 闲篇扯得有些远,咱们书归正传。 …… 崔氏见自家男人进屋,气息一弱,起身相迎。 高则诚忙扶住夫人的手,温声道:“你身子不好,快坐着。这两日朝中事务繁忙,也没时间往这院里来。一早起来心里就惦记着,便过来看看你和孩子们。” 崔氏苍白的脸上有了一丝红晕,眼中带了一抹暖色:“老爷自个也该保重身子,公务虽多,也不能日日歇在书房,几位妹妹都是妥贴的人。” 高则诚拍拍她的手背,脸上有些不大自然。 他虚咳嗽几声,环视一圈,正色道:“你们母亲身子不好,除晨昏定省外,无事不可让她操劳。” 男人语气真诚,情深意长的一句话让崔氏眼眶微微有些红。 林西不知为何,总觉得高老爷这句话讲得有些空泛。眼角的余光偷瞄两眼,便又如老僧入定。 厅堂一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出,垂首听老爷训话。 高则诚板着脸闲说了几句,觉察到气氛有些个凝重,便朝三个儿子微微一颔首,又朝崔氏交待了几句,出了厅堂。 三位少爷齐刷刷的朝崔氏行了礼,追赶父亲大人的脚步,奔向父亲大人的书房,继续听训话。 高老爷一走,林西明显感觉到府上四位小姐深深的松了口气。心道严父慈母这两个角色,老爷、夫人分寸感拿捏得恰到好处。 崔氏续又寒暄了几句,问了问四个女儿的衣食住行,便适时的露出一抹疲色。 四位小姐眼色一流,纷纷告退。 高鸢尾落在最后,顿了顿身子,复又回到崔氏跟前。 “母亲,女儿有一事要回。” 崔氏正接过丫鬟递来的药,闻言把药搁在几上,笑道:“可是那小丫鬟的事?” 高鸢尾脸有惊色,含羞道:“母亲猜着了,女儿正想请母亲示下。” 崔氏笑着对一旁的刘妈妈道:“我就说这孩子最是个多心的,怕是知道了府里的规矩不敢自作主张。” 刘妈妈陪笑道:“那是三小姐懂规矩,知轻重,心里存着夫人您。” 崔氏拉着高鸢尾的手,深笑道:“既然这丫鬟忠厚,就摆在书房使几年,到了年纪,再放出去。以后这些小事,自个拿主意便行,不必事事来回我!” 高鸢尾嗔笑道:“女儿年少,哪里离得了母亲的细心教导。母亲只别嫌弃女儿罗嗦便行。林西!” 林西一听喊自己的名字,忙快行几步,走到夫人跟前,扑通跪下,实实在在的磕了三个头。 崔氏端坐着受了三个头,眼睛在林西身上转了一圈,笑道:“眼睛清亮,藏不了奸。一看就是个通透的。虽然长得平常,身段倒也婀娜,水仙,赏!回头好好侍候小姐!” 林西唯唯诺诺的接过水仙递来的绣囊,又朝夫人磕了三个头,起身表忠心道:“夫人的话,奴婢记下了,奴婢一定好好侍候小姐。” 崔氏满意的看着林西,越发和言悦色对高鸢尾道:“我的儿,去吧,外头天冷,让紫薇,腊梅两人细心着些。” 林西手里捏着绣囊,两只耳朵却竖着听母女俩人的对话。目光所及之处是崔氏一双瘦骨嶙峋的手。林西眼皮一跳,两腿有些颤抖。 …… 雪后的高府别有一番景致。北风呼啸雪光寒,亭,桥,廊,榭点缀于白茫茫林木之间,惨淡如睡。山石间,参差点缀着几株早梅,暗香浮来,分外妖娆。 高鸢尾一行,从夕云院出来,远远的见一群仆妇簇拥着两个盛妆妇人缓缓而行。 高鸢尾目中光芒微敛,不紧不慢的走上前,微微一颔首:“朱姨娘,何姨娘!” 来人正是高则诚的两位如花似玉的姨娘。 朱氏,何氏踩着点往夫人处请安,见来人,欠了欠身,称呼了一声:“三小姐!” 朱氏看着只三十出头的模样,保养的极好。一身玫红色绣粉蓝牡丹花的袄子,衬着她越发的富贵端庄。 朱氏看着三小姐如白瓷般的脸蛋,眼中寒光微盛,笑道:“怪不得夫人对三小姐另眼相看,就冲这回回请安第一个来,最后一个去的这份孝心,二小姐,四小姐就比不上。” 何氏一身崭新的胭脂色绣花缎面小袄,头上簪一支金丝八宝攒珠钗,似笑非笑道:“自然是比不上。三小姐,快去吧,府里的其他小姐都在前头等你呢!” 两位姨娘均是笑意融融如春日,言辞切切如至亲,然言语中的疏离与不屑却掩藏的极浅,细品之下不难觉察出一二分的不妥。 高鸢尾从小生活在深宅大院,又岂是个笨的?她的脸全然失了血色,腰背挺得直直的,转过身昂首离去。 林西与紫薇对视一眼,亦步亦趋的紧跟在三小姐身后,生怕拉下一步。 …… 朱姨娘待人走远,笑意不减半分道:“这三小姐怪可怜的,夏姨娘只顾着吃斋念佛,连亲生的女儿都丢在一边,三小姐若不顺了夫人的意,日子哪里能过得这么舒坦?” 何姨娘嘴角浮起冷笑,不愿多说,“夫人怕是要用药了,咱们快走吧!” 两位姨娘入了夕云院,朝夫人行过礼,低眉顺眼的立在下首。 高家的规矩,妾室每日晨昏定省,需往正房请安。 何,朱两人入高府十几年来,即便生下一子一女,也都谨守着本份,刮风下雨,无一日敢坠。就算是已经吃斋念佛的夏姨娘,每逢初一,也会悄然往夫人跟前请安。 崔氏冷眼瞧着容色艳丽的两人,心头微微有些不畅。她接过水仙递来的药盏,皱着眉头一口饮下,小丫鬟们捧上茶盏,痰盂。 朱,何二人熟捻的从丫鬟手里接过茶盏,痰盂,侍候夫人漱口。 崔氏不紧不慢的漱了口,才幽幽道:“这两天天气阴冷,老爷的身子你们需得当心!都回吧,好好侍候老爷。” 朱、何两人日日听着夫人十几年来,如出一辄的话,低头不敢多言,规规矩矩行了礼,一前一后出了厅堂。 …… 崔氏待两位姨娘离去,这一早上的接见活动暂时告一段落。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日子自她十七岁嫁到高家,已经过了许多年。 刘妈妈扶着崔氏歪在炕上,崔氏挥退了几个近身的丫鬟,面色渐沉。 刘妈妈知道夫人有话要说,便立在炕沿边弓身静听夫人吩咐。 第十回 欲仙欲醉 话及一半,水仙一脸忿忿的打了帘子进来,见刘妈妈也在,忙掩了神色,强笑道:“刘妈妈来了!” 水仙原是高府的家生子,娘老子都是府里的小管事。水仙娘见女儿大了,便求了夫人的恩典,把女儿送进内宅当差。原打算到哪个小姐房里侍候,谁知崔氏见她贞静温柔,稳重妥贴,便放在了身边。如今一晃也有七八年的光景。 刘妈妈与水仙同在夫人跟前侍候,一个在里,一个在外,也算是崔氏的左臂右膀,情份自然是好的。 刘妈妈见其脸有异色,便玩笑道:“这是如何说的,谁惹咱们水仙姑娘动了怒?” 水仙掀了帘子朝外头看了两眼,遂走近了压低声道:“夫人,有人瞧见海棠昨夜晚子时一刻从翰墨香里出来。” 崔氏脸色大变,直挺挺的坐起身,一把抓住水仙的手,颤栗着声道:“可瞧得分明?” 水仙沉默半晌,终是点了点头。 刘妈妈倒吸一口凉气,她见夫人惨白着一张小脸,忙用胳膊推了推水仙,劝慰道:“夫人,黑灯瞎火的,怕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水仙会意,忙道:“夫人别急。这海棠守着重孝,许是下人看错了也不一定。” 崔氏颓然倒在锦垫上,眼中一片哀色。 海棠的母亲是崔氏的陪房,现如今在崔氏的陪嫁庄子上做管事。海棠与水仙一样,跟着崔氏已有七八年的光景。 前几日海棠的父亲得了痨病,不治而亡。崔氏赏了四十两银子,把人放回去了几日奔丧。 如今人已回来,却因父亲是痨病的缘故,怕她身上带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冲撞了内宅的夫人,小姐们,遂令其在院子外头侍候。只等十天半个月后,再回夕云院侍候。 崔氏回味片刻,半晌,干笑两声冷冷道:“果然长了一副狐媚相,我倒是小瞧了她。你们俩个,附耳过来!” …… 高鸢尾一口气行了半路,面色有些潮红,顿足转身对林西道:“我去学堂了,你回去吧,今儿跟腊梅学学书房里的规矩。” 林西忙弓身道:“奴婢一定好好学,小姐慢走。” 高鸢尾扶着紫薇的手,走了几步,脸色就沉了下来。 紫薇知道小姐心里有气,劝道:“小姐别跟两个姨娘一般见识,若让夫人知道她们敢在小姐跟前言三语四的,看夫人不揭了她们的皮。” 高鸢尾哑然失笑:“但凡我与她们似的有个亲兄弟能倚靠,也不至于如此。” 紫薇心中怅然,陪笑道:“三位少爷对小姐素来和颜悦色,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少不了小姐那份,小姐也不是没有倚靠!” 高鸢尾轻叹道:“到底不是一个娘生的,便是好,也都是虚的。你只看大姐随口说要个什么物什,大哥必从外头仔细淘换了来,眼巴巴的送到大姐院里。就是二哥这样的人,二姐若想吃些外头的糕点,蜜饯,二哥连个推托的话都不会有。” “小姐?” 高鸢尾咬住唇:“我倒不是眼馋那些个东西,就是看着他们兄妹亲热热的在一处,心里有些羡慕罢了。” 紫薇不知如何接话,只劝道:“小姐,快些走吧,学堂要开课了。” …… 林西目送小姐走远,正欲离去,抬首见几株红梅开得正艳,心下一动,四下瞧瞧无人,一猫腰钻入树下,踮起脚用力折了两枝,左看右看只觉得心下欢喜。 林西蹦蹦跳跳回了院子,找腊梅要来一对上好青花折枝花果纹六方对瓶,盛上清水,把红梅插入对瓶里,一左一右摆放在书房小几上。 三小姐的书房并不大,却布置的清新雅致。花梨大理石案上,磊着几方宝砚,各色笔筒。彩漆描金的书架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各色书卷。绿纱窗下,安放一只黑漆琴桌,上置一把古琴。 腊梅见她一回来便忙活,啐道:“还别说,这一摆,这房里便有了几分灵动。小姐看了定会喜欢。” “腊梅姐姐,快过来闻闻,真有一股子清香呢!”林西得意道。 腊梅嗔骂道:“看你能的,快过来,听我把这书房的规矩细细讲给你听。” 林西涎着脸凑到腊梅跟前,笑着露出八颗牙齿道:“腊梅姐姐你只管说,我都听着呢。” 腊梅皱眉道:“你这笑也该敛着些,大门牙都露出来了,成什么样子。” 林西双手掩嘴,眯着眼睛忙道:“我改,我改,回头一定笑不露齿,行不露足。” 腊梅嗔笑道:“你个小丫鬟还知道笑不露齿,行不露足。看来刘妈妈没少教你。得了,咱们说正事。” “小姐这人读书写字时,最不喜有人呆在边上,更不喜有人在其耳边括噪,你只需立在一旁添些茶水便行。” “小姐也不喜旁人动她的书,她的书,你不许乱翻,乱动,你只需打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便可……” 腊梅罗罗嗦嗦讲了半晌,林西点头点得脖子都发酸,总算是明白过来作为一个专门在书房里侍候的丫鬟需要做些什么。 说白了,其实相当简单。 小姐看书,端茶递水;小姐写字,铺纸研墨;小姐累了,捶背捶腿。 总而言之一句话,小姐入这个书房,你侍候的是小姐这个人;小姐出这个书房,你侍候的是书房这间屋子。 林西环视一圈,一双小眼忽闪忽闪了几下。书房兄,小妹初来乍道,人生地不熟,你多加关照。我定把你侍候的干干净净,白白胖胖,舒舒服服,欲仙欲醉。 …… 林西抱着腊梅刚刚整理出来的十来件三小姐的旧衣裳,一脚深一脚浅的回了自个的房子,把衣裳往床上一摆,喘息道:“橙子姐姐,小月快来,都是小姐赏的,你们先挑!” 橙子,小月放下手里的针线,围上来。 林西就势靠在橙子的肩上,笑道:“橙子姐姐,腊梅姐姐说有几件小姐嫌小,都没上过身,你拣那好的挑。” 橙子翻了几下,挑出两件素日里喜欢的颜色,在身上比划。 “如何?” 林西眯着眼睛,细细打量,翘起了大拇指,由衷的称赞道:“果然是人要衣装,佛要金装。这才比划几下,我就觉得晃眼,若真上了身,还不知美成什么样呢!小月,你说是不是!” 小月围着橙子转了一圈,点头道:“真是好看!” 都说姐儿爱俏,鸨儿爱钞。花样少女听得有人赞美,心里美滋滋的,脸上浮现红晕。 帘子突然被掀起。 “橙子,要我说,你娘老子在夫人跟前都是得脸的人,过手的油水也不少,怎的眼皮子还那么浅?几件旧衣裳也值得高兴成这样。” “哎啊,谁不知道这两人好的跟一个人似的。这一人得了抬举,另一人脸上也有光不是。” 说话间,小姐院里的二等丫鬟青儿,红衣,绿儿接二连三的进房来,小小的屋子一下子进来仨,顿时拥挤不少。 绿儿趾高气昂的走到林西床前,毫不客气的伸出纤纤玉手,翻看着床上散着的衣裳,冷笑道:“要是我啊,打死也不要这些个衣裳,原是小姐赏给她的,她再赏给旁人,难不成她也成了主子?” 红衣斜着眼睛,冷哼道:“什么主子不主子的,就那身皮囊,给她件龙袍披着,也还是个跳蚤。” 橙子一把甩开林西,双手叉腰,峨眉倒蹙,杏眼圆睁,上前两步道:“阴死阳活的,怎么着,想吵架啊?” 青儿忙上前拦着绿儿,红衣两人,面色一哂道:“我们哪个敢跟你吵啊?谁不知道你娘老子在这府里是有脸的,惹了你,我们可没好果子吃。” “哼,知道就好,有哪个不怕死的,尽管来,姑奶奶我在这里候着,不服的,咱们小姐跟前分说去!” 橙子生得柳眉凤眼,皮肤白皙,动起怒来,颇有几分气势。 小月胆小怕事,身份上又低了一等,见此情形,惨白着一张脸悄悄的拉了拉林西的袖子。 作者有话说:谢谢enigmayanxi的厚爱,包子便是为了你,也会认真写好每一章! 第十一回 容颜不够演技凑 小月拉了拉林西的袖子,林西上前两步,把她挡在身后,笑道:“我林西若做了什么对不住三位姐姐的事,姐姐们只管骂只管打,别气坏了身子。” 红衣瓜子脸,丹凤眼,长得颇有姿色,闻言气骂道:“你是个什么阿物,凭你也配使我们动了气?” “你又是个什么阿物,也敢在我这房里放肆?”橙子胸脯一鼓,发作开来。 林西息事宁人,忙倒了几杯热茶,唤道:“姐姐们消消气,消消气,咱们都是小姐跟前侍候的人,这般撕破了脸吵闹着实不好看,让小姐知道了也得不着好。” 说罢,端了茶盏送到橙子跟前,露出八颗牙齿的笑脸道:“橙子姐姐,吃口茶润润嗓,话说多了,口渴!” 橙子手一抬,目光如箭般的落在青儿身上,听见得“哎哟”一声,橙子回头再看,只见那茶水洒落要林西的手上,原本青葱似的手红肿一片。 橙子又气又急,正要骂人,却见林西黑亮的眼中饱含泪水,衬那得微黄的脸蛋有几分动人之色。 橙子一愣,所有的言语都堵在嗓子眼。 她狠狠的瞪了小月一眼,小月眼疾手快,到外头打了盆冷水来,不由分说把林西的手按在了面盆的冷水里。 “真是笨得可以,连端个茶水都做不好,还疼不疼?” 林西心道你来试试就知道疼不疼了,脸上却笑道:“不疼,不疼,橙子姐姐我皮厚。” 青儿闻言,鄙夷道:“她自然是皮厚,要不然怎么会在小姐跟前得了脸。像我们这种脸儿薄的,哪里敢朝小姐跟前钻。” 橙子轻笑两声,冷不丁道:“别打量旁人都是傻子,那日你们三个往园子里跑得欢实,把我支去了夏姨娘处,又把差事推到了她身上,这会她得了小姐的青眼,你们又气不过,大白天的就到这屋里寻事。好啊,姑奶奶正好闲着没事干,咱们往夫人跟前分说去。” 橙子撂起袖口,一把扯住小红,青儿的衣裳,边往外走边骂道:“今儿个索性到夫人跟前撕掳开来,香的臭的也让夫人瞧一瞧,等夫人把那起子心思不正的撵了出去,这院子里正好落得干净。” 青儿三人一看事情要闹到夫人跟前,吓得脸色都白了。 那绿儿忙陪笑道:“小姐走前交待我熨的衣裳我还没熨好,我得去瞧瞧。” 说罢,脚底抹油,转眼便掀了帘出了屋,只把那青儿,小红气了个倒仰。 哪知不消片刻,那绿儿低着头又回来了,后头还跟了个腊梅。 橙子见来人是她,想都不想便道:“你来得正好,她们几个气不忿小姐抬举林西,青天白日的,就到房里来寻事,指桑骂槐,夹枪带棒不说,还编排起众人来了。原是她们心思大了,翅膀硬了,便想着飞上枝头了,正好今日咱们回了夫人,成全了她们的心思。” 腊梅冷冷的看了屋里众人一眼,走到橙子跟前,挽着她的手,笑道:“你是院里的老人了,何必与她们一般见识。夫人如今身子不好,吃着药,哪里能为这些个小事烦心。” “再者说,咱们院里的事,闹到夫人跟前,旁人只会说三小姐不会管人,顺带着连刘妈妈在夫人跟前都没了脸面,何苦来哉?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橙子正欲再说,腊梅手里暗使了一把劲,笑道:“小姐待你如何,你心里是知道的。小姐在这府里不易,也就夫人明里暗里的照顾着,万不可逞一时之气,坏了小姐这些年对夫人的孝心。” “你们几个也别仗着小姐平日对你们的宠,越发的眼里无了人。都顶着一张脸面在这府里讨生活,谁也不比谁高贵到哪里去。” 腊梅话峰一转,对着青儿三个冷着脸道:“林西是夫人看中的人,今次就算了,日后若再有闲话,只管到夫人跟前分说去。我也不拦着。只是有句话,咱们说在前头,夫人眼里最是揉不进沙子的人。” 腊梅的话中有话,林西听得分明,忙上前笑道:“各位姐姐,原是我的不是,得了几件小姐赏的衣裳便得意的忘了形,今儿都是我的错,各位姐姐消消气,我给姐姐们陪不是。” 腊梅深深的看了林西一眼,笑道:“既然是你的错,你也拿出些诚意来,听说今日早上夫人请安时赏了你的,就罚你请院里的人吃点心。好了,都散了吧!” 青儿、小红奋力挣脱了衣裳,又羞又臊,脸涨得通红,跺了跺脚,一前一后摔了帘子便走。 绿儿朝腊梅陪笑了两句,跟着去了外头。 橙子朝屋外啐了口口水,冷笑道:“瞧见没有?一个个瞪鼻子上脸的,你也不拿出些大丫鬟的威风来!” 橙子在这平芜院虽是个二等的,背后站着的却是刘妈妈,故对着腊梅,紫薇等大丫鬟也敢大呼小叫。 腊梅搂住橙子,笑道:“得了,你以为都跟你似的,有个在夫人跟前得脸的娘。本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拌了几句嘴罢了,偏你个大嗓门,恨不得弄得天下尽知。这么大的人了,只会蛮着来,也不动动脑子。” 手指轻点橙子的额头,腊梅扭着腰身去了外头。 林西定定的看着腊梅的身影,心道:到底是小姐跟前得用的大丫鬟,这稀泥和的,水平那叫一个高啊。不过是三言两语,便化解了两方的怒火,很有做妇联主任的潜质。 林西感叹了半晌,回过神来见外人都走光了,想着橙子的挺身而出,感动的一把搂住她的腰,正欲拍几句马屁,不料头上重重的挨了一下。 “死蹄子,没看见手还红着呢,赶紧放进去,起了泡可不是好玩的。”橙子没好气的骂道。 “林西,你的这双手倒是长得好看,又白又嫩的,一点都不像粗使丫鬟的手!”小月头一回仔细打量林西的手,言语中微有羡慕之意。 林西不慌不忙笑道:“哎,丫鬟的身子,偏长了双小姐的手,小月,你可别再提这一岔了,没得让我恨死。” 小月无甚在意的笑道:“我再去换盆冷的水来。” 林西心下温暖,越发紧了紧手,人直接挂在了橙子身上,笑道:“姐姐厉害,以后谁再敢欺负我,我就直接甩她一句‘大胆,我是橙子姐姐罩的人。尔等小人,速速滚蛋。’” 橙子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朝林西笑骂了几句,方才到正房里等小姐回来。 林西见人都走光了,才一屁股坐在床上,擦了一把虚汗。 她盯着有些微红的手,这才后知后觉的感到有些疼。 林西很清楚,今日橙子这一通发作,不过是因为昨日大少爷游园时,她被这三人支去了别处,少了一次近距离瞻仰大少爷英容笑貌的机会。 但林西是个厚道人,她觉得不管是黑猫还是白猫,能帮她出头的,都是好猫。 她垂着头喃喃自语道:“橙子啊橙子,就冲今日你为我舌战群芳的这份义气,也不枉我这潜了四年深水的人,为你浮出了水面。罢了,只要你一颗芳心始终不出墙,我就睁只眼闭只眼允许你思思春,发发情,意**。我保证不向老妖婆打小报告。” 林西似想到了什么,突然嘴角抽搐,忿忿道:“他娘的,如今这世道,连做个丫鬟都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入得厨房,出得书堂;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容颜不够,演技来凑……” 靠!这日子也忒难了些。 第十二回 暴殄天物 时辰一到,授课的老师准时放了学。 高府四位小姐相继而出。刚出暖阁,却见四顶软轿齐刷刷在亭子门口候着。 见小姐们出来,婆子们拥上前,打头的笑道:“夫人怕雪后路滑,湿了姑娘们的鞋袜,特命奴婢们抬了轿子送小姐们回院。” 说罢,那婆子弓着腰走到高茉莉跟前,笑得五官都挤在一处:“请大小姐上轿。” 高茉莉脸上的得意之色一闪而过,笑道:“还是母亲想得周到。”说罢,由丫鬟扶着上了轿。 高锦葵排行第二,当仁不让的走到第二顶轿子前。 高鸢尾欠了欠身,笑道:“四妹的院子离得远,四妹妹先上吧。” 高紫萼抬了抬头,与正掀了帘子往外瞧的高锦葵相视一笑,连声谢也没有,便入了轿。 高鸢尾眸色一暗,脸色却未变分毫,她朝紫薇打了个眼色,笑道:“大冷的天,难为你们了!” 一旁的紫薇机灵的从绣囊里拿了碎银子,偷偷塞到自家小姐轿子前的婆子手里,轻声道:“拿着打些酒喝,暖暖身子也好!” 这四个婆子眼前一亮,只觉心中熨贴。 府里四个小姐,但凡三小姐有什么差遣,回回都能得了赏钱。婆子们眉开眼笑的请三小姐入轿,一路抬得颇为稳当。 …… 林西看了看时辰,从门背后拿出一把火钳,往熏炉里加了些银丝细炭,又细心的擦了一回桌子板凳,见无事可做,遂拿起书架上的书翻看了几页,都是些之乎者也。 林西记得小时候老爹与她总是搬家,带得最多也最累赘的便是成堆的书。 老爹爱书如命,爱武成痴,常常手把手教她读书,习武。只可惜林西自幼贪玩,坐不住,常常三天打渔,两天晒网,学了个囫囵吞枣。 如今乍一看,倒颇有几分亲切感。她小心翼翼的把书放了回去,又拿起一本,如此反复几回,却听得院里有了声响。 林西掀起帘子一角,呼呼的冷风灌进来。 院门口,紫薇及数个仆妇簇拥着小姐入院。林西忙整了整衣裳,打了帘子出去,垂首立于书房门口恭候着。 高鸢尾入了屋,也不往书房去,只往里间换衣裳。此时已是正午时分,小丫鬟掐准了时间捧了饭盒子进来。 高府各房主子,一日三餐均在自个院里吃,菜式均有定例。林西看着橙子几个忙进忙出,只觉得肚子唱了空城计。 三小姐这人有个习惯,每日用罢饭,便会往书房走一走,站一站,或在书架上挑一两本好书,或写两个字,用半盏茶,等消了食才会睡午觉。所以林西只有等三小姐午休了,才能去吃饭。 高鸢尾用罢饭,让身边的丫鬟们去吃饭,自个便往书房去。 一入书房,却见房里一左一右两只六方对瓶里红梅盛开如胭脂一般,顿觉欢喜。 她笑道:“难为你还有这般情趣!到是宜情宜性。” 林西沏上热茶,奉到小姐跟前,陪笑道:“小姐喜欢就好。回头等它谢了,奴婢再帮小姐去摘。” 高鸢尾推开茶盏,走到红梅跟前,观其形,闻其香,想着今日学堂里姐妹们的冷言冷语,笑容一点点淡去,喃呢道:“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高鸢尾从记事起,生母夏姨娘便不大与她亲近。这些年来,她紧紧依附于嫡母崔氏,虽换得了富足体面的生活,却也因此常遭其他姐妹的病诟。 再加上高鸢尾年岁虽小,却容色不俗,琴棋书画一点就通,甚是聪明伶俐,府里其他三位小姐不免心生嫉妒,冷言冷语也是常有的事。 林西见小姐脸有忧色,暗下揣摩小姐的心思,揣摩了半天,也无所得。在她看来,三小姐除了出身沾了个庶字外,老天爷已宠爱之至。 未及深想,只听小姐幽幽道:“莲,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然花期过后,一池残荷,不堪入目; 竹,无人赏高洁,徒自报贞心,虽弯而不折,轻而不佻,奈何却空心,孤芳自赏罢了; 采菊东蓠下,悠然见南山,避世而已; 唯有寒梅,风雪中繁花满枝,万事万物皆不能掩其风芒,端的是**倜傥。” 高鸢尾似叹似怨,似悲似喜。眼神渐渐空洞起来。 林西空着肚子,蹙眉看着小姐吟诗作对,脸苦成一团。 莲花败了还有莲子,莲子可是个好东西,清火败毒,大热的天若有一碗冰镇百合莲子汤,美味啊美味。 一月的春笋赛黄金,把腌制好的咸肉放些春芛,咸肉的油腻入了春芛的清香,再加几片火腿,几片菜心,撒些胡椒,淋几滴香油…… 林西重重的咽了咽口水,眼中俱是渴望。 菊花,梅花既可食用,也可入酒。霜下采菊,雪中摘梅,置入瓮中,以酒七斗,密封存之。来年开瓮,酒香伴着花香,倾泻而出,芳香满屋。 鼻尖似有酒香飘过,林西身形微晃,如痴如醉! “咕噜,咕噜”不合时宜的两声巨响,惊扰了一主一仆。 林西双耳涨得通红,唯唯的叫了声:“小姐!” 高鸢尾心头的忧郁被这两声咕噜叫踢到了九霄云外。 她失笑道:“先下去用饭吧!用罢饭,陪我去趟夏姨娘处。” 林西如闻天簌。 …… 林西百思不得其解,三小姐为什么放着腊梅,紫薇两个贴身大丫鬟不用,非要把她这个新人带着去瞧夏姨娘。 她拎着食盒跟在三小姐身后,一路穿过游廊,小径,越走越觉得四下荒凉。 我的妈啊,堂堂相府二姨娘,哪里不好吃斋念佛,居然住在这么个偏僻的地方,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林西入府四年,对夏姨娘只闻其声,未见其人,只听姐妹们说是个绝色。至于绝到何种程度,凭那八卦之人空泛的描述,林西根本想象不出来。 两人在一处小院子门口顿住脚,推门而入,空荡荡的院落里,只墙角边种了几株灌木。 林西一路留神,居然连个守院门的粗使婆子也没有,心下正奇怪,却见一青衣丫鬟从屋里走出来。 来人三十上下,圆脸,容貌清秀,眼角布着细细的皱纹,笑道:“三小姐来了。” 林西心下称奇,这般年岁的丫鬟早该放出去,或在府中配了小厮,这位居然还在夏姨娘跟前侍候,不知是何道理。 “来看看姨娘。”高鸢尾轻道。 “三小姐,姨娘正在小佛堂诵经,请三小姐略等一等。” 高鸢尾脸色微微发白,冷冷道:“院里还有事。” 青衣丫鬟忙笑道:“三小姐请随我来。” 入了屋子,厅堂里只摆着几张简单的桌椅板凳,简陋的连普通人家都比不上。 厅堂左边,是一间小佛堂,一座半人高的观音玉雕跟前,一白衣女子手持佛珠跪坐,嘴里念念前词,身侧的火盆子里炭火烧得正旺。 如此庄严神圣之地,林西不敢造次,只敢低垂着头,看着脚下,连个小心思都不敢有。 高鸢尾打量四周,一如往昔,轻轻福道:“女儿给姨娘请安!” 林西忙跟着道:“奴婢给姨娘请安!” 白衣女子持佛珠的手一顿,回过头。 林西心头呯呯直跳。 怪不得众人都说高相四房妻妾,夏姨娘最是绝色。眼前的女子眉将柳而争绿,面共桃而竞红。佛堂微暗的灯光下,让人觉得恍惚。 如此美人,居然青灯古佛,了却残生。高相啊高相,你的眼睛是瞎了吗,暴殄天物懂不懂? 作者有话说:感谢老朋友enigmayanxi每天不间断的打赏,感动ing 第十三回 海棠姑娘 林西对着绝色的夏姨娘,咽了口口水,冷不丁三小姐上前一步,让出半个身位,林西直直的对上了美人的眼睛,慌忙低下头。 “一切可安好?” 美人红唇轻启,轻柔的声音如同一片羽毛,丝丝挠着人的心,林西只觉得酥了半身。 我的个娘哎,我这未经人事的小屁孩居然都有此反应,那……那……久经沙场的高相,岂不是……可惜,真真是可惜。 “回姨娘,一切安好!” “既安好,便去吧!” 高鸢尾听着生母数年来如出一辄的话,连语调都未有一丝变化,不由的心下生冷。 “女儿告退,姨娘保重!” 言毕,又轻轻的道了个福,身形未作片刻停留,便迅速离去。 林西以为母女见面,即便不十分热络,也得寒喧几句,哪知道缪缪数语,三小姐便扬长而去,留下她拎着个食盒,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尴尬之下,林西陪笑道:“姨娘,这是三小姐亲自为姨娘做的素色点心,姨娘请尝一尝,虽说东西不值钱,却是三小姐的一片孝心。这位姐姐,你且收下。” 林西为了不唐突美人,文绉绉的说了一段后,把手里的食盒往青衣丫鬟手上一送,不敢再做停留,低头便往外走。 “等等!” 林西一脚将将跨过门槛,又直直的收了回来。 “姨娘有何吩咐?”林西尽量放缓声音,怕惊吓了美人。 “你叫什么名字?” 如珠玉一般的声音再次响起,林西毫无抵抗力,乖乖道:“回姨娘,奴婢姓林,单名一个西字。” “今年多大了?” “过了年,就十四了!” 美人姨娘闻言紧紧的蹙起眉。 林西见美人蹙眉,吓得腿一软,忙道:“奴婢告退!”溜之大吉。 未曾听见身后之人幽幽一叹:“这孩子,眼睛长得真好!” 走出小院,林西深呼两口气,心神尚未定,却见三小姐正冷冷的看着她。 林西忙上前陪笑道:“我把食盒交给了青衣姐姐,小姐,咱们回吧!” 高鸢尾眸色一暗,定定的扫了院子两眼,悄然而去。 林西心头颤悠悠,搞不清楚这里头的道道,颠颠的跟了上去。 …… 寒夜阴森,雪落无痕。 高府的一处院落里,花木扶疏,光影沉沉。 “爷……” 女子娇眉的声音微颤,柔软而湿润的唇轻轻滑过男子的耳畔,纤纤玉手自上而下游荡在男子的身躯上,最终落在一处柔软上。 玉手轻轻翻转,搓揉,直至那处柔软一点点变硬。女子嘴角含笑,翻身慢慢的坐了上去。秀发散落在如玉一般的娇躯上,随着女子轻缓的摇摆,荡漾不止。 “你这个小妖精……”男人含糊不清的言语夹杂着喘息低沉响起。 许久,随着男子的一声低吼,一切恢复平静。 绿秞描金八宝纹烛台上红烛点点,一旁的炉瓶三事,焚着御赐的百合宫香,似有若无的轻烟夹杂着欢愉过后特有的味道,越发衬得屋里馥郁袅绕,满室芬芳。 “爷,奴婢今儿侍候得怎么样?” 男子揉着女子胸前那两团异常丰满的白腻,心满意足道:“小妖精,真真是让爷爱都爱不过来。” 女子轻轻一叹,柔若无骨的手臂缠上了男子健硕的胸膛,慢慢的打着圈。 “怎么了,宝贝儿?” “爷若真怜惜海棠,就该替海棠打算一番,总好过如今这黑不黑,白不白的光景。” 女子又轻轻一叹,这叹息蕴含着千般无奈,万般委屈,让人心神为之一颤。 一滴清泪缓缓落在男人**的胸前,男子抬手,擦落女子眼角的泪水,温柔似水道:“她如今病着,你又是她的人,我哪好在这时提你的事情。我的宝贝儿,且先忍一忍。” 女子红唇微翘,媚眼如丝的嗔道:“爷,若她这病一日不好,难不成,我就得委屈一日?又或者爷是嫌弃海棠薄柳之姿,配不上爷?” 女子眼中哀色楚楚,数滴清泪滚滚而落,说不出的千般柔媚,万般娇怜。 男人心中起怜,温柔道:“说什么傻话。你放心,她的身子撑不了几年,等她去了,我定给你一个名份。” 女子抬首,胸前的丰盈压挤在男人的胸口:“爷,当真?” “爷说过的话,何时未当过真?” “爷到时候娶了新夫人,哪还会记得海棠?” 男人一把抓住胸前不安份的小手,一个翻身,目光灼灼的盯着身下新鲜如百合花一样的身子,低低笑道:“那就看海棠有没有本事拢住爷的心了!小妖精!” “爷,你真坏!” 窗外大雪纷飞,寒风凌咧; 书房内**渐浓,一室妖娆! 屋外的墙角下,一青衣小厮捂住了早已冻僵的耳朵,静静的又等了小半个时辰,方才猫着腰,轻手轻脚的消失在夜色中。 …… “呯,呯,呯!” 三声急促的敲门声在夕云院响起。 朱漆色的大门吱呀一声露出一条缝,探出一个脑袋,正是那水仙。 水仙仔细打量着来人,待看清后,低声道:“怎的这会才来?” 刘妈妈手脚灵活的顺着那道门缝钻进去,在水仙耳边一阵低语。 水仙越听面色越沉,眼中寒光尽露。 两人静静的呆立片刻,刘妈妈掸了掸身上的雪花,焦急的往夫人房里看了一眼,沉声道:“瞒不住。” 刘妈妈拍了拍水仙的肩头,四下打量一眼,便消失在雪夜中。 水仙拴好门栓,急走两步又停住了脚步。半晌,终是咬牙入了正房。 …… 崔氏半倚半躺的靠在床头,刚用过药的嘴角还余一丝味涩。昏暗的灯光下,依稀可见她曾经芳华过的容颜。 水仙徐徐而入,走至床头,不知如何开口。 崔氏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轻道:“说吧,我这般年岁的人,还有什么是禁不住的。” 水仙上前两步,张了张口,瞧见崔氏枯瘦的手,只觉得片字难言。半晌,她深吸一口气,一字不拉的把刘妈妈的话如实说出了口。 饶是崔氏心里预想过许多,也未料到自己从崔家带来的婢女早就与她的男人勾搭在一起。而那个曾经在梨树下深情望着她浅笑的男子,那个拥她入怀,言之灼灼许她一世的男子,竟然只盼着她死。 崔氏胸口翻腾,一股血腥奔涌而出,似流光从床前倾过,似胭脂晕染了时光,崔氏缓缓伏倒在床前。 水仙大惊失色。 “夫人,夫人!” 几声惊叫划破了夕云院的宁静。 …… “什么?夫人吐血昏迷?” 高则诚猛的坐起身,眼中的寒光俱现:“请太医了没有?” “回老爷,已派人去请了!” 高则诚略思片刻,猛的一掀被子,人已经下了床。 海棠面色一喜,迅速披了件衣裳,上前替老爷穿衣。 高则诚冷冷的推开她,胡乱套好了衣裳,刚欲迈步,突然顿住了脚步,回身道:“你且先回房,这几日无事不必往书房里来。” “爷!” 海棠飞身扑进高则诚的怀里,琴瑟抬头,眼中含泪道:“爷,海棠若想你了怎么办?” 一头乌发散在胸前,衣裳半敞半遮,雪肩半稳半现,说不出的魅惑诱人。 高则诚及时掩住了眼中的不耐,放缓了声音,哄骗道:“宝贝,乖,先回房,我回头来找你!” 海棠掩住眼角倾泻的笑意,红唇贴上了男人的嘴角,轻轻一吻,一把将男人推了出去。 一夜之间,相爷夫人病重的消息传遍莘国上下。 作者有话说:对不住各位,今日发迟了,在写天翔的番外,入了迷,忘了时间! 第十四回 醉仙居 醉仙居,顾名思义,它是一座酒楼。 此楼位于京城西市最热闹繁华之地,左边紧邻万花楼,右边紧挨茗月轩。 万花楼多的是花,比花更多的是**之人,它有个既通俗又易懂的名字叫**。 茗月轩品的是香茗,赏的是冷月,它也有个既通俗又易懂的名字叫茶馆。 醉仙居岿然屹立在这两座楼当中,就好比佳人与才子中间站了个红娘。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要的便是这份情调。 醉仙居之所以在酒楼林立的京城能开得风声水起,归功于店里的二绝。 头一绝,便是醉仙居的酒。 说起醉仙居的酒,刘妈妈相当的有发言权。据刘妈妈一次微醺后对着林西畅言,醉仙居的酒,清香柔润,细腻醇厚,入口绵,落口甜,回味长久,堪称一绝。 刘妈妈说完这几句,突然觉得自己很有品酒的水准,拉着林西死活不肯松手,把自己从娘胎里开始喝到的好酒,一一议论了个遍。 以至于第二日,林西顶着两只熊猫眼,晕晕乎乎的开始了一天的辛劳时,脑子里浮现的都是酒。 这第二绝,便是醉仙居的掌柜。 说起醉仙居的掌柜,万花楼的姑娘们最有发言权。 此人年方十七,一袭半旧不新的青衫硬是能穿出王孙公子的气度来。只可惜一张俊脸长年面瘫。 说起醉仙居的掌柜,茗月轩的才子们也最有发言权。 此人肤如凝脂,眉似远山,眼若秋水,虽形容尚小,却已是貌美如花。 …… 停!敢问**姐姐,才子哥哥,你们说的可是同一人?难道此人一人千面,雌雄同体? 滚粗!你个死包子,别逼本姑娘骂人! 无礼!包子没内涵,还不如馒头。你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别把无知当天真,有辱读书人的斯文。来,让本才子为你解惑。 醉仙居有两个掌柜。 大掌柜姓林,名南,年芳十六,正是才子哥哥嘴里那形容尚小,却已貌美如花的姑娘。 二掌柜姓林,名北,正是隔壁的隔壁那群姐姐嘴里那颇有气度的男子。明白了?清楚了?那就遁了吧! 啥? 为什么大掌柜比二掌柜还小一岁,且又是个姑娘? 你可听闻夫子有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问。该问的问,不该问的,包子你便是问了,在下也不知道啊! 乖!真真是孺子可教。 …… 午后的醉仙居正是最悠闲的时候。 中午的客人大都已步履蹒跚,满身酒气的离去;晚上的客人还未昂首挺胸,呼朋唤友的进来。 后花园的一处亭子里,摆着两张躺椅,躺椅中间是张小几,小几上摆着一碟花生,四碟小菜及两只酒盅 小几边上的红泥小炉炭火正旺,上面正温着酒。 小炉的边上趴着一条黑狗,懒懒的正打着磕睡。 一只修长白晳的手提起白瓷青纹酒壶,手的主人自斟自饮,全然不顾一旁虎视眈眈的目光。 突然,那目光骤然一聚,纤手往前一送。 持壶的手轻轻一挡,又似轻轻一退,电光流转之间,两只手已过了不下十招。 一声娇叱,红衣女子转眼已抢得酒壶,得意的挑眉轻笑。那笑刹那间使庭前的疏木失了颜色。 “师弟啊,这一壶五年的竹叶青和这几碟子下酒菜,是师姐我忙活了半天才得来的,你好歹也该守着师门的规矩,孝敬孝敬师姐。” 林北眯着眼睛,脸上一丝多余表情也无,目光幽幽看向地上那只黑狗,伸手从碟子里拿了块牛肉,塞到黑狗的嘴边。 黑狗嗅了嗅鼻子,免为其难的张了张嘴,林北趁机把牛肉塞到其嘴里。 “师弟啊,你还听说了,高相爷给她老婆捉奸在床了,她老婆气得吐了口血,这才要死要活的。” 林南几杯酒下肚,脸上浮现一层胭脂红,话便有些多。 林北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从她手上接过酒壶,不置一词。 林南显然已经习惯了师弟的沉默寡言,眉飞色舞道:“师弟,师弟,你说那高相爷被捉奸在床时,是穿着衣裳?还是光着身子的?若是光着,那是只光着上身呢,还是连着下身一起光?” 林北嘴唇紧抿,皱了皱眉头,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师弟,师弟。高相爷的奸妇你说会是谁啊?啧,啧,啧,能把高相爷这般玉树临风的男人迷得七晕八素的女子恐怕得是绝色才行。嗯,恐怕绝色还不行,活计更得出众,只怕此人的功夫不在万花楼那些姐姐们之下。” 林南自言自语,居然一个人聊得怡然自得。 “师姐,你昨夜又到万花楼偷窥了?”林北眉头皱得深了几分。 “别打岔,说正经的。”林南玉手轻挥,视男子的问话为空气。 “师弟,你说高相爷老婆的病还有没有救?会不会就这样活活被气死了?她要是死了,高相爷会另娶高门,还是守身如玉?你说崔家会不会善罢干休?哎啊,这崔家若是要闹的话,这热闹就有得看了!” 面对师姐的喋喋不休,林北靠在躺椅上闭住了眼睛,选择了暂时性的耳聋。 “哎啊,你说这高相爷这么**,那府里的几个崽子会不会有样学样啊?你说小西这模样,会不会有危险啊?” 林北俊眸轻抬,随即合上,冷笑道:“高府的少爷,品味不会这么差!” “这倒也是。哎,我到现在还没弄明白,好好的,师傅偏要把小西送到相府当个丫鬟。你说她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在那高门大户里,可怎么是好?” 白衣男子唇角泛出一丝浅笑,眼波微微一动:“她比你聪明百倍。” 红衣女子杏眼圆睁,怒目相斥:“你是说我不聪明。不聪明,我又如何做得了你们的师姐?我跟你说林北,一日为师姐,终身为师姐。师傅说了,要尊师重教。尊师重教你懂不懂?” 林北漫不经心的看了她一眼,冷笑道:“小西说,林家师门以先后为长,不以智商为长。” 林南咧了咧嘴,一时语塞,一双美目闪耀着火光,不太和善的看着身侧这个面容俊美的师弟。 林北饮了杯中酒,手抚上黑狗的身子,轻轻婆娑,对那火光熟视无睹。 林南不怒反笑,眸中流光溢彩,唇角微微上扬,原本略嫌刺耳的嗓音突然甜腻婉转。 “师弟,我觉着你的棺材脸若能多笑笑,死鱼眼若能再温柔些,隔壁万花楼的姑娘一定会替咱们酒楼招揽更多的生意。” 林北的脸上依旧无波无澜。 “师弟,你若肯换身衣裳,去隔壁茗月轩,拿把扇子,吟两首酸诗,那些才子们肯定没有心思再喝茶,十之*会到咱们这买酒喝。” “嘘,东东困了。师姐,你小声些,别吵着它午睡。” 林南一屁股跌落在躺椅里,胸口上下起伏,绝色的脸扭曲成一团,哀号不已。 “师傅啊,你老人家晚节不保啊,收了个孽畜入师门啊!师傅啊,你瞧瞧你这小徒儿他忤逆师姐,出口伤人,恶贯满盈,胡作非为,无法无天,简单令人发指啊!师傅啊,你让我这个做师姐的如何为人表率,如何……” “师姐!” 林北冷冷的打断道:“画虎不成反类犬。小西要在,只会说你东施笑顰。我觉得你还是做回自己比较好!” 林南活生生把到嘴的话咽了下去,颓然倒在躺椅上,优美的颈脖露出好看的弧度,唇角柔和,美目凝神。 许久,她轻轻一叹道:“林北,人若太聪明,便不会讨喜。” “放心,我说过她比你聪明!” 看似漫不经心,无头无尾的话语,不知为何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安抚之意。 林南轻笑两声,脸上凝重之色渐起。 “一入师门深似海,师姐从此是命苦。小西这话真真不假,我上辈子欠了你们两个的!” 两人再不说一句话,只你一杯,我一杯的喝着酒。不过须臾,一壶酒已然见了底。 酒已见底,困意袭来,林南只觉得眼皮发沉,正欲睡去。 迷糊间,却听身侧的人轻道:“你怎么知道,高相爷被她老婆捉奸在床?” 林南呢喃,声音又轻又柔:“我怎么不知道?外头都传开了!” 一双俊眼骤然睁开,随即慢慢阖上。 …… 冬寒日短. 月色半隐在云间,天色青苍。 不过是申时三刻,高府各院已陆陆续续掌灯。 夕云院里,依旧是人来人往。丫鬟,婆子忙碌的穿梭其中,脸上均有凝重。 华灯初上,暮色暗沉。 夕云院外头的一处无人的角落里,一青衣的婆子从怀里掏出二两碎银子,悄悄塞到对面之人手里,下巴朝院子的方向抬了抬。 “老姐姐,如何?” 灰衣婆子朝四下望了望,迅速把银子收起,压低了声音道:“不大好,昨儿夜里吐了两口血,五更的时候又喊了几声胸口疼,一夜没有安稳过。” “黄太医怎么说?” 灰衣婆子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 “怕是熬不过这个冬日。崔家要不了半月便会来人!跟你家主子说,让她早做打算!” 青衣婆子犹豫了几下,正欲说话,却见对面之人脸色一沉,匆匆道:“有人来了,我得走了,你走后面那条小路,当心给人瞧见!” 青衣婆子拱肩缩背,几个转身,便钻进树丛消失不见。 灰衣婆子四下张望,理了理衣裳,神色如常的从角落里走出,见无人,迅速回了夕云院当差。 …… 作者有话说:感谢土炎的打赏。旧书还有最后一人的番外,包子决定写完,便清徐记忆,奋战极品! 第十五回 早做打算 高府东院北角的一处幽静的院子里,四姨娘何秋玉懒懒的斜靠在炕上,只见她容色艳丽,体态丰盈,眼角的旖旎**勾人心魂。 塌下一小丫鬟不紧不慢的正为其捶腿。 “容妈妈在外头侯着!” 何秋玉手轻抬挥了挥,小丫鬟颇有眼色的躬身退了出去。 青衣婆子掀了帘子进来,走到炕前,恭敬的弯腰道:“何姨娘。” 何秋玉妙眼半阖看了来人一眼,淡淡道:“如何了?” 容妈妈低下头,把声音放轻:“昨儿夜里又吐了两口血,喊了半宿的胸口疼,折腾得夕云院里人仰马翻。黄太医说怕是熬不过这个冬日。” 何秋玉睁开眼睛,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不过是短短两日,竟已是这样了?前头不还好好的?” 容妈妈压低了声道:“奴婢打听到,那日深夜,刘妈妈不知何故去了夫人院里,随即夕云院便有了动静。” “噢?这是为何?” 容妈妈摇了摇头,一脸神秘道:“夕云院的人嘴紧得跟河蚌似的,一点消息的都打听不出来。要不是那孙婆子与我有些个交情,咱们便是使再多银子,也探不出半分来。” 何秋玉凝视她片刻,微笑着从身后拿出个绣囊,塞到容妈妈手里:“妈妈辛苦了!” 容妈妈暗暗捏了捏份量,心下欢喜,又道:“那孙婆子说,夫人昨日醒来便派人到南边去了。” “南边?” 何秋玉猛的起身,一把抓住容妈妈的手,惊道:“难道是崔家?” 容妈妈忙点点头:“估摸着崔家怕是要来人。” 何秋玉缓了缓心神,叹气道:“老爷这两日歇在哪里?” “听说自夫人吐了血,老爷一下朝,人就往夕云院去。这几日怕都歇在那里。” “到底是结发夫妻,这情份非常人可比啊!” 崔氏十七岁嫁给老爷,一晃竟已快二十年。听说新婚伊时,夫妻俩个如胶似漆,琴瑟调和,老爷对她是有求必应。 心里的酸涩泛开了涟漪,何秋玉微微蹙眉:“你说老爷他……” 何秋玉话说一半留一半,不由的让人浮想联翩。 容妈妈跟着主子近十年,早已化作了主子肚子里的蛔虫,对其每一根肠子知之甚清。 她微不可察的眨了两下眼睛,接话道:“老爷四十还不到,又身居高位,即便老爷对夫人再夫妻情深,只怕是难!姨娘不防早做打算!” 何秋玉心口呯呯猛跳了两下,眼中有了一丝神采,瞬间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古梁传》曰:毋以妾为妻,按理说妾是没有资格扶为正妻的。可自从景德帝力排众议,在先皇后病逝后,一意孤行扶出身贫贱的李氏为后,在莘国,这个规矩便成了可有可无的摆设。 高门大户里常有那出身高贵,且有子有女的妾室在苦熬多年后,正室一走,便被扶了正的。 何秋玉竖起两根玉指,在容妈妈眼前晃了晃。 容妈妈急主子所急,想主子所想,忙道:“夏姨娘已不大在人前走动,可不必理会。朱姨娘出身高贵,又有儿有女,不可小视。不过奴婢打听到崔家还有三位姑娘待字闺中,倘若……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玉手渐渐滑落下去,何秋玉不禁苦笑:“这么说来,不过是我痴心妄想罢了。” 容妈妈轻叹道:“容奴婢多句嘴,这事还看咱们老爷是个什么想法?姨娘娘家虽比不得崔家,朱家,却也是京城富贵人家。三少爷,四小姐又是那般模样品性……” 何秋玉一听容妈妈提起她的娘家,眼中幽幽露出一丝狠毒的目光,截了话头道:“若不是父亲去的早,我堂堂何家的女儿又岂能给人做妾?” 何秋玉原是京城富户何勇庶出的女儿,其生母苏媚曾经是京城名噪一时伶人,一曲《贵妃醉酒》唱得人余音绕梁,**婉转。其身段也真如贵妃那般珠圆玉润。 年过四十的何老爷一见这苏媚,便迷的跟什么似的,不惜重金纳回府,从此独宠于内宅,三年后生下女儿何秋玉,视若珍宝。 哪知好景不长。何老爷沉迷于女色,亏空了身子,酒后一脚踏空,从台阶上摔了下来,一句话没交待便撒手人寰。 何老爷的正室常氏待亲生儿子顺利接过家主之位,便来个了秋后算帐,曾经在何家内宅风光一时的苏媚被逼无奈,只得吃斋念佛以度残生。 何秋玉刚满十六,就被其嫡母一顶小娇送到高府做妾。三日后,高家新一任家主,何秋玉的长兄何成刚入工部文思院任大使,如今已是工部主事,正六品的官位。 容妈妈见何姨娘脸色不大好看,忙劝慰道:“姨娘不必忧虑,以奴婢之见,姨娘不防回何府与老夫人商议商议,老夫人为了那府里的前程必会助姨娘一臂之力。” 何秋玉长长吁出口气,柔美的眼中露出一丝寒光,冷笑道:“老妖婆享了我这些年的福,也该到为我出力的时候了。” 容妈妈低眉顺眼道:“我的姨娘,这就对了。那府里的好坏都捏在姨娘手里,姨娘想要什么,他们不答应?只是朱姨娘那头,只怕也动了这个心思,姨娘不防细细思量一番。” 何秋玉心如明镜。一旦夫人过世,且不说外头如何,这府里能与她竞争上岗的只有朱氏。 她微微动容道:“朱姨娘出身官宦人家,门第尤在我之上,同样育有一子一女,又比我先进门两年,可谓事事占得先机。我又如何越得过她去?” 容妈妈思忖半晌,低声道:“朱姨娘事事比过姨娘您,只一样她比不上。” 何秋玉轻挑秀眉,明知故问道:“噢,我倒看不出她有哪一样是不及我的?” 容妈妈脸有得意之色,伸出两根手只比划了一下,道:“姨娘您忘了,二少爷?” 何秋玉长出一口气,起身抚了抚头上的金簪,叹道:“哎,我也不是非要与她争,只是不忍心那两个小的,走到哪里都顶着庶出的名头。这嫡庶二字,一字之差,差之千里。我当初便是因为这个吃尽了苦头。” 容妈妈亲自捧过温茶,奉到何氏手边,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笑道:“姨娘这话说得真真在理。有道是为母则强,便是为了两个小的,姨娘都该争一争。” 何氏端起茶盏轻啜一口,把茶盏递还到容妈妈手里,浅笑道:“此事容我思虑几日。吩咐下去,让小厨房熬些山药粥,一会请安时,我给夫人端过去。让三少爷,四小姐明日下了学到我院里来一趟。” 容妈妈摒声静气听完何氏吩咐,含笑点头而出。 何秋玉缓缓的靠在锦垫上,眉目间似喜似忧,白玉似的手轻轻按上太阳穴,一颗心渐渐沉寂下去。 …… 风吹云动,阴满中庭。 高锦葵站在廊下迟疑片刻,轻轻唤了身后人,步入屋中。 屋中极静,桌上两只白玉四足双耳貔貅卧鼎里,轻烟袅袅。 朱姨娘着水红色锦缎恰牙家常袄子斜卧在炕上。听得声响,抬眼见是女儿,笑道:“怎的这会过来?天黑路滑,可有多带几个丫鬟婆子跟着。” 高锦葵脱了斗蓬上炕,接过朱姨娘递来的白玉手炉,笑道:“女儿来瞧瞧姨娘,做什么那么多人跟着,没的看着厌烦。姨娘今儿个怎么没到夫人院里去?” 朱姨娘挥挥手,朝着屋里的丫鬟道:“去给小姐盛碗燕窝来。” 丫鬟知道母女俩人有话要说,颇有眼色的退了出去。 朱姨娘这才拉过女儿的手,轻抚道:“这会子那院里人来人往的,我过去岂不是添了乱?” 高锦葵垂眼:“刚刚女儿从夫人院里过来,正好遇见四姨娘亲手拎着食盒往夫人院里去。” 高锦葵抬眼打量姨娘神色,见其脸上无一丝波澜,顿了顿又道:“姨娘,父亲也在夫人那里。” 朱姨娘眉心一沉,瞬间变了脸色。 “小妇养的,今儿早上还与我说,夫人身子禁不住,这几日晨时过去请安便好了。她居然敢背着我……” 高锦葵反手握住朱姨娘的手:“她的话姨娘如何能信?当着姨娘的面是一套,背着姨娘又是一套。” 朱姨娘眸中瞬间聚起光华:“到底是商户人家出身,忒会钻营。” “姨娘,只怕不是钻营这么简单。” “你是说……” 高锦葵缓缓的点了点头:“山秀,你进来!” 一青袄圆脸丫鬟掀了帘子进屋,朝朱姨娘行了礼,便垂手立于炕沿前。 “把你刚刚看到的,听到的说于姨娘听!” 山秀清脆道:“姨娘,奴婢黄昏陪着小姐去夫人那里请安。因多喝了一盅茶,有些内急。奴婢见夫人院里人多,便打算去院外头找个无人处……结果……” “结果如何?”朱姨娘忙追问道。 山秀噪音一沉,低低道:“结果奴婢看到夫人院里的孙婆子和何姨娘院里的容妈妈黑灯瞎火的凑在一处说私房话。” “可听清楚她们说了什么?” “那孙婆子说夫人怕是撑不过这个冬日,过几日崔家会来人,让何姨娘早做打算。”山秀大着胆子一口气说完。 朱姨娘倒吸一口凉气,身子一顿,瘫倒在绣着鸳鸯的锦垫上。 ******* 作者有话说:感谢十二幻的打赏,么么哒! 第十六回 昏素搭配 高锦葵摆了摆手,示意山秀去外头守着。 她往朱姨娘身上靠了靠,一边轻轻帮她顺着气,一边道:“姨娘,我就说那个何氏不是什么好人。这夫人还没怎样呢,就算计上了。” 朱姨娘心头大慌,一把抓住女儿的手,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 高锦葵看着慌乱成一团的生母,心下暗暗叹了口气。一点城府也无,若不是仗着外祖家在高家还有几分薄面,早就被那两个厉害的踩到脚底下了,哪还有如今的安稳日子? …… 朱氏闺名朱寻雁,其生母在临产前一日,不知何故梦到了一群大雁围在她头上盘旋,故取名寻雁。 朱氏的父亲朱京原是工部员外郎,从五品的小官。倘若这官早个一百多年,正值莘国建国初始,百废待兴之时,那便是个肥得不能再肥的差。 朱京在员外郎这个职位上一呆便是五年,后来也不知道如何开了窍,从南边找了两个绝色的女子,死拽活拉的把当时还在位上的高家老太爷高明请到府里喝了一回花酒。 那一晚,高老相爷怀里踹着厚厚的银票,步履蹒跚的被两个绝色女子扶上了马车,三人绝尘而去。 没过几个月,朱京便调到了礼部任郎中。虽只升了一个台阶,却是从清水衙门一举跳到了热门单位,待遇虽同,小费不同。如今已是礼部右侍郎,官至三品。 朱寻雁是朱京最小的女儿。有道是么儿得宠,朱寻雁在父母,哥哥姐姐的多重呵护下,一路顺风顺水的长到十五岁,稍不留神,就被那高则诚一张俊脸,一身气度,给拐回了家,做了高府第三房姨娘。 初时,高则诚因见她容貌艳丽,天真活泼,一颗心只围着他打转,比着另两房妻妾,着实令人眼前一亮,因此不免偏宠些,两人如胶似漆了半年的时间。 何秋玉一进高府,朱寻雁立马落了下乘。 如果说朱寻雁是一盘清粥小菜的话,那么何秋玉便是燕窝鱼翅。 那何秋玉有个做名伶的娘,又生得丰姿冶丽,好似那水晶盘内落明珠,真真是从头看到脚,**向下跑;从脚看到头,**向上流。直把那高则诚迷得是七晕八素,恨不能死在她身上。 好在咱们的高相爷虽然贪吃,却懂得昏素搭配,知道挑食的结果便是妻妾相斗,内宅不宁。更何况为官之人,向来擅长玩平衡,一时倒也相安无事。 如果说何秋玉在高府内宅的战将力指数为八的话,那朱寻雁至多是三。好就好在,朱姨娘生了个聪明的女儿,背后又有朱家众人撑着,十多年下来,倒也没吃过什么亏。 …… “姨娘,这还不明白吗,她是想坐正房夫人的位置。” “什么?做她娘的春秋大梦。论辈份,论资历,论什么也轮不到她。”朱姨娘啐道。 高锦葵比大小姐高茉莉略小几个月,过了年便十四岁了,鹅蛋脸,柳叶眉,清新可人。 她小嘴轻轻一抿,叹道:“姨娘,夫人身子一向不好,这次生病来势汹汹,怕是早晚的事。何姨娘敢动这个心思,必是有备而来的。姨娘忍心往后的岁月,都被她这样一个人踩在脚底下?” 朱氏目露寒光,娇美的脸上有了几分扭曲,阴**:“明日,我回朱家一趟,这事找你外祖父,舅舅几个商量一下。她何秋玉想骑到我头上,我呸,没这么便宜的事。” 高锦葵长舒一口气,脸上有了几分笑意。 “姨娘日后与那何姨娘走得远些,夫人跟前不防勤去。父亲瞧见了,对姨娘总有好处。” 朱氏自知脑袋不甚灵光,对女儿的话言听计从。 “姨娘心里有数。你日后离那四小姐也远些,别一不留神就着了人家的道。” 高锦葵眼波流转,拢了拢耳边的几缕碎发,轻笑道:“姨娘,女儿怕是要违你的意了,我不仅不能离四妹远,相反得走得更勤快。” 朱氏心下一动,抬眉喜道:“你是说……” 高锦葵微微点头。 …… 茂苑城如画,阊门瓦欲流。 还依水光殿,更起月华楼。 月华楼雄伟的殿顶,一轮寒月冷冷的挂在枝头。覆盖着黄瓦的红色宫墙似守候了千年的武士,长剑在冷月下幽幽散发着光芒。 大理石莲花雕刻的地面纤尘不染,紫铜鎏金大鼎兽口中散出淡淡轻烟。 殿内的金漆雕龙宝座上,一中年男子身着黄袍,脸色微黄,斜斜的靠在御座上,看着手里的奏章。 身后的小太监抱着秋千,面无表情的盯着眼前的三尺青石。 朱色宫门吱呀一声打开,一女子着浅红流彩暗花云锦宫装拎着食盒袅袅而来。 中年男子闻得声响,放下奏章,见来人,朝身后的小太监挥了挥手,笑容渐溢。 小太监朝来人行了礼,掩着门退了出去。 “何苦又亲自送来,宫里这么多下人,难不成朕养着她们是用来看的?” 女子肌肤白晳,面似桃花,然走近了,才隐隐发现眼角的皱纹已长。 “皇上也该歇歇了,已经二更了!臣妾替皇上亲手熬了碗清粥。” 中年男子剑眉微挑,眼底微暖:“朕吃遍天下美食,还是皇后的清粥最暖朕心,快拿来给朕尝一尝。” 女子一边放下食盒,一边轻笑道:“皇上吃了这些年,也该吃厌了。” 男子接过玉碗,俯首一闻,清香扑鼻。 “朕便是吃一辈子,也没有腻的时候。朕还记得,朕尚在宁王府时,每日清晨,必有一碗清粥置于床头。那些年你不在,也有王府丫鬟给朕熬粥,却不是那个味道。” 女子微微一笑,不再紧致的脸庞散发着异样的光彩。 “那些年皇上不在臣妾身边,臣妾想皇上怕是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连熬粥的心思也没了。” 男子拉过女子如白玉一般的手,放在掌心轻轻婆娑:“朕说过,此生必不负你。如何?朕没有食言吧。” 女子轻轻抽出玉手,接过玉碗,挑出一勺,送到男子嘴边。 “皇上一言九鼎,自不会食言。臣妾也算守得云开见明月,不枉那些年替皇上流了那么多的泪。” 男子轻抚女子绝美的脸庞,笑道:“朕那些年,日子也不好过,总想着我的妍儿,眼里哪还看见旁的新人。” 男子说到高兴处,突然喉咙发痒,不住的咳嗽起来。 被称为妍儿的女子脸色大变,一边替男人抚着胸口,一边高声道:“张义!” “奴才在!” 一长相白净的中年太监垂着脸,一路小跑过来:“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女子目光锐利,神色不豫道:“今儿皇上的药可按时吃了?” 张义偷眼朝皇帝看去,见其暗暗打眼色,忙弓着身道:“回皇后娘娘,皇上的药一日三顿,均按时服用。” 女子似不相信,转眼又朝男子看去。 男子忙不迭的点点头。 张义见皇后的脸色似有松动,低眉顺眼的又退了出去。 女子轻轻一叹,语调幽怨:“皇上不为旁的,便是为了臣妾和靖琪,也该保重身子。” 男子目中微澜,却温笑道:“朕心中有数。正好朕也累了,这些折子你来看。” 女子娇嗔的瞪了男子一眼,熟稔的走到御案前,案上凌乱的堆满了奏折。 女子也不坐下,玉手微动,不消片刻,便已理得整齐。女子指着打头的一折奏章笑道:“又是这程御史,这会又是弹劾的谁啊?” 男子用过半碗清粥,掏出帕子,擦了擦嘴角,笑道:“皇后猜猜?” 女子淡淡扬唇,轻笑两声。 “如今朝庭风平浪静,百官还算兢兢业业。不过臣妾听闻高相府里最近有些个风吹草动。程御史最喜闻风而动,不会弹劾的是高相吧?” 男子端起茶盏轻啜几口,笑道:“皇后果然聪慧。正是高相。” 女子摇头叹息:“高相此人,虽然在女色上看得重了些,与人**一事,断断不会发生。凭他的本事,多的是女人投怀送抱。皇上,臣妾说得可对?” 男子点头附和:“对极。朕不耐烦看,便扔了一边。看来这御史台的人,也是闲着没事干了。” 女子拿起奏章,认认真真的看了一遍,美目紧蹙。 “高相夫人崔氏居然已病重之至,臣妾倒是始料未及。按理那崔氏世家出身,对这样的事情也该见惯不惯,怎的还捻酸吃醋,白白陪上了已大好的身子。” 男子疲倦的靠在御座上,眉心紧锁:“朕也在忧心此事。南高北崔两大世家,这崔氏万一有个什么,这事不大好办啊。” 女子见他疲态尽露,款款走到男子身边,玉手纤纤抚上男子的两额,加了几分力道按摩。 微凉的手触摸到男子的肌肤,男子舒服的叹了口气。突然胸口一阵翻腾,男子背过身,掏出帕子,捂住嘴轻咳两声,看也未看,便塞入怀里。 女子眼尖,帕子上的一抹暗红瞧得分明,眸底波光暗沉。 ****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米老鼠亲亲的打赏! 近年关,事太多,今日提前发! 第十七回 仙人放仙屁 帕子上的一抹暗红,令女子脸色微变,却轻笑道:“皇上,夜深了,朝庭大事再重,也重不过皇上的身子,让臣妾扶您回宫歇息吧!” 男子凝视片刻,按住女子的手,点头笑道:“走,朕也确实累了。靖琪近日书读得如何?” 女子扶起男子,边走边笑道:“这些日子夜夜温书到子时,极为用功。孙太傅都夸了好几回。就是臣妾见这孩子小脸越发的清瘦了,有些舍不得。” “有什么舍不得?男子汉大丈夫,此时不用功,更待何时?再者说,祖宗的家业早晚传到他手上,若他不成器,待朕百年之后,有何面目去九泉之下见赵家的列祖列宗。” 女子把头轻轻靠在男子肩头,柔声道:“靖琪才十五岁,还是个孩子。皇上教子臣妾不拦着,却也该知循序渐进的道理。” 男子揽过女子,失笑道:“都说慈母多败儿,这话放在皇后身上,极为合适。” 女子面似桃花,伏在男子怀里娇笑不已:“那也是皇上您贯的。” …… 子夜时分,宫里已一片寂静。 紫铜嵌珐琅的龙纹香炉里幽幽袅袅燃着安神香,衬得一室沉静。硬木雕花床上,中年男子拥着锦被睡得安稳。 李妍一身素衣立在宽阔的御塌边,朝男子凝神片刻,玉手挽起帷帐悄无声息的向外走。 诺大的寝殿里金碧辉煌,美伦美幻。彩凤戏牡丹的绣花鞋落在大理石的地面上,一丝声响也无。 守在殿外的侍女们见皇后娘娘衣裳单薄的出来,惊了一跳。 “先下去吧,去把春阳叫来。” 不消片刻,一宫女模样的女子入得殿来。 李妍朝她挥了挥手,春阳快行两步,凑到跟前,轻道:“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李妍迅速扫了她一眼,压低声道:“本宫胸口疼,明日刘太医给本宫诊脉。” 春阳心头微微一动:“是,娘娘。” 李妍以手抚着脸,目光幽暗不明:“重华宫那位最近可还安份?” 春阳嘴唇轻动,低眉敛目道:“回娘娘,还算安份。” “派人盯着,一刻也松懈不得。”李妍眉心紧起,言语中带着几分凌咧。 春阳下意识的点头道:“娘娘放心,夏公公办事,极为妥贴。” 李妍在琉璃灯下的笑容似有若无,极不真切。她摆了摆了手,须臾,寝殿里恢复了宁静。 夜色苍凉,星月无光。 莘国的皇宫沉浸在无边的幽静中,声息全无。 …… 一连几天阴着的天气,总算是出了太阳。 冬日的午后,阳光毫不吝啬的亲吻着大地。 主子们午后休息,丫鬟们三三两两的聚在阳光下唠着家常。 林西这人,有个最大的爱好,喜欢听人家唠家常,扯闲篇。家常唠得越多越好,闲篇扯得越远越好。她一般都会搬个小板凳,支个小下巴,竖着小耳朵但听不语。 但当林西散着头发,花着脸蛋,满身灰尘窘迫的站在院子中央,看着平芜院所有的丫鬟,婆子把不善的目光射向她时,林西深刻的觉得这个爱好得改,得狠狠改。 丛妈妈青着脸,一手插腰,一手指着院子中央的三人,怒道:“说,做什么打架?反了你们。” 丛妈妈是三小姐的奶妈妈,三小姐打一睁眼起,就是喝丛妈妈的奶长大。故在平芜院里,丛妈妈绝对是不折不扣的太后娘娘。 丛妈妈前几日回老家探了趟亲,说是老家,也不过是京城北郊的一处村庄上。丛妈妈探完亲,拎着包袱兴冲冲的回到高府,平芜院的院门还没进,却看见三个丫鬟扭打在一起。 丛妈妈一见,怒发冲冠,了不得了,这才走了几天呢,这院里居然有人敢胆大包天的撒起野来了。 丛妈妈二话不说,包袱一扔,从院墙一角拿起根扫帚,劈头盖脸的打了下去,只把那三人打得抱头乱窜。当然,窜得最机灵的,当属刚入了三小姐青眼的林西同学。 “一个个都哑巴了?不说是吧,不说,明天就让你们的娘老子领回去,咱们高府容不下撒野的丫鬟。” 林西一听急了,眼角的余光偷偷瞄了左右两人一眼,她擦了一把鼻涕,决定还是坦白从宽吧。 林西打好腹稿,正欲说开,却被边上的小月抢了先。小月清脆的声音噼里啪啦一通好说。院子里顿时静寂无声。 事情其实很简单。归根到底是一个八卦女遇到另一个八卦女的狗血剧情。 高府四位小姐的院里,除了一等,二等丫鬟外,还有一个庞大的群体叫小丫鬟,也称为三等丫鬟。此类丫鬟年岁尚小,天真活泼,有家底的入院的时间都不会长,没家底的都是外头买的穷人家的女儿。 三小姐院里的小丫鬟当中,有个最为拔尖的,名唤小蛮。 此女是高府的家生子,老娘是厨房的小管事,老子在高老爷身边做做跑腿的粗活,虽不是什么肥差,却耐不住常常在老爷跟前晃悠,因此这家人在府里还是有几分脸面的。 小蛮因着父亲常年府里府外的跑,消息一向灵通。小蛮年岁小,心里藏不住事,常常一得了什么消息,便在平芜院里说,因此小丫鬟当中,数她最混得开。 这日阳光甚好,院里又没有什么事,小丫鬟们便聚在一处说说笑笑。 “你们知道吗,听说有人看见夫人跟前的海棠三更半夜的从翰墨香出来,脸上还带着泪珠。”平静的湖水里,小蛮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 有小丫鬟接嘴道:“真的吗?” “那还有假,咱们呆在府里不知道外头的情况,听我爹说,外头都传开了?” “什么传开了?” 小蛮清了清嗓音,拖长了音调:“啊,你们连这都不知道?亏你们还是这府里的老人。”小蛮一脸得意的瞧着众女子。 “小蛮,快跟我们说说。” “别卖关子了,有什么好玩的说出来大家一起听听。” 众小丫鬟脸上俱是好奇之色,言语中又带着恳求之意,小蛮这才神秘兮兮的手一招,众女忙围成一团。 “我跟你们说,外头都在传咱们夫人的病是被老爷气的。还说咱们老爷看中了一个绝色女子,要扶她为正室呢。夫人知道了,这才吐的血,病重了几分。还说……” “还说什么?” “还说咱们老爷被夫人捉奸在床,连衣裳都没来得及穿上。” “真的?不可能吧?咱们老爷从来都是洁身自好的,这些年府里也没再添过人,初一,十五只歇在夫人房里,这都是大家伙眼睛能看到的。” 小蛮斜眼看着那小丫鬟一眼,冷笑道:“我就说你是个傻的。我问你,好好的,咱们夫人怎么会突然病重?三更半夜那海棠怎么哭着从翰墨院出来?我还说听,这几日那海棠都躲在房里不出来了。” 林西一边晒着久违的太阳,一边听着八卦,只觉得舒服惬意。 “我就看那海棠不是什么好货色,打扮得比小姐还俏上三分,胸部鼓鼓囊囊,那水蛇腰走起路来扭啊扭的,一股风骚味。” 小蛮摸了摸鼻子,一脸的鄙夷:“可不是吗,听我娘说她说在夫人院里当差时,只要大少爷一来,就腆着脸往前凑,又是端茶又是递水的,可勤快了。好在咱们大少爷是个好的,眼睛看都不看她一眼。换了二少爷,只怕早已……” 小蛮拖长了调子,没有再往下说。众丫鬟会心一笑,均心里有数。 “胡说!二少爷不是这样的人,二少爷才不会看上像她这样的人呢,狐狸精。” 林西惊奇的瞧了说话的人一眼,眼珠子差点掉下来。你道此人是谁,正是林西的室友小月。 林西不由的纳闷了,这小月前几天为了大少爷,还奋不顾身,挺胸而出,忠心护主呢,怎么这会子连二少爷也护上了? 这丫头到底中意的是哪一个啊?难不成,她想珠戏二龙? 林西哪里知道,在小月的心里,只要是少爷,小姐,不管他是谁,那都是天神一般的存在,都是容不得亵渎的。 小月家里是种田的,田庄的男男女女一到秋收,男的精赤着上身,女的穿着粗布衣裳,在田埂上劳作,淫言**,嬉笑怒骂外加打情骂俏,把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这句老话演绎到了极致。 小月耳渲目染到了*岁,被卖到了莘国第一世家的高府,从一个极端跳到了另一个极端,小月形成了她固定的人生观,那就是高府的主子,便是放个屁,那也是仙屁。 **** 作者有话说: 感谢老朋友enigmayanxi的打赏。 包子要出门,提前发! 第十八回 爬床有风险 当有人出言侮辱她的天神们,小月的忠心如那滔滔江水,开始泛滥。 小蛮朝小月翻了个白眼,又朝众丫鬟勾勾手指头,神神秘秘道:“别说我不提醒你们,二少爷那院子可千万别去。但凡有些姿色的,二少爷都不会放过。还有,还有,我还听说,咱们二少爷不光喜欢漂亮的女人,还喜欢清秀的……” “放屁,二少爷是个好人,二少爷从来不会做这样的事。” 小蛮接二连三被人打断了话头,心情很是不爽,酸酸道:“哟,咱们小月思春了,知道护着人了。只可惜,像你这样姿色的,还入不了咱们二少爷的眼。” 小月又羞又急,怒道:“我从没想过要入二少爷的眼。” “你没想入二少爷的眼,难不成是想入大少爷的眼?别做梦了。海棠那般姿色的,大少爷都看不上,更何况你?” 小月急得脸都绿了,嘴角直抽抽,口不择言道:“我入不了大少爷的眼,你也别想,大少爷天神一样的人,怎会看上你这样的货色。” 此言一出,林西汗毛直竖,直觉要坏事。 果不其然,小蛮脸色一变,骂道:“小娼妇的,你敢说我!”只见她撂起胳膊,冲了上去,一把抓住小月的头发,两个瞬间撕打在一处。 众小丫鬟们平日里骂骂爹娘可以,真刀真枪的动手却没这个胆。 见这两人扭打,机灵的忙跑进院里找紫薇、腊月几个大丫鬟;聪明的退后两步,瞧着热闹;愚笨的,上前劝架,想办法把这两人拉开。 很不幸,林西便是这愚笨中的战斗机,笨到家了。 她见小月被人一把抓住头发,落了下风,想着两人总是睡在一个屋里的姐妹,不能见死不救,忙脖子一伸挡在两人中间。 左挡,右挡,左拉,右拉,左扑,右扑。直到等来扫帚兄的从天而降。 他爷爷个熊的,没想到她林西与扫帚兄亲切告别后,居然如此火辣的重逢了。林西只差吐血而亡,心中悔不当初。 丛妈妈听完小月的哭诉,脸色早已像隔了夜的洗脚水,浮上了一层灰白,她目光不善的盯着垂首而立的三人,眉毛陡然竖起。 丛妈妈正欲开口,腊月肤着午睡刚醒的三小姐从房里出来。橙子眼尖的替小姐搬了张板凳。 丛妈妈见惊动了三小姐,忙道:“小姐,你看如何处置?” 高鸢尾推开腊月的手,小小年纪脸上带出几分气势来。 “林西,你先回房里洗漱一下,换身衣裳。这事,你做得很好。” 林西面色一喜,心里大喊一声小姐英明。迅速上前两步,咧嘴恭敬道:“是,小姐。” “你们两个,到屋里来。其他人,都散了吧!”高鸢尾神色微变,拂袖进屋。 林西离得近,瞧得分明,暗暗叹了口气。心道爷们果然不能长得太好。瞧瞧,这还没怎么的呢,一个两个都嗷嗷的都想扑上去,何苦来哉? 小月低着头,脸色苍白的头从林西身边慢慢走过。 林西忙压低了声道:“到小姐跟前求个饶,千万别硬着来。” 小月抬起头,眼中含泪道:“林西,我怕!小姐会不会把我赶出去啊?” 林西无语仰望苍天。姐姐啊,这会子怕了,刚刚打架的时候不是很彪悍的吗? “啰嗦什么!小姐叫你进去,你耳朵听不见啊!不识抬举的东西,一个个惯得你们跟小姐似的,胆也大了,心也活了,没皮没脸的倒议论起爷们来了。想作死也得瞧瞧这是什么地方。” 橙子一把扯过林西,脸色阴**:“丛妈妈也别再骂了,你扯了个大嗓门,难不成想让全府的人都听见咱们这院里的事?小姐在里头等着,妈妈快进去吧!” 腊梅也劝道:“都少说两句,这事要闹到夫人跟前倒还罢了,大不了骂两句。若是传到朱姨娘耳中,只怕连咱们小姐都要编排上。” 丛妈妈目光凶狠的朝橙子看了两眼,用力推了一把前头的小月,狠道:“踩蚂蚁呢,还不快点!” 小月一个踉跄,差点摔一跤。 躲在橙子身后的林西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腊梅脸色一沉,目光扫了庭中平芜院众人一眼,清了清嗓子道:“小姐日常对你们如何,你们自个心里有数。今日的事,谁都不能往外传一个字。还有,各人做好各人的本份,主子的事,不是咱们做下人的能混说的。别嘴上说痛快了,惹了祸事还尤自不知。到时候别管你们是有脸的,还是没脸的,别哭着求小姐便成。” 腊梅比着紫薇素来和颜悦色,如此声色厉疾实属难得。平芜院众人见此情形,纷纷点头应下,各自忙活各自的事情。 …… 林西与橙子两个对视一眼,一前一后的入了房里。 林西一进房,也顾不得梳头换衣裳,愁眉苦脸道:“橙子姐姐,你说小姐她……” 橙子斜斜的看了她一眼,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小姐对下人素来宽和,倒是好说话。只那小蛮的那些个话若要传出去,可不是什么好事。你们胆子也忒大了,连老爷的事情都敢拿出来混说,真真是不要命。” 林西委屈的天翻地覆,也不敢回嘴,只喃喃道:“也不是我们要说的,是那小蛮一咕噜的全讲了出来。想不听都来不及。” 橙子冷笑道:“那个小蹄子,再这么口无遮拦,总有一天累了她爹娘。别说是咱们院里的,就是夫人院里的,都没人敢多吱一声。” 林西凑近了痞痞道:“橙子姐姐,你说老爷是不是真的被夫人捉奸在床啊?若不然,夫人怎么病得这么重?” 橙子突然起身朝门外看了看,装模作样的清咳两声,朝林西招了招手。 林西一愣,心下大乐。狗血的人生果然需要狗血的八卦,女人爱八卦的心,就如同男人爱美色是一个道理。 橙子在林西耳边好一声叽叽歪歪。 林西咽了咽口水,半晌才回过神来道:“这么说来,那海棠的事竟是真的?” “早就勾搭上了,前院的那些个管事,小厮都知道,只瞒着咱们夫人。要不然,老爷怎么放着两个花一般的姨娘,常常歇在书房呢?” 书房? **? 林西的脑子里不由的浮现出这样的一副情景。 狗男女同卧榻上。男执书,半晌未动。 女子玉胸高耸,遍体娇香,仅薄纱遮身:“爷,您这一页书看了这么久,怎么也不往后翻啊?” 男子清冷一笑,遂将手伸到女子两腿之间。 女子媚眼丛生,娇羞的贴了上去,酥胸半露,嗔道:“爷,好好看书,你摸我作甚?” 男子一脸正气道:“你这里不湿,爷如何翻书?” 林西抖了个机灵,自觉屏蔽下面少儿不宜的场景,喑骂了句狗男女! “那这么说,夫人真的是……” 橙子微不可察的点点头,压低了声道:“夫人是听说老爷盼着她死了,就把海棠纳进门,才怒极攻心,吐的血。” 我靠,**偷到居然要诅咒原配死翘翘,狠,真狠,真他娘的狠。这对狗男女也太无耻了些吧,你他娘的低调点会死啊? 林西仰天长叹。老天爷,你怎么不下一道雷电,直接劈死那丫的,你劈不死他,你也好歹劈残他的小弟弟啊!居然盼着原配去找阎王爷,他爷爷的熊的,忒没人性! “嘶!” 林西头上一痛,捂着脑袋道:“好好的,作什么又打我?” 橙子目露凶光,面目狰狞道:“一个字都不能给我露出去,不然……” 林西一把搂住橙子的胳膊,指天发誓道:“我要说出去一个字,我就不姓林。” 林西话峰一转:“橙子姐姐,那海棠现在如何了?” 橙子朝门外瞄了一眼,低压了声道:“以夫人的为人,逃不过一个死字!” 林西倒吸一口冷气,脑子里清楚的浮现十个大字:爬床有风险,**需谨慎! 哇噢,这下可要闹大发了! …… 第十九回 人如纱帐 林西正唯恐天下不乱的胡思乱想,却见小月垂头丧气的掀了帘子。 橙子朝林西打了个眼神,林西忙上前搂住小月,安慰道:“小姐怎么说?” 小月幽幽的看了林西一眼,强忍了半天的眼泪喷涌而出。 “哇,小姐她罚了我两个月的月钱。丛妈妈说再有下次,就别在这个院里呆了!” “那小蛮呢?”橙子急道。 “和我一样。橙子姐姐,我不服。明明是她先动的手,又是她在背后编排主子的坏话,怎的到头来,也不过是罚了两个月的月钱……唔……”小月泣不成声道。 橙子急得一把捂住小月的嘴,跌足叹道:“我的小姑奶奶,别再报怨了。那小蹄子背后有人,小姐不看僧面看佛面,总得给她娘老子一点脸面。这事若闹大了,你们俩个,谁也别想在这个院里呆。” 各打五十板子,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和平共处,构建和谐家庭。小姐这招,聪明。 林西念及此,忙凑上前道:“不过是两个月的月钱,我的那份给你。你若嚷嚷,再吃了暗亏,我可不管。” 小月眼中含泪,哽咽几声,诺诺道:“当真?” 林西忙道:“比珍珠还真!啊……” 腰上传来一阵剧痛,林西痛得眼泪都掉了下来。 本姑娘的腰是肉做的,还是嫩肉做的,死橙子,下手真狠呢。 “你怎么了,林西?” 林西朝橙子歪了歪嘴,拼命的眨眼睛,回过脸却笑容依旧道:“没什么,好像有什么虫子在我腰上咬了一口。小月,你快换件衣裳,我得到书房去侍候了,回头再陪你说话。” 林西顾不得看橙子越来越青的脸,脚底抹油,逃之夭夭。 …… 傍晚时分,天空渐渐遍积层云,阴阴的似要下雪。天色迅速暗了下来,高府各房陆续掌灯。 夕云正房里,崔氏面色惨白半倚半躺在床头,望着顶上的纱帐出神。 这是一顶轻如云霞的薄绢质地的纱帐,帐上遍绣荷花,栩栩如生的似能闻到荷花淡淡的清香,只是微微有些旧。 崔氏依稀记得这顶纱帐原是她的陪嫁。她新婚半月后,天气太热,则诚抱怨说大红的纱帐看着刺眼,她便令人从嫁妆里把这顶纱帐找了出来。 则诚极为喜欢,还笑说这帐子便像她的人一样,怎么看都觉得舒服。从此后,崔氏房里的纱帐便再没换过。 男人温柔如水的声音尤在耳边,而她却已像这顶纱帐一样,旧了,老了,甚至让纱帐的主人动了扔弃的念头。 崔氏胸口一阵翻疼,猛的咳嗽起来。 水仙忙上前扶住了,轻揉夫人胸前,接过丫鬟递来的参汤,喂了崔氏一口。 崔氏喘息着软下身,脸上一片潮红。 “大少爷,大小姐到!” 崔氏忙令水仙把她扶起,强撑着半倚在床头。 帘子被掀了开来,夹杂着一股寒气,来人已到了床前。 水仙迎上前行了礼,朝房里的丫鬟们挥了挥手,示意她们出去。 “母亲今儿可好些了?女儿刚刚路过园子,见园子里红梅盛开,寒香扑鼻,便折了一枝来。水仙,把那汝窑花瓶里的残花扔了,换上这枝!”说话的是高府大小姐高茉莉。 高茉莉着金色暗纹齐腰身对襟短袄,葱黄色锦质长裙,脸如莲萼,唇似樱桃,俏生生的如含苞待放的玫瑰。 “快……拿近些给母亲瞧瞧!” 高茉莉欢喜的扑到床边,把红梅递到崔氏手里。 “母亲,你闻闻,真有一股子清香!” 崔氏伸出手,送到唇边闻了闻,轻轻一笑:“瞻儿,你去替母亲插起来!” 高子瞻一身雪青色天马箭袖,白皙的脸上略带一丝苍白。只见他斜坐在床沿,从崔氏手里接过红梅,并未起身,返手递给身后的水仙。 高子瞻一把握住崔氏的手,轻抚道:“母亲,今儿胸口可顺畅些,昨夜睡了几个时辰?” 崔氏笑笑,并未说话,目光幽幽穿过眼前的一双儿女,落在窗台上刚刚换上的红梅,潮红过后的脸,惨白如纸。 半晌,她才轻叹道:“黄太医的药,果然是好的,用了几天,感觉好多了,昨夜安睡了半宿,天明时分才咳嗽了几声。” 烛光之下,高子瞻深邃的轮廓隐隐透出几分温和:“母亲想吃些什么,用些什么,只管跟儿子说,儿子必让人给母亲寻了来。” “哥,我馋那醉仙居的蜜汁乳鸽,脆皮乳猪,改天你得空了,帮我寻些来。” “小馋猫,总想着吃。” “你只说寻还是不寻?” “我亲妹子交待的事,我能不寻吗?” “那还差不多!” 崔氏看着一双儿女斗嘴,心中欢喜,强忍着胸口的翻腾道:“天冷,早些回去吧,明日再来。吩咐下人好生照料着。” 兄妹俩见崔氏精神不济,脸上隐有青灰色,认真的叮嘱几句,正欲往外走。 “子瞻!” 高子瞻顿足转身,凑到崔氏跟前,笑道:“母亲有何吩咐?” 崔淑兰张了张嘴,轻轻一叹道:“我儿需好好用功读书,替母亲争口气,有些事不可贪之过多,以免坏了身子。” 高子瞻面色一红,唇角轻轻一挑,柔声道:“母亲且放心,儿子必不会辜负母亲的一番苦心。” 崔淑兰发病前一天,刚把高子瞻房里的贴身大丫鬟如玉抬了通房,她怕儿子初尝得滋味,没个节制,误了学业,故才有刚才一说。 崔淑兰等兄妹两人走远,再忍不住,伏倒在床前,吐出半口血来。 水仙见状,心下一急,忙唤了几个大丫鬟进来侍候。 …… 兄妹二人出了夕云院,不约而同的停住了脚步。 高茉莉眼中含泪望向长兄:“哥,母亲这病……” “妹妹!” 高子瞻抚上她的肩,眼中尽是宠溺,“你放心,哥护你一辈子!” 高茉莉闻言,再忍不住扑入长兄怀里嘤嘤抽泣。 …… 崔淑兰待丫鬟们清理好血迹,推开水仙递来的药:“去把刘妈妈叫来。” 水仙把药碗搁在几上,朝身后的水仙点了点头,低语道:“夫人,刘妈妈一会就来,夫人还是先用药吧。” 崔淑兰蜡黄的脸上浮出一丝苦笑:“天天喝这劳什子,半点用都没有,倒不如早些去了,也省得碍了别人的眼。” 水仙眼睛一热,强忍道:“夫人何苦说这样的话?若让大少爷,大小姐听见了,指不定伤心成什么样。连黄太医都说了,夫人此病迟迟不得痊愈只因思虑太过,忧心伤脾才致。夫人便是为了大少爷,大小姐也该仔细调养着。” 崔淑兰轻咳几声,笑道:“我不过是叹了一句,倒招来你这么一大篇。扶我起来喝药。” 水仙熟练的把夫人扶起,端过几上的药碗,尝了尝,温度刚刚好。 一碗苦药下肚,崔淑兰秀气的眉越发蹙得深了。三四个小丫鬟捧着茶碗,漱盂,巾帕进屋来,有条不紊的侍候着夫人漱嘴。显然这一项工作对于小丫鬟们来说,已是熟练之至。 帘子被轻轻掀起,刘妈妈轻手轻脚的走进来,朝水仙递了个眼神。水仙会意,朝小丫鬟们摆摆手。 刘妈妈垂手立在床前。崔淑兰淡淡看了她一眼,眼中的阴郁渐盛。 “往崔家去的人走了几日了?” 刘妈妈算了算道:“已有四天了,脚程快的话,再有七天便可到南边。” 崔氏点点头:“外头如何?可查清那些个谣言从何而出?” 刘妈妈如实的摇摇头:“夫人,咱们院里查了几回,什么也查不出来。” “查不出来?那些个谣言从何而来,难不成它自个长了脚溜到了别人嘴皮子底下?” 刘妈妈眼帘一垂,复又抬起道:“夫人,老爷这几日派人在外头打探,也没打探出什么动静来。说来也奇怪,那些人竟像是亲眼见到的,说的有鼻子有眼睛的。” 水仙在一旁忿忿道:“也不知是哪起子小人,竟添油加醋的诋毁起咱们高府来了。” 崔氏以手扶额,眼中深邃沉浮:“海棠……现在如何?” 第二十回 里应外合? 一提起海棠,刘妈妈的气便不打一处来,咬牙切齿道:“回夫人,那骚蹄子装着跟个无事人一样,整天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常打听咱们老爷和夫人院里的事。奴婢恨不能上去刷她一个大嘴巴,才解心头之恨。” 崔氏目露思忖,轻道:“把海棠一事,让两个姨娘知道。” “夫人的意思……” 崔氏精光一闪,低声道:“收拾她,我还嫌她脏了手。正好那二位闲着无事,不如就让她们当个乐子吧。” 刘妈妈点头道:“两个姨娘都不是能沉得住气的人,这些年府里再没添过人,夫人病着不能侍候老爷,盛宠被人分了,必不会甘心。夫人好计谋。” “她家人也留不得,远远的发卖了吧。这样背主的下人,我消受不起。” 刘妈妈与水仙心中同时涌起一叹,两人对视一眼,刘妈妈道:“夫人,卖往何处?” 崔氏一声轻哼,忽然展颜笑道:“何处?都盼着我死了,你说我该把他们卖到何处?” 刘妈妈会意忙道:“夫人放心,奴婢一定把此事办妥当。” “且先看看那两人有什么手段,若连个海棠都对付不了,也坐不了这正房的主母之位。” 刘妈妈,水仙面色骤变,异口同声唤道:“夫人!” 崔氏脸上浮现薄薄的哀色,泪盈眼眶。 “我这病不过是熬日子罢了。你们也不必哀伤,都是命。” 崔氏霍然抬头,语调一转,眼中迸发出凌厉的光芒。 “既然他们都盼着我死,我如何能不趁了他们的心?只是这高府夫人的位置,想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 高府西北角一处僻静的院落,竹影深深。 正房堂屋内,烛火高照,亮如白日。 一中年男子恭敬的垂手而立,一身天青色长袍,一条金丝玉带系在腰间,显得男子身段修长,面若冠玉。一看便是养尊处优惯了的人。 “则诚,你媳妇的病,黄太医如何说?” 高则诚眸色一暗,如实道:“回父亲,黄太医说如能熬得过今冬,许还能再拖些时日。” 高明一身粗布衣裳,堂上独坐,似闻未闻,仿若入定,然一双眼睛异常清亮。 高明今年五十有五,在莘国相位上一坐便是二十年,可谓位高权重。几年前激流勇退,让位于儿子高则诚,如今已闲赋在家多年。 许久,高明抚着花白的胡须,高声道:“来人,把王氏叫来。” 不过须臾,一妇人款款而入。 此妇人身形微丰,面容娇美,脸上匀了一层厚厚的脂粉,眼角的皱纹依旧若隐若现,正是高明的续弦王氏。 王氏走到高则诚身边,微微颔首,脸却朝着上首之人笑道:“老太爷有什么吩咐?” 高明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叹道:“你媳妇病重,先预备下去,冲一冲也是好的。这事,你亲自过问,无须简省。” 王氏显然没有预料到男人此时把她叫来,为的竟是这事。 及时的隐去眼中的惊色,王氏盈盈而立,走至高明身侧,柔声道:“老太爷,是不是早了些,万一崔家……” “糊涂,此时不先预备下来,等那一日来了,难不成再手忙脚乱,给亲戚世家瞧了笑话?” 高明的声音陡然转高,毫不客气道:“你先下去吧,我与则诚有话要说!” 王氏被斥得脸色微红,朝高明行了礼,又朝堂下的高则诚略欠了欠身,步履有些狼狈的转身离去。 高则诚目不斜视,身形未动半分。 …… 王氏刚出堂屋,随侍的贴身丫鬟春云赶紧上前扶住,压低了声道:“老夫人!夫人刚刚打发水仙来问,府里可有人形的老参?黄太医说入药是极好的。” 王氏正憋了一肚子的怨气,面色不豫道:“有没有,她还不知道吗?我嫁到这府里十多年了,这才管了几天的家?” 春云摸了摸怀里刚刚揣上没几日的库房钥匙,朝王氏附耳道:“老夫人,奴婢刚刚盘过帐,夫人房里光一个月用参的量,便不下八百两。老夫人,再厚的底子也禁不住啊!府里哥儿姐儿的婚嫁可还一个都未动呢?” 王氏阴郁的脸色仿佛能滴出水来,冷冷道:“都是与我隔着几层肚皮的,是好是歹与咱们有什么相干?只不少你吃,不少你穿就行。等老太爷两眼一闭,了不得,我就跟了去,也省得在这府里受腌臜气。” 春云看着主子娇好的面庞,悄无声息的叹了口气。老夫人最近两年越发的爱动怒了,也怪不得老太爷只歇在几位姨奶奶房里。 她陪着小心道:“老夫人,老太爷眼巴巴的把你叫去,可有什么要紧事?” 王氏皱眉冷笑道:“前头那位快了,老太爷让我替她操持后事,冲冲喜呢!” 春云心漏了几拍,惊吓道:“竟到了这个地步?” 王氏眼睛一瞪,春云自知失言,忙捂了嘴不敢再言。 王氏美目高挑,凝视着春兰,突然阴阴笑道:“春兰啊,你说这高家的男子是不是克妻啊?” 春云不敢接话,只诺诺的叫了声:“老夫人!” “老太爷四十丧妻,续弦娶了我。老爷四十尚不到,崔氏便病得只剩一口气,你说邪性不邪性啊?” “许是凑巧了也不一定!”春云轻声道。 “凑巧?这世上的事,果然是要凑巧了才能成书的。你说咱们府里的大姐儿模样,脾性如何?” 春云不明就里,陪笑道:“老夫人说的是哪个府里的大姐儿?” 王氏笑道:“自然是王府里大姐儿王美玉。” 春云不禁打了个突,瞬间明白过来,惴惴道:“老夫人的意思是……” 王氏嗓音冰冷,异常平静道:“我也是时候回趟娘家瞧瞧了。” …… 高明捧着茶盅一口饮尽,起身走至门前,负手而立,上位者固有的气势隐隐若现。 高则诚恭敬的为父亲斟满茶,略弯了弯腰行至他身后。 “父亲别急,这几日儿子在街头巷陌都派了人打探,府里也都派人仔细盯着。不出几日,想必应有所得。” 高明冷冷的回过头看了儿子几眼,闭上眼睛,思量很久。 “此事会不会与崔氏有关?” 高则诚目光骤然紧缩:“父亲,崔氏幼奉家训,习知妇道,与我夫妻十几载,侍奉翁姑,和睦亲族,教养儿女,必不会做出此等损人不利已的事情。” “这么说来是另有她人,依你之见,会是府里哪一个?” 高则诚摇头道:“朱氏,何氏跟着我也都十几年了,此二人虽喜捻酸吃醋,却辨得清大是大非。而这二人并不知道我与那……” “瞧瞧你干的好事。堂堂一国之相,为了个贱婢,竟然弄得满城风雨。外头那些个脏话,我都替你臊得慌。偏崔氏这会又病重,这不坐实了你被捉奸在床的传闻吗?” 高则诚辩无可辩,悔不当初,诺诺道:“父亲,此事确是儿子犯的错。父亲要打要骂,儿子一句怨言都无。” 高明是过来人,也曾经风花雪月,**倜傥过,虽然深恨儿子做了龌龊事,倒也并未多加责备。 高则诚打量父亲神色,思忖片刻道:“崔氏病重一事,儿子已经打探清楚。起因并非是因为儿子与那贱婢一事,只不过凑巧罢了。她的身子常年用着药,若不是府里那些个珍贵补品吃着,早已是下世的光景。儿子忖度,此事许是外人所为?” “外人所为?”高明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心里怒气勃发。 “外人会知道府里这些个丑事,且时机把握得分毫不差?我告诉你,此事须得里应外合,方能成事。若是外人,府里必有其内应。” 高则诚星寒般深湛的目光垂视着,半晌未置一词。 高明负手踱了两步,一脸肃色道:“最近朝中可有要事发生?” **** 作者有话说:感谢enigmayanxi的打赏! 第二十一回 显贵在人后 高则诚思了思道:“波澜无痕!父亲刚刚所担忧的事情,儿子也思虑了几日,并无所得。” 高明连连摇头:“树大招风。高府赫赫百年,圣眷在握,建千秋伟业,难免遭人嫉妒。放眼莘国上下,想把你这个相爷拉下马的人,不在少数。为官之道,在于谋人。上谋天子,下谋诸臣。上可入凌阁,入封神榜,下可油烹刀锯,毁家灭族。大德大善,大罪大恶,不过是一纸之隔。” 高则诚躬身垂首,虚心聆听。 高明话峰一顿:“当今天子,雄才大略,文治武攻,是个眼里容不沙下子的人。所谓君强臣弱,此时我儿需敛其峰芒。如今闲言已起,碎语遍京,为父之见我儿需外松内紧方可。” “父亲,儿子想好了,如常上朝,不辩不解,任由旁人分说。圣上英明,必不会相信坊间那些无稽之谈。儿子如今担心的倒不是上边,儿子担心的是崔家。” 高明深看他一眼,点头道:“崔家虽不在野,却门生遍地。听说崔氏已暗下派人去了南边?” “回父亲,三日前动的身。此事瞒是瞒不住的,崔家早晚要知道。再说崔氏的身子……” 高则诚没有再往下说。 京城流传他被老婆捉奸在床,老婆一气之下病重,但凡有些血性的人家,不闹上门才怪。 高家虽然世宦之家,官居高位,然只有他高则诚知道,没有崔氏一门在其背后明里暗里的支持,他这个相位坐得不会那么安稳。 父子俩对视一眼,均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深意。 高明淡淡的看了儿子一眼,手微抬示意儿子坐下。 “如此说来,崔家必会派人进京。” “父亲,正是!” “听说崔家仍有几个待字闺中的姑娘。” 高则诚面色骤变,刚刚坐下的身子猛的站了起来。 “父亲,您的意思……” 高明暗暗留意儿子神色,一拂袖袍。 “我没有任何意思。我估摸着,这是你媳妇的意思。你需得记住一点,高家风光在人前,崔家显贵在人后。跟崔氏一门比起来,朱、何两家不值一提。” …… 高则诚出得堂屋,阴了许久的天终是滴起小雨来。冬夜细雨,虽不大,却密,夹杂着寒风飘落在脸上,只觉寒彻心骨。 近侍陈平把油纸伞替老爷撑起来,在其耳边细语道:“老爷,海棠姑娘问老爷……” 话未及一半,高则诚冷冷道:“告诉她,让她安份守已,此时一动不如一静。若再闹出祸事,别怪爷不念往日情份。” 陈平头一低,轻道:“小的明白!” …… 冬日的阴雨一下便是好几天,湿滴滴,冷嗖嗖,让人分外想念那暖暖的太阳。 高鸢尾立在廊下,一身银白色滚蓝边绣竹叶纹袄清雅而不失精致。纤指轻拂被寒风吹乱的发丝,愁绪无息无声。 一连三日高鸢尾往夕云院请安,嫡母称病不见,今日已是第四日了,再这般下去…… 高鸢尾不敢深想。身上忽然一重,转过脸,原是紫薇把斗蓬披在她身上。 “小姐可要用些点心?” 高鸢尾摇头淡笑:“这会子,倒还不饿。” “奴婢陪小姐在这廊下走走吧,在学堂里坐了半天,必是腰酸背疼的。” “若听得精彩出,倒也不觉得腰酸背疼。” 紫薇吐了吐舌头:“也就小姐你听得头头是道,府里旁的小姐可是叫苦连天。” “傻丫头,这琴棋书画与梅兰竹菊,松荷酒茶,箭玉善镜是一个道理,为的不过是修身养性。初学确是苦不堪言,若能沉下心来,便也有几分所得。入了境,便不是苦,而是乐在其中了。” “三妹妹果然厉害。不仅琴棋书画尽得师傅赞扬,如今更连说出来的话,也带着几分禅语了。入境?出境?三妹妹越发的高深了!” 高鸢尾偏过身朝来人欠了欠身,笑道:“二姐!” 来人正是高家二小姐高锦葵,高锦葵比高鸢尾年长几个月,个子却与高鸢尾一般高。 “三妹若得空,往我院里走动走动。二姐最近新得了几两上好的茶叶,正好请妹妹过来品一品。” 紫薇侧目看了眼二小姐。 真是奇怪,往日下了课,二小姐与四小姐走得最近,偏这几日天天往小姐跟前凑,言语中带着一丝讨好,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大姐,你看二姐请三姐品茶,只丢下咱们俩个,大姐说该不该罚?” 清脆的声音骤然响起,不用回头,便知是高紫萼。 高茉莉因这几日忧心母亲的身子,没了心思与妹妹们明争暗斗,只淡淡道:“你若想喝,跟着三妹一道去便是了。姐妹之间,做什么那般客气。” 高锦葵淡淡一笑:“正是,四妹若想喝,只管跟着一道来,难不成做姐姐的,还不让你进门怎的?” 高紫薇想着何姨娘的交待,冷笑道:“罢了,几两好茶,妹妹还是有的。省得不请自来,讨了主人的厌。大姐,三姐,昨儿个何府送来一筐甘橘,妹妹呆会遣人给两位姐姐送些过去。” 高鸢尾忙笑道:“既是何府送来的,妹妹留着自个吃吧。” 高锦葵不置一词,她捋了捋耳边的碎发,眼波流动,边走边笑道:“四妹怎的不给母亲送些过去?母亲这几日天天吃着苦药,怕是嘴里淡而无味呢。妹妹平日里最是孝顺,怎的这回反倒把母亲给忘了?” 此言一出,高茉莉头一个变了脸色,目光在高紫萼脸上停留,悠悠道:“罢了,这个时节,柑橘也是金贵的东西,四妹留着自个吃罢。” 不等高紫萼说话,高茉莉甩袖而去。 “大姐,等等我!”高锦葵急行几步,跟在她身后凑了上去。 高紫萼在高锦葵手上只将将过了一招,便败下阵来。她瞬间低下了头,眼睛有些发红。玫瑰红灰鼠袄映衬着的小脸浮上了一层愁意。 高鸢尾上前接着她的话,笑道:“我是馋的,一会四妹不让人送来,我便派人讨去。” 高紫萼沉默了会,忽然笑道:“三姐,妹妹以前灵牙利嘴的,多有得罪,三姐大人有大量,别跟妹妹一般见识。” “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咱们姐妹之间,平日里口角,争闹最是正常不过,谁也不会往心里去的。”高鸢尾柔声道。 紫萼葱玉般的手指轻拍鸢尾的手,凑近了道:“三姐,别说妹妹不提醒你,二姐她的心思,大着呢。” 高鸢尾身子轻轻一震,诧异道:“这话如何说?” 高紫萼四下张望,把高鸢尾拉到角落里,似犹豫又似为难,张了几下嘴,才缓缓道:“我跟你说,夫人怕是难好了。朱姨娘出身高门,说不定……三姐,朱姨娘这人嘴巴可不大好,眼睛里除了那两个,可容不下旁人,三姐早做打算!” 高鸢尾看着四妹一溜烟的消失在拐角处,咬了咬唇,失笑摇头,忽又拧紧了秀眉。 夫人病重,府里上上下下都在暗下思量。她这个生母不亲,生父不爱,只一心依附夫人过活的庶女,该何去何从? 世人都说血浓于水,这条老祖宗传下的铁律在高鸢尾身上没有体现。打她从记事起,生母夏姨娘便不大与她亲近,即便两人独处一室,也没有别的母女那般亲密的言谈举动。 高鸢尾刚满周岁,夏姨娘便当着一府众人宣布,从今天后吃斋念佛,不问俗事,这一年,她彻底成了没妈的孩子。若不是她乖巧伶俐的在嫡母跟前奉承,这日子过得…… “小姐,小姐,大事不好了,朱姨娘在咱们院里闹起来了,小姐快去瞧瞧吧。” 高鸢尾来不及细想:“丛妈妈呢?” 青儿抹了一脸雨水,急道:“丛妈妈也拦不住。” “作什么闹?” “小姐,朱姨娘也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那日吵架的事,非吵着要把那小蛮打出去。” 高鸢尾撩起锦裙,刚行两步,又转过身对紫薇道:“去帮我给谭嬷嬷告个假,就说我身子突然不舒服。” *** 作者有话说:感谢enigmayanxi的打赏,么么哒! 第二十二回 留不得 林西同学觉得自己这辈子,是不是与那扫帚兄扛上了,怎的接二连三的与它再度重逢。 她有些怀疑刚来的使粗丫鬟,没有好好的抚摸过它,使得它最近脾性有些个暴躁,动不动就窜出来挑衅寻事,越发的没了规矩。 今日林西同学刚把书房侍候好,见小月一个人在雨里清扫正院门口梧桐树下的几根枯枝,同情心泛滥,屁颠屁颠跑去帮忙。 哪知道人还没蹲下,直觉就有一股子杀气扑面而来。抬眼一看,只见一身暗红袄子的朱姨娘带着院里的几个婆子,撑着油纸伞,怒气冲冲而来。 林西与小月对视一眼,起身往边上靠了靠,规规矩矩的叫了声:“朱姨娘!” 朱姨娘看都未看两人一眼,冲进院子。 身边一个肥婆子高声道:“这院里,哪个是小蛮?” 平芜院众丫鬟、婆子听到声响,聚拢过来。 小蛮不明所以,走到朱姨娘跟前,只听得“啪”一声,那婆子抬起手就是一个巴掌。 小蛮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二话不说就与那肥婆子的撕打在一处。 朱姨娘一看,反了天了,正好边上有个小丫鬟拿着扫帚看热闹,一气之下直接从小丫鬟手里夺走了扫帚兄,朝那小蛮身上招呼过去。 林西也不知道身上哪根筋搭错了,居然身子往前一挺,一把夺过朱姨娘手里的扫帚,陪笑道:“姨娘消消气,这玩艺粗糙,别伤了姨娘的玉手。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 事后林西回忆,这一刻她做出如此匪夷所思的举动,实则是因为某人的灵魂附体。这某人,除了醉仙居那一位好管闲事的,不作他想。 朱姨娘狠狠的瞪了林西一眼,一手插腰,一手指向跪在地上的丫鬟,身子乱颤。怒骂道:“下三烂的贱货,敢在背后说当家主子的坏话,你也不瞧瞧你有几条命。” 小蛮散着发,捂着半边微肿的腰哭诉道:“我没有说,我没有说!” “没有,好,好,好,合着我是冤枉了你。丛妈妈,听说当日你也在场,你倒来说说看,这贱人说还是没说?” 丛妈妈弯着腰,腆着脸,笑得极为苦涩。 “姨娘,小丫鬟之间拌几句嘴,吵闹着玩,当不得真。” 丛妈妈避重就轻,隔靴搔痒的一句话,哪能打发得了正在火气上的朱姨娘。 “吵闹着玩?当不得真?” 朱姨娘音量拔高三分,“丛妈妈,你倒是很会说话啊!” “你,你说,那日这小贱人都说了些什么?”朱姨娘玉手轻轻一抬,直直的指向了刚刚抢走了扫帚的林西。 诡异的一幕随之出现。 林西扶着扫帚,纤巧的身子一寸一寸的往下缩,往下缩,再往下缩,露出身后的人一张错愕的脸。 须臾,朱姨娘的手将将好指在林西身后,正瞧着热闹的小月脸上。小月的嘴巴瞬间张得可以塞下一个拳头。 我的妈啊,真是险啊!幸好当日老爹让我练了几天下腰,腰身才不至于那么硬。若不然,今日这一劫势必是难逃啊! 小月的胆子不比那林西大多少,憋红了一张嘴,吱吱唔唔半天一个字都没吐出来。 腊月见几个小丫鬟都吓住了,心头大恨。这是哪个杀千刀的大嘴巴往朱姨娘跟前嚼舌头?孰不知高府上上下下,就数这朱姨娘最是难缠。 她脸色不变,挺身而出道:“姨娘有什么话不防坐下来细说,这样吵吵闹闹的没的叫旁人看笑话。这丫鬟若说了什么对不住姨娘的事,姨娘只管打,只管骂,只别气坏了自个的身子才好!” “正是,正是,姨娘进屋喝口热茶,这雨里淋着,寒气侵体,容易生病。姨娘金玉一样的人,何必跟个小丫鬟一般见识。” 林西见丛妈妈再无那日抄起家伙就往她们身上招呼的气势,只在朱姨娘跟前陪着笑脸,心里十分的看不起。可转念一想,又有几个下人敢在朱姨娘跟前放肆? 尽管是三小姐跟前最体面的两个仆人,好言好语的奉承着,朱姨娘心头的怒火也未消下去半分,冷笑道:“不说是吧?来人,把这丫鬟拖走,咱们到夫人跟前分说去。我倒要看看,背后编排主子的丫鬟有什么下场。” 小蛮一听朱姨娘要把她弄到夫人跟前去,吓得三魂去了两魂,身子一软瘫倒在地上。 朱姨娘身后两个身材魁梧的婆子撂起袖子,一左一右的架住了小蛮,便往外拖。 小蛮瞬间清醒,哇的一声哭喊起来,癞在地上死活不肯起身。 腊月,丛妈妈见事情要闹大,互递了个眼神,忙上前苦劝。平芜院众丫鬟们也不敢上前,只在廊下远远瞧着,生怕一不小心惹祸上身。 林西已被橙子一把拉到角落里,低低的呵斥了几句,正缩着脑袋斜眼偷看热闹。 院中正乱作一团之时,也不知谁高喊了一句:“三小姐来了!” …… 一抹白色的倩影出现在院门口,众人抬眼看,不由的心下一喜。 高鸢尾扫了一眼院里众人,上前盈盈一拜,浅笑道:“姨娘,咱们且屋里说话,这外头寒风冷雨的,姨娘身子禁不起。” 朱姨娘见是三小姐,心下有所顾忌,脸色稍稍缓了些。 “你来得正好,这丫鬟背地是编排主子的不是,我正要把她带到夫人跟前分说。” 高鸢尾小小年纪,脑子转得极快:“姨娘且缓一缓,不是我要拦着,夫人病体未愈,姨娘冒冒然把人带了去,扰了夫人的清净只怕是不妥。” “不妥?这丫鬟背地里编排主子的不是,便是妥的?三小姐,胳膊肘也不能这么往里拐。” “姨娘,有什么话,咱们到里头说。” “里头说,为什么要里头说?青天白日的嚼主子的舌头,谁教的她这般没规没矩?今日不把话说清楚,谁也别想糊弄过去。” 冷冷的话语夹杂着冷冷的细雨扑面而来,高鸢尾只觉得寒彻心骨,脸色沉了下来。 丛妈妈忙打哈哈道:“朱姨娘,那丫鬟也没说什么,姨娘怕是听错了!” “听错了,我呸,梨花,她们不肯说,你来说!我到要看看,这院里没脸没皮的人有几个!” 梨花是朱姨娘从娘家带来的人,与那朱姨娘秤不离砣,砣不离称。 梨花一开口,林西心头便一阵哀号。 梨花的话与那日众人说的话,分毫不差,简单就是随身带了个录音笔啊。完了,完了,这院里不仅有她一个无间道,还有无数个无间道,令人防不胜防啊。 平芜院众人的脸色个个难看的紧。 高鸢尾心中凄凉,惨惨一笑道:“朱姨娘好伶俐的耳朵。” “容你的丫鬟随口讲得,就不容我听得,这是个什么道理?三小姐,听说当时你也在的,这样没有规矩的丫鬟作什么还留着,为什么不回禀了夫人送出去?难不成,这些话在三小姐看来都是应该的,又或者三小姐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朱姨娘越说越觉得火大,当下便口不择言起来:“我知道,你二哥是个庶出,比不得你大哥长房长子的身份,只三小姐别忘了,他再不济也是你的二哥,将来你出了门子,还得指着娘家兄弟才能把腰板挺得直!” “姨娘!” 高鸢尾哪受得住如此重的话,只觉得心中万分委屈,眼泪簌簌而下 林西看着,心中着实生怜。三小姐虽然聪慧,到底是个小姑娘,与浸淫内宅十几年的朱姨娘如何相比?那朱姨娘张一张血盆大口,吐几口唾沫星子,就能把人淹死。 “姨娘怎可这样想我们小姐?小姐不过是思及夫人病了,老爷又为朝庭之事烦忧,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才把事情捂下,实际上小姐私底下已经罚了这丫鬟的月银。” 腊梅见主子受委屈,忍不住出声替主子分辨。 “腊梅!” 高鸢尾强忍住眼泪,走到朱姨娘跟前,轻轻一福。 “姨娘不必再说。这事本是我的错,是我没有管教好院里的丫鬟。来人,把这丫鬟头带到刘妈妈处,我这院里留不得了。” *** 作者有放太差:感谢亲爱的enigmayanxi的打赏。 这几日事情太多,故都会提前更新! 第二十三回 不能打老爷的脸 小蛮一听这话,猛的从地上起来,扑到三小姐跟前,抱着三小姐的腿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很是可怜。 高鸢尾忍着泪,凄身道:“我原想咱们主仆一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保住你的差事,日后慢慢改了便是。只是如今……” “小姐,是我错了,是我嘴贱,小姐打我骂我都使得,只求小姐不要赶我出去,小姐,我不出去,我不出去!” 高鸢尾眼中闪过不忍,却狠狠心道:“小蛮,今日之事,我若不把你赶出去,必不能善了。你……好自为之!” 高鸢尾狠狠心抽出脚,捂着帕子,看都未看朱姨娘一眼,便哭着跑进了里屋。 小蛮失了重心,软软的伏倒在地上,泪水和雨水混合着腻在白净的脸上,声声哀哭道:“小姐,我求求你,别赶我出去,小姐……小姐……!” 林西突然觉得有股莫名的悲哀浮上心头,不忍再看,把头扭了过去。 朱姨娘这一闹,小蛮在平芜院的差事算是丢了。丢了也就丢了吧,只一个丫鬟顶着嚼主子舌头的名声,日后怕是难在高家立足。 更何况这小蛮不仅嚼了高府男主人的舌头,还嚼了高府两位少主人的舌头。若是真的闹起来,只怕她娘老子也得不了好。 平芜院众人见此情形,不免有了兔死狐悲的感觉,都怔怔的看着,大气也不敢出。 朱姨娘高高的扬了扬首,面色不屑的看了看众女的脸,目光看向三小姐的卧房,高声道:“这便对了,这般不知死活累及主子的丫鬟就该早早的打发了省事。姨娘这也是为你好,省得将来啊,惹出大祸。” 说罢,鼻子里冷哼两声,提起裙角,傲据的转身便走。走了两步,又顿住了脚。 “哪个是小月?” 小月心头一惊,忙上前道:“姨娘,有什么吩咐?” 朱姨娘上上下下打量了小月一通,似笑非笑道:“长得也算清秀,知道护着主子,是个忠厚的,回头到姨娘院里来领赏。” 朱姨娘把明显受了惊吓的小月扔在一边,款款而去。梨花和众婆子们不敢耽误,赶紧跟了上去。 “你们都是死的,还不快把人带走?还由着她折腾小姐。” 丛妈妈等朱姨娘走后,声色厉疾的冲着几个打粗婆子吼道。 婆子们迅速的把瘫作一团的小蛮架住了,拖了出去。 小蛮声声凄厉的叫唤声,震得平芜院众人心惊胆寒。 …… 朱姨娘一行摇摇走出平芜院,穿过几条小径,走至一颗槐树下,朱姨娘停住了脚步,朝梨花看了一眼。 梨花凑上前道:“姨娘有什么事?” “海棠这骚蹄子的事,何姨娘知晓不知晓?” 梨花面有难色,“怕是不知道的。” 朱姨娘眼中闪过一丝狠色,轻道:“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让何姨娘瞒在鼓里?你着人把今日我大闹平芜院的事会知到何姨娘的院里。也省得她夜夜独守空房,还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梨花虚咳一声,压低了声道:“姨娘是想让何姨娘动这个手?” 朱寻雁缓缓垂目,“老爷这会刚尝了鲜,正在兴头上,我若这会动手,岂不是打了老爷的脸?” “姨娘,何姨娘是个聪明人,万一她和姨娘一样,顾忌着老爷不肯动手,那……” 朱寻雁玉指了指夕云院,磨了磨后糟牙道:“换了是我,像这种背主的贱人早就……偏她是菩萨心肠留着不动,活该被气得吐血。你只管去做,至于她何秋玉忍得住,忍不住,可不是咱们要操心的事情。” 话虽这样说,朱姨娘到底心有不甘,跺了跺脚忿忿道:“就算那贱婢命好,且让她再多过些逍遥日子。” …… 腊梅侍候着小姐净了面,接过紫薇手里的燕窝,送到三小姐跟前。 高鸢尾红肿眼睛,把玉碗往几上一搁,偏过头,怔怔不语。 丛妈妈见三小姐脸上恹恹的,想安慰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丛妈妈不说话,腊梅,橙子更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腊梅偷偷抬眼看三小姐,眸光幽幽变化,轻声道:“小姐,别跟朱姨娘一般见识,她这人……” “腊梅!” 高鸢尾出声冷冷打断:“若换了母亲身子好的时候,你说她一个姨娘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跑到咱们院子里闹事吗?” 屋中三人心神一凛,当下明白小姐这话的深意。 如果夫人身子康健,别说那小蛮背后编派主子的不是,就算她当着朱姨娘的面酸酸的说上几句,那朱姨娘也不敢说什么。 在这个府里,但凡是夫人身边的人,且不说像刘妈妈这般得用的,便是个浆洗婆子,走出去也有几分脸面,更何况小蛮的老娘还是个小管事。 “我虽是个庶出,可母亲疼我,把我当亲生女儿看待,明里暗里的护着。两位姨娘冷言冷语虽也常有,可像朱姨娘今天这般放肆的,何曾见过?” 高鸢尾脸上悲凉色尽现。 高鸢尾在高府的处境向来尴尬。亲爹不亲,亲娘不爱,姥姥不稀罕,只一个隔了层肚皮的嫡母,还稍稍的对她有几分怜惜。如今连嫡母这个保护伞都要摇摇欲坠了,高鸢尾以后的日子该有多难,显然是一眼就能看到的。 只这一层便也罢了,再往深了看,庶女的婚嫁拿捏在嫡母手里,嫡母想让你寻户好人家,你就能寻户好人家;嫡母从中作梗,不想让你寻户好人家,恁你长相再绝色,性子再温婉,也难成心愿。 正所谓婚姻大事,三分人为,七分天命。高鸢尾的三分,只稳稳的落在嫡母手里。 丛妈妈一想到此,眼圈微红,“小姐,车到山前必有路,夫人是个有算计的人,又一向疼你,便是有那么一天,也会为小姐……” 高鸢尾轻轻摇了摇头。 “夫人即便是有算计,到这个份上了,也只会先尽着大哥,大姐。这才是她的命根子。行了,都忙去吧,我想歇一会!” “小姐,刘妈妈来了!” 腊梅三人面面相觑,不明白刘妈妈这个时候过来作什么。 高鸢尾忽的直起身,理了理发髻,忙道:“快请进来!” 刘妈妈带着两个小丫鬟掀了帘子进门,给三小姐行过礼后,小丫鬟把手里的东西放在紫檀木桌上。 “三小姐,这是夫人让我给你送来的,夫人说,小姐今日受委屈了,改明让小姐再挑两个可用的,放在院子里使唤。” “妈妈!” 一句受委屈了,令高鸢尾再也忍不住落下泪来,哽咽着说不出话。 刘妈妈眸中闪光,心下微微一叹,顿了顿续又说道:“夫人已经让小蛮的娘老子把小蛮领回去了。夫人还说,让小姐放宽心,别跟朱姨娘一般计较。” 高鸢尾听得心头温暖,忙拭了泪道:“替我谢谢母亲,母亲身子不好,还替女儿操着心,女儿真真是不孝。” 刘妈妈脸上浮着笑,身子微弓道:“奴婢一定带到。夫人跟前离不开人,奴婢……” “妈妈去吧,等母亲大好了,女儿再去请安。” “三小姐的孝心,夫人从来都是知道的。只是容奴婢说句不知天高地厚的话,三小姐这院里……”刘妈妈拖长了调子并未再说下去。 屋里众人心头一震,脸色都不大好看。 高鸢尾深吸一口气,轻声道:“多谢妈妈指点。紫薇,送刘妈妈出院。 …… 高鸢尾看着桌上两匹上好的锦布,眼中又有了泪意。 刘妈妈的意思,便是母亲的意思。正所谓内言不出,外言不入,如果看来…… 半晌她眸光一转,手轻轻一扬。 “丛妈妈,院子里的人需得好好敲打敲打。母亲身子不好,这些个小事传到她耳朵里,累得她为我操心,可谓是我的不孝。” 丛妈妈瞿然变色,瞬间明白此话的深意,“小姐,你放心,妈妈一定帮你查个水落石出。若让我查出是哪个没脸的下作小人做的龌龊事,我定饶不了她!” “妈妈还需低调行事,万万不可惊了他人。”腊梅不放心的交待了一句。 “腊梅丫鬟,我晓得!” *** 感谢enigmayanxi,金陵天寒,有你,却倍感温暖! 感谢书友的评价票! 第二十四回 智商堪忧 夕云院里,悄然无声。 “夫人,夫人!” 崔氏闭磕着眼,悠悠转醒。 “夫人该吃药了!”水仙端着药盏,轻轻唤道。 崔氏睁开眼睛,见手里的书散落在地,叹道:“刘妈妈呢?” 水仙眼色微收,忙道:“夫人忘了,夫人刚刚打发刘妈妈去三小姐处了。” 崔氏惨惨一笑,脸色苍白的让水仙不忍侧目。听人说老太爷那头已经着老夫人暗暗预备下了,连棺木都已寻好,明着说是冲一冲,实则…… 水仙放下药盏,背过身偷偷擦了把眼泪。 崔氏用过药,漱了嘴,斜靠在床头。 须臾,刘妈妈掀了帘子进来,掸了掸身上的寒气,轻声道:“夫人,奴婢往小三姐院里去过了。” “怎么样了?” 刘妈妈道:“果然不出夫人所料,三小姐正在房里伤心呢,一双眼睛哭得又红又肿。见到奴婢去,脸上才有了些笑意。” 崔氏轻轻一叹,叹声幽深而低回:“也是个可怜人!” “夫人,奴婢有一事不明,夫人为何这搬抬举三小姐?按说这事,原是三小姐府里的丫鬟错在先,在背后编派主子,话又说得这般难听,也难怪朱姨娘为着二少爷这样一闹。”水仙不解道。 刘妈妈神色稍霁,沉吟片刻道:“水仙,夫人抬举三小姐,是想让三小姐知道,在这个府里,唯有咱们夫人对她最好!” 崔氏抬眼瞧了刘妈妈一眼,眼中精光微闪,轻道:“茉莉被我宠坏了,耳根子软,是个没甚主见的,论心机,她比不过老二,只堪堪与老四打个平手。我在一日,便能护她一日,若我有一天……” 崔氏红了眼眶:“大少爷虽是她亲哥哥,却身在外宅,内宅的事情,他的手够不着。我抬举三小姐,也是想让她念着嫡母的好,帮衬茉莉一把。便是将来出了门子,姐妹俩也好有个照应。” 崔氏一口气说了这些话,娇喘不已。 水仙一边替夫人揉胸,一边叹道:“夫人为着大小姐,真真是……” “偏这个孩子是个傻的,旁人讲什么都信,被人撩拨一两句,便忘了东南西北,早跟她说别与那两个走得太近,偏不听。她掏心掏肺的对别人,又怎知别人不过是……” 崔氏说得动情处,忽然一阵猛咳。 刘妈妈两个一阵手忙脚乱。 崔氏喝过两口参茶,才缓过劲来。 刘妈妈劝慰道:“夫人,大小姐还小,心也实,哪懂什么人心叵测,日后大了,自然会明白的。” 崔氏摇摇头,冷笑道:“咱们府里四个姑娘,三个一边大。老二看似蔫不吭声,实则心眼最坏。老四看似聪明,却最是个笨的。唯有个老三,既聪慧又有懂得进退。妈妈啊,茉莉比她年长,还不如她。” 刘妈妈与水仙对视一眼,到嘴的话咽了下去。大小姐被养成现在的性子,夫人偏宠其实是最大的原因。 “两个姨娘那头有什么动静?” “回夫人,暂时还没有。不过,何姨娘今日回娘家去了。” “回娘家了?”崔氏轻轻一笑,笑意凄凉。 …… 寒风飕飕,枯木寂寂。 林西抬眼瞧了瞧这处园子一角的景致,心头极为忧郁,不由的圆脸怒睁道:“橙子姐姐,书房里的事一大堆呢,万一小姐找不到我……” 橙子似未听到林西的话,只顾着抬头四下打量。 “那个……橙子姐姐,这是内宅的花园,又这么偏,三位少爷他们……” 嘶,一阵疼痛袭来,林西倒吸一口冷气。 林西捂着微痛的耳朵,眼泪汪汪道:“橙子姐姐,你揪我耳朵作甚?” 橙子姐胸闷的可以,呵斥道:“想什么呢你?谁说我要……我不过是有话要跟你说!” “有话要跟我说?”林西忽然觉得有股子悲伤浮上心头。 大冷的天,外头又下着雨,想说话,哪里不好说,非要淋着雨到这么个鸟不生蛋的地方,跟做贼似的。 橙子秀眉高挑道:“别搭拉脸,我且问你,小姐院里的事,怎么就传到了朱姨娘耳朵里?” 林西很想问一句,这跟你把我带到这鬼地方,有什么关联?她一脸无辜道:“我怎么知道?反正不是我。” 虽然林西也是个无间道,但林西这个无间道,只为橙子而做。且她认为无间道的职业操守很重要。管好自己的事,少管别人的事,便是她的职业操守。 橙子压低了声道:“我知道不是你。我是说她?” “她?哪个她?”林西不明就里。 “你怎么就这么笨呢,同样是人,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你的脑袋瓜怎么跟别人的长得不一样?” 林西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心下冷笑。我这脑袋,确实还真与你不一样。 林西讪讪一笑道:“橙子姐姐,我最是个笨的,有什么话你直说行吗,别让我猜。你让我猜,我也猜不出来啊!” 橙子想了想,觉得这是个事实,便认命道:“得了,也不指望你能猜得出来。我跟你说,以后离那小月远一些,别被她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给迷惑了,这丫头心大着呢!” “小月,小月她怎么了?”林西表情茫然。 “什么怎么了?那日咱们院子里吵架的事,那梨花说得分毫不差。你知道为什么?”橙子下意识的又来了个疑问句。 林西尚未反应过来,橙子似意识到自己犯的低极错误,又道:“哎啊,我也不跟你打哑迷了,这事十有*是小月告的密。” “小月,怎么会是她?”林西表情更加茫然了。 “怎么不会是她?你想啊,那日她与小蛮打架,明明不是她的错,小姐却因为小蛮她娘老子的关系,把两个人都罚了。小月自然怀恨在心啊。” “小月她怀恨在心?” “肯定怀恨在心啊。” “然后呢?”林西将手揉了揉额角,缓缓道。 “然后她就跑到了朱姨娘那里告密。瞧瞧,朱姨娘临走时,独独跟她和言悦色的跟她说话,还让她去领赏,这可是一院子的人都看到的。” 林西突然觉得太阳穴那处有些微微的疼。她在考虑是不是少女的智商会因为单恋某个人,而变得有些……有些堪忧。 “橙子姐姐,你说小月她为什么这么做?” 橙子见林西仍是胡里胡涂的模样,手重重的落在她肩上,语重心长道:“你说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小月她喜欢二少爷啊。” 林西呆呆的思索了一阵,忽然出声道:“那天晚上,小月不是还为大少爷说话的吗?” “笨啊!” 橙子恨恨道:“喜欢了大少爷,就不能喜欢二少爷了吗?人是会变心的,” 林西蹙眉道:“橙子姐姐,你也会变心吗?” “放屁,谁跟她似的,见一个爱一个,我只喜欢大……哎啊,你问这些做什么,反正我跟你说,你离她远些,她的事少掺和,也别借她银子使,你算计不过她的。” “噢!” “还有,咱们俩以后有什么话,到外头来说,千万别在屋里说,万一被她听去了,到时候说不定……” 林西一言不发的盯着橙子喋喋不休,心里的突然涌出一丝丝小伤感。 一方面她深感橙子此举对她的维护,另一方面,她觉得无间道这个工作,以小月这个智商,是做不来的。别说小月做不来,便是她这个聪明绝顶的人,做起来也相当的吃力。 再者说,小月她傻啊?刚跟小蛮吵过一架,巴巴的跑去朱姨娘处告状,生怕别人不知道告密的人是她。 林西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目光有些幽深! 第二十五回 无巧不成书 林西回到书房时,悄无声息的闪进去,替小姐兑了些热茶,便静静的侍立在一旁。而此时三小姐正捧着一本诗词看得入迷。 林西之所以说三小姐看得入迷,是因为三小姐半天没翻过一页,由此可见,三小姐正聚精会神的研究这诗词中的意境。 诗词这个玩艺,林西觉得某人总结的四句话颇能深刻的体现其精髓。 正所谓柳永喝花酒,陆游坐床头。苏轼被下放,李煜宫中愁。言而总之一句话:人也愁来,鬼也愁,谁若不愁是小狗。 至于三小姐为什么愁,林西不愿深想。 她觉得她只是一个小丫鬟,她的主要工作是侍候人。端茶递水这属于体力范畴,而忧愁这玩艺,是属于精神范畴,比较的高深,比较莫测,关键还费脑子。 就像高家老爷到底有没有光着屁股被捉奸在床? 正房夫人病得是不是快死了? 两个姨娘为了扶正背地里做了些什么小动作? 自家小姐在这府里没了依仗,日后何去何从等等等等复杂的问题,不该是她一个月才拿五百钱银子的小丫鬟操心的事。 林西打小就是个懒人,能坐着决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动脑子的事情,她一向不爱做。 她爱做的事,是一边看小姐读书,一边自娱其乐的玩玩吹口水泡泡。互不干扰,互有乐子。 …… 高鸢尾放下书,缓缓抬起头,目光凝视窗外,许久,她幽幽的叹了口气。 林西正好吹破了一个泡泡,听得叹息声,她心头一颤,忙上前笑道:“小姐,茶凉了,奴婢再帮你换一杯吧!” “几时了?” 林西看了看沙漏,心里暗暗算了算,笑道:“回小姐,快申时三刻了。小姐若是饿了,奴婢去厨房催一催。” 高家的规矩,平日里一日三餐均由大厨房统一坐,到了时辰,按着份例送到各个院里。若遇重大的节日或者宴请,便开了席面,男人一桌,女人一桌举杯欢庆。 “不必了,倒也不饿!”高鸢尾摆摆手。 “那奴婢给小姐去拿些点心来,小姐看书累了,吃几块点心,喝几口香茶最是解乏。” 高鸢尾见林西眼波流转,小嘴一动一动凑到她跟前说话,不知为何心中的忧郁消了大半。 “林西,你是哪一天生的?” “回小姐,奴婢是三月初三生戌时三刻生的。” “三月初三,真是巧了,我是三月初四丑时一刻生的,只差了一天。”高鸢尾有些诧异。 “小姐,天底下还真有这么巧的事?” 高鸢尾见她眉毛高挑,一脸的惊色,仿佛是听见了这天底下最稀奇的事,不由含笑道:“正所谓无巧不成书便是这个道理。我与二小姐也只相差十几天。” 林西一时有些怔怔的。 这个世界果然是不公平的,从你出生的那一天起,有些事,便注定了不能公平。有些人生下来什么都不做,就可以锦衣玉食;而有些人却得卖身葬父,为奴为婢。 虽然她与三小姐出生只差了一天,很显然,林西出生那日,阎王爷因赌输了钱心情不是很好。夜里小酒一喝,美女一睡,早晨起来便阴转睛天。 林西暗暗的磨了磨后槽牙,心想,阎王爷你个鸟蛋,出门赌钱不看黄厉,活该你输。 高鸢尾见林西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煞是好看,笑道:“你也不必惊讶,别说只差一天,便是同年同月生的人,也大有人在。” 林西缓过神来,陪笑道:“奴婢乡野出身,庄上统共就十几户人家,从没见过这等稀奇事。” 高鸢尾笑道:“见多了,也就不怪了。书里那些个稀奇事更多,这个啊真不算得上什么!” “小姐真是聪明,什么都知道,书读得好,琴弹得好,长得也好,小姐啊,莫非你是神仙投抬?”林西没脸没皮道。 扑哧一声,高鸢尾捂着帕子笑道:“什么聪明?不过是比别人多用一两分心罢了。” “小姐这话说得不对,若换成我,就是多用十分心,也学不会那些。说来说去,还是小姐聪明。” “怪道紫薇她们两个都说你好,都愿意跟你说话,果然是个讨喜的。” 林西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笑道:“小姐,那是两位姐姐抬举我。” 高鸢尾尚未答话,一杯热茶已奉到眼前。 “小姐,喝口茶吧,话说多了,怪费唾沫星子的。” 高鸢尾闻言有些哭笑不得,接过茶盅,就势深深看了林西一眼。 一身青色袄子裹在身上,衬得人有些老气。一双眼眸宛如黑璃般清亮灵动,顾盼间神采燿人。偏偏这般漂亮的眼睛长在一张极为平常且肤色暗沉的脸上。 一双手倒是长得极好,十指青葱,圆润滑腻,衬得那青花瓷的茶盅也有了几分韵致。高鸢尾一时看得有些怔怔。 刘妈妈是母亲从崔家带过来的,崔家诗礼传家,规矩极大,故刘妈妈**出来的丫鬟,一言一行都是按着崔家的标准来。 这丫头着实与旁人有些不同,不同在哪里,高鸢尾说不上来,只觉得就似眼前这杯热茶一样,喝下去,胃里很是慰贴。 想着这丫头无父无母着实堪怜,生的又是这般模样,言语中便软了几分。 “以后我看书,你也别尽站着,找个椅子歇一歇,做做针线活也是好的。” 林西闻言脸上未有喜色,反倒笼上了一层忧色。 “小姐,奴婢……奴婢还是站着吧。” “这是为何?” “奴婢……奴婢不会做针线活。”林西扭捏半天,才从嘴里幽幽吐出一句话。 高鸢尾笑道:“刘妈妈没教你?” 林西忙摆手道:“教了,教了,是奴婢笨,学不会。” “这倒奇了,我看你那机伶劲,也不是像个笨的啊。” 林西见小姐脸上并无嘲笑之色,言语中也未有异样,方才大着胆子道:“小姐,奴婢从小跟爹爹过活,爹疼我,从来没让我拿过针啊线的,所以奴婢跟刘妈妈学了半天只会钉几粒扣子。” “你爹倒是宠你。” 林西脸色一悲,想着过往的日子,眼中有了几分盈光。 “你娘是怎么死的?” “我爹说,我娘生下我后,没熬几天,便去了。我爹说,我是他一把屎一把尿的带大的。” “你有这样的爹,也是福份。” 高鸢尾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看向林西的目光又多了几分怜惜。 福份? 林西磨了磨她尖利的牙。 果然是福份,福份的都让我卖身进府,而那两个货居然…… 林西蓦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佯装扭动了下发酸的脖子,笑道:“小姐,奴婢想求你件事。” “你说。” “再过半月,便是我爹的忌日,我想回家给我爹烧些纸。” 高鸢尾微微动容,笑道:“这有什么求不求的,回头跟刘妈妈说一声便是,就说是我允下的。” 林西一听,喜笑颜开,当下扑通一声跪下,给三小姐磕了几个头,未等小姐叫起便起身笑道:“小姐,你先歇着,奴婢帮你瞧瞧晚饭来了没有……” 高鸢尾见她蹦蹦跳跳的走出去,心头莫名的喜悦。 …… 遥夜沉如水,人间帘幕垂。 宽敞的净房里,地龙烧得火热,暖如春日。鎏金蟠花台上的烛火燃得旺盛。 何姨娘泡在半人高的木桶里,热热的水包裹着皮肤,浑身的毛孔一点点舒展开来,她舒服地叹了口气。 想着白日里的事,何姨娘轻道:“你们俩个出去吧,把容妈妈叫来侍候!” “是!”小丫鬟齐声应下,掀了帘子出去。 不多时,容妈妈悄无声息的进来,不敢往前,只远远的在门口守着。 “姨娘有什么吩咐?” 何秋玉把头靠在木桶,柔声道:“老爷今日歇在何处?” 容妈妈转了几个心思,笑道:“姨娘,老爷从衙门里回来,先往书房里去了,这会刚往夕云院去,不过……” 第二十六回 姨娘的心思 何秋玉对容妈妈的欲言又止很是不满。 “有什么话吞吞吐吐的,不能示人,快些说来。” 容妈妈望着眼前袅袅升起的热气,虚咳嗽一声道:“姨娘要奴婢打听的事情,奴婢已要打听出来了。” “噢,快说!”何秋玉挑眉。 “那日夕云院确实有事发生。” 容妈妈淡淡道:“听说是夫人身边的海棠在老爷房里……被夫人的人拿住了,夫人这才急血攻心,吐了血。” “什么?” 何姨娘猛的直起身子,失声惊道。水珠划过她白腻的肌肤,像落在玉盘的珍珠,容妈妈忙把头低垂下去。 “姨娘别惊,奴婢还打听到那海棠趁着老爷高兴,挑唆着老爷把她抬了姨娘。老爷顾忌着夫人的身子,只推说等夫人去了以后再……” 容妈妈越说越慢,越慢声音越低沉,说到最后,已然没了声响。 “怪不得……怪不得那崔氏竟病重不起,原来……竟是……”何姨娘心里泛起苦涩,失神喃喃自语。 容妈妈听得真切,心中一动,又道:“姨娘,听说那海棠早已爬了老爷的床,每日夜里跟老爷在书房厮混,只瞒着内宅里的人。” “不要脸的骚蹄子,下作的娼女,仗着有几分姿色便**爷们,怪不得老爷这些日子……等等,这事朱姨娘知道不知道?”何姨娘死命的咬住嘴唇,面色阴沉道。 “朱姨娘怕是知晓了。” 容妈妈上前一步,把今日朱姨娘在三小姐院里大闹的事一五一十的说给了何姨娘听。 末了又道:“下午,刘妈妈就让小蛮的娘老子把人领了回去。夫人怕三小姐委屈,还特意让刘妈妈拿了两匹上好的锦缎给三小姐送去。” 何姨娘冷笑两声,身子缓缓靠了下去。 “朱寻雁一听自己养的好儿子被人说成这样,又气不忿那贱人的事,才这般不管不顾。真真是个蠢货。跟个嚼舌头的下人较个什么劲,把那贱人给我赶出府去,才算是她的本事。” “姨娘说得半分都不差。听说二少爷从学堂里回来,就被朱姨娘叫到跟前,好一顿说。” “来人,侍候我起来!”何姨娘突然高声叫道。 …… 不过是半盏茶的时间,何姨娘已换了干净的衣衫斜靠在炕上,刚刚沐浴过的粉脸微微透着红,显得分外娇媚。 容妈妈站在炕沿侍候何姨娘用了半盏燕窝。 何姨娘挥了挥手,小丫鬟有眼色的退了房里。 “今日,我回去把事情跟老妖婆都摊开了说。” “老夫人怎么说?” 何姨娘冷笑道:“老妖婆自然说好。” “姨娘哎,说好有什么用,关键是有个什么章程,再过半个月崔家的人就来了。” 何姨娘面有忧色,轻道:“我又何尝不知。只不过大哥不在府里,老妖婆她作不了主。不过你放心,话我已经说出口了,倘若这次他们不肯出力,那日后就别怪我不念亲戚情份。” 容妈妈这才稍稍缓了口气:“既然老夫人应下了,大老爷为着自个的前程,也不得不在背后替姨娘出一把子力。” 何姨娘下巴高高抬起,眼中闪过光芒,淡淡的扫了容妈妈一眼。 “大哥那头使了劲,咱们这头也该……” 容妈妈略思片刻道:“姨娘说的极是。夫人跟前姨娘还是要常去走动。” “那倒不必,我就是天天跪在崔淑兰跟前,她的心里还是向着崔家。” “姨娘的意思是……” 何姨娘心头有些不悦,但眉目间无波无澜:“容妈妈,你说以朱寻雁的为人,眼睛里可容得下沙子?” 容妈妈这回听得分明:”若换了半个月前,何姨娘只怕早就下了手。只是如今……“ “如今夫人不成了,朱姨娘顾忌着老爷,不敢轻易动手?” “姨娘料事如神。说不定朱姨娘还指着姨娘您呢?” “指着我?她以为我跟她一样蠢?”何秋玉眼露鄙夷,轻咳一声。 容妈妈会意,上前两步,凑到跟前。 何秋玉美目流转,轻唇微启:“二少爷那里……” “姨娘,老爷来了!” 何秋玉心头一跳,与容妈妈对视一眼,笑容顿时溢在脸上,忙理了理衣裳迎了上去。 …… 一声巨响,上好的青花瓷茶俱应声而碎。 朱姨娘撑得鼓鼓的胸口上下起伏,眼中的怒火喷涌而出,娇美的脸庞微微有些扭曲,显然已是怒到了极点。 刚刚她派丫鬟往夕云院去请老爷,却听说老爷早一步已去了何姨娘院里。想着老爷已经有半个月的时间没踏进她的房里一步,朱姨娘死死的咬住了嘴唇。 梨花忧心忡忡的看着朱姨娘。 自家主子虽然出身高贵,又有儿又女,性子却有些娇纵,比不得何姨娘**婉转,讨老爷喜欢。万一老爷心一软,到时候不管不顾的抬何姨娘上位…… 梨花想到此,沉吟着小心翼翼道:“姨娘,奴婢还听说今日何姨娘一大早就出了府,听说是往何家去了。这会又把老爷引到她院里,指不定在老爷耳边说什么话呢?” 朱姨娘冷笑连连:“什么话,总不会是好话。她动的什么心思,打量我不知道? “姨娘,总不能让她占了上风,如今咱们该如何是好?” 朱姨娘冷笑道:“梨花,明日一早给夫人请示过后,咱们回府去。我就不信了,一个小小的工部主事能成什么器?” …… 二更的更鼓刚刚敲过,何成刚拖着迷醉的脚步,在小厮的搀扶下从马车上下来,便有小丫鬟迎上来,在其耳边低语几句。 东厢房里常氏倚在床头,半瞌着眼睛,听见外头有了动静,拨着念珠的手一顿,浑浊的眼睛骤然睁开。 何成刚一身酒气入得房中,摇摇晃晃的给常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眉头微皱,脸色沉了下来。 “天天这般晚回来,自个的身子还要不要了?” 何成刚打了个酒嗝,笑道:“母亲,几个同僚非要拉着儿子去,儿子推脱不掉。” “行了,行了,我不耐烦听你这些,你坐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何成刚一屁股坐在床沿上,小丫鬟机灵的端了热茶上来。何成刚一口饮尽。小丫鬟见老夫人脸色不豫,极有眼色的打了帘子出去。 屋里没了外人,常老夫人轻叹了口气。 “我的儿,今儿个高府的那位回来了。” “好好的,她回来做什么?”何成刚含糊道。 “我且问你,这两天外头可有什么高家的传闻没有?” 何成刚闻言先愣了愣,突然哈哈大笑了两声,方才道:“老夫人,这几日外头倒确实有些高家的传闻,说高相爷光着屁股被老婆捉奸在床,那崔氏气得一口气上不来,差点死过去。” 常老夫人眉色一动,忙道:“这事你怎么不早说?” “早说?早说什么?老夫人,坊间的传闻哪里能信得?那高相爷要是能光着屁股被捉奸,那你儿子我早八百年就该去游街了。不过是无稽之谈罢了。”何成刚想着自己的那些个**韵事,嘻笑道。 “你给我闭嘴。”老夫人直直的挺起身,一掌拍在儿子肩头,恨道:“整天不是喝花酒,就是逛**,怪不得到了这个岁数,还是个六品小官。” 何成刚见老母亲动怒,一把拉着老夫人的手,哄劝道:“老夫人,儿子皮糙,您别伤了自个,有什么话好好说,儿子都听您的。” 何成刚一求饶,常老夫人心软下几分,偏脸上还带着几分怒气,啐道:“我跟你说,今儿个,你妹子回来了说了,高相爷被捉奸一事,是真的;那崔氏病重一事,也是真的。” 何成刚打了个激灵,酒醒了一半。 “母亲,此话当真?” 常老夫人嗔看了他一眼,点头道:“千真万确!你妹妹回来让我们替他想想法子,看看能不能将她扶了正,日后也好……” 第二十七回 谁引进府的? 常老夫人沉吟着没把话说话下去。 何成刚另一半的酒当即醒了过来,盯着老夫人半晌没有动静。 常老夫人见儿子这般情形,又叹了口气道:“你虽是个六品,也有些实权在手里,比起那高家来,不过是蚂蚁遇着大象。你妹妹说了,那崔氏怕是熬不过这个年,咱们若能帮她成事,旁的不说,我儿的官位至少往上再升几个台阶,到时候,何愁咱们何家不兴盛啊。” 一番话说得何成刚心下大动,再无半分醉态。他思了思道:“老夫人,这事怕是有些难。且不说那崔家是个什么打算,妹妹上头还有一房姨娘。朱家那位官至礼部右侍郎,权势富贵在咱们之上,万一他们也起了这心思,只怕是……” “所以我才把你叫来仔细商议这事。” 盛老夫人见儿子还未行事,便已打了退堂鼓,心下便有几分不快。 “你妹子说了,只要事成,好处少了不你的。你自己掂量着办。我老了,这好处也落不到我头上。” 何成刚心里头似有几百只蚂蚁爬过,却仍道:“儿子也想荣华富贵,也想身居高位,只是这事确实是难,高相爷此人……儿子思来想去,无从下手啊。” “无从下手也得下。府里的哥儿,姐儿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有个高府正室的姑母在背后撑着,什么样的好人家找不到。” 何成刚捻着稀疏的几根胡子,沉默不语。 老夫人看在眼里,心知儿子已然动心,又道:“此事易早不易迟,儿啊,下手要快啊!” …… 高鸢尾日常生活有个习惯,用罢晚饭,在院子里踱会步,便会到书房或看书,或抚琴,或作画,或打棋谱,呆上一个时辰后,才会回房休息。 林西侍候完小姐,把书房整理整理,已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了。 林西扳着手指头,算了又算,出府的日子遥遥无期。她轻叹了一声,对着娇羞无语的月亮吟了句酸诗。 想着小姐临走前交待从明天开始,让她换下紫薇,跟小姐每日里去学堂上课,林西的心情便有些低落。 哎,又少了几个时辰晒太阳,听闲话,聊八卦,真真是让人痛心疾首啊!最关键的是,她白日去了旁的地方,如何开展她的无间道工作,如何严防死守? 所谓严防死守,就是身贴身,人跟人,一步不拉,一眼不眨的盯着对方。万一那橙子荷尔蒙过度分泌旺盛,脑子一发热,大白天的堵住了大少爷出府回府的路,凭刘妈妈的九阴白骨爪,林西觉得她的性命堪忧。 刘妈妈这头倒还罢了,关键是上回林西送手炉送出个心里阴影来,想着府里四个小姐明枪暗箭耍得虎虎生风,万一一个不小心,枪走了火,箭歪了靶,倒霉的还是她们这些跟在小姐身边的人。 再说谭嬷嬷的威名不是乱盖的,上回林西走了狗屎运,被当作正面教材给府里的丫鬟们树榜样,万一哪天林西一不小心,原形毕露了,谭嬷嬷的这张老脸该往哪里搁啊! 林西只觉着脚有些软。心中的忧伤真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平芜院众丫鬟见她短短时日,便一举攀爬成了三小姐身边的红人,还不把她恨得牙直咬。嫉妒这玩艺,林西身为女子,虽然尚未发育,却还是深有体会的。 这个体会的由来,归功于那两货。一个身材妖娆,倾国倾诚;一个面若冠玉,貌比潘安。林西在无数个暗夜里,滋生出多少回想把这两张脸挠花的冲动。 这种冲动便是嫉妒。 万一青儿,红衣,绿儿,小月等丫鬟也产生了这种冲动,林西一把捂住自己的脸,再不敢往下深想半分。 她幽幽的叹了口气,觉着今晚这般月明星稀的景致,很适合女子搞一搞情调,悲秋伤月一番。古往今来,多少名诗名篇都是在这样月明星稀下,悲秋伤月而来的。万一她灵感喷涌,说不定也能吟出个一句两句的,流芳百世。 但她又一想,这小资情调需得个美女或是才女方能成事,像她如今这样胸无二两肉,容色平常的人,该没她什么事。 于是乎,林西咧了咧嘴,龇了龇牙,背了个手回房洗洗睡了。 卧房里,橙子,小月一个朝南,一个朝北正做着针线活,见林西进来,不约而同的放下手里的活计,异口同声的唤了声:“林西!你回来了” 林西见两人同时叫她,迟疑片刻,笑着应了一声。 橙子朝小月狠狠的瞪了瞪眼睛,一把拉过林西到自己跟前,低声了说了几句。 林西被她逗得捧着肚子哈哈直笑。 小月委屈的撇过脸,三下两下脱了衣裳便钻进了被窝,把自己蒙了个严严实实。 林西用眼角扫了小月一眼,心底微荡。 …… 紫薇坐在炕沿上,一边在小姐青葱指尖上缠上布帛,里面是加了蝉蜕后捣碎的凤仙花,一边轻声说话。 “小姐怎么让林西跟去学堂了,万一她无甚眉眼高低,得罪了府里其他三位小姐可怎么是好?” “紫薇!” 高鸢尾眉目如描,闲适一笑懒懒道:“你只需明白一点,林西是谁引进府的?” 紫薇心下一动,看向三小姐的眼神带着热烈的光芒。 “母亲病重,两位姨娘心下必有计较,二姐,四妹都不是善茬,明着一团和气,暗地里都想把对方踩下去。如今府里多事之秋,你家小姐我无依无靠,带着她,好歹也是个挡箭牌。” “小姐真聪明!既这样,明日一早我便再细细的叮嘱她一番。” “也不知能挡多久,但愿母亲能熬过这个冬日。听说再过些时日,崔家的人要来了?” 紫薇轻声道:“千真万确!” 高鸢尾若有所思。片刻,她徐徐抬眸。 “母亲为着大哥,大姐,必会放手一搏。紫薇,明日早些叫我,我亲自到厨房给母亲熬些清粥。” 紫薇心疼的看着自家的小姐,又低下头忙碌起来。 “小姐金玉娇贵般的人儿,这些粗活让奴婢们做便行了,何必非要事事亲自动手。夫人若是知道了,怕是要心疼的。” 鸢尾垂下眼睑,轻叹一声。 “紫薇,夫人这些年待我不薄,她病成这样,做女儿的心里瞧着……不过是煮碗清粥,又辛苦得到哪里去。” 紫薇包完最后一只手,松了口气道:“快到初一了,夏姨娘那头,小姐这个月也该去请个安,不若明日一道……” “不必了!” 鸢尾沉了脸,一丝笑意也无。 “姨娘在佛堂清修,母亲病了,这个月我就不去打扰了,回头你替我走上一遭便是!” 紫薇心中一紧,立刻识相的闭上了嘴,再不敢多言半句。 …… 高府西北角,有一处湖,湖边有座暖阁,暖阁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明月阁。 今日上的是琴棋书画中的琴课,而这一次,林西同府里其它三位小姐的贴身奴婢一同,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了暖阁,美其名曰陶冶情操。 授课的琴师姓邹,名一凌,字子墨。一听名字,便可知其人玉树临风,文质彬彬,应该是一名奶油书生。 林西私底下认为,奶油是没错,不过应该是个老生,合称奶油老生。 林西用脚扯头想也能想明白,四个如花似玉,青春蓬勃的大家小姐,怎么可能请个奶油小生授琴课。万一小姐们春心大动,与那小生眉来眼去,暗传情愫,授着授着,就授到了后花园,花丛中,高家人别说肠子悔青了,就是肠子扯断了,也没地哭去。 老先生十指纤纤,奏着凄凄切切的曲子,听得林西半边的牙直酸。 第二十八回 祸水来了 曲子如怨如暮,如泣如诉,配着他那一身纯白色的长袍,稀疏的几根胡须随着身形晃动,干瘪的嘴一张,露出微微有些露风的牙,怎么看怎么喜感。 林西有些不忍侧目,只得深深的把头埋下去,再埋下去。 邹奶油一曲奏罢,摇头摆尾道:“味外之旨,韵外之致,弦外之间,乃琴深远意境的精髓所在。想要达到这样的意境,需将身心与外在合而为一,才能达到人琴合一。摒弃杂念,绝尘俗事,方可奏出天籁之音,反则,不过是支曲罢了……” 邹奶油抚着胡须,叽里呱啦说了半天,林西另一半的牙隐隐觉得发酸。她极其不厚道的认为,皱奶油果然还是弹琴时比较可爱。 她偷偷抬眼一瞧。哇噢,府里四位小姐正听得津津有味,只差没淌下口水。 林西忽然觉得深闺中的女子果然有些悲催,久不见外男,对着一个年近五十的老头也能淌下口水来,口味很是奇葩。 林西再看向邹奶油的目光便有了一丝幽怨。 你说你一个弹琴的,长得那么好做什么?长得好便也罢了,居然还学人家年轻人穿一袭白色长袍,非装得跟嫩葱似的,丢人不丢人。 这白色长袍倘若穿在师弟身上,啧啧啧,那才叫几欲乘风而去。 说起师弟,林西心中微微一漾。 府里三位少爷算是人中龙凤了,然比起师弟来,却是差了一大截。也不知老爹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捡回来这么一个大宝贝,害得她和师姐两人常常对着那张眉目如画的脸,暗自磨牙。 “那个穿青衣的丫鬟,你来说说大小姐刚刚弹的这首曲子如何?” 邹奶油玉手一指,似有若无的指在了林西身上。 众女随之侧目,正看见林西两只手死命的绞着袄子的衣角,一脸的咬牙切齿。 林西骤然觉得气氛有些诡异,猛的回过神来,见那双比女人还女人的手正指着她的脑门,吓得冷汗涔涔直下。 她转着眼珠四下打量,脑子里顿时闪过无数应对之策,末了堪堪展颜一笑。 “先生说什么,奴婢耳背,没有听清!” 邹奶油一向云淡风清的脸上,似有了一层薄怒。 “我问你,刚刚大小姐奏了一曲,你觉着如何?” 大小姐奏了一曲? 大小姐何时奏了一曲? 林西有些糊涂,她分明记得邹奶油刚刚奏过一曲,然后她嫌奶油的话太多,便把注意力集中到他的衣裳上,然后……就这么错过了大小姐的独奏晚会? 林西弄明白了这里头的曲折是非,苦笑道:“奴婢头一回听人弹琴,听不出好坏,只觉得心里翻腾的厉害,有些……有些纠结!” 话一出口,林西暗下自鸣得意。我果然是个天才,瞧瞧,这话说得多好。 纠结这词,无论是表达喜怒哀乐的感情,还是悲欢离合的处境,还是伤春悲秋的意境,统统合适,并且能很好的解释为什么她绞着衣角,咬牙切齿的形态。 林西自认为她这番似是而非的话对付邹奶油绰绰有余。 她哪里料到,那邹奶油眉头紧蹙,叹息道:“能听出这番意境,倒也难得。请问这位丫鬟,你觉着这琴声中,哪一处最让你纠结。” 大爷的,你最让我纠结!你浑身上下都让我纠结! 面对邹奶油的不依不饶,林西眼波微动,露了露她锋利的狼牙,笑得一脸的谄谀 “先生,奴婢大字不识一个,哪里能说出这琴里的好,只觉得……只觉得……” 林西有些胡邹不下去。 “只觉得怎样?” “美!” 林西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一个字。 “很好!一个初闻琴音的人,能听出此曲中的纠结,能体会到曲中意境之美,恭喜大小姐,琴技有了十足的长进。” 邹奶油冲高茉莉点头微笑,眼神中的光芒仿佛在看门下最得意的弟子,脸上隐有骄傲之色,。 我擦,拿我的话去拍大小姐马屁,这邹老头没艺德! 林西正想再接着骂下去,却见大小姐脸上娇羞一片,笑容如九月的太阳,灿烂无比。 反观其他三位小姐,除了自家小姐一派无风无浪的表情外,那两位多少与林西一样,有些个牙酸。 邹奶油拂着两只宽大袖子,其身姿飘飘然,几欲乘仙而去。林西目送他远去的仙影,嘴角直抽抽。大冷的天,穿得这般稀薄,矫情给谁看,出门冻死你丫的。 林西抹了一脑门子汗,颠颠的走到三小姐跟前,巴结道:“小姐,喝茶。” 高鸢尾拿出帕子,体贴的替林西擦了擦额头的汗,轻笑道:“刚刚答的很好,想必是用心听了。” 林西心头一虚,陪笑道:“奴婢胡言乱语,胡言乱语的。” “三妹,这便是谭嬷嬷夸的那个丫鬟?” 高府大小姐高茉莉离了座位,袅袅走到林西跟前。 “正是,我看她很是机灵,便带在身边使唤。”高鸢尾笑道。 高茉莉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笑道:“嘴笨了些,倒也是个实在人。妹妹回头得空了,到我院里来玩,把这丫鬟也带上。” 高鸢尾忙笑道:“大姐只要不嫌弃妹妹叨唠,妹妹定常常过来玩。” “大姐只请三妹,不请我,这般厚此薄彼,妹妹可不依。” 高锦葵含气而立,一身鹅黄色小棉袄,下系着云纹百褶裙,头上青丝挽成个家常的发髻,只簪了两个薄银点翠镶米珠花钿,端的面容秀丽。 高茉莉得了先生的夸,心里正得意,见来人是二妹,脸上的笑便淡了下来。 高锦葵恍若未见,微微低头,又笑道:“姐姐今日弹的梅花三弄,实在太好听了,妹妹我如痴如醉,改日定要向姐姐请教。” “二姐,咱们四个姐妹中,就数三姐一手琴艺最拿得出手。二姐此番,可是舍近求远了!” 高紫萼似怨似嗔的一句玩笑话,令暖阁众女子变了脸色。 高茉莉脸色微变,深看了四妹一眼,正欲转身离去,想着母亲殷殷叮嘱,当下生硬一笑。 “三妹,今日阳光正好,你陪我在园子里走走,整天呆在院子里,闷都闷死了!” 言毕,不由分说的上前挽住了高鸢尾的胳膊,两人相携而出。 高鸢尾转过脸,朝林西打了个眼色,示意她远远的跟前。 林西会意,打算收拾收拾食盒,陪着自家小姐去园子溜溜弯。 却听得高锦葵冷冷一笑道:“四妹,做人要有自知知明,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不能说,方是聪明人!” 林西耳朵尖又离得近,把二小姐话里有话听得分明,心下漏了几拍。 高紫萼眸光幽幽变幻,浮出一个轻蔑的笑。 “二姐,做人可不能太聪明,别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说罢,也不等高锦葵有什么言语,自顾自的带着丫鬟走出了暖阁。 林西不敢看二小姐那张板着的脸,低着头,趁势跟了出去。呼着微寒的新鲜空气,林西心中越发的忧心忡忡。 她的小姐成了香馍馍,其他三个小姐争相拉拢,连带着对她这个小丫鬟也和言悦色。综合府里最近的暗流涌动,连傻子也能看出这其中隐情。 林西抿了抿嘴唇,轻声道:“十年河东转河西,这个,就是命啊!” 林西这个命字尚未出口,就眼尖的看见湖那头隐隐绰绰走来三个人。 林西眯着眼睛,定定一瞧,浑身汗毛直竖。 我的个亲娘啊,祸水来了。 ****** 作者有话说:因蒋四结文,包子从未有过的一身轻松,结果居然忘了极品要更新,对不住各位,今日把昨天的补上! 第二十九回 隐患藏暗处 “祸水”这个词常与“红颜”搭配。一般是用来形容女人容貌出众,迷得男人七晕八素,脑子一热做些不着五六的事,然后白茫茫落得了个一干二净。 历史上有名的祸水,林西如数家珍,例如峰火戏诸侯的褒姒;爱吹枕头风的西施;处心积虑**父子俩人的貂婵……但她宽泛的认为,祸水这词偶尔也可以与男颜搭一搭,当然师弟除外。 几日不见,高家那三位茁壮成长的少爷,很明显的已朝着男颜祸水这个称号,又迈进了一大步。她私以为祸水这个词改成祸害会比较适合三位少爷。 林西远远的跟在自家小姐身后,光明正大的看着高大少亲热的拍了拍着大小姐的脑袋,含笑在其耳边说了几句话,从怀里掏出个什么物什,递到大小姐手里。 大小姐一把拿在手里,抬头嗔笑着朝高大少瞪了一眼,拉着高大少的胳膊走到一旁,似谈笑,似撒娇,俩人聊得很是火热。 不多时,二小姐,四小姐闻讯而来,各自上前与自家兄弟说话。林西清晰的瞧见自家小姐被挤到圈外,端着笑的脸上,多少有些落寞。 林西不忍再看,头一偏,却见大小姐的贴身大丫鬟双燕,目光炯炯有神,手里的绣帕已然绞成了一团。 顺着双燕的目光,林西朝前看了又看。 心道真是个缺心眼的货,喜欢什么人不好,偏喜欢高大少。像高大少这样的抢手货,后面发花痴的人排成了长队,怎么也轮不到双燕你啊。 偏巧这时高大少忙里抽空,莫名其妙的朝林西这边瞄了一眼,惹得犯了花痴的女子惊声低呼,一把抓住林西的胳膊,磕磕巴巴道:“林西,大……大少爷……看……看我了!他……他……” 虽然林西心里头认为高大少刚刚的那一眼,只不过是眼角抽抽了,但面对春心荡漾的双燕,不得不违心道:“我也看到了,他是在看你呢!” 红云迅速爬上了双燕的脸颊,心跳如擂。 “真的吗?他真的是在看我吗?” “他不看你,难不成还看我。双燕姐姐,说不定大少爷喜欢你呢?” “你个坏妮子!哎啊,你别乱说,大少爷只不过看了我一眼,哪有什么喜欢不喜欢。” 双燕粉拳轻捶林西的肩头,宜嗔宜笑的粉脸涨得像一盆猪血。 “双燕姐姐,三位少爷怎么会这个时候过来?他们这个时候不应该在前院跟着先生读书吗?” “你头一回跟你家小姐出来,肯定是不知道的。三位少爷有时候读书读累了,趁着先生下课的时候,也会往湖边走走的。”双燕眼含热情道。 林西顺口问了句:“这个有时候,是几时候?” “长则一个月,二十天,短则十天左右!” 靠,这么大一个隐患藏在暗处,林西居然今天才知道。她不由的痛恨自己的后知后觉。这要让另一个花痴知晓了,不对……不对,不对。这要让高府一群花痴知晓了,还不嗷嗷的扑到这湖边来。 “大小姐她们出不了府,大少爷他们就会在外头寻些新奇的玩艺,给几位小姐赏玩。大少爷对几位小姐可好了,什么都舍得。” 林西心下一动,深笑道:“双燕姐姐,大少爷人真好啊!” 心上人被夸,双燕脸上的笑越发的明艳动人。 “可不是吗?二少爷就少气多了,买什么都只给二小姐一个人。” “啊,真的啊,那三少爷呢?” “三少爷从来都跟在大少爷屁股后头,送的东西都是一模一样的,也是个舍得的人。” “双雁姐姐,这么说来,大少爷和三少爷感情似乎应该亲厚些!” “什么叫似乎啊,本来就是啊。别看何姨娘整天算计这个,算计那个,四小姐又是那么一个尖酸的人,三少爷跟他们可不一样。大少爷让他往东,他从不往西。” “这又是为何?” “那是因为大少爷救过三少爷的命!三少爷感恩罢!” “救命,大少爷还救过三少爷的命?双燕姐姐,这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我要骗你做什么。几年前,就在这湖边上,也是大冬天的,三少爷落水了,大少爷亲自跳下去把人救上来的。就这因为个,大少爷还在床上躺了半个月呢!” 林西不由的啧啧叹道:“大少爷对兄弟真是……真是没的说!” “就是,哪像二少爷,看着自个兄弟落水,眉头都不皱一下,无情无义!” 无情无义?林西不由抬眼向双燕看去。 爱情这玩艺,果然是杯毒酒,真真是要不得。祸害这东西,果然是碗砒霜,碰了就是个死字。 姐姐哎,你这么口无遮拦的,也不怕给朱姨娘听到了,再往你家小姐院里大闹一回,落得跟小蛮一样的下场。 林西抖了个机灵,想着朱姨娘那张血盆大口,心有戚戚的闭上了嘴。 冬阳下,静静湖水波光粼粼,泛着光泽。几株早梅悄然绽放,傲视群芳。 俊男美女们围在一处,或含笑不语,或负手站立,或笑语嫣嫣。阳光酒在他们的身上,笼上了一层淡淡的色彩,连头发都似盈盈的发着光。 三少爷说了一句什么话,引得四位小姐娇笑不已。大少爷拍拍三少爷的脑袋,宠溺的看着他。端的是兄友弟恭,姐妹亲和。 林西静默的看一会,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此情此景有些打眼,一种不可言说的情绪缓缓的涌上心头,只觉得眼前有些恍惚,连双燕在边上又说了些什么,都未曾再听进去半分。 …… 高府小姐上学同少爷不同,少爷需头悬梁,锥刺骨,在学堂里苦学一日,然后考个功名回来,给宗祖及自个挣个脸面。 小姐们则悠闲多了,每日里跟着老师学半日后,也就完事了。 林西告别了对她依依不舍的双燕,跟着小姐回了院,早有紫薇,腊梅迎上来把小姐扶进屋。 林西见无事可做,想着自己立了半天了,腿有些酸,便打算回房歇一会,却见青儿,红衣,绿儿三人齐涮涮的立在房门口,正如狼似虎的看着她。 林西不怀好意的想,如果她们知道陪小姐读书,隔个十天半个月的,就能见到大少爷他们,会不会嫉妒的发疯。 林西及时的浮上笑意,利落的小跑到三人跟前,陪笑道:“三位姐姐有什么吩咐?” 青儿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哼道:“吩咐这个词,我们哪敢哟,谁不知道你如今是小姐身边的红人。” “青儿,所以说人不可貌相,有的人长得不怎么样,偏一肚子坏水,削尖了脑袋往上钻。”红衣阴阳怪气道。 削尖了脑袋,你当我是橄榄啊。林西腹诽了一句。 “林西!小姐叫你!” 腊梅掀了帘子伸出个脑袋喊了一嗓子。 “来了,来了!”林西高声回话。 “对不住姐姐们,小姐叫我了,我得赶紧的去侍候。”不等三位姑奶奶回话,林西已颠颠的去了正房。 “你瞧瞧她,屁股都翘到天上去了。”绿儿白了一眼,忿忿道。 因上回绿儿很没义气的撇下青儿、红衣两人,独自开溜,红衣斜眼看了她一眼。 “你若是刘妈妈派来的,你的屁股也可以翘到天上去。”说罢,挽着青衣的手,摔了帘子便走。 …… 林西看着手里的包裹,想着自家小姐临了那意味深长的话语,觉得自己很快就会变成一条疯狗,然后上窜下跳。 “林西,这里有两双鞋子,小姐让你用过饭后给大少爷送去。”腊梅把东西塞到林西怀里,笑道。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林西面露难色,吞吞吐吐半天,才清楚的说一句:“小姐,奴婢不认识大少爷院里怎么走,要不小姐换个人送去。” 话一出口,林西后悔的只差没咬掉自己的舌头。自己进府两年,这话说出去谁信啊。 高鸢尾深看了她一眼,神色十分泰色笑道:“放心,我知道你是个好的!” 林西细细的揣摩小姐话中的深意,半天没所得。 小姐是放心大少爷的眼光呢,还是放心她的长相? 若是放心大少爷的眼光,可万一大少爷口味独特,就喜欢她这一类的丑女,那可怎么办? 若放心她的长相,可万一大少爷还是口味独特,还是喜欢她这一类的丑女,又怎生了得? 林西揣摩来揣摩去,觉得大少爷不该是那种没有节操,没下限的人,心里总算是稍稍定了定。 **** 作者有话说:补上昨日的,此行径包子总结四个字:乐极生悲! 第三十回 有情有义 “小姐,往常都派腊梅往大少爷屋子里送,为何如今却要派她?” 紫薇一边侍候小姐洗手,净面,一边疑道。 一旁正摆着碗筷的腊梅闻言手顿了顿,“是啊小姐,奴婢也正奇怪呢!” 高鸢尾接过帕子,细细的擦了擦手,叹道:“往日让腊梅去,也无甚不妥,只是如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今日我带她去上学,大哥他们往暖阁去,这丫鬟颇有些分寸,和大姐身边双雁远远的就住了脚,不像二姐,四妹身边的那两个丫鬟,眼睛直盯着大哥他们瞧,一点分寸也无。” 紫薇轻笑道:“这丫鬟人长得一般,眼睛却清亮,是个有自知之明的。” 高鸢尾往炕上一坐,腊梅及时的把小炕桌摆到跟前,笑道:“比着那几个,确实让人放心。” “心眼也好,见着院里谁有个重活,累活的,都愿意上去帮衬一把。” 腊梅摇头笑道:“小姐,你别看这丫鬟长得不怎么样,脑子却是聪明。才在小姐房是侍候几天啊,小姐念的那些个诗啊,词的,她倒记得快,还念得头头是道。” “噢?”高鸢尾圆润红嫩的双唇微启。 腊梅回忆道:“前日夜间,奴婢出来倒水,见她立在竹下,嘴里嘀嘀咕咕念什么寒日,上锁,梧桐,霜之类的,奴婢一时恍了眼,竟以为是小姐在那儿念诗呢。” “寒日萧萧上锁窗,梧桐应恨夜来霜。” “对,对,对,就是这一句。” 高鸢尾涩然一笑:“这首词原是写思乡之情,前几日先生刚教过。那日夜,我只读了一遍,她便记住了。真真是个聪慧的。” “原是这丫头想家了啊!”紫薇笑道。 高鸢尾轻道:“林西家中可还有人?” 腊梅笑道:“听说还有一对远房的表哥,表姐在京里做些小买卖,甚少走动,也算得上孤苦伶仃。” 紫薇道:“卖身进府的,都是家里穷得揭不开锅的,谁家的亲戚愿意走动啊!” 高鸢尾点头称是,正欲动筷,忽然似想到了什么,顿住了手道:“小蛮出府,她娘老子没说什么吧?” 紫薇盛了碗汤,摆在小姐手边,叹道:“夫人病重,便是她想说,这会也不是个好时机,不得不忍下这口气!” “跟丛妈妈说,院子里还是要盯着些。那几个心大的尤其要多双眼睛。若谁再敢胡言乱语,信口开河,背后议论主子的事,任凭她是谁,只管给我送出去。” 紫薇,腊梅见小姐难得的声色厉疾,不由的对视一眼,齐齐应下。 …… 阳光赫赫,长空无尘,正是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 正阳宫里,一甘宫女,太监垂目而立,李皇后一身正装,从春阳手里接过鱼食,皓腕轻扬,往半人高的青瓷莲鱼缸中投食。 游鱼纷涌而至,争相咬食,一缸绿水潋滟荡漾,分外灵动。 “皇后,夏公公来了!” 李妍朝春阳递了个神色。春阳手一挥,廊下的宫女,太监瞬间有条不紊的散去。 来人约有四十上下,肤白肌净,行过礼后,弓身凑上前。 “回皇后,崔家的人刚刚上路,再有十天半个月的日便可进京。” 李妍眉色未变,往缸中又投了一把鱼食,淡淡道:“这回崔家进京的,是何人?” 夏东垂着眼道:“是高夫人的嫡亲大哥,崔家老爷崔荣泽,同行的还有大房的一位少爷和族里两位姑娘。” “噢,居然是崔家的老大?” 李妍轻轻挑眉,眼中闪过清冷。她扔了鱼食,莲步轻移,慢慢踱了一圈,似在观赏缸中鱼儿,又似若有所思,半晌未有言语。 春阳,夏东对视一眼,静立一旁,心中微微有些忐忑。 “着人看着,再传刘太医为本宫请脉。” 许久,冷清的声音缓缓响起。含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李妍拂袖而去。 身侧两人面色一紧,忙紧跟其后。 …… 醉仙居以竹叶青闻名于京,每天幕名而来的客人络绎不绝,特别是日落时分,楼前必是车如流水马如龙。中午的生意,比着夜间相对清淡,然包间的生意,依旧客满。 醉仙居的包间也分三六九等,头一等便是天字号的几个包间。天字号这个名头虽然俗气,但耐不住听起来气派。京城最不少的便是气派之人,因此上座率极高。 今日醉仙居的天字一号房,来了两位容貌不俗的客人。 客人点了一桌酒菜,便把包间里的伙计和随身的小厮都赶了出去。这让醉仙居的老板娘林南多少有些好奇。 此时,她已经是第十八次朝楼上的天字一号房瞧去。 “南掌柜,这两人是什么来头?” 说话的是醉仙居的帐房先生。 帐房先生姓吕名布,与三国时期的名将同名同姓。所不同的是,那吕布相长英俊,一张嫩脸勾得貂蝉这姑娘芳心大动。 此吕布五十上下,脸上褶子横生,一头花白的头发已成地中海趋势。 “老吕,你这眼神忒差了些。怎么连咱们大莘国堂堂高相爷都认不出来了?他来咱们醉仙居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林南横着一双妙眼,银铃般的声响从微翘的红唇中慢慢流出。 “我就说瞧着眼熟。他不昨天才来过吗?怎么今天又来了?” 林南幽幽的看了老吕一眼,第十九次的望向天字一号房。 “做官就是好啊,天天有人请,顿顿有酒喝,喝完了隔壁万花楼一坐,银子往外一掏,姑娘们争着往上扑。左一个,右一个,搂都搂不过来。老吕我下辈子要是能考个功名,做个官,就好了!” 吕帐房一边拨着算盘,一边感叹道。 林南被他碎碎念吵得有些心烦,直言道:“老吕,你要愿意,今天晚上我出银子,让你到隔壁搂两个去?” 吕帐房一听,老脸涨得通红,忙摆手道:“别,别,别,南掌柜,我说着玩的,说着玩的。” 吕帐房一向惧内,连纳个小妾老婆都不允许,更别说逛万花楼了。虽说万花楼抬个脚走几步就到了,然醉仙居开业至今,吕帐房依旧守身如玉。 林南深吸一口气,白皙的脸上闪过一丝狠色,朝身边的跑堂刚子招了招手,在其耳边低声交待几句。 刚子是醉仙居的跑堂,他与强子,武子三人是头一等的跑堂,只招呼包间的客人。 那刚子眉毛一挑,连连点头,只见他毛巾朝身后一搭,利落的拿着酒壶去了楼上。 …… 一号房的正座上,高则诚一脸悠闲的把玩一只空酒盏,脸上看不出任何喜怒。 何成刚侧着身,有意无意的把目光落在高相身上,许久才道:“不知高相意下如何?” 高则诚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轻道:“秋玉跟了我十几年,服侍我尽心尽力,又为我生下一双儿女,可谓劳苦功高。只是……” 何成刚急切道:“只是什么?” “只是,拙荆虽然病重,仍尚在。此时谈续弦这个话题,是不是言之过早?”高则诚不紧不慢道。 “再者说,长幼有序,凡事需得讲个先来后道。朱姨娘进门在先,先为我生一双儿女,即便我要续弦,也该是朱姨娘摆在头一份。” 何成刚一听,不愁反喜。 “相爷果然有情有义。只是续弦一事,也无甚规矩可讲,只凭相爷中意。若相爷愿意,莘国内何家十三处当铺,愿分给相爷这个数!” 何成刚伸出五个指头,轻轻一比划。 高则诚眸色一紧,精光一闪而过,脸上的笑意越发深了。 *** 作者有话说:又忘了按时上传章节,为了防止包子日益严重的老年痴呆,从明日起,传文时间改早上八点半吧,书友们见谅! 第三十一回 高相又来了 高则诚看了看何成刚伸出的五个手指头,眸中精光闪过。 “来,来,来,此事暂且不谈,今日你我难得一聚,喝酒,喝酒。” “高相,请!” 何成刚忙把酒盏凑了上去,目光却未放过高则诚脸上任何一丝表情。虽高则诚轻描淡写的把此事略过不谈,何成刚心里却隐隐觉得,这事有戏。 何成刚今日在醉仙居单独宴请高则诚,是昨天夜间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后临时起的心思。 因为他打听到昨日午时,也是在这醉仙居,也是在这天字一号房,高相刚刚与工部右侍郎,朱京的长子朱寻亮把酒言欢过。朱寻亮正是高相第二房姨娘朱氏的嫡亲哥哥。 至于他抛出的这个诱饵,则是他经过几天夜以继日的深思熟虑后作出的决定。 高家百年大族,一门数相,可谓贵不可及。若不是三十年前高家二老太爷为了一个女人,与老高相闹翻,分家析产带走了一半的家产,远遁北边,估摸着何家便是送再多的银子也难打动高相。 两人一杯饮尽,脸上均有畅快之意,却听得有人敲门。 片刻,一灰色衣裳的跑堂伙计端着一壶酒进来,笑道:“二位客人,这是我们醉仙居掌柜送的一壶上好的竹叶青。” 高则诚抬眼笑道:“看来何兄是这里的长客啊!” 何成刚挺胸一笑,脸上带着几分得意:“哪里,哪里。替我多谢你们掌柜。” “我们掌柜说了,两位都是醉仙居最尊贵的客人,说什么谢不谢的,只求两位常来坐坐,便是我们醉仙居的福份了。” 这话高则诚听了便罢了,只把那何成刚喜得两片嘴唇都合不拢,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朝伙计一扔,笑道:“爷赏的,去吧!” “二位贵客吃好喝好,有什么吩咐只管把小的叫进来!慢用,慢用!” 伙计把酒轻轻搁在桌上,弓着身掩门而出,身子微顿了顿,便小跑着到了林掌柜的眼前轻语几句。 林南听罢,秀眉微蹙。半晌才道:“北掌柜人呢?” 刚子想了想道:“北掌柜说今日阳光不错,怕是在后头庭院里晒太阳吧!” 林南摆了摆手,交待了几句,便扭着小腰身去了后院。 …… 午时一过,林北便搬一张躺椅,置在庭院中间,暖暖的阳光晒在身上,他睡得昏天黑地。 忽听得耳畔阵风急吼,一个激灵登时睁开,眼中箭光一闪而过。须臾,又慢慢闭上。 “师弟,师弟,快醒醒,那高相爷今日又来了!” 林南急匆匆的走到林北跟前,搬过一张竹椅,摆开一副长谈的架势。 林北懒懒的翻了个身,把背留给了林南,轻叹一声道:“吵!” “吵你个头吵,我在前头忙前忙后的,你却四仰八叉的在这里睡午觉,居然还敢嫌我吵,你眼里还有没有师姐!” “太吵!” 林南一口气噎在嘴里,半晌没顺过来,想着师弟素来这个德性,深吸两口气道:“师弟,你猜高相爷今日和谁在天字一号房?” 不等林北回答,她又自言自语道:“我跟你说,是何大人。看样子应该是高相的大舅子。师弟啊,你说这个高相要做什么?昨天跟朱家大舅子刚喝过酒,今日又跟何家大舅子喝酒,难不成,这高相最近喜欢跟大舅子多走动走动,交流交流感情?” 林北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沉默不语。 “师弟,你倒是说句话啊?你要再不开口……” “师姐!” 林北忍无可忍打断了话头:“他老婆要死了,两个姨娘都想做正房位置,借了各自娘家的力量,相互较劲!” 林南恍然大悟。 “这高相真不是个东西,老婆还没死呢,就想着把姨娘扶正。男人啊,都是没良心的。女人死了男人,还讲究个守孝三年呢!真是薄情啊!” 林南眉飞色舞的感叹了两句,突然话峰一转:“师弟,那你说他会扶哪一个啊?” 一阵小风吹过,林北觉得身上有些寒意,他伸出一根手指头,举高着晃了晃。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高相没这个打算?” 林北脸色一哀,苦笑道:“师姐,这个意思是,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怎么会不知道,你不是号称上天入地,第一号聪明人吗?”林南摇着林北的椅子,不依不饶。 林北面上的表情纹丝不动,待她摇累了,才幽幽道:“我只知道崔家的人快进京了。” “崔家的人快进京了,进京做什么?难不成相爷夫人已然不行了,是来奔丧的,不会吧,这么快……” 林南愁眉不展,低头思虑:“或者是带了人准备把相爷狠揍一顿,替崔夫人出口气……又或者……咦……嗯……奇怪……师弟,你说崔家的人进京到底要做什么?” 林南猛一抬头,才发现眼前已空无一人, …… 何成刚目送着高相爷的马车缓缓离去,眼中精光一闪,扶着小厮的手,上了等候在边上的何府的马车,相向而去。 “停车!”清洌的声音,带着几分威严响起。 “老爷,有何吩咐?” 高则诚掀起帘子,轻描淡写的扫了他的长随陈平一眼,开口问一句:“收了他多少?” 陈平身形一抖,眨巴着眼睛伸出五指晃一晃。 “五十两?”高相国低声怒斥,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酝酿着怒火。 陈平腿一软,几欲跪倒在地。 “回……回老爷……五……五百两……” “嗯!” 高相国满意的点点头:“下回他想邀我吃饭,再走你这路子,至少还得这个数!” 陈平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微晃的帘子,心有余悸的擦了把额头的冷汗。 …… 林西站在泰然居跟前,望着那龙飞凤舞的三个字,心里有些鄙视。 且不说泰然居四个字写得像疯子的头发,略嫌潦草,就这泰然二字,用得便极为不恰当。 所谓泰然,便是什么事情都不放在心上。可关键是你老娘现在病得都快死了,很快就要有个后妈骑在你头上作威作福了,说不定没几年便有嫡子要来跟你抢家产了!我的大少爷啊,这都火烧眉毛了,你怎么还能泰然得起来啊。 林西就这样端着一脸痛惜的表情入了泰然居,片刻后,又在大少爷的**如玉姑娘的带领下,低眉顺眼的站在了大少爷书桌前。 “大少爷,三小姐打发身边的丫鬟过来瞧你!”如玉轻声道。 林西不敢抬头打量大少爷,却敢斜着眼偷瞧大少爷的**。 一双春水荡漾的桃花眼,扶柳婀娜水蛇腰,肤白胸大臀翘,说话轻声细语,软到人心坎里去。啧啧啧,果然是如花似玉啊。 林西暗暗伸出大拇指赞一声大少爷好福气,同时也为室友橙子掬一把伤心泪,八成没戏! 高子瞻放下书,修长的手指端起淡青色的瓷碗,姿态优雅的轻啜了一口温茶。略嫌苍白的嘴唇轻轻一抿,从容的放下瓷碗,方才抬头淡淡的看林西一眼,笑意慢慢沁在脸上。 “三妹妹有什么事吗?”清淡中带着几分温柔的声音似流水一般缓缓而淌。 林西心跳加速,只觉得血气上涌。我的个亲娘哎,果然是祸水啊。 *** 作者有话说:感谢老朋友enigmayanxi的打赏,么么哒! 第三十二回 标新立异 林西把头再往下低了三分,咬了咬牙道:“回大少爷,三小姐抽空给大少爷做了两双鞋子,着奴婢给您送过来。” “替我多谢三妹妹。如玉,把昨儿新得的那罐子茶叶拿来,让这丫鬟带回去。” 如玉应了一声,扭着水蛇腰便出了书房。 “把鞋子拿来我试试!” 林西抬头疑惑的看了看大少爷,眯着眼睛道:“大少爷是在跟奴婢说话吗?” 高子瞻有些好笑的看了看林西,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抬。 “鞋子在你手里。” 林西如梦初醒般看了看尚在自己怀里的包袱,没有一丝羞愧之心,含笑把包袱往大少爷跟前一送,道:“没什么事,奴婢先告退了!” “三妹妹难道没有交待你,要你看看这鞋子合脚不合脚吗?” 林西认真的回忆了半晌,如实道:““没有!” 高子瞻微微抬眼,浅浅一笑。 “以往三妹妹送鞋子来,来人总会服侍我试试鞋子的大小,回去也好跟三妹妹回话。” 那是她们想趁机多看你两眼,傻冒。 林西有些为难道:“大少爷,奴婢院里还有很多活没做完。” 高子瞻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言语中带着几分气势。 “怎么三妹妹身边的丫鬟,如今也有了几分拿大?” 林西一听,暗道不好,忙虚笑一声,把包袱解开,边解边笑道:“大少爷,让奴婢侍候您试一试合不合脚,我也好回去跟三小姐回话。三小姐说这鞋子是她……” 林西腿一软,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 老天爷,你干脆下道雷把我劈了算了,这……这……这谁他娘干的好事! 林西扶着桌慢慢起身,脸僵硬的可以当砖头砌。 “大……大少爷……奴……奴婢……不……不知道……” 高子瞻直起身,神色复杂的看着包袱里的东西。 “丫鬟吸引本少爷的手段,本少爷多少也见识过,如此标新立异的,倒是少见。” 林西撑着桌子的手一个不稳,又一头栽了下去。 吸引? 我是脑子要进多少水,才想处心积虑的吸引个祸害!别说是你,就是师弟在眼前,姑奶奶我眼皮都不带眨的。 她一个鲤鱼打挺,迅速的爬了起来,脸涨得通红。双手这么一捋,包袱已抱在了怀里,磕磕巴巴道:“少……少爷,奴婢……奴婢拿错了,奴婢……奴婢马上……给您……给您换了来。” 说罢,林西也不敢看大少爷的神色,施展开风火轮,呼呼的蹿了出去。 “哎,茶叶,你茶叶忘拿了!” 如玉掀了帘子进来,不解道:“大少爷,这丫鬟是怎么了?像见了鬼似的跑出去,喊都喊不住。” 高子瞻若有所思的看了如玉一眼,复又坐下,轻道:“说是拿错东西了,一会,会再来!” …… 林西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了一段,累得直喘粗气,见五米之外的松树下有块大石,快行两步一屁股坐在石头上。 她慢慢的靠在树背上,用力呼吸几口新鲜空气,又猛的直起身子,把包袱打开,眼中寒光四起。 不得不佩服调包之人的精明,两双男鞋拿掉一双,塞了些女子的**,亵裤进去,份量不减,手感不变,偏内里乾坤已挪。 人才啊! 林西看着包袱生了会闷气,半刻后再抬起头时,脸上已是一片平静。 林西觉得有机会,应该在平芜院聊一聊她在林家庄那些辉煌的过往。 诸如某个傻蛋趁着她爬树,故意摇晃树枝,害得她从树上掉下来。结果傻蛋被她拿着扫把追出五里地,从此视她如主。 又诸如某个二货在她行进的路上设了埋伏,反过来被她使计吊在了树上,哭嚎了半天,乖乖的做了她的跟班。 这世上有一种动物,叫做猫,它大部分的时间懒懒的,很乖顺。但只要你惹到了它,它睚眦必报。 林西平复好心情,正欲起身,忽然眼尖的见前头有两人向这头走来。被人看到包袱里的东西总不大好,林西灵机一动,把包袱一捋,悄无声息的躲到了树后。 林西等了片刻,听得外头已无动静,心下暗喜,正准备走出来,忽然树前响起人声,那两人正坐在刚刚林西坐过的大石上,窃窃私语。 一个道:“东西收好了,见机行事,别露了马脚。” 一阵稀稀索索的声响过后,另一个缓缓道:“这玩艺管用吗?” “放心,花了大价钱买来的,只要在茶里掺上一丁点,保管……嘿嘿!到时候我再把人引过去,不怕好事不成!” 一个又道:“我有点怕,这事万一给人发现了……” 另一个沉吟半晌,压低了声音道:“怕什么?这玩意无色无味,恁他是谁,也发现不了。富贵险中求,你自己可想好了。” 一个停顿良久,似内心苦苦挣扎,终是叹了口气道:“也罢,那贱人也不是什么好货。” 另一人长吁一口气,笑道:“这就对了,到时候,少不了你的好处!我走了,你自己小心。” 随着脚步声的渐行渐远,林西慢慢的探出了脑袋。 …… 林西抱着包袱,悄无声息的走进平芜院,一头进了自己的屋子。 她在屋子里翻箱倒柜,睁大了眼睛趴在地上一寸寸寻找。橙子进来了,正好看到林西撅着屁股,脑袋伸到了床底下,姿势极其不文雅。 林西顶了一头的灰,想了想,还是把事情的前后说给了橙子听。 橙子不听则已,一听动怒,手指着林西的额头噼里啪啦一通好骂,颠来倒去也就只一个意思,蠢的人见多了,没见过比林西还蠢的,拿着女子的**亵裤到大少爷跟前,你这是在亵渎大少爷的纯洁的眼睛。 林西心道大少爷纯洁的眼睛哪里需要她亵渎,大少爷连猪肉的味道都吃腻了,还会在乎猪身上披着的那层皮? 青葱似的手指点在林西的额头上,林西觉得还是有点疼的,她幽怨的瞪了橙子一眼。 橙子见她一脸的不服气,恨恨道:“你就跟我狠吧,被人作个手脚连个声都不敢吱,你还有点出息没有?” 林西叹息一声,忽然站起来,冲橙子:“吱!”了一声。 橙子半天没反应过来,等明了,林西早就捧着肚子笑倒在床上。 橙子想了想,扶了扶微乱的发髻,自己也笑了。 笑过后,两人齐心协力,总算是在衣柜底下找到了那双翻着肚皮睡大觉的鞋子。 橙子轻轻拍打着鞋子上的灰尘,动作轻柔的像在抚摸**的脸庞,偏脸上有些狰狞,咬牙道:“别给我逮到是谁,若给我逮到,我啐她一脸唾沫星子,小妇养的!” 林西把鞋子打包好,在橙子耳边轻道了几句,一溜烟地跑出了房。 一天之中,光明正大的往泰然院跑两次,光明正大的见祸水两次,林西觉得自己的运气果然是好到家了。 她鬼头鬼脑的闪身进了书房,头也不敢抬,眼睛也不敢瞧,把包袱往书桌上一放,朝书桌后的人道了个福后,一口气道:“大少爷,对不住,刚刚出了点小差错,奴婢回去把鞋子找到了。奴婢犯了错,大少爷大人有大量,别跟奴婢一般见识,奴婢告退!” 林西垂着头,脸颊飞红,像个犯了错误被先生逮个正着的学生。也不等人有任何反应,只见她身子一猫,滑溜的闪身出去,动作一气呵成,顺畅的令人侧目。 高则诚目光灼灼的看着林西纤细的背影,英气逼人的脸上,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第三十三回 井水不犯河水 林西从泰然院出来思虑了一路,决定先往小姐屋里回话。见小姐午觉未醒,便与紫薇,腊梅两个说了几句闲话。 如今紫薇,腊梅见着林西,言语中也有几分客气。林西很清楚这绝非是她的人品出众,招人喜爱,而是背后的人起了关键性的作用。林西不敢拿大,越发的小心谨慎,低眉顺眼。 紫薇两个见她不似橙子般傲气,便有心与她相处,一来而去,倒也有几分交心。 林西从善入如流的说了一通玩笑话,逗得两位姐姐捧着肚子直叫唤,便拍拍屁股走了。 从小姐屋里出来,林西见院子里几个小丫鬟正坐在庭院里晒太阳,心下一动,凑上前听了会,趁机在身旁绿袄丫鬟耳边细语了几句,便打着哈哈出了院子。 …… 高府有个极大的园子,园子一角,有个亭,亭子名唤滴翠亭。 春日里,人往滴翠亭一坐,绿柳成荫,藤萝掩映,百花娇艳,好一处观景的所在。 此时正值隆冬,冷风飕飕,万物萧瑟,凄凉丛生,连个鬼影子都看不见。 “你来了?我等你很久了!” 来人穿水红绫子袄儿,青缎子背心,头上挽着漆黑油光的髻儿,面色红润,正是平芜院的绿儿。 “林西,作什么装神弄鬼的把我叫到这里来?”绿儿粉脸一板,娇叱道。 林西转过身,脸色一改往日的嬉笑,默默无言的盯着来人看了半晌。 绿儿没由来的打了个哆嗦,谨慎的后退了一步。 “绿儿姐姐,装神弄鬼这个词,用得好,我喜欢!” “你……你……什么意思!” 林西上前两步,眸中寒光微盛,凛冽的气势倾泻而出。 “有……话……有话……好……好说,林西!”绿儿见她上前,吓得脸都白了。 林西心下一叹,真不经吓,果然是个孬种。 这种人生活在抗日战争年代,在鬼子手里走不过一遭,恨不得连她的祖宗八代都交待的清清楚楚。 “绿儿姐姐,我在乡下的时候,曾经有人往我炕上扔了一条蛇,结果那蛇咬了我一口。好在救的快,算是性命无逾。” “然……然后……呢?” 林西展颜一笑,展颜后的表情不知为何显得更加凌厉。 “然后啊……我就往那人床上扔了十条蛇。” “结……结果……呢?” 林西轻轻一叹,脸有一片惋惜之色。 “结果,那人浑身发黑,脸色发紫,就再也没醒过来!” 一声惊呼,绿儿的牙齿咬得嘎吱嘎吱响,脸上惨白无色。 林西耸了耸肩,笑得一派云淡风轻。 “我还记得有一回过年,我积了一年的银子,给爹爹打了一斤烧酒,买了半斤牛肉。隔壁二狗子家的老二闻得酒香,偷喝了我爹的酒,又往里兑了水,你猜如何?” 林西轻叹一声,抬手比划了个很有杀气的手势,笑道:“结果,我拿了把砍刀,往二狗子家的桌子上一扔,那老二吓得当场尿了裤子。我觉得这还不够,便上前一拳,老二嘴里那两颗摇摇欲坠的门牙很不幸的,光荣牺牲了。” 此时绿儿的脸已不是惨白了,而是同其名字一样,绿得相当可爱。 林西忽然收了笑意,脸上忧色尽现。 “绿儿姐姐,今日小姐让我给大少爷送鞋子,不知为何,那包袱里的鞋子变成了我与橙子姐姐的**、亵裤。小月被丛妈妈支出去了,院子能进我屋子的人……” “林西,院子里能进你屋子的人很多,不是我……不是我。” 绿儿连连摆手,惊声道。 林西凝目看了她半晌,轻叹道:“能进我屋里的人,确实多,不过能把包袱的结打成那样的,不多。绿儿姐姐,听说,你是个左撇子?” 林西继续凝视着她道:“绿儿姐姐,我这人喜欢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绿儿姐姐,咱们这笔帐是不是该好好算算啊!” 只听得扑通一声,绿儿已跪倒在林西跟前,身子抖得跟筛子一样,上嘴唇下嘴唇碰到一处,恁是半天没说出个字来。 林西很是大度的摇了摇头,笑道:“哎啊,绿儿姐姐,你这是做什么?腿软吗?” “我……我……我……” “二狗子家的老二就不如你,他见着我不仅腿软,连骨头都软。” “我……我……我……”绿儿吓得眼泪落了下来。 “绿儿姐姐,谁人不做一两件错事?年少无知也是有的。我林西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只是以后……” “没有以后,绝对没有以后。以后……以后,我都听你的!”绿儿心惊肉跳的喊道。 “这就对了嘛,井水不犯河水,小姐院子里就清静了。” 林西其实想说一句:你好,我好,大家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话到嘴边,不知因何换了其它的言语。但她觉得表达的意思大致一致,也不必再纠结用哪句的威慑力更强些。 林西轻松的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大摇大摆的走出了滴翠亭。 身后的绿儿冷汗涔涔而下,瘫倒在地上,软成一团泥。 …… 林西利落的解决了一桩烦恼事,迈着得意的步伐,优哉游哉的回到平芜院。还未走近,便看到橙子一身青袄立在院门口,正来回张望。 林西不知为何,心头有些胆怯,不敢往前再行半步。 大概橙子的眼睛上辈子在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走过一遭,这辈子才贼的要死。林西的身形尚半隐半现走至两百米外,她便敏锐的捕捉到了。两人目光远远的一对视,林西不得不自觉的,迅速的走到她跟前。 “怎么样,大少爷有没有怪你?他生气了没有?他有没有说什么?” 一连窜的疑问句,连环炮似的向林西打来,林西躲无可躲,只得如实的把自己脚底抹油一事,说与橙子听。 末了不甘心,又加了一句:“大少爷大人大量,想必不会把这类小事记恨在心,橙子姐姐不必为我担心太过。” 橙子未料到犯了错的林西不仅没有深刻的检讨自己所犯下的错误,还油滑的忽悠了大少爷一把。 最关键的是,她不给大少爷问话的机会。比如这事是谁做的,这**,亵裤是谁的?万一大少爷知道她跟林西共居一室,怀疑是她做下的龌龊事,那她橙子的一世英名,岂不是要毁在这事上头? 橙子一想到此,着实的愤怒。 *** 作者有话说:看了书友们的留言,包子想说一句,水落才石出!感谢午马的打赏! 第三十四回 敲打敲打 橙子一把拎起林西的耳朵,想骂几句,又不知道骂些什么,想吼两声,院子里人来人往的,吼大声了也不好看。就这样憋了半天,憋出了一句:“能的你!” 林西耳朵被扯得生疼,却不得不努力做出一副认识到自己错误的表情,盈盈欲泣道:“我在大少爷跟前做出这等没脸的事,哪里有脸出现在大少爷面前。” 橙子一听,倒也是句实在话。换了她不仅没脸,只怕羞愤欲死呢。 她松开了手,替林西理了理微乱的发髻,压低了声道:“有没有想出来是谁害的你?你别怕,凡事都有我为你作主,你只管告诉我!” 林西踌躇了半晌,心怀愧疚道:“橙子姐姐,我记不大清楚了,也许是我一时糊涂,拿错了东西也不一定。” 橙子思忖了半天,颇有深意的看了林西一眼,轻声道:“你别为小月她打掩护,我看啊,十有*是她。这小骚蹄子,看着是个老实的,实际上啊,一肚子坏水。” 林西忙道:“我打听过了,小月被丛妈妈支出院子干活去了,不可能是她。” “不是她,那会是谁呢?” “橙子姐姐,小姐一会要到书房去了,我得赶紧跟着去侍候,万一小姐见不到人……” 橙子轻咳一声,低压了声道:“回头跟我说说大少爷书屋是什么样的?” 林西想着刘妈妈的交待,心下凄苦,脸上却笑道:“回头再说!” 林西逃也似的走进了院子,心里盘算着是不是把大少爷在书房里穿些什么,坐姿如何,喝的什么茶,喝茶用什么姿势一一向橙子汇报个清楚,省得无知少女心里好奇,连心中男神拉不拉屎,拉的什么屎,屎是香的,还是臭的都恨不得问个一清二楚。 恋爱中的女人啊,你的名字叫白痴! …… 冬日的傍晚,暮色来得极快。 夕云院里,一众丫鬟,婆子低着头轻手轻手的做着手上的活计,偶尔抬起头,交换一个眼神后又匆匆的垂头不语。 夫人昨日今日午后又吐了血,太医院两名太医,一前一后入院来,都脸色不大好看的被刘妈妈送出院去。如此看来,夫人的病怕是早晚一天…… 水仙替熟悉中的崔氏掖了掖锦被,轻手轻脚的走出里屋,见刘妈妈守在外头,两人打了个眼色,挥退了屋里的丫鬟。 水仙压低了声道:“妈妈,崔府的人到哪儿了,还有几天啊?” 刘妈妈朝屋里望了一眼,心有余悸。 今日夫人得到消息,老爷这两天中午都与朱府,何府的两位舅爷在一处喝酒,说是商议续弦一事。夫人当时没说什么,过后不知何故,老是喊胸闷。 若只这样倒还罢了,夫人又不知从何处听说老太爷让老夫人着手准备她的后事,突然吐出一口血来,身子便歪了下去。 刘妈妈叹息一声道:“怕还有十天的脚程。” “平日里,咱们夫人也不是沉不住气的人,这一病,越发的心思重了,怎么劝都没用。偏偏老爷他……这可如何是好。” 两人默默的对视一眼,一时没了言语。 半晌,水仙才道:“夫人说要瞒着些大少爷,大少姐,妈妈约束着院里的人,别乱嚼舌头。” 刘妈妈乍然变了脸色:“大少爷,大小姐那般聪明的人,瞒只怕是瞒不住。老爷那边,还得派人会吱一声,要不然怪罪下来,咱们俩头一个倒霉。” 水仙思忖半响,轻叹道:“夫人这个样子,能瞒几时瞒几时吧!老爷那边,劳妈妈派人去说一声。夫人嘴上不说,可心里总是盼着老爷来的!” 刘妈妈眼圈微红,点了点头。 …… 一弯月牙悬于苍穹,斑斑点点的几颗星星,挂在无穷的的暗夜中,**着孤寂。 高则诚立在夕云院的院门口,幽暗不明的目光,看着院子里树影重重,心头涌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今日崔氏跟前的人到衙门里来回话,说崔氏不知何故,病情又有了反复。高则诚听罢,神色未变,朝来人挥了挥手,便又忙去了。 崔氏跟了他十八年,为其生儿育女,操持内宅,劳苦功高。自打六年前一场伤寒过后,身子便不大爽快,大大小小的病症总也没断过。 最近两三年,高则诚每日里得空,总会往崔氏院里坐坐,陪正妻说说闲话,却极少歇在崔氏房里。到了点,屁股一抬便往两个姨娘房里去。不仅夫妻间床第生活,一年比一年少,便是两人的言语,也越发的少了起来。 什么时候,他与她竟走到了这一步! “老爷,有些飘零星小雨了,您在这站了快半盏茶的时间了,是不是……”贴身小厮陈平轻声提醒。 一声“老爷”,让高则诚神情一滞,他沉吟良久,才淡淡道:“去老太爷屋里!” …… “今日何家的人见着了?” 高老太爷端坐在书案前,放下茶盏,神情肃穆。 “回父亲,儿子中午在醉仙居与何成刚小酌了几杯。”高则诚如实道。 “何家开了什么条件?” “父亲,何家愿意把莘国境内十三处当铺,每年分一半利给高家!” 高老太爷倒吸一口凉气,脸上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 “比起朱家轻飘飘的几句,何家这回,果然是下了血本。” “父亲,儿子也是这么认为的!”高则诚动了动身子,侧过脸轻啜一口温茶,清了清嗓子。 朱家下的饵说来也很简单,在外头替高相爷至了一处宅院,里头养了两个绝色女子,并信誓旦旦称,若高相爷愿意扶朱姨娘为正室,朱家一门誓死追随高相爷。 言外之意是,若高相爷不肯扶朱姨娘为正室,那么曾经是高相爷马仔的的朱家,日后何去何从,便有些不确定了。 高则诚记得当时他听到朱寻亮这话,只淡淡一笑。 事后他把朱家的事说与老太爷听时,老太爷说朱家这帮子人,也是时候敲打敲打了。 人总是这样,当他们还卑微的时候,总是汲汲营营,戚戚惶惶,谨小慎微的缩着脖子在他面前。可有朝一日这官做到了一定的程度,转眼便忘了这官位当初是怎么求来的。 “何家以利诱之,朱家以色诱之,都是好算计啊。听说你媳妇今日的病又有了些反复?太医怎么说?” 高则诚薄唇微启,缓缓道:“太医说,需平心静气的养着。” 似是而非的一句话听在高老太爷的耳朵里,没有掀起一丝波澜。 高则诚见老太爷久不出声,又道:“父亲,儿子近日得知,皇上一连几日宣刘太医进宫请脉。” 老太爷心头一跳,目色瞬间暗沉! *** 作者是有话说:感谢叶静,enigmayanxi书友的打赏,谢谢书友们的留言,包子心里暖暖达! 第三十五回 小蛮死了 老太爷沉着脸思了半晌,道:“噢,我儿觉得此事有何深意?” 高则诚摇了摇头,“我冷眼看,皇上脸色倒还红润,精气神也好,不像有碍。” 高老太爷抚须久思,许久才道:“估摸着请的是平安脉。这几日,中宫有什么动静?” “中宫?” 高则诚深吸口气:“这几日,皇后常常宣逍遥侯夫人进宫,旁的也没甚动静。” “一切,等崔家的人来后,再作定夺。” 老太爷似想到什么,突然眯了眯眼睛,话风一转:“外头的谣言可还查清了?” 高则诚面色一紧,“回父亲,什么都查不到。不过这几天,倒是消停了些,儿子想等这阵风过去了,也就好了。” 老太爷抚须道:“只怕根子还在咱们府里,外人不会知道的这么清楚。你身边的人也该清一清,那些嘴巴快的,好嚼个舌头的,趁早打了出去,也省得累着自个!我听王氏说,前两天朱氏到三丫头院里闹了一出。” “噢,竟有此事?内宅之事,儿子素来不大过问。” “则诚啊,女儿家可是贵客。”老太爷话中有话。 高则诚的脸色有些难看。 …… “老太爷,这是妾身用小火煨了一天的姜香红枣炖花胶,最是郑重补气不过。老太爷尝尝!” 王氏接过丫鬟手里的托盘,玉手轻抬,把青花瓷碗端到高老太爷手边。 老太爷接过碗,品了几口,觉着滋味不错,多用了两勺。 王氏见状,呵气如兰的在他耳边道:“味道怎么样?” “嗯,今日这个汤炖得浓郁,喝着有股子香味,很是不错。” 王氏得了夸奖,脸上笑意更盛,“老太爷,朱姨娘的事……” 高阳眸色一深,拿着调羹的手,微微一顿。 “我在则诚跟前提了提,估摸着他会听进去。” 王氏眉头一扬,笑道:“倒也不是妾身非要跟个姨娘过不去,只不过妾身冷眼瞧着,府里四个小姐,就数三小姐相貌、才能最为出众,性子也柔和,将来保不齐……哎啊啊,老太爷可别怪妾身,手伸得太长。” 高阳放下碗,王氏亲自绞了湿帕子,递到他手上。 “这事你做得很好。当家主母,就应该有这份气度。崔氏身子尚好时,见这孩子爹不亲,娘不爱的,私底下多有照应。如今崔氏病重,这些人没了畏惧,行事越发的没规矩起来。” 当家主母这个四字从高阳嘴里说出来,王氏喜得不知如何是好,言行越发的轻柔起来。 她进高府近二十年,从来都是在老太爷,老爷,夫人跟前陪着小心,从来没有尝过当家主母的滋味。如今老太爷唤她当家主母,是不是意味着…… 王氏念及此,小心翼翼道:“老太爷说得一丁点也没错,哪家姨娘敢跑到主子跟前闹?让亲戚朋友知道了,没的说咱们堂堂相府,连个规矩都没有。” 老太爷朝她摆了摆手,目光深静若深水,王氏及时的住了嘴,上前替老太爷更衣。 高阳低头望着这个在他身边忙碌的女子,凝视不语。 …… 夜色如水,寒风习习。 西厢房里低沉的呼吸声渐渐响起。林西躺在床上,温柔的被窝让她有些昏昏欲睡,然不知为何,回回到了快睡着时,心里总会一惊,瞬间清醒过来。如此反复几次,林西心下便有些不耐烦了。 她强撑着把今日一天所经历的事情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猛的睁开了眼睛。她说她怎么好像心里总有件事情放不下,原是忘了那茬啊。 林西心中有些五味杂陈。 按理说,这两人鬼鬼祟祟的要陷害谁,跟她林西半丁点关系也没有。只是陷害这个词,多多少少跟坏人联系在一起。 老爹生前说过,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做人当如君子一般,路见不平,不说拔刀相助,至少也该一声吼。 老爹的遗训林西不敢忘,可关键问题是,这两人没当着她的面杀人放火,打家劫舍,她林西嘲谁吼啊。 再者说了,这两人要谋害谁,她林西不是神仙,掐指一算就能算出个道道来。 林西略略想了想,觉着自己充其量只是个小丫鬟,行侠仗义,伏妖除魔这等义薄云天的大事,自然有义薄云天的人去管。只要这两人不在她喝的水里下药,她就不必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 林西自我安慰了一番,果然平心静气了许多。 她翻了个身,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沉沉睡去。 …… 天微微亮,晨曦中的高府一片寂静。 忽然,一声惨叫,惊醒了尚在睡梦中的高府众人。 林西从来都是一沾床,便睡得不知东西南北,属于天塌下来,都不会惊醒的那种。待她迷迷糊糊从床上爬起来时,发现屋子里已空无一人。她微微有些惊奇,简单洗漱一番后,便走出屋子。 院子里空无一人,连负责洒扫庭院的丫鬟,婆子都没了踪影,她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有些不对劲。 正当她愣着发呆时,平芜院众人三三两两的回来了。为首的正是一身锦袄的丛妈妈。 丛妈妈风风火火的走进院来,脸上阴沉的似能滴下水来。 林西仔细一瞧,心道这是怎么了?一个个蔫不拉叽的,哭丧着脸,像死了亲妈一样。 林西正打算开口问,却见丛妈妈快行两步,走到正屋门口,居高临下的看着院子里众人,脸色一沉,高声道:“各人做各人的事,干各人的活,要有那嚼舌头惹出祸的,可别怪妈妈事先没提醒你们。 说罢,丛妈妈掀了帘子,屁股轻轻一抬,入了屋子。 林西听得有些莫名其妙,眼神自然而然的向众人扫去,未料到正巧迎上绿儿的目光,却见那绿儿身子一缩,匆匆忙忙的回了房。 众人作鸟散状,各自干各自的活。 林西见橙子走到她身边,忍不住问道:“出了什么事?” 橙子朝正屋看了一眼,摇摇头,示意她进屋。却有一个身影,抢在了两人前头。 林西定晴一瞧,正是小月。 小月进屋,颤微微的往床上一坐,眼神直勾勾的望着地下,脸上惨白如纸。 林西进屋,朝橙子递了个眼神。橙子朝小月看了一眼,轻叹一声道。 “小蛮死了!” “什么?”林西如遭雷击。 “今日一大早被人发现,吊死在朱姨娘院门口的那棵梧桐树上。舌头伸得老长,老长,眼睛还睁着,看着怪吓人的。” 林西半晌才醒悟过来。 “她……她……不是前两天还好好的吗?” 橙子倒了杯温茶,猛喝了两口,算是替自己压了压惊。林西凑上前,又往那茶里倒满了水。 “我听我娘说,昨儿个老爷不知为何,在朱姨娘房里发了一通火,回了书房便让人把小蛮的老子打发了出去。 小蛮的老子没了差事,不知跟什么人在外头喝了几杯酒,深更半夜醉醺醺的回到家就把小蛮一通好骂。小蛮哭着跑了出去。就这样没了。” 林西压着嗓子急道:“她……她这又是何苦呢?” 橙子冷冷的看了床上的小月一眼,冷笑道:“这你还不明白吗?朱姨娘来咱们院里一通好闹。小蛮失了三小姐跟前的差事,累得她娘老子在高府里没了脸面,小蛮心里早就存了怨气。如今她老子又失了差事,她一时想不开,就做了傻事。” 想着鲜活的一条性命,就这样无声无息走了,林西心中哀伤。 “平日里小姐妹们一同玩笑,在背后议论主子也是常有的事,小蛮虽说有错,但错不至死,也不知哪个缺德的,把这事捅到了朱姨娘跟前。小月啊,你说小蛮死得这样惨,会不会不甘心,来找那缺德的人报仇啊。” “你说缺德的人是谁,你把话说清楚!”一向乖顺的小月突然暴跳如雷起来。 第三十六回 不是我做的 橙子柳眉倒竖:“我为什么要把话说清楚?谁干的那缺德的事,谁心里有数!” “我没有,不是我做的!”小月吼得声撕厉竭。 “不是你做的,那是鬼做的,这院子里,除了你在这件事上,得了好处,旁人有谁得了半分好处?” “你……你……血口喷人……你……你诬陷人!”小月嘶哑着声音道。 “诬陷?” 橙子高昂着头,摸了摸头上了簪子,抬高了声音道:“你还用得着诬陷?昨儿个林西包袱里大少爷的鞋子,说不定也是你偷偷换了的。” “什么大少爷的鞋子?我压根就没见过。” “哟,哟,哟,做都做了,还不承认?我就纳闷了,那朱姨娘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处处与咱们院里的人作对。她林西对你也不差,连月钱都给你使,你却要这么害她。” “橙子姐姐,鞋子的事情,不关小月的事,你别把这事按在她头上。” 橙子忿忿的瞪了林西一眼,眼中甩过两记剑光,林西吓得把“头上”两字咽进了肚里。 论吵架,初出茅庐的小月显然不是橙子的对手,只两三句,便被说得哑口无言。 她紫涨着脸,嘴一张一合,胸口上下起伏,偏一句话也说不也来。 林西看不下去了,正欲开口相劝,未料小月突然冲到桌子前,拿起针线篓里的剪刀,对准了自己的胸口,连连摇头道。 “不是我……不是我做的……真的不是我……你们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小月叫的声嘶力竭。 “你……你……要做什么?”橙子见小月手上的剪刀只离她胸口半寸远,吓得花容失色,舌头开始打结。 “是不是我死了,你们才愿意相信我是清白的,是不是?” “不是,不是,你别冲动,把剪刀放下。”橙子连连摆手,吓得脸都绿了。 林西屏气凝神,看着屋里突然性情大变的两人,一头的黑线。 “这个……小月啊,有什么话好好说,别动不动的就拿个剪刀,这是要作甚么呢?” “不是我,林西,我没有到朱姨娘那里告诉,我没有拿大少爷的鞋子,我真的没有……唔……”小月直直的注视着林西,泪水涟涟。 “不是你,我知道不是你,你从来都是个好人,我知道,我都知道,你别激动,别激动!” 不知为何,林西觉得平芜院的地皮有些浅,昨儿个夜里她刚刚很好的思考了一番老爹生前的遗言,今儿一早就来了个现世报。 只是老爹教过她如何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却从来没让她学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林西心里很是为难。 她一步步上前,左手轻轻拍打着小月上下起伏的后背,右手慢慢的攀上了她持剪刀的手,轻巧的一翻手背,出其不意夺下了剪刀。 小月失了剪刀一屁股坐在床沿上,眼泪吧吧直掉。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不是你就不是你,做什么要死要活的?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吓都把我吓死了。”橙子显然是受了惊吓,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变。 林西幽怨的看了橙子一眼,就你这个连环炮,别说是让人说话了,就是让人喘息一口都难。 “我说什么你们都不相信,我……如今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小月想着这些日子,平芜院众人冷冷瞧着她的目光和那些闲言碎语,心如死灰。 橙子看着小月的失魂落魄,轻轻的别过头,“我也是看着她吊在那里,面目……面目狰狞……才……口不择言。” 林西轻轻扯了扯橙子的衣袖,橙子并非那扭捏之人,她深吸一口气,走到小月跟前,轻声道:“这都要死要活的了,事情肯定不是你做的,我信你。你别怪我,她死得着实的冤枉。” 小月泪如雨下,捂着嘴怔怔的望着橙子,一脸的惊讶,半晌忽然一屁股坐在床上,嚎啕大哭。 林西吓了一跳,赶紧把门关上,哄劝道:“我的小姑奶奶,别哭了,万一给小姐她们听见,又有话说。” 小月抽咽着断断续续道:“你们不信我,我心里委屈,想哭;你们信我,我心里高兴,也想哭!” 橙子从怀里掏出帕子,蹲下替小月擦了擦脸上的泪,不知想到了什么,自己也滴下泪来。 林西无奈的看着地上两人,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心里头说不出是伤心,还是难过。 许久,她才回过神来。 伤心和难过,都只是用来形容一种感觉。 这种感觉——叫做心痛。 …… 朱寻雁以手撑额,定定的瞧着桌上小小的一尊博山炉。博山炉里焚着香,篆烟细细,笔直的袅袅升起,散开如雾。 朱姨娘心里没由来的一阵烦躁。 昨夜老爷负手而来,话没说几句,便质问她大闹平芜院一事。 朱姨娘见男人言语中带出几分厉色,脸色微微发白,泣说道她既然想闹,就没指望能瞒着老爷,早就想在老爷跟前哭一哭自己和儿子所受的委屈。 男人不明就里,追问朱姨娘何来的委屈。 朱姨娘盈光点点,哽咽着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给男人听。 朱姨娘越说越委屈,越说越心酸。 自家男人背着她在外面偷吃,忘了擦嘴,被人逮了个现行。亲儿子好好的在书院里读书,却被人说成如此不堪。朱姨娘何止委屈,何止心酸,简直痛不欲生。 果然,男人听罢,脸色讪讪。好言好语的哄劝了几句,便称书房里还有些事情没做完,匆匆离去。 朱姨娘看着男人高挺的背影,心下得意了半宿。哪知今日一大早起来,便有下人来回话,说三小姐院里那被赶出去的小蛮,吊死在她朱寻雁的院门口。 朱姨娘心一慌,跌坐在炕上,手里的锦帕失落在地,半天没缓神来。 小蹄子哪里不好死,偏偏死到我的院门口。 朱姨娘想到此,红唇紧咬,猛的站起身,衣衫轻拂,上好的白玉茶盅应声而碎。 “姨娘,姨娘,奴婢打听清楚了。”梨花掀了帘子一头走进来,正好看见主子一脸怒色的站在炕沿前,地上一片狼藉。 梨花心头一跳,忙上前道:“姨娘娇贵的身子,何必为了那种人动怒伤神。” 朱姨娘凄厉道:“你让我怎么能不怒?青天白日的,吊死在我的院门口,不就想说是我逼死她的吗?你让这府里上上下下怎么看我朱寻雁。” “府里上上下下都知道姨娘是个慈善人,绝不会做出那逼人至死的事情。再者说,谁不知道那小蛮出言辱骂主子被三小姐赶出了府,黑灯瞎火的,许是她摸错了院门也不一定。” 梨花小心翼翼的打量朱姨娘的神色,轻轻搀扶着她,绕过地上的碎渣子,扶到了里屋,小声的哄劝。 “你说她真的是摸错了院门?” 朱寻雁坐在贵妃塌上,显然有些惊魂未定。 梨花重重的点点头,神色异常坚定。 “姨娘,奴婢打听到昨儿个老爷先是去了夫人院里,不知何故,在夫人院里站了半盏茶的时间,却没进去。后来又去了老太爷院里。” “老太爷院里?”朱寻雁面有疑色。 梨花又点了点头。 “奴婢打听到老爷这几日,天天往老太爷院里去。老爷从老太爷那里出来,脸上便有了愠色,就直奔姨娘这儿来了。” “我说他昨日怎么会到我院里来,且一来就怒气冲冲,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朱寻雁仔细回忆。 “姨娘说得没错,老爷后来就去了书房,一进书房便解了小蛮老子的差事。他老子丢了差事,借酒消愁,回去骂了小蛮几句,这才……” “这么说来……”朱姨娘眉头微皱,踌躇着没有往下说。 梨花见姨娘的目光朝她看来,忙上前小声提示道:“姨娘忘了前两天的事了?” 第三十七回 我要她好看 话说前几日,刘妈妈奉夫人之命,把四个姿色绝佳的十四、五岁的丫鬟送到二少爷,三少爷房里,美其名曰一碗水端平。 按理说嫡母往庶子房里送通房丫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高府的这两位姨娘并非常人,见识比着一般妇人要高出不少,生怕崔氏在里面动什么手脚,面上不敢多说什么,背后赶紧把这几人叫到身边一通敲打。 哪知崔氏此人,诗礼之家出身,行事素来只用阳谋,不屑阴谋诡计,因此刘妈妈**出来的丫鬟,也都按着崔氏的爱好,需得知书达礼,温柔大方才行。 朱姨娘,何姨娘冷眼这么一瞧,果真比儿子房里那几个要高出一个档次,心下大为放心,赏了些东西,便把人送到儿子身边,睁只眼闭只眼的允许丫鬟们与儿子进行长期的床上交流活动。 在丫鬟们身上,总会有许许多多能吸引少爷的特质。妖艳动人是一种,知书达礼是一种,温柔大方是一种,楚楚生怜也是一种……不管是哪一种,只要脸蛋够靓,身材够妖,大部份少爷都会含笑纳之,甚至为之沉*伦。 偏偏高府的二少爷是个例外。 二少爷全名高子眈,比着大少爷高子瞻只小一岁。如果说高大少身上的书生气,贵族气令人眼前一亮的话,那么高二少身上的阴柔之气便是其显著特色。 一个男人阴柔了,显然他的口味多少也会与众不同。咱们的高二少不爱追求女子的外形,只注重女子的内在,尤其喜爱有着刚毅性格,倔犟脾气的女子的内在。 通俗了说,高二少通过征服此类女子,以达到被此类女子征服的高超境界。此等意境非常人所能理解,放眼高府上下,也只一个林西能说出几分道道来。 林西的道道其实很简单:此人虐我千万遍,我待此人如初恋。 虽然高二少的初恋早在两年前,就被其生母周姨娘狠狠的扼杀在摇篮中,但并不防碍高二少继续寻找他的初恋。 然而,让高二少视为初恋的人,身份有些特殊,不仅身份特殊,连名字也有些特殊。 此人姓浅,名浅,唤作浅浅。乃是高府老夫人王氏身边的大丫鬟,现年十七岁。 俗话说女大三,抱金砖,年龄上的鸿沟容易逾越,可身份上的鸿沟就…… 王氏虽说是个续弦,且无生养,可人家名义上好歹也是高府的老祖宗。你说高二少恋谁不好,偏恋上个老祖宗身边的人,这不是找虐是什么? 更何况那个叫浅浅的妹子,虽然名字起得温婉动人,行事说话颇有几分凤辣子的作派。正所谓辣姐姐辣,辣姐姐从小不怕辣。高二少几番骚首弄姿也没勾搭上浅浅辣姐,反落得一鼻子灰。 有道是得不到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持无恐。 高二少见软的不行,直接来硬的。在生母朱姨娘跟前哼哼几句,朱姨娘颠颠的跑到老夫人跟前要人。 倘若朱姨娘低三下四,软语相求的在王氏跟前说几句好话,王氏说不定心一软,也就应下了。不过是个婢女,比着隔了一层肚皮的孙子来说,孰轻孰重王氏拎得很清楚。 偏那朱姨娘仗着自己为高家生儿生女,娘家又是官宦人家,不自觉得带出几分凌厉的气势来。 老夫人王氏新官上任三把火,又是长辈,腰杆挺得比往日要直些,见此情形,脸就沉了下来,毫不客气的把话顶了回去。 朱姨娘一听老夫人连个婢女都不肯给,气的眼睛一翻,连句告退都没有,直接拂袖而去,只把那王氏气了个倒仰,抚着胸口直喊心口疼。第二日一咬牙就把浅浅许给了自己庄子上的一名小管事。 这二人的梁子就算结上了。当下就有了王氏在老太爷耳边滴 “老不死的,居然敢在背后动手脚,害得我成了府里众人的笑话,我要她好看!” 朱姨娘理顺这些细枝末节,冷笑连连。面上凄厉的狰狞令梨花惊得寒毛直起,一时忘了答话,屋里死一般的沉寂。 “姨娘。”温婉的声音隔着屋子慢慢响起。 “我的儿,你怎么来了。”朱寻雁见女儿袅袅而来,忙浮了笑脸,迎了上去。 “二小姐!”梨花给高锦葵行了礼,亲自沏了热茶奉到二小姐手边。 “姨娘,正所谓小不忍则乱大谋,如今她势头正盛,不如避其锋芒,等姨娘事成了,等老太爷千秋后,还怕找不到机会。姨娘要知道,父亲眼里从来没有她这个人。” 高锦葵端起茶盏,轻啜一口,一派气定神闲。 “我的儿,你在外头都听见了?” 高锦葵淡淡一笑:“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心里惦记着姨娘,怎能不过来瞧瞧?姨娘且别怕,人是三妹院里的人,也是三妹把她赶出去的,这事追根溯源,怪不到姨娘头上。依女儿之见,姨娘不防多花些个银子,赏了小蛮的娘老子,趁机把此事了结。” 话句句讲到朱姨娘的心坎上,她微微变色,拿起帕子轻掖掖了眼角,哀声道:“到底是条人命,心里总是有几分……罢了,梨花,一切照小姐的吩咐去做!” 梨花应了一声,掏出腰间别着的钥匙,熟门熟路的从柜子里拿出几锭银子,抬眼问道:“姨娘,一百两可够了?” 朱姨娘拿不定主意,目光看向女儿,高锦葵忖度片刻,笑道:“既然要给,就一次性给足了,再多拿一百两吧!也好堵了她娘老子的嘴。” 梨花见朱姨娘脸上无异议,便麻利的包好了银子出了屋。 待屋里没了人,高锦葵凑到朱姨娘跟前,压低了声道:“姨娘,外祖家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朱姨娘方才露出了笑,笑靥婀娜。 “我的儿,你大舅舅前几日才与你父亲详谈过,你父亲虽没一口应下,但我瞧着,这事八成有戏。” “真的?这可真是太好了。” 高锦葵只觉得万般郁结疏散开来,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笑道:“如此,女儿便等着光明正大唤姨娘一声母亲!” …… 小蛮的死在诺大的高府如同刮过的一阵寒风,只能让人冷一阵子,却不能让人冷一辈子。 高老爷得知府里闹出了人命,皱着眉头思虑了半晌,为了彰显相爷府的有情有义,吩咐总管家给小蛮老子安排一个舒适的差事,并赠了五十两银子为小蛮敛葬。 这一日高府上下闻风而动,夫人院里由刘妈妈作为代表,贡献出了五十两,毕竟小蛮的母亲如今仍在夫人院里任小管事,不看僧面看佛面,这银子也该多出。 两位姨娘明面上都赏了三十两,只朱姨娘私底下让梨花送了多少人,众人不得而知。 令人稀奇的是,久不在人前露面的三小姐的生母夏姨娘,破天荒的令人送去了三十两银子。 众人猜测是不是因为小蛮是三小姐院里的人,夏姨娘心疼女儿身边出了这样的事,花点银子替她把灾星挡一挡? 丫鬟中有与那小蛮要好的,念着姐妹一场,也都你一两我五百钱的凑了些银子,送到她娘老子手里。比着主子们赏的自然不值得一提,但蚊子肉也是肉,小蛮娘老子合情合理的一一收了下来。 小蛮娘老子得了实惠,得了银子,屁都不敢放一个,抱着女儿的尸身大哭一场,当天傍晚就从外头买了一副薄棺材,把人埋了。 好在老夫妻俩还有几个儿女,膝下不算荒凉,悲伤了几日,日子照旧。只小蛮她老子每回喝多时,总会嚎啕大哭,嘴里反反复复说一句话:“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她。” 起初,酒友们真真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时间一长,大家伙也都听习惯了。就好比某人放了个臭屁,臭过了,空气依旧新鲜。当然,此为后话。 …… 第三十八回 特竞天泽 只有经历过亲人离世的人,对着身边某人的突然死去,感触才会分外的强烈。 林西对小蛮的死,多少是伤心的。那个整天叽叽喳喳,闲话不断的瘦小女子,默默的躺在了属于她的一间小房子里。房子很黑且冷,不知道她能不能适应,会不会有怨气。 林西只是伤心,却没有同情。 她觉得同情这东西,很是廉价,且显得矫情。一个能在死前想着恶心一下仇人的人,其实内心里是有几分骨气的。 只是骨气这东西,真不能当饭吃。连死都不怕,又何惧活着。正所谓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处处不留爷,回家卖红薯。 林西觉得,大千世界,熙熙红尘,小蛮能走的路有很多条,为啥非要走这条绝路。 几年后,甚至几个月后,谁还会记得曾经有一个清秀的女子,鲜活的生活在高府的内宅之中。 哭过! 笑过! 最后,林西自怨自哀的想,也许小蛮她只是觉得累了,看人冷眼很累,听人冷语也很累。 又或者 活着很累! 兔死狐悲。林西自怨自哀了半天,敏锐的发现,比起她的眼泪盈眶,三小姐可谓伤心欲绝。 …… 冬日的细雨来得出其不意。午后还睛空万里,一到黄昏天就阴沉了下来,淅淅沥沥地飘起细雨来。 高鸢尾听着窗外细雨潺潺,恍若有森冷的风凄厉刮进眼底,眼前的一切都带了白蒙蒙的氤氲之气。眼泪一滴滴落在青石砖上。 美人落泪,书房里只她一个活物,林西绝不能装着无动于衷。 “小姐今日为小蛮流了许多泪了,再流下去,明日该不能见人了。” 高鸢尾一身红袄,显得人比花娇。 她转过脸,悲怆道:“我原想着她出去了,凭她娘老子的能耐,总还不至于过得太差,哪知道……” 林西不知道如何接话,只得默默的低头不语。 “都是我害了她啊!要是我不把她赶出去……” “小姐,把她赶出去,也不是你愿意的。朱姨娘闹成这样,若小姐还护着,只怕朱姨娘……” 违心的话,林西有些说不下去。 深宅大院里,这样的悲剧每天都在上演。丫鬟本是一群弱势群体,生死都操纵在主子手里。主子高兴了,赏你几颗枣子;主子生气了,巴掌打得啪啪作响,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如果小蛮做人低调些,如果那日小月没有为二少爷打抱不平,如果丛妈妈不大张旗鼓的当众问清是非,如果…… 人生啊,从来都没有如果,有的只是结果。 林西心里在控诉,脸上却不敢表露半分。 高鸢尾轻轻一叹,悲不自胜。 “去把紫薇唤来。” 林西不明就里,迅速把紫薇唤到书房。 高鸢尾拭了拭眼角的残泪,哀道:“从我的月银里拿出十两银子,给小蛮她娘老子送去,也算是尽我的一份心意。” “小姐,夫人和几个姨娘都已经捎了银子过去,小姐一个月才二两月银,何苦为了……” “她们是她们的情,我不为旁的,只为和她主仆一场。”高鸢尾冷冷的打断紫薇的话。 花五个月的月银,只为缅怀一下主仆情深,林西不由的感叹,三小姐真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啊! …… 带着这样一份感叹,林西做完了一天的活计,安然的躺在了自己温暖的小床上。 雨夹杂着寒风扑打在窗框上,听得人心惊胆寒。 西厢房的气氛虽然有一点点淡淡的忧伤,比着前几日橙子与小月之间的诡异,显然要好了些。 因着小蛮的事,三人都没什么睡意,却又都不愿意说话。 橙子思虑的是,既然不是小月到朱姨娘跟前告状,那又是谁做下了这等不要脸的事?若是给她知道了,她必会啐那人一脸口水。 小月今日虽然在室友面前澄清了自己,重新收获了友谊,她却悲伤的发现,平芜院众人看她的目光,越发的清冷。 她头一回发现,这富丽堂皇的高府并不比她破旧简陋的家温暖多少! 林西睁着眼睛呆呆的望着屋顶出神。 这鬼天气,连带着她这个乐天派,也没了好心情,也怪不得平芜院里死气沉沉。林西此时此刻非常想念一种动物叫作乌龟,遇着风雨,头一缩,躲在厚厚的龟壳里,恁他是谁,也别想叫它伸出脑袋。 只可惜,她林西顶着的只是一床旧棉被,还是一床半个月未晒过太阳的棉被,上面不知道爬了多少螨虫。 她忧伤一叹。这年头,连做个丫鬟都要讲究物竞天泽,适者生存,忒不容易了,没几把刷子的人入得这深宅大院,也就一个死字。 林西想留着命,出府后与那两个货仗剑走天涯。为此这一夜,她蒙生了从今往后需少说话,多做事的伟大决心。 带着这样的决心,林西悄然入梦。 …… 雨夜,黄瓦,红墙。 御书房的案桌上,几味精致的素净点心,一盏正冒着热气的三清茶摆放至一旁。几本白日里未批完的奏章随意的散落着。 金漆雕龙的宝座上,黄衣男子双手按在太阳穴上,轻轻揉动。 “什么时辰了?” 太监张义忙道:“回皇上,三更了,刚刚敲过。皇后已派宫人催过两次了,皇上是不是该歇了!” 男子按着稳稳作痛的太阳穴,目光落在张义身上,思量许久方缓缓道:“着人去皇后寝殿说一声,今日朕在御书房歇下来,明日再去看她。” “是!”张义恭敬的回话,打了个秋千,推开重重的宫门,朝外头侍立的小太监耳语几句。片刻后,又重新回到了御书房内,却见座上之人面有痛色,心里一紧,忙道:“皇上,奴才给您传太医吧!” 文成帝摆了摆手,“不必了!” 一语未毕,忽然喉咙一紧,猛的咳了起来。 张义忙上前把温茶奉到皇帝手边,转过身,轻轻的替皇帝抚着背。 茶尚未送到嘴边,景德帝忽觉心口翻腾,猛的喷出一口血来,只把那张义吓得两腿直发软,径直跪倒在地上,哭喊着:“皇上,皇上!奴才给您去请太医,奴才这就去!” “回来!” 张义身子一颤,不敢再多言半句,抹一把眼泪哽咽道:“皇上保重身子要紧!万一让娘娘知道了,指不定要伤心成什么样!” 一口血吐出来,文成帝感觉舒畅了许多。他接过温茶,轻啜了半口,嘴里的血腥之味渐去。又从怀里掏出帕子,擦了擦嘴角,随手扔给了张义。 张义忙把几上热了又热的药碗,送到皇上跟前。 皇帝就着他的手,一气喝下了半盏,终是嫌苦,又撂下了。 张义哽咽道:“皇上心怀天下,乃万民之福,只是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日夜操劳。夜深了,奴才肯请皇上安置吧!” 皇帝点点头,略坐了片刻缓缓起身,张义忙上前扶住了。 “皇上,奴才扶着您!” 皇帝指了指地上的血迹,张义会意,轻轻点了点头。 皇帝刚走两步,顿住了身形。 “淑妃这些日子可还安份?” 张义一颤,弓着身子道:“回皇上,淑妃在重华宫内,很少与外头走动。” “嗯!” 皇帝轻轻一叹,接着便道:“从明日起,让太子随我在御书房走动。” …… 第三十九回 好大的排场 小蛮的死令原本就不大热闹的高府,着实的消沉了几日。高相爷早出晚归,忙着朝庭大事,夜里与几个幕僚议事议晚了,就歇在书房,也不大往两个姨娘房里去。似乎一夜之间,对女色一事,没了兴趣。 对女色没了兴趣? 林西觉着这话听起来有些个邪性。一个身强力壮,身居高位,玉树临风,**倜傥的男人突然不好女色了,那就说明如果不是男人的身体,心理出现了问题,那一定是府里的女人对他没了吸引力。 林西十分厚道的认为,高府需增设第四房,第五房姨娘。 老太爷,老夫人素来很少在人前走动。基本上可忽略不计。 三位少爷白天忙着夫子的功课,晚上忙着床上的功课,没有精力管其他闲事。 夫人躺在床上哼哼叽叽的养着病。两位姨娘哼哼叽叽的抱怨老爷不往内宅走动,没了争风吃醋的男人,面上看一时倒也相安无事。只私底下多少小动作,林西懒得打听,也不想打听。 四位小姐的神情也都恹恹的,连口角都比往常少了三分,一散了学,各自往院子里一窝,都不大愿意动弹。 林西看着一连下了几日的细雨,心道果然世人的心情跟天气有很大的关系。 阳光明媚,心情自然舒畅,吃麻麻香,喝麻麻爽;若阴雨连绵几日,只怕连高府的看门狗,见个人来,也只阴阴的盯着人瞧上一眼,继续低头梳理它的狗毛去。 林西觉得这样的天气,适合躺在被窝里睡大觉,偏她没有这般好的命。 因为三小姐最爱的一支红珊瑚嵌宝石金丝发钗不知何故掉了颗宝石,林西奉命把发钗送到通灵阁。 高府夫人,小姐,姨娘们的首饰,都在京城最大的珠宝玉器坊通灵阁定制。作为太太的心腹,刘妈妈当仁不让的拿下了这个油水颇丰的差事。林西以前跟着刘妈妈时,常往通灵阁去,因此熟门熟路。 林西一身青袄,收了伞,站在通灵阁的正门,抬头瞧了瞧牌匾,字写得不错。 迈步向里,一色珠宝玉器,陈列整齐,闪着诱人的光泽。 伙计见是林西,眼前一亮,忙扯了掌柜的衣裳,掌柜放下手中的帐本,熟稔的上前招呼。 “好久没见林姑娘来了,今儿怎么就姑娘一个人?刘妈妈呢?” 高府世代官宦,别说京城,放眼当世,也是富贵滔天,一年到头到通灵阁花费不小,故林西虽然是丫鬟一个,掌柜却不敢待慢。 林西见吴掌柜标准的露出八颗牙,心头一喜,故意咳嗽一声道:“吴掌柜,刘妈妈说,如今你们通灵阁的东西越发的偷工减料,她都不愿意上门。” 吴掌柜一愣,随即笑道:“姑娘玩笑。我们通灵阁的每一件珠宝玉器,都是出自老匠人之手,虽不敢称得上巧夺天宫,却也是精打细制,一丝不敢马虎。” 林西眼波流转,笑道:“敢情吴掌柜是怀疑我在讹你,你且瞧瞧这是何故?” 林西从随身的小包袱里掏出钿盒,递到吴掌柜眼前,顺势抬了抬眉毛。 吴掌柜接过钿盒,拿出里头的珊瑚钗,仔细瞧了瞧,心知此物必是摔过一次才少了几颗宝石,嘴上却陪笑道:“不过是掉了几颗宝石,这有何难?姑娘略等等,喝杯热茶,我让师傅们重新嵌上。” 林西笑眯眯道:“我家小姐说,原先这上头红宝石的色泽稍嫌暗了些,想换几颗亮一些的,吴掌柜你瞧着可好?” 吴掌柜笑道:“相府小姐的眼光非同一般,若换了亮的来,这钗子必能栩栩如生。亮子,把东西给高师傅送去,跟他说,东西是相府小姐的,务必换几颗上好的红宝石。东子,给林姑娘沏杯好茶,上些点心。” “是,掌柜!” 林西见事情妥当,笑道:“吴掌柜,可有上好的翠玉簪子,我想瞧上一瞧。” 吴掌柜一听,笑道:“前几日有一批新的翠玉簪子到,原本想到府上给夫人,小姐知会一声,偏这些天连日阴雨,想着夫人,小姐金玉一般的人,不愿出门。林姑娘今儿来,正好先过过眼,回头也好给夫人,小姐们带个讯去。” 说话间,便要引了林西往铺子里边去。 “掌柜,见着我家小姐就背过身,你们这通灵阁是不想在这京城做生意怎的?”一个刺耳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林西转脸去瞧,只见一衣饰鲜亮的女子面色不豫的站在铺门口,胸脯里的气一鼓一鼓。 吴掌柜见来人,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轻声对林西道:“林姑娘,对不住,你请自便,我有客要迎!” 林西正想客套几句,那吴掌柜已抬腿恭身迎了上去。 “对不住,翠儿姑娘,在下正与人说话,未曾看见来人,恕罪恕罪。” “我家小姐都亲自来了,吴掌柜还不快迎一迎,这闲杂人等,也该清一清才是。” “是,是,是……东子,引林姑娘去后面偏厅喝茶。”吴掌柜连连应是。 那被唤作翠儿的女子眉眼一挑,眼角朝林西身上扫了一眼,眼中的不屑呼之欲出。 林西见那吴掌柜不住的朝来人点头哈腰,以为来人是哪个高门里的小姐,哪知听了一句,原也跟她一样,是个丫鬟。 此女子十六七岁上下,容貌气质,衣着打扮,就算宅门里的大家闺秀相比,也不遑多让。 林西心下微惊,思了思,遂朝掌柜笑道:“掌柜不必麻烦,难得出趟府,我正巧到外头逛逛,晚一些我再来取。” 吴掌柜看了林西一眼,目光深邃。抱拳道:“林姑娘且先去,回头老吴亲自等姑娘来取东西!东子,替我送送林姑娘。” 林西笑着摇摇头,把包袱打了个结,不声不响的便欲出去。将将与锦衣丫鬟错身而过,却听她嘴里嗤着冷气道:“丑死了!” 林西身形一顿,恍若未闻,转身离开。 走出铺子,只见一辆豪华乌木马车停在门口,四个家丁,四个婆子团团围住。三个相同衣饰的丫鬟,一人撑伞,一人拿矮凳,一人打开车门,伸手扶车中人下来。 好大的架势!好大的排场!这是谁家的小姐? 林西偏过头,尚未开口,送她出来的东子便压低了声道:“逍遥侯府的大小姐。” 原来是李家! 林西嘴角沁上一抹冷笑,好奇之心荡然无存,她撑起伞,看了一眼李家大小姐容色,转身离去。 哼,不过如此! …… 林西出了通灵阁,拐了几个弯,转身进了一条小巷子。 巷子小而幽长,空空荡荡。 她撑着油纸伞,行走在细雨中的小石路上,两边是一色的白墙青瓦,林西觉得此情此景,倘若她的个子再挺拔些,胸前再起伏些,屁股再圆润些,走起路来再妖娆些,她便是那个像丁香一样的,结着愁怨的姑娘。 林西念及此,扭着跨走了两步,感觉身上的棉袄有些臃肿,挡住了周身的风情,懊恼的一跺脚。心道风情这东西,果然与衣裳有很大的关系。你穿了件薄如蝉翼的衣裳,不用扭,风情自然有;你若穿了件厚棉袄,扭断了腰,看着也如水桶一般。 “扑哧!”一个极低的笑声从身后传来。 第四十回 送给谁的 林西回头,脸一红,白来身后路人一眼,迅速的走进了一间小铺子。 铺子很小,连个招牌也没有,一青袍老者见来人,身也未起,从柜台里取出一方砚台,递到林西手上:“来了,东西我帮你寻着了,你自己看吧!满意了就付银子。” 林西仔细端详手上的这方端砚,放在手里掂了掂,又朝砚上呵了口气,用手指抹了抹,遂笑道:“果然是好东西,白掌柜,多少银子!” “六百两,一个子都不能少!” “白掌柜,要不要这么贵啊?”林西算了算怀里的银子,陪笑道。 “林姑娘也算识货之人,也不瞧瞧这是什么雕工,什么色泽,什么石质,你若不要,还给我。” “别,别,别啊,白掌柜,白老,白爷爷,我不就说说嘛,至于动怒吗。”林西宝贝的把东西捧在怀里,笑得一脸谄媚。 “我今儿出来,走得匆忙,身上就带了五百两银子,白老,你看?” “得了,先拿着吧,回头补上!”白掌柜透过厚厚的镜片,瞧了瞧林西的脸,嘴里冒出一团冷气。 “等等,掌柜,这砚台我出一千两,你卖给我!” 我擦,这哪来的货,敢抢姑奶奶我的东西。 林西心下大怒,一偏头,眼睛骤然放光,硬生生的把到嘴的话给咽了下去。 来了个十八、九岁的年纪,身材高大,五官端正,肤色偏黑,眼睛深邃无波,眉毛又黑又浓。一身普普通通的衣袍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 正是刚刚走在林西身后,发出嗤笑的男子。 林西知道,此时自己的表情一定很滑稽,因为她清楚的看到了那大块头的嘴角牵扯出一抹笑。联想到刚刚进铺子前,自己骚首弄姿的走的那两步,林西决定凡事还是先礼后兵。 “对不住,这位公子,这砚台是我已经买下……” “尚未付钱!”。 “噢,我正打算付呢!”林西一愣,随即道。 “你钱不够!”大块头淡淡一笑。 我爷爷你个爷爷,老子钱不够干卿何事?你这千里眼,顺风耳也忒好使了些吧,当心长针眼,得耳疮。 林西心下狠狠的问候了来人几声,深吁一口气,抿嘴笑道:“掌柜应下了!” “那是因为没有人出高价!” “你!” 林西语塞,胸口起伏两下,咬牙道:“正所谓君子不夺人所好。公子长得相貌堂堂,一看便是非富即贵,何必与我抢一方小小的砚台。” “我喜欢!” 林西见来人软硬不吃,几欲呕出一口血来,遂呵呵干笑一声:“白掌柜,你如何说?” 白掌柜扶了扶眼镜,笑道:“自然是讲个先来后到,我老白……” “白掌柜,实不相瞒,这端砚我一眼看中,我愿意出一千五百两!白掌柜生意之人,应该明白如何取舍。” 林西倒吸一口凉气,六百两的底价,这大块头居然愿意出到一千五百两,整整高出九百两。她敏锐的觉察到白掌柜的嘴角抽了一抽。 一时间小小的纸墨铺子寂静无声。 白掌柜抿了一口茶,“嗯”了一声,踌躇道:“这个……” 这一声“嗯”让林西有些后悔今日出门,没仔细看了皇历。眼下的形势明显是白掌柜动了心思,更何况这砚台她没付过定金。正所谓价高者得,她怨不得任何人。 林西垂了垂眼睑,嘴角一动,却是在笑:“白掌柜,虽然你允我在先,奈何行商之人,利字当头。放着这么大一笔买卖不做,着实可惜。然,商人之义,在于一个信字,白掌柜必是左右为难!” 白掌柜微白的胡子翘了翘,笑道:“林姑娘体谅!” “这样吧,最简单一个办法,写个数字,赌个单双,一捶定音,全凭运气。不知道这位公子愿是不愿?” 大块头眼中迸出光芒,扬眉道:“好主意,得之我运,失之我命。我赌!” 林西原以为要费一番口舌,哪知大块头痛痛快快应下,怔了怔,展颜笑道:“公子果然爽快。钱掌柜,你写来!” 大块头见她微黄的脸上明眸流盼,转瞬之间想出最公平的办法,不由心下好笑,深看一眼后,背过身去。 林西走到大块头身旁,见自己只到她咯吱窝底下,不由嫌弃的看了他一眼,长那么高做什么,又不要擎天! 白掌柜拿起笔,随手在宣纸上写了数字:“两位请猜!” 林西颇为大度道:“公子先请!” “姑娘先来,自当姑娘先请!” 大块头见她年纪虽小,行事却坦荡,颇有些动容。自己夺人所爱,趁人之危已无礼之极,若再先选,岂不是让人病诟。 林西心道,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她眨了眨眼睛笑道:“公子谦让,我便先猜了。我赌单!” 两人双双回过身,却见白掌柜笑得一脸的便秘道:“对不住,我写的是双。” 怎么会是双?林西心下懊恼,眼神顿时没了神采。 大块头见她如此沮丧,心头微微不安,出言安抚道:“夺姑娘所爱,非君子所为,奈何长兄素喜端砚,在下走访多日,才寻得这墨香小铺,且再过几日便要离开京城。如此行事,实属无奈。多谢姑娘承让。” 世人谁都知道,天下最好的砚台只在莘国的墨香小铺,却极少有人知道墨香小铺藏身于如此不起眼的小巷,且门面连个招牌都没有。若不是他四下打听,只怕也就错过了。 林西强忍着心中的不舍,垂头丧气道:“哎,看来此物与我无缘,愿赌服输,你且拿走吧!” 林西虽如此说,偏眼睛还恋恋不舍的往那砚台上瞧,那般神情如同稚童看着他人吃糖果,自己流口水,十分好笑。 大块头冲她抱了抱拳,接过端砚,笑道:“多谢姑娘大度,在下告辞!” 林西很想对他说一句“慢走,不送!”,却发现此人虽然高猛,笑起来却是好看,牙齿也白,遂强忍着不悦,忿忿的道一句:“公子请!” 虎口被人拔了牙,居然然彬彬有礼的让先请,这话一出,林西佩服自己的风度。 她目送着大块头身揣砚台走出铺子,终是忍不住变了脸色,走到白掌柜跟前,目光定定的瞧着他,似埋怨,似生气,又似得意。 白掌柜把眼镜摘下,对上林西的目光,两人相视大笑。 笑够了,白掌柜咧开四颗微黄的门牙,笑道:“真有你的!” 林西但笑不语,只把手往前一伸。 “你如何知道这物件是一对?” 林西得意的笑道:“那只底部绣的是龙纹,自然还会有凤纹,现何况,那砚台的造型,只是福字的半边,白掌柜,我说得可对?” 白掌柜心情大好,笑道:“你这丫头,一年只买一只,居然能看出这么多道道,再过几年,只怕连我也框不了你了。” “戏演得如何?” “以假乱真。只是你如何得知我定会写双数?” “白掌柜,你想想,这些年,你卖给我的砚台何时有过单数?” 白掌柜眯缝着眼睛,颇为赞赏的点头笑道:“老白我走南闯北这些年,就没见过比你还贼的姑娘。罢,罢,罢,这只凤纹砚台你拿走,老白我一个子都不收。” 林西凑上前,拿过柜台上的算盘,葱白似的手霹雳啪拉一通拨:“你这一旦生意,除去成本,至少赚了四百两银子,得,也没吃亏,这凤纹砚我不客气,收下了。明年,老规矩。” 白掌柜从柜台里拿出砚台,握在手里,隐晦一笑道:“林姑娘,你说你一个丫鬟,哪来的银子买这么贵的砚台,送给谁的,不会是高府的哪位少爷吧?” *** 作者有话说:感觉enigmayanxi玫瑰花和巧克力,这是包子情*人节,收到的最贴心的礼物。祝福书友们,情*人节快乐。 第四十一回 两个版本 林西白了他一眼,笑眯眯的从他手里接过砚台,小心翼翼用锦帕包住了,放进包袱里。又从怀里掏出二百两银子,放在柜台上,一言不发的走到铺门口,哼了哼,回首朝白掌柜抛了个媚眼。 “保密!这是定金,明年我可不愿意被人虎口拔牙!” 白掌柜拿着银票,朝林西的背影看了又看,喃喃自语。 “这姑娘,一双眼睛生得真好! …… 京城的冬夜分外的深沉,似望也望不到头。高府诺大的府邸,包裹在无尽的暗夜里,似一谭死水。 高相爷在过了几日和尚的生涯后,终是被热情的同僚请去喝花酒。不得不说高相爷是个极好的丈夫,即便搂着妖娆的姑娘喝花酒,也没忘了派小厮给老婆汇报一声。 崔氏听见来人的回话,只淡淡的叮嘱了一声:“叮嘱老爷少喝些酒,你们跟着的人,细心照料着,万不可出了差错。” 来人唯唯诺诺的应下不谈。 …… 暗夜愈浓,细雨愈密,翰墨香庭前的两棵松柏遥遥相望,微微晃动的身躯似在诉说着心中的相思。 油纸伞下,一紫衣女子提裙而行,柔美的身形如风摆柳一般,在细雨中显得弱不禁风。 翰墨院守院的两个灰衣小厮对视一眼,伸手拦住了紫衣女子的去路。 女子精心修饰过的容颜莞尔一笑,与往常般从怀里掏出二两碎银子,扔到小厮手里。 小厮得了银子,笑吟吟的只盯着来人瞧。 女子跺了跺脚,又从怀里掏出一两碎银子。 小厮喜笑颜开,躬着身做了个请的姿势。 女子悄无声息的入得院中,收了伞,素手推开半掩着的木门,闪了进去。 …… “少爷,厨房的宵夜来了,少爷用一些再读书吧!”丫鬟白飞端上食盒,轻手轻脚的布置着。 白衣少年从书上缓缓移开眼睛,目光落在眼前的女子身上,轻浮的上前捏了捏女子高耸的胸脯。 白飞面色绯红,娇羞不已,嗔道:“二少爷且用些。” 高子眈双目微眯,轻轻一笑。 “去,给小爷我暖暖床,爷再看一个时辰的书,便来陪你!” “少爷真坏,奴婢先侍候少爷用完宵夜,再去帮少爷暖床。” “真乖,爷晚上好好疼你!” 一碗燕窝羹下肚,高子眈舒服的伸了伸腰。 白飞知道少爷读书最不喜有人在边上,收拾完书案,朝少爷抛了个媚眼,扭着小腰便出了书房,却见书房门口,小厮丁武正探头探脑的往里瞧,见她出来,忙陪笑道:“柳姑娘,老爷回来了,叫二少爷去书房。” 白飞秀眉微蹙,嘀咕一声:“都这么晚了,还把人叫过去,明日少爷还得早起呢。” …… 玉手轻轻的攀附在少年的胸上,月圆般的指甲在他微微有些瘦削的胸膛上来回打圈,如兰的气息在他耳边吹起。 少年面色有着不正常的潮红,双手狠狠的搓揉着女子胸前两团丰满异常的白腻,女子压抑的嗓音从喉咙里发出,少年觉得身体越来越沸腾。 两个在深海里溺水的人,忽然抓住了一段浮木,死死的纠缠上去。 男子在那种*的,滑腻的,泥泞的,紧致的层层叠叠的包裹下,不停的往复、抽动,似要沉醉。 海水一*袭来,两人眼神迷离,没有了天地,没有了日月,更没有了灵魂。 门一脚被踢开,一声暴怒响彻书房。 …… 天明时,初阳赫赫。一夜的苦风凄雨已不见了踪影。 林西拥着被子在床上打了个滚,正欲起身,却听得外头一阵骚动。 林西顶着一头乱发,看着同样正迷糊的两人,心道这两天是怎么了,天天有人一大早的扰人清梦,还有没有公德心啊。 待她惺忪着眼睛,披了袄子走出厢房,竖着耳朵听清楚院子里打粗婆子们议论的话时,林西似一盆冰水从天而降,顿时清醒无比。 公德心这玩艺果然一文钱不值,还是一颗八卦的心,更沁人心脾,林西连滚带爬的凑到了跟前。 因着小蛮的前车之鉴,婆子们讲话都似便秘一样,拉一半,留一半,听得林西很是不爽。她连猜带蒙总算把事情听了个大概。 事情其实很简单,偏生出了两个版本。 正所谓人生动如脱兔。 昨夜寒风飕飕,阴雨绵绵,高府的二少爷摸黑进了老爷的书房,摸黑把老爷的女人睡了,被从外头喝完花酒回来的老爷逮了个正着。而被二少爷睡了的这个女人,正是前些日子刚与老爷传过奸情的海棠姑娘。此为一版本。 有道是人生静如处子。 昨夜寒风飕飕,阴雨绵绵,曾经与高府老爷传过奸情的海棠姑娘孤枕难眠,身心偕痒。摸黑进了老爷的书房,摸黑**了正在书房等候老爷的二少爷。 孤男寡女,*,熊熊燃烧,烧着烧着被喝完花酒归来的高老爷逮了个正着。此为第二版本。 林西听到精彩处口水直流,恨不能问一句被捉时这两人是全裸还是半裸啊?偏那肥婆子见人一多,死活不肯再说下去,只神神秘秘道:“二少爷昨晚嘴里被老爷塞了布,狠狠的打了一顿板子,听说屁股都打开花了,没半个月,别想从床上爬起来。” “那个贱货呢?” 肥婆子幽幽的看了问话之人一眼,压低了声道:“一大早已经被老爷卖到万花楼了。” 此言一出,周围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她老娘知道吗?” “她老娘知道了也不顶个屁用。夫人前几日早就偷偷把海棠一家人发卖出去了,之所以留着她,不过是顾忌着老爷。” 林西没忍住好奇心,探了探脑袋,忽然出声道:“深更半夜的,二少爷为什么要到老爷书房里去啊?” 肥婆子看了她一眼,似乎很奇怪这么幼稚的问题这丫鬟怎么能问得出口。儿子到老子书房里去打个转,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肥婆子正欲开口说林西几句,突然脑海中电光闪烁。 对啊,三更半夜的,老爷外出应酬,二少爷明明见了老爷等于见了猫一样,躲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巴巴的去了书房? 肥婆子心下一抽,神情突变,忙捂住了嘴打了个哈哈,便忙活自己的事去了,完全不在乎众人欲求不满的眼神。 林西讪讪的回到了屋里,眉飞色舞的把刚刚听到的话,一字不拉的说给两位室友听,直把两人惊得目瞪口呆,一个掉了手上的梳子,一个掉了手里的簪子,脸上均是绯红一片。 第四十二回 谁动的手 也怪不得这两人面色绯红。肥婆子是见过猪跑,吃过猪肉的人,有些场面的描述,画面感比较强。橙子、小月两人只远远的见过几只嫩猪,劣势比较明显。 三人凑在一处议论了几句,打定主意,主子的事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只烂在肚子里,却又忍不住偷偷摸摸的私下里再问上几句。 比如说这两人谁主动的谁? 比如说高老爷当场脸有没有绿,绿到什么程度。 一提到“绿”这个词,林西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那日雪后墙角下一对男女搂在一处的情景。 倘若她林西没有看错的话,那新月笼眉,春桃拂脸的妙龄女子正是海棠姑娘是也。 如此说来,这两人早就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了? 如此说来,那高相爷头上的帽子早八百年就已经绿了? 如此说来,海棠姑娘才是珠戏二龙的高手啊! 林西想到此,不由连连叹息,连父子共享一女这等龌龊事,也能被她遇见,果然是一入侯门,如海之深啊!不等林西感叹完,外头便有人喊,三人及时地收了嘴,各自忙活各自的事情去了。 下过雨的天空分外的清澈明亮,林西目送着三小姐和府里其它几个小姐入暖阁的那一刹那,忽然觉得,锦衣玉食的贵族小姐,公子的生活,也并非一帆风顺。 连堂堂少爷都能被喂了春药,遭人陷害,可见这雕梁画栋,繁花似锦的豪门生活,该是多么惊心动魄。 林西努力回忆着那日在树后听到的壁角,心有余悸的阵阵后怕。想着那背后使计的人,到底是没有了解清楚二少爷早就与那海棠有了首尾,这两人若是想成就好事,只怕能找出十个人不知鬼不觉的办法来,何需弄得如此惊天动地,恨不得召告天下,以至于在高家身败名裂。 败笔,生生的败笔啊! …… 早晨的夕云院向来是忙碌的。 刘妈妈引着黄太医入了院子,一盏茶后又恭恭敬敬的把人送手。 刘妈妈抬头望了望天,脸色有一煞那的凝重。 “妈妈,夫人叫你呢!” 水仙亲自走到刘妈妈身边,打量四周一圈,压低了声道:“夫人要问昨儿夜里的事!” 刘妈妈抿了抿嘴唇,默默的朝水仙看了两眼。 “夫人!” 刘妈妈低头垂立,轻轻唤道! 崔氏拨着怀里的手炉没有说话,只轻轻的点了点头。 “奴婢已经查探清楚了,二少爷与海棠的事果然如夫人所料,内里另有蹊跷!” “谁动的手!” 崔氏面色如常,无一丝血色的唇微微轻启。 刘妈妈垂首静默片刻,伸出三个手指头。 “是何姨娘!” “她果然没让我失望!” 崔氏嘴角擒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虚弱的哼了一声,便再无言语。 刘妈妈悄悄抬头打量主子的脸色,心中有些忐忑。 崔氏的脸上颧骨高耸,眼眶凹陷,似有下世的光景,然不知为何,眼中露出一丝淡淡的神采。 刘妈妈忽然发现,这一丝神采没由来的让她觉得安心,似所有的一切,都在夫人的掌控之下。 粗粗算来,刘妈妈跟着夫人有二十年了。自夫人还在崔家做姑娘时,她便已是夫人身边的贴身大丫鬟了。这份主仆之情,比着一般人,自然要深厚许多。 刘妈妈一家老小依附着夫人,才有如今的好日子过,夫人的身子,实实在在的揪着她的心。所以即便这一丝小小的神采,对刘妈妈来说,都是曙光。 崔氏半瞌着眼睛,脸上一片平静,只微微颤动的睫毛泄露出几分心事。 “人证,物证都还齐全?” 刘妈妈心头一颤,忙道:“奴婢听夫人的吩咐,都安置妥当!” 崔氏瘦得已没有人形的脸,展颜一笑,她长长的吁出一口气。 刘妈妈见夫人脸上有了笑意,忙凑上前陪笑道:“夫人,昨晚二少爷那顿板子打得可不轻,没个十天半个月的,只怕起不来床。朱姨娘这会子在二少爷床前,哭成了个泪人!” “可怜见的。亏她还把那位当成个好人,谁知道下起手来,这般狠!” 刘妈妈恭谨道:“再狠,还不是逃不出夫人的手掌心。再说,夫人忍耐得够久了,这口气,也是到了该出的时候了。” 似一把利剑刺穿崔氏的胸腔,崔氏戚戚然道:“府里三位姨娘,夏姨娘有自知知明,是个聪明人。朱寻雁看着厉害,实则是只纸老虎,最无用处。只这何秋玉……” 崔氏磨了磨后槽牙,微微失神,半晌,话峰一转,冷笑道“ 等崔家的人来后,找个适当的时机把事情露给朱姨娘。儿子被害成这样,是该在老爷跟前好好的哭一哭了,也好让她看看清楚,她的姐妹是如何唱得这一场好戏!” 刘妈妈轻轻点头,一一应下! “那个海棠?” “回夫人,老爷当时气不过,让人狠狠抽了十几个嘴巴,脸肿得不成样,这会只怕是在万花楼接客了。” “她没有喊冤?” 刘妈妈微微颔首,凑近道:“回夫人,她不敢喊冤!” “为何?”崔氏挑眉。 刘妈妈冷笑两声,不屑道:“老爷昨日夜里拷打她,她自个承认早就与二少爷有了首尾。” 崔氏惊得倒吸一口凉气:“她,她……居然……” 刘妈妈默默的点点头:“所以老爷才下了重手!” “这事,朱姨娘知道不知道?” “老爷下了封口令,这事,除了老爷身边的几个,还有夫人与奴婢外,绝无旁人知晓!” 崔氏愣了一愣,一时答不上话来,许久才道:“也难怪老爷要把她送到那种地方……跟了我一场,落得这样的结局……” “夫人何必为那种人惋惜。” 刘妈妈咬牙道,“这样的贱人,水性杨花,死不足惜。素日里,是咱们看错她了,以为她是个好的,哪知道……夫人,奴婢活了这么大,从来没见过哪个丫鬟的胆子像她这般大!” “那老爷那边……” “老爷气得把书房里值钱的东西……都……砸了!一夜没睡。一大早只喝了几勺子清粥,铁着脸便出了府!” 崔氏冷笑一声。 “他除了相爷这个位置坐得稳妥,坐得清明,还有什么事情是能看得分明的?不砸些个东西,怎能出了心里这口恶气!” “夫人说得是!只怕经过这事,老爷连朱姨娘都怨恨上了。那位端的是好计谋。” 当然是好计谋。 花重金买通二少爷,老爷身边的人,喂两人服下春药。算计好老爷回府的时间,正正好撞见这见不得人的一幕。既除掉了海棠这个潜在的对手,又通过二少爷把资历,家世尤在她之上的朱姨娘踢出正室之争。然后她再在老爷跟前吹吹枕头风,抹抹眼泪,正室之位手到擒来。 崔氏惨白的脸上露出厉色,眼中寒意渐盛。 “再好的计谋,我也要她竹篮打水一场空。高府夫人这个位置,除了我崔氏一门的人外,旁人谁也不能屑想半分。” 刘妈妈轻轻叹息道:“这个朱姨娘看着袅袅娜娜,最是个心狠手辣的。奴婢跟着夫人这些年,见夫人忍气吞声,委曲求全,还以为……” 刘妈妈说到动情处,背过身偷偷抹了把眼泪。 崔氏脸有哀色,似悲似泣道:“往日,我是懒得动手。只是如今我的日子不多了……便是为了两个孩子,也要用计跟她们斗上一斗。” *** 作者有话说:感谢enigmayanxi的打赏,老朋友,新年快乐! 第四十三回 欣然院 一片晚霞掩印下的钟粹宫,神秘而安静。 一淡黄色龙纹绣袍的少年面若春花,目如点漆,恭敬立在殿门外,豪华凤辇缓缓驶来,稳稳的落在宫门前,少年迅速提袍迎了上去。 “儿臣恭迎母后! 李妍一身红衣冉冉似火,绾了个高髻,面上薄施霞妆,含笑拉过少年的手,轻拍道:“大冷的天,作什么非要迎出来?仔细着了凉!” “母后亲临,儿臣岂有不迎之理。母后快随我进殿来。” 母子二人入得殿内。赵靖琪亲扶皇后落座,恭恭敬敬跪下给皇后磕了头,方才上前说话。 宫女迅速沏上热茶,布上点心。 李皇后打量太子书房,见其书桌上整整齐齐摆放着各色书籍,有几本似已翻得很旧,点头微赞。又见儿子粉面朱唇,修眉星目,越发的心下欢喜。 笑道:“这几日你父皇把你带在身边,学业上可还能应付?” 赵靖琪眼角漾其暖意,柔声道:“回母后,儿臣应付得来。” 李皇后朝春阳点点头,春阳会意,忙上前招呼宫女把东西放下,笑道:“太子,这是皇后亲自令御缮房给太子炖的补品。皇后说这几日太子辛苦了。” “学业固然重要,也得顾着些身子。母后就是怕你没日没夜的苦熬着,累坏了身子。” “多谢母后关怀!儿臣定不会辜负母后的期望!” 李皇后微笑,赞道:“大莘国皇室,你父皇,母后只你一条血脉,母后只盼着你早日为你父皇分忧解难。做一个像你父皇一般顶天立地的君主!” 赵靖琪一怔,忙恭身道:“儿臣惶恐。父皇乃旷世明君,儿臣不敢与父皇比肩。” 李皇后高深莫测地一笑,叹道:“天底下有几个做父母的,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胜过他们。皇儿好好用功吧,母后回去了!” “儿臣恭送母后!” …… 目送着母后雍容华贵的身影上了凤辇,赵靖琪长长的吁出一口气,浑身松懈下来。 贴身太监小松子后怕的拍了拍胸口,苦着脸凑上前道:“太子爷,幸好奴才手脚快,要不然,一准露出马脚。” 赵太子眉毛轻挑,笑道:“放心,少不了你的好处!” 小松子闻言不喜反忧,“太子爷啊,奴才不求你的赏,只求太子爷正正经经用功,也省得奴才们一天到晚的以后头担着心,生怕哪一天,那板子就落在了屁股上!” “用功?用什么功?父皇母后就我一个儿子,这大莘国早晚是我的。” “太子爷……”小松子挠了挠头愁眉苦脸道。 赵太子瞧见他这副模样,嘴角微微扬起。 “行了,行了,快把茶水给本太子沏好,着人在宫门口留神着些,有什么事,赶紧来回我!” …… 小蛮上吊而亡对高府众丫鬟所带来的震撼,仅仅维持了几天,便淹没在二少爷与海棠的桃色事件中。 虽然高府众位主子下了禁口令,然这等千年难得一遇的辛秘之事,牵扯到男欢女爱,七情六欲的狗血戏码,使得素来沉闷的高府似焕发了第二春。 众丫鬟,婆子,小厮们虽各司其职,行事匆匆,不敢私下议论,却懂得无声的用眼神交流。你秀眉一挑,我眼神一紧,旁人尚云里雾里时,此二人已心领神会。 林西认为,即便是热恋中的男女,也无这般心有灵犀过。若换成了她,只会看到来人眼中豆大的眼屎,绝不会领悟对方的用心良苦。 哎,同样身为下人,差别咋就那么大呢!林西捂着嘴偷偷暗笑。 只是这笑尚未达心底,林西便笑不出来了。因为她与橙子得了一个差事。 既然是差事,自然有好坏之分。 比如陪小姐去夕云院探望病重的夫人,这样既体面又彰显人文关怀的差事,便是好差事。更令人向往的是,万一在病榻前,能碰到玉树临风的大少爷,大少爷黑白分明的眸子温柔的看你一眼,便是天大的好差事。 只可惜,这样的好差事,三小姐向来只带着紫薇和腊梅两个大丫鬟。 像林西这样被打发到二少爷院子里去,送些吃食补品,慰问一下伤病员的差事,便不算是好差事。 试问一个刚刚闹出丑闻的人,是愿意抛头露面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呢,还是夹着尾巴躲起来不见人。林西她们这样冒冒然上门,无异于在二少爷的伤口上洒了一把盐,林西认为小姐的这个关怀没有选对时机。 至于小姐为什么选择橙子与她,林西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十分肯定的判断,是橙子对大少爷的无尽的臆想拖累了她。 她哪里知道,高鸢尾之所以选择她们两人,很大一部份的原因是因为橙子与林西是夫人的人。 高子眈是高鸢尾同父异母的亲哥哥,哥哥出了这样的丑事,被打病卧在床,做妹妹理该前去探望。偏高老爷盛怒后责令二儿子闭门思过,任谁也不得前去探试。 高鸢尾既要顾念手足之情,又不能违了父亲的意,与丛妈妈,紫薇,腊梅三人商议过后,决定私底下让橙子、林西两人代为行事。事后就算是父亲知晓了,看在夫人的份上,必会轻轻带过。 就这样,橙子、林西姐妹俩,一人拎着食盒,一人捧着衣衫,面面相觑的立在了二少爷的院门前。 林西抬眼一瞧,赫赫然三个大字:欣然院。 林西咬着牙哼哼,连老子的女人都睡上了,儿子自该欣然! 两人一前一后入了欣然院,被人引着进了厅堂,见二少爷贴身大丫鬟白飞红肿着眼睛,面容憔悴的迎上来。 “你们怎么来了?” 橙子忙笑道:“三小姐心里惦记着给二少爷,亲自到厨房炖了些补品,让奴婢给二少爷送来。三少姐前些日子还给二少爷做了两套衣裳,这两日刚刚完工,也令奴婢一并送过来。” 白飞眼眶一热,差点落下泪来。 “亏三小姐心里还惦记着,替我家少爷谢谢三小姐,等我家爷身子好些,亲自到三小姐院里道谢。” 两句话一说,林西不由的对白飞刮目相看。能作得了主子的通房丫鬟,果然都是极厉害的。 林西抬眼打量眼前的女子,海棠红撒玉兰花交领长袄,配一条素白棉裙,真真如出水芙蓉一般,人比花娇! 只这一眼,林西心下又生出些感叹来。放着好好的通房丫鬟不用,偏去招惹那不该招惹的人。 二少爷啊二少爷,虽然你八成是入了圈套,被人喂了春药,可你想着屋里有这样的美人,至少也该挣扎一番。再不济咬咬牙,冷雨里淋个半个时辰,这一难不就避过了。 *** 作者有话说:感谢107,午马的打赏! 第四十四回 谁看谁的戏 林西尚未替二少爷思量完,那厢边白飞便开始了替二少爷的申诉。 橙子、林西直着耳朵听了半天,忽然觉得此地不可久留。主子们的勾心斗角,明枪暗箭的事,她们这样的小丫鬟还是少听为妙。 两人暗暗对视了个眼神,正打算挖空心思打算找了什么个理由,双双脚底抹油溜了去,却听得里间有人说话。 “叽叽喳喳的,吵死了,都给我滚!” 这个声音林西委实熟悉。 她想着前两次的遭遇,不怀好意的想,能吼得如此中气十足,说明高相爷下手还是轻了些。像这种毒舌加败家的人,就该照死了打,打他个皮开肉绽,打他个生活不能自理。 林西咬着牙垂下了头。这副表情落在旁人眼里,还以为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果然,白飞面色一讪,忙柔声道:“二少爷,不是旁人,是三小姐派人给你送东西来了。” 林西趁机扯了扯橙子的衣角,橙子遂高声道:“奴婢吵着二少爷静养了,二少爷好好休息,奴婢这就走了!” 两人略等片刻,里间再无声息,忙朝白飞打了个手势。 白飞知道自家主子的脾气,不敢多留,陪了一路的小心,送两人到了院门口。 橙子、林西一口气走出数百米,突然相视一笑,顿住了脚步。 橙子抚胸后怕道:“幸好二少爷那一嗓子吼得及时,若不然……” 林西坏坏笑道:“橙子姐姐,你说白飞说的事,是真的假的?” 橙子皱着眉头思忖半晌,才神秘兮兮道:“这事说来也挺蹊跷。二少爷虽然有些……却也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哎,谁知道呢。我看啊,八成是海棠**的。” “海棠?” 林西的脑袋里浮现出一个妖娆的身影。 “我看不像吧,搬石头砸自己脚的事情,她这么精明的人,怎么会做?” “老爷不要她了,她自然就把主意打到几个少爷身上。” “老爷不要她了?橙子姐姐,老爷什么时候不要她了?” “你动动脑子好不好,出了那桩子事,夫人病成这样,老爷怎么还会要她?但凡要,早抬了姨娘摆在屋里了。” 林西挠了挠后脑勺,突然想说,这世上有一种女子,老少通杀。 橙子没有给她接话的机会,自顾自又道:“大少爷洁身自好,她不好下手。三少爷太小,她不忍下手,算来算去,也就个二少爷合适。” 林西对橙子无时无刻不为男神脸上贴金的行为,表示很无可奈何。 洁身自好这个词,用在她林西身上合适,用在高府大少爷身上,显然是高抬了他。也不看看人家泰然院里多少莺莺燕燕。 “得了,得了,主子们的事情也不是丫鬟可以听的,我听我娘说,别看高府上上下下没几个人,这里头的水深着呢。咱们还是快回去给三小姐回话吧。” 橙子不耐烦的拉着林西便走。 …… 暖阁的窗下炕上,铺着一色青金镶边米色闪缎坐褥,炕中置一张紫檀木刻金线云腿细牙桌,桌上摆着针线篓子。 “姨娘,事情都妥了!”容妈妈小心翼翼的打量何姨娘的脸说道。 何姨娘一身家常素淡裙袄,挽着简单的发髻,头上零星几点珠翠歪在炕上,手里正在绣着鸳鸯戏水。闻言,唇角慢慢漾起笑意,转瞬又恢复如常。 “收拾的干净些,别留下尾巴。” “姨娘放心,奴婢一定小心!” 何姨娘把手里的绣样扔进篓子里,从炕几上捏起一颗梅子,送进嘴里,舒服的叹了口气。 “朱姨娘如何了?” “守了一夜,眼睛都哭肿了,刚刚回了院里。” “夕云院的那位呢?” “没有声息,像不知道这事情一样,也没派人往二少爷院里去。” 何姨娘淡淡一笑。 “老爷可有说什么?” 容妈妈笑道:“老爷把那贱人送到了万花楼,什么话也没有说。” 梅子去了酸味,只余下微微甘甜。何姨娘慢慢的靠在锦垫上,抬起了下巴。 “走,出了这样的事情,我怎么着也得去瞧一瞧何姨娘。” 容妈妈笑道:“那奴婢去给何姨娘备些个吃食,姨娘这一趟也走得明正言顺。” 何姨娘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的目光。这个容妈妈,越发知道她的心思了。 …… “姨娘,别再哭了,你就是再哭,二哥他这会也爬不起来。” 高锦葵亲自绞了毛巾,送到朱姨娘手边,细声劝慰道。 “我的儿啊,你说你父亲的心怎么那么狠呢?下这么重的手,那可是他的亲儿子啊!” 朱姨娘脸上的脂粉已被泪水冲化,微微显得有些个狼狈。 “我的姨娘,这话在女儿跟前说说也便罢了,在父亲跟前,万万一个字都不能提。这事,原本就是二哥的错。” 高锦葵坐在姨娘身旁,脸色有些惨白。 “错什么错?你二哥是被人害的,他就是个傻小子,什么都不懂,生生的着了人家的道。” 朱姨娘刚止住的泪,又落了下来。 “下作的娼女,贱货,活该被千人骑,被万人睡,**什么人不好,偏来**我儿子,娼妇,看我如何饶得了你!” 高锦葵眉头轻皱,脸微微偏过去。 “姨娘,这个时候就别管那个女人了,姨娘不如好好想想该如何把父亲的心挽回来。” 朱寻雁一听女儿这话,神情陡变。 昨儿夜里她听得儿子被打,连衣裳都没穿妥当,散着发赶到了翰墨院,一头跪在男人跟前,哭着喊着求饶。 男人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责令小厮板子打得更重些。 下着阴雨的寒夜,朱姨娘跪在地上,听着儿子咬牙的闷吭声,心如刀割。 朱姨娘想到此,没由来的打了个寒颤,心有戚戚道:“怎么挽回?你父亲连那个贱货都狠心卖到了**,显然是动了真怒。这个时候,还是不去招惹为好。” 姨娘这话讲得倒也实在。高锦葵垂眼略一思虑,计上心来。 “母亲不防到夫人院里坐坐,夫人一向心软,万一能帮衬着在父亲跟前说几句,说不定父亲看在夫人的面上……” “她都是要死的人了,说得话,管个屁用啊!”朱姨娘面含不屑道。 “姨娘!” 高锦葵眉头皱得越发的紧。 “父亲和夫人到底是结发夫妻,夫人如今又病着,父亲多少会顾忌着些。放眼这个府里,能帮衬着姨娘替二哥说几句话的,也只夫人了。姨娘既然心疼二哥,也该为二哥思虑思虑。” 高锦葵话峰一转,脸就冷了下来。 “再者说,二哥的事出在这个节骨眼上,到时候吃亏的,总还是咱们娘仨。姨娘总不想让何氏抢了先吧!” 一句让何氏抢了先,触动了朱氏的神经。一个商家的女子,也妄想坐上正室的位置,生生压她一头,这是她断然不能忍受的。 心中的澎湃如涛水一般,涌上朱氏的心头。她深吸一口气,眼中微光闪过。 “姨娘,何姨娘来了!”外头小丫鬟的声音轻轻响起。 朱氏陡然一惊:“她来了,她来做什么?” *** 作者有话说:祝所有的书友,新年快乐!感谢enigmayanxi,这半年来,有你的陪伴,天亦蓝,水亦清,心亦悦! 第四十五回 逆势而上 朱姨娘狐疑的朝女儿看一眼,忙起身扶了扶髻上的凤簪,又用绢子拭了拭眼角的残泪。 高锦葵冷笑道:“姨娘,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你说话小心些。” 朱姨娘水葱似的手指朝女儿额头轻轻一点,袅袅走了出去。 …… 何姨娘端着茶盏,拿茶盖悠悠撇着浮叶,会心一笑道:“姐姐,这是上好的金疮药,医治外伤最有功效,姐姐这会一定用得着。” 朱姨娘想着儿子血肉模糊的下肢,嘴里泛起苦涩,纂紧了手里的帕子,虚笑道:“难为妹妹还想着。那我就不客气了!” 何姨娘见她强撑,心里觉得畅快,笑道:“要我说,老爷下手也太重了些。二少爷怎么说也是他亲儿子,虎毒还不食子呢。” 这话就似一把尖刀,直接朝朱姨娘心口扎了下去,心下不由的浮上几分戾气,咬牙切齿道:“老爷管自己的儿子,我们做姨娘的哪里能说三道四。” 何姨娘恍若未闻,笑盈盈道:“听说这会,老爷连夫人也埋怨上了。要我说,夫人也委屈,虽说理家教子是她份内的事,只是隔着一层肚皮,夫人也不好多说。便是挨了老爷的埋怨,夫人也无处申说。” 朱姨娘一听,气得火气往上冒。这何姨娘欺人太甚,明着说夫人,实则暗指她。 只见她眉头微蹙,嫌恶似的掸了掸手里的绢子,冷笑道:“何姨娘既然替夫人鸣不平,何不把这话说到夫人跟前去,跟我这儿说,岂不是浪费了你的苦心?夫人可不知道你何姨娘背着身,还在替她申说呢!” 屋里的丫鬟一听两位姨娘交上锋了,心下忐忑,不由把头垂得更低了。 何姨娘盈盈起身,似笑非笑的朝朱氏脸上扫了几眼,眉梢高高抬起,淡淡一嗤:“夫人是见惯世面的人,这点小事,岂会放在心上?不劳她费心费力,就把那背主的贱人,赶出府里,夫人这会怕是正乐着呢。” “你!” 朱姨娘玉指一伸,气急败坏道。 “听说昨夜姐姐一晚没睡,妹妹就不扰着姐姐休息,先走一步了,改明儿,那金疮药用完了,姐姐别客气,只管派人到我房里来取。” 何姨娘不等她发作,截了话头,轻描淡写了几句,便娉娉而去。 只留下朱姨娘气鼓鼓的立在屋中半晌,咬牙从喉咙里吐出两个字:“贱人!” 随即手一拂,蓝底白花小瓶跌落在地上,应声而碎。 …… 有人说,人的体重多半是和脾气成正比的。 像工部的王大人,人到中年,体重一上来,脾气也就见长,仅仅是因为小妾夜里磨了磨牙,之后又放了个微弱的小屁,一怒之下就把花如似玉的小妾赶出了府。 王大人认为,他磨牙、打嗝、放屁很正常,因为他是个男人,男人活得糙点不影响他做官。 但女人不行。女人得闭月羞花,得口齿生香,得冰清玉洁。这样,才能引得起男人对她的怜爱。一个半夜磨牙,睡觉放屁的女人,不配得到怜爱,更不配呆在王大人的身边。 因为这样的女人,容易浇灭男人的俗望。王大人不想他仅剩的一点点熊风就这样被荼毒了。且王大人丝毫不觉得他的行为与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有半毛钱关系。 奇怪的是,高相爷反其道而行之,最近脾气渐长,可身子却日渐消瘦,大有逆势而上的趋势。 似今日这般高相爷的脸上白里透着青,青里透着绿的情况,莘国的文武百官们绞尽脑汁,想不通这其中的道理,只得避其锋芒,纷纷绕道而行。 高则诚一正官袍,目不斜视的走在台阶上,眼角的余光瞥见百官偷瞄过来的眼神,心下很是不快。 高则诚当然心里不痛快。自己的女人跟别人搂在一处,即使这个别人不是他人,正是自己的亲儿子,作为男人的高则诚还是气得一宿未眠。 他气定神闲的理了理衣裳,直了直腰,抬头朝百米之外的勤政殿望了望,随后的每一步,都走得无比的沉稳。 “高相爷今日如何一人匆匆而行?”一个好听的声音沉沉响起。 高则诚不用回头,便知道此人是谁。 他顿下脚步,让来人行至身侧,方才淡淡一笑,不答反问道:“李侯爷今日怎么有空来上朝了?” 来人原名姚英杰,又名李英杰,几年前被封逍遥侯。 此人原是中宫李皇后的表哥,因皇上顾念李皇后娘家,父母兄弟姊妹完全,因此封侯之日特赐了李姓。 李英杰原是小商户出身,在当今天子尚为宁王时,与王府的长府官曹司徒私交甚秘。 曹司徒见其表妹容貌非凡,牵线搭轿把人献给了宁王。宁王一见,爱之如狂。李英杰依仗着表妹,如今的中宫皇后李皇后,几番周折下,才有了今日的荣华富贵。 高则诚世家出身,对一个为了荣华富贵能卖妹求荣,把祖宗姓氏都改了的人,心里相当鄙视。只因着此人虽背靠大山,却胸无大志,整日里玩鸟斗鸡,吃喝玩乐无事不干,只不干正事,因此两人素来是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 见了面,打个哈哈,寒喧几句,一笑而过。 李英杰忙笑道:“今日皇后召见,故来凑凑热闹。只早起的滋味着实难受,高相爷天天如此,真真是辛苦啊!” 高则诚脸色微变,笑意却不减:“早起惯了,倒也不觉着什么!一会皇上就来了。侯爷,请!” 李英杰自然不敢先请,微微弓身,笑道:“还是相爷先请!” 两人打过哈哈,相视一笑,一前一后走上台阶。 …… 华灯初上的京城,笼罩在一片雾色中。最富盛名的风月场万花楼正门前的红灯笼已高高悬挂。 高则诚带着陈平、陈和,大摇大摆的从正门而入。 迎客的**远远见来人一身贵气,衣着谈吐皆不凡,心道必是贵客临门。走近了,笑意又艳了几分,娇滴滴道:“怪不得今儿早上起来喜鹊在枝头喳喳直叫,原来是相爷驾到,相爷好久不来了,快里边请,我去叫姑娘们来服侍。” 高相爷淡淡一笑,捂嘴轻咳一声,身后的陈平忙从袖子里掏出一张银票。 **见高相爷出手这般大方,眼前一亮,喜不自禁的抓着随从的手,欲去拿银票。 陈平抬高了手,轻笑道:“妈妈别急,今日我们相爷来,只为了看一个人?” “看人?” **脸色稍变,抬头去看高相爷。 高相依旧是双手背立,风度翩翩的模样。 “我家相爷想瞧一瞧昨日被捆了卖入府的姑娘。” 陈平含笑把银子塞到**手里,“妈妈行个方便!” **知道眼前这位是在京城手眼通天的一国之相,开罪不起,故作为难状道:“这个……高相爷……海棠姑娘正在……正在接客!” 高相爷眉色一紧,又一张银票塞到了**手里。 **喜得眉眼挤在一处,把银票往袖子里一塞,立马笑着弯腰道:“相爷,请跟我来!” …… *** 作者有话说:伴随着炮竹声醒来,新年已至。打开电脑,一个好大好大的红包。成年后,再没有红包可收,早已忘了收到红包的喜悦。感谢enigmayanxi,让我重识这滋味,祝你一切都如愿。 第四十六回 求夫人作主 屋中的女子斜戴一朵并头花,一袭白色烟罗软纱,露出白嫩如脂的酥胸儿,脸虽微肿,却依旧柳叶眉衬着桃花,樱桃口笑脸生花,粉娇欲滴的倚在男人身上,把樱桃小嘴含着的水酒,尽数过到男人的口中。 “爷,滋味如何啊?” “我的心肝,便是立刻让爷死在你身上,爷也愿意!” 男子喉头轻动,咽了咽口水。意犹未尽的一把封住女子的红唇,狠狠的咬了上去,嘴里呜咽着:“我的心肝,看爷如何疼你!” 高相爷看得火冒三丈,隐在袖袍中的手紧握成拳。 半晌,甩袖而去。 陈平,陈和对视一眼,匆匆跟了出去。 老*鸨摸了摸怀里的两张银票,笑得花枝乱颤。不过是半盏茶的时间,一分本钱没花,便赚了几百两,今儿的生意真是好做! …… 林南倚着窗户,眼神骤然紧缩,似不敢相信一般,用手揉了揉再瞧。 半晌,她撇嘴忿忿道:“家里三妻四妾,居然还跑来逛**,人渣!” “师姐,骂谁?” 低沉的声音在背后缓缓响起。 林南也不回头,嗤笑道:“还会有谁?不就那位被人捉奸在床,把正室气得要死要活的高相爷吗?” “噢……” 林北阴阳怪气的拖着长长调子,幽深如潭的眼中,闪过精光:“让我瞧瞧!” “此等下流,竟也配担一国之相!” “师姐,男人逛个妓*院,那不叫下流。正可谓是**!” “**?” 林南面带不屑:“有甚区别?” “无甚区别,只在意境不同!” “哼!我可没瞧出来有何意境不同!” 林南甩甩袖子,忿忿的一把关了窗户。 …… 借酒消愁与酒入愁肠的区别在于,前者愁是主角,后者酒是主角。 然对于此时的高相来说,二者无甚区别。 陈平,陈和面面相觑,既不敢劝,也不敢拦,只得硬着头皮,唯唯诺诺的替主子斟酒。 脚步声轻轻响起,何姨娘含笑带着两个丫鬟,拎着食盒,款款而来。 陈平,陈和如释重负,一脸轻松的迎了上去。 高则诚抬起微熏的眼睛,仔细打量眼前的女子。 只见她一袭浅紫色的外衫,配着淡珊瑚色的中衣小袄,髻上别一支碧玉簪,几颗珠子玲珑的嵌在上面,摇曳出冷光。 高则诚垂下眼,冷冷道:“不好好歇着,跑来做什么?” 何姨娘似未瞧见男人脸上的冷意,边让丫鬟把食盒里的菜色摆在桌上,边抬手斟酒,柔声道:“怕老爷吃了冷酒冷菜,伤了脾胃,特意让下人做了老爷素日爱吃的,知道老爷嫌我在这里碍手碍脚,我替老爷斟完这杯酒,便回!” 何姨娘娇媚动人的脸上带着一丝凄苦之色,言语中的委屈便是那铁石心肠的人听了,也不禁心软三分。 果不其然,高则诚皱了皱眉,抓过何姨娘柔嫩的素手,婆娑道:“又说胡话,何曾嫌过?” 何姨娘就势坐在高则诚的身边,拿起刚斟满的酒杯,轻啜一口,末了,又把杯子送到男人的唇边,轻声道:“老爷若不嫌,便饮了这杯薄酒!” 白玉的杯沿上,沾了些女子的唇色,高则诚眼中微有喜色,就着女子的手,一口饮下! …… 二日后,时近戌时,天将黑未黑,万物黄昏。天空之上飘来几朵乌云,越发显得冬日日短。 官道上五辆黑色的马车驶入京城,十来个骑马的家丁分散前后左右,护着中间的马车。 打头的马车缓缓停住,帘子掀起,露出一张素净的脸。 一黑色衣裳的家丁忙翻下马,凑上前道:“老爷有什么吩咐?” “先不往高府去,在外头找个干净的客栈住上一夜。” “回老爷,京城咱们的府邸已先派人清扫干净,随时可以住人。外头客栈怕不干净,老爷不如……” 男子剑眉轻挑,眼中的凌厉忽起。 黑衣家丁身子一缩,忙道:“小的立马派人在京中找一家干净的客栈。” 男子垂下眼帘,思虑片刻道:“派人到茶肆,酒坊打听一下高府近日的动向,花点小钱亦无防。若打听到什么,立马来报。” “是,老爷!” 男子抬头看了看天,似自言自语道:“许久未见这京城的天,依旧是这般的灰蒙蒙!” 他摇了摇头,一把放下帘子,清洌的声音随之响起。 “持我的拜贴送到各个府上,旁的不消多说,只说崔家老大进京了!” …… 清晨,众人给夫人请过安后,朱姨娘悄无声息的留了下来。 朱姨娘侧身斜坐在夫人的床前的圆杌子上,朦胧的泪眼中,忧伤凝成了水,一滴滴的落在了绢帕上。犁花带雨的模样没的让人看了心中酸涩。 “夫人从小看着二少爷长大,这孩子是个什么品行,夫人最是清楚。像我们这样的人家,少爷们有些个脾性是有的,只这等大逆不道的事,他是万万做不出来的啊。求夫人替这傻孩子作主啊!” 崔氏咳嗽了几声,淡淡一笑:“做主,如何做主?” 朱姨娘朝四周看一眼,崔氏挥了挥手,下人瞬间走得干干净净,只刘妈妈仍在跟前服侍。 朱姨娘倾了倾身,压低了声音在崔氏耳边一阵耳语。 崔氏听了半天朱姨娘发现的可疑之处,很是疲倦的闭了闭眼睛,一言不发。 朱氏见状想着女儿的交待,咬咬牙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崔氏猛的睁开眼睛。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刘妈妈,快把姨娘扶起来。” 崔氏说得猛了,胸口涌上不适,猛烈的咳嗽了起来。 朱氏并非真心想跪,不过是做做样子,刘妈妈上来搀扶,她就势便起了身。从床角拿起痰盂,亲手递到夫人跟前,又侍候着夫人用了口参茶,方又坐定。 刘妈妈见夫人朝她递了个眼色,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开口道:“夫人的身子禁不起吵,姨娘稍安勿躁。二少爷的事情一出,夫人私底下就跟奴婢几个说,凭二少爷的禀性,做不出来这种事,必是被人陷害的。” 朱氏杏眼圆睁,不可置信的看着夫人,哽咽道:“夫人?” 崔氏轻轻点了点头,示作回应。 朱氏见崔氏信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滴,感叹:“夫人真真是明白人。” 刘妈妈微笑着望向朱姨娘:“夫人还说,老爷这会正在气头上,任谁去劝也是听不进去的,倒不若把这事冷几日,等他把这口气缓过来再说。” 朱姨娘头一回觉得瘦得没了人形的崔氏,看起来是如此的顺眼。 她言词恳切道:“多谢夫人为二少爷思量,求夫人看在这孩子素日里有孝心的份上,帮扶他一把,若不然,二少爷他这辈子就算是……毁了!” 朱姨娘泣不成声。 崔氏看着掩面而泣的朱姨娘,轻叹道:“这孩子如今怎样了?” “回夫人,二少爷躺在床上,血肉模糊,半分都不能动弹,着实让人心痛。太医说,没有半个月,根本不会结笳。夫人,老爷下手也忒狠了些,二少爷怎么说,也是他亲儿子啊!” 刘妈妈一听这话,眉头微蹙。 崔氏似未察觉到朱姨娘言语的不妥,叹息道:“打在儿身,痛在娘心!” 朱姨娘见崔氏护着她说话,身子一僵,泪又滴了下来,哽咽着叫了声:“夫人!” “去吧,细心照料着孩子。我虽病了,也不管家,但此事,定会派人查个清清楚楚。” 崔氏呼吸略显沉重:“刘妈妈,拿府里的贴子去太医院再找个太医替二少爷瞧瞧,虽是外伤,却也怕伤着筋骨。老爷这回下手确是重了些!” 朱姨娘哪里料到夫人会如此关心庶子的死活,感动得说不出话来,朝崔氏深深一福,拭着泪告退。 刘妈妈跟在后头送朱姨娘出门,似有意又似无意的自言自语道:“哎,也不知哪个心狠的,设下这般毒计陷害二少爷。” 朱姨娘浑身一震,十指紧握成拳,尖尖的指甲深深的陷在手心里,踉跄而去。 ** 作者有话说:感谢enigmayanxi的打赏,么么哒! 第四十七回 崔家老大进京 白亮的月色被一片沉云挡得严严实实,林南苦恼的站在门房口,对着那扇木门龇牙咧嘴。 整整一盏茶的时间,她在外头口干舌噪的说了一盏茶的时间,里头的人恁是连个声都没有吭。 按以往这种情形,林南早就一脚踢上去了。若不是几日前,她才把买簪子的钱都陪在了这扇门上头,她估摸着,早在半盏茶前,这门就该四分五裂了。 门吱哑一声打开,修长的身形斜斜的靠在门框上。 林北双手抱胸,平静的望着师姐,摇头叹息道:“师姐总记不住,我读书的时候,最不喜有人叨唠。” 林南看着个子比她高出一个半头的师弟,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底气不足。 许是师父咽气的最后几分钟,没有把亲生女儿和她这个大师姐叫去,反倒把话留给了资历最浅的小师弟,因此,林南总觉得这个师姐当得有些窝囊。 “你又不要去考什么状元,读哪门子的书?像咱们这样的人,识几个字便得了,书读得多了,就跟隔壁茶楼里的迂腐书生一样,连个人话都不会说,尽是之啊,乎啊,也的,忒没趣!” 林北皱了皱眉,似未听见这一通大道理,轻道:“师姐找我有什么事?” 林南知道自个说的话,没什么份量,遂妙眼轻抬,浅笑道:“师弟,师傅忌日的事,到底怎么说,是像前两年一般行事,还是有所变化?师妹那头怎么弄啊?总得有个章程。” 林北慢悠悠道:“按往常一般行事。师妹那头,她自己会想办法!以后这等小事,师姐自己作主便可,无须问我!” 林北不等林南说话,续又开言。 “师姐,我还有几页书没看完,夜深人静,师姐请回吧,别扰了旁人的清静。” 林南一把撑住正欲关上的门,红唇轻轻嘟起,胸往前挺了挺,柔媚声音倾泻而出。 “师弟,夜深人静,只咱们两个人,能扰了谁的清幽?” 林北上下扫了她两眼,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师姐,昨儿个你偷看的是户部右侍郎李大人。此人身经百战,最喜幼女,尤喜胸部大的幼女。你的模样,正正合适!据说,这个月他在万花楼已玩过两个雏,花了近万两银子。这么一算,收入还是不错的!” 林南对林北一口气能说出这么一长段的话,已经相当惊讶。待他说完,她惊讶的已经找不着北了。 “你……你……居然……居然……跟着我!” 林北轻叹了口气。 “李大人每回出来玩,身边必有两个随从。此二人,也算是练家子,耳聪目明自不必说。师姐,你的三脚猫功夫若不是我在一边帮衬着,早被人发现扔臭水沟里去了。” 门重重的合上,林南妙曼的身形随着那门板轻轻的颤了两下。 她低头看了一眼胸部,突然打了个激灵。 师弟有一句话讲得轻了些。她若被人发现,臭水沟肯定是去不了的,要去的,也只能是那李大人的床上。 林南深吸一口气,叉着腰突然骂道:“别以为你功夫好,就可以为所欲为,尊师重道懂不懂?回头,咱们上师傅坟上好好说道说道去!” 寂静,门里头死一般的寂静。 林南等了片刻见没有动静,忿忿的骂了句:“棺材脸!有本事一辈子别出来!” “师姐!” 林南将将收住了正欲迈出的左脚。 淡淡的略带一丝忧郁的声音隔着木门忽然悠远的响起。 “几日前万花楼来了个新人,此人曾与高老爷一同被捉奸在床,你若好奇高老爷那日裸着的是半身,还是全身,今夜可以一探!” 林南无声的咬了咬牙,娇小的鼻子轻轻一嗅,一扭腰,一跺脚,嗔笑道:“死相,不早点说,正愁今天晚上没乐子可瞧!” …… 清晨的高府笼罩在一片雾色当中。 高府正对着街的丹漆大门徐徐开启,看门的老张头伸了几个懒腰,打了两三个哈欠,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晨曦渐盛,浓雾尽散。三辆豪华的马车停在高府正门口。坐于车首的两个汉子,一身短打,虎背熊腰。 “主子,已经到了!” 刚刚清扫完台阶的老张头也是见过世面的,瞧这架势,必是非富即贵的主,忙弓着腰上前,客气道:“请问找谁?” 马车里伸出一只手,修长而白腻,半圆的指甲修得整整齐齐,只有养尊处忧惯了的人,才有这样一双手。手里持一张金色的拜贴,闪得老张头眼睛直晃。 “我姓崔,拜见你家相爷!” 老张头双手恭敬的接过拜贴,突然脑中闪过电光,忙不迭道:“崔……崔” 倒也并非老张头心生害怕,他是实在不知道如何称呼这位尊贵的来客,半天才憋出了一句整话:“崔……崔……崔大人,请稍等片刻,我马……马上去会知相爷!” …… “老爷,老爷!崔家大舅爷来了!” 高则诚猛的睁开眼睛,直直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何姨娘眸色一暗,强忍心中的不快,把头轻轻靠在男人的后背,轻笑道:“来得真早!” 高则诚似未听见,一把掀了被子,高声道:“来人,更衣!” 冷风夹杂着寒气灌入被子里,只着里衣的何姨娘打了个寒颤,脸上闪过一丝失望。 她强掩心绪,忙披了件袄子,起身替男人更衣。 高则诚任她摆弄,思绪已然飘得很远! …… “小姐,小姐!” 丛妈妈一路小跑着进了平芜院,声声高呼。 “崔家的人来了,崔家的人来了!” 高鸢尾提着裙角,满脸喜色的跑出屋子。 “真的来了,这下可好了,母亲盼了这些天,总算是把舅舅他们盼来了!” 平芜院众人纷纷停下手里的活,望着丛妈妈,静待下文。 丛妈妈笑道:“夫人让府里几位少爷,小姐今日停课一天,都去见见。小姐快打扮妥当,别让客人久等。” “哎!” 高鸢尾心下欢喜,应声笑道。 她转身走了两步,顿住脚,回首问道:“崔家都什么人来了?” 丛妈妈笑道:“来了大舅爷,一位表少爷和两位姑娘!小姐快去瞧瞧,那人品,那模样,真真是没话说!” 来了两位姑娘? 高鸢尾心思微动,朝西厢房那处淡淡的看了一眼,笑道:“橙子和林西也跟着一道去。” 三小姐说这话时,林西正在书房抹桌子擦板凳。 她嘴里嘀咕道:“作什么又要我去?” 只这话刚刚说完,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阵风声,不待她回过头,人已被橙子拽着往外走。 “林西,快,快帮我挑一件好看的袄子,再帮我梳个新式的发髻。” 林西全身拉响了警报。哎啊妈啊,**丝女要见男神,这……这……这是要坏事啊! *** 作者有话说:感谢enigmayanxi的打赏,么么哒! 第四十八回 心下的计较 不容她细想,人已被拉出了书房。只刚走两步,前头的路就被挡住。 林西用脚趾头想想便知道来人是谁。 “有些人,就是披上了凤袍,也还是麻雀一只。”青儿板着一张俏脸,眼神幽幽的向橙子两人看来。 “青儿,谁让你没有冲主子多摇摇尾巴,多叫唤两声,说不定主子一高兴,今日跟着的人,便是你了!”红衣撇着嘴笑道。 “跟着又怎样?不跟着又怎样?也不见得是巧宗儿。西洋花点子哈巴儿,谁不知道呢?” 橙子放开林西的手,挺了挺小腰,脸上冷笑道:“装什么神,弄什么鬼啊?有不服气的,只管朝小姐哭去。麻雀又怎么样?别有的人连麻雀也不如,只知道满院子的瞎叫唤,到头来都不知道怎么死呢!” 林西见青儿,红衣身后的绿儿偷偷朝她摆摆手,遂挑了挑眉,打哈哈道:“少说一句,都少说一句。橙子姐姐,呆会小姐就该走了,你……” 橙子冷冷的甩了记刀子眼给那两人,忿忿的去了屋里。 林西见满院的小丫鬟,打粗婆子都支着耳朵,伸着脖子朝他们这边瞧,忙笑道:“各位姐姐,都散了吧,散了吧。一会丛妈妈出来,怕又要骂了。” …… 高鸢尾一行人款款而入夕云院时,院子里站满了丫鬟,婆婆。 紫薇朝橙子,林西打了个眼色,这二人乖觉的停住了脚,情深绵绵的目送着紫薇、腊月两人虚扶着小姐缓缓去了正厅。 林西习惯性的打量了周围一圈,心里赫赫然感叹,到底是南高北崔的崔家,这排场,这气势,只差没有整府的人夹道鼓掌欢迎了。 她轻轻用胳膊肘蹭了蹭脖子伸得老长,往正厅里探的橙子,示意她好歹注意些形象。这院里不光有高府的丫鬟,还有五六位瞧着眼生的人,八成是崔家两位姑娘身边的人。没的让崔家的丫鬟看轻了高府的丫鬟去。 橙子显然没有领会到林西的用心良苦。偏过脸轻声呵斥道:“做什么?好好站着,别让人笑话咱们高家没规矩!” 林西两只眼睛睁得跟弯月一般大。小姑奶奶,我们俩到底谁没规矩? 林西见一院子人目光都汇聚到她身上时,轻叹了一声,慢慢的抬起了头。 当一个人在仰望天空的时候,她不是因为忧伤,也不是因为寂寞,更不是因为流鼻血,她只是想让别人瞧不见她涨红的脸。 …… 高鸢尾一身妃色绣花棉袄,跪在跪垫上,与府里三位姐妹一道,给座上的唤作舅舅的白衣中年男子磕头。 高鸢尾长至这般大,虽无数次听大姐茉莉提起他,却也是头一回见到崔家的这位大舅爷。 崔氏是个大姓,支脉颇多。嫡母崔氏的生父乃是名满天下大儒,崔家的掌家人,高鸢尾名义上的外公崔井然。 外公一妻二妾,儿女颇多。嫡母是崔家嫡支嫡出的大小姐。其上头还有三位兄长,均是正房赵氏所出。 今日来的这位,便是外公的长子,嫡母的长兄崔荣轩。 大少爷高子瞻含笑立在舅舅跟前,为其一一介绍。 行完礼,众女含笑坐定。高鸢尾这才敢抬起头,向上首瞧去。 因是崔家来人,故待客之处安置在夫人院里。然即便这样,夫人仍是没有起身接待。故上首处,只父亲和大舅舅两位男子。 崔荣轩仔细打量跟前四位高府的姑娘,微微一点头,展颜笑道:“妹夫好福气。府上的姑娘一个比一个水灵。” 高则诚虚笑道:“哪里,哪里,都皮实的很。” “瑾辰,一会把表礼交给刘妈妈,送到每个小姐院里。” 一白衣青年上前两步,垂首而立,恭敬道:“是,父亲!” 低调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引得高鸢尾心头一动,不由的向厅中的男子多看了几眼。 崔荣轩点头笑道:“这是你们的辰表哥,都不是外人,一道见见吧!” 高鸢尾恍然大悟。大舅舅一妻一妾,育有三子二女。今日来的应是三少爷,现年十五岁的崔瑾辰。 高家四女微微含羞,向崔瑾辰行了礼。 崔瑾辰弯腰深深一揖,淡淡一笑道:“四位表妹好!” 随即转过身,朝高府两位少爷眨了眨眼,深深一揖,“表哥,表弟好!” 大少爷高子眈,三少爷高子眗忙不迭的作揖还礼。 崔瑾辰一圈礼行下来,垂下眼帘,气定神闲的退回原座。 “舅舅,这两位是?”高茉莉指着对面的两位端坐着的崔家女子,天真的笑道。 崔荣轩深看了她一眼,不疾不徐,端起茶盏浅啜一口,方才正色道:“这是你母亲的两位堂妹,按辈份,茉莉该换一声姨母!” 高茉莉起身,款款走至两位女子跟前,福道:“两位姨母好!” 高府其它三位小姐见状,也跟着一道行了礼。 两位崔家的女子一个着黄袄,一个着蓝袄,相貌不是顶出众,却胜在气质出尘。两人相视一眼,含笑而立,不慌不忙的从身后的丫鬟手里接过表礼,一一送到高府四位小姐手上,一言一行极有教养。 高子瞻、高子眗兄弟俩相视一笑,纷纷上前行礼,亲热的唤了声姨母。 高老爷眼色一沉,虚咳几声,偏过身用了口茶。 崔荣轩,崔瑾辰父子俩对视一眼,眼中俱有深意。 高锦葵,高紫萼姐妹们杏眼圆睁,朝那两位女子又打量了一回,面露不豫。 高鸢尾把众人反应尽收眼底,不动声色的垂下了眼帘。 很显然,夫人的这两位堂妹,便是崔家想用来联姻的姑娘。若不出意外,父亲必会在其中选一位,待夫人百年后三媒六礼的娶进门。高鸢尾想到此,看向两位姨母的目光越发的柔和。 崔荣轩微眯双眼,笑道:“妹夫先去上朝,待下朝回来,你我二人再把酒言欢。我正好趁机给老相爷磕几个头去。” 高则诚见大舅哥如此体量,微微动容,笑道:“哎,闲事缠身,真真是一日不得安歇。既如此,大舅哥且安心在府里住下,高府西院后头有处安静的宅子,颇有几分景致。淑兰得知大舅哥要来,早已令人清扫干净。” 崔舅爷狭长的双目半眯,心下有了计较。 “妹夫客气了。崔家虽外居北边,京里还留着一栋宅子……” “父亲!”话及一半,崔瑾辰突然出声。 “父亲忘了此行来得匆忙,京城崔府的宅子尚未派人清扫。父亲与我身为男子倒还罢了,两位姑母金枝玉叶,在家也是千娇万宠的,只怕委屈了两位姑母!” “舅舅,就让两个姨母住下来吧,待崔府那边清扫干净,再回不迟!”高子瞻面带微笑提议道。 “你们两个孩子……” 崔舅爷长叹一口气,并未把话说完,眸子晶亮只看向高则诚。 高相爷似笑非笑的对着下首处两位女子道:“你们姐姐身子不好,平日里也没个贴心的陪着,既然来了,自然是要住下的,也好陪着说说话。” “多谢姐夫,妹妹叨唠了!”两女子同时起身,轻轻福道。 高相爷心头一滞,寒光从眼中一闪而过,然脸上笑意更胜。 崔舅爷长袍轻动,深藏笑意。“瑾辰,你随我一道去见见老相爷。茉莉,陪两位姨母进去见见你母亲。告诉你母亲,我一会再来见她!” 言毕,修长的手臂轻轻一伸:“妹夫,请!” 高相爷干笑两声,面色从容道:“大舅爷,请!” 两人对视一眼,风度翩翩的相携而出,众人送至门口,方才止步。 …… 第四十九回 病在你心里 林西在庭院里站了半天,只觉脚酸,很想找个竹椅一屁股坐下来,偏崔家的那几个丫鬟站得比那树干还挺拔。到底是百年世家出来的丫鬟,连个站姿都要如此与众不同吗?林西臆想了半天,没敢鲁莽行事。 她觉得小姐把她们俩人带来,委实没多少意义。 助威吧,人已经够多了的,不差她们这两个;看热闹吧,也没甚热闹可看。她只盼着这场会见早些结束,大家早聚早散,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林西正痛苦万分时,耳尖的听到正厅里有了声响。 她显然已经忘了刚刚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的忧伤,下意识的用胳膊肘子蹭了蹭了身边的人。 橙子正欲说话,眼角的余光警觉的看到老爷正往外走的身影,吓得身子一颤,赶紧垂下头,把到嘴的话生生咽了下去。 两人低头交换了个意味深长的对望,不约而同的抬高了眼角的余光。 只一眼,林西便心生感叹:爷爷的,果然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高崔两家的基因着实强大。连她这个素来无欲无求的人都忍不住淌口水了。这让橙子如何能强捺下那颗骚动的心? 如果说高府男子是悬在天上的太阳,那崔府的男子便是挂于夜空的一轮明月。 崔家大舅爷四十出头的年纪,保养的却像三十岁的模样,一身白袍临风而动。**中透着倜傥,倜傥中透着儒雅,儒雅中又透着精明。 林西直觉的认为,这人比着高府老爷,段位怕是要高出不少。 再看那位崔家三少爷,十五六岁的年纪,偏有着成年男子的沉稳。**中透着倜傥,倜傥中透着儒雅,儒雅中又透着精明。 林西直觉的认为,这人和府里的大少爷,段位上有得一拼。 一想到大少爷,林西心头发紧,忍不住侧头一瞧,心顿时凉了半截。果不其然,边上这人正明目张胆的伸长了脖子,目光追随着大少爷做花痴状。 林西眉头紧皱,抚额不忍直视。 做人要矜持啊,橙子姑娘! 高子瞻敏锐的觉察到异样的目光,抬眼望去,未曾瞧见那目光到底出自何人,却一眼捕捉到了某人的挤眉弄眼。 是她? 高子瞻眉心微皱,不动声色的又扫了那人一眼,嘴角微微上翘。 …… 素来有人的地方,就少不了事非;有女人的地方,少不了的,是对男性的憧憬。 男人们各忙各的去了。两位崔家的姑娘入了夫人的房里,向即将卸任的崔氏讨教如何当一个称职的高府续弦夫人。 高府的四位姑娘们,因今日停课,原本可以各自散了去的。却不知为何,又聚在了一处。 高府的后花园有处暖亭,亭子有窗,窗外是树。摆上几盘瓜果点心,蜜饯瓜子,置上几只红泥小炉,烧水煮茶,谈天说地,即便是开着窗,也无一丝冷意。 林西看着园子里阴风飕飕,寒气扑鼻,浑身上下已没了一丝热气,心下便有些怨恨。 不过就是想探讨一下高、崔两府少爷谁是第一帅,非要跑到后花园子里来。虽说公子,小姐的初会都在后花园,可这会园子里连只公鸡都没有,哪来的公子? 因橙子露骨的眼神不幸被其亲娘识破,不幸的被发配到她亲娘的院里当差去了。林西无聊的看了一眼边上的紫薇,心道要是橙子在两人还能聊聊闲话,跟紫薇吗,还是少说话为妙。 于是,她心下一动,蹲在地上,拿了根枯树枝画圈圈。 圈圈能代表很多种意思,一个圈圈是太阳,两个圈圈是两个太阳。在林西画了无数个太阳后,亭子里发出一阵惊呼。 林西抬眼去瞧,只见大少爷,三少爷带着表少爷齐刷刷的,神采飞扬的向这里走来。 林西不由的佩服橙子她亲娘和小姐们未卜先知的本事,蹲在地上的身子下意识的往枯树后头隐了隐。 …… 几上的熏香袅袅升起,清淡若无,似淡淡的哀伤。 饶是崔荣轩心里有所准备,见到嫡亲妹子的那一刻,不由的红了眼眶。 记忆中垂髻女童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红扑扑的脸上笑容明媚,让人不由的想到三月的春阳,那般温柔动人。 而如今崔家最闪亮的那颗星辰,已奄奄一息,垂垂挣扎着起身,枯黄的发,惨白的唇,如同初冬被风捻过的枝头的黄叶,已禁不起最后的一丝风雨。 崔荣轩的心似碎了一地的琉璃碎屑,参东商西,此起彼落。 “怎么就弄成了这般模样?”心虽痛,出口的话语仍是埋怨。 崔淑兰淡淡一笑。 崔家果然是看中她的。他来了,她的嫡亲大哥来了。 崔氏似有千言万语,却未说一句,只轻轻柔柔的含泪唤了一声。 “哥!” 眼泪终是簌簌而下。 崔荣轩微微摇头,轻轻一叹。 “放心,有哥在,谁也别想欺负你!”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别说是崔淑兰,便是刘妈妈,水仙两人听了,也都泪如雨下。 刘妈妈一头跪倒在地,呯呯呯三个响头,泣道:“大老爷,你得为夫人做主啊,夫人她……” 刘妈妈哽咽着说不下去。 崔荣轩深深打量刘妈妈一眼。 “起来说话。把你家夫人在这府里受的委屈,统统的说出来。” “妈妈!”崔淑兰幽怨的看了刘妈妈一眼。 刘妈妈低头,眉间隐有愧色,不敢再说一句。 “都退下吧!”崔淑兰有气无力道。 …… “你既不让她说,我便也不问。只你这病为何突然一下子……总要与我说上一说,我回去也好跟二老交待。” 崔淑兰深吸一口气,缓缓的把当日的事情捡着重要的说与长兄听。说到后面,声音越发的微弱,娇喘不息。 崔荣轩越听脸色越沉。 “高府内宅的事情,为何弄得满城风雨?”冰冷的声音从齿缝间渗出。 崔淑兰缓了几口气,如实的摇摇头。 “不光是我,老爷暗中查探过许多回,全无收获。” 如箭的双目微微一收,崔荣轩眉头蹙起。 “外言不入,内言不出,妹子啊,有时候心软反而会坏事。那贱人如今何在?” “已被卖作娼妓!” “你为着一个贱人,生生糟踏了自个的身子。崔家教养出来的姑娘,岂这般不知轻重。真真让我说你什么好!岂不知他越是盼着你死,你越要好好的活下去。!” 崔淑兰银牙紧咬,羞愧难当。 “我的身子,不过是熬日罢了。左不过这一两年。” 崔荣轩脸色一变,叹息道:“人这一生,太短,眨眨眼睛便过了;又太长,伸着脖子一眼望不到尽头。若看开了,浮云掠过,一切都好。若看不开,病在你心里,无药可医!” 崔淑兰闻言惊心,目光灼灼看向长兄。 “有道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来时,父亲把我们兄弟几个都叫到了跟前,有些事,父亲已经为你打算好。” 崔荣轩侧眸看着妹妹,眼中无波无澜。 提及老父亲,崔淑兰胸中起伏,泪如雨下。 “这两位堂妹,是二老从崔氏宗族里精挑细选出来的。模样虽说不上绝色,品性却是好的。你再细细瞧瞧,若瞧中了哪一个,只管跟我说。” 崔波兰浑身一震,低喃道:“哥……” 崔荣轩深看了她一眼,敛了容色,目中寒光渐起。 ** 作者有话说:感谢enigmayanxi的打赏,迎财神快乐,可有被外头的鞭炮声炸醒? 第五十回 翻不出手掌心 寒光一瞬而逝,崔荣轩沉声道:““你不用担心,这两家所有的一切,都捏在咱们这一房手里,恁她如何,翻不出手掌心。” “爹娘为了女儿的事,真真是……”崔淑兰哽咽难语。 “茉莉这孩子,二老很是惦记。你若放心,就嫁到崔家来吧,将来也有个照应。崔氏一族中,但凡适龄的,你只管挑。” 崔淑兰轻轻拭去脸颊的泪水,用力点一点头。 “哥,我……”胸口一阵翻腾,崔淑兰猛咳起来。 崔荣轩脸色未变分毫,待妹子缓了缓,又道:“父亲说,等子瞻高中进士,崔家必全力扶佐。”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令崔淑兰心如刀割,失声痛哭。 “哥!” 她的父母,她的兄弟,她的家族为她这个将死的人,为她一双儿女思量的分毫不差,如此,她便能走得安心。 许久,崔淑兰平抑了心神,轻轻又道:“哥,倘若他不肯……” 崔荣轩面色平静,答非所问道:“子瞻到底太小,若是……也不必费这么大的周折。你放心,他是个聪明人,孰清孰重拎得清!我听说,他与朱家,何家两位爷都私下见过了?” 崔淑兰虚弱的声音透着苦涩,点头道:“就是前几天的事。” 崔荣轩温和的脸上忽然轻轻一笑。 “朱京这个礼部右侍郎的升迁,如果我没记错,当初妹夫为此事,还特意给父亲写过信。” 崔淑兰诧异的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长兄。 “你不必诧异,他瞒着你也没错。男人吗,在自个的女人跟前,多少要几分脸面。这次我进京,父亲交待我多走动走动。拜贴已经送出去了。朱家,不足为患。” 崔荣轩是崔家的长房长子,崔家书院自其老父退位后,便由他一手掌管。如今莘国朝堂之上好几位肱股之臣都是其老父的弟子,与他也有同窗之谊。 崔淑兰心下明了,神情安然的靠在锦垫上,脸上难得的露出一丝笑。 崔荣轩见妹子脸上有了笑意,心下也有几分高兴。 “至于何家,何家的那个常老夫人,最是个胆小怕事的。当初被何秋玉的生母苏氏压得死死的,连个声都不敢出。听说有一回何老爷当着她的面跟苏氏行房,还非要她在边上瞧着。这个常老夫人也算有本事,硬生生的忍了下来。若不是生了个能钻营的儿子,又把何秋玉送给妹夫当小妾,何家早就不是如今的光景了。” 崔荣轩扶着几根稀疏的胡子,淡淡道:“何家不贵,却富。那个何秋玉又是个极有心思的,此事……” “哥!” 崔淑兰出声打断长兄的言语,眼中闪过一道犀利的光芒,朝长兄悠了悠手。 崔荣轩凑上前略听了几句,眉头便舒展开来。 他定定的看了妹子半晌,才冷笑道:“这才是我崔家人该有的骨气!谁咬了你一口,就给我狠狠的打回去,打得她们永无翻身之地才行。” 崔淑兰微微扬眉,转了话题,笑道:““哥,瑾辰这回怎么跟着你来了?” “这孩子有些性子跳脱,我带他出来见见世面。” …… “什么?崔家的两位姑娘住下了!”何姨娘面色不豫的推开眼前的燕窝,一丝胃口全无。 “人瞧着怎么样?” 容妈妈脸露不屑:“奴婢看容色倒也平常,连姨娘的半个手指头都比不上,不过是胜在年轻罢了。” “年轻?这府里谁没年轻过?你打量老爷脸色如何?” 容妈妈笑道:“姨娘,听说老爷连个正眼都没有,只客套了几句,应该不大会瞧上眼。” 何氏樱口一张,脸上浮出一丝笑意:“老爷最是个挑剔的,能入得他眼的女子不多。” 容妈妈眉眼恭顺道:“姨娘说得极是。自打二少爷出事后,你看老爷还往哪个院里去的?夜夜都是歇在姨娘房里。如今这府里,能入老爷眼的,也就姨娘一个了。” 何氏眼角带着一抹**,含笑不语。 容妈妈沉吟片刻,低低道:“姨娘不如趁着现在大好的时机,在老爷跟前稍稍提一提,摸清楚老爷到底是个什么心思,姨娘也好早做打算。” 何氏慢慢沉下了脸色,长长的吁出口气:“我如何不想?只是老爷他只字不提,更何况这几日,老爷心情不大好,多说了,只怕惹他厌弃。且先看看再说吧!” 容妈妈忙道:“若不行,何府那头姨娘再着人送个信!” 何氏眼前一亮,深深的看了容妈妈一眼,笑道:“妈妈一心为我着想,日后我定不会亏待妈妈。” …… 朱姨娘坐在儿子床前,丫鬟梨花闪身进来在其耳边轻语几句,朱姨娘冷笑两声,挥了挥手示意房里的人出去。 丫鬟们颇有眼色的退了下去,朱姨娘这才忍着怒气朝着儿子道:“崔家的两个小妖精入府了,还住了下来。你瞧瞧你,在这个节骨眼上干的好事,你让姨娘如何在你父亲跟前……” “姨娘,海棠被卖到哪里了?” 趴在床上的高子眈出声打断了了她的话。 朱姨娘气得在儿子的手上拧了两下,忿忿道:“你个孽子啊,你是想活活把我气死吗?你怎么不拿把刀朝我心口捅两下。我十月怀胎,含辛茹苦把你养这么大,就是为了让你来气我的?到现在还掂记着那个贱人,我……我……” 朱姨娘想到伤心处,眼泪簌簌而下。 自打儿子出了这个事后,老爷看她的脸色比那湖里的寒冰还冷上三分,恁她朱姨娘伏低做小,软语相待,楚楚落泪也不见男人动心,甚至一连多日,连她的院子都没有进来过。朱姨娘何时受过这般委屈? 朱姨娘既忧心儿子身体,又担心老爷迁怒于她,不过短短几日,脸色便憔悴了下去,腰身盈盈不堪一握,明显的瘦了一圈。 高子眈见姨娘落泪,心有不忍,哄劝道:“我不过是随口问一问,哪里掂记她了?别哭了,哭得人心烦。” 朱姨娘越听越怒,恨不能朝儿子身上咬两口方才解气。 她生的儿子,她最清楚,新鲜劲没过,心里便惦记着。只要过了那新鲜劲,就是把人送到他跟前,他也懒得瞧上一眼。 朱姨娘想到自己扶正的希望活生生的被儿子搅和掉,气就不打一处来,又想着儿子也是入了旁人的套,银牙咬得咯咯作响,却只得生生忍住。 高子眈偏过头,定定的看了生母半晌,突然似笑非笑道:“姨娘放心,你扶不了正,她也别想扶正!” …… 有了新鲜血液的加入,且这血液是个温文而雅,一身书卷气的崔家大房三少爷,园子里顿时热闹了许多。 高茉莉头一个迎上去,笑道:“表哥见过祖父了?” 崔谨辰含笑看着她道:“正是。听说表妹往这里来了,故拉着他们俩个来看看你。” 崔谨辰用的是你,而非你们,高茉莉脸上的笑意更盛。 高子瞻故意脸色一沉:“妹妹有了表哥,连我这个亲哥哥也忘在一旁了!” “还有我这个哥哥。”高子眗实与高茉莉同岁,仅长她几个月。 “各位哥哥眼里只大姐一个人吗?若真是这样,小妹我心里可不依!”高紫萼这话问得促狭,半真半假的令人不知如何回答。 高锦葵见状,轻笑一声:“四妹,连大姐姐的醋也吃,真真让人说你什么好?”说罢轻抬玉手,轻点她的额头。 高紫萼嘴角浮出一抹冷意,轻轻巧巧的闪开了。 第五十一回 旁的心思不要动 高鸢尾离得近,看得最是分明,忙上前拉住了四妹的手,笑道:“四妹平日里玩笑惯了的,才不能把她的话当真呢!表哥,大哥,三弟快来坐吧,这处亭子虽在园子里,四面有围挡,倒也暖和。” 高紫萼一把挽住高鸢尾的胳膊,嘟着小嘴嗔笑道:“还是三姐最知我!” 四两拨千金的一带而过,好个聪慧的女子。崔瑾辰深望向她。恰巧高鸢尾眼波轻抬,四目相对,两人凝视一笑。 高锦葵讪讪的收回手,心中隐有失落。 嫡亲的哥哥做下这等没脸的事,她们这一房,成了全府的笑话。虽然夫人答应替哥哥向父亲求情,可到底不是亲生的,能使几分力,锦葵心里半分把握也没有。 庶出是她终身抹不去的烙印,也是宿命,这是她无法选择,无能为力,从天地间有了她就深埋下的。她既怨,又不怨。如何怨,怨谁? “二妹,外头风大,小心着了凉。”高子瞻见她神情清冷,放柔了声音道。 女孩子间捻酸吃醋,争强斗胜是常有的事,只要不过,高子瞻素来睁只眼闭只眼,对其它三位妹妹一视同仁。 高锦葵尴尬一笑,面色微微有些潮红,嗔道:“大哥还说我,你不也站在外头。” 高子瞻微笑,“妹妹不进去,哥哥岂敢先入!” 高锦葵眼前一亮,含笑先行。 高子瞻转过脸对着子眗道:“呆会若得空了,咱们去看看二弟,总是手足兄弟,他……” 高子眗灿烂一笑,大大咧咧道:“大哥往哪里去,小弟我都跟着。只是二哥的脾气,不知道会不会把咱俩骂出来!” 林西虽有本事把身子隐在树背后,却无本事不让亭子里的声音传到她耳朵里。 “三表哥,北边的冬日是什么样的?”说话的是天真无邪的四小姐。 男女搭讪,素来是由天气开始的。能有点新意吗? “南方的冬天阴沉,温度虽不高,那刺骨的寒能冷到人心窝子里,连骨头都是冰的;北方的冬天干燥,温度虽然低,却是干冷,多穿几件衣裳也就暖和了。” 哟,这货的声音不错,听着蛮有磁性的。 “三表哥,听说北方的雪可大了,都能把人掩埋住,是真的吗?” 是真的,比珍珠还真。四小姐,可不可以不要问这么白痴的问题?这样会显得高府的小姐只有美貌,没有智商。 “雪确实很大,有时候能连着下几天几夜,推窗望去,茫茫一片,没有尽头。”好听的声音续又响起。 “表哥,那样的天气,你们会做什么呢?”这回说话的是高家二小姐。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想作啥子做啥子,二小姐,你管得也忒宽了些。 “若是这样的天气,书院一般会放假。师兄弟们或迎风作诗,或踏雪寻梅,或煮茶论道,能做的实在太多。” “真羡慕表哥的生活,这般多姿多彩,京城若下了雪,府里的人只缩在房里,极少到外头走动。更别说踏雪寻梅,煮茶论道这般妙趣横生了。” 林西实着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妙趣横生个屁! 主子们往暖阁里一缩,是爽了,是雅了,是脱俗了,有没有想到外头服侍的下人们冻得瑟瑟发抖。有本事,你们到冰天雪地里呆上半个时辰瞧瞧,别说吟诗作对了,不冻你们个大小便**,我就不姓林。 林西一想到此,心头的恨便喷涌而出。 你们小姐,少爷穿着什么羊皮小靴子,罩着什么狐狸皮的鹤氅,手里还捧着个手炉,饿了有精美的点心,渴了有滚烫的热茶,闲了有酸梅瓜子。可有体谅我这个做丫鬟的,在寒风里头饿着个瘪肚子,酸着腿肚子,苦苦守候。 活生生的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 似为了应照林西的饥饿感,肚子咕噜几声提出了抗议 我让你踏雪寻梅,我让你煮茶论道,我让你迎风做诗,我画个圈圈诅咒你,还不让我回去吃饭。 “哟,你这丫鬟跟谁有仇呢,再这么戳下去,这地可就给你戳烂了。” “关你屁事!” 林西答得极为顺溜。 话一出口,才感觉不对。抬头见人,林西本能的一怔,脚下重心不稳,屁股重重着地,跌坐在地上。 高子瞻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的青袄小丫鬟,眼中闪过一丝光芒。 “你刚刚说什么?” 林西对上那亮如星辰的眸子,脑子转得像哪吒脚下的风火轮,强自镇定道:“那个……大少爷,奴婢刚刚做梦,梦到……梦到……” 高子瞻俊眉轻挑,目光落在林西持枯枝的手上,眼中闪过诧异,示意她说下去。 “梦到有人在背后骂我们家小姐,然后,奴婢……奴婢……一生气……就……就口不择言,骂了句,我家……我家小姐是好是歹,关你屁事!” 才思怎么就那么敏捷?林西对自己瞬间便能想出应对之策,心下极为满意。 高子瞻定定的看了她两眼,沉吟道:“居然有人大白天说梦话,还带动作的,你确定你是在做梦,不是在梦游?” “哎?” 林西愣住了。 “大少爷,奴婢做梦,偶尔……偶尔也会梦游一下,不足为奇,不足为奇!” 豆大的冷汗从脑袋上淌了下来。真是一失言成千古恨,林西 悔恨交加。 万一这货定我一个冲撞主子之罪,把我赶出府可怎么办? 要是他不赶我出府,拉下去打我三十大板怎么办? 万一他既不想赶我出府,又不想打我板子,却想饿我三天,又该怎么办? 高子瞻看着眼前的小丫鬟嘴角抽抽,脸色一会青,一会白,一双眯着的小眼睛滴溜溜的直转,活像一只偷了吃食被人逮住的耗子,心下大觉有趣。 高子瞻忽然半蹲下来,一股子异香扑鼻而入,他嗅了嗅鼻子。 林西只觉得头皮发麻,暗道不好。 今日早上,她背着人换面皮时,因觉得脸上干燥异痒,偷偷抹了些玫瑰露。此玫瑰露原是师弟为她精心调制,香气扑鼻,最是滋养皮肤,其香味一两个时辰后方能散去。 她忧心忡忡的打了个哆嗦,双手不由的怀上了胸,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 高子瞻好奇的看着她,气定神闲道:“你叫什么?” 林西心思一动,怯怯的垂下眼帘,又娇羞的看向大少爷,柔柔道:“奴婢……奴婢叫林西,西边的西!” “你身上擦了什么?” 林西斜泛眼波,轻道:“香不香?这可是奴婢积攒了两个月的月银买的玫瑰露,大少爷,好闻不好闻?” 高子瞻顿觉无趣,那香闻在鼻间,也似带着一抹艳俗之气。 “上回送来的**是你自己的?” 退到无路可退时,林西便淡然了。 她挺了挺胸,努力睁大了眼睛,骚首弄姿的捋了捋耳边的碎发,眼中情愫流转,顾盼生波。 “回大少爷,正是奴婢的,奴婢……奴婢是真的不小心,不是故意的!” 高子瞻从林西的眼里,看到了与其它丫鬟同样的神色,那目光就像一只正睥睨着爪下猎物的猫,而他,此时就是她爪下的猎物。 高子瞻登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嫌弃的扫了一眼林西单薄的前胸,眼神像越过障碍物一样,直直落在她身后的树上,淡淡道:“好好侍候你家小姐,旁的心思不要动。” 似一道天雷直接劈在了林西身上,她半张着嘴,半天没说出话来,神色哀伤,肝肠寸断啊。 “大少爷,奴婢……奴婢……” ** 作者有话说:感谢书友567的打赏,么么哒! 第五十二回 崔家老三 “哥,蹲在地上做什么,还不快来,表哥正在说他们雪中打猎的趣事呢!” “来了。” “哥,你跟那个丫鬟说什么呢?”高茉莉朝林西藏身之处看一眼,面色不豫道。 “噢,有个丫鬟摔了个屁股朝天,我瞧着又笨又蠢的,呵斥了几句!”高子瞻闲闲道。 高茉莉扑哧捂嘴笑道:“理个笨丫鬟做甚?” 高子瞻漫不经心道:“不仅笨,还长得丑!” 高鸢尾听得这边声响,忙走近了笑道:“大哥,大姐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高子瞻轻咳一声,笑道:“我这个妹子,只一会见不到她哥的人,就惦记。不过是去了趟如厕,便大呼小叫的。三妹,这里风大,咱们往亭子说话。” 高茉莉嗔笑着瞪了长兄一眼,高子瞻一脸宠溺的看着妹子,不由伸手抚了抚她蓬松的发髻。 高鸢尾眸色一沉,心中阵阵酸涩,忙掩饰道:“大哥,大姐先请!” 旁的心思,旁的什么心思?林西厚道的不欲深想。 人啊,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好。别以为出身好,长得帅,家财万贯,就觉得全天下的女子都会看上你,也有那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 她林西便是顶天立地的那一个!怪道她这两天夜观星象,掐指一算,算出这两日要防小人,果然灵验啊。 哼,视扫今日高府,能把戏演得这般俗里透着粉,粉里透着花的,除了她林西外,无人能望其项背。林西得意的欲仰天大笑三声。 林西的演技,除了天份外,多半归功于他的老爹。 林西从小身子弱,偏老爹是个习武之人,夏练三伏,冬练三九,无一日缀。 林西懒得像头猪,让她顶了个星星月亮早起练功,比要了她的命还难。因此,她想了无数办法逃避练功。 比如今儿装个肚子疼,明儿装个胃疼,后天装个脑袋疼,总而言之,只要一练功,她林西身上哪儿哪儿都疼。 就这样,装着装着就练出了演技。刚开始几个月,老爹从她薄弱的眼神里还能看出几分真假来。到了后来,嘿嘿,林西的演技从牙齿武装到眼睛,老爹就再也没有怀疑过,逢人就说,我家这闺女,身子弱。 至于林西那几下花拳绣腿从何而来?说来辛酸,这全都归功于…… “林西,大冬天的,坐在地上干什么?小心着凉!” 林西朝着紫薇露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心虚的问道:“紫薇姐姐,你刚刚去哪里了?” 紫薇气笑道:“我内急,跟你说了两回,你只顾着拿了根破树枝在地上画圈圈,这会子倒问我去哪了?可让我说你什么好?” 林西:“……” …… “三叔自十五岁后,便四方游学。不仅走遍了莘国的大江南北,还去过居北的魏国,居西的岐国,广收天下门生,连魏国的三皇子都拜在其门下。我三叔总说书读万卷,不如路行万里,并常把他一路的所见所闻说与弟子听。但凡三叔讲课,我们师兄们便最爱听。”崔瑾辰讲到兴奋处,神情稍稍激动。 当今四大世家的崔家出过很多传奇人物,既有传下绝世家训的崔家夫人太爷,又有名满莘国的一代大儒崔家夫人爷。到这一代,崔家又出了个传奇人物。此人物便是崔瑾辰的三叔崔荣泽。 崔荣泽也作那教书育人之事,只这人素有佐性,不爱做那锦绣文章,只喜游历四方,然后把所见所闻授课给弟子。因此颇得弟子爱戴。 弟子中有那用心之人,把老师的见闻记录下来,相互传阅,久而久之,便流传到了坊间,因而一举成名。 高家的诸位少爷,小姐早就对这位传奇的三舅舅心向神往,好不容易崔家来人,便缠着瑾辰讲那其生平传奇。 “表哥,子眗此生最敬重这样的人,若有机会,定要拜倒在三舅门下,听其授课,方为人生一大快事!”高子眗心潮澎湃。 “我只恨自己是闺中女子,困于内宅方寸之间。我若身为男子,必跟三舅舅一样,且不说仗剑走天涯,便是路行千里,也不辜负来这世上一遭。”高锦葵手托香腮,眼有憧憬道。 “二妹果然有鸿鹄之志!”崔瑾辰含笑赞道。 高紫萼面带冷笑,轻轻的把脸撇了过去,“姨娘说,女子还是贞静悠闲才是正经!” 高子眗听到自家妹子冷不丁的冒出的话,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里的玉佩。 “表哥,你快与我们说说舅舅在路上的那些个闲闻趣事。我最爱听了!” 高茉莉今日穿淡粉色圆领薄缎直身长袄,下着米白云绫长裙,素净的脸上带着淡若秋水的微笑,显得人淡如菊。 “茉莉,表哥讲了半个时辰,连口茶也没顾上喝。有道是来日方长,等表哥得空了,再说与我们听!” “哥!” 大小姐一跺羊皮小红靴,娇声娇气道:“你就是想把表哥拉到书房里,好关起门来说悄悄话。可人家真的很想听嘛!” 高子瞻无可奈何的看了瑾辰一眼,苦笑道:“表弟,你瞧瞧,这丫头的性子……” 瑾辰笑道:“咱们这样的人家,姑娘家娇宠些也是正常。我家那几个妹子,子瞻若有机会见到,就知道更难缠。” 高鸢尾持绣帕的手一僵,想着旁人都有父母兄弟可以依靠,而她却……高鸢尾眸色渐暗,气息略略有些不稳。 崔瑾辰似笑非笑的把目光落在三小姐身上,白底红花直身长袄,眉如远山,鼻腻上琼指,唇似红凌,精致的脸上眉间点点清愁,越发显的柔弱似风。 他清咳一声,淡淡收回目光,笑道:“听得多了,倒也不足为奇。左不过是些人情风俗,奇闻趣事,再不就是些惊险偶遇。倒也不是为兄不愿多说,却是口干舌噪的,不如我与你们讲一个三叔十几年前最惊险故事。” 不等高茉莉开口,那高子眗便抢了话道:“表哥快说,我最爱听这些!” 高锦葵盈盈起身,端起茶盏,轻轻一送,奉到子瞻手边。 “表哥,先喝口茶润润嗓子!” 高紫萼见被她抢了先,忙灵机一动,笑道:“表哥,我给你剥个柑橘,最是清热解渴。” 崔瑾辰朝高子瞻递了个眼神,得意的先接过茶,轻啜几口,又吃了几瓣柑橘,才含着笑,慢悠悠的从袖子里取出一方锦帕,从容的擦了擦手。 高子瞻嘴角微翘,把目光落在别处。 “按三叔的说法,事情发生在十二年前。那年寒冬,天气格外的冷,雪飞飞扬扬下了数十天。三叔从魏国游学归来,刚入莘国境内,途经一座大松林,却见三十四个山匪,手中提着明晃晃的刀,飞扑下来。” 高家姑娘们哎啊一声,脸上俱有惊色。 “三叔游学,素来只带一个小厮,一个护卫,轻装简行,势单力薄不得不束手就擒,只暗暗期盼那些个匪人拿了钱财,勿伤性命。哪知那些山匪夺了钱财,尤不满足,见我三叔锦袍玉冠,必是个有钱之人,便想把他扣下当人质,捞笔横财。” “这些歹徒,既得了钱财,就该放人,却还想得寸进尺,真是贪婪无比。”高子眗一脸愤恨,双手握拳道。 “刀口上舔血过活之人,哪有不贪不婪的,取人性命对他们来说,也不过是手起刀落,轻而易举的事。”崔瑾辰叹息道。 “表哥,快说下去!”茉莉神情紧张的催促道。 第五十三回 什么破故事 崔瑾辰朝她一笑,又道:“你们不知我三叔为人,素喜软恨硬,很有几分骨气。见此情形,心道此劫必插翅难逃,何必累及家人,憋着一股气,硬是不肯跟匪人上山。” “舅舅好气魄!”高子瞻忍不住夸道。 “山匪见主仆三人俱是难啃的骨头,当即一不坐,二不休,便想就此结果了他们的性命,此时正好有一青衣汉子挑着一旦柴火路过。那汉子喊道:‘勿伤人性命!’”。 高子眗听得精彩处,不由惋惜道:“虽是个农夫,倒也不失是条汉子。” 崔瑾辰抬眉一笑:“山匪见来了个多管闲事的,二话不说,那刀就飞了过去。说时迟,那时快,那青衣汉子放下柴火,抡起扁担便与那群山匪打了起来。不过是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那四十几个山匪均已躺倒在地上哼哼直叫,看得三叔是目瞪口呆。” 高子眗抚掌赞道:“这农夫身负一身好本事,这一场打,真真让人心头解气。” 高子瞻轻轻摇头:“此人怕是世外高人,必不是平常农夫!” 高茉莉嗔看两人一眼,“表哥,别理他们,你快与我们说下去。” 崔瑾辰点头笑道:“你大哥很有几分眼光。我三叔半生游走天下,阅人无数,细瞧之下,竟发现此农夫剑眉星眼,英姿焕发,身上隐有贵气。忙上前跪拜救命英雄。偏那农夫淡淡一笑,只称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足挂齿!因那时已天黑,且大雪封路,三叔提出借宿一宿,休养一夜明日再一早赶路。你们猜如何?” “如何?”众人一口同声问道。 崔瑾辰抱着双臂含笑不语。 “表哥,你真坏,你倒是说哎!”高茉莉嗔道。 “表哥,你快说!”众人纷纷哀求。 崔瑾辰见谱摆得差不多了,才笑道:“三叔说,农夫见他再三恳求,又见天色确实是黑,风雪确实是大,踌躇之下也就允了。三叔等人翻过了一座山头,累得半死,终是到了农夫的住处。两间茅草屋,一应家具全无。” “哎,都说英雄末路,果然是个穷的啊!”子眗深为叹息。 崔瑾辰不以为然,诡异一笑:“只见从那草屋后面,走出一绝色美女,那女子虽粗布衣裳,还怀着身子,却是倾国倾城,风华绝代。那女子款款上前,朝三叔他们行了礼,淡淡一笑,直把那三叔看得连眼睛都直了!” “英雄配佳人啊!”高茉莉轻呼道。 “三叔一生游历,见识过的女子颇多。却从未见过这般气质出尘,行止高雅的绝色女子。” “山野之地,哪来的绝色女子?我的妈啊,舅舅他不会是遇上了鬼了吧!”情形陡然起变,高子眗打了个寒颤,忽然觉得身子有些冷。” 此言一出,高府四位小姐齐声惊呼。 “表哥,你真坏,原来是个鬼故事。”高紫萼脸色微变。 崔瑾辰哈哈一笑,“果然被你们料中了。三叔他们一觉醒来,才发现屋中的一对夫妇不知踪影,吓得面无人色,赶紧起程走路。” “我就说吗,哪个农夫会有一身好功夫,还娶个绝色女子,必是那山中鬼怪。”高子眗微笑道。 “这样的鬼怪,倒也让人不觉着害怕。最起码,还救了舅舅他们一命。比着那些个动不动就杀人放火,抢人钱财的匪徒来说,心肠不知道要好多少倍。”高鸢尾唏嘘不已。 “三妹,许是神仙也不一定。”高茉莉一脸的憧憬。 高紫萼频频点头,“大姐说的对,哪有长成那样的鬼怪,肯定是神仙无疑。”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起来。独高子瞻朝崔瑾辰深看两眼,一语不发。 …… 什么破故事,不就是路遇歹途,眼看性命不保,得英雄相救,然后一个反转,变成了聊斋吗。这样的鬼故事,她信手捻来。林西直呼没意思! 好在午膳时间已到,夫人院里已传摆饭,四位小姐相携,一同出了园子,往夕云院去。三位少爷则往前院用饭。 林西轻轻道了句阿弥陀佛,悄无声息的与紫薇交换了眼神,颠颠的跟在了后头。 …… 林西回到平芜院,瞧见橙子,小月一人搬了张小板凳,坐在西厢房门口,手里做着针线,眼睛去瞧着东厢房。 东厢房门口,青儿,红衣,绿儿一人搬了张小板凳,手里做着针线,眼睛去瞧着西厢房。 大眼瞪小眼吗? 林西眼睁半晌,始终没有搞清楚眼前到底是个什么状况。她纹丝不动的站在院子门口又看了一会,良久才掸了掸身后的灰尘,含笑走了进去。 “小姐用罢饭了,略坐坐就回院了。” 话音刚落,东西厢房门口的五位姑娘各自拿起屁股下的板凳,三晃两晃便没了人影。 不多时,橙子从房里走出来,头一抬示意林西过去。 “用过饭了没有?屋里头桌子上帮你留着呢。” “在夫人院里用了些,不过没吃饱,正好再吃些。” 林西说得是实话。四位小姐身边的丫鬟,再加上夫人院里的,崔家两位姑娘身边的,七七八八加起来将近有二十来个。 先不说夫人,小姐们用饭是如何的秀气,只那些个丫鬟们,一个个挑几筷子菜,用几口饭便说饱了。 林西虽然皮厚,却想着给自家小姐挣些个脸面,故学着其它丫鬟一般,只简单的用了几口。 “你先吃着,我去给小姐铺床,回头再问你话!”橙子眨眨眼睛,朝林西做了个“你懂的”表情。 林西想都没想到,这留的饭也不是那么好吃的,顿时便没了食欲。可是不吃似乎又有些浪费,再说也不能辜负橙子的一片心意。 林西天人作战了半晌,还是默默的走进了西厢房。 小月见她进来,赶紧奉上热茶。 林西正渴着,一口气的喝完,嘴还没顾得上擦,便问道:“刚刚你们俩在门口做什么呢?” 小月面色一悲,气道:“那几个见橙子回来,趁着丛妈妈不在,又来寻事,话说得难听,橙子和我气不过,就坐在门口摆摆气势吓吓她们!” “结果呢?” 林西默默无言的擦了把嘴。 “结果,我是没什么用处的,只橙子一个人对她们三个,好像稍稍落了些下风!”小月心怀愧疚道。 林西眯了眯狭小的眼睛,想着今日自己临危不乱演的那场戏,哼哼道:“都以为跟在小姐身边侍候,就是什么好差事,她们哪里知道,险像丛生啊!要不是我机灵,今日我就……” 林西自觉失言,赶紧闭上了嘴。 小月不明就里,忙追问道:“你就怎么样?” 林西思索片刻,敷衍的回小月道:“我就摔个大跟斗。” 为了彰显她没有说假话,林西转过身,把袄子掀起来露出了屁股,苦着脸道:“瞧见没有,一屁股的灰尘啊。” 小月倒也没有再追问下去怎么就一屁股灰尘了,殷勤的把饭菜都端到了林西跟前。 才用了两筷子,橙子已杀气腾腾的冲到林西跟前。 “你**大少爷了?大少爷跟你说话了?” 林西正咬着一块喷香的红烧肉,被橙子这么一吓,咕噜一声正正好卡在了喉咙里。 “你说话,是不是勾*引大少爷了?要不然大少爷怎么会跟你说话,他怎么不跟双燕说话,怎么不跟山秀说话,偏偏跟你说话。她们还说大少爷蹲在你跟前好长时间。” 林西捂着喉咙呜咽着半个字都说不出来,翻着白眼,脸蛋涨得通红。 这情景落在橙子眼中,越发坐实了勾*引这两个字。 “好你个林西,亏我还把你当作好姐妹,你居然,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情……” 小月见林西情况好像不大妙,赶紧从茶壶里倒了杯茶,塞到她手里。 林西接过茶,像看到了救星一般,咕噜咕噜两口便喝了下去。半晌她拍打着胸口,长长的叹出口气。 总算是有命了! 第五十四回 舍近求远 林西见橙子仍在喋喋不休,想着自己刚刚差点成了由一块红烧肉引发的惨案,气得用力一拍桌子。 巨大的声响,打断了橙子的言语,小月吓得退后三步,一脸的惊悚。 “你能不能听我说一句!”林西板着脸吼道。 “爷爷的,老子跌了一跤,大少爷说没见过比我还蠢的蠢货。我说我蠢不蠢的关你屁事,大少爷嫌弃的骂了我几句就走了!” 小月脸上的惊悚更盛。 “林……林西,你居然敢……敢自称……自称老子,居然敢……敢跟大少爷说……关……关你屁……事?你……你……不过,林西说的是真的。她刚刚跟我说,她摔了个大跟斗!” 小月最后两句话,说得极为顺溜。她迅速的掀起林西的袄子,“瞧,裙子都是灰尘,还沾了点泥呢!” 橙子不敢置信的瞧着林西,似像见到了什么怪物一般,半晌,才颓然叹了口气道:“你以后别在大少爷跟前装得这么粗俗,大少爷这般温文而雅的一个人,你要吓着他的。再说,大少爷虽说心好,不跟下人计较,万一他生气了,把你赶出了府,我可是要伤心的!” 伤心? 我还伤肺呢! 林西蓦的鼻子发酸,于是佯装仰头看天,只是未料倒在房里,于是只能仰头看屋顶。 她自诩演戏中的高手,却不知,眼前的橙子,演技已达出神入化,物我两忘之境地。前一刻还火山崩发,后一刻已然是和风细雨,变化快的连个征兆都没有。 橙子自知鲁莽,诬陷了好朋友,忙拉着林西的手笑道:“你别气,我给你赔不是。今儿都是我的错,你要打要骂,只管来。” “谁在你跟前挑唆的?” 橙子理亏在先,不敢相瞒,忙道:“是二小姐跟前的山秀说给紫薇听的,紫薇趁小姐午睡,让我偷偷来问你,她还说你不像这样的人。嗨,我是个直脾气,有什么事也不瞒着,这不来问你了吗。说开了就好,说开了就好!好林西,别气了,以后我再也不怀疑你!” 山秀?二小姐身边的贴身丫鬟。 林西磨了磨后槽牙。这梁子算是结上了。 橙子见林西面色不豫,以为仍在生她的气,又说了一通的好话。 林西见谱摆得差不多了,这才哼哼两声,以示气消,末了想了想又帐然道:“屁股好痛啊,棉裙脏了,不能见人了!” “你赶紧歇着,把脏衣裳换下来,我给你洗。”橙子殷勤的劝道。 林西倚在床头,看着围着她忙碌的两位室友,把头埋在被子里笑出了内伤。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我真是个人才啊! …… “叭!” 高老太爷对着一桌的精致的菜肴只稍稍的用了几筷子,便没了食欲,重重的把筷子撂下,起身走至庭前石榴树下。。 今日崔家老大带着儿子来给他请安,虽言词恳切,颇有礼数,却是话中有话,意中有意,似乎崔氏身子糟糕到这般田地,竟都是由于高家的疏忽而造成的。 老太爷客客气气把人送走后,心里像是堵了块沉石一般难受。憋到饭桌上,终是忍不住暴发出来。 王氏吓得身子一颤,忙招呼下人把桌子收拾了,沏上热茶,自己则跟了上去。 高明回头见她来,板着脸道:“你出来做什么?” 王氏笑道:“老太爷今日饭用得少,妾身来看看是不是菜式不合太爷的口胃,也好让厨娘改进。” 高明不答反问,“崔家那边……” 王氏忙笑道:“老太爷放心,一切妥当,两位姑娘也已安顿下来,这会子怕是正在用饭。” 高明不语,良久才道:“给你请安时,这两位你瞧着如何?” 王氏心下一沉,思虑片刻后方笑道:“崔家的姑娘自然都是好的,妾身瞧着,很是知书达礼。只是……” “只是什么……” 王氏有些为难道:“只是身份有些配不上。这两位也不是崔家正经的嫡枝嫡脉,咱们这样的人家,老爷又是一国之相……妾身在想,崔家府里正经嫡出的姑娘也不少,挑这两位姑娘来,是不是太不把咱们高家放在眼里。” 高明浑浊的眼睛迸出寒光,凝视着王氏许久。 王氏心虚的垂下了头,诺诺道:“太爷,妾身……” 话未说完,老太爷已袖手而去。 王氏慢慢抬起头,眼中精光闪过,手里的帕子及时遮住了嘴角擒着的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今日崔家两位姑娘按礼数来给她请安,王氏笑容可掬的把人请进来,一手拉着一位夸个不停,亲热得如同嫡亲母女一般,只把崔家两位姑娘羞了个面红耳赤。王氏一面不紧不慢的与她们说话,一面暗中仔细细打量。 崔家两位姑娘堪堪十七八岁的年纪,容色清秀,衣裳首饰也算不得名贵,然行事说话却及有分寸,正可谓滴水不漏。 王氏暗道不好。倘若这样的人进高府作当家主母,必像崔氏一样,把高府把个严严实实。她这个婆婆仍旧像从前一般,只是个摆设,半点子财权人权都没有,空占了个好听的名份。 王氏颇费了一番心思才找到了崔家两位姑娘身上的弱点,于是趁着老太爷心情不畅之时,下了点蛆。 …… 戌时二刻,一席膳足,几壶茶尽。 高相爷与崔舅爷满身酒气,步履蹒跚的相携而出。高相爷亲自搀扶醉酒的大舅子上了马车,目送马车遥遥走出了视线才回去。 车行出数百米远,上车前已醉得不醒人事的崔荣轩突然直直的坐起身,把边上的儿子吓了一大跳。 “父亲,您这是……” 崔荣轩眼中一片清明,哪还有半分醉酒的神色。 “今日崔家之行,你觉着如何?” 瑾辰忙倒了杯温茶递到父亲手里,摸了摸鼻子,嬉皮笑脸道:“我觉着还行。” 崔荣轩看着这个儿子,一脸的无可奈何。 “好好说话,别一副油腔滑调的模样,我看你在高家倒装得挺正经。” 崔瑾辰挑眉笑道:“父亲,不是您说知已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儿子那是为你打探情况去了。” “还不快快说来!” 崔瑾辰遂收了笑道:“父亲,儿子今日在高府察言观色了一天,发现有些事情并不像姑妈说得那般简单。” “噢,何以见得?” “儿子今日特意在几位小姐跟前转了转,发现不管是嫡的还是庶的,穿着打扮都精致无比,身边的丫鬟,婆子也多,可见姑姑为人还是软弱了些。” “还有什么?” “还有,就是府里的三小姐,长得真是好看,人也聪明,只可惜是个庶出,若不然给我做媳妇,倒是……” “混帐!婚姻大事也是你能混说的!”崔荣轩终是忍无可忍。 “父亲,高府百年世家,规矩什么的都是不差的,儿子实在是看不出什么明堂,不过有一件事情,儿子很是不解。” 崔瑾辰被父亲呵斥了几句,才稍稍舒缓了一下身子,正色道:“咱们府里嫡支嫡脉未出阁的姑姑也有两三个,为什么祖父非要舍近求远从族里选人?我觉得高老相爷,高相爷好像不是很满意两位姑姑的身份。” 崔荣轩慢悠悠的抬起头,掀起帘子朝窗外看一眼。夜色沉沉,漫天星光如碎石嵌在幕布上,摇摇曳曳的让人看不分明。 马车忽然摇晃了一下,轻轻一声脆响,崔荣轩的心脏猛地一阵急跳。 ** 作者有话说:感谢enigmayanxi的打赏,么么哒!看到梓枫儿的一条书评,说得真好! 第五十五回 崔家倒是聪明 崔荣轩的心头一跳,眼中闪过深沉。 “此次我们从北到南,一路所见所闻,我儿可还记得?” 崔瑾辰星眸一紧,咬牙道:“未曾忘记。” “你祖父以前总骂你三叔,放着好好的书不教,非要游什么学。弄得家里人提心吊胆不说,自己也是累得人仰马翻。如今看来,你三叔是对的。书上的东西,都是死的,亲眼看到的,才是真的。” “父亲的意思是?” “莘国历经百年,繁盛已过。十八年前,皇帝为迎合皇后,耗费巨资大兴土木修建宫殿。其后两年,水灾,鼠疫横行;刚消停了几年,又闹出地方官员多收缴百姓租赋,中饱私囊丑闻。丑闻刚过,又闹出朝庭买官卖官之事,好在皇帝励精图治,勤勉辛劳,几年勤政下来颇有成效。只是……” “只是什么?”崔瑾辰听到精彩处,不由追问道。 “只是天高皇帝远啊,终有手够不着的地方,这才有了咱们这一路的所见所闻。” “父亲,这与咱们崔府有何关联?” 崔荣轩压低了声道:“皇上在位多年,每日勤政至深夜,殚精竭虑,身子早已亏空,太医院传出消息,皇上的身子已撑不了多久了!” 崔瑾辰心中一惊,身子堪堪稳住。 “太子年幼,主弱臣强,乃大忌啊!” “父亲?”崔瑾辰失声低呼。 “高、崔两家高门联姻,高家在朝,崔家虽不在朝,却胜似在朝。如此强强联手,无异于在太子床前立着一只猛虎。这次父亲进京。一来是为了你姑姑的事情,二来也是想探一探宫里的深浅。” …… “荣轩,此次你大妹的事,我本不欲插手,正所谓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奈何她总是我崔家的女儿,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故这回我与你母亲商议。只从族中选两位适龄女子。” “父亲。高府那头只怕会嫌弃咱们……” “高府嫌弃不嫌弃,无甚要紧,要紧的是上头那位。你要记住。人不是送给高府看的,而是送给上头看的。若他允下,那万事好说,若他不允……” “父亲。若不允又怎样?” “士族高门,春云舒卷。秋水扬波。然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倘若不允,崔家的行事也得改一改了。” …… 崔荣轩想着临行前老父的耳提命面,心下叹息一声。将思绪收回。目光落在儿子身上。 崔荣轩三子二女,独这个三子既聪慧又敏捷,深得他心。且性子,模样与他年轻时一模一样。崔荣轩私底下不免偏宠些。这次带他出来,也是想带他长些见识。 崔瑾辰眉目紧皱,沉默良久后,突然轻笑道:“父亲可曾想过,宫里深又如何,浅又如何?” 崔荣轩掀起车帘,望着窗户无尽的夜色,两道剑眉不由的一皱。 “深也罢,浅也罢,崔家只求一方故土,护族人亲朋,佐一代明君!” …… 此时,高家父子同样正在书房里议论崔家一事。 “崔家两位姑娘,你中意哪一位?”老相爷抚须问道。 高则诚面色潮红,打了个酒嗝,摇头道:“相貌平平,又非嫡支,不堪为配!儿子哪个都不中意。父亲,崔家怎么想起送这两个人来!” 老相爷微微颔首:“为父也在思虑崔家此举的用意所在。按说崔家府里,即便嫡支嫡出的姑娘都已婚嫁,嫡支庶出的姑娘也是有几位的,莫非……” “莫非什么?” 老相爷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冷冷道:“多半是为了崔氏的一双儿女。” 高则诚思忖片刻便明白其中的深意。 崔家高门大户,百年世家,嫡脉嫡出的姑娘身份已非比寻常,若再产下子女,母凭子贵,子凭母贵,到时高府崔氏的一双儿女必是处境尴尬。 如今崔家送来的不过是族中女子,其身份,背景远远比不上崔氏,即便日后有了子女,也威胁不到那一对兄妹。 老相爷见儿子眼中清明,料想他已想清楚其中的过门关节。 “你岳父想的确实深。高府的家业早晚得传到子瞻这孩子手里。他过了年,便已十八,不出两年,必要成亲。凭我们高家的门第,长子长孙的婚嫁须得门当户对。婆婆媳妇,一门两虎,必有争斗。内宅不稳,则家事不宁;家事不宁,则乱相徒生,倒不如退而求次之,以保全崔氏儿女。” 老相爷说到此,脸上含悲。 “当年我续娶那王氏,也是你祖父不想让你们兄弟受委屈,便令人灌了那王氏一碗绝育药,这才换得一府的清净,若不然……” 高则诚听他谈起王氏,心下不喜,冷冷道:“父亲早些安歇,儿子明日一早还要上朝。崔氏尚在,一切言之过早,此事日后再谈也不迟!” 高相爷看着儿子变脸离去,眼色一暗,长长的叹了口气。 …… 张义静静的立在御书房里,低垂着脸,一动不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御座上的人终是搁下了御笔,懒懒的动了动四肢。 张义忙上前把早已冷了的茶换了热的来,笑道:“皇上,四更了,该歇了!” “不忙。听说崔家老大进京了?” “回皇上,消息说昨天晚上的进的京,在客栈对付了一宿,第二日才去的高府。”张义忙道。 皇帝轻轻一叹:“朕倒是很想见见这位崔家大名鼎鼎的人物。” “皇上万尊之躯,想见谁,谁不都得感恩戴德。别说是个小小的崔家,便是魏,岐两国的皇帝。只怕都觉得是莫大的荣幸。” 皇帝食指轻轻一点,笑道:“你这张嘴啊……听说崔家带了两位姑娘进京!” 张义心头一颤,额头渗出密密的冷汗,斟酌道:“回皇上,确是带了两位姑娘进京。不过并非嫡出,乃是从宗族里挑出来的旁枝,听说相貌也很平常。” 御书房一角的铜制香炉中烟雾袅袅。皇帝的脸在阴影里显得晦暗不清。 张义小心翼翼的站在一旁。不敢多言半句,只身上的冷汗已涔涔而下。 静默片刻后,皇帝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道:“这个崔家。倒是聪明!罢了!” 张义仔细琢磨这话中的深意,头垂得更低了。 “走,陪朕到皇后宫中转转,这几日忙着政务。冷落她了!” “奴才遵旨。皇上不歇下,娘娘肯定是不会歇下的。这会怕已是备好了宵夜,等皇上过去呢。奴才这就派人先去通传。” 张义麻利的打了个秋千,随即走出了御书房,唤来贴身的小太监张一。轻轻在耳边叮嘱了几句。 末了,张义挥了挥手,几个小太监眼尖的纷纷四下散去。 “告诉娘娘。皇上说崔家倒是聪明,末了还有‘罢了’两字!” 张一点了点头。一溜烟的跑进了夜色中。 …… 十二月初三,连下两天阴雨后,老天总算放了晴。 雨水洗涤过的天空,蔚蓝如海。 离京城两百里外的官道上,缓缓驶过一马一车。 马上之人一身素白织锦长袍,身姿挺拔,丰神如玉,他侧头向马车望去,俊脸微微一笑,阳光洒在他白皙的脸庞,恰如三月春风拂过。 “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师弟,你觉得这首诗意境如何?” 说话之人,正是醉仙居掌柜,一身男装打扮的骑在马上的林南姑娘。 林北半倚在车内,右手抚狗,左手持书,正看得出神,听得问话,半晌幽幽道:“一般!” “怎么会一般呢,昨儿个李书生当着青青姑娘的面,吟诵了这首诗,青青姑娘直夸是好诗!青青还说,能吟出这种诗的人,都是饱读诗书之人。” “后来?” “后来青青就把李书生客客气气送走了!我还奇怪呢,怎么两人谈笑风生了半天,小酒也喝了,小菜也吃了,居然没成好事。那李书生长得还是很俊的,比那些个油头肥脑的人看着顺眼。” “吟错了诗!” “吟错了诗?” 林南蹙着眉往深处一想,便明白此话何意。心下替李书生好一阵惋惜。好好的吟什么酸诗,吟就吟罢,还吟什么屋贫,柴门?最计较金钱的花柳地,开不出无瑕花。 林南一双丹凤眼微微向上飞起,故意含笑道:““那你吟首好的来!” “没兴趣。!” “那师弟对什么有兴趣?今日天气难得放行,你让我一个人骑马前行,也忒无趣了些,不如咱们师姐弟俩一道踏马前行如何?” “怕晒!” “要那么白做什么?你又不是小白脸!” 林南等了半晌,车里之人始终没有答话。她媚媚一笑,只觉万事顺遂,神清气爽。 最近林南不知何故,一连瞧了几场香艳的肉搏战后,浑身浊气尽散,脑子变得清明无比,常有神来之语把棺材脸气得半天不说一句话。要知道,平日里只有他噎她的份,常常幽幽吐出一句话,能把她气个半死。 如今南风压倒北风,她着实得意了两天。 “师弟,你还记得那个叫海棠的,就是高相爷的相好,被人抓奸在床的那个。啧……啧……啧,你还别说,真真是够味。只几天时间,人家便成了万花楼的头牌了,连青青都比不上她。”(未完待续) ps:谢谢订阅极品的书友们。 没什么可说的,只想好好码字,用心码字,回报大家! 上架了,每日两更,老规矩,老时间奉上。 因今日首订,熬到凌晨发文,真心不容易啊! 第五十六回 你长得美(二更求首定) 林南见林北脸上一丝表情也无,不由的挫败感顿生,不甘心道:“师弟,她只要俏生生的往男人面前款款一站,娇滴滴的唤一声爷,然后水葱样的手指,轻轻往男人身上那么一搭,再丹唇轻启往男人耳朵里吹口热气,我跟你说,十个男人,有九个把持不住。” “还有一个呢?”林北不知为何,总算是搭了句话。 “哪还有一个?直接就扑上去了。那妖艳,那柔媚,哪里看得出是大户人家正经丫鬟出身啊,绝对是……怪不得高门两父子都落在她手上,真真是……尤物啊!” 林南连连摇头道:“师弟啊,师姐纵横万花楼四年,什么样的姑娘没见过,这回连我都看傻了!” 林北抬起头目中闪过疑惑,随即又低垂了下去。平静的脸上无一丝多余的表情。 林南感叹了会万花楼的新鲜事,见人来人往的官道上,总有人盯着她瞧,领悟到大白天的谈风月之事确实有些早,随即话锋一转。 “师傅她老人家果然是体谅我们的,瞧瞧,昨儿个还飘着小雨,今儿天就放晴了,想必是觉着我们千里迢迢给他上坟,心有不忍,遂求了天公,作作美。” 林南轻轻一叹,忧色浮现。 “哎,也不知道那几个臭小子知道不知道咱们今日回去,有没有备上我爱吃的酒菜,要是没有,哼,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回忆的闸门缓缓打开,林南开始絮叨。 林北打了个哈欠,索性把书一扔,轻轻的拍拍那只名唤东东的黑狗,换了个姿势闭目养神。 黑狗东东冲着马车外幽怨的呜咽两声。抬起一只爪子在林北身上挠了挠。 “乖,睡觉!” 黑狗东东很是不满林北的话,屁股一抬,背过了身。 “听话!很快,你就能看到你主子了!” 东东顺从的趴了下来,抬了抬两只爪子,似在盘算着什么。 “别算了。你上回见到她。是在端午,已有大半年了!” 东东呜咽了两声,脑袋耷拉了下来。 忽然。如剑的目光骤然亮起,一股凛冽之气喷涌而出,黑狗警觉的竖起耳朵。 林北朝黑狗打了个手势,轻轻掀起车帘一角。 不多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片刻后官道上十几个锦衣公子骑马疾驰而来。一边高呼,一边用力的抽打马背,路人纷纷抱头躲闪。 林南避之不急,被马蹄溅起的泥土打在身上。素白色的长袍顿时星星点点! 林南怒不可遏,冲着已擦肩而过的那帮子人的背影吼道:“作死,赶着去投胎啊!赔老娘的新衣裳!” 声音似扔进池塘里的黄豆。瞬间被淹没。 林南尤不解恨,正欲再骂。却见师弟掀起帘子朝车后打量一眼。 “瞧什么瞧?有什么可瞧的?一帮子纨绔子弟,早晚从马背上摔下来,摔个半身不遂。” “师姐,少说两句,不过是弄脏了你的衣裳,当心祸从口出!” “没王法了吗?青天白日的,容他们这样纵马疾驰,就不容我发几句牢骚,什么世道。”林南气得满脸通红。 林北压低了声音道:“你可知道打头的是谁?” “谁?”林南奇道。 “逍遥侯么子,李从望!” “逍遥侯府?就是那个原本姓姚,后来为了攀上皇后的娘家,连祖宗姓氏都改了那帮子畜生?” “正是!” “怪不得这般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原是皇亲国戚。真不知道贤良淑德的皇后娘娘,知道娘家人是这个德性,会不会气得吐出一口血。只可惜了我这刚刚上身的新衣裳。”林南一脸的惋惜。 林南想女盼男装很久了,好不容易有个出城的机会,特意让绣庄按着她的身材做了一身男装,今天才第一回上身。 “你以为皇后会不知道?不过是装聋作哑纵着罢了。若不然,天子脚下,皇亲国戚比比皆是,不过是个小小的李家,借他们几个胆都不敢如此行事。” “奶奶的,下回别让老娘碰到……” 言及一半,林北冰冷的言语透着刺骨的寒意缓缓响起。 “师姐,这些人背后有大靠山,不是你能惹得起的。” 林南听懂了他话中的警告之意,心下沉吟道,不惹就不惹,老娘我直接拿刀砍上去,哼,谁怕谁! …… 京郊二百里外,有两座连绵的高山,统名骊山。 山脚下,有处村庄,依山而建,庄名林家庄。 林家庄共二十三户人家,百来号人。稀稀的分布在山脚下。 有道是靠山吃山,靠水喝水,故林家庄的男子以狩猎为生,女子以务农,纺织为主。日子虽然过得清苦,却是远离京城,避过纷扰,很有几分世外桃园的味道。 雨后的山色滴翠,山峰云雾未收。 倘若是初春,这里便是漫山杜鹃,繁花似锦。此时正逢严冬,山中除了青松外,并无半分景致可瞧。 一条石子小路直通林家庄的深处。路尽头有四间茅屋,用竹篱笆围着。屋前一大片空地,一左一右种着两棵长势茂密的桂花树。 右边的桂花树下,摆着石桌石椅,已是斑驳,上面飘零着一层桂花树叶。 林南,林北站在竹篱笆外,谨慎的朝里打量。 “师弟,她到了吗?”林南咽了口口水。 林北耸耸肩,不作回答,反朝身旁的黑狗看了一眼。恰逢黑狗也正抬眼瞧他,一人一狗对视半晌后,黑狗皱着眉头呜咽两声。 “师姐,东东说,它也不知道!” 林南娇躯一震,脸色有些难看。 林西的恶作剧从后往前数,林南多半是记不得的;但从前往后数。她记得清清楚楚。 例如林南六岁生日时,林西泪盈于眶说要送她一样礼物,可是又没有一文钱。她看着师妹挤成一团的脸,深深感动,便笑称师妹便是送个屁,师姐心里都喜欢。 林西破泣为笑,背过身很响亮的在她面前放了个臭屁。并欢天喜地的称。师姐你倒是早说哎,这个屁她憋了半天了,再不放出来。太不利于身心健康了。 林南清清楚楚的记得,那年的林西才刚满三岁。 这几年的悲惨经历,林南不想回忆。依稀记得最近的一次是在今年端午。 她和林北带着东东兴冲冲的回到林家庄,前院后院找了半天没找着人。最后在猪圈里找到了半片天青色的裙角。 林南心下窃喜,心道师妹居然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她轻手轻脚的靠近猪圈。却见猪圈外头放着一个包裹,包裹歪歪扭扭的写着三个大字:别碰我。 林南心道,这是什么玩艺,想都没想抬起绣花鞋。就是一脚。在林北的“不要”两字还咽在喉咙里的时候,包裹里飞出一群新鲜得能滴下水来的马蜂。 林南心有余悸的打量了四周一眼,叹道:“玩了多少年了。这捉迷藏的游戏,她还没玩腻啊?” “她想玩。你就陪她玩玩又如何?” “我想玩的时候,我也没见你们陪我玩过?” “你是师姐,她是师妹!” “师弟,师姐也是人!” “你长得美,她,如今一般。”林北默了一默,半晌吐出了实话。 林南立刻提起了精神,得意的挺了挺胸,偏嘴里忧伤道:“哎!长得美,也是种罪过。林西,别藏了,我已经看到你了,你乖乖给我出来,我给你带了好吃的!” 林北撇过头,定定的看了师姐半晌,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林西,醉仙居的竹叶青,蜜干烤乳鸽,卤牛肉我统统给你带来了,你要再不出来,这些好吃的,就没有你的份了!” “师姐,这一招,你去年用过了!” “啊,用过了?你怎么不提醒我一声。” 林北再次摇了摇头,突然他用力地吸了吸鼻子,眉头微皱。 林南龇了龇牙,推开篱笆门,提起裙角正欲走进去,一只胳膊及时的挡在了她身前。 “如果我没猜错,她应该在鸡窝里!” “鸡窝?” “咱们家四年没养鸡了,我却好似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鸡屎味!” 黑狗是似听明白了人语,汪汪的叫了两声,以示赞同。 两人相视一笑,同时迈步而入。 走至桂花树下,突然繁茂的树杈上一人脸空悬而下,青色鬼脸,嘴吐獠牙,黑发散在半空中,悠悠荡荡,十分瘆人。 林南吓得惊叫连连,一把拽住师弟的胳膊,“有鬼,有鬼!” 林北嘴角抽动。饶是他心下有所防备,仍被从天而降的“死人”吓了一吓。 “哈哈哈!”屋子里负手走出一人,蓝袄白裙,皓齿明眸,半透明如羊脂白玉一般的脸上挂着欠奏的痞笑。 “师弟,这回你又猜错了!” 林西打了个响亮的口哨,黑狗熟练的飞扑过去,林西张开双臂,毫不犹豫的接它入怀,眉头微皱道:“东东,你要再胖下去,死了棺材盖可就盖不上去了。” 东东呜鸣两声,表示听闻此话,内心很是受伤。 林南缓过神来,放开林北的胳膊,冲到林西跟前,抬起手就是一个毛栗子,深吸一口气,正欲开骂,未曾想眼前之人已一把抱住她,把头埋在她颈脖之中,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未完待续) ps:基友说,新书首订和粉红票很重要,听说是关系到以后的推荐位。 包子以前是不求的,如今只得咬牙厚着脸皮,再问书友们讨要,请砸向我吧! 昨日偶尔打开书评,看到一读者留言,她说:蒋四是浮在表面,然后破译;极品是浮在表面,沉淀在内里行间…… 包子看罢,嘴角抽抽,掩面而泣。借本文主角林西的话,腹诽道:这他娘的是谁啊,太他爷爷的懂老子的心了! 第五十七回 失林之鸟 林西一把抱住林南,闻着熟悉的体香,一边哭一边嚎。 “师姐啊,我好想你啊,师姐……我在高家过得好苦啊!”其声之惨,其泣之悲,真真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林南一肚子责备的话,和着口水咽下了肚子,眼角的泪水顺着白皙的脸庞簌簌而落。 “你放心,谁敢欺负你,我拿刀去砍她!” 林西哭得稀里哗啦的同时,百忙之中抽空给一旁双手抱胸看热闹的林北眨了眨眼睛,随即又把头深埋下去,哽咽道:“师姐啊,师妹白天夜里,做梦都想着师姐,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 事实上,林西只要心中没有事,一沾枕头,不出十分钟,必呼呼大睡,便是敲锣打鼓也不会醒。 林南只觉得心如刀割,哪还记得起刚刚被吓的事情。 “别哭,别哭,再熬一年,你要怎样,师姐都依你!” 林西从师姐怀里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林南,一边用袖子替她擦泪,一边泣道:“师姐,大半年不见,你眼睛怎么又大了?皮肤怎么又白了?师姐,你美的太明显了,会遭人嫉妒的,你以后要小心啊,别让师妹在高家替你担着心。” 事实上,林西但凡有空想到那两人,总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并以这两货,那两厮为总代称。 林南一颗心已融成了水,泪盈于睫,主动把师妹揽入怀里,又是一通抱头痛哭。 林北朝被冷落在一旁的东东抬了抬手,东东幽怨的朝两人看了一眼,乖乖的走到林北身侧。 如果林北没记错的话。今年端午那场马蜂肆虐过后,他和林南还有东东,三人顶着被马蜂蛰肿的脸,怒气冲冲要去找她算帐的时候,她也是这样哭着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事实上,回回这丫头闯了祸,或者做了什么坏事。总能哭个惊天动地。让人觉得调皮不是她的错,跟她计较才是你们的错。 一人一狗静静的立在桂花树下,阵阵阴风吹过。桂花树叶飘飘扬扬落下,待第十三片树叶落地时,抱着的两个女子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林西走到林北跟前,黑白分明的眸子闪着狡狤的光芒。轻笑一声,忽然伸手在他脸上摸了一把。细腻的触感令她连连摇头叹息。 “师弟啊,好歹留一条活路给小师姐,你要再这样长下去,我就该疯了!” “小师姐。你疯,总比我疯要好!”林北显然是宁死贫道,不死道友。 林西眸子一亮。似不敢相信的朝身后的人望了一眼。 “师妹,你别理他。这棺材脸天天把我气得要死!”林南拭着眼泪,施施然道。 林西完全能想像这两人一个快人快语,一个半天憋不出个响屁,斗起嘴来该如何的天雷动地火。 她嘿嘿干笑两声:“哟,半年未见,师弟口条长进不少!” 口条?林北微微皱眉,脸上笑容依旧。 “小师姐过奖。” “哟,嘴还变甜了,吃了什么?” …… 林北哑然。 “接住了!” 林西嘴角翘翘,睫毛弯弯,酒窝深深,一副得了便宜又卖乖的模样,纵身一跃,扑进林北的怀里。 林北浅浅一笑,如往昔一般稳稳地接住,手轻轻抚上林西的脑袋,姿势如同抚着东东的脑袋一模一样。 …… “林西,林南,林北!你们回来了!”一个尖锐的女声由远及近。 三人一听这声音,不用回头,便知道林十二娘来了。 林家庄共二十三户人家,除了四位死了老婆的,共有十九位大娘。与林家关系最好的,除了左邻右舍,便是这位十二娘。 十二娘姓陈名英,长相秀气,三十三岁那年,死了男人,守寡至今。靠一手好的针线活,养活了一双儿女。 林西飞快地跑出院子,一口气奔出百米,扑倒在十二娘的怀里。 十二娘搂着林西泣不成声,一边心疼她卖到大户人家做了丫鬟,一边埋怨这孩子心硬,也不常回家看盾。 林西趴在十二娘的怀里,发自肺腑的掉了几颗眼泪。心道相府的规矩森严,她哪里是说能回来,就能回来的,实属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十二娘这一嗓子,吼得地动山摇,不消片刻,林家的院子里已挤满了村里的人。 林西呱呱落地不到三天,便没了娘。老爹睹物思人,不也相信自己风度翩翩,英俊潇洒,一表人才的男子,说没老婆便没了老婆,一把火烧了原来的房子,便搬到了这处山清水秀的地方。 一个大男人加一个奶娃娃,日子过得可想而知的艰难。村里有娃的媳妇见孩子可怜,今儿你带回家喂几口,明儿我带回家喂几口,就这样,林西吃着各家的奶,才平安长到了一岁。 一岁后,老爹便带着林西云游四方去了,再回来时,已多了个林南,过几年又多了个林北。因此,林家庄的每一户庄稼人,对于林西来说,无异都是亲人! 亲人相见,分外感人。林西扑倒在这个大娘怀里,哭倒在那个大娘的怀里,十分的忙碌。 村里人,素来朴实,都知道今儿个是林西老爹的忌日,早早地准备好了纸钱,香火,瓜果,只等着孩子们回来祭拜。 …… 茅屋的后头是一片竹林,竹林的深处,有一条小溪,溪水涔涔,一年四季流淌,分外动人。 林西老爹的墓,便埋在竹林里,面朝溪水,后有青山,据说是个绝佳的风水宝地,佑其子孙。 事实上,自打老爹去世后,他的一女二徒确实在各个领域里混得风声水起。且不说她林西混了四年已混到小姐身边的二等丫鬟。就是南、北两位高徒,只四年时间,把个醉仙居经营得有声有色。绝对的替师傅长脸。 说是墓,其实只是个土堆,连个墓碑都没有,相当的寒碜。 林西眼眶一热,轻轻一叹道:“老爹啊,老爹,你为了把我卖进高府。连自己的后事都轻待至此。真真是下了本钱啊。知道的说我是孝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女儿我……” 正在烧纸的林北和正在斟酒的林南不约而同的抬起头。深深打量了林西一眼。 林西感觉到脚底下寒光四起,想着无数次把老爹气得死去活来的过往,乖觉的嘴巴一闭,话就没有再往下说。 …… 四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四年前的今日。病了整整半年的老爹突然从床上爬起来,吵嚷着要喝酒,吃肉。 林南一听,喜得眼泪直流。忙撂起袖子到炕间忙活。 老爹看着呆呆发愣,一言不语的林北,笑说今日开心。想尝尝小北的手艺,丫头去帮忙。 丫头便是林西。自打她记事起。老爹就习惯叫她丫头,就好像,她习惯叫他老爹一样。 如果换作往常林西决计不会主动往灶间去,但一听是师弟下厨,林西跑得比谁都快。 在这个四口之家中,做饭做得最好吃的,不是老爹,不是师姐,正是比她大四岁却辈份最小的师弟林北。 所谓打下手,不过是往灶膛里添柴火。林西添了几把柴火后,不大放心,就到堂屋看父亲一眼,却见父亲把师姐叫到跟前,两人正轻声地说着话。 林西眼尖的看到师姐娇美的脸上,泪一滴滴落下。她的心不知为何突然往下一沉,闷闷地走到灶间,朝林北轻声道:“师姐哭了。” 林北持菜刀的手一顿,血顺着刀背滴落在砧板上。他若无其事的冲林西笑道:“没事。” 林西只觉心里头更慌,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师弟,我害怕!” 林北甩了甩手上的血,默默上前,轻轻把年仅九岁的林西揽入怀里,轻声哄道:“别怕,有我在,小师姐不用怕。” 虽然林西觉得作为小师姐这般脆弱,是及其丢脸的一件事情,但是林西在师弟跟前丢脸已非一次两次,丢着丢着她也就习惯了。 很快,两眼红肿的林南接替了林西的烧火工作。林西轻手轻脚地走到老爹跟前,话还未说一句,人已扑倒在老爹怀里。 老爹像小时候那样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半晌低沉嘶哑的声音在林西耳边响起。 “丫头,老爹不能陪你,看着你长大了!” “丫头,你好好的听师姐,听师弟的话!” “丫头,老爹这辈子,最放心不入的人,便是你。” “丫头,你生下来赢弱的像只猫一样,老爹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大。” “丫头,如果有一天,你……别怪老爹……” 老爹每说一句话,就似一记重捶狠狠地敲打在林西的心口,到最后,她终于忍不住痛,嚎啕大哭起来,吓得灶间的两人丢了手上的活便跑了出来。 于是老爹趁机让师姐把她带走了,又让林北扶他进了房间。 那一天,老爹终是没有尝到林北那出神入化的手艺。 师徒俩在房里整整呆了一个时辰后,林北红肿着眼睛走出房间,哑着声道:“师傅他,走了!” 林西泪眼婆娑。 心想,老爹你倒是省心了,可我呢? 失林之鸟,何枝可栖? ……(未完待续) ps:谢谢书友们的捧场,昨天收到那么多的打赏,真心让包子感动。 谢谢107,月灵,康小坏,海蓝,执笔,书香迷恋。 无以回报,唯有认真码字! 第五十八回 汇报情况 村里诸人给林西老爹拜过三拜后,就像约好了似的,各自回家去。孩子们难得回来,总有心里话要对老爹,师傅说,有外人在不大方便。 三人感激地送走了纯朴,善良的庄户人。默默的看着香烛一寸寸燃尽,各自上前磕了三个头,便听林南一个人向师傅汇报这一年来三人的生活情况。 林南的汇报一般程序是这样的。 先大致总结一下三人总的概况,然后分步骤叙述各自在这一年当中取得的成绩与不足,顺便展开批评与自我批评。 林南的批评与自我批评,一般都是围绕师弟林北而展开,当然这其中也包含了醉仙居生意的好坏,以及这一年中她爬了几次隔避万花楼的屋顶,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半个时辰后,林南开始着手汇报东东这一年的情况时,林西眼尖的发现,黑狗东东已经翻着肚皮,伸着舌头,在老爹的坟上见周公去了。 东东虽然是只狗,且只有七岁,辈份却是林家最大的。林西彼时尚不知道在哪里凉快时,东东它娘已然是林家的一份子了。 林西不敢置信仅仅分开半年,师姐的神神道道居然已打通任督一脉。她没有勇气打断师姐这一年一度的年终汇报,忍无可忍之下偏过头朝师弟看去,巧的是林北的目光也正气定神闲地向她看来。 两人目光在空中相遇,同时挑了挑眉,又齐齐地点了点头,悄无声息地遁了! …… 真所谓世事难料。 林西怎么也想不到,当初老爹悄无声息地消失了三个月后。带回来一个白嫩,水灵,美貌的小哥哥,居然会成了她的小师弟。 尽管林西对老爹把年仅五岁的她和刚满八岁的师姐扔在家里,既不担心山上的野狼野狗,又不考虑庄子里痞子流氓,如此不负责任的行为颇有微词。 但是。她以仅仅五岁年纪。便已做了小师姐的英雄壮举,很快把这点微词抛置脑后。更何况这个师弟比师姐还大两岁,且又是长得那样。虽然她常常饿得脑袋发昏。身子发软看着师姐在灶间垫着个板凳忙上忙下。 其实白嫩,水灵,美貌一般是用来形容女孩子的。但是当时的林西拖着两条鼻涕,花着一张脸。满身灰尘。而新来的小师弟却白皙脸蛋,面如桃瓣。目若秋波。 林西果断地认为,小师弟比她更担得起这些形容词。 她记得小师弟头一回见到她和师姐时,眼中的鄙夷直接可以从地球直射到外太空,她和师姐就像是被人踩在脚底下的一摊鸡屎。又臭又黏,偏又甩不掉。 师姐眼含自卑和委屈,转身走进了灶间。 林西坏坏地想。自卑是个什么玩艺,我要自强。 于是她一头扑进小师弟的怀里。把脸上的鼻涕,手上的泥巴,身上的灰尘,外带脚底的鸡屎统统蹭到师弟的身上。嘴里还高喊着:“师弟,抱抱,抱抱!” 果然,林西如愿以偿的看到小师弟一身白衣顿时变了颜色,然后粉嫩的嘴角僵硬的抽了几抽。其五彩缤纷的脸上很好的诠释了既想把她一巴掌拍开,又畏惧她到底是师傅女儿的复杂心里活动。 林西高兴地背着人划了个“欧耶!”的手势! 小样!长得好不是你的错,用长得好来寒碜人,你错得也忒无边无际了些! 小师弟就是带着这样的无奈和悲伤,从此在林家生了根。 从此后,林西以她的厚颜无耻,外加肆无忌惮,把一个天真活泼,纯洁可爱的小正太,活生生的逼成了少言寡语的闷骚腹黑男。其罪行十分令人发指! …… 往事如烟随风过。 林西凝视着正帮她把柑桔的经脉,一丝丝扯掉的林北,想着自己曾经对小师弟做过的那些个伤天害理的事,心里着实得意。 林北轻抬眼角,见林西抬着眉毛呵呵傻笑,轻叹了口气。 以他对她的了解,小师姐只有在想到过往那些辉煌历史的时候,才会笑得这般傻气。 手中的柑橘递过去,林北神色复杂地道:“小师姐,你的面具带久了,感觉肤色都丑了,没有以前白皙了。” 林西嘴角的笑一顿,一把接过柑橘,忙凑近了道:“真的吗?不会吧?会不会是你的错觉?你仔细再看看?完了,完了!” 林北凑过脸,定定地望着林西看了片刻。 “好好看看,是不是也变黄了?” 林北漫不经心的叹了口气,十分沉稳道:“师姐,黄的不太明显!看不到毛孔。” 林西气了个倒仰,还未回过神来,却听他又道:“面皮不能长年累月用,伤脸,七天必须露出来透透气,我给你调制的玫瑰露要常抹。” 林西咽下一瓣桔子,叹道:“如今我被安排到高府三小姐院里,同屋还有两个女孩,行事没有以前方便。” 林北眼眸一暗,随即微微一笑:“这回我帮你做了几个更好的,很是透气,也不伤皮肤,师姐你试试?” 林西心下大喜,忙狗腿道:“小师弟,你真好,我觉得老爹收你为徒,是他生前做得最英明神武的一件事!” 林西此言非虚,绝对比真金还真上几倍。 她的这个师弟,且不说模样如何,只聪明二字,就甩她和师姐十几条街。那智商,进入门萨,那妥妥的傲视群雄。 说来也惭愧,林西虽然是个师姐,但是自打师弟进门后,老爹再也没把心思用在她身上过,只把她随手扔给了师弟。因为老爹不仅明白了朽木不可雕的道理,更明白了懒人无用的至理明言。 所以林西仅仅是白占了师姐的名声。实际上,她仅会的几招花拳绣腿,都是师弟用他的厨艺,循循善诱下才练成的。 林西念及此,脸上的谄笑更盛。 林北被她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以后若得空,常出府走走,咱们家不缺你那几两银子,别那么拼命!” 林西一愣,随即眉眼弯弯,十分受用地把一瓣柑橘塞到嘴里,含糊道:“唔……好甜。师弟,我也想啊,你是不知道,高家……哎,不说也罢!对了师弟,咱们家有多少银子啊?” 说来更惭愧。老爹临死之前,不知道哪根筋抽抽了,居然把财政大权交给了小师弟。害得林西这个亲生闺女,别说是遗产了,就是连遗毛也没见到过一根,就是平日里想买些个东西,也得腆着脸朝小师弟伸手。 可想而知,一个脑袋聪慧,又掌握家中绝对财政大权的小师弟,是多么的令人望而生畏。 弄清楚家里有多少银子,是两位师姐义不容辞的坚决任务。 林北闻得小师姐的一声“哎”,眼中的寒光转瞬即逝,再看时,依旧是无一丝多余表情的面庞,待听到林西问家里的银子时,心头已警铃大作。 他变戏法似的,手里又多出一个柑橘,白皙修长的十指舞动,不过短短一瞬,已剥出一个完整的橘肉。 “小师姐,你放心,你和大师姐的嫁妆银子,总是够的。这些事情,你无须操心,你安稳的在高家度过一年便行!” 四两拨千斤? 好本事! 林西不动声色地撇了撇嘴角。 “师弟,我现在在三小姐院里专门替她打理书房了,连月钱也涨了,活是挺轻松的……就是常会遇到府里几位少爷……唔……师弟,这柑橘哪来的?真甜。” 林北眼底划过些许波澜,略迟疑了会道:“你的面皮,做得极丑。以你如今的姿色到小姐书房侍候,怕是要引起嫉妒。你还小心为妙。” “谁说不是!” 林西三下两下,一只柑橘下肚,舔了舔殷红的唇,目光又落在林北手上那只,叹道:“好在你小师姐我聪明,虽几次历险,却都被我轻描淡写地化开了。不伤大雅,不伤大雅!” “历险?历了什么险?” 林西以手支额,恍若未闻。 林北瞧了她一眼,迅速的把柑橘上的经脉撕掉,送到她手上,林西才露出了满足的笑。 “多了去了,我跟你说啊……” 斑驳的光影透过桂花树,丝丝落在林西的脸上。莹白的肌肤,微圆的脸蛋,一双犁窝深深浅浅,黑亮的眸子流波宛转,闪动着狐狸般的光芒,无比的空灵生动。 林西讲到精彩处,手脚并用,眉飞色舞。忽然一声娇叱,林南一手叉腰,一手拿着个棒槌,满脸怒气地站在院门口。 林西迅速的把最后的那瓣桔子扔进嘴里,喉咙里嘀咕两声,迅速低头,乖乖地走到师姐跟前,很有骨气地低声道:“师姐,是我的主意,你骂我吧!” 开玩笑,怎么说她也是师姐,更何况小师弟辛辛苦苦替她剥了六个柑橘,又耐着性子听她倒了一肚子的垃圾,她怎么好意思让他出头。 林南狠狠地睕了林西一眼,深呼吸两口,板着脸道:“去跟师傅说几句话吧!别让他老人家不安心!” “哎!”林西应得及快,脚底一抹油,人已窜出好远! 说什么呢? 其实林西真没什么可说的。因为她知道,说得再多,老爹也不会听见。(未完待续) 第五十九回 留人不住 既然他听不见,说了又有何用? 难不成老爹一听她在高家过得辛苦,会急得从土堆里爬出来,然后挥舞着菜刀,高声喝道:“哪个不要命的小人,敢伤我女儿,先问过我的刀答应不答应!” 那一年林西离家出走,只走出十几里地,便被老爹从四个匪人手里救下。不过短短半月后,老爹便病倒在床,从来高大威猛的身子很快便消瘦下去。 林西每每看着衣裳空荡荡的挂在老爹身上,心头无比酸涩。她甚至在想,如果老天可怜,能让老爹多活几年,别说只卖身五年,便是一辈子,她林西也愿意。 只可惜,老天从来没长过眼,又或者,他的怜悯从来不会没缘由的施舍。 老爹终是离她而去,从此——凡是自斟酌,万事独担当。 天下壤壤,红尘万丈,留人不住,空余悲伤。 就这样,林西,林北两人定定地站在老爹的坟头,脸上哀色渐盛,却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 林南的怒火很快被三个半大不小的少年给浇灭了。 林家庄二十三户人家,跟林南岁数相差无几的共有三人,很显然的,这三人打小从懂得男女性别开始,就屁颠屁颠的跟在美女林南的身后,时间之长,跨度之长令人发指。 那个村东头的林铁蛋,顶着个癞里头,开档裤还没脱,就知道整天介地往林西家里跑。气得她娘十二娘拿着根藤条满山遍野的追着他打。打过两回后,十二娘自己也开始往林西家跑了。 那个村西头的林求财,一口门牙还露着风,两条鼻涕又粗又浓。就知道夜里偷了别家院里的果子,往她家院里扔。害得老爹更深半夜提了把菜刀直吼“谁干的”? 至于隔壁二狗子家的林老二,噢,就是那个偷喝了老爹的酒,还往里头兑水,被林西一拳打飞两颗门家的那位。仗着离得近,三天两头光着两个屁股蛋子。雄赳赳气昂昂地晃着他的小弟弟。跑到林西家来蹭饭吃。 如果林西没记错的话,彼时他才刚满五岁。 林西无可奈何的直摇头,阴影啊。都是人生阴影! 林家有个不成文规矩。 给老爹上完坟,林家人需得在茅屋里住一夜才能各奔东西。 这个规定其实是林西提出来的。因为她实在不想回到那个令她窒息的高家,又实在非常想吃师弟做的饭菜,这才死皮癞脸逼着师姐立下了这一家规。 林西不愿意去瞧三个猥琐男同追一仙女的恶心场面。乖乖地走到灶间替师弟烧火。 林西依稀记得她第一次烧火时,差点没把整间灶间给点着。如今她已能娴熟的一边烧火。一边磕着瓜子,一边找师弟闲聊。 玉树临风的师弟一身素袍站在锅前,挥动着铲子,姿势*的令人侧目。 林西偷瞄了几眼。觉得此情此景,言语都是多余的。 林北等了半天,见她没有动静。便主动道:“我打算把隔壁的万花楼盘下来,小师姐有什么好的建议?” 林西眉毛抬都没抬一下。叹了口气道:“虽说师姐爬墙是爬得勤了些,但是要把个万花楼都盘下来给她爬,只怕她就失了乐趣。再说万花楼是那个什么王爷的来头,不太合适。” 林北翻炒着锅里的菜,轻叹道:“当初开醉仙居便是小师姐的主意,这几年着实赚了些银子。银子放在家里也生不出小银子,师姐觉得做些什么营生好?” 林西一边往灶膛里扔瓜子壳,一边无所谓道:“什么营生都可以,当铺,绣庄,客栈都是极赚钱的。再不济,买几个庄子放在手上也好,遍种粮食蔬菜,等哪天天下大乱时,咱们师姐弟也不至于被饿死,说不定还能趁机发发小财。” 林北持铲子的手一顿,淡淡地朝林西烧火的地方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林西自顾自道:“我估摸着这几个营生当中,就数客栈和庄子最省事省心,雇一两个老实可靠的掌柜或庄头,便可经营得很好。要是我,就选这两个。且客栈这个东西,哪个地方都能开,师弟你想,咱们莘国这么多城池,每个城池都有林家客栈,多气派的一件事情。万一你生意做好了,说不定还能做到魏国和岐国去。师弟?师弟?” 林北回过神,忙道:“小师姐说的是,此事就依小师姐所言。待三年后,我必让林家客栈遍布莘国的第一个城池。这次走,我打算把他们三人带上,做个帮手!” 林西一听,眉头紧皱,手里的瓜子也觉得没了味道。 “师弟,这三人一年恶心咱们一次,也就够了,何必非要摆在身边,天天恶心咱们。我食不下咽!” 林北难得露出一丝笑容。 “哪有小师姐说得那般不堪?我瞧着,倒也可用,再说也恶心不到你。师傅常跟我们说……” “停!” 林西一脸痛苦的截住了林北的话。 “师弟,你作主就行了!我只负责收银子。” 林西后怕的拍拍胸口,心道,好在这声停她叫得及时,若不然,小师弟拿出老爹文皱皱的长篇大论,她这顿期盼已久的晚饭,也就甭想再吃好了。 林西实在有些搞不懂自家的老爹。你说你一个习武之人,教训自家调皮的娃,都要教训出《出师表》的文采来,还让不让你家娃活。 林北撇过脸轻轻一笑,眼中的得意之色尽显。这个小师妹天不怕,地不怕,最怕师傅教训的话。 “小师姐,旁人倒也罢了,你从小喝十二娘的奶最多,她也最疼你。十二娘就这一儿一女,二丫要嫁人,铁蛋要娶媳妇,他多赚些银子,将来有了出息,也能让妹子风风光光出嫁,十二娘老了享享清福。你说是不是?” 林西点点头,目色深沉,难得的收了嬉笑之色。 “山里虽苦,人心却最单纯。万花楼就在咱们隔壁,我是怕他们见多了外头的花花世界,就变得如万花楼里的寻欢作乐的男子一般,面目可蹭。” 林北一点都不惊讶林西小小年纪便说出这样的话语来,只柔声道:“师姐天天趴在那儿看,你瞧她如何?人心虽是地狱,却也有天堂!” 林西老成地点了点头,神情有些落寞。 “小师姐,海棠如今已是万花楼的花魁了!” “啊!” 林西的落寞尚不及心底,便惊得目瞪口呆。 “这才短短几天,她就混得如此风声水起,这也太……” “总之,凡事一切小心。这个相府之家,表面看风平浪静,实则水很深,高相爷并非普通人!” 能和丫鬟勾搭在一起,并把老婆气得死去活来的人,当然不是普通人。 低沉的声音缓缓传进林西耳朵里,林西并未多想,只觉得心下温暖。 村里人送的最新鲜,最平常的蔬菜,活鱼,经林北的妙手一加工,立刻变得香气四溢。 林西摆好碗筷,见那三人眼巴巴的望着桌上的饭菜,都没有走的意思,想着到底是拿人手短,遂主动地在饭桌上加了碗筷。 一顿饭,在六人的你挣我抢中,最后连口菜汤也没剩下。 …… 山里的夜晚来得极早,冷月挂空,寒风刺骨。 林老二偷偷从家里拿来了两斤已备了一年的碳,林狗蛋和林求财把自己的床铺枕头,趁着夜色给林西他们送了过来。 荷尔蒙分泌过盛的青春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在烛光下油光闪闪。三个大男孩腼腆地搓着手,目光偷偷地向林南瞧去。 林西倚在墙角偷偷地捂着嘴笑。这三男一女的局面,她尽管已经习以为常地看过很多年,却总觉得看不够。 哎,师姐也真是能耐,这么多年了,这三人一如继往地对她献殷勤,偏不影响他们之间的深厚友谊。林家庄的人都知道,从小到大,铁蛋,求财,老二这三人好得能穿一条开裆裤。 兄弟与情敌之间角色的转换,这三人如何能拿捏的这般有分有寸,林西委实有些搞不明白。 “师妹,你再笑也笑不出个倾国倾城来。” 林西比林北小几岁,身形尚未长开,虽然底子极佳,奈何花骨朵与鲜花,哪个能入眼,不言而喻。 林西浑不在意,十分大度地挥了挥手:“师姐,咱们林家门里,有你负责倾国倾城就够了。” “对,对,对。”铁蛋搓着手,嘿嘿的傻笑。 林南发如墨画,眉如远山,眼若秋水,唇似樱桃,嗔笑道:“听师妹瞎说!不早了,再不回去,几位大娘可都要找上门了,都回吧!” 林西贼贼地笑道:“铁蛋哥,求财哥,老二哥,以后去了京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有的是机会。你们在小妹家里晃了一天了,我今天还没跟师姐好好说上话呢!放小妹一条生路,行不?” 林求财眨巴着两只大眼睛,痛快道:“小妹,求财哥先走了,我娘说明天一早给你烙最爱吃的韭菜饼,我明天再来找你!林西,林北,我走了!” 说罢,拉着铁蛋便往外走。(未完待续) ps:感谢mingliu2056的粉红票, 感谢午马的打赏。 第六十回 掐指一算 林铁蛋被拽出屋子,在院里子大声叫道:“小妹我回家了,明儿来!我娘给你做了两双绣花鞋,明儿我带给你!” 六双眼睛齐齐落在林老二的身上。 老二面色一红,轻轻道一声:“我走了,小妹!”逃也似地奔出了出去。 林西气了个倒仰,忿忿道:“小妹,小妹,合着都是来看我的?师姐,我不管,你得赔偿我!” 林南腰肢一扭,上前两步,目露寒光地看着林西:“赔偿你什么?” 林西头一缩,吓得躲在师弟后头,探出个脑袋笑道:“赔偿我个姐夫,就一笔勾消!” 林南又羞又气,面色涨得通红,跌足嗔怒道:“哼,想得美!师傅临终把你们俩托付给我,这辈子,我不看着你们俩成家立业,我死也不嫁人!” 林西十分痛惜地翻了个白眼,叹道:“小师弟,这下咱们俩人可惨了?” 林北愣了愣:“惨什么?” 林西一本正经道:“有人知道师姐因为咱俩不嫁人,肯定扎个小人,每天用针戳个几十下,方才解恨,你说咱们俩人惨不惨?” “林西!” 林南双手叉腰,鼓鼓的胸脯上下起伏。 林西不等她开骂,主动走到她跟前,一把搂住林南的脖子,讨好道:“师姐,我宁愿被人天天戳几十下,也舍不得你嫁人,师姐,我的好师姐!” 林南忿忿了半晌,到头来,只用青葱般的食指轻轻点了点林西的脑袋,嗔骂道:“马屁精!” “哎,就是我!”林西腆着脸地凑上去道。 做人能做到像她这般厚颜无耻。林西觉得,也是一种境界。 …… 山里的寒夜,极冷。 林西瑟瑟的躲在被子里,紧紧地搂着师姐,听着她的滔滔不绝,眼皮困得直打架。渐渐的,便没了意识。 林南等她睡着后。脸色渐渐沉了下来。悄无声息地下了床,轻轻掀起被子一角,定定瞧了半晌。才披了件袄子,把床脚下林西的鞋子放在炭火上烤。 一人一狗斜靠在门上。 林南头也不抬,轻道:“全湿了,亏她忍着穿了一天!” 林北眉头紧皱:“她身上又没有银子了?连个车都雇不起?” 林南淡淡一笑:“她一个月才多少银子?替我买了只翠玉簪子。给你买了方砚台,若是平日里见着谁人可怜。又送些银子给人花,她自个还能剩下多少?” “师姐,上回我给了她一千两的银票!” “师弟,你且睁眼瞧瞧。你那方砚台值多少银子再说。我这支玉簪子,最少八百两!” “这么说,她又是一路走回来的?” “我问了。她说雇了辆车,坐到半路嫌头晕。便下来走了一段。我看多半是身上的银子只够付一半的车钱。这丫头,几吊钱跟人算计半天,大把大把银票却舍得往外掏,你说她是不是个傻的?” 林南等了半晌,见门口的人没有动静,忍不住用眼睛去瞧,早已空空如也。 再看时,一人一狗去而复返。 林北默默地走到床边,掀起被子一角。 “我来吧!” 林南把手里的鞋子递给她,细心地替林西把脚底的水泡挑穿,再洒上些药,仔细端详了半天才把被子盖上。 “瞧,连这都弄不醒她,必是累坏了。我真不明白师傅,好好的非要让她到高府做什么丫鬟,还要做满五年。小师妹从小身子就弱,哪经得起折腾!师傅也……忒狠心了些!这半年的药丸,你都替她配好了?” 林北并不说话,只默默地朝床上看去。 小小的身子蜷缩成一团,白玉般的脸半埋在被子里,黑发如墨汁晕染开来,无声无息,与白日里的神采飞扬截然不同。 林北心下莫名一痛,轻道:“都配好了,应是无碍。” 林南凭窗而立。 “师傅要小西找的那东西,怎么找了四年,竟一点眉目也无?” 林北摇摇头:“高府家大业大,比不得大海捞针,却也是难的。” “到底要找什么?” 林北又摇了摇头。 “统共就那几个主子,统共就那百来个下人,找了四年竟一无所得,会不会不在高府啊?”林南忍不住道。 眼中波光一闪,林北沉吟道:“据我所知,高相爷原还有个庶出的大哥。十年前离家出走了,至今下落不明。” “你的意思是,那东西在他身上?” “难说!” 林南不语,半晌才道:“好在还有一年,熬过这一年,不管找得到,找不到,都算完成了师傅的使命。咱们也可堂堂正正地把她从高府赎出来。” 林北拧了拧眉,幽幽道:“她说她如今在高府三小姐院里当差,常会遇见府里的少爷,旁的我不怕,就怕她露了真容,引祸上身。” “这可如何是好?”林南着急。 林北对上林南的眼睛,若有所思道:“我会叮嘱她小心些。” …… 一大早,林西还躺在被窝里,就被人吵醒,不用想,也知道是仙女的守护神来报到了。 她翻个身,正欲再睡,才发现外头说话的声音听着像是十二娘的女儿二丫。 二丫跟她同岁,比她略长几个月,也算是光腚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当然,这仅仅局限于小师弟尚未来之前。自打小师弟入了她林家门以后,二丫便背弃旧主,投向新主了。 林西竖着耳朵听了半天,才明白原来二丫见哥哥铁蛋进京了,也想跟着一道进京,并且想给小师弟做贴身丫鬟,被小师弟义正言辞地拒绝了,正扑在铁蛋怀里嘤嘤直哭呢。 林西轻叹了口气。长得太好,也是冤孽,尽招些烂桃花! 林西慢慢地穿衣起身,待穿上鞋子的那一刻,鞋底的温暖令她的脸色变了几变,半晌才恢复了正常。 黑狗东东颠颠地跑进屋,昂着头。直直地看着它的前主人。眼中的柔情着实令林西心头一酸。 她双手一摊,东东极有默契地走到她脚边,用脑袋蹭着她的裤腿。 林西重重地揉着东东的脑袋。吸了吸鼻子笑道:“东东啊,如今这是什么世道啊,人活得像狗,狗活得像人。你瞧瞧你,都胖成什么样了。该减减肥了。你再瞧瞧我,身无二两肉,你说咱们俩个是不是都投错胎了?” 东东抬头呜呜两声,伸舌头舔了舔林西的手。以示回答。 “东东啊,你也快到了成家立业的年龄了,什么时候给我找个媳妇回来。翠花的娃都生了一窝了。你就别惦记了。我跟你说,找媳妇这事。虽然得看缘份,但是手段也很重要,关键还得脸皮要厚。像你这样没事总喜欢害羞,那可是要打一辈子光棍的。” 东东抬头呜呜呜呜四声,以示抗议。 “好吧,好吧,你若不想找,我也不勉强。你瞧瞧那些个痴男怨女,喜欢的时候,对方吃屎都觉得可爱,不喜欢的时候,对方吃饭都觉得是在吃屎,怨偶啊。你放心,等小师弟赚够了银子,我帮你娶十八个媳妇回来,就算你看其中一个在吃屎,总还有十七个在吃饭,日子也能过下去。” 东东已经懒得抬头呜呜了,直接趴在林西脚边装死。 “哎!” 林西摇摇头,重重地叹了口气。 “东东啊,你就知足吧,要知道你家主人我,这辈子也就只能看着一个人吃屎。” …… 马车渐渐驶离了林家庄,庄上诸人的身影模模糊糊,变成了小点。 林西惆怅地放下帘子,却见师姐,师弟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瞧。 林西有些心虚,慢慢垂下了眼睑。 “说,一千两银子如何用的?”林南肃着脸问道。 “给师姐,师弟买礼物用了些。剩下的……剩下的……小月的父亲问小月要钱,我看她没什么银子,就拿了些给她;管浆洗的吕婆子手冻裂了,我给她……” “小师姐。” 林北突然出声打断林西吱吱唔唔的言语:“这是两千两银票,省着些用!回头不够了,托人带个信,我着人给你送来!” 林西接过银票,素手婆娑着上头的面额,一时呆愣住了。 林北异常温柔道:“那方砚台我瞧着很喜欢,谢谢小师姐!” 两千两?发财了,发财了。 林西只觉得眼冒金星,连师弟的脸都变成了银子的模样。 她嘿嘿一笑,谄媚道:“师弟,你果然是我肚子里的蛔虫,连断粮这么隐秘的事情,你都能知道!” 林南媚眼轻挑,轻笑道:“若没有我的掐指一算……” 林西直接扑倒在她怀里,撒娇道:“师姐,师姐,你就是咱们家的神算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 林南气笑不已,从怀里掏出玉簪子,递到林西手上,嗔道:“快,帮师姐戴起来!这水头,这翠色瞧着就让人心里欢喜!” 林西接过玉簪,细心的帮她插戴好,左打量,右打量,不由得感叹道:“师弟,瞧瞧,凭咱师姐的模样,就是进宫当个皇后娘娘,也是绰绰有余啊!” “胡说!” 林北抬眸瞟了两人一眼,皮笑肉不笑道:“我赔不起那么多嫁妆。” ……(未完待续) ps:看到有个书友说,林家四人都非常人,包子只得一声叹息。 若书友们个个都这么聪明的话,包子也就没了活路了! 第六十一回 都太老实 时光无形,似水不返。 山中无更岁月! 不过是短短两日,再回到高府,林西居然生出了物是人非的感慨。 所谓的雕梁画栋,琼楼玉宇,若没了自由,也不过是座牢笼。 所谓的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若没了亲人,也不过是能裹腹。 而林西还要在这牢笼里呆满一年。所以,当她一跨进那座府邸时,忧伤来得汹涌澎湃。 林西摸了摸脸上熨贴的脸皮,抚了抚略微有些难受的眼角,扯出一个欢心鼓舞的笑容,欣欣然入了平芜院。 众人见林西回来,纷纷围上去。林西趁机把村里人送的土产分发给院里众人。 山里的土产,无非野枣,野核桃之类的吃食,东西虽不值钱,却是心意。做丫鬟,婆子的都是苦出身,也不计较,一边跟林西打着趣,一边拿着往嘴里塞。 林西跟着大伙说笑一阵,便回了房,从另一个包袱里掏出两个小包袱,郑重其事地摆在橙子,小月面前。 “给你们的,山里的茶叶,泡着贼香。” 橙子笑道:“正馋着这一口茶香的,可算给我等着了!不行,我得赶紧先泡一口尝尝。” 骊山的山背后,漫山遍野的山茶花,与各种野果交错生长,得天独厚的地势使得茶吸果香,花窨茶叶,相得益彰。因此骊山的茶叶,虽不名贵,冲泡起来,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香味。 橙子独爱这抹茶香。但凡林西回家,旁的一概不要,点明了只要这物什。 小月捧着用纸包得严严实实的一大包。欢喜道:“我可舍不得喝,回头等我家里人来,我让他们带回去!” 林西含笑不语,朝橙子递了个眼神,便去了正屋。 三小姐带着紫薇去了学堂,不在屋里,林西与腊月闲聊了几句。把捎给她们的东西恭恭敬敬双手奉上。 腊月推托了几下。便笑盈盈地收了下来,笑道:“亏得你有心,小姐昨儿还说想吃些山里的野味。今儿个你就带来了,真真是个巧的。快,换身衣裳回房歇着,一会小姐回来了。准要问你话。” …… 午间,高鸢尾回院。见林西已在书房侍候,把人叫到跟前,笑道:“难得回家一趟,何不多住几日?” 林西陪笑道:“小姐的恩典。奴婢心领了。家里没什么大事,奴婢想着早点回来侍候小姐才是正经。给小姐带了些山里的吃食,小姐若不嫌弃。尝个新鲜。” 高鸢尾因今日在学堂上被先生夸了几句,心下正受用。听林西这般一讲,越发的欢喜起来,笑道:“难为你有心。紫薇,赏!” 林西嘿嘿一笑,接过紫薇递来的几吊钱,朝三小姐谢了又谢! 腊月在一旁笑道:“回趟家捎些东西给小姐,便得了赏的,林西你是头一份。” 林西忙道:“小姐不仅人长得好看,心也好,奴婢能到小姐身边侍候,不知上辈子修了什么福份。” “小姐,你听听,这小嘴甜的,也怪不得小姐要赏了。”紫薇故作不忿,打趣笑道。 林西见小姐高兴,越发说了些锦上添花的事,又把村里的趣事挑一些可乐的说给小姐听,直把屋里几个逗得捧腹大笑。 正逢厨房送饭来。摆了满满一炕桌。清蒸鳜鱼,虾仁百合,琵琶大虾,四喜扣肉……真真的香气扑鼻。 高鸢尾见房里丫鬟说得正热闹,又着实喜欢林西嘴里的新鲜趣事,便令林西不必再回房吃了,就在这屋里用饭。 紫薇对着林西笑若春花,“这满院的丫鬟,也就你才来没几天,便得了小姐的欢心,回头可得好好侍候小姐。” 林西笑道:“小姐,两位姐姐放心,日后谁若敢欺负咱们小姐,我定头一个冲上去,挡在前面。” 三人看着林西的瘦小的身子偏又做出大力士的模样,笑得伏倒炕上。 林西趁机朝几上看了一眼,心中若有所思。崔家两位姑娘一来,连着小姐的菜式都要比往前丰盛许多,看来高府还是极为看中崔家这门姻亲的。 不等三人发觉,林西已麻利的把脸盆端到小姐跟前。 三人侍候小姐净手用罢饭,才就着小姐吃剩下的菜,各自用了起来。 …… 灰白的天际,落霞点点。 崔氏无力地靠在床上,皱着眉头喝下水仙端来的药盏。 药刚尽,一杯清水已送至嘴边,就手饮下两口,吐入痰盂里,捻起一颗酸梅,含入嘴中。崔氏这才身子往后一靠,长长地叹了口气。 “真真难为你们俩个了!” 崔淑芳放下手里的痰盂,淡笑道:“姐姐说笑了,我们姐妹只恨来得太晚,没有早些在姐姐跟前侍候。” 崔淑芸上前替崔氏掖了掖锦被,也笑道:“淑芳姐姐这话,说得极是!” 崔氏轻轻咳了一声道:“你们啊,都太老实,何必在我跟前浪费时间。若得空,多往老爷那头走动走动!” 饶是崔家两位小姐心知肚明自己这一趟的使命,也被这话羞得红了脸。 崔淑芳又羞又臊道:“姐姐,咱们崔家教养出来的姑娘,这些讨好人的活,做不出来。” 崔氏横了她一眼,摇头叹道:“傻丫头,有什么做不出来?旁人能做,咱们崔家的人也能做,不仅能做,还要比旁人做得更好。水仙,这两日老爷歇在哪个姨娘处?” 水仙皱了下眉,一字一顿地说:“回夫人,老爷这两日都歇在何姨娘处!” 崔家二女闻言对视一眼,脸上有些不大自然,各自垂了下去。 崔氏目光在二女身上转了一转,轻道:“如今我病着,老爷贴身的衣裳也没空做了,你们若得空,一人替老爷做一件,也是你们的一份心意。都回吧!” 崔家二女行礼告退。 水仙见夫人脸有疲色,忙上前侍候她睡下。 崔氏摆摆手,沉默良久道:“去把刘妈妈唤来!” …… 刘妈妈此时,正目光灼灼的对着林西从怀里掏出来的那壶竹叶青,深深地咽了口口水。 林西扑哧笑出声来:“妈妈,别咽口水了,孝敬您的!” 刘妈妈眉飞色舞到一半,突然脸塌了下来,边数落着林西败家的行径,边仔细打量那壶酒。 林西眯着小眼睛,自然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林西投其所好,并非一无所图。夫人崔氏是无论如何也等不到林西一年后光荣退休的,林西这个只签了五年卖身契的特殊份子,能不能如愿以偿,还得看刘妈妈的脸色。 虽然与刘妈妈之间的情份,已经到了哥俩好啊,五魁手的地步,但是人心难测啊,谁敢保证一年后她林西出府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哟。 所以说,做人,还得要有先见之明。 林西觉得这一点,她做得相当不错。 “刘妈妈,夫人叫你过去!!” “来了,来了!” 刘妈妈急急地寻了处自认为安稳的地方,把酒藏了起来,一把搂住正在发呆的林西,低声道:“三小姐待你如何?可有什么委屈?若有,只管朝妈妈说。那死丫头替我看着点。还有,你们院里东厢房里的那几个,你少跟她们来往,这两天又往大少爷身边凑,夫人知道了准没好果子吃。” 林西频频点头应下。 刘妈妈见来人只叫了一遍,不像是着急的样子,又低声道:“你们院里有个陈婆子,是朱姨娘的人,你和橙子小心些。” 林西心头一顿,忙道:“那小蛮的事?” 刘妈妈不着痕迹的点点头,又略说了两句话,就走了。 林西看着刘妈妈匆匆而去的背影,心里有些拿捏不准要不要把陈婆子的事情说给小姐听。 林西细想了想,觉着这个小报告不应该由她来打。 无间道这份工作,若不是被逼无奈,谁愿意干?林西由此及彼,打定主意,只当没这回事。 …… 林西前脚刚回到平芜院,后脚刘妈妈便跟着进来了。 林西吃了一惊,忙迎上去。 刘妈妈冲她使了个眼色,高声道:“你家小姐午睡起来了?” 腊梅打了帘子正巧出来,见来人,笑道:“什么风把刘妈妈吹来了?快里边坐,小姐刚刚起身!” 刘妈妈笑道:“崔家送了些血燕过来,奴婢奉夫人的命给三小姐送些过来!” “妈妈来了,快请进来!” 高鸢尾在里间听得声音,亲自迎出来:“难为夫人惦记着女儿,大冷天的还劳妈妈亲自送了来,快进来喝杯热茶再走。” 林西见没她什么事,喜得不往前凑,转身进了房。 却说正厅里,刘妈妈坐定,捧着热茶喝了几口,笑道:“三小姐,奴婢还有一事求三小姐的意下!” 高鸢尾料到刘妈妈有事要说,笑道:“妈妈但说无防!” 刘妈妈陪笑道:“三小姐,夫人想留表少爷在府里住些时日,表少爷此次进京,随身只带了四个小厮,做事粗手粗脚的,怕服侍不周,所以夫人想……” 高鸢尾笑吟吟地看了紫薇,腊月一眼,接口道:“夫人看中了我院里的哪一个,只管要去,就怕她们笨手笨脚的,照顾不周。”(未完待续) ps:天气转冷,书友们极时添衣!么么哒! 第六十二回 服侍表少爷 刘妈妈虚笑道:“三小姐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小姐身边的人,最是伶俐不过。夫人的意思,找些个颜色普通的,忠心耿耿的过去侍候几天,也就罢了!” 此言一出,紫薇,腊月对视一眼,心下了然。 高鸢尾忖度片刻,当即明白夫人为何要到她院里找人,笑道:“按妈妈这般说,我觉得林西那丫鬟倒颇为合适。” 刘妈妈心道三小姐果然是个聪明人,一点即通,忙笑道:“夫人怕短了三小姐的人手,特意令奴婢挑了两个伶俐的丫鬟给小姐使唤,奴婢一会就给小姐送来。” 高鸢尾笑着摇摇头。 “何必多此一举?且不说那些个小的,光大的,我这院里就有十几个丫鬟,再摆两个,连我瞧着都嫌多。劳妈妈给夫人带句话,就说女儿院里人手尽够了,不必再送人过来。” 刘妈妈低头吃了口茶,笑道:“既然这样,奴婢就给夫人回话去了。” “妈妈,且留步。” 紫薇莞儿一笑:“表少爷房里,只一个林西怕是不顶用的,咱们府里还有谁入了妈妈的青眼?” 刘妈妈笑着仍看向三小姐:“原本夫人是要再拨三五个丫鬟过去的,偏表少爷说他素来喜净,不爱那些个打扮得花花绿绿的,夫人就把荷花姑娘给了表少爷使唤。又不放心,着奴婢多添了几个小丫鬟和打粗的婆子。房里侍候的,只荷花和林西两人!” 荷花? 高鸢尾脸上笑意更盛。 刘妈妈见状趁机告退。 屋里没了外人,高鸢尾懒懒地斜靠在贵妃榻上,一声不吭。 当初崔家头一天入府,夫人留崔家人住下。只崔家两位姑姑住了下来。这会子夫人突然留崔表哥住下,这其中的深意…… 高鸢尾想着这两日姐妹间的暗流涌动,慢慢地垂下了眼睑。 …… 刘妈妈出了三小姐屋子,还未走几步,见女儿正在廊下歪着头瞧她,相互打了个眼色,母女俩人在外头寻了处安静的角落说话。 待橙子得知林西被夫人挑中去侍候表少爷时。皱着眉头道:“娘。我也要去!” “作死!”刘妈妈轻声骂道。 “她去得,为什么我去不得?我比她聪明多了。”橙子忿忿道。 刘妈妈狠狠地瞪了女儿一眼,凑近了轻声道:“夫人看中了表少爷。想把大小姐许配过去,这才把人请了进来。” “真的?” 橙子抬眉问道:“可这跟林西有什么关系?” 刘妈妈见女儿少一根筋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重重的在女儿身上拍了一下。语重心长道:“表少爷是未来的姑爷,夫人哪里舍得在他院里摆些人妖三妖四的人。林西老实本份。长得也一般,夫人这才选中的她。夫人还把她身边的荷花拨了过去,就是怕那些个狐媚子在表少爷身边作祟。” “荷花?” 夫人居然把荷花给表少爷使唤,橙子身子一颤。忙道:“娘,我省得了!” “你乖乖的在三小姐院里呆着,没事少往园子里逛。我这会还有事。回头再说。” 刘妈妈幽幽看了女儿一眼,迅速转身离去。 橙子气闷的嘟着嘴。叹气道:“要是让我到大少爷房里侍候,便是让我长得丑点,我也愿意啊。” …… 晨曦中的高府,映照在漫天的红霞当中。 林西拎着包袱站在江枫院的门口,两眼发直,心里一片茫然。 爷爷的,谁说长得丑就一定是安全的? 谁说富贵公子都喜欢颜色好的丫鬟侍候? 谁说的…… 林西恨不能仰天长叹! 林西垂下头看了一眼自己渐渐隆起的胸部,手就势摸上略带温度的面皮,顺便擦了一把眼角,心下对崔家三表少爷略带奇葩的口味表示诧异和唏嘘。 尽管她知道,三表少爷没有选择丫鬟的权利,从某种意义来说,他同她一样,也是个受害者,因为他们俩人需面对的,是高府的另一个奇葩,荷花姑娘。 想至此,林西的脸顿时塌了下来。心下默默道,夫人啊夫人,三表少爷好歹也是你的亲侄儿,你……你这样……何其残忍! …… 夕云院有两绝。海棠姑娘美绝;荷花姑娘丑绝。 海棠的美,不消多说,能把自己美成万花楼里的头牌,绝非善类。 荷花的丑,也不消多说,能让高相爷看了一眼,便食不下味的,放眼高府,舍她其谁! 食不下味有两种,一种是自愿。一种是被迫。很不幸高相爷便是属于后者。 据可靠消息称,荷花姑娘原本长得并不丑,只是有些壮实而已,原是大小姐身边的贴身大丫鬟。 有一回高府女眷集体到寺里上香,也不知哪个无聊的和尚,白日里看多了世家名门的贵族小姐,夜半寂寞恨更长,便学着风流公子月下吟酸诗,吟着吟着,忘了房里的火烛,于是就烧倒了一大片。 荷花姑娘年纪虽小,却懂得救主,不顾自己的安危,把湿被褥往大小姐身上一裹,背起小姐逃出升天,自己却被迎面而来的大火灼伤了脸,成了现在这副鬼模样。 说是鬼模样,其实略带了些夸张。只是高门大户里,小姐们比着花还娇贵三分,眼睛里自然看不得荷花脸上的狰狞 夫人念其功劳,亲自把人放在身边使唤,待遇比着水仙还要好上三分。 对于相貌一说,虽然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但“标致”二字,世人都是心领神会的,且男子的领会尤其深刻。 荷花姑娘虽然救主有功,这功劳可以使她的地位,收入起了质的变化,却不能让她的婚姻达到质的飞跃。 年逾十八的高龄。连个提亲的人都没有,再加上顶着这样一张令人望而生畏的脸,使得荷花姑娘纯洁的心灵蒙受尘埃,于是性情大变。 这世上能让女子性情大变的无非是两样东西。一样是情伤,一样是色衰。荷花的脸只能用色崩来形容,由此可见其性情…… 林西不忍再深想,咬了咬牙。一脚跨入了江枫院。 江枫院里。荷花姑娘已经板着脸指挥着小丫鬟,婆子们安置东西。 林西虽然奉命在上房走动,却深知自己不过是个打下手的。遂老老实实地走到荷花身边。 荷花瞄了她一眼,面无表情道:“干活!” 简单明了的两个字,体现了作为领导的风范,林西指了指自己的包袱。示意:虽然我是打下手的,也需要个住处啊。 “东厢房靠窗。” 林西大大方方迎上荷花阴郁的眼睛。笑道:“谢谢荷花姐!” …… 崔瑾辰一身锦袍,被人簇拥着往江枫院走,刚到院门口,一阵清脆的鸟鸣声划过耳际。 崔瑾辰顿足细听。抬眼见一青衣小丫鬟站在廊下,正拿着吃食逗鸟。 高子眗打量他神色,笑道:“表哥。大哥知道你喜欢鸟,特意从外头给你买来的。我就不陪你进去了。” 崔瑾辰含笑把人送走。大步流星走入正房,当看到左右两位侍女时,不仅崔瑾辰脸色变了几变,连其身后跟着的小厮脸色也变了几变。 崔瑾辰冷哼一声,朝身后的小厮摆摆手,甩袖进了屋子。 林西不敢妄动,只拿眼睛去看荷花,见荷花跟了进去,便也躬身跟上。 林西沏了热茶,奉到表少爷跟前,随即规规矩矩垂首立在旁边静候主子吩咐。 崔瑾辰斜着眼睛打量她俩,心下只觉得好笑。姑姑派了这两个人来,委实是看得起他。若按着往日他的脾性,早就…… 崔瑾辰想着父亲的交待,面色一沉道:“叫什么,往日跟在哪个主子跟前,一一道来。” 荷花照旧面无表情道:“回表少爷,奴婢荷花,在夫人房里侍候。” “奴婢林西,在三小姐书房侍候。”林西依葫芦画瓢。 听得三小姐,崔瑾辰眼前一亮,目光在林西身上停留片刻,遂清咳一声道:“以后我这院里便交给你们俩个,好生替我看着。林西在书房里侍候着,日后我读书,你便跟着一道吧!” “表少爷,夜间如何守夜?” 崔瑾辰看了眼荷花的脸,抖了个机灵,斩钉截铁道:“不必!” 林西脸上的笑意还未浮现,荷花已跪倒在地,腰背挺得直直的,一字一句道:“表少爷不要奴婢们侍候,奴婢只有回了夫人,请夫人另派了人来。” 林西恼怒地瞪着荷花。 崔瑾辰脸色变了几变,终是咬牙道:“一人一晚!” 林西翻了两翻眼睛,几欲气绝身亡。 荷花欣欣然起身,朝崔瑾辰道了个福,自顾自进里屋铺床叠被。 林西偷偷用眼角的余光打量三表少爷的脸色,这才发现,几欲气绝身亡的并非她一个。 …… 豆蔻染得红红的指甲,在空中留下一道红色的光晕后,轻轻抚上镜里娇美的面庞。镜中的女子眉目如画,嘴角擒着一抹浅笑。 “小姐,小姐,表少爷入府了!” “真的?” 高茉莉激动的从梳妆台前站起来。 “住哪个院?” 双燕意味深长的笑道:“住江枫院,离大少爷的院子最近。说不定以后小姐去大少爷院里,常能遇见!” 高茉莉脸色微红,含羞笑道:“胡沁什么,还不快来帮我梳头。” 双燕走到主子身后,笑道:“小姐,今儿咱们梳个新的样式吧?听说安顿好了,表少爷一会要去给夫人请安呢。” 高茉莉只顾盯着一只凤簪出神,全然没有听见双燕讲话。母亲把表哥接到府里住,十有*是想……表哥这般丰神俊秀的人,倘若……(未完待续) ps:推荐《星际药剂师》 作者:爱偷懒的鱼。 内容:在宇宙乱世,做最腹黑的药剂师! 书号:3348501 第六十三回 表少爷的红线 高茉莉只觉得脸颊烧得滚烫,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不敢再往下深想半分。 双燕见小姐这副模样,心下一片明了,也不出声,仔仔细细的替小姐梳了个倭堕髻。 “双燕,你觉着表少爷人如何?”高茉莉冷不丁出声。 双燕顺着小姐的话道:“奴婢从未见过像表少爷这般俊朗的人,他一来,可就把咱们府里的三位小爷给比了下去。” “噢,连大哥也比不得吗?” 双燕细想了想,道:“大少爷有大少爷的好,表少爷有表少爷的好,奴婢也说不上来。” 几句话一说,高茉莉早已心跳如擂。她捂着心口,回头嗔看了双燕一眼,再不说话。 …… 林西不安地动了动脚,继续保持眼观鼻,鼻观心的姿势不变。眼角的余光却看向书桌前的男子。 自打三表少爷脸有忧色地入了这书房后,不吭一声便开始写字,连头都没抬过。 林西颇为同情地替三表少爷叹出一口气。 你说好好的一个风流潇洒并英俊倜傥的男子,要整天面对两个庸俗不堪,且相貌平平的丫鬟,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换了是她,早就关起门来躲在被子里哭了。 林西暗暗忖度着夫人把三表少爷召唤进高家的目的,若不出意外,必是期望让三表少爷与大小姐也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擦出些爱的火花,然后就上演表哥,表妹月下相会的经典桥段。就好比林妹妹和宝哥哥! 只是林妹妹和宝哥哥。一个花落人亡两不知,一个阿弥陀佛当和尚,哎啊啊,真是天若有情天亦老,人若有情死得早…… “林西?” 崔瑾辰突然大声道。 “在,在,在!表少爷有什么吩咐?”林西迅速缓过神来。一脸殷勤道。 “你耳朵聋啊,我唤了你三遍!” “表少爷息怒。奴婢的耳朵确实有些背。”林西笑道。 这丫鬟明明心不在焉,却谎称耳背,崔瑾辰怒极反笑。 “这年还没过呢!就思起春来了?也不瞧瞧自己的模样!” “啊?” 林西惊愕。死没良心的。我是在替你思春好不好。如此嘴贱,活该对着上两个丑的。 “啊什么?替我换杯热茶来!” 林西虚浮了个笑。转过身替表少爷重新沏了杯热茶,恭敬地递到他手边,笑道:“三表少爷,请用茶!” 崔瑾辰就着白瓷茶盏,看到一双纤纤素手,心下微微一惊。这丫鬟虽然长得丑,倒也不是一无是处,这双手便长得极好,根根如葱白。摆在书房添茶倒水,也算养眼。 “放下吧。我且问你,三小姐平日里都看些什么书?” 三小姐?林西心中警铃大作。 她垂下头好似有些沮丧道:“回三表少爷。奴婢大字不识几个,不知道三小姐平日里爱看什么!” “那她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回三表少爷,我们小姐除了往夕云院请安外,旁的时间都在自个院里打发时间。或读书,或练字,或弹琴。有时候要在院里呆累了。便往园子里走走。” 崔瑾辰端起茶碗,轻啜一口。半晌道:“听说,她琴弹得极好?” 感觉到上首之人身上隐隐散出来的怒气,林西心思微转,笑道:“我们家小姐琴确实弹得好,连先生都夸过。” “她爱弹什么曲子?” 林西蹙眉片刻,“回表少爷,小姐什么都爱弹,奴婢既不识字,也不识谱,说不好!只知道有时候听着那琴音,奴婢心里很快活,有时候听着,心里又很难过。” “噢,怎么个快活法,又怎么个难过法,你细细说来听听!” 林西眉头紧皱,想了半天,才幽幽道:“奴婢说不上来。奴婢只知道,快活的时候很快活,像阴了半个月的天,突然出了一个大太阳;难过的时候又极难过,就像刚拿的月银三下两下就花完了!” 崔瑾辰似对她的回话很满意,嘴角浮出一丝浅笑,许久才道:“你在高家一个月月钱多少?” 林西眸子一紧,忙陪笑道:“奴婢一个月才两吊钱。表少爷问奴婢这话,是打算……” 崔瑾辰眼角扫了林西一眼,对她脸上的渴望视而不见。 他慢悠悠地饮下一口茶,答非所问道:“我去夕云院请安,你跟着一道来。” 说罢,也不等林西反应过来,便起身就走。 似一盆冷水淋在头上,林西深呼吸一口,捏了捏拳头。左脚一迈,及时地跟了上去,只低头的一瞬间,两眼闪过光芒。 …… 自打崔家姑娘入了高府,夫人的病渐渐有了起色。高相爷不愿被外人说府里没规矩,便令各房各院恢复了晨时的请安。 按着平日林西的身份,她是入不了厅堂里头的,只有老老实实地站在外头院子里静候。 只是如今她身为表少爷的贴身大丫鬟,今时不同往日,需得贴身随侍左右,因此她堂而皇之地入了厅堂。 厅堂里陆续有人进来,林西见自家小姐虚扶着紫薇的手进了厅堂,露出个大大的笑脸。 高鸢尾以笑报之,目光所及之处,却见崔瑾辰嘴角微翘正盯着她瞧。 高鸢尾轻轻颔首,秀眉轻挑,以作回应。 两人这一番无声交流落在眼尖的林西眼里,心里着实打了几个颤。她不过只离开短短两日的时间,怎么这两人之间已有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了? 三表少爷的红线,夫人显然已帮大小姐牵好了,这会再奔出个三小姐……乱了,乱了! 林西迅速抬眼扫了厅里一眼,见其它的几位小姐尚未到,丫鬟们自顾自忙活,无人注意到这里的情景,心下稍稍安了些。 不消多时,高府两位少爷,三位小姐以及崔府两位姑娘先后而入,诺大的厅堂一下子热闹起来。 令林西称奇的是,何姨娘也赫然在例。 按高家的规矩,姨娘给主母请安,需得在府里少爷,小姐之后。何姨娘今日来得这么早,着实有些怪异。 她哪里知道,自打出了二少爷和海棠一事后,高相爷无处可去,天天歇在何姨娘房里。 何姨娘春风得意,怕引起众怒,不敢喜形于色,一大早便起身梳妆打扮,称要到夕云院服侍夫人起身。 高相爷见她如此尊敬主母,心下倒有些怜惜,正逢今日休沐,不用早起上朝,硬是搂着何氏耳鬓厮磨了半盏茶,才放她离去。 高相爷挺拔的身影出现在厅堂里,众人收了笑意纷纷起飞立相迎。 高相爷稳稳地端着茶盏喝了两口,崔氏才被人搀扶着从内室走了出来。 今日崔氏梳着精致的发髻,脸上匀了些粉,显然是精心打扮过了。饶是这样,林西见了仍抖了个激灵。 众目睽睽之下,高相爷起身扶了发妻一把。两个相视一笑,外人看来端的是夫妻情深。 林西眼尖的看到何姨娘不大自然地瞥过脸去,崔家的姑娘则捏着帕子,垂下了眼睑。 崔氏把众人的神色看在眼里,目光掠过何姨娘的时候,有意无意的多看了一秒,似对何姨娘这般不识大体地坐在厅堂里有些微微的不满。 何姨娘心头一跳,迅速朝高相爷抛去媚眼,高相爷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示意她安心。 何姨娘轻轻松了一口气,捏起帕子及时地遮住了嘴角的一抹得意之色。 何姨娘的一双儿女,见生母如此行事,一个俊眉紧蹙,朝高府大少爷涩涩一笑;一个则挺了挺腰身,高傲地抬起了下巴。 高茉莉只用眼角的余光去瞧崔瑾辰,旁人间的暗流涌动,一概没看见。 高锦葵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高鸢尾一如继往的心中酸涩,坐着不动。 崔氏即便身子稍稍好了些,也不能久坐,受了小辈们几个头,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便欲回屋。 却听外头丫鬟高声道:“老夫人来了!” 高则诚眼中寒光闪过,端坐着,身子未动半分。 崔氏眼角余光见丈夫如此,朝刘妈妈打了个神色,也未起身,只笑道:“子瞻,子眗去迎迎你祖母!” 崔瑾辰随着高府的两位少爷一道起身,迎了上去,府里的四位小姐,两位姨娘像约好了似的,纷纷起身。 …… 王氏扶着丫鬟的手缓缓进门,头发乌油油的绾了一个髻,左右两支凤簪栩栩如生。 王氏进屋,打量了厅里一眼,堪堪在高相爷的下首处坐定,笑得一脸慈祥。 而高相爷夫妇只微微颔首,连句问候的话都懒得说。 林西头一回见到如此诡异的场景,只觉得脚下有些发软。 王氏虽然只是个续弦,可好歹也是高老太爷八抬大轿,名媒正娶的老婆,是高相爷正经的后母,崔氏正经的后婆婆。 往日里王氏谨守本份,缩在自个的一亩三分地不出来。高相爷位高权重,看不上小门小户的继母,井水不犯河水,倒还罢了。如今老夫人亲自上门,高相爷夫妇不仅不迎,连个屁股都未抬,且让老夫人坐在下首处,这……这……这…… 林西不由的感叹,做人后娘,做到如此份上,王氏老夫人真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倘若白雪公主在此,不知道会不会因为自己的软弱而臊红了脸。(未完待续) ps:感谢书友098的打赏,么么哒! 第六十四回 王氏出山 府里的几位孙子辈似早已见惯了此等场面,纷纷上前给老夫人行礼,言语中的疏离清晰可见。 何姨娘也上前略略的福了福。倒是崔家的人,很是恭敬的给老夫人规规矩矩地请了安。 上首处的崔氏见娘家人如此行事,嘴角擒着一抹笑,接过水仙递来的参茶,轻啜了一口,目光落在了女儿身上。 高茉莉感觉到母亲在打量她,慌忙从表哥身上移开了眼睛,垂下了眼睑。 崔氏见状,笑意越发深沉,轻道:“老爷,我身子不能久坐。” 高相爷温柔如水地盯着发妻,眼中的柔情似满得要溢出一般。 “你身子不好,快去歇着罢。” 后婆婆刚坐下,媳妇便要离去,儿子不仅不出声阻拦,还和言悦色的表示赞同。即便此时厅堂里一丝风也无,林西还是有些风中凌乱了。 “夫人且慢!” 王氏见众人如此怠慢于她,微胖的脸上丝毫没有不悦之色,仍是盈盈而笑拦住了欲起身的崔氏。 崔氏身子一顿,故意朝男人看了一眼。 果不其然,高相爷脸色有些难看,清咳一声并不说话。 何姨娘见老夫人今日的行事有些反常,不由地蹙了蹙眉毛,心里猜测老妖婆这会子出来,意欲何为? 崔瑾辰淡淡一笑,朝两位姑姑暗暗递了个眼色,自顾自从怀里摸出一枚温润白腻的玉佩。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把玩,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一时厅里的气氛有些沉闷。谁也不敢在此时跳出来。 崔氏叹了口气。抚着胸口无可奈何道:“老爷书房里怕还有事,老夫人有话不防直说。” 如此大不敬的一句话,换了旁的婆婆,必定要拍桌子踢板凳的一通发作。 王氏却不怒反笑道:“不敢耽误老爷的公事,确是奉着老太爷的命,想给老爷,夫人说一件事情。只是……” 王氏环视了一圈。沉吟着不把话说下去。 崔氏轻咳嗽一声,刘妈妈会意挥了挥手。示意少爷,小姐们散去。 崔瑾辰头一个起身,朝姑父,姑姑行过礼后。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虽然林西着实好奇王氏要说的到底是件什么事,却不得不紧紧地跟在崔三少的后头,颠颠地走了出去。 崔瑾辰一起身,众少爷,小姐纷纷跟着离去,一时间厅堂里空旷了不少。 何姨娘见崔家的姑娘也颇有眼色地退了出去,想着自己的身份,只得硬着头皮往外走。 突然外面一阵喧哗,传来了朱姨娘轻声哭泣着喊老爷的声音。 高相爷面色一沉。脸就冷了下来。 崔氏莫名的看了王氏一眼,轻道:“刘妈妈,去看看朱姨娘何故在外头哭泣。” 话音刚落。忽的一阵风动,一身素白色袄子的朱姨娘双目含泪,疾疾而来,不知何故,撞上了正欲往外走的何姨娘。 何姨娘冷不丁的被撞得一个踉跄,堪堪几步才稳住了身子。她还未缓过神来。却见朱姨娘噗通一声跪倒在高相爷跟前,凄声道:“老爷。求老爷给二少爷作主,二少爷是被人害了的啊。” 何姨娘刚稳住的身子,似又晃了晃,眼底的慌张一闪而过,正欲掀了帘子出去。 “何姨娘,且慢走。今日我说的事情,与何姨娘稍稍有些关联,何姨娘不防坐下听一听罢。” 王氏温润的声音淡淡响起,高相爷正呵斥着眼前的朱姨娘,似并未听见。 何姨娘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咬了咬唇角,终是收回了脚步,斜着身略坐了半个身位。抬头迎上王氏似笑非笑的眼睛,何姨娘持帕子的手紧了又紧。 朱姨娘仍泣不成声地跪在地上喊冤。 高相爷被缠得心烦意乱,想着书房里赤身*的男女搂抱在一处,气得重重地拍了一记桌子,冷喝道:“胡闹,那个畜生做下这等没脸没皮的事,你还好意思替他喊冤。来人,把朱姨娘给我架出去,禁足三个月!” 朱姨娘言闻,急得瘫倒在地上,一句话也吐不出来,越发地哭得起劲。 刘妈妈焦急地看了眼夫人,心里暗骂朱姨娘是个蠢货,连个冤都不会申,话该被人陷害。 崔氏抚着心口,不紧不慢道:“老爷,朱姨娘官宦人家出身,跟着老爷十几年,素来是个识大体的,如此不管不顾地闹腾,怕是真有什么冤屈。那孩子叫我一身母亲,也是我从小看到大的,若真是受了什么冤枉,别说是朱姨娘着急,便是我这个嫡母,也是于心不忍的。” 高相爷转过脸,深深地看了崔氏一眼,脸上的怒气还未消,却听王氏放下茶盏,清了清嗓子,道:“老爷,妾身昨日理家,理出一桩旧日的事情来,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偏巧了,与朱姨娘,何姨娘都有几分关系,老爷不防听上一听……” …… 厅堂的门吱呀一声,重重的合上。 林西被那巨大的关门声吓得娇躯一震,往三表少爷的身后缩了一缩,却见大少爷目光落在她身上,阴冷的几欲能滴下雨雪来。 林西暗道不妙,电光闪过前些日子勾引大少爷未遂一事,心头惨嚎一声。这副模样落在大少爷眼里,无异于又是一个想爬床想疯了的丫鬟。 好在大少爷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并未多言。 崔瑾辰把玉佩往怀里一揣,回过头对正在发呆的林西道:“我跟表哥他们去学堂转转,你自个回去,帮我把书房收拾收拾。” 言闭,甩甩袖子便拉着高府的两位少爷出了夕云院。 三表少爷去学堂,自有贴身的小厮跟着。林西落得清净,安抚了下被惊吓过度的小心脏,颠颠地跑到前主子跟前叙旧。 高鸢尾见着林西,心下也有几分高兴,笑道:“表少爷让你跟着,显然是极看中你的,好好侍候。” 林西不大好意思说两个大丫鬟里头,就她的模样还稍稍拿得出手。 她眯着小眼睛,陪笑道:“小姐放心,奴婢不会让小姐失望的……” 话及一半,大小姐银铃般好听的声音响起。 “三妹妹,你这丫鬟叫什么?” 林西心道大小姐啊,我是长得有多随大流啊,劳您问了两次姓名,您这记忆力,也着实忒差了些。 她悠悠转过身,忙笑道:“回大小姐,奴婢叫林西。” 高茉莉上下打量林西两眼,瞳孔微微变色,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 可不就是我吗,您还说让小姐带着我去您院子里玩呢。大小姐啊,小小年纪如此健忘,日后嫁到崔家可如何是好啊,崔家家大业大,最多的便是人,你连我这个长得极有特色的丫鬟都记不住,敢明儿若忘了正经的婆婆长什么样,那可是不孝的大罪啊! 林西心里着实替大小姐担忧了一把! “双燕,回头把我那几身嫌小的袄子给林西送去。” 林西忙摆手道:“大小姐,使不得,使不得。” 高锦葵微笑上前两步道:“我房里也有几身衣裳,也都嫌小了,到时候我让山秀给你送来。” “二小姐,使不得,使不得!” 高茉莉看了高锦葵一眼,眼中闪过冷意。轻抬玉手,在林西的肩上拍了两拍,对着高鸢尾笑道:“三妹走吧,今日是谭嬷嬷的课,免得去迟了,又挨骂!” 高锦葵愣了愣神,轻轻地咬了咬嘴唇。 扑哧一声,高紫萼捏着帕子笑出声来。 “二姐若有空,何不让人给二哥送几身衣裳去,听说那一夜二哥身上淌的血,把衣衫都给染红了!”高紫萼扬了扬下巴,骄傲得从高锦葵眼前飘然而过。 饶是高锦葵再精明能干,听到嫡亲的哥哥血染衣襟,终是鼻中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她怔怔半晌,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 林西惴惴不安地目送着小姐们离去,这才觉得浑身冷汗淋漓。 不过是府里住进个风流潇洒并英俊倜傥的小帅哥,居然连她这个跟在身边侍候的丫鬟都得了好处。怪不得红楼梦里,众丫鬟生平的理想便是入了怡红院,热门单位的油水,就是足啊! 只是…… 能不送衣裳吗? 直接送银子岂不是更好…… 林西站在夕云院外头,望着大门紧闭的厅堂,不知道此时里头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她正欲转身离去,却依稀听见厅堂里传来了哭泣声,紧接着是一声震天吼的咆哮,外加清脆的瓷器摔破声。 林西顿感阴风飕飕,忙不迭地迈开了脚步,抱头逃窜。 …… 都说山中无老虎,猴子逞大王。 话说林西回了江枫院,院外的风风雨雨自然吹不到客居在此的崔表少爷这里,因此,林西颇为怡然自得地替自己沏了杯热茶,以便安慰自己刚刚受惊吓的心。 她一边品着茶水,一边翘着二郎腿思虑着刚刚在夕云院的那一幕,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千年老妖王氏出山了; 朱姨娘哭天抹地的在院子外头替二少爷喊冤; 何姨娘满脸春色地朝高相爷抛媚眼; 高相爷一边与小妾眉来眼去,一边对正室情深款款; 夫人拖着将死的身体,欲说还休,欲拒还迎。 我的娘哎,这是何等诡异啊!果然主子的世界,非丫鬟能懂。(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回 谁动的手脚 林西觉得做人,还是老老实实,本本份份方为上策,吃该吃的饭,听该听的话,少管旁人的闲事为好。 这大宅门里的事,弄不好,是要像小蛮那样丢了小命的。这些个主子都非善茬,一举一动皆有深意,不是谋人,便是谋利。像她这样在夹缝中图生存的,还是自保要紧。 “林西,有人找!” 荷花姑娘略带嘶哑的嗓音在院子里响起。 “真是一刻也不让人清净!” 林西一口把茶喝完,重重地把茶盅往几上一搁,麻溜地跑了出去。 待看清楚来人,林西脸上的笑自然而然地浮了上来:“双燕姐姐,你怎么来了?” 眼前这位银红袄儿,青缎背心,眉目楚楚的女子,正是与林西一同观赏花样美男,并对大少爷流下口水的大小姐的丫鬟双燕。 双燕嗔看林西一眼,笑道:“喏,这不是给你送衣裳来了!” 林西突然想起是有这么一茬,忙陪笑道:“劳双燕姐姐特意为我跑一趟,快,外头冷,往屋里坐。” 双燕把包袱往林西手里一送,笑道:“不了,小姐那里离不开人,这里有三五件袄子,都是新的,小姐还未上过身,你若嫌大,改改便能穿了。” 林西小眼一眯,嘴上便顺溜开了:“多谢双燕姐姐。姐姐待人真好,模样又好,将来也不知道便宜谁去。” “你个死丫鬟。大白天的说什么混帐话呢!”双燕脸色一红,嗔看了林西一眼,又道:“我走了。改明再与你说话。” 林西怔了怔,似忽然想起了什么,“双燕姐姐,你且等一下。” 双燕尚未反应过来,只见林西已撒了腿便往屋里跑。不消片刻,人已去而复返。双燕手上已被塞进了一样东西。 “双燕姐姐,这物什是三小姐送我的。我用不上,你拿着用!” 双燕定眼一瞧。却是一盒崭新的胭脂,忙想推脱。 林西凑上前,低压了声道:“双燕姐姐长得好看,若再用了这胭脂。比那大少爷院里的那些个,只好不差。快拿着吧!” 双燕盈盈看着林西半晌,嗔笑道:“那我就收着了,有事只管来找我!” “哟,双燕,一盒胭脂就把你给收买了啊,你可得小心,这丫鬟心可大了,一门心思的往大少爷跟前凑!” 林西一听。浑身的毛孔舒张开来。 小样,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来寻。我总算是等到你了。 双燕脸色微变。看了眼林西,对着来人道:“作什么阴阳怪气的,有话不能好好说?” 山秀冷笑着进院,居高临下地盯着林西道:“双燕,这丫鬟在大少爷跟前使的手段,只怕连你也想不到!” 老爹说:朽木不可为柱。坏人不可为伍。爷爷的,老虎不发威。你真当我是家猫啊。 林西眼眶一红,哽咽道:“山秀姐姐,上回你在紫薇姐姐跟前说我往大少爷跟前凑,这回又在双燕姐姐跟前说我往大少爷眼前凑,我虽然长得丑,可我嘴巴却是紧的,你拦着大少爷抛媚眼的事,我从来没有往外乱说,你又何必总对我不放心,时时处处的在旁人面前说我的坏话。” 此言一出,双燕脸色大变。 “你……你胡说什么?”山秀柳眉倒竖,气势汹汹地冲了上来。 林西吓得脖子一缩,赶紧躲在双燕的身后。 “山秀,你要做什么?”双燕拦在林西跟前,显然已相信了林西的话。 “她胡言乱语,我要撕烂她的嘴!”山秀把包袱往地上一扔,撂起袖子便要动手。 林西偷偷探出半个脑袋,飞快道:“山秀姐姐,我什么时候胡说了,你忘了那天你还故意在大少爷跟前滑了一下,大少爷眼疾手快,一下就把你搂在怀里了。” 山秀未料到此等隐秘之事,林西居然随口便说了出来,怔了半晌,浑身的杀气顿时没了踪影。待回过神,重现杀气时,气势已弱了一半。 能在小姐身边做大丫鬟的,哪个不是人精?双燕一看山秀如此神态,孰是孰非,心下一片清明。 那山秀被人揭了老底,又羞又怒:“小贱人,敢嚼我的舌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当下狠狠推开跟前的双燕,一把抓着林西的胳膊,作势就要打。 林西双眼一闭,心中哀号一声:大师姐,小师弟,老爹,林西我对不起师门,今儿不能扬善惩恶,只能挨一顿揍了!英雄在哪里,不是这个时候都应该有英雄大喝一声:“住手!” “住手!” 英雄的声音如约而至的响起,林西睁眼一瞧,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荷花姑娘虎虎地抓住山秀高举的手,布满疤痕的脸上一双眼睛目露凶光,让人看了心头胆寒。 “表少爷客居的院子里,岂容得下你一个丫鬟撒野?” “你……你敢……你可知刚刚夕云院里……我家姨娘……” “哼,别说你家姨娘还没扶正,就是扶正了,崔家人住的地方,也不是她能横插一脚的。” 荷花姑娘稳稳地站到林西跟前,手轻轻一松,山秀一个踉跄,连连后退几步,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 林西崇拜地看着荷花姑娘健硕的背影,心下无限感叹。原来从天而降的不仅仅是英雄,也有可能是侠女。 双燕冷笑两声,走到林西,荷花中间,一手拉着一个,嘴角弯出一道嘲讽的弧度。 “山秀姑娘,俗话说得好,晴天留人情,雨天好借伞。我劝你嘴上还是把个门好。这八字没一撇的事情你到处嚷嚷,万一有个好歹……没脸的可不是你一个!” 山秀对上两个夫人的人,自然落荒而逃。逃之前。她不忘狠狠地盯了林西一眼。 林西很是大度地朝她展露了一个大大的微笑,并高声道:“山秀姐姐,替我谢谢二小姐,等二小姐得空了,我给她谢恩去!” 言毕,林西学着男子的模样,朝双燕。荷花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言辞灼灼道:“多谢二位侠女救林西于水火之间。这份恩情,铭感在心,容林西徐徐报之。若日后仍有今日之情形,还望二位侠女不吝出手。” 荷花冷冷地看一林西一眼。甩了句:“怕什么?”转过脸便走。 双燕没忍住,扑哧笑出声来,嗔骂道:“能的你!好了,我也得走了……” “双燕,双燕,不好了,不好了,夕云院出事了……” 荷花顿住了脚,复又折了回来。 双燕一把抓住林西的胳膊。神情突变。 林西眯着的眼睛陡然睁大。 …… 诺大的夕云院厅堂里,转瞬间只余下廖廖几人。 高则诚凝视着朱姨娘,目光微缩:“说。你儿子被何人陷害!” 冷冷的目光似一道利箭,直射朱姨娘胸口。朱姨娘愕然抬头,胸口一痛,咬牙泣道:“老爷,是不是妾身说了,老爷就会替妾身。替二少爷作主?” 王氏含笑道:“朱姨娘说什么傻话,老爷素来喜爱二少爷。若二少爷真真是被冤枉的,老爷定会还二少爷一个清白,老爷,你说是不是?” 高则诚深深地看了王氏一眼,缓缓地点了点头。 朱姨娘脸色苍白,慢慢地直起身子,眼中的怒火已然升腾,只见她一步一步走到何姨娘跟前。 何姨娘抬眼望向朱姨娘,唇角微微发抖,似诧异到了极点。 玉手轻轻一抬,直直地指向眼前的人,朱姨娘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冷然响起。 “老爷,是她,一切都是她在背后操纵的!” 瞬间,厅堂里的气息完全凝滞,让人无法呼吸。 崔氏微不可察地吁出一口气, …… 据说这一日,夕云院厅堂的门,很久很久才打开。 高相爷脸色铁青地甩袖而去。 朱姨娘红肿着双眼,神色稍稍有些疲倦,却带着喜色,一路小跑地追了上去。 紧接着,王氏神情愉悦地跟了出来,顿足在院子里,抬头看了看天色,轻轻道了句:“要变天了!” 最后出来的是何姨娘。何姨娘半边的脸肿得老高,头发有些散乱,脂粉糊在脸上,一下子似老了十岁。 这一日,高府总管带着十来个身强力壮的护院,分别从二少爷,何姨娘的院里带走了几个人,为首的,正是何姨娘身边最为得用的容妈妈。随后老爷的翰墨院又发卖出去两个看院门的小厮。 不过短短半个时辰,何姨娘被禁足的消息传遍了高府上下。 …… 崔氏疲倦地靠在锦垫上,今日这一仗,耗费了她极大的精力。男人暴怒的声音似又响起,苍白无血色的唇边露出一个阴恻恻的微笑。 这场戏,她等了许久。 这个何姨娘,她忍了许久。 到底是她胜了! 袄子空空地挂在崔氏的身上,越发显得崔氏瘦弱不堪。刘妈妈不忍再看,扶起崔氏,喂了几口参茶,低声道:“夫人,何姨娘那头,要不要……” 崔氏一把抓住刘妈妈的手,冷笑道:“不必,痛打落水狗,弄不好,反会被狗咬一口。” 崔氏的手很冷,好似没一丝温度,刘妈妈一惊,忙把手炉塞到崔氏手上。 “老爷如今知道了她的为人,只怕她以后日子不会好过。夫人即便不动手,朱姨娘那头也不会放过她。”(未完待续) ps:感谢飘渺执笔赠送的粉红票。 感谢098,叶静,107三位妹子的打赏。 第六十六回 崔氏的算计 崔氏心下微微凄涩。 她突然想起何氏刚进门的时候,一身玫红色袄子跪倒在她跟前,落落大方地奉上茶碗,绝代的风姿令崔氏心头一震。 从那日起,老爷一连半个月,宿在何氏的房里,如喝了甘美醇厚的佳酿,沉醉不愿醒。而她则静默无声的在冰冷的夜里,撕碎了一块又一块的锦帕。 倘若何姨娘如朱姨娘一样,乖乖听话,安份守已,倒也罢了。只是她不该……像是被锐利的刀锋划过,崔氏心口旧日的伤疤汩汩流出血来。 …… 她眼中一冷,轻道:“交待下去,衣食不可待慢。” “是!” 刘妈妈应声道:“老夫人刚刚派人送了几支上好的老参来,夫人……” “你亲自跑一趟,就说人接来可以,能不能拢住老爷的心,只看她自己的本事。” 刘妈妈心头一惊,抬眉道:“夫人,万一王家的姑娘……老夫人的野心不小,到时候岂不是引狼入室?” 崔氏懒懒地摆了摆手。 “王家的姑娘成不了事。” “夫人,老夫人现在掌着家,又是老太爷的枕边人,她只消在老太爷跟前吹吹枕头风……” “妈妈!” 崔氏冷冷打断刘妈妈的话头。 “我既能把她抬到那个位置,也就能让她摔下来。我只有让她尝到些甜头。才能让她为我所用,她才肯与我一条心。老夫人有没有野心,只看她那双眼睛。我便知道了。只野心这东西,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高门大户,岂是那么好入的?所谓的心想,也未必事成!” 老夫人是被灌了药的,图下半辈子有指望,这才想着把娘家人弄进府里。以她的野心,只怕也是盯着正室这个位置的。崔氏一早就看出来老夫人心底的*。故意放出诱饵。 老夫人入府二十年,头一回掌家。尝到了权利与金钱的甜头,自然舍不得放手。舍不得放手好啊,能为她所用。 至于她那个容色艳丽的侄女? 崔氏淡淡一笑。 刘妈妈见夫人脸上诡异的笑,吓得心惊胆颤。忙道:“夫人劳累了这些天,快歇着罢。 “歇着?” 崔氏轻叹口气,“不能歇,我以后要歇的时间太长太长,趁我还有口气在,我得把事情一件件地做下去!” 刘妈妈微微踌躇,到嘴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 …… 高府内宅的一处厢房里,高锦葵美美地睡了午觉。梳洗好,接过山秀递来的燕窝,刚喝了两口。觉着滋味有些稀疏平常,遂推了玉碗,淡淡道:“怎么今儿燕窝的滋味淡了许多?你尝尝。” 山秀忙上前挑起一勺,细细地品了品,皱着眉道:“果然是淡了许多。小姐,要不我帮你到厨房问一问去。” 高锦葵挥了挥手。轻轻地叹了口气道:“母亲理家时,从未出现过这般情形。你也不必问。必是那些个眼皮子浅的人作了手脚的。老夫人到底是小户人家出来的,理个把院子尚还清明,诺大的高府……哎!” 高锦葵轻轻叹了口气,话说一半留一半。 山秀笑道:“小姐,咱们姨娘可是名门大户出来大家闺秀,将来……必能把高府理得妥妥的。” “可不能混说!”高锦葵忙叮嘱道。 “哎啊,我的好小姐啊,如今可不是明白的事?老爷对崔家那两个看不上眼,何姨娘又刚刚被禁了足,算来算去这府里,也就咱们姨娘能成事。”山秀脸上颇有得意之色。 高锦葵到底老成些,淡笑道:“便是心里知道,外人面前千万一个字都漏不得。更何况父亲没发话,都是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呢。你给我收敛着些。” 山秀见小姐这般说话,忙上前朝小姐正而八经地道了万福,笑道:“谁说没一撇?奴婢瞧着这一撇啊,是早晚的事。奴婢先恭喜小姐,贺喜小姐。日后小姐可是这高府嫡出的二小姐,谁也不敢再小瞧你,别说是三小姐,四小姐,便是大小姐见了,也得客客气气地唤小姐一声,再不敢冷鼻子冷眼地对小姐你说话。” 高锦葵心下欢喜,脸上仍端得笑道:“这话也是你混说的!” 山秀面色一哀,叹气道:“奴婢知道这话不该说,奴婢不过是看不惯她们欺负小姐你罢了,总捏着小姐好性儿,眼里也没个上下。” 高锦葵一听这话音不对,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轻道:“这话如何说的?谁眼里没个上下?” 山秀倒来了杯温茶,递到高锦葵手里,咬牙道:“还有谁?不就是刚刚被夫人派到表少爷院里的,三小姐跟前的那个丑丫头吗?” “可是全身上下就一双眼睛还能瞧的丫鬟?” “正是!” 高锦葵挑眉道:“她如何了?” 山秀横眉冷笑道:“小姐忘了,今儿在夫人院里,小姐巴巴的交待奴婢,让奴婢挑几件小姐的旧衣裳给那丫鬟送去。奴婢想着,那衣裳虽说不值钱,却也是小姐的一片心意,特意捡了几件锃锃新的给她送去。哪知那丫鬟仗着现在在表少爷房里侍候,已看不上咱们送去的衣裳了。” “噢,一个小丫鬟竟然这么拿大?”高锦葵脸色有些不悦。 山秀见了,忙不迭的又添了一把柴火:“可不就是,奴婢瞧着,她连小姐您都不大放在眼里,一气之下,抱着衣服就回来了,心道好好的衣裳,奴婢便是撕烂了,也不给那起子势力小人穿。” 高锦葵冷笑道:“刘妈妈调教出来的好丫鬟,只顾在主子跟前摇尾巴,倒想学着主子把人踩在脚底下,真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山秀见自家小姐把话捎到了三小姐身上,心下得意,趁机滴眼药水道:“今儿早上,三小姐和大小姐一道走了,独独把小姐您丢下了,可不正是跟她手底下的丫鬟一样,专会在人前摇尾巴吗。我就不信,等将来咱们姨娘扶了正,她那尾巴还摇得起来,只怕又会颠颠地跑咱们这儿来摇呢!” 高锦葵一想到早上夕云院里那一出,心下只觉得有股子怒气往上涌。 她把茶盏重重地往几上一搁,冷笑道:“先忍得这口气,往后的日子长着呢。” “奴婢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将来等姨娘坐了正位,看谁还敢在小姐跟前放肆。”山秀眉梢高挑,忿忿道。 高锦葵瞥了她一眼,心中涌起一丝哀伤,叹了口气道:“在这个深宅大院里,连个丫鬟居然也敢言三语四,怪道二哥要被人陷害。幸好外祖家也算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若换了旁人,岂不被欺负死了。” 山秀见小姐面有哀色,忙劝道:“小姐且再忍些时日,奴婢打听到,夫人只怕连这个年都……到时候,这府里上上下下,谁敢对小姐说个不字。” “还是得防着崔家那两个!” 高锦葵并未被山秀的几句奉承的话冲昏了头脑,一针见血道:“我旁的倒不担心,独独担心这两人。夫人把这两个安置在府里,必是有深意的。” 山秀不屑道:“再有深意,老爷若瞧不上眼,只怕也奈何不得。” “蠢丫头,你以为正室之位,只看那颜色好,颜色差吗,哪里是那么简单的。快扶我起来,我要到姨娘院子里瞧瞧去。” …… 隆冬季节,已是掌灯时分。 何成刚行色匆匆入了府邸,直奔老夫人常氏的院子。 “什么?秋玉被禁足了?” 笑容僵在常老夫人的脸上。 何成刚忍住满腹心酸,恼怒道:“这个蠢货,居然敢给高府二少爷下春药,生生的坏了我的好事。” “下春药?作孽了,她怎么敢做出这种事情?”老夫人颓然倒在椅背上。 “母亲,若这个蠢货光下个春药也便罢了,她……她居然把高相爷刚收用的一个丫鬟与高家二少爷弄到了一张床上,还让高相爷逮了个现行。” 常老夫人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啊?她难道不知道我们已经和高相爷……” “母亲!” 何成刚懊恼地打断了老夫人的话。 “朱家一门,富贵都在我们之上,朱氏比着秋玉又早进门两年。她必是担心高相爷扶朱氏而弃她,不得已才出了这昏招。” “哎哟,我的老天爷啊!” 老夫人一拍大腿,气骂道:“你说她怎么就这么不小心,若真能成事,倒也罢了;这会子把自己都给栽进去了,这可如何是好?儿啊,这高相爷会不会连我们何家都记恨上啊!” 何成刚摇摇头道:“不好说啊!” “我就说她跟她那个贱人的娘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爹就是死在那贱人手里的。不行,我得赶紧把那贱人赶出府去,省得那何秋玉被高相爷休了,回何府连累到我们。” “母亲!” 何成刚头痛欲裂的抚着额头唤道:“依儿子看,事情还没到这一步。秋玉她再不济,总是替高家生下一对儿女。高相爷即便看着儿女的份上,也不会把秋玉怎么样的。” 常老夫人茫然抬首道:“那,我儿的意思是……那秋玉会有复起的那一天?”(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回 王氏的好处 “复起?” 何成刚变了脸色,冷笑道:“她就是再复起,再得宠也不顶什么用,这辈子只能是个妾了。” 何成刚是走过风月场的人,知道男人刚上手几天的女子,正是你欢我爱,如胶似漆的时候。这会子被个妾氏弄得生生折了心爱的女子不说,还把亲生儿子牵扯进来。他何成刚就是把何家所有的家产放在高相爷跟前,高相爷都不会再看一眼。 常老夫人心下略略一思忖,便明白儿子话中的深意。 世大名门的高府,堂堂莘国的相府,是不可能扶一个心机如此狠毒的女子为当家主母的。 母子俩人眼睁睁地看着到手的富贵,就这样拱手让人了,只觉得心头的邪火蹭蹭地往上窜,连连叹气。 …… 无边的暗色袭来,屋子里寂静无声。窗外风声凄冷,刮得庭前那两棵樟树沙沙作响,像是女子低哑的哭泣声,幽幽咽咽的令人胆寒。 何姨娘一袭单衣,无知无觉伏在榻上。眼底的泪早已干涸。 男人冷如寒霜的目光,似一把利箭,她不闪,不躲,任由那利箭洞穿过她的身体,她的四肢,她的五脏六腑,直至鲜血淋漓。 输了就是输了。 她不怨,不恨。 只是未料到她输得这样快。 欢愉的梦,似还未醒来。她梦见自己一袭红衣,披冠霞戴。坐着八人抬的大轿,轿外喇叭吹得欢天喜地,鞭炮炸得人耳朵嗡嗡作响。 那个如山一样挺拔。如水一样温柔的男子骑在白马上,回首含笑,唇边的弧度在阳光下显得那样的柔美。 她悄悄地掀起帘子一角,对上那深沉如水的眸子,如痴如醉,恍如隔世。 许久,她动了动早已麻木的四肢。凄凄一笑。 “来人,传饭!” …… 夜幕之下的高府。灯光点点,如梦似幻。 王氏一边替老太爷更衣,一边软糯糯地道:“老太爷,你说那何氏娇滴滴的。哪来那么大的胆子,敢对二少爷下手,用的居然还是这等下作手段,若不是今日人证物证俱在,妾身怎么也不敢相信素来温顺可人的何姨娘竟有这等算计!” 高老太爷微微皱眉,目光如炬地看向王氏。 王氏惶恐地抖了下手,故作镇定道:“妾身只是心疼二少爷,挨了他老子一顿板子不说,还小小年纪便经历了……说到底。他还只是个孩子!” 高老太爷哼一声,穿着中衣,坐到床沿上。浑浊的眼睛看不出悲喜。 王氏一边仔细打量男人神色,一边拨了拨床角的炭盆,忖度半晌,才笑道:“要说委屈,妾身觉着这府里上上下下,谁都没有咱们老爷来得委屈。” “噢?” 高老太爷应了一声:“这话如何说?” 王氏脱下外衣。爬进床里,轻轻把头磕在男人的背上。轻道:“老太爷你想啊,动手打二少爷的是老爷,把海棠姑娘送进窑子里的也是老爷,可到头来才发现这两人原是被人陷害的,你说说老爷他心里憋屈不憋屈?” 王氏不等老太爷说话,自顾自道:“如今夫人身子不好,夏姨娘素来是个不中用的,何姨娘又出了这档子事,全府上下,老爷也只能往朱姨娘院里歇歇,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着实委屈啊。” “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王氏眼瞳转了一圈,温柔道:“老太爷,前几日我回娘家,见我二哥家的侄女出落的真叫好,若老太爷愿意,我把人接来住几日。倘若两个孩子瞧对了眼,老太爷开恩,赏她一个姨娘也算抬举她。若这孩子没那个福份,侄女往姑姑家玩几日,也落不下口舌,不知道老太爷意下如何?” 高老太爷转过脸,盯着王氏瞧了半晌。 王氏心虚地偏过脸,嗔笑道:“都老夫老妻的了,做什么这般看我?我这也是为了老爷着想,年纪轻轻的可别熬坏了身子。” 高老太爷如鹰的目光冰冷地掠过王氏的脸庞,悠悠地浮出一抹深笑。 “一个姨娘?你倒也不怕委屈了你的侄女?” 王氏忖度这话中的深意,不动声色地捏住了被子一角,低眉垂目道:“老太爷说笑了,咱们这样的人家,便是一个姨娘已是抬举了她,还说什么委屈不委屈。且妾身冷眼瞧着,这孩子虽然长得出众,却是个老实本份的,也没那么多心思,最是宜家宜室。” 王氏媚眼轻挑,玉手慢慢地抚上老太爷的身子,轻嗔道:“老太爷,你说,好不好吗?” 高老太爷显然对王氏的说辞很是满意,突然哈哈大笑道:“好,好,好,夫人说好,自然什么都好,此事便依你。” 高老太爷一把搂住王氏丰腴的身子,把脸埋在她胸前的高耸中,及时的隐去了眼底的精光。 王氏似满足又似舒服地呻吟一声。 这世间的男人,没有不贪财爱色的,只要侄女能似她这般拢住男人的心,崔家两位容色平平的姑娘又算得了什么?她一个小门小户出来的女子能坐上高府的正室之位,她的侄女便也可以成事。 老太爷,只要人进了府里,是妾是妻,可就由你儿子说了算了! 王氏想到此,心底*涓涓而涌,混合着胸前传来的阵阵颤栗,手慢慢地伸向了男人的跨下…… …… 朱姨娘穿着锦茜色彩绣梅花对襟长袄,斜靠在炕上,玉手捻起一片山楂,放进嘴里。 “姨娘,我就说夫人是个良善人,定会为二哥在父亲跟前求情的。你瞧瞧,真被女儿说中了!” 高锦葵圆盘子脸,乌黑的发松松地挽了个髻。髻上簪着一枝珠花,优雅的放下手里的碗,用帕子拭了拭嘴角,文文静静道。 朱姨娘长长地叹出口浊气。 正所谓山穷水尽疑无路,柳岸花明又一村。 自打儿子出了那桩丑事后,朱姨娘心知扶正无望,只得歇了心思。连娘家来人,也推托身子有恙。称病不见。 一连数天,朱姨娘除了往夕云院请安外,窝在自个的院子里连个门都不敢出。好在女儿机灵,让她去求了夫人。 夫人可怜她爱子心切。又觉得此事有些蹊跷,便责令刘妈妈暗中细细查看,果不其然,顺着蛛丝马迹,终于发现原是那何秋玉不知羞耻做的手脚。 真真是最毒妇人心啊。何秋玉这招一箭双雕,不仅一举铲除了极有可能被老爷收进房里的海棠姑娘,又利用二少爷让她朱氏生生断了被扶正的可能。 朱姨娘一想到柔媚似水的何秋玉这般心思歹毒,不寒而栗,惊出一身冷汗。 如今儿子洗清了冤屈。重新得到老爷的宠爱;对手一举扳倒,被她死死地踩在脚底下;正室之位只等崔氏闭眼,便可手到擒来。朱姨娘一改前几日颓废的模样。不由得眉开眼笑。 “亏得女儿提醒,让姨娘去求了夫人。若不然,咱们二房可就栽了个大跟斗。女儿啊,她何秋玉这辈子都甭指望能再爬起来。老天有眼,善恶到头终有报啊!” 高锦葵冷笑道:“她也算是自作自受。” “可不是自作自受啊,你说说她。看着娇滴滴的,心思怎么就这么狠毒?连下药这种事情都能做得出来。听说她那个娘也是这样的货色。何家老爷便是因为用多了药。亏空了身体才去世的。” 高锦葵面色一红,淡淡地撇过脸去。 朱姨娘似意识到言语中的不妥,忙掩饰道:“我的儿,以后这高府,便是咱们二房的天下了!” 高锦葵嗔看了她一眼,正色道:“姨娘不可掉以轻心,不仅要常到父亲书房走动走动,夫人跟前也需得低眉顺眼。关键时候,只有夫人的话,父亲才会听。姨娘可别忘了,崔家两个姑姑还在咱们府里呢。” 朱姨娘一听崔家两字,笑意一点点从脸上逝去。她这些天只想着如何帮儿子洗清冤屈,居然忘记了崔家两位在旁虎视眈眈的姑娘。 高锦葵见状轻叹一口气,笑道:“姨娘,我瞧着父亲对崔家的两位年轻的姑姑并未多瞧一眼。” 朱姨娘眼中迸出光芒。 “真的?这么说来,你父亲看不上崔家的人?” 高锦葵摇头道:“父亲看不看得上,女儿哪里会知晓?女儿只知道夫人能依仗的是崔家,姨娘能依仗的也只有朱府。” 朱姨娘如醍醐灌顶,顿时明白过来。 高锦葵漫不经心的以手托腮,继又道:“姨娘,女儿好久未到祖父家中走动了,不如明日回了夫人,咱们一道回何府瞧瞧。” 朱姨娘一把搂住高锦葵,笑道:“我的儿,真真是聪慧可人,放眼这府里,谁能比得上我女儿。等姨娘我扶了正,定给我女儿找一户顶富贵人家嫁过去,十里红妆,让世人羡慕都羡慕不过来!” 高锦葵娇羞不已,扑倒在朱姨娘的怀里。 …… 何姨娘被禁的第二日,晴了几日的天气陡然转阴,午后小雨夹杂着雪花,零零洒洒而落。苍茫的水雾渐渐弥漫开来,寒风拂过,冷彻心骨。 因昨日府里才消失了几个人,故今日的高府显得格外萧条。主子们缩在自个房里不愿出门。下人们一改往日唧唧喳喳,三五成群的德性,默默地做自己份内的事。 东角门里,一顶小轿悄无声息地抬进了府,轿中的女子身着烟柳色双凤织锦短袄,绾着如云的朝月髻,眉如翠羽,齿如含贝,嘴角含笑,轻轻掀起帘子一角。(未完待续) ps:感谢午马,enigmayanxi的打赏。 书评区里,有书友对包子的鼓励,有对书的感叹,有对人物的欣赏,包子含笑而阅! 这本书,包子放弃了最熟悉的写法,是想做一个尝试。 想达到的意境是,一切的谜团就像剥洋葱一样,一片一片的剥下去,直至洋葱的最里。 也不知包子是否有这个笔力。 不管了,尽心,尽力,好坏便留等书友们去说罢。 第六十八回 女人不该为难女人 说实话,这样下着雨雪的冬日,最舒服的便是躲在被窝里闷头睡大觉,若能睡她个三天三夜,便是人生最大的乐趣。 林西命苦,不仅睡不了大觉,还被主子像条狗一样地拖出去串门子。因此她十分羡慕能留在江枫院看家护院的荷花姑娘。 说起荷花姑娘,林西对这两日的遭遇颇有几分想吐槽的*。 按理说女人不该为难女人,丑女人更不应该为难丑女人。可那荷花姑娘不知为何,总看她不大顺眼。小到头上戴什么珠花,大到奉茶时腰身要弯到多少度,荷花姑娘总有话说。 林西无可奈何地翻了个白眼,心道就算她奉茶时腰身弯到九十度,布菜时胸挺到表少爷脸上,也没凹凸的曲线给人瞧啊。 林西的腹诽还未结束,荷花姑娘已肃着脸道:“为人丫鬟,仪容仪表固然重要,顶顶重要的还是面部神态,似刚刚你这般翻白眼,便是对主子的大不敬。若给外人瞧见,只会道咱们高府的丫鬟没有规矩。” 不等林西回话,荷花姑娘又道:“再者说,姑娘家的人品德行,举止教养关系到日后的婚嫁,咱们府里出去的姑娘,婚嫁必不会差。日后到了婆家,正正经经的当家奶奶言行举止堪堪入眼,是要被人明里暗里笑话的,丢的不仅是姑娘的脸面,连带着还丢了高府的脸面。所谓人要脸,树要皮。高府钟鸣鼎食,岂能被一个丫鬟而坏了百年世家的名声?” 一个白眼惹来荷花姑娘一番长篇大论,林西委实没有想到自己在她眼里。已然成了坏了一锅粥的一粒老鼠屎,林西脆弱的小心脏啊,着实的痛楚了几下。 痛楚过后,林西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很重。高家百年世家的名声竟然落在了她这样一个小小的丫鬟身上,前途任重而道远啊! 此时林西再打量荷花姑娘,没由来的觉着荷花姑娘身上不仅散发着英雄的光辉,同时也散发着革命烈士的光辉。她突然意识到。为什么橙子听说她和荷花姑娘一道去服侍三表少爷后,一点醋味也没有。只幽幽地看了她几眼。敢情那眼神中流露出来的全是同情啊! 林西想到此,龇了龇牙,忧伤的重重叹了口气。 高子瞻和崔瑾辰对视一眼,不由得放下手里的棋子。目光投向林西。 这丫鬟一身绿色袄子挂在身上,袄子很精致,却有些大,一看便是主子赏赐的,越发显得她瘦小不堪。皮肤微黄,唇薄,鼻塌,偏一双眼睛生得又大双亮,颇有几分灵动。头发也不似其他丫鬟一般油光锃亮。梳得一丝不苟,蓬蓬的还有几缕落在耳边 崔瑾辰扑哧一声笑道:“表哥,这回我住到府上。旁的倒也罢了,只这丫鬟有趣的紧,整日里神游天外的,也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高子瞻想着那日在园子里的情形,面色一沉。 崔瑾辰眼尖,看得分明。忙道:“也不是一无是处,这丫鬟嘴很甜。手脚也勤快,很有几分眼力劲。” “你小心些,如今这府里的丫鬟们也都各有心思,别小心着了她们的道。” “就她?” 崔瑾辰似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语带讥诮道:“表哥,有心思也得看是什么人,似她这般的,便是装了满肚子的心思,也无济于事。” 高子瞻瞪了他一眼,轻轻落下一子,唇角弧度微翘,“也有那不自量力的!” “噢?” 崔瑾辰调子拖得长长,定定地看了高子瞻半晌,凑过脸,低声道:“那海棠不会也勾引过你吧?” “胡闹!” 高子瞻剑眉倒竖,俊脸浮上一层红色。 崔瑾辰落子笑道:“一个丫鬟,就闹得你们高府鸡犬不宁,如此看来,姑姑治家的手段还是松泛了些。听说今日又有姑娘进府来?” 高子瞻不自然的撇过脸,冷笑道:“老夫人的侄女,动的什么心思,路人皆知。” “容色如何?” “没瞧过,也没兴趣瞧!” 崔瑾辰摇了摇头,一声叹息过后,正色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话放到婚姻大事上,也不错。表哥,不是做弟弟的没提醒你,如今你们这府里……” 高子瞻心中一凛,望向崔瑾辰的目光带着一丝锋芒。 崔瑾辰耸了耸肩,舔了舔嘴唇唤道:“林西,给爷端杯茶来!” 林西缓过神,利落的给两位少爷奉上茶。 正巧大少爷的通房如玉姑娘步履轻盈地拎着食盒进来,纤纤素手轻抬,柔柔地把青花瓷碗往少爷跟前这么轻轻一放,玉手的细润如脂衬着青花的素眉勾勒,直看得林西两眼发愣。 “大哥,表哥躲在房里吃什么好吃的呢?” 银铃般的笑声由远及近,说话间,高茉莉已掀了帘子进来。一边用帕子掸了掸身上沾染的雨丝,一边笑道:“远远的就见如玉拎着食盒进来。” 如玉颇有眼色地转过身替大小姐把斗蓬解下来,转身扔给林西,自己又沏了热热的茶,奉到大小姐手上,殷勤道:“大小姐,请用茶!” 高茉莉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不置一词,目光反落在林西身上。 林西忙上前行礼道:“大小姐好!” 高茉莉轻轻“嗯”了一声,笑道:“这衣裳你穿着倒还合适。” 林西拘谨地拽了拽衣角,笑了笑道:“谢大小姐赏赐!” “大冷的天,你怎么跑这里来了?”高子瞻轻笑道。 “表哥能来,我怎么就不能来?若不走这一趟,怎么就知道原来你们两个在这里躲清静。” 高茉莉把手在碳盆上烤了烤,笑着拿起茶盏,打开茶盖闻了闻,便搁在一旁。 高子瞻笑道:“如玉,把父亲给我那几两好茶沏给大小姐喝。这丫头,最是个嘴刁的。” 崔瑾辰头也未抬随口便道:“表妹喜欢喝什么茶?回头得了好的,我着人给你送来。” “这丫头,只爱喝雨前龙井,旁的,极少能入她的口。” 高茉莉俏中带羞,怯生生地看了表哥一眼,笑道:“听大哥胡说,表哥若得了好的,不尽什么,只管送来,妹妹正好都尝尝。” 高子瞻深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地对崔瑾辰笑道:“都说女生向外,这还没出门子呢,就嫌弃她亲哥哥了,忒让人伤心!” “哥!” 高茉莉涨得满脸通红。 “表哥,该你了!” 崔瑾辰似未听见,催促着高子瞻下快些。 高子瞻微不可察的目光一紧,稳稳地把手中的黑子落了下去。 崔瑾辰不可置信地瞧着棋盘,陷入了沉思。 高子瞻见妹子脸上有些讪讪的,笑道:“你表哥是个棋痴,一下起棋来,眼里除了棋子,看不见别的。瞧瞧,都缠了我半天了。” 高茉莉心中一喜,脸上带出几分笑意来。凑上前看局中走势。一时三人都被棋盘吸住了眼神。 此情此景落在林西的眼中,觉着万分的熟悉。 忆往昔,庭前落了一地桂花,清风徐来,幽香阵阵,一轮明月,又大又亮,挂在树梢。 她与小师弟,一人执白,一人执黑,一人抱头冥思苦想,一个咬唇蹙眉沉思,直杀得个昏天黑地,日月无光。 师姐从刚开始的兴致勃勃,到以手撑额,到双手托腮,到渐渐梦语。直到老爹披着衣裳,拿了把菜刀,霍霍地站在跟前,林西一猫腰,溜得比兔子还快。 老爹扔下菜刀,把衣裳盖在师姐身上,弯腰轻轻抱起她。 小师弟不紧不慢地收拾好棋盘,衣襟随风而动,沾满了桂花香,夜风袭来,说不出的飘逸出尘,仿佛天地间只余他一人而已。 林西回回对着桂花树下收拾棋盘的小师弟骂一句“死妖孽”后,抱着被子呼呼大睡。 林西这人,文不行,武不行,独独下得一手好棋,打遍林家庄无敌手。小师弟来后,林西结束了左手对弈右手的悲惨过往,总算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林西这人有个怪癖,下棋喜欢打赌,且喜欢出些刁钻的赌局。刁钻么到何种程度,隔壁林二老深有体会。 因为十二岁月那年冬天,他一觉醒来,口不能言身不能动,被剥得精光藏在了林南的被窝里,结果他如愿地看到了心中女神惊慌失措的脸,并如愿地收到了一顿下手极为重的板子。 林西想着自己的斑斑劣迹,不由自主得笑出了声。 “林西,你笑什么?” 崔瑾辰一枚白子在指间摩挲,迟迟不肯落子,实在忍无可忍。 这丫头垂手立在一旁,目光呆呆地落在棋盘上,已经傻笑了好几回。 林西忙回过神,胡言乱语道:“三表少爷,奴婢没有笑啊,奴婢刚刚只是脸抽筋了。” 崔瑾辰气笑道:“又是耳背,又是脸抽筋,你还能想出什么借口?” 林西愣了愣,忙垂下头不敢说话,一副做错了事的样子。 “得了,输了就是输了,别把罪名怪到丫鬟头上!”高子瞻轻描淡写道。 “若不是这个丫鬟嘿嘿笑出了声,影响到我的棋路,这盘棋我怎么可能输?”崔瑾辰心尤不甘。(未完待续) ps:明日便是女性的节日。 包子祝书友们,吃好,喝好,睡好,玩好,一切都好! 第六十九回 眼花 高茉莉看着棋盘边思虑边笑道:“表哥,这盘棋开局开得很好啊。” 崔瑾辰笑道:“你瞧瞧,连表妹都说我能赢的,要不是……” 我擦。 林西心中的愤怒从脚底心冒到了头顶心。下不过对手,是能力的问题,下输了,却把输的原因怪罪到旁人头上,那是棋品问题。下棋之人,可以没有人品,却不能没有棋品。 林西此生最恨的,便是没有棋品的人,她一个没忍住,低着头哼哼道:“技不如人还怨天尤人……” 此话一出,林西便后悔了,果断乖乖地闭上了嘴巴,把头垂得更低了。 她竖着耳朵听了半晌,见没人注意到她,心下窃喜。却未料到离她最近的高子瞻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两眼。 “三小姐来了!” 如玉的声音如天籁般响起。林西如蒙大赦,不知不觉吐了口气。 “三妹来了。” 高子瞻扔了棋子,起身迎上去,走了两步,又回首道:“林西,把棋盘收一下!” 高茉莉见表哥仍盯着棋盘,并未起身,一双眼睛像是两颗光亮的水晶,明亮清澈。 她轻轻地推了推他的胳膊,崔瑾辰回过神,抬头见屋里有人来,这才扔下棋子,朝高茉莉微微一笑,“表妹,我们一旁喝茶去。“ 高茉莉含笑点头。 林西待人都走开了。才不紧不慢地走到棋盘前,定定地看了两眼,随手拿起白子。轻轻落下,白琪全盘皆活。一抹笑意由嘴角轻轻漾开。宽大的袄袖拂开,棋盘乱成一团。 林西低头利落地收拾棋盘。 如玉姑娘眼尖的发现自家少爷转过脸,盯着棋盘的眼睛似有一丝光芒闪过。她不甚在意地扯了扯大少爷的袖子,示意他招呼客人。 高子瞻回过神,目光似有刹那的恍惚,他定睛再瞧。那丑丫鬟低眉顺目的一颗颗整理着棋子,平淡无奇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特别之处。 高子瞻自嘲一笑。心道定是自己眼花了,一个连字都不识的丫鬟,如何能下得一手好棋? …… 怡然院的狂风暴雨比着泰然院的温馨祥和,气氛显然要凝重许多。 四小姐高紫萼扑倒在桌上已嘤嘤哭泣了半个时辰。 高子眗耐着性子哄了半天。亲妹子仍是哭,只得搓着手无可奈何地坐在一旁叹气。 高紫萼似哭累了,抬头抽泣道:“哥,你倒是想想办法啊。” “想办法?怎么想办法,父亲这会正在气头上,我若冒冒然去找他,只怕是连我都……” “那你就眼睁睁地看着姨娘被禁,咱们三房被人踩在脚底下吗?你忘了姨娘平日里是怎么疼你的了吗?” “四妹,我……” 高子眗一句话都对不上来。急得眼睛都红了。 高紫萼伤心道:“父亲把姨娘身边得用的几个人都给发卖了,这会子姨娘被禁在院里,连我们都不让见。你说父亲是不是会把姨娘……” 高紫萼不敢再往下深想半分,捏着帕子又哭出声来。 “四小姐,四小姐!” 贴身丫鬟锦绣掀了帘子进来,喘着气道:“四小姐,三少爷,奴婢打探清楚了。是老夫人的娘家侄女被接了来。他们都说……” “都说什么?”高紫萼急道。 “都说……都说……” 高紫萼急得站起来,跌足叹道:“你倒是说啊!” “都说是接了来给老爷做妾的!”锦绣咬牙把话说出口。 “什么?” 高紫萼跌坐在椅子里。捂着帕子哭泣。 “哥,怎么办,你倒是说句话啊。” 高子眗被她闹得烦了,咬咬牙猛得起身,在屋里来回走了几圈,突然道:“若不行,我出府找舅舅他们商议商议。” 高紫萼眼前一亮,忙拭了拭眼角的泪,起身推了他一把,“哥,你快去,舅舅他们最疼我们了,不会见死不救的。” …… 此时正值隆冬,相府的园子里,却仍有几分景致可瞧。细雨中的回廊曲折蜿蜒,雨丝夹杂雾气晕染在一起,一片迷蒙。 王美玉亦步亦趋地跟在姑母王氏后面,偶尔侧过脸打量一下四周的美景。纵使心中思绪万千,王美玉脸上仍端着得体的笑颜。 高家果然是百年世家,只这园子里的奇花异草,亭台水榭便让人觉着贵气逼人,比着王家逼仄的小花园,不知道好出多少倍。倘若她真的能……一抹红晕浮在王美玉的脸上,她慢慢地垂下了头。 “夫人是个厉害的人,一双眼睛能看到你的骨头里去,你在她跟前,话无需多,守着本份便可。万万不可让她看出你的野心。”王氏一边走,一边低声交待。 “老爷这人,是个好颜色的,崔家两个姑娘,颜色堪堪,入不了他的眼睛。凭你这般才貌,再用些个心思,必能入老爷的眼。到时候,你再趁着你欢我爱,割舍不下时,在老爷跟前吹吹枕边风,我在边上再帮衬你一把,必能心想事成。” 王美玉又羞又臊,恨不得把脸深埋下去。 王氏转身看了她一眼,放低了声音道:“只要你能拢住老爷的心,堂堂相府正房的位置便是你的,趁着年轻,再生个一子半女的傍身,这位置便坐得稳当。到时候这相府,还不是咱们姑侄俩说了算。” “姑母!”王美玉娇柔地唤道。 “好孩子,如今滔天的富贵就摆在你面前了,能不能成事,只看你自己的本事。别辜负了姑母对你的一片心!” …… “夫人。王家姑娘给夫人来请安了,正在外头候着!”水仙小声的在崔氏耳边轻语道。 崔氏刚用过药,心里头正有些不舒畅。闻言脸色渐沉,半晌才叹道:“瞧着如何?” 水仙冷然一笑,笑中的鄙夷清晰可见:“夫人瞧了就知道了!” 崔氏会意,淡淡道:“把人请进来吧!” …… “夫人!” 王美玉低眉敛目立在床头,眼睛只盯着脚下的方寸之间。 崔氏瞧着眼前水葱似的女子,脸上端着得体得笑,温和道:“快抬起头来。给我瞧瞧!” 王美玉轻轻抬头,如水般的眼睛楚楚动人地瞧着崔氏。盈盈娇态,让崔氏心头一冷。 “妹妹真是好相貌,瞧瞧这姿色,这气度。哪里是小户人家出来的?便是顶顶富贵的人家,也养不出妹妹这般人品来。”崔氏这话说得极有意思,明抬暗贬,。 水仙极有默契得笑道:“可不是吗?这一下,可把咱们府里的,都比下去了。” “夫人过奖了,妹妹薄柳之姿,登不上大雅之堂!”王美玉显然没有听出这话中的深意,她及时地低眉垂首。赧羞道。 崔氏朝水仙递了个眼色。 水仙转过身,从妆奁里取出一对水绿翠玉水滴耳环,奉到王美玉手上。 “咱们姐妹俩头一回见。总不能让你空着手去,这对耳环还是当年新婚时,老爷替我从外头寻来的。我如今病着,也不常带,倒不如让你们年轻人带着,我瞧着也喜庆。”崔氏轻轻道。 王美玉一见这翠玉的水色。眼前一亮,心知是上等的好东西。忙推辞道:“姐姐,这如何使得!” “又如何使不得?我给你的,你便拿着。咳……咳……咳。”崔氏捂着帕子,咳嗽两声。 “夫人赏的,王姑娘拿着吧。”水仙在旁劝道。 王美玉推辞了几下,顺手便收下了耳环。又略坐了坐,见崔氏脸有疲色,便趁机告退。 …… “你瞧着她如何?”崔氏懒懒地歪在床上道。 水仙嘴角一撇,笑道:“夫人放心,是个眼皮子浅的,没什么成算。” 崔氏淡淡笑道:“小户人家出来的,都是这般模样。当初何姨娘刚进府那会,也是这般如此。这人,连何姨娘都不如,成不了事。” 水仙笑道:“亏得老夫人左算计,右算计,结果弄进来了这么一位。夫人也不必再把心思放在王家姑娘身上,左右不过是个姨娘,翻不出什么花样来。” “晚些,你安排她给老爷送趟宵夜!”崔氏低低叹了口气道。 …… 正阳宫的午后,仍如往常一般得静寂无声。服侍的宫人们轻手轻脚的各行其事。 李皇后懒懒地接过宫女递来的燕窝,只喝了两口,便推开了。 心腹春阳眼疾手快地斟上茶来,笑道:“娘娘这两日胃口不大好,不如让奴婢把刘太医请来,把个平安脉吧!” 李皇后瞪了一眼春阳,摇了摇头,闲闲问道:“崔家大爷进京这些日子,都见了些什么人?” 春阳略一迟疑,笑道:“那边说,这几日都是早出晚归的,与京中几位大臣来往甚秘。而且,奴婢听说,崔家的两位姑娘已入了高府。” “噢?” 李皇后眉毛一扬,丹凤眼眸气势凌人。 “这么说来,这高、崔两府结亲,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春阳打量皇后神色,笑道:“连皇上都说‘罢了’,可不是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皇后蹙了蹙眉,微微变色,半晌才道:“你可记得景德九年?”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使得春阳如遭雷击,身子微微一颤。(未完待续) ps:感谢bigbird,这算是三八节的礼物吗?感谢感谢! 感谢艾玛30! 也祝书友们,节日快乐! 第七十回 逍遥侯府 景德九年,郭皇后病逝,皇帝提出立李氏为后,遭群臣反对。其中高老相爷尤其反对的激烈。他屡次向皇上提出刘氏出身微贱,无子傍身,不适为后。 皇帝虽贵为天子,却不能一意孤行,只好作罢,暂把李氏升为德妃,皇后一职空缺三年。 三年后,李氏生下一子,皇帝才立排众议,立李氏为后。而这一年,李皇后已四十有三。 “春阳啊,皇上的病怕是……高、崔两家一明一暗把持朝政,虽是国家栋梁,难保不生二心。靖琪年幼,少不更事,主弱臣强,乃国之大忌啊!” 李皇后十指紧握,幽幽一叹:“更何况当年的事,瞒得过天下众人,只怕瞒不过高府那位老相爷。” 春阳微微一愣,忙道:“当年的事情,高老相爷身在宫外,怎么会……” 李皇后冷哼一声:“那只老狐狸,自先帝起,便是先帝的肱股之臣,有些事,他怕也是心中有疑虑的。只是苦于没有证据罢了。” 春阳心头突突一跳,忙道:“娘娘,这可如何是好,万一……” 李皇后微微叹息一声:“卧榻之上,岂容他人窥视!春阳啊,你说本宫该如何是好啊?” 春阳摸清了皇后的心思,沉思良久方道:“回皇后,奴婢不懂朝庭大事,奴婢只知道小时候若遇到什么为难的事,便跟家里人商量。” 李皇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释然一笑:“本宫也有些日子没见逍遥侯夫人了。” “可不是吗,奴婢算算,估摸着该有一个月了!”春阳笑道。 李皇后浅笑地点点头。 “奴婢这就去安排。”春阳展眉笑道。 李皇后摆摆手道:“倒也不急。太子这两日书读得可好?” 春阳笑道:“皇后惦记着。怎不自己去瞧瞧?听说太子这几日读书总要读到四更才睡。” 李皇后面色一沉,有些坐不住。 “这孩子,哪能这样遭塌自己个的身子?快,快让御缮房炖些个补品来,我一会瞧瞧去。” 春阳躬着身笑道:“娘娘放心,奴婢啊这就去!” 春阳刚走两步,夏公公打着千儿匆匆进来。他朝春阳递了个眼色。春阳忙顿住了脚,跟了进来。 夏公公凑到皇后跟前。低声道:“娘娘,皇上昨晚批完褶子,不知何故,去了重华宫!” 淡淡的一句话。从夏公公嘴里轻轻说出,春阳听得心头直跳,忙用眼睛去瞧皇后。 皇后的脸上平静依旧。 正阳宫诺大的宫殿里,静谥的没有一丝声响。 皇后缓缓地抬起手,春阳忙扶住了。 一丝淡笑在嘴角绽开,瞬间化为一抹冷然的讥讽,一国之后的凛冽气势赫然外露。 春阳与夏公公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 许久,柔媚的声音淡淡响起。 “明日。让逍遥侯进宫。” …… 莘国的京城,素来是南贵,东富。西热闹。 城南的三庙胡同,素来是达官贵人云集的地方。 胡同口有一处深宅大院,大宅正门,一左一右中蹲着两个大石狮子,栩栩如生。正门之上,有一牌匾。匾上“逍遥侯府”四个大字雕琢得龙飞凤舞。 逍遥侯府占地极大,院内亭台楼阁水榭。曲径通幽,青瓦白墙,可谓雕梁画栋,琼楼玉宇,富贵到了极致。 黑色豪华马车缓缓行至侯府正门,早已等候多时的侯府管事迎了上去,亲自把马车中的人扶下,恭身道:“侯爷回府了!” 李英杰五十上下,身材微胖,肤色白净,轮廓分明。他眼睛眯成一道缝,看了看管事,昂首抬步入院。 “夫人在何处?” 李峰紧跟在侯府身后,忙道:“回侯爷,夫人在房里备下酒菜,正等着侯府用膳,已经打发人来问过好几回了。”李峰紧跟在侯爷身后 “嗯,从望回府了?”李英杰顿了顿脚,回首道。 “回侯爷,三爷今日约了几位好友到西山游玩,尚未回府。” “大冷的天,往山里跑,也不怕冻着自个。速速派人去看看,让他无事早些回府。”李英杰甩袖而去。 “是,小的这就派人去!” …… 白玉院是逍遥侯府最为华贵的一处院落,此处是侯爷夫妇俩日常的居处。 李英杰一踏入白玉院,便有伶俐的小丫鬟迎上来,屋门口,一中年贵妇含笑迎道:“侯爷回来了!” 贵妇姓钱,名缓,娘家原是武将出身,其祖上曾追随开国皇帝打江山,只可惜官位太小,事后江山平定,也只捞了个小武官做做,没甚油水。 好在钱缓的父亲钱红颇有头脑,懂得钻营,官至昭武副尉,虽只是个正六品的官位,却已有实权在握。 钱缓素喜交际,为人豪爽,三教九流,五行八作的均有交际。有一年偶然认识了京中从事珠宝玉器的富商姚英杰,见其言语不俗,出手大方,几杯水酒之后,当下引为知己。 彼时的姚英杰已三十二岁,府中只一房妾室,尚未娶妻生子。钱红见那姚英杰长相周正,五官颇有福相,珠宝生意做得热火朝天,且有个表妹刚刚入宫为妃。钱红咬牙赌了一把,把唯一的女儿许配给了姚英杰作了正室。 这一赌可谓是惊天动地。那钱缓一见父亲把自己许配给了一个商户,且年岁又这般大,气得拿起剪刀便要绞了头发做姑子去,惊吓了一众人。 那钱红不顾老妻哭天抹泪。不顾女儿寻死觅活,不顾几个儿子的苦苦哀求,硬是把人绑着上了花轿。 哪知姚家的结婚喜宴还未散开。宫中就有旨意过来,直接封了姚英杰一个六品闲官。那钱缓一见此情形,也就乖乖地入了洞房。 此后的姚英杰一路鸿运当头,宫里表妹的位份往上升一升,他的官位就跟着往上升一升。 说来也是好运,先皇后郭氏在景德十年因病去世,景德十三年李氏生下皇子。母凭子贵,直接被皇帝册封为皇后。 就在李氏被册封为皇后的第三年。皇帝念其娘家无人,破例赐了李姓,且封了侯。当初被迫嫁过来的钱缓,就这样堂堂正正地做了侯府夫人。 钱氏如今已四十。长期养尊处忧,又保养得极好,看上去,也只三十出头,微微有些发福的脸庞依旧白嫩如昔。 她亲自替侯爷斟了一杯酒,笑道:“娘娘今日把老爷唤去,可有什么要事?” 李英杰也不说话,饮了一杯酒,用过几筷子菜方出声道:“明日。你亲自回府一趟。” 钱氏心下微惊,却笑道:“老爷有何吩咐?” 李英杰定定地看了她两眼,正色道:“无甚要紧事。有件小事需得大舅哥帮我做一做!” “何事?”钱氏追问道。 李英杰低声道:“帮我查一个人?” “什么人,老爷神神秘秘的,连妾身都瞒着。” 李英杰深看了她一眼,道:“崔家老三。” …… 夜已深沉,翰墨院里灯火通明,高则诚与相府的几位幕僚仍在商议国事。 书房外。一纤细的身影悄然而入。 陈平,陈和两人对视一眼。伸手拦住了来人。 “姑娘止步!相爷正与人商议事情,外人不得擅入!” 王美玉缓缓地抬起头,软糯,甜脆的声音随之响起:“我奉夫人之命,给相爷送宵夜来。” 陈平微微皱眉,正色道:“姑娘稍等,容我通报一声。” 王美玉欠了欠身,含笑退到一旁。 书房门枝桠一声响起,先后走出三个书生模样打扮的人,目光均落到了王美玉身上。 王美玉微微偏过头,把脸隐在夜色中。 三人相视一笑,朝随后而出的高相爷拱了拱手,纷纷带着意味深长的笑着告退。 高则诚早就听到书房外头的动静,他略一挑眉,陈平,陈和两人颇有眼色地悄悄退去。 王美玉轻轻上前一福,缓缓抬起头。 庭院幽幽微亮的灯光下,女子身着淡紫色锦袄,雪白的面庞上,红晕微染,樱口微微轻启,笑吟吟地看向眼前的男子。 “相爷!” 高则诚淡淡地看了她两眼,冷然凝睇。 “姑娘请回吧,书房重地,外人不得擅入。今日看在老夫人面上,不予追究,若有下次……” 王美玉茫然睁大了乌黑闪亮的美眸,泪盈于眶。偏那泪珠似留恋女子白洁的肌肤,迟迟不肯落下,饶是那铁血心肠之人见了,也不免心生不忍。 高则诚久经风月,对风花雪月,颠鸾倒凤这一套久熟于心,如何不知眼前女子的心思。 他淡淡一笑,视若无睹,依旧佛袖而去。 男子修长伟岸的身影慢慢走出王美玉的视线,一泓清水,终是簌簌而落。她委屈地咬住了唇,半晌后掩面而泣。 …… “老夫人,珏姑娘去了翰墨院,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便哭着出来了,看样子,老爷似不大满意。”春云低声道。 “蠢货,连个男人也拢不住,我要她何用?” 王氏一把扔开手中的佛珠,眼中闪过不悦。 春兰忙陪笑道:“老夫人,珏姑娘脸皮儿薄,有些话怕是说不出口。老夫人别急,回头好好调教一番说不定就能成事。” “脸皮儿薄?” 王氏疲倦地抚上额头,冷笑道:“若脸皮儿薄,连高家这个门都别进啊,何苦让我费这一番心思。”(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回 没的选择 “老夫人,许是最近府里事情多,老爷的心思不在女色上头。” 王氏默默无语半晌,面容板得更黑。 “正是因为老爷的心思不在女色上头,她才更要趁机行事。若不然,就凭崔家两位娇滴滴的姑娘,能有她什么事?” 春兰见老夫人动了怒,噤若寒蝉,再不敢多说半句。 王氏皱着眉头,沉思片刻,终究叹了口气。 “在院里找个经年的老妇人,把男女一事仔细说于她听。我能帮她的也就这些了,能不能成事,也得看她有没有这个命!” …… 高则诚信步走出院子时,雨丝伴着西风呼啸,略略大了些。 他抬头望了望天,重重暗云遮盖得严严实实,一丝星光也无。 若是往日,这般脂粉香泽,娇媚清新的女子他早就笑而纳之,只是今日,他半点心思全无。 高则诚略站了站,便往老太爷院里去。 老太爷正伏案写字,抬眼见儿子来,也未停下笔,只淡淡的唤人上茶。 高则诚喝过半盏茶后,老太爷扔了笔,深深地打量儿子几眼,道:“王氏没把她侄女送到你书房来?” 高则诚冷笑道:“父亲,儿子岂是这等见色忘义之人?她打的什么主意,儿子岂会不知?” 儿子和王氏不和,已不是一天两天,早在他续娶王氏为妻时。儿子已公然冷眼相待,这些年,连声母亲都未曾唤过 老太爷想至此。叹气挥了挥手,贴身下人颇有眼色地退了下去。 门悄无声息地关上,老太爷冷笑一声,眼神暗沉下来。 “说吧,是不是崔家老大这两天有所动作?” 高则诚如实地点了点头,沉声道:“父亲,这两日他亲自出马。拜见了朝中的几位重臣。 老太爷抚须沉吟半晌道:“以他的身份,居然亲自出马。看来崔家果然是有备而来的。” 高则诚目光闪动,低低道:“父亲,这几日朝中似有些不太平。” “噢,说来听听!” 高则诚薄唇勾起讥笑。冷冷道:“居然有人上书称相位一职,需分个左右,方可使朝庭平衡。” 老太爷听得心惊肉跳,忙道:“可有人应和?” “还无人应和!只是儿子瞧着,此事不像是无的放矢,怕是大有深意!”高则诚面色不善道。 “可查出上书之人是谁?” “皇上瞒得紧,儿子打探不出来。父亲,会不会是崔家老大在背后动的手脚,意在崔、高两家继续联姻?” 老太爷微微变色。踌躇半晌才道:“不大好说。依我看,你还是早些在崔家两位姑娘中选一位称心的,方可安了崔家的心。如此一来。崔家必会一如继往地支持咱们高府。” “父亲,崔家如此行事,逼人太甚!” 高则诚动怒道:“当年,我……” “则诚!” 老太爷迅速打断儿子的话,肃声道:“当年之事,不必再提。如今之计。先稳住崔家方为正经。大丈夫只求建功立业,高官厚禄。不必再论其余。我听说崔氏有意让茉莉与崔家三子亲上加亲,这个主意很好,就说是我说的,此事宜早不宜迟,且先定下来吧!” …… 高紫萼立在院门口,一边跺脚,一边往院子外张望。 锦绣悄悄从屋里拿了披风,披在四小姐身上,劝道:“小姐,外头凉,进屋等吧,奴婢帮你在这儿守着。” 高紫萼脸有急色,走了两步,顿住脚道:“再派人到前头去打听。” “四小姐,去了两拨子人,都说三少爷人还没回府,只怕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有什么事情能耽搁了?会不会是何府的事情啊?舅舅他们有没有想出好办法啊……” 高紫萼一边踱步,一边碎碎念,才念几句,却听锦绣低声惊呼道:“小姐,快瞧,那边有灯,怕是三少爷来了,奴婢帮你去瞧瞧。” “快去,快去!” …… “哥,你总算是来了,我在这儿都等了你半天了!” 高紫萼嘟着嘴巴,不悦道:“可见着舅舅他们了,怎么说?” 高子眗拿起茶盏,一口饮下,叹了一口气道:“妹妹,别提了,怕是指望不上的。” “什么?” 高紫萼惊得立了起来,跺脚恨恨道:“想当初,姨娘得势时,那府子人仗着姨娘,什么好处没劳着?如今姨娘失势了,怎么着,就生死由我们了?哼,回头有本事,就别再找上门。” 高子眗咬了咬嘴唇,终是一言不发。 高紫萼骂了几句,自觉无趣,重重地叹了口气,坐着也不说话。一时间屋子里冷清了下来。 一旁侍候的锦绣看着沉默的两位主子,轻声道:“三少爷,你跟大少爷素来要好,实在不行,在大少爷跟前提一提,请他帮忙,看看能不能在夫人跟前帮姨娘说几句好话。老爷对夫人素来敬重,夫人的话,老爷多少能听进去些。” 兄妹俩一听这话,不由觉得眼前一亮。 高子眗一拍小几,展颜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得了,我这会就往大哥院里去,妹妹,你且歇着吧!” …… 崔瑾辰斜靠在紫檀嵌黄杨书椅中,一本书半个时辰未翻动一页。 林西腰酸背疼的立在书桌旁,怒目圆睁。 可怜她这幼小的身板,忙上忙下一天了,原本以为能早早得睡个安稳觉,跟周公美美得约个会,偏偏天不遂人愿。 爷爷的。这小子脑子有屎,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装读书人。若读书人个个都像他这样。半天只盯着一页书瞧,那天下的读书人,岂不得读到七老八十才能考个功名回来? 熬夜读书,多半是个猝死的命。 三表少爷猝死了,大小姐便要守寡; 若夫人预先知道心爱的女儿今后是个守寡的命,说不定立时三刻便吐血而亡。 高相爷与夫人夫妻情深,老婆死了。必然无心朝政; 相爷无心朝政,那文武百官多半是混水摸鱼。 如此看来。大莘国很有可能因为这小子的夜半苦读而乱相频生啊! 既然荷花姑娘说高家百年世家的名声,可能因为她的一个白眼而毁于一旦,那她无论如何不能让堂堂大莘国,也毁在她手上。她一个小小的丫鬟,扛不起这样深沉的千古骂名啊! 林西念及此,深吸一口气,硬生生地扯出个笑,小心翼翼憋出一句:“三表少爷,三更的更鼓已过了好一会了,该歇着了!” 崔瑾辰斜睨一眼她,俊眉紧蹙道:“林西,如果让你做一件你不愿意做的事情。你该如何?” 三表少爷,这话问得好。 我林西不愿意做的事情着实太多,入高府是我不愿意的;来侍候你也是我不愿意的;三更半夜不睡觉在你书房里干杵着。更是我不愿意的。 关键是——我有的选择吗? 林西腹诽了几句,陪笑道:“三表少爷,如果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做做也无防,毕竟人家开口了,帮人就是帮已嘛;如果是杀人放火这类十恶不赦的。那可万万做不得,那是要坐牢杀头的!” 崔瑾辰气得几欲倒仰。把书一扔,起身走到林西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林西心头冷哼一声,脖子一缩,及时地把头低了下去,可怜兮兮道:“三……三表少爷,难道……难道我说错了吗?” 崔瑾辰心头一跳,入眼处一片白腻光滑的颈脖,烛光下幽幽散着莹光,竟让人忍不住想摸上一摸。 林西见她没了声响,抬头去瞧。 崔瑾辰慌忙移开眼睛,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句:“你说得没错!” 既然没错,还纠结什么,嘎崩利落脆的睡觉啊。林西多么渴望她此时的心声,能被三表少爷听见啊! “如果这事,会影响到你的一生呢?”崔瑾辰幽幽盯着她道。 林西被表少爷眼中的光芒吓了一跳,忙道:奴婢笨,不明白三表少爷在讲什么!” 崔瑾辰自嘲的笑了笑。 她自然不会明白。一个服侍人的丫鬟,除了端茶递水,打伞叠被外,还能有什么想法?便是她手和脖子长得再好看,也只是个服侍人的丫鬟。 林西尤不知自己未曾遮掩的脖子已被人瞧了去,她打量表少爷脸色,咬牙道:“三表少爷,不早了,该睡了!” “急什么?我还有几页书没看!” 崔瑾辰甩了袖子,又坐回到那张紫檀嵌黄杨书椅中,又拿起了那本被他扔在一旁的书。 几页书? 林西急了,心道老子等你把这几页书看完,天都亮了,还睡个屁觉。 她灵机一动,颠颠地走到三表少爷跟前,陪笑道:“三表少爷今晚在书房坐了一晚上了,是不是有什么难事啊?三表少爷若看得起奴婢,不防说出来让奴婢帮你想想办法?” “你?” 崔瑾辰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绿衣小丫鬟,嘴里呼出一口冷气。 “奴婢见三表少爷愁眉苦脸了一个晚上了,想必是遇到了难事。三表少爷,是不是身上的银子不够使了啊,若真不够了,奴婢这儿还有几两碎银子,可先暂时借你使一使。不过,可一定要还啊,这是奴婢藏的嫁妆银子,三表少爷若不还,将来奴婢存不够嫁妆银子,找不到婆家,那可就惨了。” “你……”崔瑾辰气结。(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回 还能不能活 “啊,三表少爷不是为银子发愁啊,那一定是想家了。换了奴婢千里迢迢离开故乡,跑到京城来,夜深人静时也会勾起点乡愁的。奴婢一想到老家,心里,眼里就会发酸;这一发酸,就会睡不着觉;一睡不着觉,第二天就没精神;人一没了精神,做什么错什么,就容易挨主子和妈妈的骂。所以奴婢不敢想家。奴婢一般都是早早地睡着了,什么也不想。三表少爷……” 崔瑾辰总算是从这丫鬟喋喋不休的话语中,听出了几分道道来。冷俊的脸上浮现怒意,额头的青筋古怪地抽动了两下。 “闭嘴,睡觉!” 林西长吁一口气,笑得真诚而谄媚,高声唤道:“荷花姐姐,三表少爷要睡觉了,你快来侍候吧!” 崔瑾辰定定地看着林西的微黄的小脸,磨了磨后槽牙,冷笑道:“你叫我什么?” “三表少爷啊!”林西不明就里。 “把三字去掉会死啊!”崔瑾辰一声怒吼,拂袖而去。 走了几步,冷风冷雨扑面而来,崔瑾辰打了个寒噤。 他摇了摇头,不可置信地回过头看了看书房门口正目送他离去的小丫鬟,心道,我这是怎么了?跟个小丫鬟也计较。 林西疲倦地扑倒在温暖的床上,眼神渐渐涣散,想起那一声吼,脑袋往被子里钻了钻,喃呢道:“不叫你三表少爷。难不成叫你二表少爷。本来就是个二货……再添个二……三表少爷是准备在二道路上……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往前走吗?让我们这些做丫鬟的……还……活不活! …… 活不活,是个主观内在问题。 能不能活,是个客观外在问题。 这就如同要不要。能不能要;去不去,能不能去是一个道理。 林西是在两天后才明白过来,那天晚上,为什么英俊的三表少爷赖在书房里,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也明白过来那个所谓影响到他一生的,是个什么事! 因为这一日。老太爷,老爷客客气气地把崔家大舅爷请入府。山珍海味,好茶好饭地招呼了半天,酒过三巡后,提出高、崔两家需得亲上加亲。 崔大舅顶着一张酒后微红的俊脸。意味深长得笑了笑,然后一口应下。就这样高家嫡出的大小姐,定给崔家嫡出的三少爷为妻,二年后择黄道吉日成亲。 高家大小姐,出身名门贵族,累世仕宦,琴棋书画皆通,美貌娇艳非常。又是相府唯一嫡出的女儿,十成十含着金汤匙出身的贵女。 崔家三少爷。出身名门贵族,累世书香,琴棋书画皆通。风流英俊非常。又是崔府嫡出的公子,百分百的优良品种。 正所谓才子必须佳人,佳人必须才子,方成佳配。单看男女双方的客观条件,门当户对,郎才女貌。 林西觉得。这是一桩好的不能再好,配得不能再配的好姻缘。当然得撇开表哥。表妹近亲婚姻这一点微乎其微的小瑕疵。 只是她林西冷眼看崔家三表少爷这两日的脸色,隐隐觉得也许这是一出郎无情妾有意的搓合姻缘。 三表少爷这两日除了回一趟京城崔府的府邸外,旁的时间都懒懒地躲在院子里不肯动弹。当歌不语,对酒无欢,月下长吁,花前摇首,看得林西是心惊胆颤啊。这哪里是害了相思?这分明是想逃婚的节奏。 正所谓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意恋落花。林西不知为何有些同情崔家的三表少爷。你说年纪轻轻的,毛还没长全,硬给塞了个媳妇过来,偏还不能反抗。哎,他不长吁谁长吁?他不摇首谁摇首? 人生啊,真真是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别看那些个公子,小姐穿金戴银,吃香喝辣的,到婚嫁问题上,统统一个身不由己。哪比得上她这个小丫鬟,契约一到,屁股拍拍,走他娘的。天高任她飞,海阔凭她跃,要多爽有多爽。 林西想着想着,就觉得美得不行,却听得书房里头,一声暴怒。 “此事不必再说,崔、高两家联姻,是你祖父定下来的事。” 说话的是刚刚入府便直接进了三表少爷书房的崔家大舅爷崔荣轩。 “父亲,崔府适婚的男子这般多,为何偏挑我一个?” “崔家适婚的男子确实多,但嫡脉嫡出的不过三五个,你姑母觉着你跟茉莉配,我看着也般配,这才同意定下这门亲事。再说茉莉那孩子知书达礼,模样标致,虽说有些娇纵,并非那不讲道理的人。你非长子长孙,无需娶那精明算计,能持家守家的女子。” “父亲!”三表少爷的声音听在林西耳中有些楚楚可怜。 “正妻之位,容不得你胡闹。旁的,你看着喜欢,自己作主便可。” 崔大舅的话说得再明了不过。老婆,必须娶家族为你选定的。小妾,你看着喜欢,随便摆进屋。 林西跺了跺快冻僵的脚,搓了搓已然冰冷的手,撇了撇嘴,心道这老婆还没娶进门呢,便想着三妻四妾,亏我林西还同情他。男人,果然都是一丘之貉,没一个好东西。 要是她未来的男人敢左一个小妾,右一个小妾地弄进门,哼哼,直接一把剪刀结果了,落得干净。 林西听墙角听得咬牙切齿,冷不丁,书房的门枝桠一声开启,父子俩一前一后地出来。 林西忙躬着身子,恭敬道:“舅老爷慢走!” 崔荣轩看都未看林西一眼,拂袖而去。 崔瑾辰朝林西看了一眼,目光幽暗不明。 林西忙陪笑道:“表少爷,有什么吩咐?” 崔瑾辰摸了摸鼻子,冷笑道:“从明天晚上起,都你值夜。荷花……我让她歇着!” 说罢,头也不回,追随老父亲去了。 就好比雪天炸了个响雷,六月飘起了飞雪,林西纤细的身板,晃了几晃,绝望地欲喷出一口鲜血来。 大爷的,你被逼婚,关老子什么事?需要这样折腾老子吗?老子招你惹你了?心胸狭隘,小人猖狂,卑鄙无耻,冷酷无情,蓝颜祸水,活该你娶个不爱的女人…… 林西恶毒的腹诽,源源不断地从脑子里冒出来。 她哀嚎一声,见荷花姑娘正忙完手里的活,从房里走出来。她嘤咛一声,一把扑进荷花姑娘的怀里,痛苦地嗷嗷直叫唤。 …… 林西的痛苦不在于夜间必须睡在主子卧房的外间,也不在于晚上要爬起来侍候主子喝茶、撒尿。林西的痛苦在于她睡下去了,压根就醒不来。 若说下棋是林西第一拿得出手的一技之长的话,那么睡觉便是林西第二拿得出手的特长。只要她想睡,便是站着,跪着都能睡得很香。鉴于这一特长,林西拥有了她人生最为得意的一样东西,那便是皮肤。 如果说师姐的皮肤是那剥了壳的鸡蛋,那么林西的皮肤便是那剥了壳的嫩鸡蛋。那叫一个新鲜,一个水灵。再配上一对盈盈浅浅的梨窝,林西总觉得自己与师姐,师弟相比,长得还有那么一点可人之处。 倘若三表少爷果真要她夜夜守夜的话,嗜睡如命的她不仅不可人,很快,她就会变成死人。 所以林西趴在荷花姑娘的怀里哭得极为伤心。 荷花姑娘倒也没有把她推开,只低沉地说了一句:“我守夜,表少爷他睡不着!” 林西猛然抬起头,鼻涕眼泪模糊地盯着荷花姑娘的脸看了半晌,总算明白三表少爷要她值夜的真实用意。 换成是她,夜里起来撒尿,冷不丁看到幽幽灭灭的烛火下一张满是疤痕,狰狞的脸,只怕再急的尿,也会吓得给憋回去。 荷花轻轻推开林西,转过身忙自己的事去了。 林西清清楚楚地看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痛楚,不知为何,只觉得鼻子又开始发酸,一时无语凝噎。 罢了,罢了,这日子混不下去,唯一的办法便是早些找到老爹想要的东西。如今这高府上下,除了那一处她林西未曾踏足过,旁的都已寻遍,也是时候找个机会探一探了! …… 冬日阴雨绵绵的京城,行人极少,街道巷陌透着一股子萧瑟。崔家的马车不疾不慢地行走在路上。 马车很是宽敞,车内铺着厚厚的皮毛毯子,正中间置着一张梨花木雕花小几,上头摆着两只茶盅。 崔瑾辰一连喝了两杯,抬头打量父亲的神色,见父亲盯着手里的青玉茶盅把玩着,目中似有深沉,他张了张嘴,却不敢说话。 半晌,崔荣轩轻轻一叹,把手里的茶盅往儿子怀里一扔,崔瑾辰忙不迭的接住了,不解道:“父亲,你这是何意?” 崔荣轩深深打量他一眼:“你、我父子刚入京,皇宫里便得了消息,时至今日,皇上却迟迟未曾召见我!” “父亲无官无职,皇上冒冒然召见,只怕名不正言不顺。” 崔荣轩抚了抚剃得光秃秃的下巴,目光清然。 “以你祖父的身份地位,倘若进京,当今天子必要扫塌相迎。” 崔瑾辰略思片刻,便明白此话中的深意。(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回 月黑风高时 崔家世代鼎贵,人才辈出,历经两朝。前朝时,受皇家宠幸,致使百官争相攀附,真可谓是高门望族,数世昌盛。 如今崔氏子弟大多隐退,教书育人,却仍保持着最高门第的地位不坠。 当年的天子之师凌雷年轻时曾拜崔家先辈为师,与祖父是师兄弟关系。按师门辈份,当今天子,见着崔家辈份最高的祖父,应恭敬的称呼一声师叔。 崔瑾辰念及此,谨慎道:“父亲,如此说来,京城的水应该不深。” 崔荣轩看着他,瞳色漆黑得像墨般浓重。 “现在看来,确实不深,皇帝对崔、高两大世家,仍是念旧情的。只是中宫那位是何心思,为父着实猜测不透。” 崔瑾辰不屑道:“一介女流,父亲何需再意!” “非也!” 崔荣轩摇头道:“倘若是其他女子,倒也罢了。当今中宫,并非俗女子,你只看她出身贫贱,无名无份地跟着皇帝这些年,到头来却力排众议,坐上凤位,便知其人之厉害。” “再厉害又能厉害到哪里去?父亲无须杞人忧天。儿子只想知道既然两位姑姑已经进了高府,又何必再让我与表妹定亲,如此举动,岂不更惹人猜忌。” 崔荣轩默不作声,许久才道:“子瞻是高府长子长孙,他的婚事,太过引人注目,高老太爷势必慎重。而茉莉是个女子。你又非崔家的接班人,你与她定亲,是为了却你姑母遗愿。” 崔荣轩眼波微转。下面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 父亲之所以应下茉莉的婚事,一则是为了淑兰,更深的用意是倘若崔家两位姑娘不成事……高家身处天子脚下,高居相位,权利非常。 况子瞻这孩子,面相不俗,将来必是龙凤。接掌高府。淑兰一旦过世,崔、高两家能维系的。也只一双子女。茉莉是子瞻的亲妹子,两人从小亲厚,以他的性子,必会多加照拂。这门亲事也是为了崔家在京城留下一条后路。” 崔瑾辰看着说话密不透风的父亲。脸上拂过一丝伤痛。姑母的遗愿,却要用他的一辈子去了却,虽然他从小就知道崔家儿女的婚事由不得个人,落到他头上的时候,心里多少有些不甘。父亲甚至连问都没问他一声,便作主为他订下了这门亲事。 崔荣轩似知道儿子心中所想,冷冷道:“你既生在多情薄幸的崔家,无可选择。这个姓氏意味着什么,不用我说。你也应该知道,你享受这个姓氏带来的崇高荣耀,必然要为这个姓氏做出贡献。人生在世。有所不为,自当有所必为。此事,不容你旁生枝节。” “三儿!” 崔荣轩轻轻一叹,声音软了下来。 “于公于私,这门亲事对你都是有利的,你不看旁的。只看你姑母的面上,都应该应下。” 崔瑾辰咬了咬牙。诚心实意道:“父亲,儿子只是觉得年岁尚小,未建一番大业,便早早定下婚事,心有不甘。” 崔荣轩悠然叹息:“崔家子弟,无须建功立业,只要读书做学问,教书育人,安分守己。崔家百年世家,已然显赫,若再锦上添花,便是祸事!” 崔瑾辰并非顽劣,单单几句提点,心下便已想通。更何况两家联姻已成定局,又岂是他一个小辈几句反抗,便能反抗得了的?当下稳稳地低下了头,恭敬道:“儿尊父命!” …… 子时,夜色深浓。 高府诺大的府邸一片寂静。 一个纤细的身影轻巧地翻过茗月轩的院墙,四下张望了几下,遂朝着府邸最深处快速地跑去。 冬夜的雨虽不大,却密,打在人脸上,夹着寒风,丝丝的疼。黑影在一处院落门前停下来,只见她不慌不忙地顺着那院子转了一圈后,翻身爬上了院墙外的香樟树,朝院子里看了几眼后,翻墙跃了进去。 黑影刚稳稳落下,却听得吱呀一声,正房门被打开,一个身材苗条的丫鬟披了件袄子,手里拿了个盆出来。 黑影显然未料到此时还有人出来倒水,闪身躲进了边上的灌木丛里。许是到了一处安全的角落,黑影长长地吁出口气。然这口气尚未吁完,那黑影突然浑身一僵,目光落在了身侧。 暗夜中,一双闪着亮光的眼睛正盯着她瞧。黑影悚然一惊,张嘴欲叫,一只手已悟住了她的嘴,另一手搂住了腰。 “唔!” 一股雄性的气味扑面而来,林西嘴角抽搐,拼命挣扎。 “别出声!” 似有脚步声渐渐逼近。 “声”字还未说完,一盆水从天而降,那黑衣人猛得把林西压倒在身下,巨大的身形挡住了大部份的水,只有几滴溅落在林西未有任何遮挡的脸上。 刺骨的冷水令林西打了个激灵,她瞬间出手,一把扯下黑衣人脸上的黑布。 时间便在这一瞬间停止。 竟然是他! 他怎么会在这里? …… 刹那间,林西心头涌出无数的念头,其中最强烈的一个念头是,月黑风高夜,正是杀人埋尸时。 原来黄历这玩艺,也是可以忽悠人的。 脚步声渐行渐远,门呯一声合上。 林西扯出一个无辜的表情,看了看两人此时的身位——男上女下,果然经典!而后,她如愿地看到男子眼中闪过一抹惊色。 “是你?” 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林西心下一阵沮丧。他居然认了出来。 “真是巧啊,又遇见了!敢问公子贵姓!” “你是谁,为何以假面示人?”很显然,眼前的男子并不吃林西这一套,目露凶光。 “我说公子,同道中人,何必追根问底。你看这样好不好?看在我让你一方砚台的份上,咱们互不干涉,和平共处如何?” 林西循循善诱。 眼前的男子正是在墨香小院里,用一千五百两银子从她手上抢得砚台的大块头。 林西迅速地分析眼下的形势,觉着与其两败俱伤,不如握手言和,因为她清楚的知道,以她三角猫的功夫,在此人手下,过不了一招。 大块头长眸微眯,显然心中正在作着挣扎。 林西不给他时间,轻道:“我这人最大的好处,就是健忘。公子你呢?” 身下的女子身量未开,却眉目如画,眼中虽有担忧,却不见多少害怕。 大块头面色一缓,沉声道:“林姑娘,我最大的好处,也是健忘。” 林西心下长出一口气,赧羞一笑道:“想不到与公子有相同的特性,真是……件极好的事。公子你看……” 大块头未等林西说完,浑身一抖,抖下无数水珠,然后长臂一夹,纵身跃上墙顶。 林西似只小鸡般被夹在大块头的胳膊下,几个起伏之下,人已经被轻轻放置在不知道哪个院落的屋顶上。 大块头脱下湿的黑衣,露出内袍,对上林西的眼睛,林西尴尬地偏过脸。 大块头仔细看着林西的脸,半晌道:“哪个是真容?” 林西捂着呯呯直跳的胸口,不假思索道:“你如何瞧出来的?” “眼睛!” 原是如此,怪道有人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林西深喘两口气。 大块头冷笑道:“身手如此蹩脚,居然也敢学人做贼。世风日下。” 林西脸红得像煮熟了的螃蟹,嘴硬道:“身手如此矫健,居然也来做贼。世风日日下!” 大块头眼中闪过嬉笑,不动声色道:“前些日姑娘让砚,今日我替姑娘挡水,咱们两清!” 林西心思全不在这上头,她正在思虑这高高的屋顶,她如何才能不惊动旁人地落下去。 林西的手脚功夫确实有些不堪,攀个墙,爬个树,逃个命什么的还拿得出手,稍有些难度的,便要了她的命。像大块头这等嗖一下便能飞檐走壁的,林西实不敢想。 哎,在高府四年,居然没被人发现,实属好运啊。 大块头见她默不作声,一双眼睛盯着地上看,不由笑道:“放心,我一会送你下去!” 林西白了他一眼,故作镇定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 大块头闻言一愣,提气,双腿轻点瓦片,人已消失不见。 “哎!” 林西大惊之下脱口而出,感觉不对,忙用手捂住嘴,低声咬牙道:“爷爷的,言而无信,小人也!” 此时,故作镇定已无用处,那大块头没一把拳结果了她,已是放她一马,倘若再惊动了府里看院,便得不偿失,当务之急,看能不能找颗树爬下去。 林西躬着身爬了两步,才发现在斜顶的瓦片上行走,十分不易,想着原是那大块头把她带上来,又弃她而去,不由心下大恨。索性坐下来沉思。 这大块头深更半夜到高府做贼,所为何事? 能大手笔买端砚的人应该不像是缺钱? 这么说来,也是如她一般来寻东西的?他难道寻的也是那样东西?老爹可没说那东西值钱啊? 这大块头身手敏捷,功夫了得,带有些外乡口音,到底是何方神圣?林西静思半晌,却一无所得,心道还是下了屋顶再说。(未完待续) ps:天气骤寒,望书友们极时添衣! 第七十四回 车到山前 热门推荐:、 、 、 、 、 、 、 半盏茶的时间,林西爬到屋角,对面直着一棵梧桐树,目视一下距离,跃一跃应该能够着。 林西也未多想,跃身一跳,却不知冬日树枝枯松,易折,只听得咔嚓一声,身形已往下坠落。尚未来得及有任何反应,人已落入一怀中。 林西不用睁眼,也知道此人是谁。 她灵敏地挣扎落地,抱拳冷笑道:“多谢公子掐着时辰去而复返,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告辞!” “等等,你叫什么名字?” 林西眼波轻动,脸色忽变,眼睛似看到了什么用力一瞪。 大块头回过身去瞧,空无一人,心知上当,再回首时,眼前的小丫头已消失不见,哑然一笑:“功夫蹩脚,跑得倒快。” 说罢,几个翻身,人已跃出高府院墙。 大块头一气跑出几里,行至一座小宅子,翻墙而入,人刚落地,已有两人围上来。 “公子,宫中有变!老爷让你速速回去,万不能再耽误了。” “备马,我马上出发。对了,去查了下高府可有个姓林的姑娘。” …… 林西悄无声息地回了屋。今日表少爷没有回府,荷花姑娘守着正屋,房里没有人。 她默默地换下黑衣,妥贴地收到包袱里,坐在床沿喝了一盏热茶,缓缓心神,把事情前后细细思了一遍,随即倒床就睡。 这一夜。林西睡得极不安稳。 …… 久雨必晴,午后的阳光斜照进窗户,窗台上水仙开得正盛。幽幽散着香味。 “小姐,小姐?”腊梅轻轻唤道。 “啊,什么事?”高鸢尾缓过神,茫然问道。 腊梅把手炉塞到小姐手里,笑道:“小姐,二小姐都已经走了!” “二姐走了?” 高鸢尾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微卷。掩下了所有的心事愁绪。 腊梅担忧地看了小姐一眼。自打大小姐与崔家表少爷定婚的消息传出来后,小姐便有些魂不守舍。茶饭不思。腊梅微微地叹了口气。 也难怪,府中三位小姐同岁,大小姐由夫人作主,婚事早早地定下来。且定的是崔家,表少爷又是这般丰神俊秀的人物,这让府里其它三位小姐如何能不羡慕?若不然,刚刚二小姐那一通牙酸的话,又从何而来? 腊梅想了想,笑道:“小姐,船到桥头自然直。二小姐胡言乱语,小姐不听也罢。” 高鸢尾面上一白,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二姐那一番话。倒也并非胡言乱语。府里四位姑娘,三位少爷,夫人虽说表面上一视同仁。心里难免分个高下。大哥,大姐是夫人身上掉下的肉,夫人私底下自然要偏心三分。二哥,二姐有朱姨娘作主,朱家又是官宦之家,婚嫁也不会差;三哥。四妹有何姨娘在,何姨娘虽说被禁了足。至少还有个何家可依靠。独独我……” 说到这里,似有一把无形的尖锥,直直地插入了高鸢尾的心口。再过一年她便十四了,按理也该论起婚嫁,偏偏这个时候夫人病了……她哽咽着说不下去。 腊梅眼眶一红,忙劝道:“小姐别急,夫人对小姐一向亲厚,不会不管小姐的事情的。” “腊梅,母亲的样子,你也见到了,能不能撑到那一天,还不好说……再说,我这个身份,怎么能跟大姐比!” 高鸢尾微微颤抖的睫毛有些湿润。 腊梅一听这话,有些着急,忙道:“高府四位姑娘,就数小姐长得最好。琴棋书画,颜容德工也是小姐里最出众的,依奴婢看,小姐除了身份上沾个庶字外,旁的哪点比不上大小姐?” “腊梅,我若只是个庶出倒也罢了,偏连个兄弟,娘家也没有。别说是大小姐,其它姐妹,我比得过哪一个?” 高鸢尾一改往日沉稳内敛,言辞锋芒逼人。 “小姐?” 腊梅被睹得严严实实,半天说不出话来。 高鸢尾淡淡一笑:“你也不必劝我,都说人各有命,往常我还不信,总以为琴练得时间长些,规矩学得好些,在嫡母跟前听话懂事些,便能入了父亲,母亲的双眼。现在看来,有些东西,便是我再倾城绝色,再知书达礼,再孝顺本份,都是求而不得的。” 腊梅跟着小姐这些年,头一回听小姐说起这些,只觉得心下酸涩。 自家小姐命运不济,托生在夏姨娘的肚里。偏夏姨娘生下小姐没多久,不知何故看破红尘,吃起斋念起佛来,俗世一概不管。任小姐孤零零的在这深宅大院里苦苦挣扎。 夫人见小姐乖巧可怜,从小养在身边,比着府里其他两位庶出的姑娘,偏疼不少。小姐有了夫人明里暗里的庇佑,日子倒还过得去。 原指望着夫人看在小姐这些年孝顺的份上,指户好人家,谋个好姻缘。哪知夫人前几年身子就不大好,请医问药一日也没断过。出了海棠一事后,更是一落千丈,府里甚至连后事都预备起来了,早晚是要…… 老爷年纪尚轻,再娶是必然的。且不说府里已有三位姑娘住下了,就是两位姨娘也一刻没停过扶正的心思。若娶的是崔家的两位姑娘倒也罢了。若娶的是旁人…… 小姐失了依仗,又无兄弟姐妹可以帮衬,别说是姻缘了,只怕往后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腊月想到此,踌躇了一会,才道:“车到山前必有路,依奴婢看,夫人把崔家两位小姐留在府里,便是希望她百年后,老爷能娶崔府的姑娘为妻。如今大大又把大小姐许给了崔家,小姐细细想想夫人如今的举动……” 万般思绪涌上心头,高鸢尾很快就醒悟过来。 大姐的婚嫁已尘埃落定,夫人心头的一块大石落地。大哥是高府唯一的嫡长子,又有崔家这个强大的舅家作帮衬,其婚娶无需夫人多操心。只要父亲的正妻之位还姓崔,以夫人对她的疼爱,无论如何也会替她着想一番。 唇边绽出一丝笑意,高鸢尾柔声道:“二姐这几句话,倒让我着了魔。” 腊月冷笑道:“小姐别听她的,她这个时候跳出来,无非是看着何姨娘不行了,老夫人偏又把娘家的侄女接到府里,便想让你一道帮衬着替朱姨娘说几句好话,她也好摆脱那个庶字。” 高鸢尾目中晶莹闪动,淡笑道:“大人的事,哪是我这个做女儿的能插得上嘴的。我只晓得求老天保佑夫人平安顺遂,长命百岁。腊月,去跟小厨房说,从今天开始,我吃斋一个月,替夫人祈福。” 腊月忙笑道:“小姐替夫人做的那几件衣裳,也该快些了,再有两个月,便要过年了。夫人若穿上小姐亲手做的新衣裳过年,心里头不知道有多高兴。” 高鸢尾嘴角轻挑,若有所思的“嗯”了一声。 …… 夕云院里,崔氏看着女儿娇羞的模样,笑得心满意足。 高茉莉坐在床沿,脸涨得通红,手死命地绞着帕子,嗔道:“母亲!” 崔氏轻轻往后仰,苍白死寂的脸上,一滴清泪划过。 高茉莉见母亲落泪,心头一急,又唤道:‘母亲?” 崔氏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母亲这是心中高兴。我儿的终身大事定下来,母亲心头一块大石落了地,便是立时三刻去了,也心安了!” 高茉莉急得眼泪直淌,泣道:“母亲何故说这样的话?母亲必能药到病除,康健长寿。” 崔氏点头笑道:“不说,都不说了,母亲定能见到我女儿披冠戴霞,十里红妆的那一刻。” “大少爷来了!”刘妈妈的声音刚落,帘子被高高掀起,一身锦衣的高子瞻含笑信步而来。 母女俩迅速拭了拭泪。 高子瞻走到床前,嘴角上扬,喜道:“恭喜妹妹,贺喜妹妹!” “哥,你再说,我便不理你了!”高茉莉红着眼睛含羞嗔道。 高子瞻盯着妹子娇好的容颜笑道:“傻妹子,这是天大的喜事,有什么说不得的。瑾辰这个妹夫,哥哥极为满意,日后哥哥定要风风光光地把你嫁到他家!” 高茉莉躁得面红耳赤,跺了跺脚,嘤咛一声扑倒崔氏怀里。 “母亲,哥哥欺负我,你也不管管!” 崔氏见一双儿女当着她的面打趣,心头欢喜万分,抚着女儿柔顺的发髻道:“果然是个傻孩子,你哥那是喜欢你。这世上,除了父母外,也只你哥哥,是真心实意地为着你好。” 高茉莉心下欢喜,却又耐不住脸皮儿薄,从崔氏怀里钻出来,嘲大哥嗔看一眼,跺脚便回了房。 高子瞻等妹子走后,挥退了屋里众丫鬟,接过水仙端来的药盏,亲手喂崔氏吃了半盏。 崔氏用过药,嘴里泛着苦味,叹道:“昨儿瑾辰没回府?” “母亲,舅舅说是要带瑾辰拜见一位同门。今儿应该回府。” 崔氏用过药,嘴里泛着苦味,叹道:“听说这两日江枫院书房里的灯,总要亮到四更天?” 高子瞻一惊,心道母亲虽然病重,只这高府上上下下哪一件事情,都瞒不过她。(未完待续)R655 第七十五回 学以致用 高子瞻暗下斟酌了语气,道:“舅舅对他校考得极严,故表弟读书极为用功,亮到四更,不足为奇。” 崔氏淡淡道:“这门亲事,是你妹子自个看中的,依我的心思,你二舅舅家的老二更合适些。” 婚姻大事,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却舍不得唯一的女儿受委屈。故崔氏前脚把侄儿接进府之时,后脚就把女儿叫到身边商议。 女儿羞羞答答半天,才从嘴里蚊子叫似地吐出了几个字。崔氏一边感叹女大不中留,一边又为女儿的眼光感到欣慰。 崔氏尚在闺中时,便与长兄长嫂相处甚好。瑾辰这个孩子,模样长相且不说,能被长兄亲自带到京城的,必然是极得兄嫂喜欢的。女儿嫁过去,就是看在她的份上,兄嫂也不会亏待了这个儿媳。 所以尽管崔氏中意另一房侄儿,念着是女儿喜欢,倒也没有为难,痛快地应下来。 高子瞻笑道:“母亲放宽心,儿子觉着表弟他并非不愿意娶,只是觉着年纪尚小,便早早地把亲事定下了,心里有些别扭罢了。” “你舅舅这话倒也不假,满打满算,这孩子也只将将十六,若不是我……” “母亲,儿子看表弟此人,行事做派倒也方正,不像是没有担当的人。日后必会对妹妹好的。母亲大可放心。”高子瞻截了话头,柔声道。 崔氏听儿子如此说话。喜道:“我儿所言甚是!是母亲多虑了。母亲活到这个份上,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和你妹妹。只要你们俩个好。母亲也就安心了!” “母亲,儿子有事想与母亲说!”高子瞻怕惹母亲伤心,忙用话岔开了。 崔氏心里明白,却不点破,笑着点点头。 高子瞻伸手,抓住了崔氏骨瘦如柴且冰凉的手,正色道:“母亲。今日三弟来找过我!” 崔氏微微咳嗽两声,叹息道:“这孩子从小就跟你亲。能求到你跟前,说明他心里有你。只是这事,便是你亲自去求你父亲,也是无济于事的。只有等过些时日。你父亲气消了,还可求上一求。” 高子瞻点头道:“儿子也是这样跟三弟说的。只是三弟说父亲向来敬重母亲,母亲的话,父亲多少会听些。” 敬重? 崔氏胸口一闷,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可知何姨娘暗底下的心思?” “知晓!”高子瞻如实道。 “我且问你,倘若我死后,你父亲把何姨娘扶正,你当如何?” 高子瞻脸上浮现一抹痛色。 崔氏冷笑道:“你只要记着。你是高府唯一嫡出的大少爷,高家唯一掌家人,将来高家产业。兴盛都维系在你身上。嫡,庶二字,一字之差,差之千里,乱不得,也不能乱。” 高子瞻看着母亲脸上少有的厉色。深深把头低垂了下去。半晌,才抬起头道:“母亲。我明白了!” “去跟你三弟说,若有机会,我会在老爷跟前替何姨娘求情。让他安心读书。” 高子瞻未料到母亲那一番言语之后,仍是应下了他的要求,大感意外之余,不由正色道:“多谢母亲,母亲放心,儿子必不会让母亲失望。” …… 崔氏一阵猛咳,软软地倚在锦垫上,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我这两天总感到疲累得很。” 刘妈妈拨了拨火盆子,轻轻道:“夫人这些日子太劳神了,伤了元气。如今大小姐的事情已经定下,夫人也该静养才是。” 崔氏青筋微微一跳,半天没有作声。 刘妈妈打量夫人脸色,犹豫片刻方道:“夫人果真要给何姨娘在老爷跟前求情?” 崔氏冷笑道:“她已然是个已废了的,求不求,又有什么区别?随口的几句话,若能换得三少爷对子瞻的死心踏地,又有何不可?” 刘妈妈恍然大悟,陪笑道:“夫人英明。只是奴婢听说三少爷前两日去了一趟何家?” “何家?” 崔氏眼睛微微睁开,淡淡一笑。 “我跟了老爷近二十年,他是什么样品性的人,我心里最清楚。何家就是把金山银山都堆到老爷跟前,老爷也不会心动的。那两个孩子到底年纪小,不知道这事的轻重。以后三房不必再盯着了,折了翅的鸟,再扑腾也飞不高。” “是,夫人!” “王家的姑娘这两天在做什么?替我盯着些。” 刘妈妈忙道:“回夫人,自那日老爷把人撂下后,王姑娘便很少出来走动,这两日人都在老夫人院里。听说老夫人请了个经年的妇人,正传授些房中之事呢!” 崔氏听罢,沉默半晌后,嘴角浮现冷笑。 “一个女子,只凭这些个微抹小技,便想要当正房夫人,真真是痴心妄想。老夫人也是急病乱投医,老爷素来与她不和,又岂会自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放进屋里做个姨娘都已是抬举了她。” 刘妈妈眼中精光闪过,笑道:“夫人说得正是。老夫人打得一手好算盘,以为找个容色出众的女子便能拢住老爷的心。岂知咱们老爷与她不对盘了这些年,又怎会把区区一个王家的女子放在眼里?依奴婢说,只有像咱们崔家这样名门大家出来的姑娘,才配坐得稳。” 崔氏正欲说什么,胸口极其难受,猛地咳了起来。 刘妈妈眼神一紧,忙唤来水仙几个上前侍候。 …… “对,对,胸要抬高些,屁股要翘,声音要柔,一定要能柔出水来。对,就要这个模样。女人啊,要娇,要嗔,要柔才能得男人的欢心。” 王美玉一屁股坐在黄花梨玫瑰交椅中,气喘吁吁道:“姑母,侄女学这些有用吗?万一老爷还是看不上眼,岂不是白费了姑母这一番心思?” 厅堂正首右侧,王氏仪态万千地放下茶盏,轻轻一笑。 “有没有用,你日后就知道了。我跟你说,这世上的男人,都是一样的,没有不贪财好色的。若遇着上个绝色的,小腰儿这么一扭,媚眼儿这么一抛,身子便酥了半边。上到皇子皇孙,下到贩夫走卒,都是一个得性。你啊,只管学好了,学精了,回头找个机会再往老爷书房里走一遭,便是个铁石心肠的,也没有不动心的。” 老夫人见侄女脸色仍有一丝茫然,朝身边的陈婆子打了个眼色。 陈婆子忙笑道:“姑娘可知道府里这几个姨娘,老爷最宠哪一个?” 王美玉思了思道:“必是那容色最好的何姨娘!” 陈婆子摇头笑道:“若说以前,确实是何姨娘最得宠。只是如今嘛,最让老爷动心的不是别人,正是让老爷送到万花楼的海棠姑娘。” “海棠姑娘?”王美玉奇道。 “正是她。此女子相貌与姑娘不相上下,独胜在两个字上!”陈婆子堆起一脸皱纹,神秘兮兮道。 “胜在哪两个字上?” “一个是媚字,一个是敢字!” 王美玉下意识地把目光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含笑点了点头。 “媚,想必不消老婆子我多说,姑娘必是知晓的。独这个敢字,老婆子要好好跟姑娘说上一说。” “陈婆请说!” “世上的良家女子,幼识妇道,闺训,一言一行都按着教养来,见着自家男人不肯多说一句话,不肯多行一步路,只怕哪里行差错了,惹了男人不快。偏那海棠,丫鬟出身,心无畏惧,既敢说,又敢做,男人见了不免新鲜,吃到嘴里便觉得滋味不同。心里像被勾了魂一样的,如何能放得下?姑娘若能学得她的三分勇敢,何愁不能心享事成。” 王美玉秀眉紧蹙,若有所思,怔怔的半天没有言语。 老夫人拨了拨头上的金簪,与陈婆子会心一笑。 …… 话说从前有一个村庄。有一天,村东头的一头驴放了一个屁,然后当天村西头就死了一头猪。这猪死得有些莫名其妙,于是主人就喊来了方圆几十里有名的兽医来查看。兽医查看的结果是,猪是被驴放的臭屁给熏死的。 想到今天开始她就要夜不能眠,林西觉得自己就是那头倒霉的驴。表少爷啊,逼你娶老婆的不是我,你何苦把气出在我这个聪明可爱的小丫鬟身上。 荷花姑娘虽然长得不能入目,可关键人家体贴温柔,手脚灵活啊。你说万一夜里房里进了个毛贼,她还能帮你挡几下;走了火,她还能背你逃出升天;房塌了,她还能帮你把屋顶撑起来;表少爷啊,表少爷,你不能把自个的性命不当回事啊! 林西咬牙切齿,呲牙裂嘴,上窜下跳的在房里打了一套擒猪拳,决定溜出院子找橙子她们控诉一番。 她来到正房,朝正在做针线的荷花姑娘看了几眼,盘算着如何找个说辞。 “表少爷不在,你且去吧,早些回来,这院子里离不了人。” 林西心道荷花姑娘你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啊,知道我这一肚子的火无处可出,怕灼伤了自己,于是就好心地放我的假。 她心头一乐,跑上前虚笑道:“姐姐,我去去就来,几日没见着她们,怪想的。” 荷花头也未抬,只冷冷道:“女孩子家的,蹦蹦跳跳,笑口大开,成何体统?贞静幽贤方是正经。你这样子若给夫人看到,是要落口舌的。”(未完待续) ps:感谢午马,107的打赏! 第七十六回 人是旧时好 林西几欲厥倒。姐姐啊,老僧入定也得讲究个年龄,我这青春还尚未开始,你就想让它化作小鸟一去不复返了,这有驳人的天性啊。 考虑到荷花姑娘英雄的行为,林西决定不跟她一般计较,她抿着嘴,眯眼淡淡一笑,捏着嗓子柔声道:“荷花姐姐,那我便先去了,有劳荷花姐姐在家看着些,我去去就来。” 说罢,轻轻一福,挺着腰身,迈着小步,袅袅而出,一脚刚跨出门口,却听荷花姑娘的声音在背后幽幽响起。 “让你贞静幽贤,不是让你艳治做作,东施效颦这个典故,回头我好好跟你讲讲。” 似有一把尖刀朝林西心中狠狠一捅,她喷出一口鲜血,弃甲而逃。原来荷花姑娘最擅长的不是救人于水火,而是朝水火中的人放出毒舌。 …… 平芜院,自打小蛮死后,倒是一如继往的贞静幽贤,连大嗓门的丛妈妈不知何故,都没了声响。许是怕小蛮黄泉路上阴魂不散,一个心情不爽,便要找旧相识聊天喝茶。 林西回到她曾经为之奋战了一个月的老单位,心中感叹万千。都说月是故乡明,人是旧时好,这话真真不假。便是青儿,红衣,绿儿这几个素来对她下巴朝天,眼露白光的姑娘,林西看着都觉得可爱无比。更别说连磨牙,放屁,拉屎都在一个屋子里的橙子,小月俩。 三个女人一台戏。小姐妹几日不见,这戏唱得便有些欢快。 橙子笑眯眯的亲自奉上一杯热茶,递到林西手里。小月忙不迭地拿起专门为林西留着的瓜果点心,捧到小几上。 林西品着热茶,用下一块点心,舒服地打了个饱嗝。橙子眉毛一挑,两个脑袋很有默契地凑上来。 “我跟你们说,昨儿个何姨娘院里又发卖出去两个丫鬟?叫得可惨了。” “真的?”小月很是吃惊,“这可怎么办?” 橙子眨了眨眼睛。郑重道:“什么怎么办?何姨娘连容妈妈都保不住,那几个小的又怎么保得住?” 在这个诺大的高府。想保留点*,基本上是件很难的事情。何姨娘前脚被禁,后脚关于她做的事情悄悄的在下人中传开了。只是碍于高家的家规,又有小蛮的前车之鉴。无人敢明说。 林西对于何姨娘的事知晓得比旁人要早些,早到二少爷和海棠丑闻一出,她用脚趾头便想到了。在这个府里,有本事买通下人,一举除掉两个竞争对手的人,除了病得卧床不起的夫人,也只有何姨娘有这个本事了。 夫人想要对庶子庶女动手,早八百年就动了,也不会等到现在。剩下的何姨娘…… 林西这人素来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更何况高府主子的那些个龌龊事情,她更是懒得听,懒得看。也懒得管。 饭吃多了,大不了撑一会;秘密知道多了,那可是要人命的事。内宅的女人,剑戟森森,磨拳霍霍,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林西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橙子摇摇头道:“这回何姨娘真的是……再难翻身了。我听说老爷若不是顾忌三少爷,四小姐。早就一纸休书把何姨娘休了。” 小月心中一颤,压低了声道:“真看不出柔柔弱弱的何姨娘居然有这样的心机和胆子。吓得我这两日只敢呆在自个院里,都不敢出门了。” 林西适时地插上一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内宅里,姨娘为了扶正,什么事做不出来?” 小月不愿意把何姨娘想得如林西说的那样,忍不住开口辩驳道:“也许何姨娘是太喜欢老爷,这才想着要扶正。” 林西白了她一眼,心道小月姑娘你还能再单纯一点?喜欢?鬼才信咧。若人人都像何姨娘这样打着喜欢的名义,做那十恶不赦的勾当,那岂不是天下大乱。 橙子眯起眼睛,朝她俩招招手,神神秘秘道:“我听我娘说,当初何姨娘一顶小轿抬进门,是被绑着进府的。新婚之夜,何姨娘哭了半宿。” “真的?”两人异口同声道。 林西显然没有预料到何姨娘进府居然还有此等狗血剧情,这么说来,高相爷是霸王硬上弓?眯着的眼睛骤然睁大,散发着幽幽光芒。 “老爷赏下多少好东西,何姨娘看都不看一眼。后来老爷发了火,派人把何姨娘的生母接来了,母女俩人在房里说了半天的话。第二日,何姨娘才给夫人敬的茶。” 林西斟酌道:“如此看来,何姨娘是不愿意给老爷做妾的!” 橙子点点头,小声道:“听说,何姨娘在娘家原是定了亲的,后来死了父亲,她是庶出,在娘家不受嫡母长兄待见,日子过得极难,没办法了才给咱们老爷做的妾。” 小月惊得嘴巴大得能吞下一个鸭蛋,半晌才回过神来道:“这么说,何姨娘也是个可怜人!” 林西轻轻一叹,极干脆道:“身世可怜,行事可恨!” 橙子未曾想到林西能说出这般有深度的言语,不由得看了她一眼,心道去了几天表少爷院里,这丫头怎么瞧着聪慧了许多? 她心中这般想,嘴上便问道:“林西,表少爷这人怎样?” 从何姨娘跨越到表少爷,林西感叹橙子的跳跃性思维非常人能比。 她清咳一声,低声道:“我跟你们说,表少爷这人外头看着温文而雅,实则脾气很大,稍不满意,就对人大吼大叫,而且还不让人休息。他读书,我什么事情都不能做,只能干巴巴地站在一旁看着。茶水冷了点,碳火少一块,他都要板脸。” “这么难伺候?”橙子秀眉紧蹙。 林西想着从今往后没有整觉睡,咬牙切齿道:“何止这么难伺候。他睡觉前必要吃些点心,吃完点心还要喝茶,喝完茶还要漱嘴,漱完嘴,再嘘个嘘,嘘完嘘又喜欢倚在床头看会书,好不容易灭灯睡觉了,他还嫌床太硬,嫌院子里风吹树响……瞧瞧瞧瞧,我这眼袋,大不大?大不大?” 虽然林西的眼袋是因为昨日那一场惊险,但她却毫不犹豫的把这罪名按到到表少爷头上。若不是他非要她一个人上夜,她哪需要如此匆匆行事。 小月看也没看林西的眼袋是不是快掉到下巴处,只幽幽地叹道:“我的妈啊,大小姐以后嫁过去,可怎么办啊?” 说到大小姐,林西朝两人招了招手,用更低沉的声音道:“我跟你们说,表少爷对和大小姐定亲这事,很有想法。昨天舅老爷还骂他呢。还说婚姻大事,由不得他作主。” 橙子顿时来了精神,忙接话道:“这么说,是表少爷看不上大小姐?” 小月眉头紧皱:“表少爷怎么会看不上大小姐呢,咱们大小姐,出身又高贵,长得又美,最是门当户对的了。” 橙子频频点头道:“我看大小姐像是很看中表少爷的样子,听大小姐院里的人说,大小姐这两天做什么都是笑眯眯的,连赏赐都比往常多了一倍。” 小月颇为惋惜的感叹道:“你说连大小姐这般仙女似的,表少爷都看不中,那表少爷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啊?万一大小姐知道了表少爷不满意这门亲事,可怎么是好啊?” 橙子冷笑道:“我娘说,大宅门里的公子哥,都是今儿朝东,明儿朝西的,哪有一定的,要不然,房里这么多人?” 小月想着府里几位少爷房里的莺莺燕燕,面露忧色:“这么多漂亮的姐姐,少爷们怎么疼得过来啊!” 橙子忿忿道:“疼什么疼/都是上竿子贴上去的,好不好?” “想我们庄户人家,娶一房媳妇,养三四个娃,日子过得虽然辛苦些,可男人疼女人,女人疼男人,打打闹闹的却能过一辈子。我爹我娘就是这么过来的。” 橙子默默地看了她半晌。 “我娘说,等我将来大了,也给我找一户殷实人家,找个会疼人的,做个当家奶奶。” 小月淡淡地叹了口气,眼露羡慕道:“你娘真好,我将来也要找个会疼人的,家里穷些也无所谓,只要人勤劳,能干……” 林西修长的手指抚着茶盅,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离,半晌,脸上才牵出一个不大自然的笑。她很想善意地提醒一下两位侃侃而谈的姐姐,话题偏了,偏到姥姥家了。现下谈论的是表少爷的婚娶问题,不是你们两人婚嫁。 她僵硬地拿起茶盅,一饮而尽,随即又重重地放下。原期待这两位有自知知明,哪知她干瞪眼了半晌,两人仍无所察。林西托着腮,心道原来八卦也非人人能讲。于是林西老老实实地垂下了眼睑,闷头磕着瓜子。 可关键是,她不想扯的时候,有人想扯。 “林西,表少爷是不是经常去大少爷院子?上回三小姐她们回来,还说遇到表少爷了呢。” 林西不紧不慢地咽下一粒瓜子,歪着头细想了想道:“老实说,我只跟表少爷去过一回,先遇见了大小姐,后来三小姐也来了。” “这么少啊?那是不是大少爷常到表少爷院子里去?” 警报陡然拉响,林西心下警惕地盯着橙子。(未完待续) 第七十七回 都落得干净 林西思忖半晌,幽幽道:“好像……似乎……应该……” “怎么样?”橙子挑眉追问。 “一次没来过。” 橙子心头算盘落空,大失所望,拿过林西手里的瓜子,咬了起来。 姑奶奶,你这是要闹样?你前一刻说要找个殷实人家做当家奶奶,后一刻便要上竿子爬上大少爷的床,你这跳跃性思维已达到了人格分裂的地步。 林西自己给自己倒了盅茶,轻轻抿一口,一本正经,语重心长地开口道:“大少爷,表少爷都是读书人,将来是要考取功名,为官为相的。读书需要安静,方能沉得下心。像我们这样,今儿你窜个门子,明儿我窜个门子,那还读个哪门子书啊。” 橙子恍然大悟,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原是这个理。大少爷这般用功,他日下场一试,必是状元及第。” 官二代,富二代外加世家出身,大少爷就算不状元及第,日子也能过得活色生香。林西暗中冷笑。 “林西,表少爷回来了,正到处找你呢!”外头也不知哪个小丫鬟喊了一声。 “哎,马上来了!” 林西忙应了一声,忧伤地朝两个小伙伴叹了口气,无限凄楚道:“看到没有,一刻都不让人歇着。橙子姐姐,我苦得天翻地覆啊!” …… 林西还没苦得天翻地覆,江枫院的书房已被崔瑾辰折腾得天翻地覆。 丫鬟婆子们大气都不敢出。埋首做自己的事情,见林西进来,一个个地给她打眼色。 林西怔了一瞬。本能地顿住了脚步,转了几个心思,只得硬着头皮迈开了腿。待她刚刚站稳,一根手指已戳到了眼前。 “我摆在书案上的那本《百夷传》,你给我弄到哪里去了?” 林西一愣,脑子迅速地回忆了一遍,忙笑道:“回表少爷。表少爷日常看的书,奴婢都帮你收拾在书案上。从来不敢乱动,奴婢来找找!” “找什么找?书案上我找半天了都没找着。” 林西飞快地在案桌上找了一回,确实没有什么百夷传,心下暗暗有些焦急。忙道:“表少爷是不是给拿到卧房里去了。奴婢进去找找。” 崔瑾辰因为定婚一事,心里不得劲,懒得往学堂去。原打算关起门来读一会子书,静静心,却不料手边日常常看的那本《百夷传》不知何故,不见了踪影,心下便有了些怒气。 唤了两声林西,偏又无人应,这怒气越发的往上升了升。好不容易把人等来了。却见她一味地推卸责任,气更是不打一处来,怒骂道:“我不过一夜没回来。你便满府地乱窜,连个书房都看不住,我要你何用?” 林西急得脸色沁红,又不敢抱怨,只得委屈得:“表少爷,奴婢不知道你这么快就回来。” 崔瑾辰虽出身书香门第。从小便是个淘气不服管的,脾性又大。见一个小小的丫鬟也敢朝他顶嘴,气得鼻子都歪了,骂道:“合着你当自个是小姐呢,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回头要不要我回了姑母,再给你配两个丫鬟使使?” “奴婢不敢!”林西咬了咬牙,只得默默地垂了下头,任由主子骂两句。 孰不知这副模样落在崔瑾辰眼中,又是另一番光景。 “哟,说你两句,你还委屈。你瞧瞧你这模样,要多丑有多丑,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自己配不配。” 林西眼中寒光闪过,脸色惨白如纸,深吸一口气,跪倒在地。 “表少爷息怒,是奴婢的错,奴婢一会问问荷花姐姐,看有没有人到过书房,见过那本书。你放心,奴婢一定帮你把书找着。” 不说荷花倒也罢了,一提荷花,崔瑾辰越发得动怒。 刚刚他回院里,只几个小丫鬟,婆子在廊下玩耍晒太阳,正屋里连个端茶递水的人也没有。 崔瑾辰念及此,居高临下冷笑道:“若找不着,你也不必在这院里侍候了,从哪儿来,回哪儿去。正好,我趁机离了这府邸,大家都落得干净。” 说罢,撂起衣袍,狠狠一甩,转身坐到了书案前。 衣袍夹着掌风,正巧打到林西刚抬起的脸上,林西哎啊一声,痛得伏倒在地。 崔瑾辰尚未察觉,头也不抬道:“你弄丢了我的书,你还好意思哎啊?我……” 话及一半,荷花正巧打了帘子进门道:“表少爷找我?奴婢前儿夜里听表少爷咳嗽了几声,正巧这会太医来给夫人诊脉,奴婢帮表少爷讨了几丸清咳化痰的药。” 崔瑾辰一愣,许是南北天气的差异,这两日,他确实觉着嗓子不大舒服,念着是客,又不是什么大毛病,便没放在心上。 他未料到自己只轻轻咳嗽了几声,眼前这个丫鬟便记在了心上,又巴巴地凑准了太医入府的时间去给他寻药,当下便怔住了。 荷花见表少爷不答话,眼锋一转,见林西伏倒在地,忙把手里的瓶子往几上一搁,一把扶住林西道:“这是怎么说的?大冷的天,伏在地上作什么?” 林西抬起头,捂着火辣辣的半边脸,淡淡一笑道:“荷花姐姐没事,我弄丢了表少爷的书,正给表少爷赔不是呢!” “书?” 荷花凝神想了想,忙道:“刚刚三少爷来寻表少爷,在书房略坐了坐,临走时,手里拿了本书,叫什么百……百什么传的,说是过两日便给表少爷送来。” 崔瑾辰一听,脸上讪讪道:“你怎么不早说?害得我好找。好了,起来吧,日后小心些,没事别乱跑。” “林西,你的脸怎么肿了?” 林西心下漏了一拍,慌忙低下头道:“被表少爷的衣袍带了一下,一会就好了。荷花姐姐,劳你在书房侍候一会,我用冷水捂一下脸就来。” 说罢,也不等二人反应过来,捂着脸,埋着头便跑了出去。 林西瘦小的身子淡出两人的视线,不知为何落在二人眼里,那脚步走得有些踉跄。 崔瑾辰心下有些不忍,却碍着面子,没好气道:“真是笨死了,也不知道躲着些。” 荷花眼眸一暗,凹凸不平的脸上,浮上一层灰色,默默地沏了碗热茶,奉到崔瑾辰跟前。 …… 镜中的女孩,脸色晶莹,肌肤白雪,微圆的脸儿上,一双深深的酒窝若隐若现,若不是半边脸又红又肿,必能让人眼前一亮。 林西定定地看了镜子半晌,从怀里掏出一只拇指般大的瓶子,倒了些凝液在手上,轻轻抚上半边脸,微凉之感沁入心脾,一股熟悉的香草味扑鼻而来,林西抚在脸上的手,霎时僵住了。 林西小时候调皮异常,带着三个奔师姐而来的皮小子,整天地上房揭瓦,踢天弄井,常常把院子里整得鸡飞狗跳,人仰马翻。受伤便成了家常便饭。偏林西的皮肤一磕就紫,一天下来,脱了衣服一瞧,如只斑点狗,整个不忍直视。 老爹气得要死,骂又舍不得骂,打又舍不得打,每天夜里一把砍柴刀挥得声声作响,砍个柴比砍个人还凶猛三分,惊得林家庄的各位大娘,大婶们四下偷偷摸摸议论,鳏夫的黑夜果然孤枕难眠。 那几年,林西每天听着师姐的数落,揉着师姐馨香异常的小身板,沉沉而眠,幸福的连个梦都没有。 此等情形,直到小师弟入了师门,才得了改善。 小师弟素来喜静,对老爹夜夜扰民的行为委实难以容忍,追根溯源后,把老爹拉进房里秘谈了半个时辰。 老爹一脸喜色地钻进了他的那个杂货房,在里头扒拉了整整一天,也不知从哪个角落里扒拉出了一本医书。随手丢给了小师弟。 小师把自己关在房里半个月后,顶着两只熬红的双眼,与老爹两人背了个箩筐出门去了。 而彼时,林西将将满四岁,正与东东两个在草垛上打滚,头发乱得像个疯子,待回过神来,却见师姐正挥手眺望远方。她后知后觉的从师姐嘴里得知,老爹他们到深山里帮她采草药去了。 这一去,便是整整两个月。 小师弟这人,别看他年纪小,资历少,却最是聪明绝顶,衬托得两位师姐的智商堪比白痴。 草药集全,师弟又把自己关进屋子,也不知在捣鼓什么,总之是很辛苦的样子。又半个月后,这只小瓶便到了她的手上。 从此,林西最喜欢做的一件事情便是把自己脱光光了钻到被窝里,小师姐如玉般的手沾着凝液,轻轻划过她的肌肤,清清凉凉,真是说不出得爽歪歪啊。一觉醒来,身上淤青恢复大半。 从此以后,老爹砍柴的声音再也没有在夜半响起过。害得大娘,大嫂们有一段时间常往她家跑,为的是想瞧瞧林老爹的床上是不是有了暖被窝的人。 林西想到此,咧咧了嘴,露出两只略尖的虎牙,眼中的忧伤一波胜似一波。她不知为何,忽然想念起响彻在寂寞的山林中那极有节奏的砍柴声,一声又一声,敲打在她胸口,生疼生疼。(未完待续) ps:感谢米奇的打赏。包子一天两更,非常稳定。 奈何这文复杂异常,跟本码不快字,请书友们见谅。 第七十八回 血染情场 林西绝非悲秋伤月的人。 她微微叹了口气,从床角不知何处掏出个小包袱,小包袱里装着更小的包袱,就这样一层层的打开,然后素手从里面挑出一张精致的面皮,熟练地对着镜子捣鼓了几下,一张微黄的脸赫然出现在镜子里,正咧着嘴傻笑。 人在屋檐下啊,低头又何防! 遇到个二货少爷,只当吃坏了肚子。把他当坨屎拉出来了,你就不会在意他曾经是如何的折腾过你。 …… 荷花掀了帘子进门,便看到了林西对着镜子似笑非笑诡异的表情。 荷花面无更表情地走到林西身边,不由分说地把药瓶塞到林西手里 “喏,这是上好的消肿药,夫人旧年赏给我的,我没舍得用,一直带在身上,你赶紧擦擦。” 林西接过药瓶,定定地看着荷花高大壮实的身躯,眼中闪过一丝暖意。 “省得被外人看到,丢了表少爷的脸面!” 说罢,荷花瞧都未瞧她一眼,摔了帘子便走。 林西怔怔半晌,幽幽叹了气,自言自语道:“比起荷花姑娘的心灵美来,表少爷你丑得像只蛆!” …… 蛆之所以能长成蛆,多少是因为屎的滋润,你看它,在如此恶劣的环境里,还能把自己养得白白胖胖,这需要多大的精神勇气。 所以,当林西重新站在表少爷的书房里时。她忽然觉得,自己比起表少爷来,更有做蛆的潜质。而表少爷显然对如何成为一坨屎更有研究。林西想到此。没心没肺得笑了。 崔瑾辰手持一本《大学》,偷偷用目光去看垂头不语的林西,见她肿着半边脸,居然还笑得出来,心中不免有些诧异。 鉴于自己刚刚的行径,崔瑾辰心下略有一丝愧疚,正打算开口说几句话缓和缓和。却听外院一阵喧哗。 崔瑾辰面露不豫,轻轻咳嗽了一声。林西知道表少爷的习惯,忙道:“奴婢替表少爷把人赶走。” 崔瑾辰微微含笑,点了点头,端的是温文而雅。 林西及时地隐住了眼角的一记白眼。迅速地走了出去。 江枫院外,丫鬟,婆子们三三两两聚在一处,指指点点。 林西顺着众人的目光,向前头望去,胳膊肘轻轻蹭了蹭了边上的小丫鬟,脑袋一歪轻声道:“怎么了,那头出了什么事?” 青衣小丫鬟侧过脸瞧是林西,忙低压了声道:“不知道。听说朱姨娘在何姨娘院里砸了一支上好的朗窑红印花瓷瓶,声音大得把夫人都惊动了。” 敢情是朱姨娘咽不下这口气,到何姨娘院里找茬去了。两只母老虎相斗。必有一伤。林西顿是忘了自己肿着的半边脸,半掩着嘴道:“夫人派人去了?” 青衣小丫鬟想也未想,便道:“夫人让李妈妈陪老夫人去了,这会正闹着呢,也不知道后头怎么样了。” 林西眼中一动,轻道:“要不你去瞧瞧?” 小丫鬟用一种极度鄙视的目光定定地瞧了林西两眼。似乎很是不满她怂恿别人干坏事的恶劣行径,冷笑道:“谁敢去?我是不敢。要瞧你自己去瞧。” 说罢,扭着小腰便走了。 哎,自打夫人病重后,高府的内宅是一日不如一日。且不说各路牛鬼蛇神为了那个位置,已挥舞着大刀,赫赫地杀进府里;就是素日里相亲相爱的姨娘们,也抄起了家伙,红着眼睛相互厮杀起来。这是要血染情场的节奏啊! 林西掂起脚,透过几个脑袋的缝隙,左摇右摆地看了两眼。无声地骂了句粗话“关我鸟事”,便到表少爷跟前回话去了。 …… 朱姨娘满头朱翠,一身白底橙黄小花浅青灰枝叶长袄,堂而皇之地站在屋子中央,轻蔑之色浮上眉梢。羊皮小靴轻轻踢了踢脚边的碎瓷片,粉色的绣帕轻掖嘴角,冷冷一笑。 “何秋玉,我与你近无冤,远无仇,入府这些年,以姐妹相称,也算和气。如今你使这下作手段,用在我儿身上,我倒想问一句,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良心?” 温柔如旧的淡笑,白晳如常的面庞,不知为何隐隐散发出可怕的凛然气势,那黑白分明的眸子徐徐现出冽目的光华。 “良心是个什么东西?可以吃吗?可以让我八抬大轿,光明正大的抬进这高府,坐上正房夫人的位置?” 朱寻雁显然未料到一向温柔似水的何姨娘居然讲出如此刻薄的话来,不由得顿住了,回过神,怒不要遏骂道:“你个贱人,心狠手辣,想坐上正房夫人的位置,门都没有,老爷早就看穿你了。” 何秋玉上前两步,死死地盯着朱寻雁娇美的面庞,一字一句道:“你当我和你一样不要脸哪?堂堂何府嫡出的小姐,居然上竿子到高府来做妾,不知道咱们俩个谁更贱一些?” “你!” 朱寻雁被人拿了短处,不由气结。 “我喜欢老爷,我愿意为他做妾,又怎么样?” 何秋玉脸色突然,双目狞戾:“你以为你喜欢老爷,老爷就会把你扶正?别做他娘的春秋大梦了。我告诉你,就算是我死了,你朱寻雁这辈子也休想被扶正。” 朱寻雁被点了死穴,气得心怦怦直跳,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个巴掌,怒骂道:“黑了心肝的毒妇,你敢诅咒我,你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似的,满脑子想着害人。老爷这两日都歇在我房里,他不扶我,扶哪个?” “哈哈哈哈!”何姨娘似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忽然放声大笑,全然不在意她刚刚挨了一巴掌,耳朵被打得嗡嗡作响。 朱寻雁手打得生疼,被何秋玉凄厉的笑声吓得心头一跳,气急败坏道:“你笑什么?” 何秋玉顿住了笑,手轻轻抚上红肿的面庞,步步紧逼道:“笑什么?笑你对老爷满腔的爱意付之东流;笑你扶正的算盘落了空;笑你日后还将顶着姨娘的名头生活在这高府;笑你事到如今,还不知道你的好儿子早就与那海棠有了首尾!” 朱寻雁如五雷轰顶,顿时变了脸色,尖声道:“放屁,你胡说,你这个贱人,你害了二少爷挨打不说,你还要诬陷他。等老爷回来,看我不……” “去啊,尽管去,正好可以提醒一下老爷被人戴绿帽子这事,说不定老爷经你这么一提醒,会替我报这一掌之仇呢!”何姨娘含笑的眼眸中充满了嘲讽。 “我呸!你的好儿子,早就把海棠睡了,老爷戴了几个月的绿帽子,你说他什么感受?老爷知道二少爷是冤枉的,为什么不去瞧他?朱寻雁啊,朱寻雁,老爷受了这等奇耻大辱,还会把你扶正吗?你这没脑子的蠢货!” “贱人,我跟你拼了!”朱寻雁血气翻涌的压都压不住,一把揪住何姨娘头发,厮打在一处。 外头跟着的下人们听到屋里形势急起直下,忙冲进来,见两个姨娘撕打在一处,吓得脸色都变了,各自上前抱住了各自的主子,饶是这样,两位姨娘已花了妆容,散了头发,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 也不知谁喊了一声:“老夫人来了!” 须臾,老夫人被人簇拥着入了屋子,后头跟着的是夫人跟前的李妈妈。 王氏一见屋里的情形,眉头皱成一团,当即拿出当家老夫人的气势,威严道:“都有儿有女的人了,做事不为自个着想,也该为儿女留些个脸面。堂堂相府的姨娘打架,这事要传出去,相府的脸面都给你们丢尽了!” 何秋玉见老夫人来,眼露寒光。若不是老太婆多管闲事,她岂能就这么败了?遂嘲地上啐了口痰冷笑道:“脸面?这夫人还没死呢,就有人等不急地把自家侄女接到府里来,上竿子给老爷做妾,我倒不知如今这高府还有什么脸面拿出来说?” 朱寻雁素来不把王氏放在眼里,虽然她把何姨娘恨得牙直咬咬,却也知道轻重。更何况小蛮吊死在她院前一事,正是王氏在老太爷跟前下的眼药水。 只听她酸酸道:“只怕人家还看不上妾这个位置,说不定啊,还想着做当家夫人呢。小门小户出来的人,就是眼皮子浅,年轻轻的黄花大姑娘,尽想着往高门大户里钻。若真坐上了这个位置,我倒要看看,相爷府的脸面往哪里搁?” 这一通夹枪带棒,指桑骂槐的话,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就像一记闷棍,狠狠地打在了王氏的身上,王氏顿时变了脸色,气得浑身发抖。 她原打算趁这个机会,好好地摆一摆老夫人的威风,杀一杀两位姨娘的锐气,在高府竖立起威信,也省得各房管事拿她不吃劲。哪知道,两位姨娘虽然内里吵得天翻地覆,枪口却一致对准了她这个外人。老夫人怎能不气个倒仰? 想着自己巴巴的跑到这里,话没说两句,却惹得一身腥,王氏的脸色一会白,一会青,端的是无彩缤纷。 她胸口起伏两下,想着回两句,又觉得自己一个正房老夫人跟两个不知轻重的姨娘计较,有*份,遂板着脸甩了个袖子就走。(未完待续) 第七十九回 王氏的故事 刘妈妈见状心下暗喜,脸上却正色道:“两位姨娘收敛着些吧,老爷这两天心情不好,万一知晓了,谁也落不得好!” 何秋玉脸色一悲,拢了拢散乱的头发,背过身冷笑道:“再不好,还能不好到哪里去?” 刘妈妈不敢多言,朝两房姨娘的下人阴阴地看了一眼,众人忙上前拉着,哄着劝着朱姨娘回房。 朱姨娘见刘妈妈在,顾忌着夫人,到底不敢放肆,忿忿地朝何姨娘的背影,无声地骂了句“贱人”便出了房门。刘妈妈遂跟了出去。 将将两步,只听得屋里一声巨响,朱姨娘身形一顿,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出了院门。 …… 老夫人接过春云递来的成窑五彩小盖钟,想也没想,重重地往几上一搁,上好的茶水溅了满几都是。 春云心漏半拍,忙劝道:“老夫人,你是老太爷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抬进府的正房夫人,何必跟两个姨娘一般见识。那两人嘴里,能吐出什么好话来?” 王氏狠狠地瞪了春云一眼,红了眼眶道:“好歹我也算是个长辈,连小辈的区区两个姨娘都能挤兑我,我这个八抬大轿抬进府的正房老夫人,又有何用?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 王氏及时地收了口,没有再往下说。 春云深知主子的心事,思忖道:“老夫人若真觉得咽不下这口气。不如在老太爷跟前……” 春云不说还好,一说,王氏落下泪来。 “我就是哭死在他跟前。他也不会心疼我一下。你下去吧,让我安静一会!” 春云心疼地看着主子,欲言又止。也难怪老夫人一门心思想把娘家侄女抬上位。大宅门里风起云涌,红粉硝烟,处处刀光剑影,便是吃斋念佛的夏姨娘都有一女傍身,独独她的主子。垂垂老矣,连个依靠都没有。将来老太爷两腿一伸。日子可怎么是好? 春云微微叹了口气,替老夫人把凉了的茶水换下,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 王氏疲倦地倚在贵妃榻上,玉手支额。越想越觉得心酸。 …… 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 王氏的祖辈原是京城官宦人家,其曾祖父曾官居三品,长袖善舞,手眼通天,混得家大业大,妻妾成群。 奈何曾祖父早逝,女子多半无甚出息,门庭渐渐冷落下来。其间王氏家族几经分崩离析。传至她父亲这一支,已是七零八落,外强中干。 王氏的父亲是个吃喝嫖赌。酒色才气一样不缺的人物,依着祖上荫庇,锦衣玉食长至十八岁,娶了同样家道中落的小户人家女子陈氏,生下两子一女。其后,王父又纳了三四房小妾。生下诸多庶子庶女,可谓人丁兴旺。 人一多。自然就用的银子也多。家中进项少,出项多,日子越发得艰难起来。 王氏长到十四,已是花容月貌,上门提亲之人数不胜数。王父一心想让女儿嫁个高门,助王家青山再起,奈何高门势力,讲究门当户对,就这样耽搁了下来。 王氏十七岁那年春,陪母亲去庙里上香,远远瞧见正陪着夫人点罗汉拜佛的高老太爷。 彼时的老太爷刚刚三十七八的年岁,保养得极好,看样子只三十出头,一身锦袍端的是风流倜傥。 高夫人面色红润,气质非凡,依偎在男子身旁,脸上带着满足得笑,一派雍容华贵。 这样的笑,王氏从未在母亲脸上寻见过。她知道,只有生活富足,姻缘幸福的女人,才会洋溢出这样的微笑。王氏香汗淋漓地挤在人群里,瞧着这对传说中的神仙眷侣,心里蒙生出一丝异样。 拮据的生活,使得王氏从小就明白自己要过的是什么日子。高老相爷夫妇的出现,使得王氏更加坚定了心中的愿望。 机会稍纵即逝,王氏斩钉截铁地恳求母亲买通了小和尚,如愿地制造了与高老相爷的偶尔邂逅。 年轻貌美的姑娘在山间玩捉迷藏,一不小心抱住了在清风绿树间驻足的男子,脸上的绣帕轻轻拂下,绝美的脸庞上,一对盈盈双眸既手足无措又娇羞无限。 女子凹凸玲珑的曲线隔着薄薄的春衫,带着幽幽的处女香,传递到高老相爷的身上,饶是老相爷久经沙场,仍不可避免得酥麻了半身。 四目相对,擦出亮闪闪的爱的火花,男子,女子怦然心动。唯一不同的是,女子心动的眼前这个玉树临风男子的权势,而男子心动的则是女子青春尚无人开垦过的身子。 后面的故事,便落了俗套。痴情男女夜半三更,对着孤灯,半窗斜月,翻复无寐,长吁短叹。回忆起白日勾人心魄的那一幕,思念渐盛。 好不容易从初一熬到了十五,故地重游一番,两人又在青山绿水间相逢。这一逢,便逢出个天雷勾动地火,逢出个金风相思玉露,直接逢到了寺庙的客房里。 于是乎,一个将朱唇紧贴,一个粉脸斜偎。 久在花丛中穿行的男子笑吐舌尖,搏弄得女子千般旖旎,搓揉得花心万种妖娆。 初经*的女子羞云怯雨,星眼朦胧,酥脆半掩,樱桃口微微气喘。上演了一出活色生香的偷情床戏。 都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 高相爷这一偷,直接偷了个嫡滴滴的绝色良家黄花大闺女,高相爷沉寂已久的一颗花心,活生生的被王氏青春蓬勃的身子给唤了回来。庄严圣洁的寺庙,已然成了二人幽会的上佳之地。 这一偷便是整整一年,这一偷,偷得高相夫人魂归西天。 说来这高相夫人也真真红颜薄命。好好的带着儿子去上香,却目睹了自家男人,与年青女子赤条条的翻滚在寺庙简陋的床上,哼哧哼哧的挥汗如雨,脸色狰狞的像只种猪,已经松驰的腰腹上,肥肉一颠一颠。 女子白生生的腿儿挂在男人肩上,巨大的酥*乳随着男人的抽动,上下晃动,痛苦的脸上带着满足与迷离,嘴里的呻吟压抑成幽咽像风一般呜呜作呼。 最令人可笑的是,客房里摆着一座小巧的观音像,普渡众生,面善心慈的观音娘娘受着香火,满含淡笑得看着这对狗男女,居然面不改色心不跳,依旧还是那副详和的模样。 高相夫人捂着嘴,一气奔出百米,吐了个天翻地覆,只差没把苦胆给吐出来。这一吐,原本肠胃就不大好的高相夫人,苦撑了一年后,撒手归西。 王氏喜滋滋地看着相府门口高悬的白布,心里直念佛祖保佑。 原来王氏不明不白的与高相偷了一年,见高老相爷始终没有迎她进门的意思,眼看着一日大似一日,王氏不得不费尽脑子自导自演了这一幕捉奸计。 原想着把事情挑明了,高老相爷怎么着也得给她抬个姨娘当当。哪知道这一幕,直接把高老相爷的夫人送上了西天。王氏心头那个乐啊,只差没高歌一曲喜唰唰。 于是,芳龄二十岁的王兰大姑娘,经过三年的斗智斗勇,你追我赶,猫抓老鼠,一路过关斩将,终于在二十三岁的高龄,pk掉了所有的竟争对手,如愿地当上了高老相爷的继室。 这一出钓鱼计,虽然耗费了王兰姑娘五年多的美好光景,耗费了她所有的心机与谋划,终是圆满的划上了一个句号。 她披冠戴霞,坐在豪华的花轿上,畅想着日后吃香的,喝辣的富贵生活;畅想着她仪态万千出现在莘国政坛大佬的夫人们中间;畅想着将来生下一儿半女儿,高府的家产至少一半落在她的手上。王兰姑娘激动得热泪盈眶。她甚至想嚎啕大哭,因为只有她知道,这一切来得是那样的不容易。 五年,她奉献了女人一生中,最青春富贵的五年。 紫霞仙子曾经说过:我的中意人是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踩着七色的云彩来娶我,我猜中了前头,可我猜不着这结局…… 王兰姑娘却说:我的中意人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一天他胸戴红花,身骑白马,威风凛凛来娶我,我只想到了开头,却没想到结局。 结局是,她当上相爷夫人的第二天,相爷他爹也就是她的公公,便送来了一碗黑乎乎的绝子汤。 不明就里的她仰头喝完这碗汤药后,与她年岁相差无已的,她名义上的儿子高则诚挥退了众人,一派云淡风清得含笑走进了她的新房。 于是王兰姑娘明白了,老相爷之所以愿意八抬大轿,迎娶她这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女子进门,不是因为她五年来全身心的付出,也不是因为男子对她的不离不弃,更不是因为她高人一等算计与耐心,而是因为眼前这个如玉的男子,这个一笑,便能温暖住世间女人心的男子。 因为当年寺庙里男欢女爱的那一幕,还有另一个观赏者,那人便是高则诚。 都说让一个人痛不欲生最好的办法是把她捧入天堂后,再把她摔到地狱。对王氏来说,这个地狱算不得可怕,她不过是失去了一个女人引以为傲的生育能力,让她从一个会下蛋的母鸡,变成了不会下蛋的公鸡。(未完待续) ps:感谢107的打赏。 感谢书友们的鼓励,加油! 第八十回 一座牢笼 她永远记得那一日,她站在富丽华贵的新房里,周围都是耀眼的红色,高则诚冰冷眼神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 “自那一日后,我便想着要你死,只是死太便宜你了,我得让你好好的活。三年了,你对父亲所做的每一步算计,都在我的掌控当中。这三年,你应该深有体会,一个好的猎人是如何逗弄他的猎物的,是不是很有意思,想不想再玩?” 高则诚嘴角轻扬,修长的手指拂了拂胸前的衣襟,黑亮的眼睛中嘲讽渐盛。 “一个娘家不显,又无子傍身的妇人,日后该何去何从,真真是件让人头疼的事情。不过以你对父亲五年来的真心相伴,随他而去,倒是个很好的选择。只是容我提醒你一下,父亲的坟茔小,将将容得下两个人,我的母亲已然睡下了,你将来睡在哪里,还真不好说。你放心,锦衣玉食的相府生活我会给你的,只不过你永远是个过客,而我,才是这府里真正的主人。” 一股阴寒之气悄悄地漫过了王氏的周身,将将九月的天气,她冷得牙齿直打颤。 从那一天开始,她明白了一件事情:这座富丽堂皇的深宅大院,对于她来说,是一座牢笼,更是一座坟墓。 ……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只余几丝霞光,就着窗户斜斜地照进来。 春兰不放心主子房里长久的没有动静。掌灯进来瞧瞧,却见老夫人直直地站在窗前,髻上的累丝凤簪精致华贵。展翅欲飞,尚未生育过的身子依旧纤巧玲珑。 王氏转过身看了她一眼,眼中似有什么闪过,她咬了咬牙,冷冷一笑。 “春兰,去把美玉叫来!” …… 高则诚一回府,便有朱姨娘院里的丫鬟来请。高则诚略思片刻,想着前些日子对朱氏的冷落。有心弥补,便点头应下。 朱氏的院子重檐复廊,紫藤密盘,角灯处处。高则诚打帘而入。 房内暖香扑鼻。银烛高照,小炕几上酒菜已置,朱氏头插双凤金钗,一身素色家常袄子,斜靠在炕沿上,见他来,忙起身迎了上去。 高则诚打量她白皙的面庞,见其双眼红肿,微微皱了皱眉。视若不见。 朱氏见男人视线在她脸上打了几个转,复又落在了别处,心下便有些委屈。满腹心事不知如何开口,只得徐徐图之。 朱氏挥退下人,亲自侍候男人更衣净面,拉着他坐下来,一边斟酒,一边笑道:“老爷。我今儿让厨房做了几个老爷素日里爱吃的菜,老爷尝尝!” 高则诚接过朱氏递来的酒盅。一口饮尽,品了品,笑道:“别忙活了,坐下一道吃吧!” 朱氏依言坐下,夹了一筷子糟鹅掌,送到老爷碗里,一边打量他的脸色,一边心下暗暗忖度,一时倒也静寂无声。 高则诚把银素壶里的酒吃了大半,正起了兴,却见朱氏停了筷子,拿着个帕子静静抹泪。 高则诚自然不能装作无动于衷,放柔了声道:“好好的,这是如何说的?” 朱氏拭了拭眼角,红唇微微轻翘,慎怨道:“老爷,想着子眈那孩子翻个身都嗷嗷直叫唤,我这心里就像是给人戳了一刀,生疼生疼。都说打在儿身,疼在娘心,老爷你瞧瞧我的眼睛,这几日只要一想到他,眼泪如何也止不住。” 高则诚明知冤枉了儿子,因抹不下脸,又恼恨这二人私会,故这几日也没往儿子院里去,只交待管家拿了他的名贴,请了太医院专治跌打的太医过府瞧病。 到底是自己的亲骨肉,经朱氏这么一提,高则诚心下倒有几分不忍,遂道:“怪我下手重了些,这几日你常往他处去,叮嘱屋里的人细心照料。想吃什么,用什么,只管让王氏开了库房去领。前儿个我得了一块上好的白玉,细腻油润。这孩子素来喜玉,回头我让人送来,你一并给他带。” 朱氏微掩粉面,嗔看了男人一眼道,泣道:“这事怪不得老爷,怪只怪那起子没了心肝的下作小人,在背后下黑手,往死里作贱二少爷。如今上上下下都知道二少爷失了老爷的欢心,哪里知道二少爷是被人害的。人要脸,树要皮,老爷啊,往后二少爷怎么在这府里立足啊!” 高则诚知道朱氏这话,是在怪他没把何氏一事摆到抬面上说,只含糊地下了一声禁足令。 高则诚心中一动,抓住朱氏的手,轻轻搓揉道:“按说她做下这等伤天害理的事,便是把她赶出府也不为过。” 朱氏面色一喜,正欲说话,却听男人又道:“我念着她到底是两个孩子的生母,总要留几分薄面。不过你放心,从今往后,她的院里,我肯定不会再去。” 高则诚一想到弱不禁风的何姨娘背着他做的那些个龌龊事,便是对她有再多的怜惜疼爱,也都化作了东流水,一去不复返了。若不是念着一双儿女,依高则诚的手段,那何姨娘只怕生不如死。 有道是官情纸薄,政以贿成。红尘梦客浸淫了十几年,能年纪轻轻把官位做到相爷这个位置上的人,有几个不是心狠手辣的。他高相爷看着一派云淡风清,翩翩君子的模样,内里如何,旁人不消说,只一个王氏,便可道尽个中苦楚。 故高则诚此言一出,朱氏心下暗喜。如此说来,那何氏是彻彻底底失了男人的欢心,将来随她怎样踩到脚底下。 高则诚迟了迟又开口道:“等子眈身子大好些,我把他带在身边,手把手教其书,这般,府里的风言风语自然不攻而破。你这眼泪也尽可收住了!” 高则诚此言一出,朱氏心下大喜。把儿子带在身边亲自教其念书,这待遇可是连嫡出的大少爷也从未享受过的,如此说来等夫人百年后,她朱寻雁岂不是…… 朱氏不敢往下深想,只觉得儿子这一顿打,既拔掉了何姨娘这颗眼中钉,又让她的心愿得偿,真真是值啊! 朱氏脸上的表情尽数落在高则诚的眼中,他淡淡一笑道:“为夫这般做,雁儿可满意了?” 一声雁儿,叫得朱氏心花怒放。往日,男人只有在床上最动情的时候,才会偶尔轻轻唤她一声雁儿。 她脸面含春地蹭到男人身边,脸儿依偎过去,动情道:“老爷在气头上,下手重些也是应当。做儿子自然不会埋怨,只会念着你对他的谆谆教诲,心怀感激。诚郎,只要你心里念着我们娘仨,我便是再受委屈,也是愿意的。” 高则诚一把搂住朱氏已不大丰盈的腰肢,慢慢点头,缓着声道:“你是我的女人,我哪里舍得你受委屈。如今夫人病着,你无事多往夫人院里去,里里外外帮衬着些,也显得出你的贤惠。” 朱氏伏在男人的怀里,忖度这话中的深意,心下越发的欢喜不能自持,遂道:“我如何不想替夫人分忧解难?进高府这些年,夫人对我真真是无话可说。只是如今府里老夫人管事,我若帮衬多了,只怕老夫人那头又有话说。” 高则诚一听朱氏这话中有话,轻轻的“嗯”了一声道:“你与她又如何了?” 朱氏想着今日下午的事,有心在男人耳边滴一滴眼药水,遂从高则诚怀里抬起头,脸有委屈道:“今日我往何姨娘院里去,心里不痛快,便吵了两句。夫人还没怎么样呢,她便巴巴的来了,仗着如今是当家老夫人了,上来就是一通数落。还说我们给高府丢了脸面。” 高则诚听朱氏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话,脸渐渐冷了下来。 “你好好的去她院里做什么?” 朱氏犹自沉浸在自己的委屈中,没有觉察到男人细微的变化,嘟着嘴道:“我不过是想问她一句,往日的姐妹情份都到哪里去了,居然连老爷都敢骗!” “然后呢?”高则诚肃然冷了脸。 朱氏冷哼两声,隐去自己打何姨娘一巴掌不谈,把事情说了个大概,末了又道:“老爷,你瞧瞧,这何姨娘难道疯魔了不成?夫人对她这般好,这会人在病中,还没怎么样呢,她就动了那心思,真真是蛇蝎心肠。” 高则诚猛然起身,一把推开朱氏,冷笑道:“只怕有这心思的,不只她一个。前两日在夕云院我就说过了,何氏触犯家规,禁足至死,旁的事情一笔带过,任何人不准前去探视。这话怎么落在你耳中,竟是一阵风?是不是我往日里宠你太过,你竟连我的话也不放在心上了?” 朱氏未料到刚刚还好好的有说有笑,这一转眼就变了天色,事情急转直下。见男人阴郁的脸上一片寒气,不由得心头一颤,忙道:“老爷,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想问她两句话,旁的……” “问两句话?” 高则诚怒火中烧,眼中凌厉尽现。 “那日厅里,你问得还不够清楚吗?还要如何再问?怪道王氏要说出那样的话来,你是嫌高府的笑话旁人看得不够吗?非要再弄个惊天动地出来?还是你觉得你儿子小小年纪就能把夫人跟前的丫鬟睡了,十分了得……”(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回 不请自来 朱氏顿时明白过来自己白日里做了一件多蠢的事情。 那日何姨娘事发,老爷震惊愤怒之余,当下快刀斩乱麻把事情捂了下来,对外只称姨娘犯了家规禁足,为的是把这块遮羞布给遮上。 而今天她这一闹,不仅生生的把这块遮羞布给撕了下来,还让老爷最痛恨的王氏瞧了一场热闹。 朱姨娘吓得面无血色,一把扑倒高则诚的脚下,忙不迭的求绕道:“老爷,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 高则诚双手背负,不怒反笑:“这两日朝庭事多,崔家的人又在京中,我想着你跟了我十几年,多少应该知道一些我的心思,便想着把事情先放一放,缓一缓,等过了这阵风头,再给你与子眈还个清白。哪曾想……” 高则诚闭着眼睛静静的,不再说话。略带疲色的面庞淡漠的没有一丝表情,喜怒无澜。 朱姨娘见男人闭上了眼睛,心下更是惊谎,描得精心的眉眼紧蹙,不住得哭着求饶。 高则诚无动于衷地听她哭了半晌,只觉得心下烦恼。一脚踢开跟前的女人,甩袖而去。 朱姨娘颓然倒在地上,绾得整齐的发散乱在脸上,泪水化作眼底涓涓而涌的细流,心里后悔得恨不能抽自己几个嘴巴。 梨花木小几上六七道小菜精致依旧,两只上好的青花小酒盅遥遥对望。盅底的残酒冷冷散发着酒香,飘溢至满屋。 …… 高则诚一路西行末停下脚步,深沉眼眸中。甚至看不出一丝情绪。 陈平,陈和见主子从朱姨娘院里出来,不由得对视一眼,一句话也不敢多说,便跟了上去。行至翰墨院门口,却听老爷顿足冷冷道:“去置一桌酒菜来!” “相爷!” 暗夜中,娇美的声音缓缓而起。女子一身家常白色绸缎直身长袄,披一件青色绣梅花披风。手拎橡木食盒款款走上前,身姿如春日的杨柳风流婉转,眼神如秋日的落叶幽怨静谥,没由来的让人移不开眼。 高则诚一见来人。眉头微皱:“王姑娘,夜深露重,不在房里好好安歇,跑来这里做什么?” 王美玉眼中一热,咬了咬嘴唇,深深地看了高则诚一眼,便低头一言不吭。 高则诚眉头愈皱。 陈平见状,心道这姑娘真真是不个省心的,三天两头往老爷书房跑。大姑娘家的这般没脸没皮的,还真是少见。 故冷冷劝道:“王姑娘,老爷的书房素来外人不得入内。你这般不请自来,没的让小的们难做。” “不请自来”这话从一个下人嘴里说出来,若换作旁的姑娘,只怕是羞也羞死了。 果然,虽然王美玉急于想要修炼成正果,闻言仍是又羞又躁。眼泪簌簌而下。 “相爷,我虽出身小户。却也是父亲娇养的女儿,也习言容德工,也知贞静幽贤。不过是有几句话想对相爷说,才不顾女儿家的名声,深夜等候在此,相爷纵容一个下人,对我冷嘲热讽,难不成我王美玉就活该作贱至此?” 几句话一说,只把那陈平气的哟。合着当谁是傻子不成,这高府上上下下,连个淘粪炕的老孙头都知道王姑娘你打的什么主意,合着到你嘴里,便是我一个做下人的作贱你。 陈平接到陈和递来的眼神,翻了个白眼,冷笑着把脸转过去。 高则诚目光灼灼地盯着眼前娇美的女子看了半晌,忽然淡淡一笑,朝二陈挥了挥手。 陈和暗道不好,忙上前巴巴的唤了句:“老爷?” 高则诚目光冷冷扫过去,吓得陈和缩了缩脑袋,拉着陈平躬身告退。 …… “姑娘既然有话,不知是想就此说罢,还是想随我进书房再说?” 高则诚嘴角轻轻上扬,似笑非笑道。 王美玉不敢回话,只死死地捏住了手里的帕子,如水秋眸含羞看向眼前的男人,端的是欲说还休,欲拒还迎。 高则诚心中冷笑一声,撂起衣袍,转身离去。 王美玉见状,心下一喜,匆忙提裙跟上。脚刚刚踏入书房,成熟男人特有的气息扑面而来,待她回过神来,人已落在男人的怀里,手里的食盒早已不知去向。 书房的门缓缓合上。 高则诚低头,轻轻吻了吻女子白腻的耳朵,往里吹了吹气,柔声道:“这里没人,姑娘有什么话,可以说了!” 王美玉如被雷击,一股酥麻之感袭遍全身,身子顿时僵硬,她颤栗地舔了添双唇,只觉脑子一片空白。 “姑娘不说,那我说与姑娘听。姑娘是不是喜欢我?”花丛中的老手一边轻吻女子的颈脖,一边低低说道。 王美玉只觉得那酥麻已入五脏六腑,哪还能说出半个字来,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温厚的手赏抚上女子高耸的玉胸,魅惑的声音再度响起。 “姑娘深夜前来,是想让我好好疼你?还是只想说几句话就走?” 王美玉浑身颤栗,诺诺的一句话也说不上来,早已软成一团,依偎在男人的怀里,青葱般的玉手慢慢的,一寸一寸地抚上了男人的后背。 高则诚轻轻一笑,猛得一用劲,把王姑娘抵在了书桌上。 王美玉一声惊呼,尚未反应过来,只觉得身下一片冰凉,裙子不知何时,已悄然褪去,露出白花花的两条*。 高则诚眼露寒光,把早已软成一团的女子往桌上一放,毫不怜惜的架起了两条腿,掏出了腰间的物什。 王美玉羞愤难当。刚出声轻轻柔柔唤了一声“相爷!”男子硕大的坚硬已低在了她的私密处,猛的一用劲,彻底的洞察了她那如雪花一般的身体。 “啊!” 王美玉痛得躬起身子。眼中的泪水滚滚而下。 …… “老太太,美玉姑娘已经入了翰墨院!” “真的?” 王氏猛地从炕上直起身来,笑道:“老爷那头,都有谁跟着?” 春云低声道:“都打发出去了,没人跟着!” 王氏长长地吁出口气,淡淡地笑出了声。 …… 夕云院里,刘妈妈弯着腰咐在太太耳边轻语几句。 崔氏以手支额。倦怠得睁了睁眼睛,半响才懒懒道了一句:“他岂是个傻的?明日给王姑娘备上一份薄礼。” 刘妈妈低声道:“那朱姨娘那边。太太打算如何?” 崔氏缓缓闭上了眼睛,轻嗤道:“明日你替我送些上好的燕窝过去。姐妹一场,她盼着我死想扶正,今日这一闹。一切成了空,我自然得好好安慰安慰她。” 刘妈妈见崔氏再无言语,朝一旁侍候的水仙点了点头,行色匆匆地走了出去。 …… 清晨的江枫院,丫鬟,婆子们洒扫庭院,起炉烧茶,浆洗喂雀儿,一派忙碌。 林西顶着两只大熊猫眼。竖着一头乱草,从正房走出来。她觉得眼睛涩涩的,轻轻一揉。揉出两颗硕大的眼屎。 他娘的,一个晚上被使唤得像条狗一样,只睡了一两个时辰,你还好意思分泌出这等大的眼屎来。眼屎兄啊眼屎兄,你也忒没眼力劲了。 林西冷哼一声,用力往角落里一弹。恨不得再冲上去踩上两脚。 林西若能看到自己此时的模样,定会感叹不过是短短一夜没睡安稳。便能使一个娇小可爱,聪明伶俐的女孩子散发出生人近,鬼畜退散的强大气场,真真是太他娘的操蛋了。 老天爷啊,求求你收了这厮吧,你再不收她,你就该收我了!林西无语只求苍天。 昨日夜间,她肿着半边脸,与荷花两个铺床暖被,好不容易侍候主子上了床,送走了荷花,掩上了门,正想与周公约会,却听里间的三表少爷幽幽道:“林西,你的脸还肿吗?” 林西心生警惕,忙道:“不肿了,不肿了。表少爷安心睡吧!” 许是这厮正处于青春蓬勃期,精力旺盛的无处使;又许是被人硬塞了个媳妇,心中委屈难当,哀怨难平,当下又道:“我睡不着,你陪我说说话!” 我擦啊我擦!林西心头怒骂。 你当老子我和你一样,整天的只读读书,散散步,看看花,聊聊天,谈谈情,说说爱呢?老子整日里忙得屁颠屁颠,一天下来腰酸背疼,哪来力气陪你这个二货公子秉烛夜谈。 “表少爷,奴婢明日一堆事情要做,怕睡迟了起不来。旁的倒也罢了,只怕耽误了表少爷的事” 林西尽量控制情绪,把声调降低在听上去还算柔和的范围内。 “怕什么?明日我跟表哥去书院,你就在屋里休息。” 你不怕?我怕啊! 你神清气爽地去上学,在屋里服侍的我萎靡不振的在床上歇着,是个傻子都知道夜里发生了什么。表少爷啊,不是我林西想得多,实在是这府里的丫鬟太八卦啊,不得不防啊! 林西为着自己的名声以及以后的婚嫁,决定装死。 俗话说,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林西装死不到一分钟,里头的人就喊口渴要吃茶,这一下林西装不下去了。 林西是个极有职业操守的人,陪聊不在她的工作范围内。但端茶递水,却是作为一个贴身侍候的职业小丫鬟义不容辞的工作。 于是她披了件衣裳,打了个哈欠,抖抖索索地从刚刚捂热的被窝里爬起来,喂了一盅茶水给表少爷喝。(未完待续) ps:昨日子时,千里之外的两个好友喝酒,聊起包子往日丑事,觉得很开心,遂**之。 包子感慨万千。这么多年,能被人惦记着,也是种幸福。 感谢书友们的陪伴,你们的陪伴,对包子来说,是幸福! 第八十二回 陪聊 表少爷喝完,挑了挑眉,笑道:“白日的事,是我不对,明日到姑母院里讨点消肿的药膏给你。” 林西忙陪笑道:“表少爷,不必惊动太太了,这脸过两天就好了,不碍事!表少爷安置吧!” 林西自认为语气,台词,表情都拿捏得恰到好处,既不拒人以千里,又彰显她的大度与关怀,正打算满意地抽身而去。却未料到一个表少爷一把抓住她的手,言词灼灼说林西不陪他说话,便是心里头还记恨着。 林西气了个倒仰,咬牙道:“表少爷无心之过,奴婢怎么会记恨?奴婢实在是困得很,没有精力说话!” 谁知那厮正儿八经地想了半天,突然很有道理地来了句:“要不,我也喂你一盅茶,这样,你就不困了!” 林西原本就很僵硬得笑,彻底地僵在了脸上。 表少爷,你没有贾宝玉的花容月貌,怜香惜玉,就别抢宝二爷的风头。还喂我一盅茶?你以为我是睛雯啊,小心我揍你一头包! 林西背过身撩了撩她的虎牙,为了不被那二货喂一盅茶,终是认命地倒在了床上开始与表少爷隔空夜谈! 聊天的内容很是宽泛,上到八十老妪,下到三岁小儿,粗俗到贩夫走卒,高雅到皇孙贵族。这么说吧,除了死人没聊到,旁的都已涵盖在内。 林西对自己的见多识广委实感到骄傲。虽然多半时间她只是躺在那里哼啊,哈啊,嗯啊,噢啊的用形声词来表示她的意见,却一点都不防碍主仆俩畅通无比的交流。表少爷对林西的陪聊很是满意。越发得起劲起来。 男人与女人的交流,最终汇聚到一起的,永远是情爱这个主题。 许是林西的长相、身材,年龄给人以无比安全的感觉,表少爷滔滔不绝,绘声绘色地把这十几年来听到的,看到的各种才子佳人。月下相会。月下私会,月下幽会的事说于林西听。 林西撑着两只朦胧的眼睛,苦闷的想。表少爷啊,你是在暗示要与我月下相会吗?只可惜,我不是佳人,我是个粗人啊! 这种有调调的事情。你应该找个机会跟大小姐说一说,然后找个机会。两人演示一番如何月下相会,月下私会,月下幽会。也比像现在这样,躺在床上。望梅止渴的强啊! 林西想着想着,再没了知觉。因为周公早就等得不耐烦,直接嗷嗷得扑倒了她。 扑倒之前。林西用尚余一丝丝的清明感叹:能躺在周公的怀里,是她这辈子都不愿意挣脱的幸福!周公兄。你可劲地蹂躏我吧! …… 鉴于林西萎靡不振的精神状态,及尚未完全消肿的半边脸,表少爷定定地看了她两眼后,当机立断决定把荷花姑娘带在身边,陪同她出席夕云院的请安活动。 荷花姑娘略带探索的目光在这两人身上转了几圈后,终是判定这两人尚无奸情,于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林西幽怨地看了表少爷一眼。看见没有,都是你夜里拖着我聊什么月不月,情不情的,弄得人家现在像被捉了奸的小媳妇,你陪我纯洁如雪莲花般的好名声。 崔瑾辰视若无睹的挑挑眉,迈着趾高气昂的脚步,怡然地走出了江枫院。 林西眯着眼睛,躬着身目送着两位出了院门,便一头载倒在自己的床上。 …… 橙子拎着食盒掀了帘子踏入厢房时,正好看到林西四仰八叉,玉体横陈地躺在床上,睡得口水直淌。她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脑门上,不由分说,把食盒往地上一放,一揪耳朵就把林西从床上拎了起来。 林西猛地睁开眼睛,一把推开眼前的人,见是橙子,慢慢地翻了一个白眼,又栽倒在了床上。 橙子一个踉跄,连连后退几步,正好看到了林西微肿的半边脸,一时忘了呵斥,呼天抢地道:“林西,谁打你的?” 林西只觉得耳边括躁,拿过袖子蒙在头上。 橙子哪能容她逃避,猛地掀开了被子,又道:“谁?谁打的你?快说,你倒是快说啊!” 林西长长地叹出口气,仰天长啸。 老天爷,顺带把这人也收了吧! 她长长地又深吸一口气,心思微转,嘴角一抽道:“橙子姐姐,你怎么来了?” 橙子捧着她的脸左看在看,又打量了一圈厢房的布置,一把扯过林西的胳膊,怒道:“谁?是不是荷花打的?你别怕,有我在,我找她算帐去。” 说罢,放开了林西,甩起了胳膊,便要往外冲。 姑奶奶啊,你要不要这么冲动啊,你这小身板在荷花姑娘跟前,一招都过不了,就是一个字怂啊! 林西忙拦住了,神色复杂道:“不是荷花姐姐,表少爷不小心用衣袍的角碰到的。” “不小心?” 橙子一下子升了八个调:“都打成这样了,还说不小心。他怎么下得去手啊!” 林西一把扑进橙子怀里,亲切的像遇到了知音,绝绝哀哀道:“所以说啊,那些公子,少爷都是喜欢绝色的,像我这样丑得连老天爷都不待见的,活该挨打啊。橙子姐姐,你可千万别往他们跟前凑啊,有风险啊!” 林西吸了一口鼻涕,继续哭诉:“咱们在三小姐跟前,好歹也是吃香的喝辣的,比着主子不差什么,三小姐对咱们也和气,活得像个人样。若是到了少爷跟前……” 橙子眼神明明灭灭,脸上诧异地道:“怎样?” 林西重重地叹了口气:“活得像条狗啊,不对,应该说连狗都不如!” 橙子倒吸一口凉气,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怪不得娘说大户人家的公子,最难侍候,原来娘说的竟是真的。表少爷诗礼传家,竟然还动手打人,这真真是…… 林西的模样虽说丑是丑了点,可性子却是极好的,嘴甜人也伶俐,走到哪,都讨人喜欢。像她这样的,居然还挨了打……橙子想了想自己的性子,不由得冷汗直下。 林西不等她回过神来,又泣道:“昨儿夜里,我上夜,整整一夜,只睡了一两个时辰。你看看我的眼睛,又红又肿,可怎么见人啊!” 橙子这才明白为什么大白天的,林西居然睡得喷香!越发的相信了林西的话。 她无比同情地抚着林西脑袋,深深地叹了口气道:“原以为你到了表少爷院里,日子定比平芜院好过,哪里知道……哎,忍着些吧!回头我跟娘说,等表少爷走了立马把你弄回来!” “能现在就把我弄回去吗?橙子姐姐,这江枫院,我是一刻也不想呆啊!” 橙子泪如雨下,泣道:“傻子,你是太太亲点的人,便是我娘也没这个本事啊!谁让你摊上这个命呢!” 林西很想说我命由我不由天。话到嘴边,化作了一团冷气呼了出去。心中感叹若是刘妈妈知道自己这一出苦肉计,使得她女儿从此绝了爬床的念头,会不会多赏她几两银子花花。 她顺从地点点头,擦了一把眼泪,闲闲地问了问平芜院众位老相识,得知大家日子都过得舒坦,她心中的嫉妒流成了一条长河。 橙子实心实意地安慰了她几句,拎过食盒,摆到桌子上,仔细交待道:“这是小姐昨儿做的几样点心,让我拿过来给表少爷尝尝,回头你与表少爷说一声。院里还有事,我先走了,你自个小心。” 林西送她出院,还未来得及跟橙子道别,却见江枫院里打粗的一个青衣小丫鬟鬼鬼祟祟地跑到她身边,压低了声道:“林西,不好了,出事了,老爷把王家姑娘抬了姨娘,都已经给太太奉过茶了!” 林西尚未出声,橙子惊了一跳,忙不迭朝林西使了个神色,轻声道:“我找我娘说几句话去!回头再来找你!” 林西心领神会,忙陪笑道:“快去,快去,我等着你来找我!” …… 朝霞在阳光地照射下,微微地泛着光芒。江枫院里丫鬟已做完了晨起的活计,洗手吃早饭。 林西从来不会辜负自己的肚子,正打算祭了五脏庙,却被小丫鬟轻轻一扯,扯到了江枫院外头的梅树下。 几朵小嫩梅在林西头顶开得起劲,三三两两的挂在寒风中,颇有风骨。只风骨这东西,既不能吃,又不能看,一点用处也无,所以林西坚决地拼弃了它,专心致致听小丫鬟聊八卦。 “听说,昨儿个老爷的书房里,王姑娘叫唤了整整一夜,杀猪一样地嚎,嚎得老爷身边的人心里直打颤,真怕会闹出人命啊!” “听说还是王姑娘主动的!” 战斗这么惨烈? 林西不由得皱紧了眉头,脸庞浮上乌云! 这么说来,高相爷年近三十五,宝刀未老,依旧生猛如虎。如果按一夜的时辰来算…… 林西扳了扳手指。 前戏,正戏再加后戏,怎么着也得五六次吧,如果暴发一下,说不定能撑到七次。我的个娘哎,一夜七次狼啊?高相爷,你可以啊!王姑娘初经*,哪经得起你这样折腾啊?(未完待续) ps:书友们若有什么想说的,请不要闷着,憋着,忍着,请给包子一点反馈,躬谢! 第八十三回 称心如意 小丫鬟见林西撑着梅树听得出神,心下得意,又道:“你可知道今儿个王姑娘跟着老爷一道去太太院里,是怎么去的?” 林西关切道:“怎么去的?难道是坐轿子去的?” 小丫鬟丢给林西一个鄙视的眼神,拖着长长的鼻音道:“是被人搀扶着去的,听说两条腿走路都直打颤,站都站不稳,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惨白惨白的。” 哎啊,那是纵欲过度的表现啊!林西不怀好意地想。不知道太太知晓后,会不会气得再吐一次血啊。 小丫鬟似看出了林西的担忧,接着道:“太太一早上,气得连药都打翻了,硬撑着受了王姑娘三个头,接了茶一口都没喝,直接就放在了一旁。不过场面上的礼数一点也不差,还赏了王姑娘一只翡翠珠缠丝赤金莲花手镯。” 男人睡姑娘,女人送贺礼,太太啊太太,你要不要这么贤惠啊,换了我,直接废了那丫的。 林西叹了叹道:“太太……真不容易!” 小丫鬟撇撇嘴道:“谁说不是?才走了个海棠,又来了个王姑娘,换了我,气都要气死了!” 不在其位,不知其味。林西觉得府里的姨娘也不少,太太喝的茶也有好几杯,这等轻车熟路的事,多少应该看得开,若再要死要活的,就显得有些娇情了。 “几位少爷,小姐的脸色都难看得紧。在太太院里略坐了坐,便各自散去了。” 林西叹了又叹道:“天要下雨,爹要纳妾。又有什么办法呢?老太太这回总算是称心如意了!” 小丫鬟又丢了记白眼给林西,掩着嘴道:“老太太气得在屋里砸东西,哪来的称心如意?你可知道老太太私底下地打算?” 林西摇头不语。 小丫鬟忿忿道:“老太太把王姑娘弄进府,打的可是夕云院的主意,一个小小的姨娘老太太怎么会满足!” 林西摸了摸饿的咕咕叫的肚子,心道老太太到底是老了,这智商明显跟年龄成反比。她林西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王家姑娘顶了天。也就是个四姨娘。 今时不同往日,老太太你当初嫁到高府做正房。前头那位是已翘了三年辫子的,你拿捏住高太爷也就成了事。 如今这位还没翘辫子呢,你侄女光拿住老爷有个屁用啊。太太这般厉害的人,岂能让你喧宾夺主。坏了她的好事。再者说了,人家崔家的人岂是吃素的?高相爷再二五不着调,多少也得顾忌着崔家不是。 人啊,果真是要摆准自己的身份和位置,有粥吃粥,有饭吃饭,别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 林西拍拍小丫鬟的肩膀,故作深沉的正色道:“如此看来。咱们往后的太太,还得姓崔!” 小丫鬟忙不迭地点头。 “谁说不是!三个姑娘一前一后入的这府里,人家崔家两位姑娘只在太太跟前侍候。旁的时间都在院里读书,做针线,见着老爷也知道避嫌,一点子歪门斜道的事情都没有。不像王家姑娘,才来府里没几天,天天往老爷书房跑。往老爷跟前凑。怪不得咱们府里人都在说,崔家姑娘的教养真真是好!” 林西体贴地替小丫鬟正了正头上的发髻。轻道:“得了,这也不是咱们做下人应该关心的事,咱们啊,做好自己的本份才是正经。” 小丫鬟点点头,咧着嘴笑了笑,突然哎啊一声。 林西吓了一跳,忙道:“怎么了,我弄疼你了?” 小丫鬟愣了愣道:“今儿个朱姨娘没去太太院里,我得去打听打听朱姨娘是不是也气得要死!我走了,等我打听到了告诉你!” 说罢,也不等林西反应过来,撒了腿就跑出十几米开外,像脚下长了烽火轮一样,三跑两跑就不见了踪影。 林西目瞪口呆的看着小丫鬟的身影,半晌才算回过神来,道了声:“人才啊!” …… 高府一处僻静院落的暖阁里,银霜炭烧得极旺。临窗下铺着一张樱桃木雕花围炕,围炕上铺着一色青色万福闪缎坐褥,炕中摆着一张白檀木刻金丝云腿细炕桌,上头放了两碗茶水。 老太太满头珠翠,身穿大红通袖袄子,手里拿着翡翠珠缠丝赤金莲花手镯,越打量,心头的火越大。 “哭,哭,哭,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好意思哭!” 老太太一掌拍在了小几上,茶碗跳了几跳,总算稳住了身子。 “我早就跟你说过了,饭要一口口吃,甜头要一点点给,这样你才能把男人的心牢牢地抓在自己的手里,想让他往东,他就往东,想让他把你捧上天,,他就把你捧上天。你倒好,一下子被人吃干抹净,你……你……这是要活活气死我啊!” 王美玉原本只是捂着帕子轻轻抽咽,一听老太太这话,直接伏倒在炕围上,嚎啕大哭。 王美玉哭了半晌,见无人上来哄她,又抬起头泣道:“姑母,侄女也想像嬷嬷教的那样慢着来,哪知道……我哪里知道他……他……” 老太太骤然变色,怒意浮上眉间,若不是自己的亲侄女,她真恨不得一巴掌拍过去。 “你是个傻的?见着老爷情形不对,先逃了再说。没的话才说几句,连交杯酒都没喝上,就被人破了身子的。这下可好,府里上上下下都知道你三更半夜跑到老爷书房,上竿子把白花花的身子给老爷睡,你让我的脸面,往哪里搁啊!” 王美玉哪里经得住这样的*裸的话语,挣得脸通红,只恨不能一头撞死。一时怒火攻心,忽然下身处一阵热流,她暗道不好,吓得几欲昏厥。 春云眼尖,见美玉姑娘衣裙底下隐隐渗出些红色,吓得赶紧给老太太打眼色。 老太太忙起身撂起她的裙子一看,大惊失色,忙问道:“美玉,你这下面怎么还在淌血啊!” 王美玉惨白着一张脸,泣不成声道:“姑母,他不是人,他是个禽兽,他,他可劲地折腾我……我……我怎么求……都没用!” 地狱中的男人手持利箭,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的洞穿了她身体,直至鲜血淋漓。 她哭着求绕,挣扎着起身,甚至匍匐在他的脚下,换来的只是他冷冷地分开她的腿,然后毫不留情的狂风暴雨。 到底是自己的侄女,老太太不忍再看,忙道:“春云,你拿老太爷的帖子,快去请个太医来,万一落下病根……作孽啊作孽,他怎么下得去手!” 春云轻轻叹了口气,老太太跟老爷暗中斗法了这些年,从来就没有胜过,这会子又把亲侄女给折了进去,真真是…… 春云同情地看了王家姑娘一眼,眼中冒出一股水气,悄无声息地出了屋。 老太太唤来丫鬟扶着侄女去了净房,换过一身干净的衣裳,又嘱咐厨房炖些个补品过来,这才放缓了声道:“你老实与我说,老爷他昨日……” 王美玉有气无力地斜靠在焕然一新的坐褥上,死死咬着嘴唇,泪水复又落了下来,半晌才吐出来四个字:“他用了药!” 老太太恍然大悟。她恨恨地咬了咬牙,拉过侄女冰凉的手,哄劝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先把身子养好再说,日后肚子争气生下了一男半女,把老爷哄开心了,不怕没有好日子过。你父母那里,我会亲自去说。” 王美玉强忍住喉中的哽咽,戚戚然道:“一切但凭姑母作主!” 老太太默然看了她片刻,复又交待了几句,便出了层子。 王美玉用帕子死死地捂着嘴巴,等人走远了,才敢哭出声。 …… 王氏回了自个的院子,打发走了近身服侍的丫鬟,一脸疲惫地倚在了塌上。 春云去而复返,回话道:“老太太,太医一会就到!” 老太太头疼不已,眼睛都没睁,便挥了挥手。 春云踌躇半晌,欲言又止道:“老太太,老爷也并非毛头小伙子了,怎会这般……” 王氏猛的睁开眼睛,寒气森森地盯了她一眼。 王氏比老太爷年轻近二十岁,两人相遇那年,老太爷正值壮年,又保养的妥当,房事上还算勇猛。如今一晃十几年过去了,老太爷已近五十出头,早已不复当年威风。夫妻之事,全靠着那些个药支持着,故王氏十分清楚这其中的私密。 春云见老太太动怒,吓了一大跳,忙跪倒在地。 王氏死命地盯着她看了半晌,才阴*:“他这是在做给我看呢!” …… 夕云院的正房里,崔氏一气喝下了水仙端来的药,如释重负地喘了口气,灰白脸上难得得露出了一丝笑意。 刘妈妈见太太难得高兴,笑道:“恭喜太太,贺喜太太,如此一来,咱们的事,便可十拿九稳了。” 崔氏轻吁一口气,缓缓地点了点头,笑道:“我也终是可以喘口气了。” “太太可不是该喘口气了?如今两位姨娘和王姑娘显然已是不成的了,大小姐的婚事又定了下来,太太心头的石头总算是一块块地落地了!”刘妈妈眉头微松。 崔氏想着这些日子心头的重担,微微红了眼圈。(未完待续) ps:感谢午夜牧羊女的打赏! 第八十四回 远离表哥 水仙朝刘妈妈打了个眼色,刘妈妈忙陪笑道:“太太,朱姨娘今儿称病,故没来给太太请安。听说,昨儿晚上哭了半宿。二小姐去劝了,才好些。” 水仙冷笑道:“这叫狗咬狗,一嘴毛。” 刘妈妈笑道:“这个丫头,真真是一张厉嘴。” 崔氏拭了拭眼泪,淡笑道:“你去跟老太太说,就说再有两个月便要过年了,给几位少爷,小姐,姨娘多做几身新衣裳,下人们今冬每人多发一身冬袄。沉闷了这些日子,这府里也该热闹热闹了!” 刘妈妈陪笑道:“太太如此体恤下人,真真是我们做下人的福气。只是太太说的热闹,不知是个什么章程?” 崔氏瞪了刘妈妈一眼,笑道:“前些日子瞻陪着我逛了趟了园子,瞧那园子里红梅开得极好,回头把亲戚朋友们请过来,一边赏梅,一边听戏,娘儿们聚在一处乐呵乐呵,岂不是快哉?” 刘妈妈揣测太太心思,笑道:“依奴婢看,因太太病着,大小姐与表少爷定婚,到底没有好好热闹热闹。咱们这样的人家,以往太太身子好的时候,别说是定婚,便是个寿辰定是要热热闹闹地办的。这会太太想把亲戚朋友们请过来,正正好,索性给大小姐与表少爷操办一下。顺便让咱们崔家的两位姑娘也见见世面,岂不是两全?” 这话说得极合崔氏心意,她私下正有此打算。趁着尚有口气在,把高崔两家联姻一事传出去,让两位妹妹明正言顺地走到众人面前,也省得那些个屑小之辈作非份之想。 崔氏语气软软道:“此事。还需跟老爷商议商议再说。” 刘妈妈笑道:“太太忘了,老爷新纳了房姨娘,还未摆过酒,倒不如一同摆在那一日,也算是双喜临门!” 崔氏知道刘妈妈是怕老爷心下不肯,方才搬出王美玉一事,遂深笑道:“说的很是。你往老太太那里走一趟。先把此事与她说一说。劳她辛苦一遭。也别太过,只把素日里要好的几个请过来聚一聚便好!” 刘妈妈笑道:“太太这主意好,老太太头一回掌家。巴不得热闹热闹。这事,必是应下无疑。奴婢这就去。” …… 刘妈妈一进老太太房间,便觉得浑身躁热,房里摆着烧得正旺的两盆银霜碳。 她把事情与老太太一说。便恭恭敬敬地立在炕沿下,静候老太太发话。 王氏对大小姐订婚一事并无甚想法。然侄女抬作姨娘一事却是她心头之痛。 只是再痛又能如何?事已至此,总得先把人明正言顺了,再徐徐图之。若不然,悄无声息地做了姨娘。连个酒都不摆,娘家哥嫂那头只怕也说不过去。 更何况请客摆酒一事,听说油水颇多。倒不如趁机捞一些好处,也好多存些私房银子日后傍身。 念及此。王氏遂点头笑道:“还是太太想得周到。让太太好生养着,此事交于我去办,必办得妥妥当当。” 刘妈妈笑着从怀里掏出一瓶东西,奉到老太太跟前道:“这是宫里最好的消肿药,去年太太得了一瓶,没舍得用,让我给王姑娘送来。太太说老爷性子躁,没个轻重,王姑娘金玉一般的人儿,哪经得起。奴婢想着王姑娘这会子怕是羞得不肯见人,给老太太也是一样的。” 这话说得极有深意,仔细品一品,王氏气得暗暗咬碎银牙,心道你崔氏会这么好心,不过是趁机看好戏罢了,只脸上端着妥贴的笑道:“难为太太还想着。” 李妈妈见事都办妥,不动声色地趁机告退。 出了院子,李妈妈顿了脚,回望了一眼,心下冷笑。 高府用碳,老太爷多少,老爷,太太多少,个人都有定例。因老太太是续弦,又是小户人家出身,定例排在太太后边。 两只碳盆子?老太太果然是个眼皮浅的,这家还没当几日的,就知道为自己谋好处了。太太看人,果然分毫不差。 …… 王氏待人走后,头疼地把瓶子往春云怀里一扔,勉强道:“给她送去。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春云打量老太太的神色,劝慰道:“老太太也别再气了,到底是嫡嫡亲的侄女,心总是向着您的,入了府里,老太太日后也多了个帮衬,等将来美玉姑娘得了一男半女,那又是好事一桩。” 老太太皱着眉头道了句冤孽,便不再言语。 …… 林西美美地补了一觉,只觉得神清气爽,她睁开眼睛,懒懒地伸了个腰,伸到一半,胳膊定格在空中,一切动作嘎然而止。 一个高大的身影坐在她的床上,闪着寒光的眼睛正定定地盯着她瞧,林西的小心脏霍霍地颤了三颤。 如果有人问林西,老鼠见了大米和乌龟见了绿豆有什么区别,林西一定会欢愉地告诉你,没甚区别,不就是看对眼了吗! 只是如今嘛?????? 林西觉得还是有区别的。 至少大米对老鼠来讲,是能吃的;而绿豆对乌龟来说,就只能看了。 就像此情此景,荷花姑娘一身青袄,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林西能十分肯定地分辨出,现在的她对于荷花姑娘来说,应该只是颗黄豆,因为荷花姑娘幽幽暗暗的目光中,闪烁的是不满和怀疑。 黄豆撑不住先开了口:“荷花姐姐,有什么事吗?” 荷花姑娘一脸正气道:“桌上的点心,是谁送来的?” 林西脑子高速转动了几下,笑道:“荷花姐姐,那点心是三小姐着人送来的,说是给表少爷尝尝。” “三小姐?” 荷花原本就阴沉的脸,越发的阴沉起来。 林西心头不知为何有些胆寒。 荷花挪动了下屁股,往前凑了凑。 林西吓了一跳,一把捂住胸口,惊悚道:“姐姐要做什么?” 荷花冷笑两声,幽幽道:“以后三小姐要再送来,你再不明不白地收下,可别怪我把这事回到太太跟前,今儿个就算了!” “什么叫不明不白?”林西龇嘴笑道。 荷花极轻慢地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不明不白就是不怀好意,另有所图!” 林西这才恍然大悟。感情荷花姑娘是在担心三小姐今儿送个点心,明儿送碗清粥,对表少爷有所企图。 她笑得一脸无辜道:“荷花姐姐,三小姐不光给表少爷送了些,几位少爷,小姐房里都送了,没什么其它的意思,就是给大家伙尝个新鲜。荷花姐姐是不是想多了?” 荷花猛地起身,眼中的寒光让林西觉得此时的她,正是老鼠眼里的那粒米,就差一口吞下了。 荷花瞪得两眼发直,微微有些歪的嘴巴抿了抿,冷笑道:“如此这般最好,省得到时候难堪!虽然这事轮不到我一个做丫鬟的操心,只是太太临了交待,我不得不多个心眼。” 敢情太太把荷花姑娘放到表少爷身边,还有此等深刻用意!高啊,实在是高。林西不由的佩服太太的高瞻远瞩。只是府里几位小姐将将十多岁的年龄,便是情窦初开,总还有礼义廉耻,如何能做出这等…… 林西尚未感叹完,只觉得一股冷风袭来,抬头却见荷花迈着粗壮的腰身,掀了帘子已走出半个身位。 林西长长地松了口气,正欲展露一个可爱的笑脸,却见荷花又转过脸来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才消失在寒风中。 林西受了惊吓,脸色有些灰白,心道荷花姑娘还真是敬业,不过是送几块点心,需要这般如临大敌吗?你管得了主子们之间的互动,还非要管主子们之间为什么互动,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再说了,这事跟我有什么关系?那恶狠狠的眼神需要朝我一个天真活泼,聪明可爱的小丫鬟瞧过来吗? 林西觉得荷花姑娘的性格,果然不大讨喜。人,要学会和稀泥才行,这边和过来,那边和过去,两边和一和,睁只眼,闭只眼,不就什么事也没有了吗。非要方方正正,一板一眼的,那得活得多累了! 林西拥着被子坐了半晌,突然脑子里电光闪过表少爷之前问过她有关三小姐的事情,暗叹了一声不好!看来荷花姐姐的担心并非是空穴来风,万一这两人真的…… 林西思了又思,觉得既然表少爷是名草有主的人了,旁人就不大好去松松土。这不仅是个原则问题,也是做人的品性问题。看来还是很有必要通过橙子委婉地提醒一下三小姐:珍惜生命,远离表哥! …… 林西尚未来得及细思该如何小心委婉的把这提醒说出口,表少爷带着大少爷,三少爷已翩翩然入了院子。 三位美少爷齐齐地向她走来,林西尚还懵懂的小心脏,仍是不可避免地颤了几颤,只觉得眼前豁然明亮。心道古人诚不欺她,正所谓食色性也,这个道道若摆在女子身上,一样说得通。 她深咽了口口水,垂下眼帘,迅速跑到三位少爷跟前,一一行礼。 崔瑾辰见她半边脸消肿了不少,歇了一个上午,气色倒还不错,遂道:“摆饭吧!” 林西转了个心思,扯出一个奇怪的表情道:“大少爷,三少爷的饭……”(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回 做人的差别 高子眗笑道:“你这丫鬟好生奇怪,我和大哥的饭,自然会有人送来,你着哪门子急。瞧你脸上的表情像是要你掏了银子似的。” 就是,我着哪门子急啊。 林西暗骂自己没出息,心道智商在男色的刺激下果然有下降的趋势,需得警惕。 咦?三少爷,敢问短短几日,你已经从生母禁足的阴影中解脱出来了,居然还跟个丫鬟开玩笑,真真是为难了你。 林西遂笑道:“三少爷,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是怕表少爷头一回请两位少爷用饭,没了好菜好酒,招呼不周,让两位少爷瞧笑话。” “都是自家兄弟,不过是瞧着人多热闹,哪有那么多规矩!你去催催。”高子瞻毫不客气地使唤林西。 林西对高大少反客为主的作派一时尚未适应,愣了一愣。 崔瑾辰见状笑道:“派个婆子去便好。用罢饭,我去瞧瞧二表哥,你把我书房多宝阁左上角的那一方砚台用锦布包好,到时候一并带着。” “奴婢也要去?”林西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你不去,那砚台难不成,本少爷捧着?”崔瑾辰未再看她一眼,带着高家的两位少爷,径直去了屋里。 林西来不及细想,却见婆子媳妇们拎着食盒进了院里。 …… “表哥,你书读得这般好,明年可打算下场一试?”崔瑾辰放下筷子道。 “是啊。大哥,你若下场,必是状元及第!” 高子瞻用了一筷子菜。放进嘴里,笑道:“你们两个也不必捧着我。先生说了,明年秋闺可下场下试,倘若用功,又有老天庇佑,应该不成问题。不求状元及第,只求不丢高府诗礼之门族的名声。” “表哥。有志气!”崔瑾辰笑道。 “辰表哥,那你呢?” “表弟莫非忘了。崔家祖训,崔家弟子不得入朝为官,便是我学问再好,文章再锦绣也是枉然!更何况我这人。素来恨读那些个之乎者也的,若不是父亲管着,我倒愿意学一学三叔,走遍天下大好河山。”崔瑾辰不以为然笑道。 “辰弟,虽崔家有祖训在先,辰弟仍需用功苦读,非要出将入相,荫子封妻,博万里河山;只为着荣崔氏门庭也是好的!” “对。哥哥说得句句在理,咱们这样的人家,蒙祖宗庇佑。才得荣华富贵,自然不能让祖宗蒙羞。”高子眗应声道。 “眗弟好志向!” 崔瑾辰道:“怪不得书读得这般好,不出几年,眗弟必当有所大成。” 高子眗不好意思地摸着头笑了笑道:“我哪里行啊,我连二哥都比不上,更不用说大哥了!” “胡说。今儿个可是连先生都夸的……” 林西捧着酒盅,立在炕下。竖着耳朵听三位美少年大谈读书、前程一事,心中感叹万千。 暗道这世家的风流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风流的起来的。瞧瞧这些个世家弟子,年岁尚小,便有如此远大的人生目标与家族使命感,真真是非同凡响。也难怪高家,崔家历经百年,都改朝换代了,还依旧牛皮哄哄地屹立在当世四大世家之中。 想她林西生下来的梦想便是有的吃,有的穿,人生的最大报负是和师姐,师弟仗剑走天涯,除此之外,她还真想不出她自己活着,还有别的什么使命。瞧瞧,这就是做人的差距啊! 林西忽然觉得自己活得像坨屎,胡到哪里算哪里,如今胡成了二表少爷身边的贴身丫鬟,也不知是胡上进了呢,还是胡落魄了。管他呢,把肚子胡饱了方是正经。 说到肚子,林西这才后知后觉得感到有些饿。 三位少爷可不可以快些吃啊,你们又是酒来又是菜的,活生生在馋我。想我这刚刚处于生长发育期的小姑娘,若不按时按点吃饭,别说是发育了,就是生长,也是件难事啊! 林西抬头朝三位少爷看去,却正遇见大少爷的目光向她看来,林西迅速心虚地低下头去。心下思量,这般模样落在大少爷眼中,只怕又是那副春心荡漾的模样。 果不其然,高子瞻皱着眉头道:“下去吧,这里不用你服侍了!唤梨花过来!” 林西心下大喜,眼底浅笑盈盈,忙抬首福道:“少爷们慢用!” …… 林西第二回走进欣然院,心里已无一丝忐忑。因为二少爷如今沉冤得雪,从奸淫无耻之辈成功地化身为无辜被害的弱小群体,搏得了高府上下一致的同情。 虽然何姨娘被禁一事,高府主子自认为瞒得严严实实,然深宅大院里,所谓的秘密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私底下丫鬟婆子们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只不过为着手中的饭碗,谁也不敢乱说罢了。 林西认为二少爷确实值得同情。屁股开花那只是*上的折磨,养养就能痊愈了。精神上的折磨,那才是要了命的。 试想一个蓬勃少年,人生观,世界观尚未清楚的定型时,遭女友无情劈腿,且被直接劈到了有权有势的亲爹那里,倘若心性弱一点的,只怕从此一撅不振。 如今高二少还能与大少爷,三少爷,表少爷谈笑风生。阿弥陀佛,可见老天有眼。 林西也不去管里头几位少爷谈笑风生了些啥,她把砚台往白飞姑娘手里一送,顺手接过白姑娘递来的一盘子瓜果,笑眯眯地抱着往门口大太阳底下一坐。先端起梅花小几上的茶水喝了几口,觉得口感不错,又喝了两口,才拿起瓜果慢慢地往嘴边送。 做贴身大丫鬟就是好啊。除了主子跟前受点委屈,外人面前……嘿嘿,瞧瞧这待遇。 白飞一身银白色绣梅花袄子。眉眼楚楚,她扫了四周一眼,搬了张竹椅坐到林西身边,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笑道:“上回你们来,我就说咱们爷是冤枉的,这回如何?被我说着了吧?” 林西的注意力完不在言语上。她被白飞那一双涂得腥红的素手给吸住了目光,痴痴道:“白飞姐姐。你的手,长得可真好看!” 白飞正说着自家主子的事,冷不丁地听得林西的话,又见她目光紧紧地盯着自己的手。一眼不眨,不由得扑哧笑出声来,啐道:“死丫头,怪会说话的,回头等那凤仙花开了,你只管来,我帮你缠,保管你的手跟我一样好看。” 林西哑然失笑道:“光手好看有什么用啊,要人也长得像白飞姐姐一般好看。那才算本事。” 世上的女子,尤其是漂亮的女子,没有不爱听奉承话的。白飞一听这话。笑得花枝乱颤,作势轻拧住林西的胳膊,欢喜道:“捉狭的小蹄子,一早上吃了什么,嘴这般甜,怪道太太亲点了你去侍候表少爷。真真能的你!” 林西傻傻一笑:“再能也没有白飞姐姐厉害。” 白飞见这小丫头年岁虽小,长得也平常。却极为讨喜,不由心下喜欢,她推了推眼前的枣泥糕,笑道:“快尝尝这个,又香又甜,回头带两块回去尝尝!” 林西忙点头称好。心道谁说世上的女子难处,比起男子来,只要你话说得她们心里舒服了,保管一个个把你当知心朋友看待。 果不其然,白飞话没说几句,便一心把林西当作自家人,她环视一圈,悄悄地凑近了粉脸,柔声道:“大小姐院里的双燕,你家小姐院里的紫薇,腊梅,四小姐院里的锦绣,为人都还算好。二小姐院里的那个山秀,最是个阴险的,喜欢在背后嚼人舌头,回头你遇见了,小心些。” 林西只知道白飞原是太太院里的人,至于后来怎么给了二少爷,便不大清楚了。她嘴里塞着枣泥糕,呜呜咽咽的也说不清楚,只能用频频点头来表示她的感激。 “和你一同到表少爷府里侍候的那个荷花,你回头多讨好讨好她,这人看着冷,心却是个好的,你啊,别被外表蒙了眼睛。若不然,太太也不会把她放到表少爷院子里。” 林西咽下最后一口糕点,喝了两口茶水,低声道:“荷花姐姐年岁也不小了,怎么太太也不把她放出去啊?” “哪里知道?不过我听说荷花姑娘原先长得虽不娇艳,却有几分英气,好像在这府里还有个相好的。” 噢,有八卦? 林西扑闪扑闪着小眼睛,卖萌地朝白飞讨好一笑:“后来呢?” “后来,就出了那档子事,相好嫌她破了相,就娶了别人。荷花姑娘一气之下,发誓伺候太太,小姐一辈子。太太念她救主有功,也就随她去了。不过,我也是听说,当不得真。” 林西轻轻一叹:“这么说来,也是个可怜人!” 白飞抿嘴笑道:“哪里可怜?不愁吃,不愁穿的,高府上下,也只太太,李妈妈几个敢差动得了她,旁人啊,谁敢惹她分毫。要我说啊,这样也好,清清静静地过一辈子,也省得受男人的那些个腌臜气。” 林西对白飞姑娘的好感消失大半。心道世上的女子有几个是想孤独终老的,谁不想找个体心的男人疼着,爱着。你既羡慕她这样的,怎的也不清清静静的做个老姑娘,怎的要上竿子给二少爷做了暖房丫鬟,可见说的都是假话。(未完待续) ps:感谢bigbird书友的打赏。 今日包子看到一位书友的评论,简直惊为天人。话说神马书友,看书要不要看得这么仔细,你几乎将包子所有挖的坑都说了出来。 好吧,很快包子就会为你一一解惑的! 第八十六回 来人诡异 林西正想着,却见院门口来了几个打扮花俏的丫鬟,细细一瞧,均是二少爷房里的人,只容貌均在白飞之下。看来二少爷花心的传言并非空穴来风。 林西陪着笑脸一一打过招呼,众女见是她,倒也客气,围着一道说笑。 浓浓的脂粉气扑鼻而来,林西只觉得呼吸不畅,暗道好重的妖气,遂找了个出恭的理由迅速的尿遁了。 …… 高府东北角的一处安静的院子,四四方方,极宽敞。院子里种满了玉兰树,隆冬时节,早已过了那花期,只有光秃秃的树干在寒风中摇摆。 何姨娘化着淡淡的妆,亭亭立在树下,转过问身边的小丫鬟:“阿瑛回来了?” 青衣圆脸丫鬟放下手里的扫帚,笑道:“姨娘都问了好几回了,应该快回来了吧!” “问了好几回了?” 何姨娘轻声喃呢:“这时辰怎么像被冰冻住了一般,连动都不动了呢?” 心腹容妈妈被打发出去了,几个能说得上话的大丫鬟被发卖了,宽敞的院子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这日子能不被冻住了吗?何姨娘自嘲一笑。 笑意尚未隐去,却见一微胖的丫鬟推了院门进来。 “姨娘,不好了,老爷把王姑娘抬了姨娘了。”阿瑛走到何姨娘跟前轻道。 “王姑娘?哪个王姑娘?”何姨娘脸色微变。蹙眉道。 “还有哪个王姑娘?就是老太太娘家的侄女。姨娘刚被禁了足,老太太便把人接来了,天天寻思着往老爷书房去。没脸没皮的,一股子狐媚相。”阿瑛一脸愤恨道。 “老爷与老太太一向不合,怎么会?”何姨娘脸上闪过讥讽,言语淡淡的。 “姨娘有所不知,那王姑娘大半夜地寻到老爷书房,穿得又露,言谈又。老爷一个没忍住,便……奴婢还听说老太太先前特意请了经年的老人。关起门来着调教王姑娘如何侍候男人的本事,老爷如何禁得住!” 阿瑛清脆的声音在空荡荡的院子里显得尤为响亮。 “老妖婆!”何秋玉气得咬牙切齿,心下一片凄凉。 原想着老爷盛怒之下把自个禁了足,过了两三个月。念着她生下一双儿女的份上,念着她素来用心侍候的份上,许会解了禁,哪知道…… 世上男子,只见新人笑,怎见旧人哭?如今府里又多了个四姨娘,既长得娇媚年轻,又会侍候男人。相较之下,她这半老徐娘又如何能再夺回男人的宠爱? 何秋玉潸然泪下。 这个男子。虽不值得她用身心去付出,却能给她和一双儿女安稳的日子。她出手,也只想着为儿子。女儿争一争。如今连自己都折了进去,孩子们有个被禁足的生母,往后的日子该如何过啊…… 阿瑛瞧见主子伤心,想劝也不知如何劝,陪着掉了几滴眼泪,忽然似想到了什么。 “姨娘。实在不行,奴婢再去找找三少爷。四小姐……” “不许去!” 何姨娘忽然尖声打断。 “不许去。我不能因为自己而累了他们!” …… 西市,向来是京城最热闹的地方。 雕车竞驻于天街宝马争驰于御路。两旁青楼画阁,绣户珠帘,美仑美奂;绫罗绸缎,珠宝香料,一应俱全;更有医药门诊,看相算命无所不备; 街市行人摩肩接踵,川流不息。有做生意的商贾;看街景的士绅;骑高马的官吏;身负背篓的行脚僧人;问路的外乡游客,有那酒楼中狂饮的豪门子弟;也有那街边行乞的肮脏乞丐。真真是三教九流,形形色色。 如果说西市的清晨是只没睡醒的懒猫的话,那么西市的中午就是只精力充沛的老虎;到了晚上,如果非要用动物来形容,西市更像是一只期待与雄*配的狼,眼中*裸的尽是幽幽散发出来的绿光。 林南赫赫然站在老虎的一只眼睛上,如水的目光正上下打量眼前的一对客人。 林南在醉仙居大掌柜这个位置上已稳稳地坐了两年,迎来送往的客人没有上百万,也有几万。一双妙眼看尽人间百态,与那孙悟空的火眼金星相比,除了看不出化成人形的娇魔鬼怪,旁的也不差什么。只是今日这两位客人,林南看了半天实在看不出什么道道来。 帐房吕布戴了顶羊皮小帽,遮住了由地中海演变成死海的脑袋,凑过满是褶子的脸,轻声道:“南掌柜盯着那桌客人已半盏茶的时间,可是那桌客人有什么不妥?” 林南淡淡的地了他一眼,嘴角轻翘,摇了摇头,再摇了摇头,叹道:“此二人,诡异之极” “诡异?” 吕布帐房扶了扶恨不得挂到嘴巴上的眼镜,认真打量了下,开口道:“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带着小厮上咱们醉仙居喝酒吃饭,哪里诡异?” 林南白了他一眼,扶了扶头上的凤钗,一脸隐秘道:“哪里都诡异!你瞧,那年长的白袍公子,长得白白净净,看似一派富贵闲人的模样,可一双眼睛却东瞧西望,行事说话微微躬着身,脑袋动不动就往青衣小厮那边凑,点个菜也小心翼翼地询问那小厮。哪里像个公子,分明就是下人!” 吕帐房透过厚厚的镜片,又认真地打量了一眼,笑道:“大户人家的公子,宽待下人,与贴身小厮处得跟朋友兄弟一般,这也不是没有的事。” 林南抚了抚头上的白玉蝴蝶簪,反应敏锐道:“吕帐户是说我不宽待下人,没跟你们处得跟朋友兄弟一般?” “掌柜说哪里话,掌柜对我们不似朋友兄弟,胜似朋友兄弟。小的们养家糊口,都靠掌柜赏赐!” 吕帐房笑得像朵快蔫了的菊花一般:“掌柜,说诡异之处!” 林南哼哼两声又道:“再看那个小厮,一身青袍不新不旧,周身却有一股子气度。言行举止一派怡然自得,既不端茶,也不递水,脸上的神色拽得像个什么似的。眉毛稍稍一抬,那白袍公子便低头哈腰。哪里是个小厮,分明是个主子!” 吕帐房细细看了两眼,心下倒有几分赞成,忙道:“掌柜,这么说来,这二人……” “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这两个,一个黄袍加身,也只是个跳蚤;另一个吗?哼……打扮成叫花子,也难掩其富贵!” 林南对自己一针见血地分析十分满意,似笑非笑地朝吕帐房递了个货真价实的媚眼,只把那老吕头惊得失了手里的毛笔,俨然一副受惊过度的表情。 “掌……掌……掌柜,不……不会吧!” “会不会的,一试便知。” 吕布吓得眼皮直跳,忙劝阻道:“南掌柜,慎重,慎重,三思,三思!这事,要让北掌柜知道了,恐怕……恐怕……” 林南昂了昂首,冷笑道:“这醉仙居谁是大掌柜?” 吕布眉头紧锁,苦大仇深地从嘴里咬出几个字:“南掌柜您!” 林南又昂了昂首,笑了笑道:“我与他,师门当中谁是长?” 吕布咬了咬唇,支支唔唔地从嘴里又吐出几个字:“南掌柜您!” 林南微微舒展眉头,玉手轻轻在吕帐房的肩上拍了拍,含笑道:“帐房先生的眼力劲,果然就是好,瞧这帐,算得清清楚楚,一点都不含糊。老吕啊,有前途啊!” 吕布咽了咽到嘴边的话,郑重其事道:“南掌柜,稍稍悠着点!咱们是开门做买卖的,万一把客人得罪了,可不是什么好事!再者说今日北掌柜去了京外!” 言外之意是,南掌柜你闯了祸,没人替你收拾烂摊子。 林南眼波流转,撂起袖子跃跃欲试的半晌,想着师弟阴沉的棺材脸,终是在吕老头眼白多于眼黑的注目下,偃旗息鼓。 一身伙计打扮的刚子颠颠地跑到林南跟前,轻声道:“南掌柜,那两位客人居然把咱们醉仙居所有的菜都点了个遍,今儿可遇上大买卖了!” 一对明珠耳环微微漾光,衬得林南白如羊脂玉的脸庞盈盈生光。 她悠了悠手道:“看出有什么不妥之处?” 刚子拿起肩上的毛巾,擦了一把汗道:“说来也奇怪,那白袍公子居然事事处处伏低做小,点什么菜,喝什么酒都由那青衣小厮作主。那青衣小厮看着衣着普通,一双手嫩得跟个娘们似的,也不知道怎么长的。” 刚子把手朝林南眼前一伸,撇嘴道:“掌柜,瞧瞧咱的,这才是爷们的手!” 林南一把拍掉眼前的鬼爪子,得意地朝吕帐户挑了挑眉。 “老吕头,怎么样?” 吕帐房伸出大拇指,朝林南比划了比划:“掌柜火眼金星!” 刚子不明就里,只顺着吕帐房的话头,添了句道:“掌柜英明!” 林南被奉承得身心极为舒坦,拍了拍手道:“得了,能赚银子就行,管他谁是主,谁是仆呢!你们盯着,我去隔壁串串门!” 吕帐房一把扯住林南的衣裳,嗑嗑巴巴道:“掌……柜,烟花巷柳之地,掌柜如此冰清玉洁的女子,怎可与之为伍?古人有曰……曰……”(未完待续) 第八十七回 姑奶奶好这口 “曰什么曰,青青她这两天身子不舒服,我瞧瞧去!” 吕帐房一听是去瞧青青,赶忙放了手,陪笑道:“要不让厨房弄只蜜汁乳鸽给青青姑娘送去?” 林南努努嘴笑道:“哟,老吕,这蜜汁乳鸽可不便宜,算在谁的头上啊?” 刚子凑近了嬉笑道:“自然是吕帐房的头上了。谁让青青姑娘对咱们吕帐房青眼有加呢!” …… 自打醉仙居开业至今,万花楼与醉仙居来往就颇为频繁,频繁到连万花楼的万妈妈有事没事地到醉仙居来串个门子,聊个闲话。 当然万妈妈来醉仙居的目的,并非只是聊个闲话,其真实的目的是想找些王孙公子,富贵闲人在酒足饭饱之余,捎带着往万花楼坐一坐,听个小曲,过过夜什么的! 万妈妈来过几趟后,发现以自己徐老半娘的姿色,已经很难拉动万花楼的gdp了,于是就安排手下的姑娘们闲时,打扮成良家女子的模样,轮流窜窜门子。 若有人问,这万花楼的楼花是哪一个?凡是逛过的人都会异口同声地回答你,非青青姑娘莫属。 青青姑娘年芳十七,旁的暂且不论,只一曲《高山流水》便可秒杀万花楼群芳,更不消说其绝色的姿容,满腹的诗词歌赋。因此几番你来我往之后,不知怎的,与林南便结交成了好朋友。 吕帐房对万花楼的姑娘向来没有好脸色给。独独对青青姑娘恭敬有加。起因据说是因为青青姑娘作的一首婉约词,惊天地,泣鬼神到让自视颇高的吕帐房黯然消魂。从此引为知己。 …… “去,去,去,你懂什么?我们是知己,是朋友,是志同道合!”吕帐房气急败坏道。 刚子笑得浑身直颤:“吕帐房,我比你年轻。我手里也存了几十两银子,娶个媳妇差不多也够了。要说志同道合。也该我同青青姑娘志同道合。你啊,属于老牛吃嫩草!” “你……你……你!” 吕布一张老脸涨得通红,气得胡子直翘。 刚子见势不妙,拔脚就跑。 林南笑得花枝乱颤。煞是柔媚地朝吕帐房眨了眨眼睛,又上上下下地把吕帐房打量了一遍,捂着嘴笑道:“老吕啊老吕,别说,老牛吃嫩草这事,你指不定还真能做出来。” 说罢也不去看吕布那张白里透红,红里泛青,青里泛紫的脸,扭着小腰便出了醉仙居。 “掌柜……我们是知己……是朋友……是志同道合……是清白的……” 林南眨着亮闪闪的眸子。头也不回地朝身后摆了摆手。意思是,老吕头,哪凉快。哪呆着去吧! …… 万花楼,是一座楼。 是一座檀木做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帘幕的富贵风月楼。 若在晚上,必是红灯高悬,车如流水马如龙。慢歌艳舞得热闹异常。 林南一脚踏入万花楼,便有那熟悉的姑娘挥着帕子招呼道:“南掌柜。来窜门子了?” “南掌柜,你家北掌柜人呢,怎么也不见他到我们万花楼来逛逛?” “就是,要是北掌柜愿意来,我云惜便是倒贴了,也愿意!” “哎哟,云惜姑娘,凭你这等容貌姿色,你便是倒贴光了,北掌柜也不会看你一眼的!” “北掌柜既不会看我,自然也看不上你,得意什么?” 林南忙打哈哈道:“各位姐姐,就我家那棺材脸,哪值得姐姐们大动干戈?真真的是他的罪过了!”说罢,脚步轻移,飞快的走过楼梯,闪身躲进了一处屋子。 “南掌柜,别走哎,这话还没说完呢……” 林南迅速掩了房门,只当没听见! 进得屋内,落眼便是十二扇紫檀屏风,金线穿引,绣的是十二位仕女。屋里两处角落里,银丝炭烧得正旺,银鎏金兽首香炉里焚着幽幽暗香。 林南闻得这熟悉的暗香,扯了扯身上的袄子,对着那十二仕女图摆了几个妖娆的姿势,极为满意地露出个笑脸,神情十分自恋。 “你来了!”璎珞穿成的珠帘轻轻一动,走出一个白衣美人。 美人乌黑如墨的长发松松挽起,只一支玉钗簪着,再无半分首饰,却仿佛生来自有一份光彩,叫人移不开眼去。 林南抬头瞧瞧美人的眼色,自顾自坐下倒了杯茶水,一饮而尽后舔了舔嘴唇道:“身子不舒服,何不多穿两件衣裳?这会子又没有客人,这么单薄给谁看?” 青青面容白晳如雪,微微浮出一丝淡笑,袅袅坐在林南身旁,玉手轻抬,把已空的茶盏续上水,柔柔道:“自然是给你看!你这般光艳动人,没的把我给比了下去。” 林南又好气又好笑,一把握住美人如羊脂般细润的玉手,略显轻浮道:“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在这万花楼,青青说不美,哪个敢称美人!” “死相,就会哄我!给我带的点心呢?” 青青媚眼轻抬,一巴掌打掉林南的手,极其魅惑的脸庞浮出一丝红晕。 林南定定地看她半晌,啧啧感叹道:“青青啊,你教我的那些个眼神,手势,为何我做来,总觉得没你这般行云流水呢?这是何道理?” 林南自打跟青青交好后,一时兴起,便要跟青青学些本事。青青也不私藏,琴棋书画,吹拉弹唱尽数倾囊而教。 林南天资聪慧,一点就会,如今也能坐在古琴前面,弹几首简单的曲子,背几首酸溜溜的诗词了。 青青如星月般的眸子迅速黯淡下去,不动声色地用帕子掩了掩,笑道:“我在这风尘花柳之中,天天迎来送往,做的是卖笑的营生。我若再不行云流水,这诺大的万花楼可就没有我的一席之地了。” 林南小嘴一嘟,说不出的娇俏妩媚道:“那个叫什么海棠的又抢你的客人了?” 青青抚了抚青丝,红唇轻启,小腰一扭,不以为然道:“她是个什么阿物,也配跟我比。那些个王孙公子今儿朝东,明儿朝西,图的不过是个新鲜,何来你的,我的?不过是图一夜欢娱罢了。来,咱们不谈这个,我这儿存了半壶好酒,我拿来给你品品?” 林南不知从何处掏出一个油纸包,里面赫然是一只烤得喷喷香的乳鸽。 青青柔媚的脸上浮出一丝笑意:“数你对我好!且等着” 说罢,酥胸轻轻一颤,便转身进了里间。 一杯水酒饮尽,林南细细回味半晌,抬眉道:“不似凡人能有,老实交待,此酒如何得来的?” 青青十指纤纤从一旁的盘子里拿过一颗核桃仁,玉手轻轻一送,就到了林南嘴边,柔媚得轻笑道:“你猜?” 林南受用嚼了几下,抿嘴笑道:“这几日你的那些个客人,我也都见过,不是兵部的陈侍郎,就是京西的王公子,又或者是从北边来的大富商李老爷。陈侍郎是个粗人,对酒吟诗这活,他干不了;李老爷素来只送你金银珠宝,送酒?不合他的身份。如此说来……莫非……是那王公子?” 青青粉红微嗔,星眼朦胧,对着林南轻乜一眼,笑道:“你个讨债鬼,前头趴在屋顶偷听我房里的事;如今越发的胆子大了,连我这床底下也敢藏了。好好的当家掌柜,大姑娘家的,非去做那偷鸡摸狗之事,真真让我说你什么好!” 林南无所谓地抬了抬眉,嗤笑道:“好青青,快来喂我一盅酒,我再把这偷看的妙处说于你听!” 青青吃了两口酒,粉面上透出红白来,纤手一抬,林西一口饮尽。 她以手托额笑道:“正所谓世间万千男子,万千百态。那身衣衫一披,便是风度翩翩的君子,便是知书识礼的书生,便是一身正气的官爷,便是行侠仗义的英雄。” 青青笑道:“也有那猥琐下流的小人,也有那一毛不拔的奸商。” “正是!” 林南眼露笑意道:“你看他们,光鲜亮丽,衣冠楚楚地入了这万花楼,不过短短一瞬,便露出了种种嘴脸。衣赏一脱,那物什一露,更是丑态毕现。如此强烈的对比,这乐子岂不是瞧着很热闹!你瞧那个王公子,头一回见到青青,手都不知道往哪放,我还以为他是个好的。再看这两回,哼,像条恶狼一样的,花样百出!” 青青扑哧笑出声道:“你个缺德鬼,偷看我床上之事,也不怕长针眼。怎么样,我伺候得还行吧?” 林南如实地点头感叹道:“我林南看遍万花楼所有的姑娘,独青青是杨柳腰,樱桃口,白玉肌,浑身上下美得不似凡人,增一分嫌胖,减一分嫌瘦,真真是尤物啊!哎啊……痛啊!” 一方绣鸳鸯锦帕掸上林南的眼睛,她惨叫一声,伏倒在桌上。 “青青好狠的心!” “捉狭鬼,你这前世的冤家,真真是色胆包天!长得这般花娇玉嫩的,居然号这一口,让我说你什么好?” 林南揉了揉眼睛,笑道:“傻青青,我若不好这一口,又怎能把你从那个老妖怪手里救下。所以说,世间之事,皆有定数。有人好个金银珠宝,有人好个琴棋书画,我好这一口,也不足为奇。” 青青见她提起往事的事,眼睛不由得浮上水气。(未完待续) 第八十八回 姑娘请自重 当日万花楼来了个衣冠楚楚的中年男子,在万花楼一掷千金点名要她作陪。她见此人文质彬彬,一派书生模样,出手又甚是阔绰,便欣然应允。 哪知此人一进门,脱了衣衫,便原形毕露,可着劲地往死里折磨、蹂躏她。若不是躲在暗处瞧热闹的林南出手相救,只怕她这条命经不起他几下搓揉,便要香消玉殒! 从此,只要林南喜欢,便是立在床头看她与男子行雨水之欢,青青也心甘情愿。故她与林南的革命深厚友谊,便是那一日开始的。 林南抬头打量青青一眼,便知她又想到了那日的情形,忙笑道:“这几日可有存下钱啊,快快拿来给掌柜我存起来。” 青青媚眼一横,起身走进内室,不消片刻,拿出一小包东西,送到林南手里,仔细叮嘱道:“这个月被海棠那贱人搅了几位客人,赚得少了些,你仔细替我收好了!” 林南看也不看,就往怀里一塞,笑道:“回头我也要存些银子,将来等我看尽这世间男子的原形后,找个老实本份的,安安稳稳过日子。” 青青盯着林南看了半晌,媚眼如丝,婉转一笑。 “哟,原来咱们南掌柜是想千帆过尽皆不是;三千弱水,哪一瓢知我冷暖啊?妹妹啊,不是做姐姐的泼你的冷水,世上男子皆好色,所谓老实本份,不过是没那寻花问柳的资本罢。我啊,就盼着多存些银子,将来人老珠黄,笑不动。弹不动,唱不动的时候还能有个安身之处。” 林南有一瞬间的恍惚,端起酒盅闻了闻,挑了挑眉笑道:“你还没说,这酒是谁送的呢!” 话及一半。却听外头万妈妈扯着她那巨大无比的嗓门兴奋地喊道:“青青姑娘,有贵客到,快来迎客!” 林南被搅了好心情,一口把酒咽下,气骂道:“奶奶的,哪个畜生青天白日的就来逛万花楼?真真是可惜了这上好的酒!” 青青含笑道:“且先忍一忍。等我打发了这人,咱们再聊!”说罢,娇滴滴地翘了兰花指,指了指床下。 “给你铺着垫子呢!” 林南把酒壶一捋,面无表情地点点头道:“呆会轻点动静。别吵着我睡觉。” 青青锦帕一甩,小腰扭得妖娆,啐道:“死相,还不快躲起来!” …… “爷,奴才的脚在打颤啊,爷,咱们回吧!” “回什么回?即来之,则安之!坐坐。喝会茶咱们便走!” 锦衣白袍男子身子后倾,十分不情愿地踏进了万花楼的正门,捂着嘴急道:“爷。奴才裤裆里没那玩艺,心里怕得紧!” 青衣小厮四下打量一眼,轻咳一声道:“怕什么?给我稳住了,坏了爷的好事,小心你的狗命!” 锦衣男子一脸苦相,哀声道:“爷啊。这事要是露出来,奴才的狗命早晚不保。” “公子爷来了。公子爷快里边请。”万妈妈打量两人衣着,拎着帕子迎上来。半个身子直接靠在了锦衣男子的身上。 “公子瞧着面生,可是头一回来咱们这万花楼?” 一股子浓浓的脂粉味扑面而来,锦袍男子一愣,忙捂住了口鼻强撑道:“怎么着,爷头一回来,妈妈便不用心招待了?” “哟,瞧公子说的这话,凡是入这万花楼的,都是妈妈我的心头好,公子您长得一表人材,风度翩翩,一看便是富贵人家的哥儿,更是妈妈我心头的最好了。公子啊,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啊?” 万妈妈一身红袄,满头珠翠,长年累月倚红卖笑的生活,使得脸上的皱纹堆作一团,便是用厚厚的脂粉也盖不住。 锦袍男子嫌弃地看了万妈妈一眼,便用眼角去瞄身后的人。 青衣小厮冷冷道:“妈妈,我们爷素来是个挑剔的,只想听一听琴音,品一品香茗,聊一聊诗词歌赋。” 万妈妈张着腥红的大嘴,笑道:“公子可真会挑人,几句话就挑了咱们万花楼最红的青青姑娘。公子啊,这青青姑娘不仅琴棋书画皆通,便是那颜色,也是一等一的好啊。只是……” 万妈妈拖着长长的调子,双手一摊,便不肯再往下说, 锦袍男子会意,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冷笑道:“妈妈还废话什么?还不赶紧的!” 万妈妈银子到手,喜得眼睛眯成一条缝,扯着嗓门:“青青姑娘,有贵客到,快来迎客!” …… “公子贵姓,听公子口音像是京城人?”青青欺身倚在白袍男子的身上,素手托着玉杯奉到男子跟前。 眼前的男子肤白面净,十七八岁上下,身上的锦袍,流云暗纹,做工精致。 “姑……姑娘……请……请……自……自重!”白袍男子推开了青青的手,身子绷得笔直。 “自重?” 青青挑眉轻笑。 “公子来这个地方,若青青自重了,公子的银子可就白花了!公子喜欢听青青唱曲儿呢,还是弹琴?” 许是屋里的银丝碳烧得太旺,白袍男子抹了抹一头的汗,目光朝身后的小厮看去,磕磕巴巴道:“都……都行!” 青青狐疑地看了男子一眼,笑意荡漾。 “公子是不是嫌热啊?若是嫌热,青青帮你把这衣裳脱了吧,这样也松快些。” “不必,爷……不热!”白袍男子一把推开青青的手,吱吱唔唔道。 这公子什么来路,不像是来寻欢的,倒是像来受罪的。青青满脸笑意,只心下暗暗留神。 咳咳咳…… 青衣小厮捂嘴轻咳。 白袍男子浑身一颤,忙笑道:“给爷弹个琴吧!” “公子喜欢听哪支曲?” “哪支都可以,随便弹!” “爷,听说青青姑娘一曲《高山流水》最是出神入化,不若咱们就请姑娘弹奏一曲,如何?”身后的小厮欺身上前,在男子耳边轻语几句。 “好,好,好,就弹高山流水,爷喜欢听高山流水。”白袍男子当机立断道。 青青冷冷地看了小厮一眼,含笑道:“青青有个习惯,弹琴前需得焚香净手,公子且等我片刻,青青去去就来。”说罢柔柔地朝男子抛了个媚眼。 待人一走,白袍男子呼啦委顿下来,迅速走到小厮跟前,愁眉苦脸道:“爷啊,听完这曲子,咱们可不可以回了?万花楼的姑娘哪里有宫里的那些个美人长得好看,爷再不走,奴才我撑不住了。” 小厮冷眼一横,天生的贵气把白袍男子吓得跌坐在椅子上。 小厮眯眯眼睛,敛了敛容色,循循善诱道:“放心,出了事,爷替你顶着。咱们听完这曲子,便打道回府!” …… “哎哟,今儿这是什么风,把李公子您吹来了,您可是有些日子没来了。李公子今儿个怎么这时辰来了?”万妈妈见有熟客到,笑得见牙不见眼。 “怎么着,万妈妈,听这口气像是不欢迎我怎么地?” “哎哟,李公子这是说的什么话,您是我们万花楼盼都盼不来的贵人,妈妈我啊,只恨不得李公子年年来,月月来,日日来!也省得妈妈我心里惦记着!瞧瞧瞧瞧,李公子两日没来,妈妈我这心啊,就七上八下的,做什么都没了心思。” 万妈妈拉着李公子的手,便往自个心口摸去。 那李公子似嫌弃地把手抽了出来。 万妈妈全不在意,笑道:“李公子这手里是……” “噢,青青前些日子说是想吃些个野味,刚得了一只獐子,正好路过,便给她送来,妈妈拿着,回头片得薄薄的给青青下锅子吃!” “哎啊我的李公子哎,这青青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这辈子竟能遇到像李公子这般人品的贵人,大白天的,巴巴地给她送只獐子来,这真……” “既然样,妈妈还不把我们三爷请进去说话,我们三爷可忙得很,一会子侯府里还有事呢。” “哎啊,真不巧了李公子,今儿青青有贵客。这会子正在陪客呢,要不……”万妈妈尴尬得笑道。 “什么贵客?我们三爷才是贵客。我说万妈妈,你如今也有些拿大了。我们爷一个月在万花楼花的银子,可是万千上万的。赶紧的,把人赶走,让我们爷跟青青姑娘相亲相亲,若不然……当心我一把火烧了你这万花楼!” 这话一说,万妈妈如何敢推了去?谁不知道这李公子是逍遥侯府的最得宠的么子,也是当今皇后娘娘最疼爱的侄子。 “哎啊啊,这位小哥别动怒,我这就去把青青姑娘给你叫出来!” 万妈妈知道眼前这位惹不起,话锋一转,忙叫道:“青青哎,妈的乖女儿,瞧瞧谁来了,逍遥候府的李公子来看你了,女儿哎,你打扮打扮就来迎一迎罢!” …… “爷,李家的人来了,爷,怎么办,怎么办?”白袍男子急得脸色大变,直直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显然已是慌了神。 “我就说吧,不能出来,不能出来,这下完了,爷,怎么办?” 青衣小厮皱了皱眉,抬起腿便是一脚,迅速在屋子来回走了几圈,迅速道:“慌什么?爷先躲一躲,你自个看着办!” 白袍男子一把抓住青衣小厮,急道:“爷,你往哪儿躲?我怎么办,爷……爷……你不能不管奴才的死活啊……”(未完待续) 第八十九回 羞辱回去 “哎,你这小厮……怎么这般没规矩,乱闯姑娘的……唔”青青转身见有人进来,忙呵斥道。 “别出声,我遇到个熟人,躲一下,这些银票,都归你!”小厮一把捂住青青的嘴,边打量屋子,边从怀里掏出一叠子银票,塞到她手里。不容分说,把她往外一推,身子一缩,躲进了床底。 “哎,这床底有……”青青吓得变了脸色。 “姑娘,姑娘,快,快把你的脂粉给我。” 白袍男子冲进来一把抓住青青的胳膊,急不可耐地把人拉到梳妆台前,一通乱翻。 “公子,公子……快放开我,公子……你弄疼我了!” 白袍男子一把锁住青青的喉咙,恶狠狠道:“住嘴,一个字都不准说,敢说一个字,爷灭了万花楼!” 青青猛得白了脸色,吓得一动都不敢动。 …… “青青,青青啊,我的女儿,李公子上来了!”万妈妈火急火燎地走在前头。 “哎,来了来了,妈妈,这位公子喝多了,你快把人扶走吧!” 青青推开门,把白袍男子往万妈妈怀里一送,扶了扶手上的发髻,整了整妆容,给万妈妈使了个眼色,绕过身前的两人,忙迎了上去。 “李公子来了,想死青青了,怎么这会才来……李公子给青青带什么好东西来了……死相……李公子你真坏!” 白袍男子趁机往万妈妈怀里一钻,强烈的脂粉味道扑面而来,胸前的硕大颤威威的贴着他的脸,白袍男子仿佛吞下一只死苍蝇。几欲作呕。 万妈妈一边用力把他往怀里一按,一边拖着往外走,嘴里高声道:“这位爷,怎么两杯薄酒一喝,便醉了呢?这酒力也忒弱了些……哟。爷还直往我怀里钻啊,你这色鬼,连妈妈的便宜都敢占,真真叫我说什么好……走,妈妈今儿高兴,陪你耍一耍……” …… 林南睁开眼睛。咕噜咽下了口酒,看着眼前突然闯入她风水宝地的人,似不敢相信般揉了揉眼睛,再揉了揉眼睛,愣了! “是你?”诡异二人组合中的小厮。 林南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又愣了 “是你?”醉仙居美得让人侧目的掌柜。 小厮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也傻了。 “你怎么在这里?”两人异口同声地道。 话音一出,林南便有些恼怒,眼睛睁得滚圆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小厮未料到床底下,居然伏了个活人,还是隔壁醉仙居的掌柜,一时呆住了,傻傻地接了句:“你来这里做什么?” “奶奶的。学老娘说话,你想死啊?滚出去!”林南抬了抬拳头,朝眼前的小厮比划了比划。声音不由自主得抬高了几分。 小厮吓得心头一颤,不容细想,下意识的一把捂住眼前女子的嘴巴,急道:“轻,轻点,有人来了!” 奶奶的。敢动手捂你家姑奶奶我的嘴巴,反了天了。 林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扔了酒盅。抡起粉拳便朝小厮身上招呼。 小厮听脚步声越来越近,急得冷汗直下,想都未想,身子往前一倾,把人死死地压在身下,拼了命地挤眼色。 饶是林南再好的身手,弹丸之地如何施展得开来?耳听着青青已把人带进了屋子,正往内室走来,吓得赶紧不敢动弹。若是让人知道堂堂醉仙居大掌柜躲在床底下听避角,她林南从此以后,也就别在这西市混了。 小厮见身下的人停止了挣扎,浑身松驰下来,长长地吁出口气,脸直接贴在了林南的脸上,轻声道:“好险!” 年轻男子清新的体味扑鼻而来,林南陡然睁大了眼睛。他奶奶的,居然敢非礼我。小子,你有种,一会别跑,小心姑奶奶我揍你个满头开花。 年轻女子清新的体味扑鼻而来,小厮陡然眯住了眼睛。这身子真软,真香啊。 林南怒目相视,眼中的火气直直地喷向压着她的人。四目相对,连彼此有几根眼睫毛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小厮也知此情此景,自己把人家姑娘家压在身底下十分的不妥,忙扯了扯嘴角,用极低的声音道:“对不住,避个熟人!” 避个熟人?要避到姑奶奶我身上来? 林南磨了磨牙,喷火的眼中唰唰地射出几把利箭,纷纷落在小厮身上。 小厮感觉头隐隐有些作痛,眼睛仍直勾勾地盯着身下的女子,连个眼都不眨。 你个色呸,看你长得人模人样的,居然敢盯着姑奶奶瞧,等姑奶奶腾出手来,定要把你这桃花眼剜下来喂狗。林南心里暗暗发誓,极不情愿地把头偏向一旁。 …… “爷,怎么这会想起来看青青?” “我的宝贝,爷心里惦记着你,一刻都离不开你,梦里都是青青的影子,这不就巴巴的来了!快瞧瞧这是什么?” 说话的正是逍遥侯府的三爷李从望。他从怀里掏出一对极精致的展翅金凤挂珠钗,在青青眼前晃了晃,笑得一脸的得意。 青青虽忧心床底下的人,然一见这珠钗,脸上惊喜过望,飞身扑进李从望的怀中,仰起脸,美目流转地望向他的眼睛,玉手攀覆上男人的脖子,嗔笑道:“爷对青青真好,今儿个青青定把爷伺候的,如神仙一般!” 软躯在怀,女子热热的气息喷在李从望的脸上,他顿时魄荡魂消,嘴一努,便用力地封了上去。 青青想着把人弄到外间,好让里头的人跳窗而去,便挣扎着喘息道:“爷,作什么这般猴急?咱们且先喝杯薄酒,让青青为爷弹奏一曲,助助兴。如何?” “唔……我的宝贝……爷跟青青还要喝什么酒助兴……爷这会……早已按捺不住了……宝贝!” 青青妙眼一横,嘟着嘴道:“爷一来就想要青青的身子,连听青青说句话的时间也没有,青青可不依!” “宝贝,不是爷不肯听。爷府里还有事,呆不了多久,爷下回……唔……再给你带好……东西来!” “青青……不信!” “青青,我的好青青……只要你允了爷,爷怀里的银票你都拿去!” “唔……爷,这天还大亮着呢……” “怕什么……爷正要瞧个分明!” …… 床重重的吱呀一声。似有一座大山往下压,床下两人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对望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尴尬之色。 娇精打架这回事,虽然林南偷偷看过很多回。那都是在月黑风高夜,暗下无人处。 似这般青天白日与一陌生男子蜷缩在床底下,听着床架子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听着男人粗壮的喘息声,和女人魅惑的呻吟声,林南从脸红到了脚底心。 声叫得越来越大,床上两人似渐入佳境,已入欲仙欲死的境界。 林南心头忍不住骂道:“奶奶的。忒饥渴了些!” 突然,下腹处似有一物什越来越大,越来越硬。直直地顶了上来。 林南猛地转过脸,直直地盯着眼前的小厮,用劲之猛只差没把眼珠子瞪出来了。 小厮俊俏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青一阵,端的是无颜六色。他尴尬地咽了口口水。艰难地移了移身子。这一移不要紧,那物什像是吸饱了墨汁的毛笔。顿时膨胀开来。 林南不胜唏嘘。她一世的英明,一世的清白。就这样被眼前这个小白脸给糟蹋了。 她握着拳头,竖着柳叶眉,做恶狠狠状,生怕这小白脸一个没崩住,动了那不可饶恕的念头。 疏不知,她这般绝色的脸上透露出一股子绝不妥协的泼辣劲,落在小厮眼中,真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那小厮的喉结上下滚动两下,看得眼睛都直了。 林南没由来的想到了“羞辱”和“愤恨”两字,她尤记得小师妹曾经与她说过,这世道,谁羞辱了你,你就去愤恨谁! 这话刚在脑子里闪过,林南敏捷的身子便有了反应。 她气运丹田,手悄悄环住小厮的腰身,修长的腿缠上了小厮的腿,猛的一使劲,狭窄逼仄空间里,两人利落地翻滚了半圈,上下交换了个位置。 林南望着身下四仰八叉的小厮,眼中闪过一抹嬉笑,玉手轻轻抚上男子的薄唇,绕着那好看的唇形,慢悠悠地打了个圈。 小厮浑身骤然一紧,那物什高高耸起。 林南抬眉瞧了瞧身上,一边感叹青青的这些个招数果然有效,一边心下得意。小白脸,在本姑奶奶手下,你要是略略能把持住,本姑奶奶就跟你姓。 小厮被摔得四仰八叉,尚未缓过劲来,便感觉到浑身的*集中在身下一处。 他喉结上下滚动,重重地咽了口口水,怔怔地凝视头上的笑脸,眼中似有惊色。 林南得意地又挑了挑眉,唇角微微上扬,不怕死的嘴里发出“哼哼”两声。 林南很是佩服自己。心道这般情况之下,居然能打个翻身仗,着实不容易,好在她素日里跟着师傅练功,虽不像小师弟那般刻苦,却也不像小师妹那般偷懒,这身手还是很得了几分师傅的真传。 她低首,不怀好意地往小厮的耳朵里吹了口气,如愿地看到了小厮的脸变了几变,然后端着一副娇羞无限的模样,轻轻地念出了一句:“小白脸,信不信姑奶奶我阉了你!”(未完待续) ps:感谢hr宝贝投来的粉红票。 玫瑰苏妹妹,如你所愿,后面的进度,会加快了,么么哒! 第九十回 两个逃犯 小厮微微狭长的眼中迸发出亮光,好似那暗夜中的启明星一般,闪着光芒,嘴角慢慢得溢出一个笑脸。 林南神色复杂地看着身下的小厮,心道,这小白脸笑得这般诡异,是何道理?难不成,他原本就想被阉?不会吧!这世上还会有如此匪夷所思的要求? 又或者,他是想趁着我一个不小心,再把我压在身下,调戏过来?嗯,有可能! 林南想到此,奋力地往男子身上一压,又趁机在他耳边轻道:“敢动,姑奶奶立马废了你!” 许是一个“阉”字,一个“废”字,惊了小厮的魂,那物什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再不复刚刚的坚挺。 小厮长长地松了口气,趁着上面两人正鬼哭狠嚎的时候,轻声道:“你叫什么?多大了?” 林南被他这句话惊得心惊肉跳,一把捂住了小厮的嘴,眉心皱作一团。 只听得头顶一声男人的低吼,似那海枯石烂后的绝望一般,吼出了人身体最深处的畅快。女子的呻吟声愈来愈弱,屋里慢慢的恢复了平静。 林南迅速给身下的打了个眼色,示意他这个时候不要乱动。小厮极其配合地点了点头。 林南对他的识相很是满意,竖着耳朵留神上头的动静,全然忘了自己的手还捂在小厮的嘴上。 …… “青青,爷先走了,回头再来看你!”李从望的声音,明显带着餍足后的神清气爽,只中气稍稍有些不足,看来刚刚一场搏斗耗费了他大半的精力。 “爷。记得要常来,青青等着噢!”青青的嗓音带着一丝沙哑,又极具魅惑,比之刚刚*时,更为耐听几分。 “小妖精。等着爷!爷得空了一定来!” 随着门吱呀一声合上,脚步声渐行渐远,林南长长呼出口气,灵巧地翻了个身,从床底下爬出来。 她理了理微皱的衣裳,拍了拍灰尘。一个剑步溜到门口凝神听了下,又回到床前,见半天那人不从床底下爬出来,大感好奇,遂蹲下想看个究竟。 未料到。小厮正躬着身出来。两人一个低头,一个抬头,重重地碰到一起,各自一声惨呼。 林南只觉得火气上涌,正欲开骂,却听得外头有脚步声,遂恶狠狠地朝小厮瞪了几眼,骂了声:“晦气”。跳上了窗户,一个跃身,便没了踪影。 小厮呆呆地捂着头。定定地看着窗户,脸色晦暗不明。 白衣男子突然窜出来,一把抓住小厮的胳膊,却见他头发微乱,襟袍半敞,身上沾了些灰尘。颇为狼狈,不由得身子发软道:“爷。您这是……” “真香啊!”小厮看都未看来人一眼,犹自低语。 白衣男子一听到主子说香。便想到了老鸨身上那股子俗气的味道,和胸前那两块肥肉,不由抖了个激灵。 “爷,我的爷啊,这种破地方,咱们快走吧,就算小的我求你了!” 白衣男子哭丧着脸,哆哆嗦嗦道:“宫里……指不定……要急翻了天了!” …… 福宁殿外,内侍们躬身垂手而立,眼角看着几位宫女忙忙碌碌的进进出出。 内侍张一引着刘太医疾步而来,眼尖的小宫女见了,提裙飞快地跑进殿内通报。 说话间,张义打着秋千行色匆匆迎上来,附身在刘太医耳边低语几句,朝张一打了个眼色,遂亲自把人引进去。 诺大的宫殿里,摆设极为高贵典雅,墙角两处铜鼎焚着龙涎香,烟袅袅而升,衬得一室的静溢。 明黄色的帷帐垂挂在塌两则,塌上景德帝赵晗面色桔黄憔悴,闭目仰卧。皇后李妍一袭华丽的宫服,坐在塌前,悄无声息地抹着眼泪。见太医来,绣帕轻拭眼角,缓缓起身让出位置。 刘太医不敢多瞧,朝皇后请了安,遂跪下请脉。半晌,朝皇后递了个眼色,躬身退了出去。 刘皇后随之而出。 “如何?” “回皇后,不过是怒急攻心,吐了一口血,并无大碍!只是……”刘太医拖长了调,瞧了四周一眼,并未说下去。 刘皇后会意,挥了挥手,宫女鱼贯而出。 “说罢,本宫只想听实话!” 刘太医神色一凝,低声道:“皇上的身子亏空的厉害,咳血之症一日比一日厉害,怕是……” 刘皇后只觉得晕天黑地,手脚无力,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她勉强地稳了稳身子,红着眼眶道:“还有多久!” 刘太医垂首,用宽大的衣袍挡住了大半的身形,从袖子里伸出三根手指。 饶是刘皇后心中有所准备,也被吓了个魂飞魄散,眼中哀色一片,哽咽道:“竟已至此?” 刘太医点头叹道:“皇上的身子本来就是强弩之末,这两年全靠药撑着。倘若注重保养,少操心些国事,倒还有一二分可治。偏偏皇上他……” 刘太医红着眼睛,说不下去。皇上励精图治也不是一年两年了,自登大位起,便没有一日轻松过,常常批阅折子到半夜,身子素来外强中干。若不然,后宫女子这般多,也不会只得一个太子。 李皇后缓缓转过身,慢行两步,刘太医躬身亦步亦趋跟在身后。 “开药方吧!” 刘太医眼珠子一转,沉吟道:“皇后,这药方……” “如常开!” 刘太医忙颔首称是,转身去了外间。 “张义!” “奴才在!” “太子可有消息传来?” “回皇后,御林军都已出动,尚没有好消息传来!” “给我找,挖地三尺。也要把太子给我找出来!” “是!” “回来!” “娘娘有何吩咐?” “钟粹宫里凡近身服侍的太监,宫女,统统杖毙!” “皇后娘娘,这……”张义惊出一身冷汗。 李皇后缓缓地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直射在张义骤然变白的脸上。一字一句道:“连个人都看不住,我留他们何用!” 张义见皇后行事不同与往日柔顺,不敢多言,只唯唯称是,正欲退出,却见皇后朝他悠了悠手。 张义不及他想。忙上前。冷咧的声音在耳边慢慢响起。 “皇上病了的消息,不得外传!” 张义迅速抬起眼,低声道:“那明日早朝?” 皇后深吸一口气,幽幽道:“等把太子寻着了,再议!” “是!” …… 西市热闹的街面上。突然三匹黑马疾驰而过,身后跟着大批持刀的士兵,整齐有肃地跑步前进。街市路人纷纷避让。 黑马行至万花楼前,马上军官翻身跃下,其中一黑脸大个手持马鞭,朝空中一挥,士兵眼疾腿快,四下散开。把万花楼围了个水泄不通。 西市百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饶有兴趣得纷纷围走上来,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掌柜,掌柜,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外头来了许多的官兵,把个万花楼团团围住了!”强子顶着一张惊讶的脸。喘着粗气,颠颠地跑到林南跟前。 林南刚坐下了喝了几口水。听得强子的话,忙把茶盅一搁道:“啊。出了什么事?” “吕帐房去打听了,说是抓捕两个逃犯。” “逃犯?” 林南心头一跳,不由得抬高了嗓音:“青天白日的,哪来的逃犯?再说,我刚刚从万花楼回来,那里姑娘们都在歇息,连半个人影都……” 脑中似有电光闪过,林南美目圆睁,突然止了声。 强子不明就里,追问道:“都怎么样啊?掌柜,话别说一半啊。” 林南一把推开眼前的人,拎起裙子就往外跑。 “掌柜,吕帐房交待你别出去啊,外头不太平,万一……掌柜……” 林南挤到万花楼门前,朝里一瞧,却见万花楼阔大的院子里,黑压压地跪倒了一片,领头的万妈妈正垂着头,偷偷用眼角打量几位士兵。 不用多想,林南便知道此时万妈妈心下定是忐忑地盘算着哪一路神仙没有打点到,居然有人敢青天白日地到万花楼里抓逃犯。 眼风一扫,却见几位官员簇拥着一人摇摇摆摆地走了出来,林南定睛一瞧,那人居然是小白脸。 真是可惜了,这小白脸长得虽然不如小师弟好看,品行不如小师弟正派,可细瞧瞧,却也是不差的,又是这么一身贵气,唉,哪里想到,他居然是个逃犯,怪不得要作小厮模样打扮,怪不得要躲到床底下,原来如此啊!果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林南庆幸刚刚没有与那小白脸多纠缠,万一弄不好受了牵连,那才叫冤枉呢! 奇怪,那小白脸被人架住了,也不见害怕,脸上居然还带着一丝笑。倒是后面的白衣男子不知何故,脸色灰得像个死人,身子抖得像筛子,怎么瞧都是个怂样。 林南心中好奇这小白脸犯了什么罪,居然要躲到万花楼里来,莫非是拐了富贵人家的姑娘?又或者奸杀了大户人家的小姐? 林南莫名的想到那*的物什,脸上浮现两朵红云。心道,凭他这般好色,很有可能是个采花大盗。奶奶的,长得人模狗样的,做什么不好,非要做采花大盗。嗨,这世道,果然荒唐。 咦?那为什么小白脸没有被五花四绑入囚车,而是踩着白衣男子的背入了马车?怪事,什么时候莘国对待逃犯的待遇已如此优越?(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回 难熬 林南惊得只差没把眼珠子瞪下来。 “掌柜好眼力,果然那小厮是主,那白衣是仆啊!”吕帐房不知何时,已挤到了林南的身边,扶着眼镜感叹道。 林南幽幽地看了他一眼,叹息道:“入了大牢,还管谁是主,谁是仆?” “入大牢,谁入大牢?”吕帐房听得莫名其妙。 “采花贼啊!”林南甩口就道。 “谁是采花贼?”吕帐房越发的糊涂。 “谁是菜花贼你都不知道,你看个什么热闹?林南白了他一眼,扭着腰身便回去了。 吕帐房定定地瞧了眼掌柜的背影,又朝那缓缓而动的马车投去几瞥,不由皱眉自言自语道:“连犯了什么事都能瞧出来,掌柜果然厉害!” …… 夜幕低垂,重华宫里静谧无声。 精致的麒麟铜炉内,散着袅袅轻烟,夹杂着一股淡淡的草药清香,弥散在这宽大的寝殿。 纱帐被金钩高高挽起,无声地垂落在地上。宽大的床塌上,一绿衣女子散着发,以手支额,半阖着眼睛。 细小的脚步声渐起,女子眉心一动,缓缓睁开眼睛。 “贵人,奴婢打听到了!” “秋红,快说!” 被唤作秋红的宫女凑上前,压低了声道:““钟粹宫里先后被拖出去共三十二人,已杖毙!” “什么?”绿衣女子惊得直起身子,灰白的长发如瀑布般垂落下来,衬着一张姿色堪堪的面庞,微微有几分灵动。 “怪道今日午后。我似听到有人痛哭叫嚷声,纷乱不堪,以为是在梦里,谁知……可打听到是为了什么?” “回贵人,奴婢打听不出来。瞒得死死的!” 绿衣女子一把抓住秋红的手,半晌,轻道:“太子在何处?” “太子一个时辰前入了福宁宫,便没再出来!奴婢也打听不出来!” 秋红为难地从身上掏出个荷包,递到绿衣女子的手上,叹道:“有银子也使不上!” 绿衣女子接过荷包。玉手轻抚上面的鸳鸯刺绣,不由心中透凉,幽暗的眸子里盛着一抹凉薄,涩涩道:“罢了,这深宫里那么多事。那么多人,岂是三言两语,便能打听得到的。” 秋红不知如何开口,想了想道:“奴婢侍候贵人用膳吧,贵人今儿的药还没喝呢。” 绿衣女子冷冷一笑,笑中的萧索之意让秋红心头一颤,只听她柔柔道:“膳就不必用了,药却是一定要喝的!不喝。我这周身的病,该如何好呢?又如何让皇后她……放心呢!” …… 莘国的皇宫,不算顶大。却仍有大小宫殿四十余座,星罗密布,错落有致。高高的宫墙以巨龙的姿态延伸着,一眼望不到头。 赵靖琪跪在福宁殿猩红的地毯上,目光紧紧盯着眼前那幅牡丹富贵的紫檀屏风,一动不动。 蟠龙的宝座上。空无一人,唯有太监张义低垂着脸。躬身侍立一旁。一旁的紫玉香炉里烟已燃尽,却无人上去添香。 许久。皇后李妍从屏风后面款款而出,径直走到赵靖琪跟前,两眼狠狠地盯着脚下的人。 赵靖琪缓缓垂下头,低声道:“母后,儿臣知错了!” 李妍居高临下道:“错在何处?” “错在不该私自出宫,令父皇,母后担忧。” “还有呢?” “还有……还有不该打扮成下人!” “还有呢?” “还有……还有……还有……不该去逛青楼!可是儿臣也是想私访一下京城百性,体味百姓疾苦,将来……将来……能像父皇一样做个好皇帝。” 赵靖琪越说,声音越低,到最后,已经低不可闻。 李皇后缓缓地蹲下,目中的锐利直直地射向太子的面庞,声音陡然拔高:“你可知你最大的错,在哪里?” 赵靖琪心头一悚,身子不由得委顿下去。 “你最大的错,是累得你父皇吐血昏迷至今!” “父皇!” 赵靖琪闻言如五雷轰顶。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已盈满泪水。 “你父皇知道你私自去了宫外,且身边未带任何守卫,生死不知,急得一口血喷涌而出。他身系莘国江山,牵一发而动全身,你这样不知轻重,冒冒然往宫外跑,倘若你父皇因你而有个好歹,这大莘国的天便因你而塌,你便是我莘国皇室的罪人!” “母后!” 赵靖琪头一回见到素来对她疼爱有加的母后勃然大怒,心有戚戚,又羞又悔,眼泪已然滴落下来。 “母后。” 李妍脸色略带疲惫,怒气却丝毫不减半分。 “你眼里连你的父皇都没有,还会有我这个母后?你明明知道大莘国皇室,只得你一个太子,却还要以身试险,难不成,你想把莘国百年的基业,直接断送在你的手里!” 赵靖琪堪堪十五岁年纪,哪经得住如此重话,早已拜伏在地上,泣不成声。 李妍瞟了他一眼,声音陡然变得锐利而尖刻。 “你视莘国江山为儿戏,可谓不忠,累你父皇病重,可谓不孝,如你这般不忠不孝之人,有何脸面跪在大殿里,求你的父皇,母后原谅?” “母后,儿臣错了,儿臣知错了,求母后原谅,求母后让儿臣看一眼父皇,儿臣愿意折寿十年,换父皇身子健康。” 赵靖琪抱着皇后的裙角,后悔地痛哭流涕。 李皇后眼角沁出泪来,素手抚上太子布满泪痕,略嫌苍白的脸,语重心长道:“皇儿啊,你今日冒冒然出宫,可有想过你母后在这深宫里,是怎样的为你担着心啊,你怎么不直接拿把尖刀,往你母后胸口里捅啊!我的皇儿啊!你好狠的心那!” 李皇后抱着太子失声痛哭。 “皇上醒了,娘娘,皇上醒了!唤娘娘和太子进去呢!” 相拥而泣的一对母子不约而同地停止了哭泣。 …… 赵靖琪失魂落魄地踏进钟粹宫,只觉得浑身上下如灌了铅一般的沉重。 不过是短短半日,钟粹宫里已面目全非,那些与他日夜相伴的宫女,太监们此时早已入了黄泉。 宫殿很静,静得连风刮过黄色的宫墙唔咽着哭泣的声音都能清楚的听见。摇曳的灯笼散着淡淡的光影,衬得阔大的殿宇一片寂静。 陌生的太监,宫女迎上来,赵靖琪冷冷地看了来人一眼,目光中的阴冷吓得众人不敢上前。 “小松子人在何处?” “回太子爷,松公公被慎刑司责仗五十,刚刚送到房里,这会还未醒过来。” “混帐!还不快去找太医来瞧一瞧,着人在边上伺候着。” “太子爷,皇后娘娘说,不许请太医,也不许旁人侍候,生死只由他去!” 赵靖琪怒上心来,抬腿就朝那小太监心窝上一脚,小太监闷哼一声,连叫都不敢叫,直接爬起来跪倒在地。片刻,钟粹宫里黑压压地跪了一地。 赵靖琪只觉得浑身上下半分劲都使不上来,他踉跄着猛走了几步,低下头,松开紧握的手,一只上好的翠玉簪子,在月光下散着莹莹水光, …… 林西在上房里拉着荷花磨蹭了半天,见表少爷始终没有发话,心知陪夜一事已无甚念想。 遂借口送人之际,一把抱着正欲出房门的荷花姑娘的腿死活不肯放,面上,眼中俱是苦苦的哀求。 荷花姑娘抚了抚林西的脑袋,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忍着些!” 林西心下大痛。 忍,如何忍? 昨儿个主仆俩人把活人到死人,再把死人到活人说了个遍,今夜说什么? 长夜漫漫,难不成把神仙到小鬼,把小鬼到神仙再说个遍。只可惜她林西肚子里除了知道倩女幽魂,还有便是西游记,虽然符合鬼神二字,可终归不是大体统。 这……这……忒难熬啊! 林西悲伤道:“荷花姐姐,实在不行,我在自个脸上划两个口子,你看可行不可行?” “胡闹!” 荷花脸色一沉怒斥道:“这也是能混说的?侍候主子是下人的本份。主子要你侍候,是你天大的体面。像你这般不愿在房里侍候的丫鬟倒也少见。旁的我也不说了,且忍上几天。明天白日里,我容你再多睡一个时辰! 荷花素来板着的脸难得发了一回怒,直把那林西的小心脏吓得颤了两颤,讷讷的愣了愣神,手不由自主得就放开了。 心道白日里刚刚对你产生的怜惜,就被你这惊天地泣鬼神的一怒给吓没了,罢了罢了,豁出去了,与其等着晚上梦魇,倒不如陪表少爷聊聊天。 荷花趁机而出,末了还回过头,厉声道:“好好侍候!” 林西定定地朝里屋看了两眼,狠狠地翻了个白眼,大义凛然地向前迈了步。 一进屋子,林西便偷笑了。 许是表少爷白日里活动较为丰富,手中的书已跌落在地,显然是会周公去了。 林西踮着脚尖,悄无声息的地吹灭了蜡烛,轻轻掩了门,一咕噜钻进了被窝里,舒服地长长吁了口气。 哪知气刚吁到一半时,表少爷好听的声音,在暗夜里幽幽响起。 “林西,府上大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 林西笑容顿时僵硬在脸上。(未完待续) ps:感谢钢琴蚊子的粉红票; 感谢老书友迷恋的打赏; 第九十二回 一切尽在算计 她捂住被子哀号一声,趁机在床上滚了两滚,两脚无声的嘲上方猛踢几下,这才捏着嗓子道:“回表少爷,奴婢从未在大小姐身边侍候过,不大清楚。” “你也不用在床上撒泼打滚,你若告诉我,我今日最多跟你说半个时辰的话,若不然……” 林西心道这厮如何知道我在床上滚来着,难不成他有透视眼?转瞬又一想,在这个盲昏哑嫁的年代,未婚男女通过旁人的嘴,事先了解一下另一半的近况,也算情有可原。 且为着今晚能睡个整觉,林西决定屈服于主子的淫威,心不甘情不愿地强撑着眼睛道:“回表少爷,奴婢只知道大小姐人长的漂亮,性子活泼,琴棋书画皆通,旁的就没有了!” 崔瑾辰哼哼两声,淡淡道:“性子活泼,如何个活泼法?” 林西搜畅刮肚的想了想肚子里仅有的几个词汇,半晌才道:“回表少爷,奴婢所说的活泼是指天真浪漫,思想单纯,心地善良!” “那她琴弹得如何?” “弹得……相当好!” 林西一边回忆一边道:“奴婢有幸听过大小姐弹琴,连夫子都夸的。” “大小姐待人如何?” 林西想都未想,直截了当回道:“也是好的,极少打骂下人。院里的丫鬟婆子都夸的。” “性子呢?” “性子自然是温柔可人,贤良淑德!” 尽管林西觉得这八个字用在三小姐身上倒还行得通,用在大小姐身上,稍稍有些牵强。但是本着人道主义精神,林西并不吝啬言语中的赞美。 “今儿早上鸢尾表妹送来的点心。我尝着倒是不错,你说咱们这头是不是要备些个回礼?” 林西想着荷花姐姐的警示,心下一动,出声道:“若像表少爷这般得个点心就要备个回礼,那三小姐岂不是要收很多的回礼。奴婢觉着,表兄妹之间,何需这般见外。” “这么说来。表哥表弟他们都得了!” “自然是都得的!” “你家小姐常做了点心送人?” “小姐得空了。常常做,也常常送人,表少爷不必放在心上。” 对不住表少爷。你的红线,老天爷早就帮你码好了,你且安安份份地拽着你的红线,等着四年后娶大小姐入门吧。旁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这小丫鬟虽然说的不尽都是实话。却也是为着你好。 果然里头的崔瑾辰扯了个哈欠,换了个话道:“林西,你今年多大了,怎么入的这高府?” 表少爷。你可否有点做客人的自觉性呢,你问问你的未婚妻也就罢了,居然还想打听我的*。 “回表少爷。奴婢过了年便十四了,因父亲得了重病。没钱医治,才卖身入得这高府。” “哎,倒是个可怜人!将来是打算放出去呢,还是准备留在府里配个小厮。” 林西一听到配个小厮,心下不由得厌恶。 “表少爷,奴婢自然是要放出去的,奴婢家里还有几间破房,几亩薄田,辛苦些,也能度日。表少爷,不早了,歇着吧!” 黑暗中,眼前浮过骊山下的林家庄,那绵延的山峦,漫山的杜鹃,成片的青松,炊烟袅袅,欢笑声声……林西轻轻的一笑,黑亮的眼睛在夜色中熠熠闪光。 “几间破房,几亩薄地,如何能度日?在这府里不愁吃,不愁穿的,岂不比外边来的舒坦!”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回表少爷,奴婢觉得家中日子比着高府虽然清苦,却是自个当家作主。奴婢这人没甚出息,只想过自在的日子。” “自在日子?” 崔瑾辰冷哼一声,心中翻涌着不屑,一时也就没了说话的兴趣。 林西竖着耳朵听了半晌,见里头没了动静,犹不放心,披起衣裳朝里屋看了两眼,这才安安心心地钻进了被窝。 周公,好久不见,我又来了! …… “你今儿……感觉还好些了?”夕云院的正房里,高则诚坐在椅子上,瞧着床上瘦得没了人形的妻子,不由得放柔了声音。 崔淑兰扬起笑:“这两天喜事不断,想不好也难。老爷今晚应该到王姨娘那里,怎么偏跑到我这里来了?” 高则诚淡淡笑道:“如何不能过来?不过是个送上门的贱人,我怕老太太心里总惦记着,索性就收了,不值得你为她劳神。” 贱人? 崔波兰眼中的笑意更深。 “老爷,再过几日,园中早梅迎寒尽开,府里许久没有宴请,依我看,倒不如请些要好的亲戚世家过府一聚,赏梅,听戏,吃酒,一来贺茉莉与瑾辰两个小儿定亲,二来贺老爷纳了新人,真真是双喜临门,不知老爷意下如何?” 病中的女子言词灼灼,尽心尽意地替男人打算,端的是贤良。 高则诚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抿了一口茶,不露痕迹地看一崔氏一眼,温和道:“你的身子……” 言语中的关怀令崔氏颇为动容,笑道:“也不必我操劳,老太太是个能为的,我让刘妈妈在边上帮衬着,必办得妥妥当当。” “嗯……就依你所言。给两个孩子定亲是正经,王家的事情,就算了罢,回头把那女子的院子安置得离老太太远些,摆设,下人比着那两个,略次一次,也省得她年纪轻轻的,一朝称心如意了,忘了自己的本份。” 崔氏素知自家男人与王氏的过节,也不劝,只顺着话道:“老爷这般行事,府里其它姨娘必是无话可说,只是老太太那里……” “她?” 高则诚冷笑:“她若不服,你只管推到我头上。若不是看在你如今病着,这家也由不得她当!” 男人凛冽的话语,令崔氏胸口一滞,猛咳了几声。 高则诚看着她,眼中波光闪过,身子却未动分毫。 崔氏咳嗽几声,将将止住,脸上泛着潮红,又道:“老爷,有件事我想了想,还是想与老爷说一说。” “何事?” “何姨娘禁足一事……” “你不必再说!” 高则诚冷冷地打断道:“她跟了我这些年,居然做下此等恶事,我不休她已是看在一双孩子的份上。你跟她说,若再兴风作浪,可就别怪我翻脸无情!” 闻言,崔氏的脸又惨白了几分。 “老爷别气,我不过是瞧着两个孩子……” “这事,扯不到两个孩子身上,他们永远是我高则诚的儿子,女儿,分毫不变!夜深了,你早些睡,保重身子要紧,明日我再来看你!” 说罢,也不等崔氏回话,迈步走出门去。 …… 水仙忙进来侍候,抬头见太太脸上带着一丝薄笑,软软地靠在锦垫上。 “太太,奴婢瞧着老爷走出去时,脸上像是带着怒气。” 崔氏弯弯嘴角,冷笑道:“说到他痛处了,自然不会高兴到哪里去。” 水仙一边打水给太太洗脸擦手,一边道:“老爷应下了?” “嗯!”崔氏疲倦地闭上眼睛,任由水仙侍候。 忽尔,她又睁开,脸含讥笑,慢声慢气道:“你可知老爷如何安置王家姑娘?” “如何安置?”水仙不明就里。 “老爷说,把王家姑娘安置得离老太太的院子远些,吃穿用度也不必太好。” “活该!” 水仙嘴角一撇,忿忿道:“就得让她们竹篮打水一场空了才好!如今府里上下,哪个不瞧老太太和王姑娘的热闹。” 一切尽在自己的算计当中,崔氏心中颇感欣慰,叹道:“如今我这心事,也去了大半,除了子瞻的婚事,也就剩咱们崔家的两个姑娘了。” 水仙绞了热热的毛巾,捂在太太干瘦的手上,搓揉了几下,转过脸道:“太太为何不在老爷跟前提一提,给两位姑娘说些个好话?” 崔氏摸了摸微微发热的手,舒服地吁了口气道:“傻丫头,好不好的,府里的人都长着眼睛。有些话,我说不说都是一样的,他是个聪明人,知道如何做,对高府,对他,最有益处。” …… 林西一觉醒来,只觉神清气爽,往镜子里一瞧,两边脸一样大,显然已消了肿。穿戴好进去侍候表少爷起身,却发现表少爷顶着两只微微发青的眼圈,正坐在床头盯着她瞧。 林西一愣,抬上笑道:“表少爷起得真早,怎么不喊奴婢进来侍候?” 崔瑾辰定定地看她两眼,一言不发,只无声无息地磨了磨后槽牙。 昨夜他刚思索了一会什么是自在的日子,不过是短短时间,这丫鬟居然有本事呼呼大睡,连叫都叫不醒。 崔瑾辰披着衣裳,站在林西床前,目露寒光地看了那张丑脸足足半晌,一气之下,便失了眠。四更时分,才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着了。 林西打量表少爷神色,心道起床气还不小,我还是少说话为妙。 林西打定主意少说话,偏那崔瑾辰有话要说。 “林西,身为下人,你可知最紧要的一件事情是什么?” “什么?”林西听得糊里糊涂。 “主子没睡,你就不能先睡!” 林西惊得微微张着嘴:“没有啊,奴婢昨儿还进来看了看,表少爷呼吸平衡,身子一动不动,奴婢以为表少爷睡着了,这才放心睡下的。”(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回 冰冻三尺 崔瑾辰望向林西的双眸,心头回忆了下,似乎这丑丫头进来过。 他被噎了半晌,冷哼道:“身为下人,还有一件事,也顶顶要紧。” “什么?” “主子叫醒,做下人的,就必须醒。像你这样睡得像头猪,哪里像是做下人的,倒像是做主子的。” “表少爷,你叫我了?你什么时候叫我了,我怎么没听见?” 林西眯着小眼睛,心下冷哼一声,脸上露出惊色,挤出一个可怜巴巴的小表情,扑通一声跪下道:“表少爷,都是奴婢的错,奴婢没在小姐跟前值过夜,夜里睡得死,没听到表少爷叫唤,都是奴婢的不是,奴婢下次一定改过。表少爷要是不放心奴婢,不如让荷花姑娘来侍候,奴婢绝不会有怨言!” 崔瑾辰恼怒地看着这个狡狤的小丫鬟,慢慢的嘴边擒出一抹笑,并不接话。 林西低垂着头,心下思虑开来。 果然啊,人是要斗智斗勇才会有长进的。瞧瞧这二货少爷,才跟我短短相处了几日,智商便渐长,连我这心里的小九九都能看出来,果然是儒子可教啊。 许久,表少爷不冷不热的声音在林西脑袋上响起:“不必了,以后注意!起来侍候吧!” 林西心下原本就没指望表少爷能松口,因此听了这话,倒也没有失望。 她笑吟吟地从地上爬起来,边爬还边感激道:“多谢表少爷宽宏大量,不与奴婢计较。表少爷真是个好人,奴婢一定好好侍候。决不辜负表少爷栽培奴婢的一片苦心。” 崔瑾辰皱着眉头伸手道:“你个小丫鬟,哪来那么多废话,快帮我穿衣服!” 说废话,那是因为我跟你没话说。林西背过身,无声无息地扮了个鬼脸。 …… 今日夕云院请安。崔氏强撑着病弱的身体,宣布了半月后府里替大小姐与表少爷办定婚宴席并赏梅的户外活动。短短数言,顿时给入冬以来萧条的高府注入了新鲜的活力,府里上下一派欣欣向荣。 丫鬟们竞相奔走告之,暗下寻思到那日,必要打扮得漂漂亮亮出现在几个少爷跟前。媳妇婆子暗下动起心思。如何在老太太跟前讨个体面又有油水的活计。 林西素来对这些富贵人家的赏花,吟诗之类附庸风雅的文艺活动无甚好感。在她的思维中,冬天赏花,就好比脱裤子放屁,纯属闲得蛋疼。 林西无法想象天寒地冻的园子里。一群盛装打扮的太太小姐们,人人冻得瑟瑟发抖,四脚冰凉,偏还装着高贵、娇艳的模样,穿行在花丛中,偶尔吟诵一句:“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哼!西北风一吹。还暗香个鬼啊, 不过林西对大小姐与表少爷的订婚礼倒是极为赞成。也不是她这个小丫鬟爱操闲心,只是她身为表少爷贴身侍候的人。对表少爷内心活泛的情感思想多少是有些眉目的。早一日诏告天下,她也就能早一日安下心来。 这个世道,未婚男女一旦定了婚,也就相当于在法律上承认了此二人有婚约。任何企图毁约,或者想要破坏此门亲事的人,不仅仅要受到良心上的谴责。还必须受到法律上的制裁。 再有甚者,这两人一旦定了婚。表少爷势必不大好意思再住在府里,那她这个贴身小丫鬟的使命就算顺利完成。噢耶!她也就可以继续回平芜院过混水摸鱼的生活!一举两得。一箭双雕,一石二鸟,这是个好得不能再好的美满结局。 所以林西一听到这个消息,黄黄的小脸极其自然地绽放出一朵小花,迅速抬眼去瞧表少爷。 表少爷英俊的脸上立时地浮出一朵红云,然后便甩了袖子带着小厮出府寻他爹去了。 新主子走了,林西决定抽空去回访一下旧主子,顺便朝橙子姑娘唠叨唠叨关于不能随便松土一事,好歹完成荷花姑娘的嘱托,尽到一个合格丫鬟的责任。 哪知橙子姑娘,腊月姑娘被刘妈妈叫去做活了,林西在平芜院和小月几个聊了会闲篇,见人都没有回来,决定往暖阁寻腊月姑娘,在其跟前漏几句口风。 林西之所以会一门心思想着松土这事,实在是因为她是个念旧的人。 三小姐对她算是不错的,给的活计轻松不说,还给她衣服穿,没事,也愿意跟她说个话,聊个天什么的。 做人得有良心。旁人怎么对你,你也须如何待她。 三小姐生母念了佛,依仗太太私下的照拂,锦衣玉食的生活到现在,将来还得靠太太的余辉继续照拂下去,直到她找个好人家,风风光光的走出高府。 所以三小姐为着自身的将来,那些个吃食啊,物件什么的,最好不送,免得引起旁人的误会。 林西定下念头,便麻利地告别了小月,去了西北角的暖阁。 …… 暖阁边湖水依旧,寒风依旧,冰冷依旧。 林西熟门熟路地找到了厢房,在门口探头探脑地朝里头正在吃茶烤火的腊月招了招手。 腊月见是她,理了理衣裳便出屋。两人找了个避风处,正欲说话,却见暖阁的门忽然间开了。 腊月“哎啊”一声道:“小姐这会子怕是要吃茶,我先去侍候,你跟我一道来吧,顺便给小姐请个安。” 林西哪敢说不好,点头笑道:“正打算给小姐请安呢,就怕耽误了小姐学业,我这……” 话及一半,只听得一声娇叱,像是四小姐声音。腊月,林西两人对视一眼,迅速走上去。 …… “高锦葵,你说谁不要脸?”高紫萼气涨着粉脸,昂头看向高锦葵。 “四妹,谁不要脸,谁心里明白,别等说出来,彼此脸上不大好看!”高锦葵身着月白色绣红梅织锦短袄,下着绾色束腰棉裙,手捏着帕子,脸上带着冷笑,毫不客气地把话回了过去。 高紫萼这两天因着生母被禁足一事,原本情绪就不高,一听这话,气得眼睛都直了。 “得了,二妹,四妹不过是不小心踩着你的裙角,何必揪着不放呢。四妹,这事,原本你错在先,给二姐陪一声不是,事情也就过去了,这会子嚷嚷,没的把崔嬷嬷招来,何苦来哉!” 高茉莉不愧是长姐,掷地有声的一人说了两句,打算把此事揭过。 高紫萼眼中浮现水汽。 她刚刚只顾着眼前,并未注意脚下踩到了二姐的裙子。哪知二姐不由分说地推了她一下,若不是边上三姐眼疾手快,这一推必跌个大跟斗。她不服气,这才言语了几句,偏二姐的话像刀子一样地说出口,向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高紫萼如何能受得了这般闲气。 高紫萼强忍住眼底的泪水,冷笑道:“大姐,我不小心踩了她裙角,是我的不是;可她不由分说地推我一把,难道也是我的不是?虽说我错在先,却是无心;她却是有心要加害于我,大姐为何只说我,而不说她?” 高茉莉尚未回话,却听高锦葵鼻子里吼出一股子冷气,阴*:“也不知道谁有心要加害谁,累得我哥如今还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不过是推了你一把,你便在上窜下跳,我哥被害成这样,是不是就该寻死觅活了?” “你……”高紫萼气结,脸一下子涨红了起来。 “我如何?比起你生母用在我哥身上的下作手段,我不过是轻轻推你一把,既不痛,又不痒的,你受哪门子的委屈?”高锦葵眼神锋利的看向她,冷冷得把话还回去。 饶是高紫萼再强忍着,眼泪终是滴滴落下,有心想分辨几句,却被人捏着小辫子,无从回话。 高鸢尾不忍再看,忙上前劝道:“二姐,四妹都少说一句。也不是什么大事,何故吵得姐妹分生?让人看了笑话去。若让谭嬷嬷听去了,只怕又是一顿骂。何苦来哉!” 高紫萼正愁找不到出气口,一听这话,不会青红皂白地泣骂道:“呸,谁要你猫哭耗子假慈悲,你也别得意,就那个泼辣货被扶了正,你这庶出的,往后日子也好不到哪儿去!” 高鸢尾未料到四妹好坏不分,话像刀子一般向她捅来,脸色骤然惨白,连连后退几步,须臾眼中已盈满了泪。 “谁是泼辣货?你说谁是泼辣货?”高锦葵哪容得旁人骂她生母,冲上前又推了高紫萼一把。 高紫萼见她又动了手,心里正憋了一股子怒气,二话不说,冲上去就是用力一推:“滚开,别碰我!” 这一推劲又大又猛,高锦葵脚下重心不稳,直直地往后跌去,身后的高鸢尾躲闪不急,下意识地扶了一把,却未扶住,两人纠缠在一起,重重地跌了下去。 高茉莉离得远,又避得快,躲过了一劫。饶是这样,仍被吓得花容失色,怒叱道:“高紫萼,你这是做什么?” 众丫鬟原本只敢在边上远远瞧着,这会主子都跌跤了,哪里还敢只冷眼看着?纷纷跑上前各自扶起各自的主子。 高锦葵被人扶起,刚刚站稳,推开手边的丫鬟,冲到高紫萼身前,抬手就是一巴掌,骂道:“小妇养的,敢动手了!” “啪!” 五个指印清晰地印在四小姐白皙如玉的粉脸上,直把那四小姐打懵了,一个踉跄呆呆地抚着脸庞,连哭都忘了哭。(未完待续) ps:感谢没钱买花戴的粉红票, 感谢老朋友enigmayanxi的打赏! 第九十四回 当仰天长哭 站着的高茉莉,刚刚从地上被人扶起来的高鸢尾显然也未料到素来温和的高锦葵会打出这一巴掌,一时都愣住了。 丫鬟们连大气都不敢出,默默地站在主子身边。 暖阁四周,顿时静寂无声。 林西在边上看得简直目瞪口呆。谁说大宅院里的千金小姐都是娇滴滴的连扶个茶盏也需气喘吁吁,瞧瞧这骂起人来,打起架来,比那悍妇也差不离多少,连个眼都不带眨的。 林西这边刚感叹完,只听得“哇”的一声,四小姐已伏在丫鬟锦绣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那锦绣一边轻声哄劝着,一边用复杂的目光去瞧高锦葵。 “谭嬷嬷来了!” 也不知谁叫了这么一句。众人用拿去瞧。 只见十丈开外的碎石路上,谭嬷嬷一脸寒霜地走过来。 …… “动上手了?”谭嬷嬷锐利的目光扫在四位小姐的脸上。 没有人敢答话,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谭嬷嬷冷笑一声,毫不掩饰眼中的鄙夷,淡淡道:“这些年,我在京城许多高门大宅里呆过,教过的姑娘,小姐没有过千,也有过百,像贵府这样的,倒也是头一次见!端的是好家教!” 谭嬷嬷一开口,四位小姐不约而同地把头垂了下去。 “素日里,我如何教你们的。闺中女子,不贞静幽贤,举止端庄也就罢了,居然还敢冲自家姐妹打打杀杀。真真是好本事。想当年高府先老太太,贵为太傅之女。就是到死,也还修身养性,稳重守礼,其人品性子京城上下没有不夸的。” “高府百年世家,祖宗挣下赫赫家业。居然养出你们这帮子孙后代。依我看,这世家名声也不过如此,金玉在外,败絮其内。别说比肩内北崔,皇文,柳武三大世家。连京城普通宅门里的女子也比不过!” 谭嬷嬷字字如刀,捅在高府四位小姐的胸口,小姐们被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禁不住谭嬷嬷肃穆的气势。纷纷下跪。 几个贴身大丫鬟一见小姐跪了,哪里敢站?无声无息地跪倒在各自主子身后,心下暗暗揣测今日之事若闹到太太跟前,只怕受罚的还是她们这些个丫鬟。 林西跟着一道跪下,暗自叫苦不已。她不过是好心的想打个酱油,顺巧路过而已。 “你们身为高家的女儿,大的不知约束小的,小的不知谦让大的。一味得争强好胜,耍奸刻薄,哪来一点点大家小姐该有的气度?南高北崔。皇文柳武!当世四大家,以高为首。倘若高家祖宗地下有知,该仰天长哭!” 高府四位小姐均泣不成声。 “我是个外人,从不问府中是非。今日一事,我不问缘由,只问你们四人本心。闺中姐妹。能聚在一处不过短短十五六载,年岁一长。各奔东西,日后想见。已是难事。有道是血浓于情,试问这世上,能同你们姐妹这般亲密者,有几何?这辈子撑死了,也只你们姐妹四人。” “一条绳上的四根蚂蚱,不说互亲互爱,互帮互助,偏偏窝里斗。我告诉你们,斗来斗去,斗掉的是情份,是和气,也是你们的福气。” 谭嬷嬷这番洋洋洒洒的话,林西觉得不如红楼梦里探春讲得好:大族人家,若从外头杀来,一时是杀不死的,必先从家里自杀自灭起来,才能一败涂地。瞧瞧多么言简意骇,触目惊心。 哎,说到底,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啊! 林西低着头,心中感叹了几句。 “来人!把此事回给太太,就说是我说的,从今日起,四位小姐停课禁足三日,自省其身,把闺中女训抄一百遍交于我后,方可复课!” 谭嬷嬷身后的青衣丫鬟闻言,迅速地转身跑去。 “你们四人,服也不服?” 四人扶泪齐称:“服!” 谭嬷嬷见四位小姐跪在地上伏伏贴贴,心下大为满意,话锋一转又道:“主子们闹别扭,耍脾气,你们做贴身丫鬟的需劝着,拦着,方是正理。你们几个,不劝不拦,不言不语,无异于放纵。来人,去跟李妈妈说,今日在场所有丫鬟,扣月银一个月,以惩罚后诫。” …… 林西一听罚月钱,只觉心头一片哀伤。主子打架,偏要丫鬟受罚,居然还把她这个暂借给表少爷的小丫鬟一同给罚了进去。她只觉得欲哭无泪,有理无处说啊! 人啊,果然是不能管得太多。你说你一个小丫鬟,拿着卖白菜的钱,操着卖白粉的心,居然不知天高地厚的要管什么主子的闲事,何苦呢?瞧瞧连月银都罚没了,这下该老实了吧! 随着谭嬷嬷的扬长而去,林西的后悔就如同这湖边的冷风,一阵一阵的直吹向心头。 四位小姐带着有苦说不出的丫鬟们,各自散去。 林西见事已至此,只有自认倒霉。虽然她内心很想冲上前与谭嬷嬷理论一番,奈何被谭一尺的名头吓住了双腿。她磨了磨后槽牙,颠颠的帮着腊梅扶住了三小姐。 高鸢尾抬眼见是她,红着眼睛道:“你怎么在这里?” 林西咧嘴一笑道:“回三小姐,表少爷出府去了,奴婢瞧着那院里没甚么事情,便过来瞧瞧小姐,哪里知道……” 这丫鬟果然是个有心的。 高鸢尾心下流过一阵暖意,眼波流转,柔柔的看着林西。 林西只觉得眼前的女子眉目似画,楚楚动人,不由的心头一颤。三小姐将将满十一岁,就长得这般模样,将来长开了,该是何等的倾城绝色啊! 高鸢尾定定的看了林西两眼,轻道:“难为你想着来看我,偏跟着一道遭了无妄之灾,哎!” 林西见如此美丽的脸上浮上一层哀色,早已忘了自己为月银忿忿不平的事,出言安慰道:“小姐说的哪里的话,不过是跪了一遭,罚了点银子,既不伤筋,又不动骨的。倒是小姐身子弱,在寒风底下跪了半盏茶的时间,怕是浸了寒气,奴婢陪你回去吧!” “小姐,林西说的对,咱们回院子吧,今日这事,便是到了太太哪里,也跟咱们一点关系没有。小姐且放宽心!”腊梅也劝道。 高鸢尾喃喃自语道:“如何没有关系?” 林西见小姐这般神色,心知是为了四小姐那句话郁结于心,心下一动,遂苦着脸道:“哎啊,也不知今日这事会不会传到崔家两位姑娘那里,若传出去了,咱们高府的脸面,可就完了!小姐,崔家的姑娘教养这般好,她们若知道了,会不会瞧不起咱们府里的人啊?” 高鸢尾猛然领悟过来。是啊,有崔家两位姑娘在,太太之位哪里能轮到朱姨娘。 她悠然一笑道:“傻丫头,两位姑姑虽说在太太跟前侍候,只是这般不光彩的事,太太岂会让外人知晓?” 林西拍拍胸脯,傻傻的笑出了声道:“还是小姐聪明!瞧奴婢这笨的,白操了这份闲心!” 高鸢尾见她笑得没心没肺,轻轻的叹了口气。心道自己若能像这丫鬟一样没心没肺的,倒也是种福气,遂笑道:“你快回去吧,表少爷指不定什么时候回来,跟前找不到人总不大好!” 林西算了算时辰,认为小姐这话说得在理,当下也不推辞,笑道:“那奴婢先回去,等得空了再来回来看小姐!” 高鸢尾见这丫走远了,脸上的笑又淡了几分。 …… 崔淑兰听着谭嬷嬷跟前丫鬟的回话,脸色一分分的沉了下来。 她看了床前的水仙一眼,淡淡道:“你从我的私房里拿出五十两银子封给谭嬷嬷,就说我说的,这般处置很是妥贴,让她对姑娘们严家管教!” 水仙轻轻点头,以示应下。 “世家的小姐,居然口出恶言,行止无状,传到外头,那是要教人笑话咱们高府没有家教。”崔淑兰怒上心头,几句话一说,气喘吁吁。 刘妈妈见太太动怒,忙劝:“太太,小姐们年岁还小,做的不好的地方,慢慢教。太太千万别为了这些个小事,动了怒气,坏了身子。” 许是为了应刘妈妈的话,崔氏胸口一阵起伏,猛的咳嗽起来。 刘妈妈,水仙见状,一个抚胸,一个喂茶,半天才稍稍缓和过来。 “刘妈妈,府里四位姑娘身边的人劳你敲打敲打,倘若姑娘们再有下次,我头一个拿她们开刀,到时候别怪我心狠手辣。顺便去把大小姐叫来!”崔氏说完,挥了挥手,疲倦的合上了眼睛。 水仙与刘妈不敢多言,对视一眼,各自行事去了。 …… 午后的明月轩素来人少。 二楼雅坐的一处角落里,一中年锦衣男子手注香茗,茶烟袅袅千起。 对面的白袍少年接过男子递来的黑釉茶盏,置鼻下闻了闻,展颜道:“父亲,真香!” 言闭,不等男子回话,轻抿一口,细品了品,叹道:“好茶!” 崔荣轩慢慢饮了一口,抬眉道:“这几日你在高家住得可习惯?” 白袍少年正是崔瑾辰,只见他笑道:“吃的好,睡得香,自是好得不能再好!” 崔荣轩抬眼瞧了瞧儿子眼底的青色,也不戳穿,悠悠道:“你姑母身子如何?”(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回 子嗣不丰 “姑母身子不坏便已是大好!” 崔瑾辰如实说:“姑父前儿个纳了位新姨娘,将将十七岁的年纪,是高家老太太娘家的侄女,赶着送上门的,我瞧着姑父并不当回事。” “高家老太太的娘家侄女?” 崔荣轩皱了皱眉道:“又是一个自不量力的!不必管她。你那两位姑姑在高家可还安份?” “父亲宽心,言行举止无一不妥。” 崔荣轩满意得点点头。 “父亲,有一件事儿子要与你说。” “且说!” “姑姑想为我与表妹简单办个定婚宴,日子定在十一月二十二,您看……” “十一月二十二?订婚宴。” 崔荣轩眸色一暗,沉吟着没有说话。 崔瑾辰心下称奇,忙道:“父亲不是最希望我与表妹亲上加亲的吗?怎的这会子……难不成父亲想反悔?” “胡说!” 崔荣轩摆摆手道:“高,崔两家达成一致,交换过信物,岂有悔婚的道理?你与茉莉亲上加亲,更是好事一双。只是这订婚宴安排在十一月二十二……” “姑母说看过黄历了,那天是个好日子,诸事皆宜!”崔瑾辰拿起已温了的茶盏,一口饮尽,不以为然道。 崔荣轩剑眉轻挑,压低了声道:“今日早朝,太子监国!宫中传说消息,皇帝病了!” 崔瑾辰眉心跳了两下,怔怔地看着父亲不说话。 崔荣轩望了儿子一眼,咳嗽两声淡淡道:“太子监国是早晚的事,皇帝这会病了。却有些蹊跷。宫里瞒得紧,为父打探不出来。” 崔瑾辰虽不大懂朝庭大事,却也知道皇帝病了并非小事,遂接口道:“要不,我回去眼姑母说换个日子?” “倒也不必!” 崔荣轩思虑半晌道:“这事不必你出头。你姑父怕已得了消息,如何行事,他自会思虑周详。倘若他问起你的意思,你只说想早些办,好让姑母安心!” “为何?父亲刚刚不是还说那日子不太合适?” 崔荣轩打着哈哈道:“我说不太合适是因为你姑父身为相爷,太子监国必要尽心尽力辅佐。怕没空烦心这些个小事。你姑母又病着,府中何人操持?” 崔瑾辰不疑有他,一边低头替父亲把茶续上,一边笑道:“姑母说只请几个世家好友在一处聚聚,也没多少客人。高府这么多人。弄个小小的宴请又有何难?” 崔荣轩骤然看向儿子的目光,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瞬间便消失得无踪影。 崔瑾辰茶盏递到父亲手中,痞痞地笑道:“父亲,我啥时候搬回来住啊,这定了婚,再在人家家住着,也不大合适啊!” “我儿所言极是。待宴请一结束。你便搬回来了,这几日跟着高府的先生多学学,万万不可贪玩耽误了学业!”崔瑾辰叮嘱道。 “耽误不了。你儿子我天姿聪慧,过目不忘,举一反三,绝对是人中龙凤,父亲大人且放心!” 崔荣轩见儿子自吹自擂,却不动怒。端着茶盏缓缓道:“得了,你且回去吧。我等老陈来接我!” 崔瑾辰知道年近四十的老程是父亲的管事加幕僚,此人跟着父亲已有十多年的时间。此次进京,父亲特意把他带在身边,遇事也好有个人商议。 因此并未多想,又饮了几口茶,起身朝父亲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出了茗月轩,扶着小厮的手,爬上马车,缓缓而去。 …… 片刻后,一灰衣中年男子匆匆而入,径直上了二楼,环视一圈后,直直坐在崔瑾辰刚刚坐过的位置。 “如何?” “老爷,刚刚得到消息,分左,右两相一事,原是皇后娘娘的意思。” “噢?竟是她!”崔荣轩扬了扬下巴,手就势抚上额头。 “老爷,皇后娘家逍遥侯府那几个眠花宿柳,花天酒地的,也不是为相的人才啊?”老程心中迟疑道。 崔荣轩淡淡地看他一眼:“你却忘了,逍遥侯夫人的长兄钱寅,如今正在御史台为官。” “这么说来,皇后是打算……”老程面露惊色。 “不好说啊,此次进京,原以为京里水浅,哪知短短几日走动下来,才知水不仅深,且浑,老程啊,中宫那位不容小觑,短短十年,她的手,竟伸得这般长,不是好事啊!” 崔荣轩闭目一叹,心中又想起了老父临行前的交待,脸色渐渐凝重。 老程见老爷一语不发,也不多言,默默地陪着喝了半盏茶。 茶尽,主仆俩对视一眼,相携而出。 人刚走,一处极隐蔽的茶座上,站立起一青袍少年。少年十分俊朗,微微瘦削的脸上有一双漆黑的眸子。 伙计一见他站起来,忙迎了上去,笑道:“林掌柜,这就要走啊,不再多坐会了?” …… 福宁殿门口,太子赵靖琪踌躇不前。 张义见太子这般行事,忙上前轻道:“太子快进去吧,皇上等太子半个多时辰了。” 张义环视一圈,忙压低了声道:“这会子皇后娘娘不在!” 赵靖琪心下一松,忙道:“父皇如何?” 张义抬头笑道:“好多了,今儿晨起用了些清粥,又看上折子了。太子快请!” 赵靖琪走了两步,忽尔收住了脚,上下打量了张义一番。 轻道:“昨夜公公送来的药极好,小松子这条命算是救回来了。这份情我领了!” 张义头一低,忙道:“太子言重了。奴才愿意替太子分忧。” 赵靖琪定定地看了他两眼,轻声叹道:“张公公若真愿意替我分忧,且找个机会把那些个因我而枉死的人埋了,本太子日后定不会亏待于你!” 张义低眉顺目道:“太子放心。奴才一定把这事办妥贴了!” 赵靖琪伸手在张义肩上拍了两拍,大步而行。 不多时,人已行至榻前,却见皇帝脸色苍白如纸,闭目卧在塌上。呼吸均匀。 赵靖琪见父皇短短两日瘦了一圈,胡须已呈斑白之色。虽养尊处优,然面上竟有苍老之态,不由心下微痛,一双手渐渐渗出汗来。 他缓缓走上前,静静地跪倒在塌前。守着不说话。 …… “皇儿来了!” 皇帝缓缓睁开眼睛,略略仰头:“今日朝堂如何?” 赵靖琪忙道:“回父皇,一切安好,无甚大事。” 皇帝似很满意,点头道:“遇事万不可着急。要稳稳地沉住气。你只需记住,你是君,他们是臣。” “儿臣遵命!” 短短一句话,皇帝说得很喘,他顿了顿又道:“你母后替朕打理朝政也有数年了,见识谋略非你能比,以后,若有不决之策。需多听听你母后的意见。” “儿臣明白!”赵靖琪恭敬道。 “昨夜的事,你母后出手稍稍重了些,却也是因你而起。你是她唯一的皇子。是大莘国唯一的太子,是她唯一的指望,你若有个什么,让你母后如何过活?昨儿你走后,你母后在朕的塌前,掉了半天的泪。” 赵靖琪心中又羞又愧。不由泪浮于眼,哽咽道:父皇。儿臣私自出宫,累父皇病重。累母后操心,儿臣不孝,儿臣死罪。” “什么死不死的,年轻人,有几个耐得住这深宫的日子? 父皇年轻时,也常常偷跑出宫,比你还皮。”皇帝脸上牵出一抹笑意,眼中似有迷离之色。 “父皇说的可是真话?” “皇儿,君无戏言。只是父皇那时兄弟姊妹多,便是被人发现了,也无甚大碍,左不过一通长跪。而你,却是大莘国唯一的皇子,肩系重担,牵一发而动全身。你可明白?” 迷离之色片刻尽褪,皇帝眼中深沉又起。 …… 子嗣不丰是莘国皇室由来已久的传统。 先皇文成帝膝下,长大成年的皇子不过三五人而已。赵晗非长非嫡,最后能成就大业,也是因为前太子英年早逝。 景德帝赵晗二十七岁荣登大位,如今已二十八年。 赵晗十九封宁王,娶妻吴氏,几年后,吴氏病重,未留下一子半女便撒手人寰。 赵晗后娶妻郭氏。郭氏出身高门,陪伴着赵晗一路从太子之位走到权力鼎峰,其中艰辛自不必说。让人惋惜的是,景德十年,郭氏也因病去逝。 彼时景德帝除了皇后外,坐拥后宫佳丽三千,然不知何故,怀孕生子者也不过缪缪十几人。 更不幸的是,这些皇子皇女长至四五岁,乃至七八岁,总因各种疾病,早早夭折。 故景德帝临近不惑之年,膝下只孤零零的两位皇女,连个可托付江山的继承人都没有。 景德十三年,高龄四十岁的刘德妃怀胎十月,九死一生产下皇子,娶名赵靖琪,成了景德帝众多皇子中唯一存活下来,且健康长大的皇子。 景德十四年,刘淑妃母凭子贵,力压后宫众贵女,被皇帝亲封为皇后。五年后,年仅七岁的赵靖琪被立为太子。 太子之位,关于国本,若有丁点意外,那便是乱国之本。因此赵靖琪此次避开众人私自外出,引得皇帝病重,皇后大怒,也都在情理之中。 赵靖琪一点就通,拜伏下去,心悦诚服道:“儿臣明白,儿臣知错!” “起来吧!” 赵靖琪方敢起身,回首见张义端了药盏过来,接过药碗,尝了两口,才送到皇帝跟前,亲自喂送。 药闭,皇帝望着太子,微微含笑道:“高相此人,皇儿觉得如何?”(未完待续) ps:感谢shareading的粉红票; 感谢午马的打赏。 第九十六回 江山姓赵 赵靖琪冷不丁被问,略思片刻,方道:“老奸巨滑,深不可测!” 皇帝摇头叹道:“此人虽然奸滑,却是忠臣,此次朕让他辅佐皇儿,皇儿可放心重用!去吧,御用书房里的折子怕已堆积成山,皇儿需得用功方是。” “是!” 赵靖琪再拜而退。 …… “张义!” “老奴在!皇上有何吩咐?”张义迅速上前,躬身侍立在御塌前。 “太子宫里,找些个你看得中的送过去!” 张义揣摩这话中的深意,不由心头一凛,低声道:“皇上……” 皇帝叹息一声,不答反问:“你跟了朕多少年了?” 暖如春日的寝殿里,张义忽然觉得一股寒流沁入五脏六腑,四肢百骸皆成冰凉。 他扑通跪倒在地:“自皇上十四岁起,今年已整整四十年。” 皇帝幽幽地斜看了他一眼:“你与她交情非浅,朕心中明白,只一点,你要记得,莘国的江山姓赵。” 冷汗涔涔从手心,背后涌出,张义浑身颤抖,强撑心头的恐惧,抬眼对上皇帝幽深如潭的目光,咬牙道:“皇上,老奴永远是皇上的老奴,此生不变!” 皇帝心下一松,疲倦地挪开眼睛,许久,长长地叹息一声,自言自语道:“谁强,谁弱,都非好事啊!” …… 崔瑾辰疲倦地把书一扔,拿起茶盏,却是冷的,不由高声道:“林西。林西!” “来了,来了,表少爷有什么吩咐?” 林西扔下手里的活计,颠颠地跑到书房里,笑道:“表少爷。要喝热茶,还是要吃点心?” “给我换杯热茶来!” “表少爷看了半天的书了,也该乏了,要不要去园子里转转?”林西一边麻利地倒茶,一边热心地劝道。 表少爷出了趟门,回来后像是换了个人。也不跟着大少爷他们去学堂,只缩在书房里看了半天的书,还把她给撵了出去。林西乐得清闲,跟荷花姑娘学着做了几针针线,颇有几分心得。 崔瑾辰接过热茶。吹了吹,嫌烫,又扔下了。复又拿起书,看了几页,又觉无趣,脸上便讪讪的。 这京城虽然繁华似锦,歌舞升平,奈何他人生地不熟。高家三位少爷。家教甚严,整日里除了读书,还是读书。很没意思。 林西这一说,正合他心意,遂笑道:“走,替我换衣裳,你陪我在府里走走!对了,你们这府里有何好看的?好玩的?” 林西思了思道:“这大冬天的。叶儿,树儿都榭了。景致也都稀疏平常,哪来什么好看的。好玩的?” 话极一半,却听外头丫鬟唤道:“表少爷,老爷请您到书房走一趟!” 崔瑾辰吓得直接从梨花木太师椅里跳了起来,一把扯住林西的衣服,低声道:“你家老爷为什么找我?” 林西心道我又不是老爷肚子里的蛔虫,哪里会知道老爷为什么要找你。 遂开玩笑道:“也许老爷觉着这些日子都没有好好看看女婿长什么样,所以特特把表少爷叫去,让他瞧瞧仔细。” 崔瑾辰脸色一沉,呵斥:“胡说八道!” 林西见表少爷吓得脸都白了,心道这世上可不仅媳妇见公婆是个难事,女婿见老丈人也非省心事。 她好心地陪笑道:“表少爷,实在不行,让荷花姑娘陪着吧。” 就冲荷花姑娘火中勇救主子的壮举,说不定遇事还能替表少爷你挡一挡。 哪知崔瑾辰冷冷地看了她两眼,出声道:“你们俩个一道跟着来。” “啊?” …… 就这样,林西与荷花,一个高一个矮,一个壮,一个瘦,一个左,一个右的,守在翰墨院门口。引得过往的丫鬟,婆子们频频侧目。 林西虽然脸上带着笑,暗下却骂道:瞧什么瞧?没见过丑女啊! 她抬见荷花姑娘板着一张脸,腰背挺得直直的一动不动,心中十分羡慕。瞧瞧这定力,果然非常人能比。 她斟酌良久,清咳一声道:“荷花姐姐,你说老爷找表少爷什么事啊?” “主子的事,岂是做下人的能猜测的?咱们做好自个的本份便行。”荷花姑娘一开口就把话堵死了。 林西忧愁的目光从荷花姑娘身上落在地上,叹息了一声。 所谓聊天,也要你一言,我一句方能聊得起来,像荷花姑娘这样一句话就能把人讲得噎住的本事,别说是聊天了,就是聊鬼,也没戏啊。 罢了,做个桩子杵着也没什么不好,至少能省些口水,还显得身形挺拔。 林西这根桩子没杵多久,那崔瑾辰大摇大摆地从翰墨院走了出来。 林西一见他脸上笑眯眯的,知道岳婿两个相处甚欢,便无事搭话道:“表少爷,这么快?” 崔瑾辰虽然一脸轻松,心下却奇怪姑父巴巴地把他叫去,偏只客客气气地问了问订婚宴的事。 他按着父亲地叮嘱回了话,姑父颇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就让他回了,速度快的,连杯茶也没喝完。 崔瑾辰想不明白,只觉得胸口有些发闷,遂道:“没什么大事。荷花你先回去,派人到泰然院说一声,就说晚饭我在那边吃。” “是,表少爷!” “林西陪我往园子里逛逛,坐了半天了,想透口气!” …… “父亲,皇上病了,今日起太子监国!”高则诚从翰墨院出来,径直入了老父亲的院里。 高相爷微胖的双手合在腆起的肚子上,脸上浮起一丝疑惑:“好好的,怎么病了?” “宫中消息封得紧,连几位亲王都不曾宣见,打听不出来!” 老爷子愣了愣,片刻脸色渐渐凝重:“你瞧太子如何?” “性子温和,为人纯孝!”高则诚思了片刻,小心谨慎地道出了八个字。 “性子温和,为人纯孝?” 高老爷子冷笑道:“为人子尚可,为君的话,便弱了些。有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我儿需收敛锋茫,用心辅佐,万事不可拿大!” 高则诚听得父亲这话,想着朝堂上的暗流涌动,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道:“父亲所言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订婚宴……” “倒也不防事,正好崔家老大在,露一露脸不是坏事!”老爷子一语双关。 …… 林西随表少爷走出翰墨院,一路向北。 隆冬时节,空气中弥散着萧索的味道。干枯的蔷薇花架,往昔的娇艳早已不复存在,只留经脉在寒风中苦苦支撑,以等来年的一展风华。 风华这玩艺,林西觉得真不是那么容易展示的。像表少爷这般在琴瑟寒风中依旧能玉树临风,四肢伸展的男子,其风华不是绝代,也可万代了。 而林西素来畏冷,寒风一次,哪还顾什么风华,只缩手缩头地团成一团,鼻子呼啦呼啦地响个不停。 主子与丫鬟之间的距离从来都隔着银河,遥不可及。所以当表少爷沉醉于蔷薇花架上的那一抹零落的凄美时,林西脑子里只想着再过半个时辰,她就能坐在暖和和的炭炉旁,吃着热热的饭菜。 忽然,铮的一声轻响,行云流水般的琴声划过天际,似阳光普照大地,又似月光遍洒苍穹。林西清楚地看到表少爷的身子微微一颤,伸向枯枝的手僵在半空。 林西侧耳倾听,觉着这琴声似有些熟悉,不由得低喃道:“大冬天的,谁跑这里来弹琴?” “嘘,别说话!”崔瑾辰回过头,忍无可忍地瞪了林西一眼,对她不合时宜发出噪音的行为以示告诫。 林西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咬了咬唇,目光呆呆移向一处。 琴声似悲似泣,如慕如怨,崔瑾辰脸有哀色,竟呆呆地寻那琴音而去。 林西弱弱地拉了一把表少爷的袍角,没拉住;又轻轻地唤了一声,也没唤住。林西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倒也并非她煞风景,这般悲凉的琴音听在耳中,林西没由来地想到了古人的一句词:为赋新词强说愁。 你说在这偌大的高府,能弹得一手好琴的无非就是少爷,小姐。可少爷,小姐们三茶六饭,金奴银婢的,哪来的愁?哪来的悲? 林西十分不能理解。 她记得小时候,那时候还没有师姐师弟,就她和老爹相依为命。有一年老爹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找出一把破琴,铮啊铮地弹了半天,曲不成曲,调不成调的,听得人心头直打颤。偏老爹还当个宝贝似的,没事三天两头拿出来折腾一下。每折腾一回,老爹的眼眶就红一回,连给林西做饭的心思都没有。 就这样,林西心头打了几回颤,肚子饿了几回,她便不干了,流着个口水硬是把那破琴挤开,一头扑向老爹怀里,巴叽就把口水亲到了老爹脸上,奶声奶气道:“饿!” 一个饿字,让老爹从此后把那破琴束之高阁,再也没有把它拿出来折腾人。所以,在林西的下意识当中,弹琴等于没饭吃;有饭吃,不弹琴。 后来渐渐长大了,林西明白,那琴许是短命的老娘留下来的遗物,老爹睹物思人,自然也就没了旁的心思。 只是再思,也思不出个老娘来,林西她从来没见老娘的面,所以老娘是方的圆的,跟她压根没有多大的关系,但是老爹眼眶一红,林西就心疼。(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回 琴音 一阵冷风吹来,林西打了个激灵,抬眼一瞧,表少爷已没了人影。 她吓了一跳,心道我这才短短地回忆了片刻,表少爷就被那琴勾得连人都没了。不敢多想,忙寻着琴音而去,七绕八绕,总算是寻着了人。 表少爷衣袍飘飘地立在一颗光秃秃的石榴树下,正痴痴地对着一堵墙,凝神静听。 林西觉得这堵墙有些个熟悉,她定睛一瞧,这不是平芜院的围墙吗?怪道这琴音听着有几分熟悉,原是三小姐在抚琴啊! 正所谓乐为心声。三小姐弹的这琴音这么悲,看来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这紫薇与腊梅两人也不知道干什么吃的,小姐心情不好也不知道在边上劝一劝,若要让旁人听见了,还以为三小姐在这府里受了天大的委屈呢。 果不其然,崔瑾辰幽幽道:“你家小姐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 林西挤出一抹微笑:“回表少爷,昨儿个二小姐与四小姐闹了几句口舌,被谭嬷嬷知晓后,禁了府里四位小姐的足。我家小姐受了无妄之灾,所以弹的琴也就悲了些!” 崔瑾辰嘴角泛起一抹冷笑,忽然觉得整个人乏透了,掀起袍子便大步离去。 …… “小姐真是聪明,这曲子才弹几日,便弹得这般好听,回头邹先生听了,定会好好夸小姐一番。” 腊梅端着燕窝走进来,搁在几上:“就是奴婢听着悲了些!” 高鸢尾轻抚琴弦,淡笑道:“你不懂,这曲汉宫秋讲的是宫女哀怨悲秋。寂寥清冷的生命意境,如何能不悲?我这局外人只领悟得一二分而已。” 腊梅恍然大悟道:“原是如此。小姐只得一二分,奴婢听着就想落泪,也不知十分领悟的人弹奏出来,该是如何的悲悲戚戚啊!” “若真有十分领悟的人。只怕未弹泪已先流了,如何还能平静地弹完整首曲子。” 腊月听着很有几道理,点头笑道:“小姐说得对极。” 高鸢尾扔下琴,起身走到书桌前,随手翻了翻书,笑道:“这禁足的日子倒也不难过。好歹是清静了!” “府里上下说这话的,也就小姐一人了。奴婢瞧着小姐整日里抄啊抄的,眼睛都要坏了。谭嬷嬷也是的,压跟与小姐不着边的事,连小姐都罚。真真是个心狠的!” “谭嬷嬷的话,很有几分道理。闺中是姐妹,将来出了门子便是帮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瞧瞧太太和崔府的两位姑娘就明白了。” 腊月笑道:“这么一瞧,谭嬷嬷的话确实有道理。对了小姐,昨日针线房的人来给小姐量衣裳,小姐为何只挑了那素色的锦缎?依奴婢瞧。小姐若穿了红色的袄子往世家亲戚们跟前一站,那才叫让人移不过眼去。!” “傻丫头,大姐的好日子。作什么我去抢她的风头?” “小姐,可奴婢听说二小姐,四小姐都是挑了最好看的颜色呢!” 高鸢尾眸色一暗,轻声道:“他们有兄弟,舅家帮衬着,你家小姐没有。” 腊月自知失言。心下懊悔,正想着如何哄劝。却见紫薇掀了帘子进来,一边搓手。一边抖着身上的寒气。 “外头起风了?冻成这样?”腊月笑道。 “可不是起风了,刮在脸上像刀子一样。对了,小姐,奴婢刚刚从外头回来,远远的见三少爷和林西站在咱们院墙外吹冷风,也不知道在做什么?”紫薇把手放在碳盆上烤了烤。 “噢,快把人去请进来!”高鸢尾柔柔道。 “奴婢正打算去请,谁知一晃,人又不见了。” “听你这么一说,不像是见着了人,倒像是见着了鬼。”腊月扑哧笑出了声。 “死蹄子,大白天的人和鬼都分不清,你当我真是眼睛瞎了吗?” 高鸢尾听着两个丫鬟打趣,心头的阴郁一散而空,笑道:“腊月你再去瞧瞧,若还在,就把人请进来,若走了,那只当是紫薇真的遇着了鬼!” 腊月见小姐脸上有了笑意,忙道:“哎,奴婢这就去!” …… 林西低眉顺眼的用眼角的余光去瞧表少爷,心里吃不准这货阴着一张脸倒底是为了什么? 她细细的回忆了半晌自己的言行,觉着没有什么不大方得体,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渐渐地就放下了心。 少爷们,小姐们的心思就是复杂多变,想那么多做什么?若自己也像他们这样整天这个愁,那个哀的,这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表少爷,大少爷院里开饭了,请你过去呢。” 崔瑾辰回过神,想了想道:“荷花,外头起风了,你帮我去拿件厚些的披风来,林西刚刚在园子里吹了会冷风,在家歇着吧,一会你陪我去!” 林西心下大喜,心道表少爷这眼力劲真不错,知道自己在园子里吹了冷风,冷不丁的就体贴了一把,怪让人感动的。 林西这感动仅仅维持了一秒,抬眼却见崔瑾辰高大的身形近在咫尺。 “表少爷?”林西吓了一跳。 “我桌上的那本琴谱,回头等我走了,你给你家小姐送过去。这原是我从三表弟那儿得来的,也没多大用处,你家小姐喜欢弹琴,正好物有所用。那个……避着些人啊!” 崔瑾辰伸手郑重其事的在林西瘦削的肩上拍了两拍,眼神中含着一丝信任转身就走。 避着些人? 林西死劲捉摸表少爷这话中的深意。 为毛要避着些人,这又不是偷奸,养汉子,不过是送个琴谱,避什么避…… 我擦!怪不得要把荷花姑娘支走……大事不妙啊! 别人尚未来松土呢,表少爷自己就想从坟墓里跳出来了。林西身上的寒毛被炸得根根竖了起来。 倘若她把琴谱送去,万一将来大小姐知道了,她这个跑腿的丫鬟肯定脱不了干系;倘若她不把琴谱送去,待会儿表少爷回来问起,她拿什么理由搪塞过去。 不好办啊,十分得不好办!看来这琴谱得送得不动声色,曲折迂回些,她才有活路。林西如困兽一般在书房里来回踱步。 踱着踱着,林西脑中灵光一闪,心下便有了办法。 她把书踹进怀里,对着镜子理了理衣裳,颠颠地去了平芜院。 …… “小姐,这琴谱是三少爷送给表少爷的,表少爷问我府里哪位小姐的琴弹得最好,奴婢想都未想,就说‘数我家小姐弹得最好了’,表少爷就让奴婢把这琴谱送了来,还说什么物尽其用。” 林西按着心下码好的说辞,顺溜的把话说出口,抬眼去瞧三小姐的神色。 高鸢尾见林西大冷的天巴巴地赶来送本琴谱,又听她这般说话,不由得又高看了这丫鬟一头,笑道:“哪有这般夸自家小姐的?府里其它姐妹弹得也都是极好的!” “再好,也不如小姐的好,奴婢听过小姐弹琴,可好听了!”林西脸上十分的骄傲。 “小姐,这丫鬟几日不见,嘴巧得跟窗下的雀儿似的,一口一个好话,堵都堵不住。” 紫薇在边上打趣道:“我问你,前头你和表少爷站在平芜墙边下吹冷风,可有这回事?” 林西一个趔趄,差点一头从椅子上栽下去,心一虚,想都未想便道:“没有啊,紫薇姐姐怕是瞧错了吧?” “我就说吧,你定是看花了眼!表少爷住得离咱们院子八丈远,再怎么着也不会往这头来啊!”腊梅笑道。 “朗朗乾坤,悠悠白日,难不成我真见鬼了?”紫薇这会子听她们一说,连自己都十分不确定了。 腊梅轻笑道:“必是昨夜做针线活做得晚了,眼花了。” “紫薇姐姐,我夜里睡得迟了,也常常眼花,回头早些睡,就不会眼花了。”林西猜测这话里的意思,不失时机地提了一句。 高鸢尾翻了翻琴谱,轻笑道:“林西说得对,回头别熬夜。得了,快拿些掌钱给林西,难为她大冷的天跑这一趟。” “使不得,使不得!” 林西忙起身摆手道:“奴婢是小姐的丫鬟,给小姐当差,哪里还能拿小姐的赏!” “小姐让你拿,你便拿着!” 紫薇麻利地把一两碎银子塞到林西手中:“你心里装着小姐,小姐岂能让你白装着,快收着。” …… “小姐,这林西瞧着傻傻的,笨笨的,为人倒是忠心,小嘴也甜,真真讨人喜欢!” 腊梅把人送出院,进屋头一句话,便夸道:“比着东厢房的那几个,不知道好多少倍。” 紫薇也帮腔道:“正是这个话。若换了旁人到表少爷房里侍候,只怕心思早就在表少爷身上了,哪还会心里惦记着自家的主子?” 高鸢尾放下琴谱,想着这丫鬟三番四次地跑回来瞧她,展颜笑道:“难得你们都夸,我也是瞧她长得虽然平常,说话行事却是伶俐,一双眼睛带着巧劲儿,一点都不拿大,心生喜欢!” 紫薇轻道:“赶明等她回来,小姐不防放在屋里再调教一年,将来也是个助力!” 腊月一听紫薇这话,只觉得趁心,遂道:“这主意好!” 高鸢尾白皙的脸浮上红云,她未料到这两个丫鬟想得这般深远,嗔骂道:“还早呢!”(未完待续) ps:感谢爱偷懒的鱼投出的粉红票。 感谢107的打赏! 第九十八回 臣强主弱
“小姐,不早了,奴婢听说太太已经让刘妈妈在府里挑人手,等调教好了就摆到大小姐院里。小姐再过一个多月,就整十四了,了不得两三年,必是成亲的。到时候多几个知根知底的人陪着,小姐方才省心。”紫薇道。 高鸢尾羞得连耳根子都涨红了,低眉扭捏了半天,方嘤嘤道:“那丫鬟只签了五年,再有一年,就出府了!” 腊梅扬嘴笑道:“外头的日子虽说自由,但到底是难的。出了府那丫鬟无根无底,无亲无眷的,哪有在小姐身边来得舒服?林西是个机灵的,只要小姐对她好些,到时候必是舍不得出去的。” …… 怀里揣着一两碎银子,哼着小曲,一身轻松的林西未料到自己被人惦记上了。她正洋洋得意的感叹自己的聪慧。做丫鬟能做到像这她这个境界,显然是难得的。 可别小看了这琴谱,说得好听是赠送,说得不好听可是私相收受。高门大户,礼法所拘,女子的德行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关乎一生清白呢。万一被有心人拿捏住,表少爷可以拍拍屁股一走了之,三小姐可就惨了。 如今被她这么一搅和,便是再有人想鸡蛋里挑骨头,也挑不出这两人丁点错处来。 林西抬头望了望天,得意得抬了抬眉,心道表少爷,三小姐,你们也不用太感激我,谁让我有个名字叫雷锋呢。 …… 昨夜一场西北风,呼呼地把京城直接刮进了一年中最寒冷的日子。不知为何,今年的冬天比着往前,要冷上许多。街道巷陌透着一股子萧索,便是生意最火的万花楼,寻欢的人也比平常少了两成。 于是乎,太子监国与高崔两家联姻一事,便成了这个寒冷季节里最热门的议论话题。 太子年方十五。是莘国皇位仅有的接班人。此时监国,看来老皇帝是打算趁着如今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之时,让太子接手政务,将来也好托付江山社稷。 至于高崔两家联姻,那也并非什么稀奇事。正所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两府都是高门,家世相当,又都是才子佳人,自然是得亲上加亲。 平头百姓只关心吃饱穿暖。对于这些个消息素来只是听一听,议一议,图个热闹,过了,谁还会放在心上。然这等消息落在莘国达官贵人的耳朵里,透出来的便又是一种信号。 这日晚,礼部右侍郎朱京把几个儿子都叫到了身边。 几人拿着高府的贴子商议了半天后,那朱京抚着胡须叹道:“你妹子的事情。也不必再瞎操心了,怕是没她什么事了。让人备份厚厚的礼,送至高府吧!” 大儿子朱寻亮喝了口热茶。点头附和道:“连崔家老大都进京了,还有什么想头呢?” 二儿子朱寻言却道:“不是说崔家送来的那两个,高相都看不大中吗?” 朱寻亮冷笑道:“再看不中,那也是崔家的姑娘。放眼莘国女子,除了皇室公主,谁能还贵得过崔家。这次崔老大进京。光同门师兄的宴请,便一日没断过。均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高相又岂会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三儿子朱寻方叹道:“如今皇上令太子监国,高相辅佐。将来太子登基,高相便是最大的功臣,高家的富贵只怕还得上一层。妹子若能争得正位,咱们府里也能水涨船高,如今这富贵看得见,吃不着,真真是挠人心痒啊。” “就是,若妹子真扶正了,父亲和我们几个的官位,何愁不往上升一升。” “可不是这个话吗!” 朱亮见三个儿子你一言我一语的,心下也觉得惋惜,只是崔家的实力非朱家能比,朱亮便是再有心想帮衬女儿,也不可能越过崔家去。 如今崔高两家联婚,关系固若金汤,这个时候朱家想横插一脚,只怕是…… 朱亮心头发闷,不悦道:“让人备些酒菜,温上几壶好酒,咱们父子喝两杯!” …… 借酒消愁的自然不会是朱府一家,何家当家人何成刚虽然早就知晓自家妹子做下那等蠢事,被踢出了局,然听到高,崔两家联姻,心里仍不是滋味。 富贵这东西,真像是万花楼里的姑娘,玩着玩着,就玩上了瘾。他何成刚从一个只富不贵的商户,一步一步走到如今这个位置上,靠的是妹子的枕边人。他很清楚枕边风对于他这样一个六品小官的升迁,是何等的重要。 原想着妹子仗着有子有女,仗着高相的宠爱,他再在外头使一把劲,就能把事情办妥,哪知自那回醉仙居与高相把酒言欢后,他几次三番再想约高相,都被高相的两个贴身小厮客客气气地推了去,使再多银子人家眼睛都不眨一下。 如今太子监国,高相辅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富贵,这权势,着实让人眼红啊! 要自家妹子真能成事该多好,别的不说,堂堂大莘国相爷的大舅子,那是何等威风啊! 何成刚一壶酒下肚,想着自己整天在衙门里看上司脸色,日子过得憋屈,不由得怒上心来,大声喝道:“来人,倒酒!” …… 正阳宫的寝殿里,皇后李妍接过春阳递来的人参汤,尝了几口,便蹙眉道:“换了别的来,一股子参味,着实难闻!” 春阳知道这几日因担忧着皇上的病,娘娘无心饮食,忙劝道:“娘娘,这几日娘娘守着皇上,没日没夜的,脸色难看了许多,若不细心调养着,只怕撑不下去。这参汤是御膳房用小火熬了半日的,最是养人不过,娘娘不为旁的,便是为了皇上,也该多喝几口。” 李皇后刚要把参汤放下,闻言长长地叹了口气,强忍着又喝了几口,终是推到一边。 “太子那边还送过去了?” 春阳走近了笑道:“娘娘放心,太子宫里的,早就派人送过去了。” “送过去如何能行?这孩子最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没人看着他吃,他也就懒得动弹了。如今学业又重,身上又承着重担,一丝都马虎不得。”李皇后眼中尽是心疼。 “娘娘尽管放心,如今太子身边的人,都是张公公亲自挑了送过去的,最是有眼色不过,必能把太子侍候得妥妥贴贴。” 春阳一说这话,倒让李皇后想起了几日前被她仗毙的那几十几宫人,不由眸色一暗。 “这孩子,如今看本宫的眼神躲躲闪闪的,全不如以前那么透亮,只怕心里还恨着本宫呢!也怪我,下手狠了些。” 李皇后着红色洒金王彩凤凰通袖长衣,头戴凤簪,显得雍容华贵,偏脸上含一抹忧色挥之不去。 春阳轻轻一叹,道:“这会子娘娘后悔了,当初奴婢劝着,拦着,娘娘却……” 几十条鲜活的生命,不过是因为一个疏忽,没看住太子爷,就被处了极刑,同为下人的春阳不免有兔死狐悲之感。 “你知道什么?” 李皇后面色一肃,凤眉高高挑起。 “本宫与皇上四十岁,才得了这么个宝贝,这孩子从小就被惯坏了,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眼里越发的没了规矩,连自私出宫这样的事都敢做。倘若再放纵下去,只怕要酿出大祸。与其日后后悔,倒不如现在拘着些,不狠狠地治他一回,他如何知道深浅?” 春阳也不害怕,轻轻蹲到皇后脚边,边捶腿边笑道:“娘娘要管教太子,奴婢不敢拦着。有道是欲速则不达,娘娘也该缓着些来。明明是心慈面软之人,非强撑着做那心狠手辣之事,过后又揪着心,何苦来哉?” 一句心慈面软让李皇后绷着的脸忍不住露了笑,佯怒道:“我说一句,你倒有十句在后头等着我。我何尝不知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偏老天爷不肯给时间。春阳啊,有谁知道我心中的难处。” 春阳顿了一顿,叹道:“奴婢何尝不知?只是再难,也得慢慢来。太子到底年少。” “年少?” 李妍轻嗤道:“本宫十五岁的时候,已跟着逍遥侯来京城讨生活了!对了,逍遥侯那边可有讯来?” “回皇后娘娘,尚没有消息传来。” 李皇后微微沉寂,脸上笑意渐去:“高、崔两家小一辈的都联姻了,一旦皇上……这朝堂也就成了高家、崔家的朝堂,本宫与太子,一个是女流之辈,一个未及弱冠,这往后的日子难免受制于人啊!” 这话,春阳无论如何不敢往下接,一时华贵宽敞的寝殿里哑寂无声。 李皇后美目半瞌,自言自道:“崔、高两家,总要有一家……” 春阳的手轻轻一颤。 …… 醉仙居后院厢房里,暖如春日。 炕沿上,林南,林北师姐弟俩相对而坐,东东腆着肚皮四仰八叉地躺在林北的旁边,小几上置着几盘小菜,两支空了的酒壶,歪歪地扔在角落。 林北抚着东东的脑袋,柔声劝道:“师姐,少喝些,早些睡吧!” “睡什么睡?我说的你听见了没有?蒋,崔两家要联姻了,高相那个老色鬼,要嫁女儿了。”林南托腮白了他一眼,沁过酒水的唇红艳艳的,娇嫩欲滴。 “跟你有何关系?”林北淡淡道。(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回 林南的打算 “如何没有关系?师妹在高家,高家的一举一动,我都得关心着。要不然,师妹万一出了点差错,我如何向师傅他老人家交待?师傅他老人家临终把你们俩个托付给我,我这身上的责任重大。” 林北抿了口茶,浅浅地露出个笑来:“师姐,师傅临终跟你说了些啥?” 林南轻轻一叹,眼神渐渐迷离:“师傅说要我照顾好自己,找个称心如意的人嫁了,凡事多听师弟,师妹的意见;师傅还说,他给我留了笔钱,存放在师弟你那里,将来做嫁妆。” “就这些?” 林北替她把空了的酒杯续上。 林南端起杯子,一口饮尽,把杯子重重地往几上一搁:“师傅又说,回头找着称心如意的了,得让师弟,师妹过过眼,师弟师妹说能嫁,我才能嫁!我不服,凭什么我找男人,得让你们过眼?” “师傅如何说?”林北循循善诱。 “师傅说,你们两个都是披着羊皮的狼,我是披着狼皮的羊。狼不看着羊,难不成让羊看着狼?” “师傅这话,说得极好!咱们师门最是尊师重教,师姐你该听师傅的话啊。” “师傅是我的大恩人,他的话我自然是要听的。只是我到现在都没弄明白,好好的,师傅为什么要师妹卖身到高家五年。你说咱们家也不愁吃不愁穿的,何苦来哉。师妹那个身体,哪里是能侍候人的?端茶递水,打伞盖被,那都是体力活。再说。高门大户,如海之深,规矩极多,家法又严,勾心斗角之事多如牛毛。万一……” 林南絮絮叨叨顾着自己说话,未曾留意对面之人脸上一闪而过的忧色。 “我知道,我不聪明,可再不聪明,我也是你们的师姐。你们两个,都是我亲人。哪一个我都放不下。你在我身边,我日日看着,倒也罢了;小师妹她……哎,我都担了四年的心了!” 林南说到郁闷处,自己给自己倒了杯酒。一口饮下。 林北对师姐每隔些时日的发作已经习以为常了。 彼时师傅常常不在家,一走便是一两月,小师姐可以说是师姐一手带大的。两人同睡一张床,同盖一床被,感情极深,素来是称不离砣,砣不离称。 林北怕她唠叨个没完,出声打断道:“对了。师姐,小师姐给你的那支翠玉簪子,这两天怎么没瞧着你戴?” 一说到翠玉簪子。林南气就不打一处来,恨恨道:“那日去青青房里串门,也不知道丢到哪里了,找了几回也没找着,必是给哪个人捡了私藏。回头她要是敢戴,我啐她一脸唾沫星子。” 林南一拍小几。身子却委顿下来,心情很是低落:“要是师妹知道我把翠玉簪子弄丢了。指不定……几百两银子呢,心疼死我了!” 怪不得前几日师姐天天一副无精打彩的样子。连万花楼都没了心思去瞧,原是弄丢了玉簪子。 林北深知师姐从来都极宝贝他和小师姐送的任何东西,此番深更半夜地到他房里喝酒闷酒,只怕也是因此的缘故,遂放缓了声道:“回头我帮你寻个一模一样的来。” “寻什么寻?便是寻来了,也不是师妹送我的那个。”林南趴在桌上懊恼。 林北静默半晌,悠悠道:“可是官兵围住万花楼的那日,听吕帐房说,那日抓了两个贼人,那两个贼人还在咱们醉仙居用过饭。” “可不是吗,点了一桌子菜,只用了几口,奶奶的,是嫌弃咱们醉仙居的酒菜还是怎的?主子装扮成小厮,小厮装扮成主子,真是会装。” 林南一听到两个贼人,就想起那日床底下的事,心头火大,抬起脸便噼里啪啦一通说,一时间间也忘了簪子的事。 “银子给了?” “废话,要不给银子,我哪能这么轻易让他们走!” “银子不少,剩下的只当给东东做点心!” 黑狗东东一听到它的名字,抬头瞧了瞧两人,呜咽了两下。 林北就手从盘子里拿了块牛肉,送到它嘴边,东东看了一眼,没理会,林北顺手塞到了自己嘴里。 “对了,师弟,如今官兵抓捕贼人连绑都不用绑的吗,居然还坐上了马车,这是何道理?” 两个贼人,点了一桌子好酒好菜,逛了万花楼,然后被官兵请上了马车……林北思虑这其中的蹊跷,颇有些耐人寻味。 “师弟,师弟……我问你话呢?”林南见小师姐支着脑袋半天不说话,拿起筷子在他头上敲了敲。 “啊,师姐,你问什么?”林北吃痛,缓过神来。 “你这两天和他们仨,神龙不见首尾的,在忙什么呢?” “师姐,是这样。这两年咱们开醉仙居赚了些银子,上回我和小师姐商议了下,觉着银子放在手里也没啥大用,倒不如拿出来再做些买卖,日后挣了银子,两位师姐的嫁妆也能厚上几分。” “做什么买卖?” “我在骊山附近买了两个庄子,又盘了个铺面,离咱们醉仙居也不大远,打算开个林家客栈,你瞧着如何?” “好事啊,只是赚银子吗,会不会亏本啊!” “放心,亏不了!”林北言简意骇。 “师弟,你多赚些银子,等师妹从高府出来,咱们弄上几张通关文碟,买几匹好马,雇上几个武艺高强的做保镖,畅游天下。先把咱们莘国走个遍,然后再去魏国。岐国最小,咱们把它放在最后……” 林北看着林南认真的样子,慢慢垂下的眼帘适时地挡住了眼中的一抹深意。 …… 高府的宴请除了老太太忙得脚不沾地外,府里各房管事也都忙个不歇。 高府自太太几年前得病后,宴请便一年比一年少。如今府里好不容易有了件喜事,众人不敢敷衍了事,各自尽心尽力。当然,混水摸鱼者,也不在少数。 混水摸鱼的最高境界,当属如今高府内宅最高指挥王老太太。 王老太太自打侄女被纳为姨娘后,很是受了些刺激。正所谓靠山山倒,靠人人跑,靠谁也没有手中的银子来得牢靠。她一改往日小心翼翼的性子,趁着府里操办之时,大肆敛财。 高府家大业大,当家人每日里过手的银子,没有个千儿,也有个百儿。崔氏大户人家出身,嫁妆丰厚,自然看不上那些小钱。万一东窗事发,她这当家主母的脸面往哪儿搁。 王老太太则不同。小户人家出身,做姑娘时日子就过得紧巴巴的。嫁入高府这么些年,头一回手上有了些实权,看着眼前哗哗流过的银子,如何能不心动? 王老太太很有自知之明,她清楚地知道一旦崔氏过逝,老爷娶了新太太,她手上的管家大权早晚要交出去。有权不用,过期作废,老太太心想反正侄女也就这样了,何不趁着这机会多为自己捞些好处。 王太太这一举动,如何能瞒过崔氏的耳目。崔氏浸淫内宅十多年,里头的弯弯绕闭着眼睛都知道。她唤来刘妈妈,轻轻耳语几句。刘妈妈按太太的吩咐,几个管事处一通跑动,便再无下文。 哪知将将过了几日,有一日高相爷从衙门里回府,管事们齐刷刷地跪倒在老爷的书房前,均是一脸的凝重。 高相爷听管事们回完话,脸上怒意十足,一拍案,便甩袖去了老太爷院里。 老太爷正在一房姨奶奶的院子,逗弄廊下的两只小雀,还没听小雀叫唤几声,就见儿子阴着脸走来。 那一夜,王氏生平头一回挨了一巴掌,那个巴掌打得她头昏眼花,眼冒金星。 高老太爷如冰雪一般的语气,威而不露的缓缓响起,王氏惊得心神俱裂,直直地跪倒在地上,泣声求饶。 就这样,高府的管事大权稳稳地回到了崔氏的手里。 崔氏拖着病体,接过库房钥匙,一转脸便交给了大小姐高茉莉,并情深意切地恳请崔家的两位姑娘,看在姐妹一场的份上,好歹帮着大小姐理一理府中的琐事。 大小姐尚浑浑噩噩,不明就里时,崔淑芳,崔淑芸姐妹俩已深深地福了下去,并一口应承下来。 次日清晨,议事厅里,高茉莉睡眼惺忪地坐在主位上,崔家两位姑娘一左一右站在大小姐身侧,末了边上还立着个刘妈妈。 众管事一看这架势,心下一片清明。 …… 林西得知老太太的管家大权被拿下时,正与荷花姑娘坐在窗下的炕沿上学做针线。 听着外头小丫鬟们吱吱喳喳地议论此事,林西装着去瞧窗沿上的一盆开得正艳的水仙,余光却扫向荷花。 林西的眼神委实十分的复杂,然其中的敬佩之意,却是占据了大半。林西敬佩的并非是荷花,而是荷花的身后之人—崔太太。 瞧瞧崔太太,病得都要死要活的人了,不仅硬生生的把府里两位姨娘蠢蠢欲动的心思按捺下去,让这两人狗咬狗,一嘴儿毛,坐收渔翁之利,还让王家姑娘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从此青云路变成了乡间小道。 更为利害的是,手中的权利放得及时,收得更及时。(未完待续) ps:推荐朋友的书:《星际药剂师》 作者:爱偷懒的鱼。 内容:在宇宙乱世,做最腹黑的药剂师! 书号:3348501 第一百回 崔氏的本事 所谓放权给老太太,不过是身子病重时的权宜之计,将老太太纳其怀里,就等于在府里找个同盟军,老太太糊里糊涂就做了她崔太太的一把利剑,利落的将两位姨娘挑下马。 飞鸟尽,弹弓藏。敌人没了,老太太这把利剑没了用武之地,自然就该哪儿凉快,到哪儿呆着去。拿捏好时机,揭出老太太贪墨银子一事,老太太这把利剑,不出所料的变成了废铁一块。 这个时候离高家宴请只短短几日时间,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偏高府上下找不到一个能主事的人。于是乎,客居在此的崔家两位姑娘迫不得已地站到了人前。 高府的内宅,在大小姐理家的假象当中,稳稳地过渡到太太所看中的两位妹子手上。这两位日后无论是谁坐上了这把相爷夫人的位置,都坐得稳稳当当。 好算计,好计媒,好功夫!崔太太这人,外表看着温和柔顺,却是心思缜密,藏锋隐剑,十八般兵器,全收在库里,轻则不用,用则必胜!高人,高人哪! 林西发自内心,无比真诚的感叹。她抖了个机灵,莫名其妙的觉得脚下似有一股阴风飕飕往上吹。这一吹,林西顿时耳聪目明的总结出一句人身箴言:跟崔家的女子玩,当心被玩死。 …… 高茉莉与两位姑姑日日忙乱,事事斟酌,将将到了二十这一日,才把诸事备全了。此时离正日只余两日。 崔家两位姑娘犹不放心,又将大小事宜趁着太太精神尚好,一一回过。 崔氏听罢。竟无些微不合之处,比着她当家时,还妥贴一二分,不由得心下宽慰,看向两位妹子的目光满是赞赏。 刘妈妈趁机进言道:“太太。两位姑娘替太太分了忧,太太连个赏赐都没有,没的叫人心凉。” 崔氏被刘妈妈这一提点,当下令她打开妆奁,从里面取出一对雕凤白玉镯子,一人一只送到崔家两位姑娘手上。 崔淑芳。崔淑芸连称使不得,却是将镯子稳稳地戴在了手上,朝太太深深一福,方才退了出去。 崔氏待人离开,就着刘妈妈的手喝了药。倚在锦垫上轻道:“你瞧着这两个,哪一个能入了老爷的眼?” 刘妈妈暗下揣摩着太太的心思,低眉道:“回太太,老奴瞧着两个都好,谁入得,谁入不得,全看各人福份。” “只看各人福份?” 崔氏胸口一痛,淡淡道:“这话说得好。只怕我是看不见了。” 刘妈妈抬眼看着崔氏已然瘦得不成人形的脸庞。眼眶一红,忙劝道:“大少爷的婚事还没着落,大小姐的嫁妆还未备齐。太太可不能松懈啊!” “自然不敢松懈,你们几个跟了我这些年,我总得替你们安排周全了,才敢撒手。” “太太……” 刘妈妈泣不成声。 崔氏苦笑道:“哭什么?阎王要你三更死,不会等到五更天。我啊,这两日老是梦到先逝的祖父、祖母。只怕也是快了。收着眼睛,等我闭了眼。你再好好哭我一哭!” 刘妈妈眼底骤然闪过一丝惊恐之色。 …… “太太,何姨娘院里的丫鬟来说。何姨娘昨儿起便没再进食,说是想见您一面!”水仙打了帘子匆匆进来,在崔氏耳边低语。 刘妈妈不等崔氏应话,冷笑道:“太太如今的身子,哪来的精力应付她?快回了去。” “妈妈别急,我自然是一口就回了,可那丫鬟跪在咱们院门口,死活不肯走。” “哪来的贱婢?居然敢威胁主子,反了天了,看我如何收拾她!” “等等!来人是谁?” 水仙上前道:“回太太,是何姨娘跟前的阿瑛!” 崔氏沉吟半晌,疲倦地抬起手,虚指了指道:“刘妈妈,你亲自去把人带来。” “太太!” 刘妈妈急道:“何姨娘被老爷禁了足,凭她是谁也不能去探试。老爷的话素来一言九鼎,太太这会把人请来,只怕坏了老爷定下的规矩,里外落不得好,何苦来哉?” “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饿死吧。她这般行事,必是有所求,且让我听听她求什么。老爷那头,又不是我们主动去她院里,怪不到咱们头上。” “太太,何姨娘不过是看大局已定,生怕将来三少爷,四小姐落在崔家人手里,没了往日的好日子,便想方设法地求到太太跟前。奴婢这牌替她码得绝对错不了。” 崔氏清冷的目光淡淡地扫了刘妈妈两眼,刘妈妈无奈,只得叹气而去。 …… 何秋玉着一身木兰青长袄,白色锦裙,浑身上下只一支白玉簪子做点缀,轻轻巧巧地跪在床前,十分素净淡雅。 崔淑兰不动声色的看了她两眼,轻道:“你想见我,有何事?” 何秋玉抬起头,突然心头一突,到嘴的话,咽了下去。 崔淑兰抚了抚脸,笑道:“吓坏了吧!起来说话吧。” 何秋玉默默地垂下了眼:“贱妾带罪之身,不敢起身,请太太摒退左右。” 崔淑兰点了头,刘妈妈,水仙朝何姨娘看了两眼,虽不大放心,却不得不去外间守着。 “有什么话,不防直说。我身子不好,耐不得久坐。”崔氏开门见山。 何秋玉咬了咬牙,突然拜伏在地,哀声道:“求太太手下留情,放过我的一双儿女,我愿意与夏姨娘一样,从此吃斋念佛,绝不争宠。” 崔淑兰苍白枯瘦的脸上绽放出一抹笑意,道:“何姨娘做了什么亏心事,竟要吃斋念佛,以度此生?” 意有所指的一句话,令何秋玉猛地直起身,不住地颤抖。她瞬间明白过来,原来……当年的事……太太竟是知晓的! 崔氏静静地,静静地看着她,一声不响。 何秋玉浑身的冷汗一滴滴掉落下来,身子抖得像筛子。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午后的光线透过窗户,斜斜地照进屋子,隐隐绰绰地落在地上,有几分刺眼。屋子里门窗关得密不透风,一股子刺鼻的药味弥散在空气中,叫人透不过气来。 …… 那年冬日,老爷升了官,府里上下一片喜庆。老爷下令设宴,款待亲友世家及前来贺礼的官夫人们。正巧遇上园子里梅花早放,宴席过后,众人便往园子里去。 天气极冷,湖面结了一层薄冰。孩子们尚小,见着冰免不了欢喜,拿着石子往冰上扔,比谁个扔得远。 三少爷年龄最小,臂力不够,总比不过其它男孩。孩子心性争强斗胜,脚下悄悄地往前移了几寸。她在边上瞧得分明,想出声提点,却又怕大庭广众之下,失了孩子的脸面,遂悄无声息地靠近。 许是脚下石路有些湿滑,许是三少爷冲力过猛,石子扔出手的瞬间,三少爷如同那石头一般,掉落在冰冷刺骨的湖里。 就在岸上众人慌张惊叫,乱作一团时,她突然看到眼前的大少爷低头大声唤“三弟!”,于是她鬼使神差地伸了一把手。 ……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何秋玉万念惧灰,瘫倒在地上,满面哀伤。 许久,她默默地朝崔氏磕了三个头,低声道:“未曾想太太早已知晓,却仍容我至今。太太是打是罚,秋玉自愿受领,便是要我的命为大少爷陪罪,秋玉绝无二话。” “你的命?我要你的命作什么?” 崔氏抚着手上的筋脉,眸色一暗:“我是想要过你的命,且我也有的是法子要你的命,你可知我为什么没有动手?” “为什么?”何姨娘抬起泪眼。 “一来是子瞻无恙,二来……我念你身世可怜,进府并非心甘情愿。” 似一记闷棍狠狠地打在何姨娘的身上,她极力压抑着胸口剧烈地起伏,落泪道:“太太连这个都打听得清楚了?” 当年她何秋玉确实是被逼着上了轿子,她的嫡母,大哥不顾她苦苦哀求,以生母苏氏为人质,胁迫她到高府做妾,以换得何氏一门的荣华富贵。 崔氏淡淡一笑,不答反问:“你今日来见我,是不是想质问我?” 何秋玉悚然一惊,定定地看着崔氏惨白如纸的脸,唤道:“太太?” “你如何想通的?”崔氏对她脸上的惊色视若不见。 何秋玉苦笑:“朱姨娘捻酸吃醋在行,你让她寻个蛛丝马迹,只怕比登天还难。老太太与我素来无冤无仇,刚刚理事没几日,便能理出一桩旧事来,天底下岂会有如此凑巧的事?这府里上下,能处处藏着眼线的,唯有太太一人。” “所以,你打算以此作威胁,要我替你在老爷跟前求一求情?”崔氏眼中寒意闪过。 何姨娘咬着唇,凄然一笑道:“太太,秋玉哪来的脸面劳太太替我说话?我做下恶事,累得自己禁足,累得一双儿女在府里抬不起头来,心中后悔不已。秋玉今日来,不为自己,只为三少爷和四小姐。倘若太太点头,我愿意为太太做牛做马,绝无怨言。” 何秋玉言罢,又是重重的三个头,额头隐隐已有红色。 她算是看清楚了。自己不过是只猴子,再怎么翻腾也翻不也如来佛祖的手掌心。太太把前事旧事都拿来一起说,一放一收,她若再不明白太太的用意,这三十年来的盐米可就白吃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一回 风云乍起
ps:有书友说包子这本书的行文太慢,其实包子想说,都是伏笔。 从今天开始,行文的速度会加快,洋葱的第一片,第二片,第三片,很快就要剥离。 推荐好友佛前青莲的书《穿清》,讲述的是一个吃货,穿越成四爷后院的故事,非常精彩。 这何姨娘果然是个聪明人。崔氏沉吟半晌,声音缓缓而坚定。 “何姨娘,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我旁的不要,只要你的一双孩子对我的一双孩子忠心无二,只要你日后视大少爷,大小姐如已出!” 何姨娘愕然抬起头来,对上崔氏如炬的目光,哑然苦笑。 原来她崔氏也有不能为的时候。富贵如斯,聪慧如斯,偏偏争不过命。 何姨娘擦了一把泪,郑重其事地举起三个手指头,一字一句的道出了心中的话。 …… 晴了几日的天终又阴了下来。 正阳宫外,一身材微胖的小太监附耳在春阳耳边轻语了几句,又一溜烟地跑了。 春阳脸色微变,匆匆入了殿内。 “皇后娘娘,太子匆匆忙忙入了福宁殿。” “噢,可有什么急事?” “皇后娘娘,听说是北边八百里加急奏章刚刚送到,魏国宫变,宝庆帝驾崩,三皇子文睿溥登基,国号咸平” “居然是他!” 李皇后深感意外。 此子从小母妃早逝,听说是魏国皇室里最不起眼的皇子。一个不得宠得皇子继了大位,若非宫变,不可能为之。且魏国太子早立。先帝驾崩,自当太子继位。 如此看来,魏国皇室刚刚经历了一场血雨腥风。 李皇后骤然变色:“快,替本宫更衣。” 话刚及半,太监夏公公匆匆而入。跪拜后起身速道:“皇后娘娘,逍遥侯府有讯来。” “那两家有何不妥?”李皇后因心中有事,言语有些急促。 “回皇后娘娘,高家无一事不妥,崔家……”夏公公踌躇着没有说下去。 李皇后凤眉一挑:“如何?” “崔家的三老爷曾游历至魏国,做过几日三皇子的老师。侯爷说可以在这上头做做文章。” “三皇子。文睿溥……” “老师……” 李皇后喃喃自语。 …… 福宁殿里,赵靖琪垂手立于塌前,把手中奏章奉到皇帝跟前。 皇帝接过奏章,半晌才道:“此事,我儿如何看?” 赵靖琪诺诺回话道:“儿臣吃不大准。故来请父皇示下。” 景德帝闻言不由大感失望。 他四十高龄才得此子,未免有些溺爱,往日也不拘着,只让太傅好生教导。若换了平常,太子这番答话,也便罢了。只是如今他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莘国江山何以为继? 赵靖琪见父亲脸有郁色,忙跪倒在地道:“儿臣愚钝!” 景德帝欲张口呵斥几句。见太子那张稚气的脸,心下一软,到嘴的话便咽了下去。 “皇儿。为君之道,在于多听,多看,多学,凡事不能光看表面,得透过表面看内里。边关宋将军递上这样一封奏章。极有深意。” “儿臣请父皇教诲!” “魏国皇室,皇子众多。太子十岁始立,已近十五年。期间从未传出任何不妥,魏国上下都称太子此人兄友弟恭,为人温和,将来定是明君。”景德帝刚说几口,便猛得一阵咳嗽。 赵靖琪欲上前侍候,景德帝挥挥手。 “此番变故,皇帝突然驾崩,太子未有提及,魏国皇室必是一场大变。皇儿首要做的,便是责令探子把消息打探清楚,其二,召朝庭要臣入宫商议;其三责令边关宋将军加强守卫。” “谢父皇教子,儿臣明白!儿臣觉得还有一事父皇遗漏。” “噢,太子说来听听!” “儿臣以为文睿溥登得大位,必有过人之处,其为人性情需得仔细打探,知已知彼,日后方可行事。” 景德帝见太子一点就通,心下有些安慰,看来太子不过是年岁尚小,未经风雨,假以时日,几番历练,便大有可为。 景德帝称道:“太子思虑得极是。日后遇事,也应像今日这般多思多虑,心存江山社稷,心存天下百姓,方可为一代明君!” 赵靖琪心服口服,头一回体味到身上担子重大。 “皇后娘娘驾到!” 只听得密密的脚步声,一阵环佩叮当,皇后着一身红色银丝鸾鸟朝凤绣纹朝服,含笑而入。 李皇后挥挥手,身后的宫人尽数退去。 赵靖琪上前行礼。 李皇后笑笑,只用慈爱的目光看着他。 “怎么又来了,朕不是让你回去歇着吗?” 李皇后上前握住皇帝的手,探了探冷暖,嗔道:“臣妾刚刚离开一会,瞧瞧这手凉的。” 景德帝胸口一暖,咳嗽两声道:“不过是与太子议了会朝政。” 李皇后似嗔似怨地瞪了皇帝一眼,方才转过身道:“出了什么事?竟要劳得你父皇操心。” 赵靖琪道:“母后,儿臣……” “太子先回吧,此事就按刚才所说去做。” …… 太子刚出,皇帝便无力地倚了下去,脸色苍白。 “皇上!”李皇后眼中俱心疼。 皇帝缓过一阵,指了指道:“无碍,皇后看看这奏章!” 李皇后摇头笑道:“往日皇上操劳,臣妾心疼,帮着皇上看一看。如今太子监国,臣妾就只想陪着皇上过几日太平日子,那些个国事啊,朝事啊。就让太子去处理吧。” 景德帝深深看了皇后一眼,温和道:“太子年幼,还需皇后辅佐,你且瞧瞧吧。” 李皇后凤眼微睨,一边拿过奏章。一边笑道:“臣妾遵命!”笑未及深里,神色转瞬冰冷:“皇上,看来魏国已天翻地覆。此番变故,不知是好是坏。” “三国鼎立,已相安无事多年,皇后是担心……” “魏国北蛮之地。地广人稀,资源不丰,这些年魏国皇室忙着你争我夺,无瑕顾忌。一旦皇权稳定,便不好说。”李皇后忧心忡忡。 “皇后。我大莘国四十万将士,何惧蛮夷?更何况我朝能人颇多,君明臣贤。” 李皇后细心捕捉皇帝脸上每一丝表情,陪笑道:“皇上圣明。倒是臣妾杞人忧天。那想文睿溥便是看在其恩师的份,也会收敛其狼子野心。” “恩师?此子师从何人?”景德帝沉吟。 李皇后展颜一笑:“臣妾听说此人曾拜崔家老三崔荣轼为师。” “皇后如何知晓?”皇帝脸上微微变了颜色。 “皇上忘了,臣妾的大哥逍遥侯府原是珠宝玉器起家,在魏国也有店铺,故才知晓一二分。” 皇后似未瞧见皇帝的脸色。淡淡一笑道:“现下看来,这文睿溥在魏国皇室中不居长,不居嫡。默默无闻,今次能荣登大位,想必多少有崔家老三的一份功劳。毕竟这世上能入崔老三门下做弟子的人,不多。凭这份尊荣,也可使那文睿溥有些政治本钱。” 景德帝嘴角微微踌躇,眼中深意顿起。低喃道:“崔家老三……” “皇上,这崔家老三可是个能人。听说此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熟读史书兵书,足迹踏遍九州大地,在魏国,岐国都被视为座上宾,极受人推崇。世人都说若他愿意入朝为官,便是补天之才。” 此话一出,景德帝面白如纸。 李皇后似玩笑又似无意道:“此等高人,应为良相。若能为皇上所用,别说是一个小小的魏国,便是再加个岐国,又有何防?若为他人所用……嗨,皇上瞧臣妾,又是杞人忧天,那崔家是莘国世家,又岂能为他人所用。” 景德帝只觉得胸口闷得难受,似有东西在里面翻江倒海,他一张嘴,喷出一口血来,人委顿下去。 李皇后吓得连声惊叫:“皇上,皇上!快来人,快来人啊!” 太监总管张义跑进来,见此情形,忙让侍卫去唤太医。 不消片刻,刘太医匆匆赶来。 …… 福宁殿里灯火亮如白日,张义跪在塌前,望着塌上着黄衣闭目养神之人,心头很是忐忑。 太医一走,皇上便借故把皇后支走,闭目不语,已有一柱香的时间。张义不知殿中发生了何事,竟让皇上病重三分,不敢多语,只得暗下猜测。 许久,景德帝缓缓睁开眼睛。 “皇上?”张义跪行两步。 “去,把高相给朕找来!” “皇上,这个时候,宫门都已落下!” 鹰视一般冰冷的眼神扫过,帝王的凛然之气陡然而升,张义吓得身子一软,忙道:“老奴遵旨。” 张义起身,打着千儿匆匆离去,未走两步,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等等!” “皇上还有何吩咐?”张义站定,恭身道。 景德帝凝视着张义,沉默良久,“不必去了,明日早朝后,让高相直接来见我!” “皇上,明日休沐,高相府上有喜事。”张义不知皇帝用意,只觉得背后的冷汗涔涔而下。 “喜事?是何喜事?”” “皇上忘了,高府的大小姐与崔府的三少爷定亲之喜。”张义小心谨慎的答道。 皇帝思绪良久,面色阴沉。 张义揣摩皇帝用意,轻声道:“皇上,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高,崔两府……” “咳,咳,咳……” 景德帝一阵猛咳,半晌缓过神,意味深长的轻语了一句:“嫁出的女儿便罢了,枕边风可是……宣高相即刻觐见!” 张义跟在皇帝身边几十年,头一回见皇帝如此反复,只觉得手脚冰凉。一 他诺诺应了一声,匆匆而出。 ……(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二回 黄道吉日 “阿嚏!” “娘娘,快歇着吧,这一会子娘娘都打了三个喷嚏了,着了凉可如何是好?” 春阳眼含焦急地看着主子。娘娘从福宁殿回来,便一直立于窗前,劝了几回无用。 “去瞧瞧福宁殿可有动静。” “娘娘,夏公公一直守着,有动静自然会来回话,娘娘还是往塌上歇一会吧!” 李妍转身,冷笑。 “明日传话下去,从明日起,本宫要吃斋念佛七日,在佛祖眼前替皇上祈福。免了宫中妃嫔的请安,让她们各自在寝殿里安份守已。” “是。” “皇后娘娘,夏公公到!” 春阳面色一喜:‘娘娘,夏公公来了!“ 李妍恬静一笑:“把人请进来!” 夏东行过礼,看了看四周,春阳忙挥了手摒退了众宫女。 夏东上前几步,低声道:“回皇后娘娘,高相爷刚刚入宫。” 李妍长吁一口气,向上挑起的唇勾勒出一丝笑意:“一切,果真如本宫所料!” …… 高则诚立在福宁殿前,整了整衣衫,略定了定心神,入了殿内。 入殿,稍稍环视,跪拜行礼。 景德帝抬了抬手,道:“赐座!” 高则诚坐定,眼角稍抬,心中惊了一跳,短短几日皇帝已瘦成这般模样,看来…… 他不敢深想,忙道:“皇上深夜召见臣,不知有何要事?” 景德帝淡淡一笑:“听说明日高相府中办喜事?” 高则诚心下一惊,忙欠身道:“长女定亲。劳皇上牵挂。” “定的是哪府的公子?” 高则诚一心以为皇上深更半夜把他叫进宫,必有要事要商议,哪知皇上问的是儿女琐事,心里有些打鼓,忙道:“定的是拙荆的娘家侄儿。” “噢。原是崔家的人。” 轻飘飘的一句话,令高则诚心头一颤。 “听说崔家的两个姑娘,如今正住在高相府上?” 高则诚又是一惊。 “崔府两位姑娘与拙荆姐妹情深,聚在一处说说贴己话。故留宿。” 景德帝深深看了高相一眼,淡淡道:“朕听说高相夫人绵延病塌已几年?” “是!”高则诚眉心微跳, “可有良药医治?” “回皇上。不过是……拖日子罢了。” “噢?” 景德帝声调微转。“高相几房妻妾?几位儿女?” “回皇上,臣一妻四妾,三子四女。” “高相好福气啊,朕心生羡慕。朕贵为天子,膝下只得一子。与高相相比,哎……” 缪缪数语令高则诚背后冷汗直冒,心头千回百转。 “皇上虽只得一子,然太子聪慧孝顺,心存天下,龙子龙孙,岂是凡夫俗子能比?” “若真如高相这般所说,朕也就安心了。然此子玩劣异常。已被我与皇后宠坏,朕放心不下啊!” 此言一出,高则诚心跳如擂。面色大变,离座跪倒,红着眼眶唤道:“臣请皇上保重龙体!” “人生自古,谁无一死?帝王将相焉能除外!”景德帝深深的看了高相一眼,并未叫起。 “朕把此子,托付给高相。” 高则诚又惊又恐。拜伏在地:“臣定不负皇上重托,鞠躬尽瘁。肝脑涂地,誓死辅佐太子。绝无二心。” 景德帝满意地点了点头,默视他良久,眼中波澜再起:“如此很好!朕听说高相府有位吃斋念佛的姨娘。” 高则诚悚然一惊,起身道:“正是!” “吃斋念佛之人,最是清心寡欲,无所欲,无所求。很好!”景德帝低沉的声音如警钟般低声响起。 高则诚一张俊脸,早已变了颜色。 …… 十一月二十二,阴,黄道吉日,诸事皆宜。 高府张灯结彩,车水马龙。 林西今日起了个大早,按规矩穿戴一新,与荷花姑娘一道侍候表少爷起身。 今日崔瑾辰订婚大喜之日,早有针线房的管事把量身定做的衣裳送过来。 正所谓佛要金装,人要衣装,林西只着了身新袄子,微黄的小脸看着也有几分神采,更不消说崔瑾辰这般人品。 林西打量眼前的表少爷,连云纹锦绣红萼梅花长袍,腰间系金色腰带,衬得人面若冠玉,清新俊逸,比着往日更出采三分。 崔瑾辰觅丫鬟林西停住手盯着她瞧,冷哼一声。 林西醒过神,陪笑道:“表少爷穿这身衣裳真是好看。” 话未完,却见小丫鬟来报崔府管事求见表少爷。 崔瑾辰脸色微变,推开正为他理衣裳的林西,荷花两人,走了出去。 荷花手中落空,忙朝林西打眼色:“去,你去跟着,外头宾客都快齐了,叮嘱表少爷千万不可误了正事。” 林西心下虽不愿意,奈何在这院里,荷花姑娘说话一言九鼎,林西只得紧跟上去。 崔瑾辰行至二门外,远远的见是老程,忙上前道:“程叔如何来了?” 老程冷眼看着三少爷身后的丫鬟,林西似有所察,顿住了脚,背过身去。 老程见她颇为识相,忙压低了声道:“三少爷,今日一早,宫里的人就把老爷叫去了,至今未有消息。” 崔瑾辰不以为然道:“许是皇上召见也不一定。程叔不必着急。你派人去宫外守着” 老程闻言一愣,脸色复杂地瞧了崔瑾辰一眼,虚笑道:“是,三少爷。我就是怕老爷在宫中耽搁了时间,误了高府的宴请,让高相夫妇苦等。” “不怕,回头我与他们说一声。” 老程张了张嘴。眼中神色难辨,笑道:“听说昨儿夜里高相爷也入了宫?” 崔瑾辰有些诧异:“这个倒不大清楚,我昨儿早早便歇下了。” 老程眉头微皱,笑道:“既如此,我便亲自去宫外守着。三少爷大喜之日,老程先给三少爷道个喜,等老爷从宫里回来,老程再来讨是杯水酒喝!” 说罢,抱了抱拳,匆匆而去。 崔瑾辰自言自语道:“这老程。巴巴地跑了来,只说几句话便走,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转过身,却见林西在几丈之外静等她,心下不喜。扬了扬眉走到她身边,冷笑道:“你这丫鬟脚程到快,难不成是怕我逃婚?” 林西倏尔一笑:“回表少爷,奴婢奉荷花姐姐之命,怕表少爷耽搁了时辰,这才跟着一道过来。” “荷花?” 崔瑾辰声音中含着怒气,嘀咕一句,拂袖而去。 …… 高府的宴请。分内院外院。 外院由高相爷领府上三位公子及众管事迎接。林西作为表少爷的贴身丫鬟,只需跟着表少爷在内院走动,外院则由小厮陪着。故表少爷去了外院,林西便混在丫鬟堆里看各府夫人,小姐们打扮得如天仙一般,相继进府来。 作为高府内宅的当家人崔夫人,并未出现在迎客的人中,反倒是在府上作客的崔家两位姑娘。一个着红,一个着绿。打扮得庄重得体,笑盈盈由李妈妈陪着一道游走在客府女眷之中。 众宾客一见这情形。联想到前些日子京中传言高相夫人病重的消息,看向崔家两位姑娘的目光便有所不同。 崔淑芳,崔淑芸不愧为世家教养出来的姑娘,说话行事无半分扭捏作态之势,大大方方承受各色探索的目光,任由众女眷旁敲侧击,亦是进退得当。 林西看了暗下不由叫好。比起朱姨娘的娇蛮,何姨娘的柔顺,王姨娘的小家子气,崔氏的两位姑娘也确实担得起相府夫人这一重要的角色,且有后来居上之势 林西刚感叹一句,只听得一声声低声惊呼,抬首见一身红衣的大小姐被丫鬟仆妇们围在中间,琳琅环佩,款款而来。她心头微颤。大小姐这一盛装打扮,容色艳丽,真真是雍容华贵到极致,把府里其他三位小姐瞬间比了下去。 果然,林西眼尖地看到三位小姐惊讶的目光,随之而来的便是各方而来的赞美之声。 高茉莉先走至崔家两位姑娘跟前,仪态万千地福了福,道了一声:“姑姑!” 崔家两位姑娘同时绽放出一抹温柔的笑意,眼神柔和的似在看自己的亲生女一般。高茉莉与两位姑姑互动完毕,遂由李妈妈领着跻身于花厅的宾客之中,府里其它三位小姐则端着笑,默默地跟在大小姐身后。 高低立现。 崔家四位小姐,唯大小姐是嫡出,母亲出身崔府,身份贵不可言,如今又与崔家三少爷订亲,前程光明似锦。 高鸢尾心中酸涩不堪。今日宴席,唯大姐允红衣出席,而针线房给其它三位小姐量身新做的衣裳,均是颜色偏淡,款式简单,甚至连绣的花色也极其单一。 尽管心里清楚的知道今日的宴请是为大姐而办,然高鸢尾仍不可抑的心中泛起苦涩。鸢尾,果然只是一朵无人识的小花,林缘和水边湿地才是它生长的地方,就如同她的人生一般。 高鸢尾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心中悲凉一片。 高茉莉见亲戚们尽数到齐,高声道:“园中梅开,暗香浮动,有道是有梅无雪不精神,有雪无诗俗了人。母亲病中,容貌不雅,怕惊了众位亲朋,故命茉莉恭请夫人,小姐们移步园中暖阁,赏梅,吟诗,品茗,以作佳话。” 清婉的声音不高不低地入人耳,林西轻叹一声,大小姐这几句话,果然是极有水准的,极大的体现了高府小姐的闺中教养与文学休养,如此看来,那些高额的学费没有白花。 林西眼眸一垂,低头退了出去。 ……(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三回 往事如烟
“外头如何了?” 崔氏今日虽然未曾出席,仍换上了新衣裳,发髻高梳。 水仙笑道:“大小姐带着各府的夫人,小姐们往园子里赏梅,品茗去了。夫人,大小姐今日可真真漂亮,奴婢看了眼睛都移不开。” “表少爷呢?”崔氏心头得意。 “表少爷跟在老爷身边,与大少爷他们一道迎男客呢。对了夫人,刚刚墨香院的人来回,昨儿半夜宫中不知何故,传见老爷。” 崔氏心头称奇:“可有说是什么事?老爷何时回来了,歇在何处?” 水仙道:“也没说什么事,老爷子时三刻才回来,歇在书房,来人说老爷书房里的灯,亮了一夜。” “必是遇上了难事!吩咐下去,让陈平他们仔细老爷的身子,好生侍候着。” “是,夫人!” …… 寒冬腊月赏梅品茗这些雅事,对林西来说远不如钻进被窝里暖暖地睡一觉。奈何命苦,府里办喜事,丫鬟们须得随身侍候着,所以林西只得跟着去园子。 今日高府的园子清扫地干干净净,连枯叶也不常见。寒风中,成片的早梅或寒苞待放,或争奇斗艳,端的是美不胜收。 夫人、小姐们三五成群,聚在一处,或梅下轻语,或暖阁中持杯,姹紫嫣红,莺莺燕燕的为冬日萧条的园子增色不少。 宴席摆在水谢边的暖阁中,八人圆桌,共摆了六桌,一色的十锦珐琅杯。一水的白底青花瓷餐具,丫鬟仆妇们穿行其中忙碌。 菜过三巡,鼓点子敲起,装扮好的戏子登台开嗓唱戏。 林西吹着冷风,闻着酒香。听着戏台上的咿咿呀呀,目光落在着一身秋湘色锦缎褙子的王老太太身上。 老太太年岁不大,辈份却大,坐了上座,却无多少亲朋与其说话,一个人端着虚笑。似沉迷与戏台上戏子的扮相不能自拔。 身侧的王家姑娘一身绯色袄子,头戴凤钗,很是富贵。林西觉得王姨娘将将十六,七岁的年纪,装扮得如此老成。稚嫩的脸庞有些压不住这身行头。 奈何王姨娘自我感觉非常好,下巴高抬,眉眼上翘,神情很是怡然,全然已忘了当初那一夜的苦嚎。 林西心头冷笑。 富贵如厮的相府,对于王家姑娘来说,许是她的富贵温柔乡,然对于林西来说。不过是座牢笼。 五年的牢中生涯只剩一年。林西心下一紧,没由来的想到前些日子遇上的大块头,陷入了沉思。 忽听得一阵喧闹声。林西茫然抬起头,只见园子入口处,高相爷及几位少爷围着一白面男子而来,那白面男子五十上下,身形微胖,内侍打扮。 “相爷到!” 一声高喝。众女纷纷起身相迎,大姑娘退至人后。 作为今日内宅的迎客之人。崔淑芳,崔淑芸对视一眼。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白面内侍行至暖阁宽阔处,顿住脚,尖声道:“崔淑芳,崔淑芸接旨……” 林西眼尖的瞧见,白面内侍身后的高相爷嘴角微微一沉,心底暗暗微骇。 …… “夫人,不好了,夫人,夫人,大事不好了。”一个尖锐的声音带着焦急,由远急近。 正端着药盏喂药的水仙手一抖,勺中的药水滚落在锦被上,瞬间没了踪影。 水仙脸色一沉,骂道:“作死的小蹄子,嚷嚷什么?惊着夫人用药,看我如何收拾你!” 崔氏直起身,忙道:“快,快说,出了什么事? 青袄小丫鬟掀了帘子,扑通跪倒在地,喘着粗气道:“夫人,刘妈妈让我给夫人捎个信,刚刚宫里来人,宣……宣了旨,把崔家的两位姑娘都……都……” 崔氏心头一惊,追问道:“都如何?” “都……赐了婚。” “什么!” 崔氏眼睛骤然睁大,不可置信地盯着地上的人,颤着声道:‘都……都赐给了谁?” “回夫人,李妈妈说得急,奴婢听得不甚明白,好像是两位外放的六品小官。” “哇!”的一声,刚刚喝下的半盏药尽数吐出。崔氏身子一软,缓缓倒下! “夫人,夫人!” 水仙吓得花容失色,急急喊道:“快来人啊,快去请太医,夫人昏过去了!” …… 老程焦急地立在马车旁,眼睛盯着那紫色的宫门一眨不眨,许久,一个熟悉的身影缓缓而出。 老程忙迎上去,走到崔荣轩跟前,低声道:“老爷,可有要事?” 崔荣轩深看了他一眼:“上车再说。” 两人先后入了马车,车缓缓而行。 崔荣轩压低了声道:“没什么大事,皇上想请三弟入朝为官,辅佐太子。” “老爷,这?” 崔荣轩摆摆手道:“崔家祖训,凡崔家子孙,不得入朝为官,我替三弟缓拒了。” “仅此一事?” “仅此一事。对了,我瞧着皇上的气色很不好,说一句,咳嗽半天,人也消瘦得厉害。” “看来宫里的那些传言竟是真的。” “亲眼所见,才知那传言还轻了些,只怕是……”崔荣轩沉吟着没有往下说。 老程忙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老爷,刚刚我在等你的时候,有个小乞丐送来的,说让我转交给老爷。” 崔荣轩接过信封,拆了一瞧,竟怔住了。 老程不明就里,忙道:“老爷,什么事?” 崔荣轩恍若未闻,静默半晌后把信交给老程。 老程展信,剑眉紧锁:“竟是他登基!老爷,此人曾拜过三老爷为师。” 崔荣轩冷瞬间清明,沉吟道:“你是说……” 老程轻叹一声。尚未来得及开口,马车忽然一阵摇晃,停了下来,不及反应,车帘猛的被打开。来人是崔瑾辰身边的贴身小厮。 “回老爷,三少爷让我给老爷报个讯,崔府两位小姐被赐了婚,高夫人急血攻心,晕了过去!” 崔荣轩脸色大变,一把抓住老程的胳膊。急道:“不好,要坏事!” …… 崔氏恍惚间,似听到了自家男人轻唤的声音,又仿佛回到了新婚时夫妻齐眉的场景。 她立在男人身前,素手纤纤替他把朝服的扣子一颗颗扣好。微微散松的发丝拂过男人英俊的脸庞,男人嘴角上扬,笑道:“兰儿的发,真是香,怎么也闻不够!” 她抬眼,夫妻俩眼神缠在一起,正情意绵绵时,一个女子不知从何处而来。一把推开她,如玉的脸上寒气逼人。 “崔淑兰,你好狠的心。害我腹中孩子,你会有报应的!” 崔氏心中着急,偏又说不出话来,只望向男人。 男人一把搂住那女子,冷笑道:“她的报应只怕不会轻!” 崔淑兰心头似有把刀直插进来,痛不可当。猛的挣开眼睛。 …… 高则诚见崔氏睁眼,上前柔声道:“你醒了。想吃点什么?” 崔氏幽幽把目光炯炯落在男人身上,心头凄凉。原是一场恶梦。 高则诚被她瞧的有些心慌,想偏过头,又觉得些不妥,目光只得对上眼前的女子。 “相爷……昨夜……进宫了?” “皇上召见,不得不去。” “何……事?” “无事,令我辅佐太子!” 崔氏只觉得浑身冰凉。 世上竟有如此巧合之事,昨夜他去了宫中,今日宫中便有赐婚的圣旨下来。崔家两个旁枝的姑娘,竟要劳得皇帝亲自下旨赐婚,谁有这个本事? 崔氏嘴角抬起一抹冷笑:“在老爷……心里,怕是……不愿意娶崔氏的女子吧!” 崔氏猛的咳嗽起来。 高则诚沉默了好一会,如实道:“是!” “你是为了她?”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高则诚没有回答。 崔氏万念惧灰,抚住心口,咬牙道:“这些年……我替你生儿育女,操持内闺,这些年我对三丫头掏心掏肺,一心一意,你还不肯原谅我?” 高则诚望着崔氏毫无血色的面庞,心下不忍,叹道:“淑兰,我对你已……” “高则诚 崔氏不等他把话说完,自嘲一笑:你对她这般痴情,可曾想过她累得你们兄弟反目,大哥至今……” “崔淑兰!” 高则诚冷冷唤道:“当年的事,与她无关,一切因我而起!” 崔氏万念惧灰:“如此看来,那海棠不过是用来气我的。” “海棠是你的丫鬟,你把她调教得如此出色,难道不是为了自荐枕席?”高则诚冷笑。 “调教?我……”崔氏语塞。 好一个调教,好一个自荐枕席,高则诚,你我夫妻多年,你又何必找借口。 …… 往事一幕幕,一场场从眼前浮过。那刻骨的怨毒,如陈年的酒酿一般,越摆后劲越大,不喝则已,一喝便能灼伤五脏六腑。 高府原有两子,长子高则明,庶出,生母是高家老太爷的通房丫鬟。 次子高则诚,嫡出,生母乃太傅之女凌氏。 两子年岁相差无已,且那通房早逝,都由相爷夫人凌氏一手带大,故兄弟情深。 那年夏末,高则明因与人争夺一小户女子,闹出人命,落了大狱。原本凭高老太爷身居高位,区区人命不在话下,奈何对方乃官宦人家,在京城颇有几分权势,定要人命债,人命还。 高老太爷无奈,携幼子求到她父亲跟前。因为彼时的刑部尚书,乃父亲的同门师弟。 犹记得那年她顽皮,躲在帘子后面,只闻得一低沉而柔和的男声缓缓响起,她心下一动,挑帘望去。(未完待续) ps:感谢bigbird的打赏 第一百零四回 谁算计了谁
面若冠玉的男子察觉,向她看来,四目相对,男子黑亮的眸子如一潭湖水,宁静而幽深,她怦然心动。 她的父亲,崔家的掌舵人,见此男子言谈举止不同凡人,当下委婉地提出联姻。 而那时,她已二八年华,父亲这些日子正为她的婚事而忧心。高家正是父亲理想中最好的联姻对象。 几番商议之下,婚事定下。父亲令大哥暗中调停,高家则陪了大把的银子,方才使得高则明从轻发落,保住了性命,判流放三年。 一切事宜后,她十里红妆嫁入京城,如愿以偿的得到了那个有着深沉眼眸的俊郎男子。 新婚初时,夫唱妇随,举岸齐眉,端的是你侬我侬。 半年后,男人带回来一绝色女子,想要纳其为妾。她看着女子的花容月貌,头一回心生嫉妒。因为那是一张她这辈子都无法企及的面容。 世上的女子,温柔有之,美艳有之,端庄有之,聪慧有之,娇媚有之,偏这个女子,集万千于一身。 她苦涩的饮下了女子奉上的一杯茶,从此月无再圆时。 三个月后,女子怀孕,她鬼使神差的在其饮食中动了些手脚,足月后,女子产下死胎,哀哀欲绝。 而她的丈夫,恨不得把天下最好的东西奉到那女子眼前,只为博她一笑。 她咬牙恨之。 半年将过,女子居然又有了身孕。 她轻车熟路,按计行事,悄无声息。尚未调理好的身子。再加上些许的用药,不过短短六个月,女子小产下一个成型的男胎。 而此时,高则明流放回来。兄弟俩大闹一场后,高则明飘然离去。 此时她才明白过来。这个绝色女子正是当年高则明为其闹下人命的女子。 她仰天长哭。 高府两子,居然为了一个女人魂牵梦萦,日思夜想,这女人果然是红颜祸水。她心思暗动,如何才能让这女人彻底消失在高府里。 崔府的姑娘从来不少头脑与算计,此时她与朱姨娘先后都有了身孕。机会如约而至。 她在朱姨娘的饮食中用了些许药。朱姨娘身子不适,她适时引来得道高僧称府里有人相冲,把所有矛头都引向那个连产下两个死胎的女人。果不其然,高府担忧子嗣,把女人视为不祥之物。禁足至京郊的庄子。 把人弄走不过是她计划中的第一步,第二步她便想要那女人的命。京郊荒地,人烟稀少,匪类横行,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凭他是谁,也怀疑不到她的头上。 她未料到的是。自家男人在那女人身边安置了护卫,双方交手,互有死伤。而那女子却始终安然无恙。 男人终是巡着蛛丝马迹,查到了她。 她昂然挺胸,旁征博引,红颜祸水,祸国殃家,死不足惜。 男人抬手就是一个巴掌。打得她眼冒金星,冷冷道:“她死。你死;她活,你亦活。” 一字字。一句句,阴冷的如寒冬的冰,如漫天的雪,丝丝毛发,寸寸骨节,无不瑟瑟发抖。 她心胆惧碎,凄然伏地。 …… 崔氏几近绝望,冷笑连连:“竟是如此,原来竟是如此。这般说来,我所做的一切,都在你的眼皮子底下,你看着我明算计暗思量,机关算尽却竹篮打水一场空。” “并非如此。你我夫妻近二十年,虽然我心下不愿意娶崔家的姑娘,但……”高则诚放柔了声音。 “但为了你高府的荣华富贵,你不得不娶,就如同当年我逼着你娶我一样!你滚,你给我滚……” 殚精竭虑的筹谋,就这样被两道圣旨击了个粉碎,她甚至连反抗的时间也没有,只有眼睁睁的接受。 崔氏眼泪滚滚而落,伏倒在床上,没了声响。 “淑兰!” …… 林西低头垂手立在书房里,看着表少爷来来回回地踱步,只觉得脑袋有些晕。 崔瑾辰两条好看的眉毛,忽儿紧皱,忽儿松开,如此反复几回后,一屁股坐进太师椅里,沮丧道:“林西,再去瞧瞧我父亲可还进府了?” 林西无奈地叹了口气。 好好的一个宴请,就因为内侍宣读了两道赐婚的圣旨,惊倒了所有的人,也累得崔夫人昏迷至今。 念及此,她陪笑道:“表少爷,送讯的人刚刚走,不会这么快。二门外,奴婢已派了小丫鬟守着,但凡有动静,头一个来回表少爷。表少爷别急,奴婢给你沏杯热茶,缓缓心神。” 崔瑾辰茫然抬起头,接过林西递来了茶盏,喃喃道:“你说,姑母她会不会有什么事?” 林西摇摇头,谨慎道:“表少爷,奴婢说不好,只盼着夫人吉人自有天相,能熬过这一关。表少爷若不放心,奴婢陪你去夕云院守着。” 崔瑾辰摇摇头,叹道:“不必了,那头乱糟糟的,去了也无济于事。你说好好的,为什么要赐婚?我实在是想不通,明明……” 林西不知道该如何回话,只把头深深地低了下去。 “表少爷,舅老爷进府了,往夕云院去了。” “父亲来了!” 崔瑾辰面色一喜,忙起身掀了袍子就走,林西不得已,紧跟而上。 …… 夕云院里,丫鬟,婆子立了整整一院子。林西目送表少爷进了厅堂,悄无声息地隐在了下人当中。刚立稳,却见总管领着太医走出来。 太医略走两步,偏过脸,在总管耳边说了几句话,林西眼尖地瞧见总管身子一颤,频频点头。 这一天,终是要来了。 林西心里忽地有些惆怅。 …… 崔荣轩匆匆入了夕云院,摒退所有人,守在崔氏跟前。 崔氏缓缓再次醒来,见床前只有大哥,心下一片明了。 崔荣轩看着妹子潮红的面色,心道不好,强笑道:“不过是个赐婚,何苦放在心上?即便崔家的姑娘进不了这个门,子瞻,茉莉身上总还流着崔家的血,你何苦想不开?快歇歇罢。” 崔淑兰喘息着,幽幽道:“大哥……快了。” 崔荣轩见她这般光景,不忍再说,道:“你有什么话便说吧,大哥必尽所能。” 崔淑兰微微闭眼,轻道:“哥……我的……一双孩子……劳哥多费心。” “放心,崔家不会弃之不管。茉莉不仅是我侄女,也是我媳妇,我必护她左右。” 崔淑兰欣慰一笑,顿了半晌,一字一句道:“我跟前……的人,愿意出府的……放出去。愿意留下的……分到两个孩子院里。” “放心,此事我来安顿!” 崔淑兰喘息两口,抖着手,从枕下掏出几张泛黄的纸:“这是我当年……的嫁妆单子……你替我收……好,日后让茉莉带到崔家。刘妈妈……跟过去。” 崔荣轩接过纸,收入怀中,轻声道:“还有何话?” 崔淑兰恹恹一息,却咬牙切齿道:“哥,我不甘心。” 崔荣轩眼中寒光乍起:“如何说?” “他……他……昨夜子时……入宫了。” 崔荣轩悚然一惊:“你的意思是,两道赐婚旨意是他亲自请来了?” 崔氏猛的一阵咳嗽,身子剧烈地抖动,又陷入了晕迷当中。 …… 崔荣轩出了夕云院,深深地看了一眼背手而立的高则诚,未作停留,甩袖离去。老程慌忙跟了上去。 崔瑾辰见父亲离去,不知如何是好,踌躇半晌,只好跟了上去。 …… 林鸟归山,夕阳西坠。 崔氏忽醒忽睡,昏昏沉沉,几番往复,终是拖着一口气不肯咽下。亥时二刻,崔氏幽幽转醒,唯把一双儿女留在跟前。 林西守在夕云院里,看着主子们进进出出,听着里头隐隐的抽泣声,思绪有些烦乱。 崔氏一腔算计,精明能干,一心想让崔家的人把持高府内宅,到头来空落,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人啊,就该活得糊涂些。你说你都是要奔西天的人了,还操心这,操心那,算计这,算计那,累人不累人?你管他高相爷娶谁,只要将来高府的家产稳稳地落在你亲儿子手里,只要你的嫁妆稳稳地落在你亲女儿手里,这就够了。 这下可好了,原本还能活些日子的,这一急火攻心,就把自己攻进了阎王殿,何苦来哉?林西对崔氏颇有些婉惜。 只听得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声,响彻云霄。 云板连叩四下,正是丧音。 林西吓出一身冷汗,愣了愣神,垂目不语。 人啊,无论你富贵几何,聪明几许,终究是黄土一坯,恒古不变。 …… 崔氏缠绵病榻许久,高府私下一切都有准备,小殓,置灵堂,通知族中各房亲友,备香烛纸扎等一切有条不紊。 高府府门大开,白灯高悬。远亲近友,世家亲朋闻之,纷纷前来吊唁,乱烘烘的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偏偏林西这时病倒了,高烧不退,夜间咳嗽。 巧的是,正好这日表少爷与崔府两位姑娘尽数迁出高府,刘妈妈责令她出府养好身子再回来当差。 林西惨白着一张脸,简单地理了理包袱,虽然心里很想与人话个别什么的,奈何府里人人行事匆匆,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无心听她言语。(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五回 一切才刚刚开始
林西在高府门口,雇了辆简单的马车,扬长而去。马车行至醉仙居门口,林西活蹦乱跳地跳下车,哪里还有半分病怏怏的模样? 是是非非,纠纠缠缠,恩恩怨怨,这样的高府无异于龙潭虎穴,能避一天,是一天吧!反正高府奴仆众多,少她一个又如何? …… 停灵至第三日,京中忽然戒严,禁卫军,御林军,京机卫戍严阵以待。 景德二十六年,十一月二十七日,帝崩于福宁殿。 留遗诏令太子继位,军国大事,权取皇太后及高相处分。 嗣皇帝赵靖琪守灵。 十二月初九,新帝登基,国号明道。尊生母李氏为太后,迁居长门宫。 …… 同日,崔荣轩一身素衣,神色疲倦,正打算往高府奔丧,临出门前,府中管事匆匆忙忙送来一封信。 崔荣轩见信后一个踉跄,跌落在地。老程惊了一跳,慌忙将其扶起,捡起信瞧,脸色陡然巨变。 “老爷,三老爷被朝庭的人看管住了,此生不得出莘国,这是为什么啊?” 崔荣轩凝神静思许久,眼眸一沉道:“三弟毕生的志向是踪迹遍布九州,是我害了三弟啊!” “老爷?”老程闻言,顿时心下一沉。 “那日先帝请我入宫,无缘无故说起要三弟入朝为官,我心下虽疑,并未多思,以崔家祖训拒之。哪知出了宫,便得知魏国宫变,文睿博荣登大位。” “老爷的意思是魏国宫变。先帝早已知晓。” “不仅知晓,且知道此子曾拜三弟为师,故才以此来试探。” 老程吃惊:“难道先帝是怕三老爷与魏国勾结,谋取莘国江山?” “天下之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三弟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有将相之才,若为君王所用,必是把利箭。既是利箭,不能为先帝所用。便要除去。除不去,困住他也是好的。”崔荣轩冷笑连连。 老程望他半晌,皱眉道:“新帝年幼,臣强主弱,确是大忌。只是我不明白。三老爷收文睿博为弟子,如此隐秘之事,只咱们崔家人知晓,皇上又如何得知?” 是啊,皇上又如何得知? 高则诚前脚进宫,次日皇帝就把他请了去,并连下两道赐婚圣旨,妹妹临终前那句话…… 崔荣轩想到此处。一张脸早已变色,咬牙切齿道:“高则诚!” …… 夜,安静的深沉。 风。呼呼的刮着窗框。 小佛堂里,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夏姨娘闭目跪倒在薄团上,一手持佛珠,一手敲木鱼,嘴里念着佛经。 身后隐有脚步声传来。 夏姨娘未曾在意。只当是贴身侍女正阳,眼眸微微睁了睁。复又闭上。 半晌,似觉察到不对。木鱼声顿住,夏姨娘挺得直直的后背僵硬。 “柔儿!”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夏氏轻叹一声:“你来做什么?” “来看看你?” “夫人灵前离不开人,老爷不该来妾身这里!” 高则诚面色暗沉,目中哀色闪过:“我来,是想求你一件事?” 夏氏淡笑道:“老爷说笑了,我一个吃斋念佛的人,只怕帮不上老爷什么忙。” “此事,只有柔儿能帮。” “说吧,何事?”夏氏娇柔的声音,像千年的古井,没有一丝波澜。 “先帝临终前,暗示我扶你为正室,以慰君心!” “啪!”的一声,手中的佛珠应声而落。 以慰君心? 夏氏心下冷笑:“我一孤女,无父无母,无兄无姊,如何慰得君心?” 高则诚脸色变了变,轻声道:“正是因为如此,且只有一女傍身,才能慰君心。” 夏氏身子微颤,头稍稍低了低:“老爷,倘若我说不呢?” “柔儿!” 高则诚脸色瞬间苍白,柔声一唤:“我们……都不年轻了!君命——不可违!” 夏氏只觉得浑身僵硬,身上没有一丝热气,声音依旧清洌:“老爷,我所求的只这一间陋室,一缕佛音,一方清净,难道老爷都不肯给予我吗?” 高则诚缓缓闭上了眼睛,脸上痛楚难当:“她……已经走了,不会有人再伤害你了!” 夏氏冷冷一笑,声音陡然拔高了半分:“伤害我的,从来不是她,是你——老爷!” 似有什么狠狠的敲在高则诚的胸口,他一个踉跄,身形晃了晃,似要栽下。忙伸手扶住墙,才算稳住。 夏氏听着身后凌乱的脚步,只觉得有一股撕心裂肺的痛,强忍道:“夫人刚逝,老爷需保重身体,万不可太过悲伤。” 高则诚只将身子靠在墙上,默不作声。 香炉里,轻烟袅袅,衬得一室静谥。 夏氏见身后久未有动静,终是忍不住转过身瞧,身后的人,满脸胡渣,眼眶凹陷,嘴唇干裂,唯有一双深邃如海的眼睛,散着光芒,灼灼的正盯着她瞧。 夏氏眼眶一热,迅速转过身去,背影身有一丝颤栗。 “柔儿,别忘了,咱们还有个孩子。鸢尾她已经十四了,很快就要谈婚论嫁,你不为我想,也该为她想想!”高则诚淡淡道。 夏氏闻言一惊,眼底似有燃着的两族幽暗火苗,突突的跳着。她惨然一笑:“老爷是在拿孩子,威胁我吗?” 高则诚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黯然道:“柔儿,我从来都是护着你的!” 夏氏不语。 高则诚上前蹲下,手慢慢抚上夏氏瘦弱的肩:“我们……还要闹到几时,这些年还不够吗?我从来都顺着你的意,你为何就不能顺着我一次!” 往事如烟从眼前飞过。两行清泪缓缓而落,许久夏氏的声音清冷如罡风:“她……不是你算计的吧?” 高则诚眸色一暗:“连你,也这样想我?” 夏氏微怔。 高则诚苦笑不已:“我与她,是结发夫妻。虽无多少感情,却也不屑算计。若不是先帝遗嘱。相府夫人的位置,定会如她的愿。柔儿,这就是命。从前,是老爷天让你走到我身边,如今,还是这样。这辈子。老天爷将我们两人,缠得死死的,恁她是谁,也分不开!” “高则诚,你……”夏氏神色凄绝。泪从眼底涌起。 高则诚缓缓蹲下,颤着手抚上夏氏光洁依旧的脸庞,轻轻擦去眼底的泪,一字一句道:“柔儿,这辈子,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 夜色如黑布一样,密密的覆盖下来,魏国诺大的皇城。已一片漆黑,如死水一般的寂静。唯有一处,还亮着灯。 一明黄色的身影盘坐在坑上。手中捏着一子,轻轻放下,道:“老师这步棋,走得极妙!” 对面的中年男子,一身白袍,显得超尘脱俗。飘逸如仙,闻言抬头浅浅一笑:“皇上。妙在何处?” 着黄袍的青年男子把玩着手中的一枚棋子,眼中光芒闪烁道:“人心。时机,把握的半分不差,替朕除去了心头一患。经此一事,崔家之势,只怕在莘国的朝堂上,要趋于边缘之势。” 中年男子轻轻放下一子,脸微微侧向窗外,目光飘渺虚无,似在望着那遥远的苍穹。 “谋事重在谋人,谋人重在谋心。莘国两虎,南高北崔。若强强联手,皇上永无机会;只有先后除去,皇上的宠图霸业,方可缓缓而图!” “所以朕叹,老师将那莘国一帝,一后的心,谋得分毫不差!替朕争取了不少时间。” “皇上过奖了。”中年男子谦和一笑。 皇袍男子微微颔首道:“老师,如今之势,朕已手掌魏国,下一步,当如何?” “皇上,‘攘外必先安内’,‘治国必先齐家’掌国如掌家,只有家中太平了,才能将手脚都放心的伸出去。” “老师的意思是……”皇袍男子剑眉深蹙。 中年男子似看着窗棱,又似落向那苍茫的天际,神情平和而悠远:“皇上,有些人,有些大族,适时候秋后算帐了……” 皇袍男子似有所悟,展眉道:“那……莘国那头?” 中年男子静默片刻,却在静然的眼波中掠起一丝浅浅的涟漪,许久,才落下一子,道:“一切……都为之尚早。皇上……按下觊觎之心,静观……只待其变。” …… 暗夜中的大明宫,黄金作砖琉璃作瓦,即便只一个轮廓,也让人感觉到瑰丽如画,肃严庄敬,隐隐透着几分霸气。 大殿的门吱呀一声,古老而苍凉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显得格外突兀。 中年男子迎风而出,简单的长袍随风摆动,不再年轻却依旧俊朗的面庞,带着超然的淡定。 一双漆黑如子夜的眼睛清澈幽深如碧潭,却无波无绪、无欲无求。 中年男子一步一步,走得稳健,数丈开外,不知为何停住了脚步。 背手而立,昂首凝望。 天空乌云沉沉,未有一丝月光,那么深广无垠。 中年男子嘴角擒起一抹浅笑,凉薄的唇轻轻而而动。 “百年世家,富贵流传……只可惜,没了崔家的相府,不知是否光采依旧……” “高则诚……一切……才刚刚只是开始……” “你欠我的,我会一一拿回来。” …… 第一卷完(未完待续) ps:第一卷,终于结啊,洋葱剥下了一瓣,也许是两瓣。 写第一卷时,心绪特别复杂,几度改文,因为包子料到会有书友说,节奏太慢了。 写得很累心,头发白了数根,倘若未曾达到书友们的满意,请轻点砸吧! 春暖还寒,书友们多捂捂,别像包子一样感冒了。 对不住各位,今日只有一更,实在是太累了,且让包子休息休息,继续奋战第二卷。 第一百零六回 要有眼力劲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 京城西市经过一冬的蛰伏,怦然焕发出春日的蓬勃朝气。 历经了先帝驾崩,太子继位,朝代更迭的冬季,既漫长又萧索。百姓纷纷换上轻薄的衣裳,或湖边看柳,或郊外远游,或岸边垂钓,不胜热闹。 然最热闹的当属京城西市。 这日春光明媚,暖风拂面,似能把一冬以来浑身的阴冷都照化了,吹化了。 醉仙居宽大的门庭处,一辆豪华马车缓缓而停,赶车的车夫恭敬的唤了一声:“二少爷,醉仙居到了。” 车帘被掀开,一紫衣少女轻巧的跳了下来,黑白分明的眼睛滴溜转了一圈,垂首道:“二少爷请下车。” 半晌,车里幽幽传出一个字:“嗯!” 紫衣少女撇了撇嘴,上前掀了帘子,低垂的面容看不到任何表情。 片刻,锦衣男子慢慢的下了车,慢慢的打了扇子,慢慢的把视线落在了“醉仙居”那块金光闪闪的牌匾上,脸上慢慢的露出一丝鄙夷。 “哼,大名鼎鼎的醉仙居,也不过如此。林西,去,定个包间,必要清新雅致!” 紫衣少女正是林西,只见她陪着笑道:“是少爷。” 醉仙居早有眼尖的伙计迎了上来,见来人,愣了愣,尚未反应过来,却听林西道:“我家少爷要个上等的,清新雅致的包间。” 刚子深深看林西一眼,高声笑道:“客官请,上等,清新雅致的包间一间。里边走着!” 这反应,着实不错。林西满意的眨了眨眼睛,低下睫毛,回首道:“少爷,请!” 高子眈一掀袍子。摇着扇子,昂首挺胸,很是纨绔的走了进去。 林西垂首跟上,路经柜台时,偏过脸,朝柜台中站立的两人挤了挤眼睛。 吕帐房惊了一跳。忙扶住眼镜,低声道:“南掌柜,南掌柜,是……是……西姑娘啊!” 正在盘帐的林南迅速瞄了一眼,似不敢相信。闭了闭眼睛,复又睁开,一把拉过吕帐房的胳膊,惊声道:“给我轻点声,你守着,我去瞧瞧什么情况。” 吕帐房立即会意,拍马屁道:“要不要去和北掌柜说一声。” 林南理了理衣裳,眼波流转。小腰一扭道:“还不快去!” …… 醉仙居的包间,很俗气的分成天字一号,天字二号。连个梅、兰、竹、菊都懒得用,可见醉仙居的主人,是个俗气之人。 刚子殷勤的替客人斟上茶,手脚十分麻利,笑道:“贵客今日点些什么菜?” 林西秀眉一挑,不悦道:“丁点眼力劲都没有。像我家公子这般身份的人,还不把你们醉仙居最拿手的招牌菜。招牌酒上上来!” 刚子顶着一张荷尔蒙分泌过盛的脸,笑道:“得勒。贵客您稍等,小的这就帮贵客去安排。” “慢着!” 高子眈摇着扇子的手顿住,冷冷道:“听说你们醉仙居的酒是一绝。” “贵客好眼力。不是小的自夸,我们醉仙居的酒确实是京城一绝,只要贵客您尝过了,包管念念不忘。” “嗯,那就整一壶吧!”高子眈拖长了调子道。 “二少爷,老爷不让您喝酒,万一……”林西及时规劝道。 “林西,你如今虽然是我的贴身丫鬟,只是管得也忒宽了些,是不是这个月的月银,又不想要了?”高子眈扫了那张平淡无奇的脸一眼,波澜不惊道。 林西想到白花花的银子,变了变脸,忙笑道:“二少爷想小酌一番,奴婢不敢拦着,只是万一老爷怪罪下来……” 林西拉长了调子故意没有往下说。 高子眈咬牙恨道:“放心,出了事,自然怪不到你头上。” 要的就是这句话。林西眉开眼笑道:“伙计,快帮我家少爷拿壶好酒来。” 刚子扬声道:“贵客想要几年的好酒,醉仙楼酒分年限,时间越久的竹叶青,价格越高,自然口感越好。” 林西眼睛一翻,呵斥道:“像我家少爷这等身份的人,自然是拿最久的少爷,丁点眼力劲都没有。少爷,你看呢?” 高子眈被奉承的极为舒坦,这丫鬟虽然长得平常,眉目却很是灵活,说话行事也颇有分寸,若能颜色好些,收进屋里,倒也是桩美事。 高子眈想到此,斜着眼扫了扫她平淡无奇的脸,不可置否的“嗯”了一声。 林西心下大爽,一扫一路上与色鬼少爷同处一车的郁闷,展眉道:“二少爷……要……不要……问一问……价钱!” “啪!” 高子眈收了扇子,指着林西的脑袋点了几下,恨铁不成钢道:“住嘴,滚一边去,别丢本少爷的脸!” 林西忙不迭的连连陪笑。 刚子暗暗抽了一口冷气。 我的个娘哎,这场面要让南掌柜瞧见了,必是要分分钟拿刀砍人啊。 想当初他头一回见到西姑娘,就因为嘀咕了一句:“哪来的丑丫鬟,居然说认识我家掌柜。”结果,他硬是被逼着唰了一个月的脏盘子。 这人模狗样的东西居然敢这样对南掌柜最心爱的师妹,哼,小心你的狗命。 刚子心里憋了一口气,陪着笑脸退了出去。刚一转身,却见南掌柜那张美艳动人的脸庞近在咫尺,吓得心神一颤,拍胸道:“南掌柜,别悄无声息的站在别人后头,吓死我了!” 林南抬了抬下巴,轻道:“里头如何?” 刚子踌躇半晌,决定实话实说:“掌柜,那个高府的少爷委实难伺候,小西姑娘伏低作小,还被呵斥来呵斥去,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林南听得头皮乍裂,火直往上窜:“畜生,居然敢欺负我家小西,活得不耐烦了,看我不砍死你丫的!” 话未说完,袖子已挽起,正欲往里冲,却被人按住了肩。 “师姐,这里有刀,你砍完后,记得到师傅坟头上唠叨几句。” 不用回头,也知道来人是谁。林南脚一软,勉强回头一笑道:“师弟,你来了。” 林北不说话,淡淡一笑,没有下文。 刚子见势不好,忙道:“我去招呼客人!”脚底一抹,溜之大吉。 “南掌柜,南掌柜,你们家掌柜人呢?我家公子来了,也不出来迎一迎!” 林南一听这声音,脸色便沉了下来,忿忿道:“今儿什么鬼日子,居然连遇到两个畜生,师弟你看着,我去招呼。” 林北扫了楼下一眼,眉心一动,轻描淡写道:“让强子偷偷去把青青姑娘找来!” 林南豁然明朗,小腰一扭笑道:“师弟,好主意!” …… 醉仙居的招牌菜极其多,不客气说,道道都是招牌菜。因此待桌上的菜满满的布了一桌时,林西眼尖的看到二少爷的嘴角微微上扬。 她到欣然院近四个多月,很清楚二少爷嘴角上扬表示他此刻心里非常满意。满意就好,希望二少爷一会掏银子的时候,也会这般满意。林西坏坏的想。 说起来也真是辛酸。 那日高相爷的先夫人一口气上不来,带着极大的不甘与怨恨,幽幽闭上了眼,高府上下无不伤心欲绝。痛哭声,哀号声此起彼伏,真真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京城上下均婉惜相爷夫人年纪轻轻,就香消玉陨。 然凡事总有个例外。 这个例外便是她眼前的主子高二少。 不得不说高二少是个奇葩。嫡母病逝这般沉重,伤心的大事,他居然有本事在头七的第四天,就抱着院里的丫鬟寻欢作乐。 好巧不巧的,那日高相爷失妻之痛,心情欠佳,悲痛之余,在冬日萧条的高府溜达了半圈,正好听到了男女嬉笑的声音。 这一回,高相爷动了真怒,直骂逆子啊逆子。 可怜的高二少,一屋子的莺莺燕燕,新宠旧好,一夜之间都被发卖了出去,连通房白飞也未幸免于难。真真的白茫茫,落了个大地真干净。 而作为曾经在表少爷跟前侍候的林西与荷花俩位姑娘,因为工作的出色,作风的正派,长相的平常,以及与表少爷的零诽闻,被高相爷钦点,入了欣然院,成了高二少身边最贴身的哼哈二将。 彼时林西尚在醉仙居“养病”,待病养好了,兴冲冲的跑到三小姐跟前报道时,才发现自己的衣裳,细软,床铺早已挪了窝。林西只觉得一道天雷正劈过来,连躲都无处躲。 林西欲哭无泪。 老天爷,你用得着这么起劲的玩我吗,好不容易送走了一个二货的表少爷,结果又来了个二少爷,在高府的最后一年,你是打算让我跟二进行到底吗?林西看着橙子,小月几个怜悯的眼神,心底的悲伤源源不断。 其实这二少爷也并非难侍候,无非是脾气大些,性情古怪些,色胆大了些,旁的,倒也没有什么。至少有一点,比着表二少爷要长进不少。这货夜里没有找丫鬟聊天的习惯。 至于为什么,那还问用吗,不动嘴,那便是动手罢。先夫人过世满百天,朱姨娘心疼儿子没地泄火,缠了高相几日后,特意从娘家挑了位标致的姑娘为儿子暖床。 姑娘姓陈,名玲,虽无十分颜色,奈何性子柔和,二少爷没的选,只能将就用。(未完待续) ps:感谢秦津,嘟嘟的粉红票。呵呵哒! 昨日欠的那章,包子月底前会补上。 第一百零七回 是个妙人 有了对比,便有了高低。林西觉得只要能让她睡个安稳觉,旁的苦,那算个啥啊。 再者说了,冬天过去了,夏天不会远,夏天过去了,冬天不会远,熬一熬,熬到初冬,她的苦难日子也就到头了。 林西咬牙坚持。这一坚持,就坚持了四个月。 …… 主子进食,丫鬟按例在一旁添酒,布菜。许是林西长得太丑,高二少怕影响到他的食欲,只让她立在身后,做个木桩子。 林西乐得做个木桩子,因为她心里正盘算着事。 今日高府教书先生染了风寒,称病未出,府中三位少爷放大假。她这二货的主子不知动了哪门子心思,居然想起逛西市来,且不让小厮们跟前,非要带上她。 林西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又想着四个月未见到师姐,师弟,若跟着一道去,找个机会说不定能见上一面,遂欣然允下。 果然天遂人愿,高二少在她有意无意的指引下,径直入了醉仙居,林西心里想着如何能摆脱这货,与师姐、师弟说上几句话。 门轻轻推开,一灰袍男子翩翩而入,抱拳道:“这位公子,醉仙居特给公子的丫鬟备了些饭菜,公子若允,容在下带这位小丫鬟去用个餐。” 林西深深打量来人一眼,心中的暖流一股股的直往上涌。四个月不见,师弟越发的出落得好看。 高子眈一愣,眼前的男子薄唇微微上扬,高挺的鼻翼,深邃的眼睛。虽只一袭普通的灰袍,浑身上下却用发着高贵的气息,让人移不开眼去。 高子眈定定的看了来人几秒,心底叹道酒肆之中,居然也藏龙卧虎。真真……是个妙人啊,遂笑道:“这位是……” “在下醉仙居的掌柜,姓林,欢迎公子常到醉仙居用饭。”林北微微倾身,笑眯眯的道。 林北原本便是一双桃花眼,长得甚是勾人。若再半眯半笑,越发的夺人眼目。 高子眈骨头酥了半边,不由自主的起身笑道:“原是林掌柜,来来来,坐坐坐。一人吃饭,饮酒着实无聊,林掌柜若不嫌弃,不防坐下来同饮。” “这……在下粗陋,怕扰了公子的雅兴。”林北姿态优雅的站着未动。 “什么公子不公子的,我姓高,名子眈,林掌柜若不嫌弃。不防唤我一声子眈。”高子眈眯着眼睛迎上去,手轻巧的搭在林北的肩上。 子眈,我还子曰呢。 林西不知为何。瞧着那鬼爪子心头不爽,想着府里有关高二少的传言,忙朝林北打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走。 林北不动身色的退后半步,恰到好处的避开了高子眈的手,似笑又似非笑道:“原是高公子。失敬失敬。在下还有事情要忙,下回高公子再来。咱们再……” “哎,择日不如撞日。岂有再言下次的道理。” 高子眈心下一紧,忙抓住林北的手,不由分说的把人拉到了座位上,亲自拿了个干净的酒杯,动手倒了杯水酒,递到林北跟前,眼中的灼热毫不掩饰的流露在外。 一连串行云流水的动作直把林西给看呆了。 想平日这高二少懒得像头猪似的,恨不得喝个茶都得喂进他嘴里,这会子费尽心机讨好师弟,非奸即盗,准没按什么好心。瞧瞧那死眼睛,色眯眯的,师弟这般人品,岂能容高二少亵渎,林西念及此,上前一步,正欲说话。 “既如此,在下恭敬不如从命。” 林北举起酒杯,欣然一笑,偏过脸似不经意的对着林西道:“这位姑娘,下去用些饭菜,这里不需要你侍候了。” 林西一愣,嘴角差点流出口水。妖孽阿妖孽,长成这副模样,还让不让别人活了。 遂咬牙道:“掌柜……不必客气,侍候主子是……奴婢应该做的,掌柜生意繁忙,外头又有这么多客人要招呼……” 言下这意是师弟啊,别顶着这张脸出来招蜂引蝶了,知道你是好心为我,可我身为师姐,如何能让你牺牲色相,而得一顿饱饭。 “姑娘不必客气,我仰慕高公子人品贵重,正想结识一二,今日得高公子看中,岂有不尽心陪侍之礼。” 言下之意,师姐你安心去,我这番主动结识,自有深意。 “林西!” 高子眈脸色一变再变:“你再啰啰嗦嗦,就给我滚回去。” 林西恨不得一巴掌拍死眼前这个二货,却眼尖的看到师弟眼中露出的寒光,灵机一动,忙低首福道:“奴婢告退。” 林西螓首低垂,微微弯曲的颈脖显得异常柔美,白嫩的肌肤凝脂一般看不见毛孔。 林北只觉得晃眼,心下轻轻一叹。 这丫头终是长大了,只一个颈脖便让人晃眼,那面具下的脸庞必是娇美如莲。好在还有半年的时间,若再呆下去,保不准哪天就要露出马脚。看来,这半年的时间,他得多摆些心思在这丫头身上。 林西哪里知道自己一低首,白玉般的颈脖给师弟瞧了去,她走了几步,尤不甘心的回首道:“林掌柜,我家少爷不擅饮酒,你少灌些酒给他,省得回头挨了老爷的骂。” 高子眈眼珠一瞪,刚要张嘴,却被人按住了,顺着肩上的手臂往上瞧,却见那人含笑将他望着,惊艳而俊逸,眼中有些东西,淡淡的,一闪而过。 高子眈如何还能骂出半句话来。 林北抬起脸,不动声色的嘲林西抬了抬眉,一语双关道:“这位姑娘且放心,在下一定会照顾好你家少爷!” 林西望着师弟微亮的眼眸,深深一笑道:“如此便有劳掌柜了!” 两人视线在空中无声交汇。 林北薄唇轻动。 林西抿嘴一笑,微微颔首,悄然退了出去。 “高公子,你这个丫鬟虽然长相一般,心地却是实在,似不放心的左叮咛又嘱咐,如此忠仆,着实令人羡慕。”林北眯起眼睛,举杯含笑道。 高子眈忙不迭的举杯道:“一个奴婢罢了,哪值得林掌柜夸奖。” “别掌柜,掌柜的,我姓林,单名一个北字。” “林北……林北,好名字,与我那丫鬟倒是一个姓。”高子眈下意识道。 “噢,子眈的丫鬟叫……” 一声子眈叫得高二少眉开眼少,一扫连日来心情的阴霾。 自那日被父亲逮个正着后,他身边但凡长得有些姿色的女子尽数被卖,倘若这样便也罢了,偏偏还把林西,荷花这两个丑得让人恶心的女子送到他跟前侍候,他高子眈身边何时有过这样的人物。 “那丫鬟也姓林,单名一个西字。”高子眈眼含不屑 “噢,这般巧,说不定我与她追根溯源,还有几分亲戚关系。”林北半真半假道。 高子眈不以为然道:“一个天上的龙凤,一个地上的乌鸦,如何能扯上关系?来来来,北兄,咱们头一回见面,一见如故,颇有缘份,我敬你!” 林北眼中含笑,从容一饮而尽。 高子眈未料到他如此爽快,心下更喜,殷勤的替他斟满了酒,再把自己的酒喝尽,哪还有半分世家公子的傲气。 “子眈这般人品,且又姓高,若我没有猜错,必是高门世家才能孕育出如此灵俊之人,京城之中,最尊贵的高姓唯有咱们大莘国的相爷,子眈莫非出自相府?”林北脸色从容,不紧不慢道。 “妙,妙,妙,北兄好眼力。”高子眈吞了口唾沫,嘴角扬得高高。 “听说高府有三位少爷,子眈气质出众,举止高雅,按年岁,必是那嫡出的大少爷无疑。” 高子眈闻言双目一暗,讪讪嘿笑一声:“不瞒北兄,我不过是个庶出,府中排行老二。” 林北俊眉高挑,定定的看了高子眈半晌,方才摇头叹道:“原是高府二少爷,失敬失敬。英雄不论出处,富贵不论嫡庶。我虽与子眈相识只短短一瞬,却觉得子眈是个极有内涵的人。” 这话戳到高子眈的内心深处。 他比大哥只小一岁,然从小便是生活在大哥的阴影之下,在父亲的眼里,他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连大哥的丁末点都比不上。消说旁人,生母姨娘,亲妹子锦葵都恨他不成钢。 高子眈目光炯炯,看向林北的目光越发不同,当下恨不能引为知己,一时竟有些呆呆的。 林北莞尔一笑,举杯不语。 …… 林西出了包间,熟门熟路的去了后院。 正四脚朝天,晒着太阳的黑狗东东嗅嗅鼻子,猛的跃起身来,扑到了林西身上。 黑亮的眸子笑意闪过,偏嘴巴不客气道:“东东,你又胖了,再胖下去,别说棺材板盖不上,连寿衣也穿不下了。” 东东呜呜两声,肚皮一翻,躺在林西脚下作死状。 林西摸着它柔软的肚皮,笑道:“得了,别装了,你就是再胖,我也养得活你,且再等我半年,半年后,咱们一道吃遍天下美食!对了,替我看着点那些个对师姐不怀好意的家伙,必要时候,咬他娘的,绝对不能手软!” 东东吐出舌头在林西手背上舔了两舔,以示回应。 林西拍拍东东的脑袋:“走,咱们到厨房找好吃的去!”(未完待续) ps:欠了的,总是要还的,包子决定今天就补上。 第一百零八回 毒舌的祖师爷 林西拍拍东东的脑袋,拐到了厨房,踮起脚尖,悄无声息的走到灶上正挥舞着锅铲的胖子身后,一拍肩,大声道:“打劫!” 胖子身上的肥肉抖了几抖,头也不回,咧着嘴道:“姑娘,劫财还是劫色?” 林西上下来回扫了胖子几眼,心道就你这身材,居然还有人要劫色,忒不知死活了吧! “本姑娘既不劫财,也不劫色,劫吃!快说,最近师弟又研究出了些什么新花样?” 胖子一边麻利的翻炒着锅里的菜,一边冷笑道:“小西姑娘,你这身材,就是吃死了,也是个豆芽菜。” 林西不怒反乐,挺了挺胸道:“齐进,豆芽菜也有春天。” 胖子回过头,上下来回打量,最后得出一句结论:“小西姑娘,豆芽菜了不齐变成绿豆芽,或者黄豆芽,变不成鲍鱼鱼翅。” “齐进啊,你那鲍鱼鱼翅离了水,就咽了气,我这小豆芽但凡有个地,就能冒出头。” 齐进深深的看了林西两眼,冷哼两声也不知是赞同或不赞同。 “北掌柜紧近忙着庄子和林家客栈的事,有些日子没有研究菜谱了,你来得正好,替我想几个新招。” 林西心道你这转变也太快了,都把我比划成豆芽菜了,还想着我替你做事?小脑袋凑上前,伸出手,在胖子眼前晃了晃,厚脸皮道:“好处?” 胖子扔下铲子,一拍林西的小手,咬牙道:“往日你从我这里捞去的好处,还少啊?我还要攒些银子讨老婆呢。” 林西翻了个白眼。挑眉道:“齐进,不是我说你,你这眼光也稍稍往下瞧瞧,你瞧瞧你如今的长势,有哪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愿意嫁给你。你说你把人家姑娘往身下一压。可怜人家姑娘娇小玲珑的身子,哪禁得起你这两百来斤的*啊。” 长势? *? 齐进气得眉心直跳,真想拿铲子敲上林西的脑袋,冲进来端菜的强子吼道:“把那些个留的菜统统拿去给东东吃。” 东东冲着齐进高傲的一扭头,带着几分与主人共同进退的德性,背过身坐在林西身旁。 林西捂嘴直笑道:“瞧见没有。连东东都嫌弃你胖!” 齐进气得牙直咬咬。 强子一头撞进来,莫名其妙的看了林西一眼,心头跳了两跳,老老实实道:“那是南掌柜和北掌柜交待给小西姑娘留的。” 林西朝强子伸出大拇指,比划了比划。笑道:“强子哥,别理他,他长期找不到老婆,内分泌失调,已加速度的进入了更年期。” 强子听得小西姑娘的话,越发的莫名其妙,一头雾水。 这一对冤家,只要一见面。必是要损个你死我活,斗个两败俱伤,方才罢休。偏偏一个是醉仙居首屈一指的大掌勺。一个是两位掌柜最宠爱的人,他小小的一个跑堂伙计,哪个都惹不起,唯有躲为上策。 他迅速的端起刚翻炒好的菜,一个闪身,人已到了门口。头也不回道:“我忙去了。”速度这快,令人乍舌。 林西一边惊讶强子矫健的步伐。一边从怀里掏出半张纸,在齐进眼前晃了晃。 齐进肥肥的手在围裙上狠擦了两下。一把夺过纸,往怀里一塞,指了指蒸锅,半句话也懒得讲,便又忙活下一道菜去了。 …… 按理说林西也算是醉仙居小半个主子,齐进作为大厨,一个是老板,一个是员工,多少也得顾忌着手中的饭碗。能将老板视而不见,且气得死去活来的员工,普天之下,也就这齐进是头一份。 当初老爹去逝,林西感念小师弟做得一手好菜,且闲闲无事,遂提议开个酒楼赚些银子花花。小师弟闷不吭声的出门转了半个月,也不知从何处寻来了这位爷,就这样醉仙居开张了。 要说这齐进,也确实是个人物,二十五、六岁上下,长得五大三粗,膀阔腰圆,一副粗人模样,偏偏做得一手好菜,酿得一手好酒。醉仙居顶顶有名的竹叶青,便是出自他手。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此人的脾性。 林西觉得世上越是有本事的人,脾性越是古怪。 例如诸葛孔明,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偏爱拿着把鸡毛扇,从夏扇到冬,且喜欢一条死路走到底; 又比如才高八斗,吟得一首好词的柳咏,旁的爱好没有,独爱押妓逛青楼,良家女子他还不要。 而醉仙居的齐进,脾性的古怪之处则是视世上漂亮的女子均为祸水。换而言之,便是但凡看到个长相出众的,这厮绝不会有好脸色给人家瞧。特别是像师姐这般绝色的,那齐进见了更是连眼皮都不会抬一下,鼻子里,嘴里呼出来的都是冷气。 林西刚开始觉得颇有些匪夷所思,这世上四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好色的男人可遍地都是,哪有不爱容色好,偏喜那丑若无颜的。 后来,林西与师姐两人躲在被窝里嚼了一夜的耳朵,方才恍然大悟。想来这厮年轻时,必是受过美人的伤,且伤得不轻,这才杯弓蛇影。 好在此人对小师弟忠心耿耿,用言听计从来形容也并不为过。至此师姐妹俩人也不大与他计较。 …… 林西回忆了一番过往,这才觉得肚子有些饿。掀开蒸笼,一色林西最爱的菜肴,正冒着热气。夹起一筷子,送入口,美味到极致。再夹起一筷子,送到东东口中。东东头昂昂。 林西若有所思的瞧着齐进忙碌的背影,眼中闪过光芒。 强子去又复返,林西见是他,边吃边问道:“师姐呢?” 强子朝天字二号的方向努了努嘴,带着轻蔑的嘲笑道:“逍遥侯府的公子,小姐来了,指名道姓的要南掌柜去招待,南掌柜正在那周旋呢!” 林西一听是逍遥侯府,拿筷子的手顿了下来:“怎么,最近逍遥侯府常到醉仙居来?” 强子点头道:“可不是三天两头的常来。那个李公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眼睛常常围着咱们南掌柜打转,色眯眯的,准没安什么好心。” 林西顿时明了。 自先帝驾崩,新帝继位后,逍遥侯府一门仗着是太后唯一亲戚,自是水涨船高,富贵更胜从前三分。醉仙居小小一酒楼,惹不起李家的人,唯有用心周旋。 林西想到此,入口的美食顿感索然无味,遂一扔筷子,拿起墙上挂着的打粗衣裳,随意往身上一披,拍了拍东东的脑袋道:“我去瞧瞧!” “长得太好,就是招蜂引蝶,真是麻烦。”齐进阴死阳活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林西转眸而笑,定定的瞧了齐进半晌,鼻子里呼出两道冷气。 “长得太胖,就是浪费面料,真是败家!” 言毕,也不去瞧那齐进青白相交的脸色,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小样,跟我玩毒舌,我是毒舌的祖师爷! …… 天字二号包间里,一声长长的叹息声清晰的响起。 “从望,这大名鼎鼎的醉仙居也不过如此,瞧瞧这桌子,这碗筷,如何能让人用得下饭?哪比得上福满楼富贵气派。”绿衣女子圆脸,柳叶眉,丹凤眼,用帕子捂着樱桃小口,一脸的嫌弃。 “姐,此处环境虽然不如福满楼气派,却胜在菜的口味,一会你尝了再说。”李从望啪的打开扇子,摇了两下哄劝道。 “李公子得说极是,李小姐,我们醉仙居的酒,菜都是名响京城的,虽不敢保证让李小姐十分满意,却还是有几分拿得出手的。”林南的声音十分谦逊,然细细听,仍能听出隐藏的压抑。 绿衣女子咩斜着眼瞧了掌柜一眼,锐利的目光似探照灯般上下打量。怪不得从望一心想要纳她进门,果然是个美貌的,只这出身…… 绿衣女子有心摆摆架势,不屑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如今这酒楼居然也有女掌柜了,姑娘家抛头露面的,将来也不怕婆家嫌弃,咱们大莘国良家的姑娘可不作兴干这个营生。哎啊啊,我真是心直口快,南掌柜,你可别往心里去啊!” …… 我擦,居然敢暗讽我家师姐非良家姑娘,林西听着火大。 “这人是谁啊?”她咬了咬后槽牙,转过脸压低了声问强子。 强子四下张望,心头急得怦怦直跳,如此明目张胆的听壁角,若是被客人发现了,可不得大闹一场。 偏眼前这位姑奶奶一副有备无患的样子,强子咬了咬牙,捂着嘴道:“是逍遥侯府的大小姐,听南掌柜说叫什么李凤津,是个蛮横无礼的主,二十岁了,还没找到婆家。” “长得如何?” “贵气逼人!”强子细想了想,总结出了这样四个字。 大莘国,女子出嫁均在十六七岁,十八岁已属晚婚,二十岁,那便是圣斗士的干活。凭李家富贵如厮的门庭,居然还未成亲,看来此女绝对不是什么好鸟。 贵气逼人? 林西冷笑。怪不得说话这么尖酸刻薄,活该你一辈子找不着男人。 ……(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八回 毒舌的祖师爷
林西拍拍东东的脑袋,拐到了厨房,踮起脚尖,悄无声息的走到灶上正挥舞着锅铲的胖子身后,一拍肩,大声道:“打劫!” 胖子身上的肥肉抖了几抖,头也不回,咧着嘴道:“姑娘,劫财还是劫色?” 林西上下来回扫了胖子几眼,心道就你这身材,居然还有人要劫色,忒不知死活了吧! “本姑娘既不劫财,也不劫色,劫吃!快说,最近师弟又研究出了些什么新花样?” 胖子一边麻利的翻炒着锅里的菜,一边冷笑道:“小西姑娘,你这身材,就是吃死了,也是个豆芽菜。” 林西不怒反乐,挺了挺胸道:“齐进,豆芽菜也有春天。” 胖子回过头,上下来回打量,最后得出一句结论:“小西姑娘,豆芽菜了不齐变成绿豆芽,或者黄豆芽,变不成鲍鱼鱼翅。” “齐进啊,你那鲍鱼鱼翅离了水,就咽了气,我这小豆芽但凡有个地,就能冒出头。” 齐进深深的看了林西两眼,冷哼两声也不知是赞同或不赞同。 “北掌柜紧近忙着庄子和林家客栈的事,有些日子没有研究菜谱了,你来得正好,替我想几个新招。” 林西心道你这转变也太快了,都把我比划成豆芽菜了,还想着我替你做事?小脑袋凑上前,伸出手,在胖子眼前晃了晃,厚脸皮道:“好处?” 胖子扔下铲子,一拍林西的小手,咬牙道:“往日你从我这里捞去的好处,还少啊?我还要攒些银子讨老婆呢。” 林西翻了个白眼。挑眉道:“齐进,不是我说你,你这眼光也稍稍往下瞧瞧,你瞧瞧你如今的长势,有哪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愿意嫁给你。你说你把人家姑娘往身下一压。可怜人家姑娘娇小玲珑的身子,哪禁得起你这两百来斤的肉体啊。” 长势? 肉体? 齐进气得眉心直跳,真想拿铲子敲上林西的脑袋,冲进来端菜的强子吼道:“把那些个留的菜统统拿去给东东吃。” 东东冲着齐进高傲的一扭头,带着几分与主人共同进退的德性,背过身坐在林西身旁。 林西捂嘴直笑道:“瞧见没有。连东东都嫌弃你胖!” 齐进气得牙直咬咬。 强子一头撞进来,莫名其妙的看了林西一眼,心头跳了两跳,老老实实道:“那是南掌柜和北掌柜交待给小西姑娘留的。” 林西朝强子伸出大拇指,比划了比划。笑道:“强子哥,别理他,他长期找不到老婆,内分泌失调,已加速度的进入了更年期。” 强子听得小西姑娘的话,越发的莫名其妙,一头雾水。 这一对冤家,只要一见面。必是要损个你死我活,斗个两败俱伤,方才罢休。偏偏一个是醉仙居首屈一指的大掌勺。一个是两位掌柜最宠爱的人,他小小的一个跑堂伙计,哪个都惹不起,唯有躲为上策。 他迅速的端起刚翻炒好的菜,一个闪身,人已到了门口。头也不回道:“我忙去了。”速度这快,令人乍舌。 林西一边惊讶强子矫健的步伐。一边从怀里掏出半张纸,在齐进眼前晃了晃。 齐进肥肥的手在围裙上狠擦了两下。一把夺过纸,往怀里一塞,指了指蒸锅,半句话也懒得讲,便又忙活下一道菜去了。 …… 按理说林西也算是醉仙居小半个主子,齐进作为大厨,一个是老板,一个是员工,多少也得顾忌着手中的饭碗。能将老板视而不见,且气得死去活来的员工,普天之下,也就这齐进是头一份。 当初老爹去逝,林西感念小师弟做得一手好菜,且闲闲无事,遂提议开个酒楼赚些银子花花。小师弟闷不吭声的出门转了半个月,也不知从何处寻来了这位爷,就这样醉仙居开张了。 要说这齐进,也确实是个人物,二十五、六岁上下,长得五大三粗,膀阔腰圆,一副粗人模样,偏偏做得一手好菜,酿得一手好酒。醉仙居顶顶有名的竹叶青,便是出自他手。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此人的脾性。 林西觉得世上越是有本事的人,脾性越是古怪。 例如诸葛孔明,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偏爱拿着把鸡毛扇,从夏扇到冬,且喜欢一条死路走到底; 又比如才高八斗,吟得一首好词的柳咏,旁的爱好没有,独爱押妓逛青楼,良家女子他还不要。 而醉仙居的齐进,脾性的古怪之处则是视世上漂亮的女子均为祸水。换而言之,便是但凡看到个长相出众的,这厮绝不会有好脸色给人家瞧。特别是像师姐这般绝色的,那齐进见了更是连眼皮都不会抬一下,鼻子里,嘴里呼出来的都是冷气。 林西刚开始觉得颇有些匪夷所思,这世上四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好色的男人可遍地都是,哪有不爱容色好,偏喜那丑若无颜的。 后来,林西与师姐两人躲在被窝里嚼了一夜的耳朵,方才恍然大悟。想来这厮年轻时,必是受过美人的伤,且伤得不轻,这才杯弓蛇影。 好在此人对小师弟忠心耿耿,用言听计从来形容也并不为过。至此师姐妹俩人也不大与他计较。 …… 林西回忆了一番过往,这才觉得肚子有些饿。掀开蒸笼,一色林西最爱的菜肴,正冒着热气。夹起一筷子,送入口,美味到极致。再夹起一筷子,送到东东口中。东东头昂昂。 林西若有所思的瞧着齐进忙碌的背影,眼中闪过光芒。 强子去又复返,林西见是他,边吃边问道:“师姐呢?” 强子朝天字二号的方向努了努嘴,带着轻蔑的嘲笑道:“逍遥侯府的公子,小姐来了,指名道姓的要南掌柜去招待,南掌柜正在那周旋呢!” 林西一听是逍遥侯府,拿筷子的手顿了下来:“怎么,最近逍遥侯府常到醉仙居来?” 强子点头道:“可不是三天两头的常来。那个李公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眼睛常常围着咱们南掌柜打转,色眯眯的,准没安什么好心。” 林西顿时明了。 自先帝驾崩,新帝继位后,逍遥侯府一门仗着是太后唯一亲戚,自是水涨船高,富贵更胜从前三分。醉仙居小小一酒楼,惹不起李家的人,唯有用心周旋。 林西想到此,入口的美食顿感索然无味,遂一扔筷子,拿起墙上挂着的打粗衣裳,随意往身上一披,拍了拍东东的脑袋道:“我去瞧瞧!” “长得太好,就是招蜂引蝶,真是麻烦。”齐进阴死阳活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林西转眸而笑,定定的瞧了齐进半晌,鼻子里呼出两道冷气。 “长得太胖,就是浪费面料,真是败家!” 言毕,也不去瞧那齐进青白相交的脸色,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小样,跟我玩毒舌,我是毒舌的祖师爷! …… 天字二号包间里,一声长长的叹息声清晰的响起。 “从望,这大名鼎鼎的醉仙居也不过如此,瞧瞧这桌子,这碗筷,如何能让人用得下饭?哪比得上福满楼富贵气派。”绿衣女子圆脸,柳叶眉,丹凤眼,用帕子捂着樱桃小口,一脸的嫌弃。 “姐,此处环境虽然不如福满楼气派,却胜在菜的口味,一会你尝了再说。”李从望啪的打开扇子,摇了两下哄劝道。 “李公子得说极是,李小姐,我们醉仙居的酒,菜都是名响京城的,虽不敢保证让李小姐十分满意,却还是有几分拿得出手的。”林南的声音十分谦逊,然细细听,仍能听出隐藏的压抑。 绿衣女子咩斜着眼瞧了掌柜一眼,锐利的目光似探照灯般上下打量。怪不得从望一心想要纳她进门,果然是个美貌的,只这出身…… 绿衣女子有心摆摆架势,不屑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如今这酒楼居然也有女掌柜了,姑娘家抛头露面的,将来也不怕婆家嫌弃,咱们大莘国良家的姑娘可不作兴干这个营生。哎啊啊,我真是心直口快,南掌柜,你可别往心里去啊!” …… 我擦,居然敢暗讽我家师姐非良家姑娘,林西听着火大。 “这人是谁啊?”她咬了咬后槽牙,转过脸压低了声问强子。 强子四下张望,心头急得怦怦直跳,如此明目张胆的听壁角,若是被客人发现了,可不得大闹一场。 偏眼前这位姑奶奶一副有备无患的样子,强子咬了咬牙,捂着嘴道:“是逍遥侯府的大小姐,听南掌柜说叫什么李凤津,是个蛮横无礼的主,二十岁了,还没找到婆家。” “长得如何?” “贵气逼人!”强子细想了想,总结出了这样四个字。 大莘国,女子出嫁均在十六七岁,十八岁已属晚婚,二十岁,那便是圣斗士的干活。凭李家富贵如厮的门庭,居然还未成亲,看来此女绝对不是什么好鸟。 贵气逼人? 林西冷笑。怪不得说话这么尖酸刻薄,活该你一辈子找不着男人。 ……(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九回 **不问情 林南强忍怒火,脸上浮起虚笑,淡淡道:“大小姐命好,托身在侯府,似我这般无父无母之人,也只能抛头露脸,以养生计。” “哟,一个开饭馆的居然能说出这几句文绉绉的话,也算是聪明。” 李凤津故意努着红嘟嘟嘴唇,似笑非笑道:“我说南掌柜,凭你的姿色,找户富贵人家,做个姨奶奶,吃香的,喝辣的,穿金戴银,呼奴唤婢,岂不快哉?” 李从望感激的看了姐姐一眼,忙道:“正是,正是。小南,你若愿意,今日我便回了二老,过几日挑个好日子,接你过门,也省得你在这酒肆抛头露面的,被人瞧来瞧去。放心,只要你愿意跟了我,我保你一生荣华富贵。” 李凤津冷笑道:“弟弟,二老若得知你纳个酒肆的姑娘回府,不气得打断你的腿。咱们李家这般门第,便是纳个妾,也得细瞧着姑娘的三代。” 李从望眼角的余光紧盯着林南,脸却冲李凤津笑道:“大姐,我这不是对小南痴心一片吗,也顾不得那么多,只要小南点头,我情愿跪在二老跟前磕头认错!” “天下绝色女人何其多,何苦低下三四的求上门,凭咱们李家的门庭,想跟你的女人,多了去。就她这种货色……”李凤津嫌弃的看了一眼,蹙眉摇头道。 “姐,不是有俗话叫弱水三千,只饮一瓢,我就看中她了。” …… 林西这会子算是彻底听明白了,敢情这姐弟俩一唱一和的,是在演双簧。想把师姐骗回去。真当他们林家没人替师姐撑腰? 她灵机一动,正欲推门而入,一只玉手轻轻柔柔的搭在她的肩上。回首一看,却是隔壁万花楼的青青。 …… 门轻轻推开,青青袅袅娜娜走至李从望身侧。清绝妖魅的的脸上如描似画册,妙眼盈盈含泪,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李从望见是她来,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眼角去瞧林南,虚笑道:“你怎么来了?” 青青着一身素色小袄。头上珠钗全无,一只白玉簪子挽着发,半点风尘味不沾,更像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 “李郎好狠的心哪!想当初你侬我侬之时,李郎恨不得天天往万花楼跑。往青青怀里钻。如今数月刚过,李郎便音讯完无,青青左等李郎不来,右等李郎不来,真真是泪痕红悒鲛绡透。今日青青冒然前来,只问李郎一句:昔日誓言可还当真?” “誓言……什么誓言!”李公子显然已经忘了这一茬。 “公子说,青青柔顺貌美,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公子说青青雪莹玉体,世上少有;公子说等日后有机会,便为青青赎身;公子还说……” 跟在青青身后的林西瞧着青青这一番声泪俱下的唱念作打。暗下着实佩服,她瞅了个空当,朝师姐打了个眼色,悄无声息的隐到李大小姐的身后,装作醉仙居下人的模样,替李大小姐斟了杯酒。 李凤津惊讶于眼前突然闯进来的美艳女子。未曾留意身后之人。 林西斟完酒,手轻轻从李凤津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上掠过。然后低眉顺目的退后两步,静立不动。 林南眼中瞧得分明。闪过笑意,持帕子的手微微轻动,嘴角高高上扬。这小妮女,又在捉弄人。 李从望显然未料到老情人的到来,更未料到昔日自己随口而言的话,居然令这个青楼女子动起了真情。 他虚咳几声道:“什么真的假的,青青姑娘风尘中人,见多识广,何必把恩客的几句玩笑话放在心上?” 李凤津一听来人是个妓女,脸色突变,冷笑道:“婊子无情,戏子无义,我堂堂侯府,祖宗三代,有纳妾之风,无容青楼妓女入宫之例,似你这般恬不知耻的下流女子,居然也敢妄想入得高门,真真是自不量力。快快离了去,省得污了本小姐的眼。” 青青浑身轻颤,泪如雨下,捂脸泣道:“这位小姐,我对李郎是真心实意的,我虽身为下贱,却也知身份不堪为配,只求李郎常惦记着我,到万花楼坐一坐,听青青吟唱一曲,青青便心满意足了。” “你……” 李从望厌恶的从怀里掏出一叠银子,往青青怀里一扔,连声道:“滚,滚,滚,拿了银子赶紧滚,爷是来寻欢的,不是来跟你谈情的。” “爷……你……” 青青似深受打击,哽咽着说不出去,只得捏着怀里的银子,泪洒衣襟,一步一回首,走得沉重无比。 路经林南身侧,她微微扬头,幽幽一叹,泣道:“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南掌柜啊,男人得不到你的时候,恨不能把你当祖宗供着,你让他往东,他就往东,你让他趴下,他不敢站着。可是……一但到了手,这嘴脸……真真是……哎……叨唠了!” 林西一个没忍住,差点笑出声。 若她不是与青青姑娘打过几回交道,定也要被她这一番情深深,意绵绵的乱了心绪。心道回头若得空,定要与青青讨教一番,如何才能把这俗戏演到极致。 青青伤心欲绝的拿着银票走了,林南幽怨的扫了李从望一眼,脸上似失望,似嫌弃,扭身便走。 李从望猛的起身,撞倒了酒壶,撞翻了筷子,连声唤道:“小南,小南,我对你是真心的,我与她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林南顿足,转身,目光越过李从望的脸,看向李凤津,冷笑道:“李公子,我林南出身普通,身处三教九末,配不上李公子高门大户,望李公子高抬贵手,另觅佳人。” 林南白腻的脸上,伴着一绯色,若带哀愁的眉眼,竟有一种说不出妩媚。 欲擒故纵,风尘女子这种把戏见得多了,李凤津脸上露出不屑之色。 冷笑道:“从望,你留她作甚?不识抬举的东西,放着锦衣玉食的日子不过,居然愿意在这西市街面上抛头露面,伤风败俗。” “李风津!你给我闭嘴!”李从望纨绔本性一展无遗。 “你……” 李凤津未料到亲弟弟当着众人的面给自己难堪,气得胸脯上下起伏,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冲身后的人吼道:“眼睛瞎,还不给本小姐把酒倒满。” 林西眉眼弯弯,忙不迭的替李凤津斟了一杯:“小姐,请用!” 李凤津没好看的瞪了她一眼,抱怨道:“一点眼力劲都有,还作什么伙计!” “是,是,都是小的不是!”林西点头哈腰。 李从望阴阴的朝那头看了两眼,上前半步,情真意切道:“小南,我……” “公子!” 林南挺了挺腰背,上前两步,替李从望和自己斟了杯酒,素手纤纤抬起,笑道:“李公子风流倜傥,出身高贵,日后前程美眷,定妙不可言,何苦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我……” “公子若看得起林南我,且喝下这杯薄酒,入府为妾一事,便就此作罢。公子为客,林南为主,客来主喜,客走主送。若公子定要纳林南为妾,林南只能……”不着脂粉的脸上,笼上一层忧色。 “逍遥侯府泱泱大族,李公子生得眉清目朗,一看就是光明磊落之人,难道会做逼为人妾,寻仇报复一事?”林西似不经意的嘟囔了一句。 房中三人脸色均变了变,林南持杯的手一顿,酒洒了一地,眼中似有恐惧。 “公子……” 李从望眼露尴尬,想要说什么,却听李凤津冷笑道:“真真是不知死活,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醉仙居,本小姐动动手指头,就能把这西市移为平地,哼,如今知道怕了?还不乖乖的跟着我弟弟回府去,倘若再这么推三阻四的……小心你的贱命!” 李凤津得意的甩着的手中的帕子,鼻子里尽是冷气。 李从望恶狠狠的望了李凤津一眼,拿起杯子一饮而尽,随即把杯子狠狠的砸向地上,咬牙道:“小南,放心,我李从望虽不是什么好人,却也不屑做那小人之事。咱们细水长流,后会有期!” 说罢,也不去看那李凤津面色如何,深看了林南一眼,自顾自的扬长而去。 “哎,从望,等等我!”李凤津吓得花容失色。 “李小姐,这一桌酒菜李公子还未付钱呢,加上被砸的这一酒杯,一共四百三十二两。” 林西上前一步,带着甜甜的笑,适时的拦住了李大小姐的去路。 “滚开,作死的下贱货!”李凤津怒目嗔视,口不择言道。 “既然李大小姐不肯付银子,那小的也就豁出去了。只好到顺天府尹叫个冤什么的,小的贱命一条无所谓,对李大小姐的闺誉可不大好,万一京中高门得知大小姐是这样的人,不知道会不会上门求娶啊!” “你……” 李凤津最恨别人提起婚啊,嫁的,冷不丁被人戳中痛处,磨了磨后槽牙,气急败坏的从荷包里掏出一张银票,往地上一扔,耻高气昂的走了出去。 嘴里骂道:“一帮扶不上台面的东西!”(未完待续) ps:感谢mingliu2056投出的粉红票。 感谢098的打赏。 包子心中的男神李健终是没有夺冠,不遗憾。 十里春风不如你,容包子继续花痴下去。 第一百十回 高府的内宅 林西弯腰,从地上捡起银票,冷冷的瞧了两眼,用手撕碎,往身后一扔,随即莞尔一笑,一头扑进师姐林南的怀里,抬首道:“师姐好大的魅力,怎的招了这个鬼来?” 林南一把搂住师妹,嗔笑道:“五百两的银票,说撕就撕,有你这么败家的吗?” “哼,师姐,那种人的银子,不要也罢,回头我定给你挣五千两,五万两银子回来。快跟我说说如何就惹上了他?” 林南上下打量小师妹,四月未见,身量似长开不少,胸前鼓鼓囊囊的也发育开来,心下高兴,笑道:“上回我去青青那儿窜门,好巧不巧的就在楼梯处遇上了,从此就像个狗皮膏药一般黏上了,甩都甩不掉。后来干脆就说要把我纳回去,我也懒得理他。今儿把他打发走了,也算是一了百了。” 林西瞧着师姐的倾城容颜,乐得眉目弯弯。 这世上不是所有女子因为一眼,便能让人朝思暮想的,说到底,还得颜色好。像师姐这般要身材有身材,要长相有长相的,吸引个把只狂风浪蝶,也算稀疏平常。 “哼,这李公子居然想用一个纳字,便把我这绝色的师姐骗回去,做他娘的春秋大美梦吧。像我师姐这般容貌的,他李公子这般酒色之徒便是用八抬大轿迎回去,我与师弟还得寻思寻思。”林西马屁拍得邦邦直响。 林南见她黑沉沉的眼珠里清晰的映出自己的影子,欢喜道:“调皮,又拿师姐寻开心呢。快说说今儿个怎么来醉仙居了?” 林西脸色一哀,勾着师姐的胳膊叹道:“师姐。别提了,府里的教书先生,昨儿夜里对月吟酸诗,被冷风吹了吹,给吹病了。府里少爷放了大假。这厮闲着无聊,非要出来转转,结果就转到这里来了。” 林南奇道:“你不是好好的在三小姐院里侍候吗,怎的又到了少爷院里,这是高府哪位少爷啊?” “这是高府的老二,庶出。是个好色的主,一院子的美婢啊,让人看都看不过来,师姐,你不知道……” 林西滔滔不绝。把高二少如何孝中作乐,如何给人逮了个正着绘声绘色的说与师姐。 末了把头轻轻磕在师姐肩上,哀声连连道:“师姐,师妹命苦,居然给这种货色的少爷当下人,师姐,你得替我作主。” “小师姐,刚才若不是我拦着。师姐差点提刀进去砍人。” 清冷的声音缓缓在背后响起,林西眉心一跳,转过头咧嘴笑道:“师弟。可有好好替小师姐我,照顾好我家二少爷啊?” 林北轻轻一笑,目光柔和的盯着那一身滑稽打扮的林西,走过去,摸摸她的脑袋,抬眉道:“已然醉得不醒人事。正趴在酒桌上呼呼大睡。我刚刚临走时,替小师姐重重的踢了几下。估计明儿个身上便青了,小师姐可还满意?” “银子付了没有?”林西心里的算盘打得直响。 “噢。趁他未醉时,我已让他把帐结清,这一顿,赚了不少。” 林西心下十分满意,顺从的把头伸过去给师弟摸,神情餍足的与黑狗东东十成十的像。 话说小师弟这摸脑袋的功夫,已然出神入化。力道,轻柔度均恰到好处,让人很有昏昏欲睡的*。 林西舒服的叹了口气,想着高二少平日里对她的刁难,遂笑道:“只几下?稍稍轻了些。不如使些个隔山打牛的功夫,废了他一只胳膊或一条腿,师弟以为如何?” 林南嗤嗤一笑,拧了一把林西的脸,嗔骂道:“笨死了,这人要断了胳膊,断了腿的,最后还不是你侍候?倒霉的还是你。” 林西转瞬一想,是这个理啊。 她含笑看着林南道:“数月不见,师姐居然能想到这一层,智商渐长啊!师弟,看来你的功劳不浅啊!” “小师姐,师姐何时笨过?”林北一反常态,站在林南这一边。 林西不可置信的看着师弟清亮的双眼,坏坏的笑道:“师姐,师弟最近是不是惹了什么桃花,要你替他挡一挡?居然这般脸皮厚的拍你的马屁。” 林南思了思,一本正经道:“最近除了万花楼的几个新来的姑娘,对师弟有些个意思,还有几个官家小姐也常往醉仙居来,好像是有些桃花。” 林西哼哼道:“哼,庸脂俗粉,何以为配?” 林北气笑,这丫头说李公子是酒肉之徒,说官家小姐是庸脂俗粉,合着那些个看中师姐和他的,在这丫头的眼中,都不是什么好人,真真是个护短的。 “自然不堪为配,才要师姐帮着挡一挡。” 林西得意的吐了吐舌头,又哼哼道:“笑得那么花枝招展,也难怪招桃花。” 花枝招展? 林北嘴角微翘,心道这丫头四年来只戴着一张面具过活,恐怕早已忘了面具下自己那不输林南的容颜。 “师姐!” 林西充份发挥牛皮糖的本事,搂着林南纤细的腰肢嗔道:“我那三位姐夫人呢,怎的一个都看不见?” 林南脸一红,眼波流转道:“都被师弟安排去了庄子和客栈,哪有闲功夫在醉仙居杵着。” 林西暗暗朝林北伸了伸大拇指,示意他做得好。 林北长长的睫毛扑闪了两下,装作视而不见。 林南素手拧上林西的脸,佯怒道:“油嘴滑舌!时间不多,快与我们说说你在高家如何?那东西可有眉目?” 林西一听林南问起高家的事,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都趴在林南身上。 林北唤了声强子,强子闻讯而来,撤下酒菜,替三位东家沏了壶好茶,掩门而出。 …… 说起高家,林西自然有一肚子苦水要吐。 高府崔氏病逝,崔家人去后,高府内宅群龙无首,顿时乱了套。 府里四位姨娘,除了隐居的夏姨娘外,其它三人动足了心思想要一比高下,勾心斗角,暗剑伤人,比崔氏在世人有过之,而无不及。再加上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王老太太,这内宅之中,简直如同菜市场一样热闹。 相爷夫人这个名头,就如同醉仙居刚刚出炉的脆皮乳鸽,滋滋冒着热气,油光四溢。若不上去咬一口,便是对不住自己内心蓬勃的*。 很快,高府内宅乌烟瘴气,一派乱相。 偏那高相爷不急不慢,不闻不问,任由这几人折腾,看着她们此消彼长,彼消此长。如同一位老成的猎手,不着急举起手中的猎枪,而是慢慢的戏弄着眼前的猎物。 三个月孝满,高相爷威风凛凛的把高氏族人,及府中各位主子聚齐一室,亲自从小佛堂里把吃斋念佛的夏姨娘请出,薄唇轻启,道出了石破天惊的一句话,跌瞎了所有人的眼睛。并如愿的让三位姨娘一声惊呼,手脚冰凉,四肢发麻,直接晕倒在地。 自此,夏柔茵成了高相爷第二任夫人,也成了高府内宅的当家人。 …… “这么说来,这夏夫人也算是个狠角色?”林南忍不住截了话头。 “谁知道?”林西耸耸肩,不可置否。 林北淡淡一笑道:“不过是用来平衡各方的一颗棋子罢了。” 林南挑眉:“师弟,如何说?” “这位夏夫人,既无身家背景,又只一女傍身,既不损害崔夫人一双儿女的利益,又能让上位者安心,最是恰当不过。” 林西敏锐的捕捉到师弟话中的深意,追问:“上位者安心?师弟,这话的意思是?” 林北点头道:“主弱臣强,不是长久之道!先帝临终赐婚,深意非浅。高相聪明之人,最擅长玩平衡之术。” 林西骤然明了,看向林北的目光带着一丝探究。 林北见她看来,淡淡一笑道:“小师姐,虽师弟我长得好看,你也无须如此深看,需得矜持!” 矜持你个头啊矜持! 林西脸色微红,气笑道:“师姐,师姐,这厮素来面瘫如鬼,何时也会谈笑风生了!难不成撞了邪了?” “理他作甚!” 林南白了林北一眼。她对这些朝庭大事素来不喜,她只关心师妹在新夫人手下日子好过不好过。 “新夫人为人如何,好不好相处?” 林西思了思道:“长得极好,性子也柔,只是凡事淡淡的。不过高相爷对她倒是极好,常宿在她房里。” “久别胜新婚,又是个娇滴滴的美人,有什么好奇怪的。” 林南不以为然道:“你别管那么多,安安稳稳呆满半年再说,东西找得到就找,找不到也无所谓,反正师傅说了,五年一满,不管结果如何,都可从高府赎身出来。” “小师姐,你在高府上上下下都探过了?” 林西接过师弟剥好的花生,表情有些纠结:“府里上下都探过了,唯有一个地方想探没探成。” “何处?” “夏夫人做姨娘时那三间正房。” “她一个吃斋念佛的人,又怎会有如此贵重的东西?我看十之*在高老相爷房里,你若得机会,再探一探才是正经。”(未完待续) 第一百十一回 瞒到几时 林西一听这话,哀号连连。 “师姐,快五年了,我跟在刘妈妈身后,一个院子一个院子的打探,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查找,我连高老相爷有几处私房钱,藏在哪个角落都一清二楚,又怎会找不到那东西?” “为何想探没探成?你的身手,虽说是只是花拳绣腿,高府那些个普通的家丁不足为患!”林北一针见血。 “对啊,为何没探成?” “这……” 林西涩然一笑,对师弟这番刨根问底很是为难。自己三角猫的功夫已然是师门的耻笑,若再跟他们说自己遇上了强敌,在人家手下一招都过不了,她这仅有的一点脸面该往哪里搁。 于是林西决定装死,面上却作出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来:“佛曰不可说!” 林北见她眼珠滴溜溜直转,心思微转,笑道:“莫非是遇上了强敌,被人扔了出来?” “扔什么扔啊,我是自己逃出来的……” 话一出口,林西才知不对。爷爷的,这死妖孽容色在涨,智商也在涨,居然连激将法都用上了。 林西正欲拍案而起,只觉得头皮一痛,新鲜出炉的毛栗子已然赏了过来。 林西摸着头忿忿道:“师姐,疼!” “疼!你还知道疼,这么大的事,上回你来醉仙居为什么不说出来,要不是师弟聪明,你打算瞒到几时?”林南杏眉圆瞪。 “师姐,我这不是怕你们担心吗?” 又一记新鲜的毛栗子赏过来。 “你不说,我们才担心。师傅临终把你托付给我,万了出了什么事。我如何向师傅交待?师妹啊,你在高府这些年,师姐哪一天不是揪着心,你如今大了,连师姐都敢骗了。我……” 林南一边说,一边滴下泪来。 林西心道老爹何时把我托付给了你?老爹明明把你托付给了我和师弟。 林西这会已不敢叫疼,只苦着脸求饶道:“别哭,别哭,师姐,我说。我说!” 林北强忍住笑,手却摸上了林北微微有些乱的头,轻轻抚着刚刚挨打的地方。 这姐妹俩从小一个被窝长大,感情比亲姐妹还厚上三分。别看小西她爬高上下,调皮捣蛋。一副天不怕,地不怕样子,只要林南一抹泪,这丫头必定求饶,百试不爽。 林南眼泪一擦,嗔道:“还不快说!” 林北心下一边感叹师姐如今这眼泪,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一边寻思着如何说才能不让眼前这两位担心,完全未发现自己的脑袋仍在林北的手中。 寻思半天,却见四只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瞧。林西羞愧的埋下了头,把如何在墨香小院遇上大块头,又如何在高府撞见他的事情,原原本本说出。 林南,林北听得心惊胆颤。 林南拍案而起,鼓鼓的胸脯上下起伏道:“不行。不行,这高府不能再呆了。居然进了毛贼。走,走。走,不差这半年,今儿我就帮你赎身去。” “师姐,毛贼不会有这般身手。会不会是高相爷惹上了什么仇家?”林北的脸色微有些难看。 “江湖寻仇,那就更危险了,小西不能留在哪里。” “师姐,稍安勿躁。此事透着蹊跷!”林北容色淡淡。 “什么蹊跷?”林南追问。 “此事有两处蹊跷。一,若是毛贼,为何隐在夏姨娘院子里?小西说夏氏院子简陋,值钱的家私没几件,高府哪一处不比此处富贵?” 林南与林西使了个眼色,乖乖坐下。 “其二,若是江湖寻仇,更说不通。夏氏深居简出,哪来的仇家?”林北的语气强硬了几分。 “那他来高府做什么?莫非这高府藏着什么秘密?”林南不由的问道。 那厮来高府做什么? 林西以手撑额,心道这个问题我已经思虑了不下千遍,都无所得。 林北思绪万千,一个武艺高强的人暗夜出现在高府,难道…… 林北隐在袖中的手轻轻一抖,抬眸道:“小师姐,师傅到底要你找什么东西?这些年了,你从来没与我们说过,只是事到如今,攸关你的安全,我不得不问上一问。我在想,倘若真是什么宝贝,那人会不会也是冲那宝贝来的?” “是啊,是啊,师妹,师傅到底要你找什么?” 林西呆了一呆。 …… 犹记得当年自己赌输了局后,老爹把她单独唤至身侧,也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掏出了一方包着严严实实的锦帕。 林西当时的注意力未在那锦帕上,她正环顾四周,看看这小小的内室当中,老爹藏了多少宝贝。直到老爹锦帕打开,送到眼前时,她才觉得眼前一亮。 那是一块方形的羊脂白玉,极白,极润,极油,上面雕刻着一只展翅的凤凰,栩栩如生。 林西小时候跟着老爹走南闯北,也算是开过眼界,这东西一看就是价值不菲。 林西记得当时自己贼溜溜的小眼睛,不住的往老爹身上瞧。 倒也并非林西杞人忧天,自家老爹的本事,林西多少知晓一点,万一这宝贝是老爹抢来的,那可是杀头的大罪。 哪知老爹说,这东西是她老娘的传家之宝,一凤一龙,原是一对,凤的在老娘身上,龙的不知流落在何处。老娘生前遗愿,非要找到那流失在人间的龙,然后世代相传下去。 老爹又说,他通过多年的打探,听说这龙型的玉佩曾在高府出现过,具体在哪个人的身上,他不得而知,所以需要林西这个做女儿的,替生母完成遗愿。 林西觉得老爹这话透着股玄乎。 什么叫不知流落在何处? 什么叫世代相传下去? 她林西连老娘的面都未见过,凭什么要她牺牲五年的大好时光。卖身为奴,打到高府内部,就为了找一枚玉佩。 再说了,万一老爹打探的消息有假,那玉佩跟本不在高府的人身上。那她这五年的苦,岂不是白挨了?不划算,不划算。 黄金诚可贵,白玉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林西义正言辞的拒绝。 老爹大骂她不孝之女。痛心疾首的回顾了一番老娘怀她,生她时所历经的种种磨难,并义正言辞的指出,老爹他之所以后半辈子没有性福可言,都是因为她林西提早出来的缘故。 一番话说得林西眼泪汪汪。 她从小就知道老娘因为生她。拼尽了全力,她呱呱落地没几天,老娘便含恨而逝。老爹即当爹,又当妈,一把屎,一把尿的把她拉扯大,怕她受委屈,从此不近女色。 按理说她林西为了自家爹娘的愿望。应该抛头颅,洒热血,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别说是五年,就是十年,也得咬牙挺过。 偏偏她林西却不愿意。 没有人知道那天夜里,师弟替老爹把脉时,她偷偷的站在了门外。门里两人的对话她听得清清楚楚。于是便有了那出令人啼笑皆非的离家出走。 在所有人眼里看来,林西是为了不愿意去高府而离家出走。只有林西心里清楚,老爹自从老娘死后。便心如死灰,唯一的牵挂就是她。若她走得远远的,老爹心里一直记挂着,一直惦念着,是不是能激起他生的*。 因为她的老爹,只有半年可活。 林西可以视老娘的遗愿而不顾,却不想老爹交待完心里悬着的事,便撒手人寰。 只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杖,她林西屁点大的小毛猴,如何能逃得过如来佛的五指山。 忧伤啊忧伤。 她在高府卧薪尝胆了近五年,像个幽灵一样穿梭在暗夜当中,连各房主子睡姿如何,私房藏在何处都知之甚清,偏偏寻不着那刻有龙形的羊脂玉佩。 忧伤啊忧伤! …… 林西幽幽叹了一声,背过身,从脖子里拿下一块挂件,递到小师弟手里,磨牙道:“不是不让你们知道,老爹说这是林家的传家之宝,价值连城,轻易不能见人,免得惹来杀身之祸。若找不到另一块,等下回给我娘上坟时,就把这块给埋进去。其玉无罪,怀壁有罪!” 林北捏着尚有小师姐体温的玉佩,反反复复打量,眼中闪过狐疑。 林南接过手,瞧了几下,不觉得有何特别之处,疑惑道:“就这么块玉,还价值连城,师傅他是不是弄错了?我瞧着,也不过如此。” 林西朝她翻翻白眼,吞了口口水道:“那人的动机,我也想过,倘若真是为了这玉来,只怕这玉还在高府,所以师姐,我想再在高府呆满半年,若真找不着,那也是命中注定。” 林南花容失色,急道:“师妹,万一这人再来,伤着你该如何?” “哪有那么巧,次次就遇上了。就冲他上回能拉我一把,此人对我应该无恶意。”林西大大咧咧的不以为然。 “师妹,江湖险恶,人心叵测,这回他对你没恶意,那是因为东西没找着,那万一下回东西在你手上了,只怕他头一个要杀的便是你!” “师姐,那老爹那儿,我如何交差啊?” 林西是个实诚的孩子,虽然老爹已入天堂,也与老娘在那唧唧歪歪,卿卿我我,可保不准开了天眼,正冷冷的盯着她瞧。她没那个胆啊。(未完待续) ps:感谢shareading的粉红票 感谢老朋友enigmayanxi的打赏 春日晴好,无心码字。外面桃红柳绿,暖风拂面,惹得包子心浮气躁,连家里都呆不住。 偏偏存稿不多……哎……好一个忧伤了得! 第一百十二回 九九归一 林南拍案而起:“我去给师傅说道说道,我就不相信师傅为了寻块玉,就忍心让师妹去送命的!师弟,你说对不对?师弟,师弟?” 林南偏过头去瞧,却见林北一脸茫然。 林西见状,打趣道:“小师弟,虽说春天已然来了,可小师弟大白天的就思起了春,有伤风化啊!” 林北脸色未变,定了定神道:“小师姐,我记得师傅让你给持那块玉的人带一句话,不知是何话?” 林西玉手对着林北轻点,气笑道:“噢……师弟,你连这么隐秘的事都知道,肯定是偷听我们说话,你不老实啊不老实。” 林北脸色未变,定了定神道:“不小心听到的,不信,你问师姐!” 林南未想到师弟猛的把皮球球踢到她脚下,心头一阵慌张。 想着她与师弟不仅偷听师傅说话,还背着师傅,小西打赌,不由的面色微红,心怀鬼胎道:“是啊,是啊,不小心听到的。对了,小西,师傅说要带句什么话啊?” 林西哀号一声,趴倒在桌上,用额头用力的碰了几下桌子,面部表情十分狰狞:“师姐,师弟,统共就四个字……” “哪四个字?”两人异口同声。 “九九归一!” “九九归一?这是什么个意思?师傅他打什么哑谜。”林南一头雾水,惊声道。 “九九归一?还了原……物归原主……”林北喃喃自语。 林西心中悲叹一声。师弟啊师弟,到底是你聪明些,竟与我想得一模一样。老爹居然要人家把价值连城的宝贝,主动的物归原主。是不是太蠢了些。 还归一呢,归毛归? 等她找到了,悄无声息的拿到手,走他娘的,反正这是她们老林家的宝贝。 林南显然是后知后觉还未领悟到这话中的深意。急忙凑上前,报羞一笑问:“什么还了原?什么物归原主?师弟,把话说清楚。” 林北柔和道:“这玉佩既然是师母的传家宝,那人的来路必然正不了,师傅让小师姐说这话,我理解。是生怕那人贪财,不肯物归原主。” 林南恍然大悟,讪笑道:“原是这个意思!要我说,师傅也忒小心了些,既然这东西是林家的。难不成咱们能袖手旁观?夺也要把它夺回来,是不是,师妹?” 林西默默无言的握了握师姐柔嫩无骨的手,欣慰道:“知我者,师姐也!师姐,这会子我可是把底都兜出来了,何去何从,你们拿个主意吧!” 林南与林北交换过眼神。电光火石间,很明显林北深邃而通透的目光上了上风,林南垂下眼帘。败下阵来。 林南抚着林西微蓬的头发,温柔如水道:“虽然师姐也担心你在高家的安危,确如你所说,不是次次都能遇到。师傅他老人家心心念念送你去高府,说明此物对师母来说,确实重要。反正还有半年,师妹你且再忍忍。” 林西把目光移向师弟。 林北抱歉一笑。继而淡定道:“愿赌服输,言而有信。信守诚诺,一诺千金是为人子女应有的……良好品质!” 林西嗤之以鼻,却也深以为然。若就这么半途而费,只怕日后思及此事,心中生悔。再者说四年半都过来了,不差这半年。 遂哭丧着脸道:“你们……日后……要补偿我!” …… 马儿一声嘶鸣,打着蹄儿在原地踏了两三步,惊得马车里两人头碰头撞到了一起。 “死老头,连赶个车都赶不好,回侯府就给我滚蛋!”李凤津被磕得脑袋生疼,骂骂咧咧道。 “大小姐,前面路上突然窜出个孩子,我怕撞上去,惹了人命官司,到时候不好收场!” “你脑子里灌了米糊了,咱们好好的驶着,便是撞死了人,也怪罪不到咱们头上来,更何况那些个贱民,有几个胆子敢到逍遥侯府来闹?” “得了,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消停些,你叽叽呱呱的吵得我脑子生疼。”一旁闭目养神的李从望瞪了她一眼,板着脸道。 李凤津扶了扶撞散了的发髻,委屈的撇了撇嘴道:“天干物燥,你吃了炮竹了。今儿要不是为了你的事,我这会子应该舒舒服服歪在塌上,何苦大老远的到那破地方,受那些下作小人的气。一路还得看你的臭脸!” 李从望正憋了一肚子气,听这话,顿时发起怒来,骂道:“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这张嘴坏了事,老子我今儿说不定就能心想事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怪不得嫁不出去。” 李凤津未料到自己亲弟弟居然口不择言,气得捂着帕子嘤嘤直哭,边哭还边骂道:“没良心的东西,我这是为了谁?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女子,你竟然为了她连亲姐姐都不顾了,我不活了……哇……” 李从望被哭得太阳穴突突的跳,脑门生疼,不得不好声哄劝道:“别哭了,别哭了,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姐,你打我,骂我都成,求求你别哭了,行不?” “不行,从小到大,连父亲,母亲都不敢吼我,你居然……呜……” “好,好,好,回头我让人从通灵阁定制一套上佳的翡翠头面,算是赔礼。别哭了,姐,你哭得我头直疼。” 李凤津见他服软,方止住了哭,偏又心下不甘,一甩帕子,打到李从望的脸上,恨声道:“定是要最好的,我才肯入眼。” “好……好……挑最贵的总行了吧!” 李凤津破渧为笑,嗔骂道:“不过是个乡野女子,居然勾得你心魂不定的,要我说,强抢了进府又如何?再者说,世上的好女子千千万,那人不过长得好看些罢了,何来特别之处?” 特别之处? 款款而立,细步香尘。二八少女红馥馥朱唇,白腻腻粉脸,袅娜的擦肩而过。一回首,杏脸桃花,风情万种,这样的女子是尤物。 男人什么都受得了,就是受不了似尤物一般的女人。这样的女人,哪怕只有一个细小的眼神,足以乱人心性,能要了男人的半条命。 李从望细细琢磨了下,嘴角一翘,冷笑道:“你们女人素来只看到女人身上的坏处,又如何看得到好处,只我们男人才知道这其中的妙处。姐,跟你说也说不清,反正这个女子,够美,够辣,够倔,够滋味,合我的心意。我就是稀罕。” 李凤津未曾想,这个不学无术的弟弟论起女人来,居然头头是道,气笑道:“没出息的东西,府里这些个美婢侍妾不稀罕也便罢了,高门大家那些个千金小姐总能入你的眼罢,偏偏看上个乡野货色……” 李凤津眼尖的见弟弟眉目竖了起来,心里打了个突,忙陪笑道:“得了,得了,赶明儿我进宫,到姑母那边吹吹风,让她赏几个绝色的给你,省得你像那未见过女人的馋猫似的,总围着一个打转。” 李从望乜斜着眼,懒懒道:“姐,多谢你的好心,你还是求姑母赏个好夫君给你,早点嫁出去才是正经!” “你……啊……嘶!”李凤津脸色突变,双手挠上了脸颊。 李从望眉头紧皱,不耐烦道:“又怎么了?” “从望,我这脸上,身上有些痒。” “我说姐,以后那些个什么粉啊,露的,少往脸上擦,把脸砌得密不通风的,不痒才怪。回头学学小南,看看人家,素着一张脸,最多匀一层淡淡的粉,多好看!” 李从望自顾自埋怨了一阵,不经意的抬了抬眼,吓得往后一坐,抚着胸口呆愣住了。 眼前的李凤津红肿着一张脸,脸上布满了爪痕,一条条,微有血丝渗出,很是骇人。 “作什么这副样子?我不过是说了你两句,你看我,就像是见了鬼似的……唷,真痒……痒死我了!”李凤津犹自不知,十指纤纤灵巧的手在脸上挠。 “老赵……老赵……快回府……快……派人请大夫……不……请太医!” 一个时辰后,逍遥侯府某处精致的院落里,传来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声。 …… 午后的阳光疏疏落落的照在窗户上,似淡薄的云彩,映在长门宫不染一丝尘埃的地上。 已贵为太后的李妍手持一卷奏章,懒懒的斜靠在榻上,身后是花开富贵紫檀底屏扇,脚边,鎏金博山炉里焚着檀香,淡淡的,似有若无。 “回太后,逍遥侯爷已在殿门口候着。” 李太后看了眼殿角两处开得正盛的杜鹃,眼中似有恍惚。 从如玉宫搬到长门宫已四月,这是她头一回接见娘家人。说是娘家人,其实也算不上……她从十四岁认识逍遥侯爷,流光无声,一晃竟已快四十年了。 李太后整了整华衣,扶着春阳的手,缓缓而起,威严而肃穆道:“把人请进来!” “微臣拜见太后!”身形微胖的逍遥侯一身官袍,实实在在的跪了下去。 “这里没有外人,不必行大礼!赐座!” “谢太后!” 李英杰大气不敢出,小心翼翼的坐了半个身位,恭敬道:“太后召见微臣,不知有何吩咐?”(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三回 一切枉然 李太后挥了挥手,宫人尽数而出,偌大的殿里,只剩了兄妹两人。 李英杰一时如坐针毡,嘴角牵出一个难看的苦笑,踌躇道:“太后!” 李太后深深打量他,眼中似有深意,默然不语。 上位者不可捉摸的心思令李英杰四脚冰凉,脸成青白之色,吓得扑通跪倒在地,央求道:“太后娘娘?” 李太后深叹了口气,半晌才道:“起来吧,你我兄妹,何必这么见外。” 李英杰五官微微扭曲,如何敢起,忙道:“微臣不敢,请太后明示。” 李太后捻着手里一颗一颗的佛珠,斯条慢理道:“若哀家没有记错,侯爷今年五十有七。” 李英杰额头渗出密密的汗,道:“劳太后掂记。” “起来说话吧,到了花甲之年,身子不比年轻之时。”李太后终是不忍,言语间已然有了松动。 李英杰暗松一口气,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坐定,不敢往上首瞧,咬咬牙道:“太后脸有忧色,不知可让微臣分担一二!” 此话讲得极为大胆,然李太后却并未动怒,只冷眼看了他一眼,幽幽叹道:“汉高祖三子,初封王,生母薄太后,帝奉养无怠。母常病,三年,帝目不交睫,衣不解带,汤药必亲尝。仁孝闻天下。先帝病逝,这偌大的深宫只余下哀家一人苦苦支撑,哀家看着侯爷夫妻和眸,儿孙环绕,颇为羡慕啊!” 一字一句,都如重擂。狠狠的击在李英杰的心上,他张了张嘴,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 长门宫富丽堂皇的大殿里,静得连一丝风都没有。 李太后淡漠一笑,目光深深道:“侯爷可还记得文成三十二年。” 石破天惊的一句话。惊得李英杰浑身脱了力,浑身上下如在烈火上炙烤一般,他颓然跪倒在地,哀道:“太后娘娘!” 李太后目中闪过泪光,慢慢瞌上了眼,声音却无比坚定道:“无父何怙。无母何恃,你帮哀家一个忙……” …… 暮春三月的京城,暗香浮动。 春日的午后,永远让人昏昏欲睡,提不起精神。然北琴湖边。却游人如织。 湖边有座亭,名荷花亭,亭边柳条摇曳,峰石嵯峨。 亭中一灰衣男子背手而立,身形微胖。游人纷纷攘攘,去了又来,来了又去。男子似被眼前的美景所引,许久未动。 许久。一粗布衣裳的青年男子踏步而来,立于灰衣男子身旁,间隔一人身位。远远瞧去。两人似并不认识,只共同沉醉于这春日的花月清风。 “来了!” “何事?” “公子让你派人暗下保护林西。” “保护她,为何?” “有人夜探高府,公子怕她有个闪失。” “就凭她,人精一个,谁能伤得了她?” “花拳绣腿。自保不易。只需半年。” “我说齐进,你不是一向与她不对付的吗?” “公子喜欢。我奈如何?” 说话间,一群锦衣少年入得亭中。嘻嘻哈哈,不甚热闹。 不消片刻,亭中男子一左一右,似从未相识的两个路人,各自离去, …… 明月如钩,清辉如水。 连天边的星星也分外明亮,似晶莹剔透的水晶,一闪一闪的,跳动的欢如 林西满心悲哀的跪倒在欣然院的院子里,两眼发直,唇咬得惨白,身子摇摇欲坠,心下有些懊悔,早知如此,昨儿就不该让师弟好生照料那厮,出了一时之气,换来罚跪,这买卖,做得亏心。 果然老天爷是公平的,它给了你一个春光明媚的白日,就不会给你心情舒畅的夜晚;它给了你灌醉主子的机会,就一定会让你为此付出代价。 林西的代价是:跪两个时辰自省。 原因是身为二少爷的贴身大丫鬟,没有起到照顾,提点,规劝及死谏的责任,放任主子醉酒。 而那个烂醉如泥,被人抬上马车,又被人扛下马车的二少爷,此时正睡得昏天黑地,鼻子冒泡,全然不知道因为他的过错,连累了别人。 林西牙齿磨得咯咯直响,心里把罪魁祸首高子眈骂了个地动山摇。似这般有酒胆,没酒量的货就该喝死他,然后往哪个犄角旮旯里一扔,随他自生自灭。 原本今天她计划的好好的,等二少爷入睡后,换身行头,去探一探夏夫人的屋子。 高相爷已经一连三天歇在正房了,今儿个怎么着也该往姨娘房里换换口味。趁着心头的这股子雄心壮志高涨,一鼓作气的把事情做完,说不定还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现在倒好,瘸着两条青紫的腿,凭她这点三脚猫的功夫,别说做贼了,自保都是困难。 一阵冷风吹来,林西打了个激灵,低垂下了头。 …… 荷花从屋里走出来,定定的看着月色下林西清瘦的背影,无声的叹了口气。 她悄无声息的走到跟前,蹲下。 “给你留的,先垫垫底吧。” 林西抬眼去瞧,一盘已然冷的如意糕。 “不用了,荷花姐姐,等我跪满这两个时辰后,再吃吧。省得让老爷,夫人知道了,把你牵扯进来。” 荷花若有所思的扫了她两眼,冷声道:“回头二少爷再要出去,你推掉,我跟着!” 林西心头微暖。自打与荷花共事以来,她清楚的知道这个面色狰狞的女子有着一副柔软的心肠。 心情莫名的好转,咯人的青石砖瞧着也不是那么的面目可恨。 林西故作轻松道:“没事,荷花姐姐,我皮厚肉糙,跪几个时辰扛得住。” 荷花深深看她一眼。半晌才道:“夫人看着娇滴滴的人,哪知行事那么狠辣。” 林西诧异。明明罚她下跪是高相爷亲口下的令,这关夫人什么事。 只短短一瞬,林西便明白了,荷花是崔夫人的人。出于对前主子的忠心,对顶替而来的后夫人有着强烈的仇恨。这就如同她跟师姐一样,但凡出言侮辱师姐的人,都是她林西的仇人,不共戴天,没的商量。 林西一想到李大小姐那张粉脸肿得像个猪头。心下就很得意。 荷花见她笑得没心没肺的,心头微震,端起盘子转过身便走。 片刻后,人又回来了,手里多了杯热茶。 “点心不吃也罢。吃盅热茶暖暖身子,春夜微寒,冻坏了身子,少爷跟前谁服侍?” 冰一样的话语听在林西耳边,似甘露又似暖风。 她“哎”了一声,接过茶盅,咕噜几下,饮了个干净。 “荷花姐姐。你人真好。” 荷花皱皱眉头,冷笑道:“我不过是瞧你与旁的丫鬟不同罢了!”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听得林西不甚明了。 “荷花姐姐。如何不同?” “这府里上上下下,大大小小数百位丫鬟,削尖了脑袋往少爷跟前凑的不在少数,你与他们不同。” 原是这个不同,林西恍然大悟。 她眨了眨眼睛,笑道:“我长得丑。有自知之明。” 荷花冷笑:“这世上最难得的,便是有自知之明。” 林西细细揣摩这话中的深意。一时竟顿住了。 “听说,你还有半年便要出府了?”荷花淡淡的声音又起。 林西回过神。陪笑道:“嗯,先夫人恩典,让我签了五年的卖身契,到今年十一月,正正好五年。” “家里还有何人?” “没人了,就我一个。还有一对表亲在京城,回头出了府投奔去。” “你倒是打算得好,万一人家不肯收留你,如何?”荷花眼中闪过伤痛。 林西下意识的想到师姐,师弟,随口笑道:“不会的,他们对我极好!” “对你好,还舍得你卖身进府?不过是哄骗人的话罢了。你自己多留个心眼,这些年存下的银子收收好,关键时候能救命!” 林西不以为然,笑道:“荷花姐姐今后有什么打算,难道想在这府里呆一辈子?” 荷花眸色一暗,幽幽道:“我这样的人,出去了,又能如何?府里好歹有口热饭,有张暖床,挨不了饿,受不了寒。” 林西觉察到荷花的异样,思了思道:“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荷花姐姐,热饭暖床固然重要,若不得开心颜,一切枉然。” “一切枉然?”荷花低语。 “一切枉然!” 林西掷地有声道:“咱们有手有脚,有脑子,勤快些饿不死人。天大地大,何处不比这深宅大院来得自在?不用看主子脸色,不用提防旁人的暗剑,想吃粥吃粥,想赖床赖床,何等自在洒脱。” “外面竟有这等好?”荷花踌躇。 “你想,春日看柳,夏日游船,秋日赏花,冬日踏雪,食一日三餐,得一体贴男子,生若干儿女,度一生一世。” “可像我这样的人……”荷花话说一半,眼神黯淡。 林西缓缓摇头,笑道:“就算是个天仙,她也有容颜衰老的那一天。几十年后,还不都是一堆皱纹。” 荷花两道剑眉高高扬起,正欲说话,却见院门口多了一双腿,抬眼一看,荷花忙起身福道:“大少爷来了!” 高子瞻恍若未闻,目光如炬的盯着地下之人,一言不发。(未完待续) ps:说来真真可笑,昨天将文上传,结果忘了设定时间,包子颠颠的与春天约会去了,回家一看电脑,吓了一跳。 由此看来,包子确实属于没脑子的人……汗颜 第一百一十四回 她是哪一个 林西感觉到来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暗道不好。自己光顾着图嘴痛快,不知给这厮听去多少,不由的把头深垂下去。 荷花见冷了场,忙道:“大少爷深夜前来,不知……” 高子瞻回过神,轻咳道:“听说二弟喝多了,我过来瞧瞧。” 荷花道:“回大少爷,二少爷已经睡着了,奴婢去把他叫醒。” “不必了!” 高子瞻挥了挥,目光仍落在林西身上,半晌才道:“既然睡了,那就明日再说。” 高子瞻言毕,作势要走。 荷花眼尖,欲相送。 林西支着耳朵,暗下松了口气。 哪知高子瞻刚走两步,顿足回首道:“地上跪着的那个丫鬟,起来吧!” 林西猛然抬头,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黑亮的眸子在如水的月光下,熠熠闪光,平淡无奇的面庞似有一层光晕染着,朦朦胧胧瞧不分明。 高子瞻没由来的浑身一震,心跳如擂。 …… 夜色浮沉! 如玉一边做着针线,一边用眼角去瞧书案后的男子。 男子白皙的脸庞,浓密的眉,高挺的鼻,薄薄的嘴唇,透着一丝温柔,无不让人沉迷。只是今晚不知为何,那张俊美的脸从一入这书房,便再无展颜过,眉宇间始终有着淡淡的忧伤。 如玉放下针线,拿起手边的剪刀,剪了几下灯芯,起身走到男子身侧。笑道:“大少爷今儿怎么了?从二少爷那院里回来,就没跟奴婢说过话,可是奴婢做了什么让大少爷不喜的事情?” 高子瞻讪着脸望向如玉,双眸似水,肤如凝脂。果然温润如玉,比着那丑丫头不知漂亮多少倍。不知几十年后,这张脸堆满了皱纹,会是个什么景象? 他定了定心神,笑道:“哪里的话,我在想些事!” 如玉心头一颤。想着老爷从衙门里一回来,就把大少爷叫过去,心中强笑道:“老爷巴巴的把少爷叫去,必是为了定亲一事吧!” 高子瞻有些诧异的望了如玉一眼。父亲今日把他唤去,确实谈论起婚娶一事。 他已十八岁。按理是到了成家立业之时,母亲生前也常为他的婚事烦心,奈何他一心想为母亲挣口气,考个状元回来让母亲开心。婚娶一事,就这样耽搁了下来。哪里知道,母亲终是没能等到他状元及第,撒手人寰 高子瞻心下微动,半晌才道:“放心。你侍候了我这些年,该给你的,不会少。” 如玉闻言且喜且忧。 喜的是自家的主子并非无情无义之人。对她终有交待;忧的是,日后少奶奶进门,也不知有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高子瞻见她一张粉脸羞中带俏,喜中带忧,突然脑中闪过那丫鬟的话。 “如玉,你可有想过出府去?” 似一道天雷打中眼前的美人。如玉跪倒在地,泣声道:“大少爷。奴婢侍候大少爷这些年,从来没有想过要到外头去。奴婢哪里做得不好,奴婢改,只求大少爷别把奴婢送出去。” “高门大户,明枪暗箭,还得看主子脸色行事,外头山高水长,岂不自在!” 如玉不明白一向温和的大少爷为何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忙不迭的表忠心道:“奴婢不恋什么好山好水,只一心想留在大少爷跟前侍候。以后等新奶奶进了门,奴婢一定会听新奶奶的话,绝不敢一争高低。” 高子瞻轻叹:“你想,春日看柳,夏日游船,秋日赏花,冬日踏雪,食一日三餐,得一体贴男子,生若干儿女,度一生一世,岂不妙哉?” 如玉越发不安,几近绝望的泣道:“奴婢不明白大少爷在说什么,奴婢只知道生是高家的人,死是高家的鬼,不出去,死也不出去,求大少爷成全!” 高子瞻喃喃片语:“这世上竟有不愿荣华富贵,只求一心自由之人,奇怪,奇怪!” “大少爷,你在说什么……” 高子瞻摇了摇头,见如玉跪在地上,忙起身扶起,柔声道:“何时要把你打发出去?我这院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如何能离得开你!” 一颗心总算是归了位,如玉主动埋首于大少爷胸前,哽咽道:“奴婢以为大少爷要把我赶出去呢。” 高子瞻轻轻后退一步,笑道:“去给我倒杯热茶来。” “临睡觉了,少爷还喝茶?” “嗯!” 如玉依言而行。 高子瞻见其袅袅背影,偏脑子里浮现出那跪在地上之人。 那日亭边树丛里对他骚首弄姿; 那日书房中无心扔下一子,棋局起死回生,偏轻巧拂去; 今日月夜语出惊人。 哪一个是她? 她是哪一个? 高子瞻清咧抬眸,眸中深沉闪过。 …… 清晨的高府,在鸟鸣声中渐醒。 林西坐在床上,趴开裤管,膝盖处青一块,紫一块,映衬着如雪的肌肤,触目惊心,不忍直视。 她哀号一声,恨不得低下头,用舌头舔一舔方才甘心。 爷爷的,主子醉酒,侍女挨罚,还有没有天理。 绣花枕头一包草,不过是几杯薄酒,便成了死猪一个,被人抬上抬下,丢脸不丢脸?老子我喝半坛子竹叶青,还能跟师弟杀个天昏地暗,这才是真英雄。 林西一边腹诽,一边抹药,盘腿而坐的姿势十分不雅。 “林西!” 高子眈睡眼惺忪掀了帘子进来。 林西心中一惊,忙把裤腿挽下来,掩饰道:“二少爷,什么事?” 高子眈揉了揉眼睛,刚刚好像入眼的是两条白腻腻的长腿,怎么一晃眼,就不见了,定是昨日酒醉未醒。 高子眈未往心里去,问道:“昨日我是如何回府的?” 居然有脸问,林西恨得牙咬咬。 “回二少爷,是奴婢央人把你抬上车,一路睡回来了。” “我身上的银子呢?” “付了醉仙居的酒钱。” 高子眈摇了摇头,感觉仍有些晕,道:“都瞒住了吧?” 林西定定的瞧了他两眼,下意识的摸了摸膝盖,苦笑道:“如何能瞒住?老爷,夫人都知道了。” 高子眈一听,急得跳脚,破口大骂道:“没用的东西,你不会悄无声息的从后院找人把我抬进去?我……我……我被你害死了!” 高子眈来回在屋里走了几圈,一颗心如何都平复不下来,又骂道:“一点小事都做不好,我养着你有何用?凭你这张脸,在本少爷院里递茶递水都不配,蠢货!” 林西气了个倒仰,藏在袖子里的双拳捏得格格作响。 爷爷的,老子没被他害死,算是老天有眼,他居然有脸倒打一耙,说我害死他。雷公啊,你怎么不上道雷劈死那丫的。 高子眈见她不语,越发动怒,食指戳上林西的脑袋,骂道:“你说你怎么就这么笨,变通懂不懂?避着人懂不懂?你要实在没办法,去找姨娘也行,你说你……蠢货……饭桶……” 林西被他戳得额头生疼。 她一低头,眼中寒光四溢,手悄无声息的攀上高子眈的腰。 “二少爷,二少爷,老爷,夫人唤你去!”荷花姑娘忽然打帘进来。 林西迅速垂下了手,眉宇间无半分波澜。 高子眈惊了一跳,脸色煞白,慌慌张张道:“怎么办?怎么办……都是你这笨蛋……害死我了。” 荷花上前两步,把垂头不语的林西挡在身后,正色道:“二少爷,快些吧,老爷最不喜等人!” “还用得着你说?快帮我梳洗,林西你陪我去!” 林西咬牙抬头,轻道:“二少爷,老爷只让你去,没让奴婢跟着,奴婢怕冒冒然去了,惹老爷,夫人不高兴。” 高子眈让林西陪着,其实是心虚。 自打那日与荷花一事被父亲撞见,一通好打后,高子眈便有了几分畏惧。再加上孝中宣淫,房里的丫鬟被发卖,畏惧更甚。故才拖着林西一道。心想实在避不过,就把过错推到这丫鬟身上,临死找个垫背的。 因此他一听林西这话,作势又要骂。 林西眼尖,心下一动,忙道:“那奴婢还是陪少爷去吧,也好替少爷讲几句好话。” 高子眈丢给林西一个算你识相的表情,铁青着脸走了出去。 荷花素来冰冷的脸上,露出一丝担忧:“少说话,护着些少爷。” “放心!” 林西磨了磨牙。护着……我定会好好护着。 …… 许是高相爷怕触景生情,崔氏死后,云夕院便封存了起来。夏姨娘抬成夫人,把院子选在了云夕院旁边的一处院落——朝春院,并重新修缮了一番。 春日暖阳,院里百花盛开,梧桐新叶,落英满地。廊下几只雀儿,叫得欢实,映着初阳,一派生机勃勃景象。 林西立在朝春院门口,忍不住用眼角偷看了眼崔氏生前的院子,心头微叹。 一个云夕,夕阳西下;一个朝春,朝霞满天,实在是鲜明的对比啊! 林西不敢多想,跟着二少爷入了院,走至正门门口,停下脚步。 眼尖的小丫鬟早已往主子跟前通风报信,不多时,便有丫鬟来请二少爷进去。 高子眈脚步未动,只用眼睛去瞧林西。(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五回 眼里还有谁 高子眈用眼睛去瞧林西,林西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意思是虽然我想舍命陪少爷,奈何主子不允。二少爷,对不住,您好生保重! 高子眈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咬牙抬腿,脸上的表情壮烈的如同赴死的英雄。 林西心下不耻。天下英雄要像高二少这般怂样,见亲爹都要颤着腿儿,心里敲着鼓儿,与狗熊有何异? 既然没她什么事,林西乐得松口气,也不去凝神听里头动静如何,只用眼睛四下张望这院里的布局,心里想着日后该在何处落脚,如何避开人,如何藏身。 思了片刻,却见一圆脸丫鬟走到她跟前道:“老爷唤你进去。” 林西见来人正是夫人昔日做姨娘时,身边唯一的丫鬟正阳,忙陪笑道:“正阳姐姐,可有说是什么事啊?” 正阳并未说话,只轻轻叹了口气,柔声道:“进去吧!” 林西心道是福不是祸,是祸逃不过,遂理了理衣裳,整了整发髻,从从容容的跨了进去。 …… 林西入了厅堂,见老爷,夫人一左一右端坐在太师椅上,二少爷垂着头正跪在堂下,四周并无一人。 她深吸一口气,落后二少爷一个身位,跪倒在地。 “奴婢林西给老爷,夫人请安!”脆甜的声音,清亮亮的响起。 “你就是林西,抬起头来?”高相爷清洌的声音自头顶响起。 抬起头来? 林西心头乐了。当是演电视剧呢,下人见个主子都要抬起头来,然后辗转之下,是一张绝色容颜。莫搞笑了。相爷你见过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还搞这有的没的,智商堪忧! 林西大大方抬起头,大大方方用眼睛去瞧上首两人。 “说。昨日二少爷跟何人喝酒?”高则诚端起茶盅,抿了一口,目光阴阴。 林西迅速的思虑高相爷这问话里的深意,装着为难的样子低下头,用眼角扫过高二少的表情,又迅速抬头道:“回老爷。昨日二少爷一个人喝酒,奴婢就在跟前侍候。” “一个人喝酒,居然喝得酩酊大醉,你这丫鬟好大的胆子,敢胡弄主子。说。是不是二少爷在外头结识了些不三不四的狐朋狗友?”高相爷一拍桌面,低沉的声音透着威严。 林西一怔,当机立断道:“回老爷,人心情不大好时喝酒,容易醉。” 高相爷沉吟道:“你的意思是,二少爷借酒消愁?” 林西如实的点头。 “子眈,我问你,愁从何来?” 高子眈茫然抬起头。一张脸挣得通红,唯唯诺诺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心里直把林西恨了个透。 “老爷。少爷他不好意思说,奴婢来说!” “你说!” “少爷他日夜用心苦读,只差头悬梁,锥刺骨,偏偏老爷总看到少爷身上的不足,看不到他的进步。少爷很是烦闷。他常与奴婢说。读书人,当齐家、修身、治国、平天下;说他以前行事荒诞无稽。令老爷失望,如今已知悔改。为何老爷眼中仍没有他。” 林西说到此,轻轻一叹,似有无限的悲痛涌上心头。 “奴婢有时候也劝少爷,老爷政务繁忙,必有所遗漏,等老爷忙定,定能见到少爷的进步。少爷他信了,越发的加倍苦读。哪知奴婢侍候少爷近四个月,老爷从来没有一句对少爷嘉奖的话。少爷心灰意冷,这才借酒消愁。” 林西缩在袖中交叉的手,狠狠的互掐了一把,眼泪如愿的浮上了眼眶。 “老爷,奴婢见少爷心中委实不快,想着喝点酒,许能让他把哀伤出一出,这才没有规劝。此事都是奴婢的错,请老爷,夫人责罚奴婢,奴婢愿意再罚跪两个时辰,只求老爷,夫人原谅少爷这一回。” 林西说罢,用力一眨眼睛,泪珠滑落,她适时的低下了头。 天才啊,我果然是个天才!短短一瞬,居然能自导自演这样一出绝佳的好戏,我的才思怎么就这么敏捷的呢!我的演技怎么就这么的入木三分呢! 眼角如愿的看到了高二少目瞪口呆的样子,林西眼中的得意喷薄而出。 静寂! 无声的寂静! 连呼吸都微不可察! 许久,一个温婉的声音发出幽幽一叹。 “老爷,这丫鬟一双眼睛清澈明净,仿若不染尘埃,不像有假。此事确是咱们疏忽了!” 高相爷没有应话,心中也微叹了口气。 自己对这个儿子素来冷淡,一来是因他被其生母宠溺得不求上进,二来也是因为大儿子太过出众。久而久之,父子俩总无他话,一个问,一个答,一板一眼,规规矩矩。 后来又因书房一事,越发的冷了他,见了面,不是骂,就是呵斥,总无好脸色。以致于这个儿子见了他,就像老鼠见了猫似的,不甚害怕。 如今儿子大了,也知道要读书上进,也知道要讨他的欢心……哎!看来,自己这个做父亲的,确实是疏忽了! 高则诚眸色一暗,冷冷道:“子眈,这丫鬟说的果真如此?” 高二少呆愣半天,方才缓过神来,适时的添了一把柴火。 “是的父亲。儿子以前年少不懂事,做了许多错事,令父亲失望。儿子愿意痛改前非,从此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求父亲给儿子一个机会。” 高则诚如炬的目光,在地上两人身上来回扫过,半晌才沉声道:“你能如此上进,父心甚慰;罢了,此事从此不必再提,日后好生读书,为高家光宗耀祖。起来吧!” “多谢父亲宽宏大量!”高子眈心头一松,长出一口气,一颗心将将落回口袋。心道林西这丫鬟关键时候还真顶用。 “从明日起,你大可往为父书房走动,若学问上有疑虑之处,放开胆子来问我。” “是,父亲!”高子眈不掩脸上的兴奋。 “老爷。”夏夫人轻轻柔柔唤道。 “夫人何事?”高则诚偏过脸。眼中含笑。 “这丫鬟聪明伶俐,对主子体贴入微,难为她小小年纪如此行事,老爷你看……”夏夫人盈盈笑道。 高相爷侧头望过去,点头道:“夫人所言极是。林西,昨日我罚你跪。是因为你不曾规劝;今日你道出实情,我念你对主子忠心一片,赏你两个月月银。日后老实当差,谨言慎行。起来吧” 林西抬起头,冲上首之人福了福。道:“多谢老爷,夫人。请老爷,夫人放心,奴婢定不会辜负老爷,夫人的厚爱。” 林西信誓旦旦,一本正经,脸上的凝重恨不能剖开自己的五脏六腑,让主子看到她一颗跳动的红心。 “扑哧!”一声。 夏夫人一个没忍住。捂嘴笑道:“老爷,您瞧她,还挺能说!” 高则诚见夫人笑了。目光流连在那张难掩风情的脸上,半晌,嘴角扬起,也笑道:“是个机灵的!” 高子眈见老爷对林西颇有几分喜欢,心道日后行事,须得把她带在身边。万一出了什么差错,也是个挡箭牌。 林西哪里知道高二少此时心中所想。她正惊讶于高相爷看向夏夫人眼中溢出的一抹柔情,如果她没有看错。那抹柔情中含着一个叫做love的东东。 林西心中起疑。 听师弟说,高相爷之所以把夏姨娘扶正,是为了平衡各方势力的原因。可眼下的夫妻甜甜蜜蜜的情形看着,又不大像。 如果说高相爷对新夫人情谊非浅,为何放任她青灯古佛这些年,还缩居在那么个小宅院里,只一个忠仆正阳在跟前侍候。 真正是令人匪夷所思啊。 唉,主子的世界,丫鬟永远不懂! 林西尚未感叹完,却听外头有人喊道:“朱姨娘到!” 小丫鬟的话音刚落,却见朱姨娘掀了帘子匆匆而入,也未曾给老爷,夫人请安,只把目光落在儿子身上。 她见儿子毫发未损的站在堂下,松下口气,反过身,抬起身,对着林西就是一个巴掌。 “下作的娼妇,居然敢挑唆爷们酗酒,打死你这个不要脸的小骚蹄子。” 林西哪里料到朱姨娘话未开言,便先动手,而且居然打的是她。疼得倒吸一口冷气,当下捂着脸,便懵住了。 夏夫人脸色一沉,冷笑道:“朱姨娘好大的脾性!” 朱寻雁恍若未闻,目光倨傲的瞧了夏茵柔一眼,上前冲着高相爷撒娇道:“老爷,我听说昨日二少爷醉酒,都是这些个下作贱婢挑唆的,请老爷明辨。” 高则诚未瞧她一眼,只把目光落在了新夫人微沉的脸上。 朱寻雁见此情形,心下更是恼火,意有所指道:“老爷,如今这府里的下人,着实没规矩,不仅敢跟着爷们出府去,还敢带爷们去哪种下流地方,灌爷们黄汤,简直是反了天了。像这样的贱婢,就该打了出去,留在房里,必是个祸害!” 高子眈听着话头不对,忙暗下扯了扯姨娘的衣裳,示意她少说几句。 哪知这一扯,朱姨娘只当儿子心头害怕,心道我堂堂相府二姨娘,若连自己亲儿子都护不住,还如何在这府里立足,不知死活的又添了一句。 “当初先夫人在世时,府里可从未出过这样的事,如今不过短短几个月,这些贱婢一个个的,眼里还有谁?”(想知道《极品丫鬟》更多精彩动态吗?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选择添加朋友中添加公众号,搜索“wang”,关注公众号,再也不会错过每次更新!)(未完待续) ps:感谢若若,ysshiau,秦津投给包子的粉红票。 么么哒! 第一百一十六回 这事与你不相干 这话看似在骂林西,然字字句句,无不含沙射影的对准了刚刚被扶正的新夫人。 咄咄逼人! 果不其然,夏茵柔抚着胸口,一张粉脸青一阵,白一阵,端得是五彩缤纷。眼泪含在眼眶里,盈而未落,楚楚生怜。 “啪!”的一声,高则诚拍案而起,居高临下的看着朱姨娘头上欲展翅的凤簪,冷笑连连。 朱寻雁犹自不知,怒目望过去,两人目光相汇,高则诚眼中的怒火灼伤了朱氏,她吓得心头一跳,咬牙强撑。 “子眈,把你因何醉酒,一五一十说于她听!” 高则诚长指一抬,居然又坐了下去。 林西捂着火辣辣的脸抬眸去瞧,半晌后,默然垂目。 高二少如何敢不应?结结巴巴的把林西刚刚说的一番话,重又说了一遍,不住的用目光去偷瞄高相爷。 朱寻雁刚听儿子说了几句,便知事情不妙,手中渗出密密的汗来。 今日一早,她刚刚起身,便听丫鬟来回话说,二少爷被老爷叫去了,吓得一抖,手中的轻粉掉落在地。 昨日儿子醉酒被人抬回府,弄得府中人尽皆知,她见老爷动怒,不敢明目张胆的去瞧,心想等老爷明日一早去了衙门,她再去瞧儿子也不迟。 哪知儿子一早被老爷叫去,朱姨娘深怕又与上回那样,挨了板子,忙不迭的穿戴好,出了院子,赶去救人。 朱姨娘左思右想了一路,都没有替儿子找到个开脱的理由。正着急跺脚时。却见女儿跟前的丫鬟山秀,匆匆忙忙走了小径赶来。 山秀一见到朱姨娘的面,便把昨日林西被老爷罚跪一事说了出来,又道姨娘若想替二少爷开脱,不防把事情都推到那丫鬟的头上。 朱姨娘想既然昨夜老爷都罚了。想必是那丫鬟的错,因此并未深想,一进门便来了个虚张声势,这才有了前头那一出。她哪里知道,事情并非如此。 朱姨娘越听越惊,越惊越怕。听到最后,冷汗已涔涔而下,暗自悔恨不已。 高子眈说罢,见父亲脸上怒气正盛,不好替姨娘开脱。只得大义灭亲道:“林西是父亲亲自挑选的,说话行事连母亲都夸,儿子身边有这样的忠奴,也是父亲,母亲赏下的福气。姨娘以后行事,万万不可鲁莽,需得问清楚原由,辨清楚是非才行。” 林西迅速抬眼看了看高二少。心道这厮何时变得如此识大体。顾大局,看来高门贵族里再不济的子女,都长着一颗七窍玲珑心啊! 果然。高二少这一番话,使得原本怒气已盛的高相爷,面色缓和了不少,正欲开口,却见夏夫人款款走至她跟前,深深福了下去。 “老爷。都是我的过错,我没用。比不得姐姐在世时聪明能干,老爷……我……” 苦忍了半天的眼泪。终是一滴滴落了下来,如那断了线的珍珠,珍贵无比。一颗颗的落在了高相爷的心头上,灼得他痛不可挡。 他与她相识这些年,似今日这般潸然泪下的情景,依稀记得还在十多年前。自打她……吃斋念佛后,他能见的也只一张无欲无求的脸。 高相爷如何能舍得? 他起身扶住了新夫人盈盈欲倒的身子,搂在怀中,轻声安慰道:“柔儿别多心,这事与你不相干。” 堂中三人心头一跳,眼中均不敢置信。如此柔情似水的言语,居然从堂堂一国之相嘴里说出,莫非……是出现了幻听! 朱姨娘银牙咬碎,气了个倒仰。 想她朱氏进府十多年,似这般闺中蜜语,她也只有在把老爷哄得眉笑言开时,方能偶尔听见。 这夏茵柔不过是滴了几滴泪,老爷便宝贝的跟什么似的,真真是气煞人也。 堂堂相爷夫人,这般娇柔作态,狐媚勾人,成何体统。 朱氏心头一时冷,一时恨,一时急,竟是五味杂陈,不知是何滋味。 林西心中则另有一番天地。这个新夫人,不简单啊不简单。 早不落泪,晚不落泪,偏偏在二少爷一番义正严辞后,在高相爷脸上有了松动后,方才使泪落下。 什么叫恰到好处,这就叫恰到好处。 倘若她没猜错,高相爷原本还想宽大处理朱姨娘,这会子必不会轻易放过。 果不其然,高相爷扶新夫人坐下,走到朱姨娘跟前,眼风凌厉的扫过其脸上,淡淡道:“朱氏行为失检,目中无人,禁足半个月!” 朱氏怎么也料不到,禁足这两个字会从男人嘴里说出来,顿时懵了,待反应过来,一把扯住高爷的衣襟,捶骂道:“老爷,我与你夫妻十七载,恩爱如初,今日我不过是说了几句牙酸话,老爷便要禁我的足。我不活了……哇……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呢!” 妇人闹腾,无非是撒泼打滚,涕泪均下,嚎哭不止。高相爷连朝庭一帮子酸腐朝臣都能拿下,何惧一小小妇人的哭闹。 当下冷冷道:“不道恶言,禁足一月!” 朱氏未得反应过来。 高相爷又冷冷道:“德行亏损,禁足两月!” 正所谓蛇打七寸,朱姨娘一听原本半月的禁足已然升华至两月,一时心慌意乱,不敢再言半句。 高则诚见她服软,又道:“你好生回房自省,若安分守己,自然有你的好处;若再言三语四,别怪我翻脸无情。” 此时朱氏已不敢顶嘴,只滴着泪,诺诺称是。 林西捂着脸对高相爷心生敬佩。此人万花丛中过,熟知女人本性,只巧巧的略施小计,一收一放,就把女人拿捏得死死。高手啊! …… 诸事已了,高相爷安抚好美妻娇妾,扬长而去。 朱姨娘见男人走了,眼中的恶毒一点点溢出。高二少与林西不约而同的退后半步,谨慎的盯着她。 她瞪着夏夫人,阴阴的从嘴里发出一丝冷笑,整个人如同拉紧的弓弦,随时准备射出那狠毒的一箭。 “夫人好本事,若是先夫人能看得见,必自叹不如。咱们且走着瞧!” 说罢,大吼一声道:“子眈,我们走!” “等等!” 夏夫人一改刚刚柔弱无依的模样,笑盈盈的走到朱姨娘跟前,美目流转,用只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道:“朱姨娘,我在府里这些年,向来不争不抢,得让人处且让人。这相爷夫人之位,非我所愿,若不是老爷他……我宁愿青灯古佛,以了半生。” 夏夫人红唇轻动,声音婉转:“朱姨娘是个聪明人,自然明白这高府,最后会落在谁的手上,你,我不过都是仰人鼻息。所以,咱们也不必争,不必抢,是你的,逃不掉;不是我的,抢不来。不过我好运,顶了个无用的名份罢了,家和方才万事兴。朱姨娘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夏茵柔看了眼怔怔发呆的朱氏,又轻道:“自我扶正以来,朱姨娘明里,暗里对我做的那些个事,一笔勾消。以后,咱们姐姐妹妹安安稳稳的过。若朱姨娘还一味的……唉!我出了佛堂,入了俗世,有些事,心中也是不怕的。被逼急了,兔子也会咬人。刚刚小小一出,以示惩戒,日后若再口出无状,便不是禁足这般简单!你若不信,只管一试!” 朱姨娘似被人点了穴道,脸上惊色一片,半晌才恨道:“我就不信,老爷什么都听你的。” “以后你就知道了!” 夏夫人极尽妍态的看了她一眼,目光淡淡的落在林西身上,凛然道:“正阳,带这丫鬟到房里擦些消肿药!再派人通知各房少爷,小姐还有王姨娘,就说今日我身子不适,免了请安。” 言闭又冲高子眈柔柔一笑,温和道:“二少爷勿怪,我看这丫鬟脸肿了半边,不得见人,留她一会,等擦了药,消了肿再令她回去。” 高子眈不敢有异,恰正有话想与姨娘说,忙连声道好。行过礼,一把扶住姨娘,牵着她微僵的身子向外走。 …… 林西脸上呆呆的,任由正阳拉着,往屋里去。 刚刚新夫人的那一番话,高二少听不见,然她习武之人,耳聪目明,且距离又近,听得是一清二楚。 我的个爷爷啊,这当真是那娇滴滴,弱赢赢,温柔柔,美生生的新夫人吗?那个一笑,便露出两个浅浅梨涡的绝色女子?那个被朱姨娘欺负,被府中众管事小看的相爷夫人? 原来弱女人被逼到一定的份上,也会成为了一头恶狼,一条美人蛇,然后吃人不吐骨头。 朱姨娘那个蠢货,外厉内荏,别看她嘴上叫得凶,真正要与夏氏过招,在其手下,一招都过不上。 如此看来,林家丢失一半的传家宝,很有可能在夏氏手里,只有这样的女子,能屈能伸,坚毅容忍,才能反手为云,覆手为雨。 林西心里渐渐有了底。看来今儿这一巴掌挨得值。 “嘶……痛……” 林西倒吸一口冷气,回过神才发现,正阳姑娘的手正抚着她红肿的半边脸,轻轻搓揉。 林西惊得浑身汗毛直起,忙不迭的站起来,陪笑道:“不敢劳动姐姐,我来我来,我自己来。”(想知道《极品丫鬟》更多精彩动态吗?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选择添加朋友中添加公众号,搜索“wang”,关注公众号,再也不会错过每次更新!)(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六回 这事与你不相干
这话看似在骂林西,然字字句句,无不含沙射影的对准了刚刚被扶正的新夫人。 咄咄逼人! 果不其然,夏茵柔抚着胸口,一张粉脸青一阵,白一阵,端得是五彩缤纷。眼泪含在眼眶里,盈而未落,楚楚生怜。 “啪!”的一声,高则诚拍案而起,居高临下的看着朱姨娘头上欲展翅的凤簪,冷笑连连。 朱寻雁犹自不知,怒目望过去,两人目光相汇,高则诚眼中的怒火灼伤了朱氏,她吓得心头一跳,咬牙强撑。 “子眈,把你因何醉酒,一五一十说于她听!” 高则诚长指一抬,居然又坐了下去。 林西捂着火辣辣的脸抬眸去瞧,半晌后,默然垂目。 高二少如何敢不应?结结巴巴的把林西刚刚说的一番话,重又说了一遍,不住的用目光去偷瞄高相爷。 朱寻雁刚听儿子说了几句,便知事情不妙,手中渗出密密的汗来。 今日一早,她刚刚起身,便听丫鬟来回话说,二少爷被老爷叫去了,吓得一抖,手中的轻粉掉落在地。 昨日儿子醉酒被人抬回府,弄得府中人尽皆知,她见老爷动怒,不敢明目张胆的去瞧,心想等老爷明日一早去了衙门,她再去瞧儿子也不迟。 哪知儿子一早被老爷叫去,朱姨娘深怕又与上回那样,挨了板子,忙不迭的穿戴好,出了院子,赶去救人。 朱姨娘左思右想了一路,都没有替儿子找到个开脱的理由。正着急跺脚时。却见女儿跟前的丫鬟山秀,匆匆忙忙走了小径赶来。 山秀一见到朱姨娘的面,便把昨日林西被老爷罚跪一事说了出来,又道姨娘若想替二少爷开脱,不防把事情都推到那丫鬟的头上。 朱姨娘想既然昨夜老爷都罚了。想必是那丫鬟的错,因此并未深想,一进门便来了个虚张声势,这才有了前头那一出。她哪里知道,事情并非如此。 朱姨娘越听越惊,越惊越怕。听到最后,冷汗已涔涔而下,暗自悔恨不已。 高子眈说罢,见父亲脸上怒气正盛,不好替姨娘开脱。只得大义灭亲道:“林西是父亲亲自挑选的,说话行事连母亲都夸,儿子身边有这样的忠奴,也是父亲,母亲赏下的福气。姨娘以后行事,万万不可鲁莽,需得问清楚原由,辨清楚是非才行。” 林西迅速抬眼看了看高二少。心道这厮何时变得如此识大体。顾大局,看来高门贵族里再不济的子女,都长着一颗七窍玲珑心啊! 果然。高二少这一番话,使得原本怒气已盛的高相爷,面色缓和了不少,正欲开口,却见夏夫人款款走至她跟前,深深福了下去。 “老爷。都是我的过错,我没用。比不得姐姐在世时聪明能干,老爷……我……” 苦忍了半天的眼泪。终是一滴滴落了下来,如那断了线的珍珠,珍贵无比。一颗颗的落在了高相爷的心头上,灼得他痛不可挡。 他与她相识这些年,似今日这般潸然泪下的情景,依稀记得还在十多年前。自打她……吃斋念佛后,他能见的也只一张无欲无求的脸。 高相爷如何能舍得? 他起身扶住了新夫人盈盈欲倒的身子,搂在怀中,轻声安慰道:“柔儿别多心,这事与你不相干。” 堂中三人心头一跳,眼中均不敢置信。如此柔情似水的言语,居然从堂堂一国之相嘴里说出,莫非……是出现了幻听! 朱姨娘银牙咬碎,气了个倒仰。 想她朱氏进府十多年,似这般闺中蜜语,她也只有在把老爷哄得眉笑言开时,方能偶尔听见。 这夏茵柔不过是滴了几滴泪,老爷便宝贝的跟什么似的,真真是气煞人也。 堂堂相爷夫人,这般娇柔作态,狐媚勾人,成何体统。 朱氏心头一时冷,一时恨,一时急,竟是五味杂陈,不知是何滋味。 林西心中则另有一番天地。这个新夫人,不简单啊不简单。 早不落泪,晚不落泪,偏偏在二少爷一番义正严辞后,在高相爷脸上有了松动后,方才使泪落下。 什么叫恰到好处,这就叫恰到好处。 倘若她没猜错,高相爷原本还想宽大处理朱姨娘,这会子必不会轻易放过。 果不其然,高相爷扶新夫人坐下,走到朱姨娘跟前,眼风凌厉的扫过其脸上,淡淡道:“朱氏行为失检,目中无人,禁足半个月!” 朱氏怎么也料不到,禁足这两个字会从男人嘴里说出来,顿时懵了,待反应过来,一把扯住高爷的衣襟,捶骂道:“老爷,我与你夫妻十七载,恩爱如初,今日我不过是说了几句牙酸话,老爷便要禁我的足。我不活了……哇……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呢!” 妇人闹腾,无非是撒泼打滚,涕泪均下,嚎哭不止。高相爷连朝庭一帮子酸腐朝臣都能拿下,何惧一小小妇人的哭闹。 当下冷冷道:“不道恶言,禁足一月!” 朱氏未得反应过来。 高相爷又冷冷道:“德行亏损,禁足两月!” 正所谓蛇打七寸,朱姨娘一听原本半月的禁足已然升华至两月,一时心慌意乱,不敢再言半句。 高则诚见她服软,又道:“你好生回房自省,若安分守己,自然有你的好处;若再言三语四,别怪我翻脸无情。” 此时朱氏已不敢顶嘴,只滴着泪,诺诺称是。 林西捂着脸对高相爷心生敬佩。此人万花丛中过,熟知女人本性,只巧巧的略施小计,一收一放,就把女人拿捏得死死。高手啊! …… 诸事已了,高相爷安抚好美妻娇妾,扬长而去。 朱姨娘见男人走了,眼中的恶毒一点点溢出。高二少与林西不约而同的退后半步,谨慎的盯着她。 她瞪着夏夫人,阴阴的从嘴里发出一丝冷笑,整个人如同拉紧的弓弦,随时准备射出那狠毒的一箭。 “夫人好本事,若是先夫人能看得见,必自叹不如。咱们且走着瞧!” 说罢,大吼一声道:“子眈,我们走!” “等等!” 夏夫人一改刚刚柔弱无依的模样,笑盈盈的走到朱姨娘跟前,美目流转,用只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道:“朱姨娘,我在府里这些年,向来不争不抢,得让人处且让人。这相爷夫人之位,非我所愿,若不是老爷他……我宁愿青灯古佛,以了半生。” 夏夫人红唇轻动,声音婉转:“朱姨娘是个聪明人,自然明白这高府,最后会落在谁的手上,你,我不过都是仰人鼻息。所以,咱们也不必争,不必抢,是你的,逃不掉;不是我的,抢不来。不过我好运,顶了个无用的名份罢了,家和方才万事兴。朱姨娘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夏茵柔看了眼怔怔发呆的朱氏,又轻道:“自我扶正以来,朱姨娘明里,暗里对我做的那些个事,一笔勾消。以后,咱们姐姐妹妹安安稳稳的过。若朱姨娘还一味的……唉!我出了佛堂,入了俗世,有些事,心中也是不怕的。被逼急了,兔子也会咬人。刚刚小小一出,以示惩戒,日后若再口出无状,便不是禁足这般简单!你若不信,只管一试!” 朱姨娘似被人点了穴道,脸上惊色一片,半晌才恨道:“我就不信,老爷什么都听你的。” “以后你就知道了!” 夏夫人极尽妍态的看了她一眼,目光淡淡的落在林西身上,凛然道:“正阳,带这丫鬟到房里擦些消肿药!再派人通知各房少爷,小姐还有王姨娘,就说今日我身子不适,免了请安。” 言闭又冲高子眈柔柔一笑,温和道:“二少爷勿怪,我看这丫鬟脸肿了半边,不得见人,留她一会,等擦了药,消了肿再令她回去。” 高子眈不敢有异,恰正有话想与姨娘说,忙连声道好。行过礼,一把扶住姨娘,牵着她微僵的身子向外走。 …… 林西脸上呆呆的,任由正阳拉着,往屋里去。 刚刚新夫人的那一番话,高二少听不见,然她习武之人,耳聪目明,且距离又近,听得是一清二楚。 我的个爷爷啊,这当真是那娇滴滴,弱赢赢,温柔柔,美生生的新夫人吗?那个一笑,便露出两个浅浅梨涡的绝色女子?那个被朱姨娘欺负,被府中众管事小看的相爷夫人? 原来弱女人被逼到一定的份上,也会成为了一头恶狼,一条美人蛇,然后吃人不吐骨头。 朱姨娘那个蠢货,外厉内荏,别看她嘴上叫得凶,真正要与夏氏过招,在其手下,一招都过不上。 如此看来,林家丢失一半的传家宝,很有可能在夏氏手里,只有这样的女子,能屈能伸,坚毅容忍,才能反手为云,覆手为雨。 林西心里渐渐有了底。看来今儿这一巴掌挨得值。 “嘶……痛……” 林西倒吸一口冷气,回过神才发现,正阳姑娘的手正抚着她红肿的半边脸,轻轻搓揉。 林西惊得浑身汗毛直起,忙不迭的站起来,陪笑道:“不敢劳动姐姐,我来我来,我自己来。”(想知道《极品丫鬟》更多精彩动态吗?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选择添加朋友中添加公众号,搜索“wang”,关注公众号,再也不会错过每次更新!)(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七回 夫人和三小姐 正阳把林西往椅子上一按:“你坐着别动,我帮你涂均了膏药,消肿得快。” “别……别……别,正阳姐姐,我怕痒,别人一摸我脸,我就忍不住笑。还是我来,我对着镜子慢慢抹。”林西心里一虚,如何敢让她动手。 “真是个怪人,还有人一摸脸就发痒的。得了,你自己来吧。”正阳把药膏往林西手里一送。 林西暗下长松一口气,好险! “咦,林西,你居然没有耳洞啊?” 林西下意识的摸了摸耳朵,陪笑道:“正阳姐姐,我从小没娘,家中就一个老爹,且我又是个怕疼的,所以就没穿耳洞。” “我也没有!”正阳笑笑,径直掀了帘子出去,片刻后再进来,手里已多了把镜子。 林西胡乱的抹了抹,眼角慢慢扫过屋子。 新夫人的院子极宽敞,正面五间上房。中间一间是厅堂,左右各两间次间,自己如今坐着的,正是东边日常新夫人活动的屋子。 林西暗记在心。却听得外头有人回话说三小姐给夫人请安来了。 似有那么一瞬间的沉寂,新夫人如玉般的声音轻轻响起:“让三小姐回去,今日我身子不适,谁人都不想见。” “夫人,小姐就是听人说夫人身子不好,才想着来瞧瞧夫人。” “怎么,我的话,你们都听不进去,看来……” “是,夫人!” 林西心中奇怪。按理夏氏都已扶了正了,为何还对三小姐不冷不热。高门中的女人。心思真是千奇百怪。她还是早些溜吧,都不是好惹的主。 林西打定主意,便起身走到外间,朝半瞌着眼睛的新夫人福了福道:“夫人好好休息,奴婢告退!” 话刚出口。脚未迈开,夫人一双妙眼便已睁开。 “过来,让我瞧瞧。” “奴婢容貌粗陋,怕污了夫人的眼。脸已经好多了,不疼。” “在少爷跟前当差,自己小心。若朱姨娘再敢寻事。只管说与我听!”声音柔而温和,似这春日的暖风,佛得人心中舒畅。 林西只觉得血气从脚底心往上涌,一时琢磨不出来这话中的意思,只得脚底抹油。狼狈而出。 跑出朝春院,林西靠在树下喘气。 奇怪,新夫人为何要关心她这个小小的婢女呢? 奇怪,为何新夫人几句关心话,就让自己慌了心神,不仅脑子充血,连手脚都有些软呢? 林西细想了想,终是悟出其中的深意。 崔氏人已过世。然余威犹在,府里上上下下都是崔氏以前的老人,夏氏扶正一个月来。在府里举步维艰,正是需要拉拢人的时候,随口的几句好话,不仅能拉拢她,还能使她对夫人感恩戴德,何乐而不为呢? 至于自己慌了心神。那一定是她打算夜探朝春院,内心有愧疚所致。 林西顿觉豁然开朗。 …… “夫人身体好好的。怎的又不想见人?回头又有那起子小人,说夫人你架子大。” 正阳一边替主子把头上的饰品一件件拆下来。一边埋怨道。 夏茵柔抚着发酸的脖子,答非所问道:“多少年未戴这些金啊玉的,如今戴着倒觉得脖子发酸。” 正阳从六岁开始跟着夫人,如何能听不明白这话中的深意。劝道:“夫人天生丽质,用不着这些个俗物衬着。偏这些个俗物是相府夫人身份的象征,不戴旁人便要说闲话,夫人需得忍着。” 夏茵柔把一缕碎发勾到耳边,淡淡一笑,笑中哀愁丝丝。 “我戴了,旁人就不说闲话了吗?我住进这个院里才一个月,多少闲话,多少闲事,哪天消停过?” “夫人柔弱可欺,自然不会消停,夫人若肯拿出三分厉害,量他们也不敢造次。似朱姨娘这般难缠的人,夫人只轻轻几句,便让她生了畏惧,可见夫人是极有本事的,只是不肯使出来罢了” “柔弱可欺?” 夏茵柔轻轻叹道:“我只是不想惹事罢了,何苦争个你死我活的。” “夫人不惹事,事便来惹夫人。夫人细想想,可是这个道理?” 镜中的女子美貌依旧。夏茵柔别过头不看:“你争我斗,明枪暗箭的,我瞧着总觉得累心。” 正阳轻轻一叹:“老爷对夫人,十多年了,素来是一片心。夫人既然答应老爷出了那个佛堂,就该好好的把这正室该做的本份,做做好。不然,又何苦出来,净受闲气。” 夏茵柔沉默不语。 “夫人做姨娘时,忍气吞声,做了正室,也忍气吞声,夫人打算忍到何时?夫人难道忘了,当年崔淑兰对夫人做下的那些个恶事了吗?” 夏茵柔被说到痛处,双手紧握,指甲深深的欠进了手心,似有一把尖刀刺入身体,倾心彻肺的疼。 如何能忘?两个血肉模糊的孩子,从身体里剥离,那是她吃一辈子斋,念一辈子佛都无法忘却的痛。 “奴婢不求夫人八面威风,只求夫人活得不憋曲。”正阳斩钉截铁道。 不憋曲?人活世上,哪有不憋曲的。 夏茵柔抬起脸,定定的瞧了正阳半晌,缓缓松开了手,苦笑道:“你倒是话多。罢了,罢了,日后我听你的。这会子陪我去佛堂静静心。” 正阳毫不客气道:“夫人既入了红尘,佛堂也该少去。” 夏茵柔眼眶一红,轻轻叹道:“这几日我又做了那个梦。梦里一番刀光剑影,人来人往,恍惚睁眼,已是沧海桑田。正阳,我只有在佛祖跟前,心里才能静下来,你且随我吧!” 正阳替夫人理好三千青丝。看着她白玉般若隐若现的酒涡,暗下重重的叹了口气。 …… 话说林西出了朝春院,靠在树下缓缓心神。 犹记得从小到大,她再皮,再闹。再无法无天,老爹从来没舍得动过她一个手趾头。即便她后来带着东东离家出走,路遇歹人,差点失了性命,老爹气急之下,也只是把手高高举起。那一巴掌终是没有落下来。 林西咬了咬牙,狠狠把欲夺眶而出的眼泪压下。尽管以她的身手,一脚踩扁眼前那张堆满粉的脸,然后来个背手,摔她个四仰八叉。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只是身为下人,如何敢对主子动手? 老爹说过,人啊,得跃得过龙门,钻得下狗洞,什么滋味都尝过了,方能心坚如石。 为何心中仍有不甘,委屈? 林西深吸一口气。一定是因为昨日与师姐。师弟的别离,让她身心脆弱。 捂着脸往欣然院去,将将走出几步。心道自己肿着半边脸的模样,不大好意思叫人瞧见,还是抄个小路吧。 哪知刚走几步,却见三小姐在一株盛开的梨树下,失魂落魄,暗自垂泪。林西愣了愣。迅速扭过身往回走。 “谁?谁在那儿!” 林西身形一顿。 三小姐,我欲视而不见。你偏要把我叫住。这……不利于保护你的*啊! 咬牙转身,浮上笑脸。颠颠的跑到前主子跟前,先声压人道:“小姐穿得这般单薄,怎的在这儿吹冷风,若着了凉,可如何是好?紫薇姐姐和腊梅姐姐呢?” 高鸢尾不想是她,又听她说得这样一句暖人心的话,不由得泪如雨下。 心道连个小丫鬟都知道关心一下我的死活,偏偏生我之人,对我不闻不问。往日里吃斋念佛倒也罢了,如今被扶了正,还是冷冷的,连见都不愿意多见。这般不喜,当初又何苦生我? 林西见自己一句话,惹得三小姐伤心欲绝,顿感手足无措。心中猜测三小姐这是伤得哪门子的心啊?莫非是看着满树的梨花,既将凋落,在这悲春伤花? 高门大户的小姐就是娇情。想我林西被人打了一巴掌还未掉一滴泪,这春花秋月有什么好伤心的,都是死物啊! 想虽如此想,装着无动于衷那是不大现实的。 林西干巴巴的劝道:“三小姐,别哭了。夫人知道了,怕是要伤心的。” “我便是哭死了,她也懒得看我一眼!”高鸢尾忿忿之余,甩出了这句话。 林西一拍额头,恍然大悟,原是为了这个。 这新夫人说来也奇怪。明明是三小姐的生母,偏搞得像个后母一样,话也不肯多说一句,笑脸也不肯多给一个。先头崔夫人在,新夫人这般行事,避讳着些,倒还说得过去。 这会子崔夫人都埋进了土里,你都当家作主了,还避讳个毛啊?若换成她林西,早就拿着当家夫人的诸多好处,为亲生女儿谋些福利了,也好趁机弥补一下这些年,对女儿冷落的愧疚。 这些贵族绝色女子的脑部构造,与普通人有异,林西实在想不通新夫人身上的奇奇怪怪,只能归根于此。 遂开口劝道:“小姐,别伤心,许是夫人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高鸢尾到底是世家教养出来的女子,伤心欲绝之下失了态,话一出口,便觉得不对,忙掩了心绪,拭了泪道:“你说的在理。母亲她刚被扶了正,府里多少双眼睛盯着瞧呢。若厚此薄彼,免不了被人说闲话。正该一碗水端平了才是。是我多心了。”(未完待续) ps:一觉醒来,大有惊喜。容包子一一谢来。 感谢夜游人,轮回,飞天,enigmayanxi的粉红票。 感谢午马,enigmayanxi的打赏。 谢谢老朋友enigmayanxi的和氏壁,今日为你加一更! 第一百一十八回 本份很重要 林西诧异。心道我这安慰人的话,还没说出口呢,三小姐便自己想通了,这转变实在是快啊。 她哪里知道,世家贵女从小所受的教育,便是谨言慎行,心事勿让人知,像高鸢尾这般在嫡母的眼皮子下长大的女子,更是把千般心思深藏于心。若不是刚刚探母被拒,一时乱了心绪,又岂能在花下落泪,被她瞧去。 高鸢尾强笑道:“你这是从哪里来,要往哪里去?” 林西忙道:“回三小姐,奴婢刚刚陪二少爷见老爷,夫人,这会子正要回二少爷院里去。” 高鸢尾心道定是二哥昨日醉酒,今日被父亲叫去责骂。眼睛一抬,正落在林西红肿的半边脸,惊道:“你这脸……” 林西不好意思的捂住,笑笑:“朱姨娘打的,说奴婢没有看顾好二少爷。” 高鸢尾心叹这丫鬟也算是有心,自己都这样了,还想着来劝慰她,不由心生可怜道:“走,我那里有上好的止肿药……” “不必了,小姐,正阳姐姐刚刚给我擦过。” 高鸢尾想着二哥这人乖张的脾气,知道这丫鬟在那院里日子定不大好过,心下不忍道:“朱姨娘那个人顶不好相处,你以后自个小心,若实在不想在那处呆着,我帮你去求了夫人,还到我跟前来。” 林西心头生暖,笑道:“多谢小姐,奴婢虽然很想回小姐跟前侍候,只还半年约就满了,来来回回的,万一让二少爷。朱姨娘知道了,反倒不好。咬咬牙,半年很快就过去了。小姐的好意,奴婢心领了。” 高鸢尾一听这话,就知道这丫鬟不欲麻烦她。想着往日里林西在跟前的好处,越发的高看一层。心道只等她约满了,无地可去,再找个机会把人弄到身边来。 主仆俩正说着话,却听不远处一阵嘈杂,似有人哭喊的声音。 两人对视一眼。林西识趣道:“小姐,奴婢陪你去瞧瞧。” 高鸢尾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道:“你瞧我……” “怕什么,春日风大,保不齐眼睛里迷了沙子。奴婢给小姐作证。” 高鸢尾捂嘴笑道:“你这丫鬟,说话真真讨喜。咱们且去瞧瞧。” …… 话说高子眈搀扶着朱姨娘出了朝春院。搂着朱氏的肩,好一通哄劝,总算是把朱氏哄得脸上有了笑意。 母子俩说了一通话,朱氏又叮嘱了几番,方才放儿子回去上学。 朱寻雁受了新夫人一通气,心下不忿,想着从明日开始便要禁足两个月,欲往园子里散散心。 小丫鬟见姨娘脸色不大好。不敢扶着,只不远不近的跟着。 两人走至一方碎石路,朱氏突然觉得脚上一痛。一个不着,双手支地,人直直的跪了下去。 春日衣薄,这看似轻轻的一摔跪,不仅使得朱氏一双玉手蹭破了皮,也使得双膝处血丝稳现。钻心的疼。 青衣小丫鬟忙不迭的上前搀扶。 朱氏又气又急,人还未爬起来。便拔下头上的簪子,一股脑的将气都出在小丫鬟的身上。直把那丫鬟戳得嗷嗷直叫饶命。哭作一团。这才引得丫鬟,婆子们纷纷上前看热闹。 林西扶着三小姐隐在看热闹的人群里,看着披头散发,丑态百出的朱姨娘,心里爽歪歪啊爽歪歪。瞧瞧,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替她报了仇。 此时,她觉得脸也不疼了,气也平顺了,阳光也明媚了,鸟语也花香了。爷爷的,敢打老子耳光,活该你摔个狗吃屎。 她哪里知道,百米外大树顶上一青瘦男子,双手抱胸,敲着二郎腿,对着她一脸的鄙夷。 连连摇头直叹道:“怪道公子让我护着,就她那点子本事,真不知这些年,她是如何混过来的。奇迹啊!” 说罢,男子头一仰,靠在树上,闭目养神。 …… 奇迹总是会在不经意中发生。 比如朱姨娘在园中摔了一咬,夜里居然发起热来,一连几天,高烧不退,着太医过来一瞧,说是受了惊吓。 好容易退了烧,偏偏又开始闹肚子,不过短短几日,丰腴的脸蛋便瘦了一圈,颇有些为君消得人憔悴的味道。 这下可好,便是朱姨娘有心,想把相爷请到房中来,共同回味一番往昔的恩爱岁月,期望早些解了禁足,也不能成事。 为何?病中之人,便是粉擦再多,妆化再浓,也难掩憔悴。而世俗男子,素来只以眼睛看女人,便是你眼角多了一条皱纹,肤色微微变黄,他都觉得你容颜不再, 于是,朱姨娘这个足,禁得很是安分守己。 对于像朱姨娘这样的奇迹,林西希望是越多越好。因为这一巴掌,让林西白白浪费了一张刚刚换上去的面皮,她十分的心疼。 但对于高大少三天两头的光顾欣然院,时不时的如电的目光,似探照灯一般在她身上打转,竟让她生出一种做贼心虚之感的这个奇迹,阿弥陀佛,还是越少越好! 倒也非林西多心,自打那日夜里,高大少悄无声息的露了露脸,然后绝决的把背景留给了她和荷花后,这厮似乎对兄弟情深有了感触,决定弥补一下这十七年来,对二少爷缺失的关怀。 倘若只联络兄弟感情,倒也罢了,毕竟主子们说话,下棋,读书,她只负责在边上端茶递水就行了,要说的统共就三句话“大少爷来了”,“大少爷请用茶”,“大少爷请慢走”。 可偏偏这大少爷似对她产生了深厚的兴趣。 说话时,时不时的突然问一句;下棋时定要把她拉在身边观战;读书时更是恬不知耻的让她畅所欲言下对这个曰,那个曰的看法。弄得林西十分的头大。 爷爷的,她只是丫鬟。 丫鬟的本职工作,是服侍人的体力劳动;不是与主子探讨齐家,修身,治国,平天下的脑力劳动。似这般高深,博大的文化,倘若一个月再多给个一百两银子的月钱,她会考虑偶尔的论上一论。 如今嘛,身为丫鬟,本份二字,相当重要。 林西觉得自打她从醉仙居回来后,诸事不顺,掐指一算,果然是太岁当头坐,无喜必有祸,十分流年不利啊! 暗夜中,林西眨着黑亮的眼睛,听着窗外春雨滴答,默默的叹了口气。 这高相爷已经连续歇在夫人处多日了,非常影响她夜间的活动。你说这夫妻俩人,若是正嗨休的起劲,突然见一黑衣人直直的盯着他们瞧,男的必要废了第三条腿,女的定是吓昏过去。 她林西虽然是个贼,却也是个有良知,讲道义的贼,有所为必有所不为。似这等下作事,林西是不能为的。因为她怕报应到未来的夫君身上,让她几十年的性福毁于一旦。 正想着,突然觉得身下热潮一涌,似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流出。林西顿时僵住了身体。 妈妈啊,大姨妈来了! 林西惊慌失措的一掀被子,果然,一滩血渍散着幽幽的腥味,正冷冷的嘲笑着她,似乎在说,既然亲戚来了,还不赶紧的迎接。 …… 醉玉仙后院的廊下,林北躺在摇椅上,听着这春日夜雨,闲适的摸着东东的脑袋,晃晃悠悠。他拿着梅花小几上的酒。东东及时呜哽两声。 林北把剩下的半杯酒,熟稔的倒入它嘴里。东东伸舌头,舔了又舔,似不胜酒力,复又趴了下去。 细微的脚步声入耳,林北眉心微动,轻道:“什么事?” 齐进自暗处现身,恭敬的道:“公子,刚刚齐退来讯说,小西姑娘出事了,请公子示下。” 林北脸色大变,与黑狗东东同时起身瞧着来人。 “快说!” “半个时辰前,小西姑娘端了一盆衣裳,黑灯瞎火的在院里洗衣裳,洗了半天,倒出去一盆血水,浓浓的血腥味。齐退怕小西姑娘出了什么事,所以特意来请公子示下。看……是不是要帮上一把。” 林北面色渐渐舒缓,眼睛一柔,低低道:“这事,咱们帮不上忙。” 齐进诧异,踌躇道“这……” 林北安静一笑,道:“你明日找师姐打听一下,她来月信时,一般用什么东西,照着做些个,找个机会给她送去。” 刹那间,齐进从脸到脖子,涨得通红,好在夜色深沉,无人瞧见。 他为难道:“公子,我一个大老爷们,去问南掌柜打听这些个女人家的私事?” “你的意思……是……让我亲自去?” 凛冽的眼神淡淡扫过,齐进无所遁形,忙道:“是,公子!小的这就去办!” “避着些人,实在不行,问问隔壁万花楼的姑娘,也是使得的。” 齐进足足呆了有十秒,似不敢相信的瞪着眼前的男子。 问万花楼的姑娘,亏公子想得出。他堂堂七尺血性男儿,居然让他去请教那些个穿衣绣花鞋,擦着粉,涂着胭脂,束着腰,手里的帕子舞得花枝招展的青楼女子。公子他……没有喝醉吧! 齐进一肚子话到了嘴边,想着公子往日的脾性,气得招呼未打,扭头就走。 “等等!”(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九回 谁开玩笑 齐进回过身,没好气道:“公子还有何吩咐?” “她的脸如何了?”林北气定神闲道。 “齐退说,用过公子的膏药,已经消了肿。” 林北静默片刻,淡淡道:“嗯……巴豆吃不死人,多下些,无防!” 一句话,没个头尾,偏齐进浑身一哆嗦,似有些脚软,匆匆而去。 林北摸着东东顺溜的毛发,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含笑的眸子扫过苍穹,眼中似有什么东西闪过。 半晌,他轻轻叹道:“东东啊,你家小主子……终于……长大了!” 东东听到小主子,猛的抬起头,眼中似有惊讶,意思在说,你连这都稀奇。 林北拍拍它的脑袋,抿嘴一笑。 “你可知……我稀奇了快十年……” …… 因林西头一回来葵水,偏又在夜里,搓床单的动静弄得大了些,被荷花姑娘察觉。 荷花姑娘麻利的做了回主,让林西这几日在屋里好生歇着,连饭菜都派院里的小丫鬟端到跟前。 高二少自然不会有意见。这几日父亲对他颇为温和,连带着大哥,三弟都常往他院里跑,对他另眼相看。他清楚的知道这一切,归功于那丫鬟的一番谎话。 再想到她无辜的挨了姨娘一记巴掌,心下正有些过意不去,故特意叮嘱院里的丫鬟,婆子,让她好好歇着。 然便是这样,林西她仍是心情低落。 林西低落的原因有两个。 一来是欣然院里那些个有姿色的丫鬟,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尽往二少爷跟前凑。 你说一个个长得如花似玉的,眼光怎的那么短浅。二少爷是个什么货色,那绝对是花心大少,跟着这样的人,哪里会有什么好下场。白飞几个便是前车之鉴。 二来是高大少不知从何处得知,林西身子不舒服,特意让通房丫鬟如玉姑娘,拎着食盒,极其招摇的前来探病,引得一院子的人背地里说三道四。 虽然如玉姑娘脸上的笑。比花还艳;嘴里说的话,比蜜还甜,林西仍能从其夸张及做作的言行中,觉察中几分不妥。想她一个丑丫鬟,何德何能劳大少爷惦记。这……这是……要坏事啊! 果不其然,这日夜间,林西洗漱完,刚拿过针线篓子坐定,就见橙子掀了帘子进门。 林西瞧了瞧外头暗沉的天,忙起身相迎,笑道:“橙子姐姐怎么这会来了?要落院门了。” “荷花呢?” “今儿她上夜,在二少爷跟前侍候!” 橙子把手里挎着的包袱往桌子上一扔。脸色板板道:“给你送东西来了” “我的?”林西称奇。 “可不是你的?通灵阁的吴掌柜托了我娘,说替你捎些东西来。还说要避着些人,非得亲手交给你才行。这不。我趁夜来了。” “通灵阁?” 林西越发的惊讶。她与吴掌柜虽然熟悉,可也没有熟悉到捎东西的程度。 橙子见她发愣,打量了一圈屋子,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温茶,心下好奇道:“还不打开来瞧瞧。巴巴的送了什么好东西来?” 林西点头,三下两下解开包袱。一瞧,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橙子端着茶盅凑上前来。粉脸顿时涨得通红。她若有所思的看了林西一眼,冷笑道:“哟。这通灵阁何时也卖女人的玩艺?” 林西脑子一片茫然。 这吴掌柜唱的是哪一出啊?什么不好捎,居然捎这个来,而且……他怎么会知道她来了葵水? 林西细思之下,顿觉毛骨悚然。 “我……我……与吴掌柜不熟……他……他……他怎么会知道……我来了葵水。” 橙子伸出纤纤素手,不屑的翻了翻,心中涌出酸意。这些个玩艺,只有世家贵女才能用得起。 她推了一把正发愣的林西,脑中灵光一闪,低声道:“你说,会不会是大少爷送的?” “大少爷?” 林西更加茫然。关大少爷毛事,大少爷吃饱了撑的送她这个,还辗转到吴掌柜手里? “不可能,不可能,我跟大少爷……不熟!” 橙子脸色僵了僵,食指点上林西的脑袋:“昨儿个如玉来瞧你,今儿个就有人送东西来,且你瞧瞧这些东西,哪是平常人家能送得起的?你说,不是大少爷是哪一个?” 橙子越说越觉得自己分析得有理,忿忿道:“也不知道你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入了大少爷的青眼,真真是没天理。” “我入了大少爷的青眼?”林西指着自己问道。 “别装了,这府里谁不知道,大少爷最近老往二少爷院子里跑;谁不知道,大少爷点名指姓的要你在身边侍候;谁不知道,昨儿个如玉姑娘奉了大少爷命令,特特的拎了食盒来瞧你?” 橙子咬咬牙,噼里啪啦又道:“瞧不出啊林西,你居然有这本事,深藏不露啊。是谁说皇孙公子,今儿朝东,明儿朝西的?” 林西听着这话中的酸意,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真当大少爷跟你一样没脑子啊,送这等私密的东西,只劳个身边贴心的人,趁着夜色就行,非要辗转到吴掌柜手里,绕这么一大圈,唯恐天下不知? 她轻叹一口气道:“橙子,你既然这样说我,我也不能再瞒着你了。其实,这些东西我让吴掌柜到外头买的。” “你?买这些东西做什么?哪来的银子?” 林西拍了拍额头,神秘兮兮道:“这……不能说!” 橙子气极,一巴掌拍上林西的肩,怒道:“说不说?” “说了,你别骂我。”林西可怜巴巴的欲言又止。 “快说!” “说了,你别告诉旁人!” “你不说,我才要告诉旁人!” “橙子姐姐,我还有半年便要出府了,你知道,我是个没爹没娘的人,家里只几间破房子安身。这些年也存了些银子,可总有坐吃山空的那一天。所以,我就想着能不能做些什么营生,日后出府也不致于挨饿。” 林西艰难的咽了口口水,继续往下编。 “我经过很长时间的冥思苦想,觉得世家贵女的银子最好赚,可我一没本钱,二没路子,旁的做不起,便想着做些小本买卖。这不,我就托了吴掌柜,买了这些东西。看看能不能照着样子,做些精致的,拿到外头去卖。” 橙子似信非信,狐疑的看着林西,道:“当真?” 林西忙道:“自然是真的。上回我给三小姐送簪子,吴掌柜要讨好我,塞给我几两银子,我没拿,就让他帮我这个忙。几个月过了,原以为吴掌柜忘了,哪知道他竟然送来了。生意人,果然信守诚诺。” 橙子很清楚替主子到外头办事,过手的油水是少不了的,心下已有六分相信,嘴上却道:“就凭你的针线,能做出这般好的活计来?” 林西蹙眉,指着床上的针线篓子苦笑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瞧瞧,跟着荷花姐姐练了几个月了,总算是能绣朵小花出来。” 此言一出,橙子主动把剩下的四分相信补上。 她与林西相识多年,知道这丫鬟宁愿低三下四求人替她缝缝补补,也不肯学一学针线。如今居然肯拿针了,必定是心存大志。 遂语重心长道:“你啊,做什么事好歹吱一声,别闷声不吭的。这回好在是我给你送了来,若换成了旁人,必要闹得沸沸扬扬。还有,离大少爷远着些,如今府里那些个长舌妇,说话可不好听。” 林西无语直想问苍天,自己何曾往大少爷跟前凑过。也不知道大少爷哪个筋搭错了,居然瞄上了她。 “橙子姐姐,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你且信我!” …… 林西送橙子出院门,看门的婆子见她们,忙上前客气的招呼道:“橙子姑娘这就回了,不再多坐会了?这几日来看林西姑娘的人,可真是多,一拨一拨的。” 橙子听着这话里有话,朝林西打了个眼色,冷笑道:“姐妹一场,她身子有恙,我来瞧瞧。” 林西懒得跟肥婆子罗嗦,从荷包里掏出几吊钱,扔了过去:“妈妈辛苦,拿去打酒喝!” 婆子眉开眼笑,忙接了钱,远远的走开了。 橙子眉头微皱,把林西拉到角落,低压了声道:“我听我娘说,老爷正打算给大少爷定亲呢,莫非,大少爷故意亲近像你这样丑的,是为了气气老爷?” 林西有种想把橙子脑子敲开,看看里边构造的冲动。 果然啊,女子的美貌与其智商,难成正比,像她这样既有美貌,又有智商的女子,实属万中挑一。 林西对着橙子窈窕的背影感叹一番,垂头丧气的回了房,一抬头,桌上多了个包裹。 林西心中突的一跳,身手敏捷的跳出屋子,四下打量。 院门缓缓而落,夜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一片海棠花瓣轻轻巧巧的在她眼前落下,连个鬼影子也无。 林西折回屋子,取过火烛,用绣帕系住口鼻,十分谨慎的一层层打开。 半晌后,林西发出了她入高府里来的第一次怒吼。 “爷爷的,谁他娘的开老子玩笑!”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回 敌不动,我不动 隐在树上的齐退闻得声音,虎驱震了两震。 听老人家说这女子来葵水,都要疯上些时日。瞧瞧,不过是奉公子的命,给那丫鬟捎了包好东西,不感激倒也罢了,居然还骂粗话,果然是疯魔了。好好的姑娘家,这么粗野,配不上,配不上啊! 齐退颇感惆怅,自认为十分帅气的摇了摇头,一提气,人便悄失不见。 …… 烛火跳动,明明灭灭。 林西托着腮,一脸愁容的对着两个包袱,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眼睛明了又暗,暗了又明。 两堆上好的,贵族女子来月信用的东西,在烛火下,幽幽散着光泽,无比刺痛林西的脆弱的小心脏。 一个高府卖身的小婢女来葵水,丑陋如斯,低调如斯,居然……居然劳两路神仙掂记着,苍天啊,大地啊,有谁来告诉她,这是为什么啊,为什么? 她扯出一个凄惨无比的笑,一口气吹灭了烛火,麻利的爬上了床,用被子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 回头等出府了,定要去问问吴掌柜,为什么托人捎这样一包东西来。难道他老人家掐指一算,便算出了她何时来葵水? 万一吴掌柜也是受人所托? 又或不知情呢,该如何是好? “这日子,没法混了。”在意识渐渐朦胧时,林西喃喃吐出了这样一句话。 …… 高子瞻闲坐于书房,手倦抛书,起身立于窗下。 这几日他有意无意的往二弟院里跑;有意无意的引这丫鬟说话;并特意让如玉跑了一趟,有意无意的让高府众人误以为。他对她有意思。哪里知道,这丫鬟除了沉默寡言,便是一脸寡淡。 正好听说她来了葵水,高子瞻灵机一动,特意着人打听了一番。绕了一大圈子,把女子私密的东西托刘妈妈送到她手上,为的就是想看看这人的反应。 倘若她不动声色,把此事掩过去,说明此人心中有鬼且深藏不露。 倘若她嚷嚷着一府人尽知,说明此人胸无诚府且不过尔尔。 然令高子瞻称奇的时。此人偏偏在房里喊了一嗓子脏话,便没了下文,这算是深藏不露,还是不过尔尔?他有些码不准。 修长的手指轻轻敲打着窗框,高子瞻俊眉微蹙。 …… 林西一觉睡醒。神清气爽。掀被下床,见桌上两个包袱,静默半晌。 敌动,我不动; 敌不动,我打死不能动; 林西打定主动,麻利的把两个包袱一裹,狠狠的打上个死结,往床下一扔。梳头洗脸往上房侍候。 走至上房,见上夜的荷花姑娘垂手静立于门外,不消问。屋里二人正进行晨间肉搏活动。 林西见惯不惯的立于荷花姑娘的身侧,脸不红,心不跳道:“估摸还有多久?” 荷花姑娘瞧了她一眼,算了算时辰道:“快了。” “可要着人备水?” “已备好了。” “荷花姐姐辛苦,我身子大好,今晚我上夜。”林西由衷道。 “你……” 荷花踌躇半晌。布满疤痕的脸微微抽动,许久才道:“小心大少爷!” 林西瞳孔微缩。咧嘴笑道:“多谢荷花姐姐!我省得。” 随着一声男子压抑的低吼,里头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总算结束。林西与荷花两人一前一后,端着热水进去侍候。 屋子里,欢娱过后残留的气味令林西作呕,她强忍着不适,低垂着头,与荷花一道清理零乱不堪的战场。 …… 晨风夕月,阶柳庭花。 日子过得悄然无声。 这日入夜,月光慵懒的躲进暗处,一颗星星也看不见。 不时知何,天空稀稀沥沥的飘起雨点子,相府隐在这黑夜中,没有了白日的喧嚣。 高老太爷夫妻俩,一个手拿书,一个就着灯火做针线,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 王氏绣了几针,觉得眼睛有些模糊,眼珠一转,笑道:“老太爷,听说今儿个老爷又歇在正房了。” 高明斜看了她一眼,不接茬。 王氏用胳膊肘推了推男人,嗔笑道:“你也不管管,总这样下去,内宅里头还会安稳吗?我可听说,朱姨娘,何姨娘心里早就积了一肚子气。先夫人在时,也没这样的独宠。” 高明把书一扔,冷笑道:“你家侄女心头,难道就没气?” 王氏听到他提起美玉,眼神一哀道:“有气又如何?老爷死活不肯往她房里去,有气也只能咽下去。” 王氏一边用眼睛打量男人的神色,一边思忖道:“老太爷,不是我做婆婆的说媳妇坏话,那夏氏半分为人妻的度量都没有,整天把老爷拢在房里,府中的事理得乱七八糟,与崔氏如何相比?” 高明默不作声。这些日子儿子反常的举动,他都看在眼里,府里众下人比着崔氏在时,也松散了不少,长此以往…… 王氏见男人脸上有些松动,又道:“要我说,府里的几位少爷,小姐年岁也渐渐大了,也该四下相看起来,她扶正已满一月,这些事情也该她一个嫡母操起心来。她倒好,闷声不吭,连个章程也没有。虽说咱们相府的少爷,小姐都是一等一的好,可耽误下去,也不是个事啊!” “睡觉!”高明听得心下厌烦,拉了被子闷头就睡。 王氏嘴一撇,想了想又道:“我虽是小户人家,却也读过几本诗书。那书本子上,不都写着吗,所有乱相,可都是从内宅开始的。老太爷可得好好管管!” “有完没完!”高明冷声道。 王氏见眼药水滴得差不多了,不敢再多言,忙吹灭了灯,暗暗思量开来。 屋里渐渐静了下来,夫妻俩眼看就要入睡,却听得外头守夜的丫鬟回话道:“老太太,小王姨娘院里来人说,姨娘有些发热,问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看看。” 王氏不耐烦道:“我又不是当家夫人,这事找我做什么?” “回老太太,太太那头小丫鬟已经去过了,朝春院的人说老爷,夫人已经歇下了,不敢打扰,等天亮了再说。偏这会子姨娘越烧越高,那院里的人怕出什么事,所以……” “来人,掌灯!” 王氏想着到底是自个侄女,掀了被子穿衣裳,偏又有些心不甘,气恼道:“当家夫人不管,偏求到我这儿来,这叫什么事?老太爷,你倒是说句公道话啊。” 高明正晕晕欲睡,被王氏一这喊,心头一惊,睡意全无,怒道:“你躺下,就说是我说的,让夫人去瞧瞧,不行,立马请个大夫来。” 王氏心头一喜,忙高声道:“听到没有?就按老太爷说的去做!” …… “夫人,王姨娘的院子到了!”提着灯笼的丫鬟轻声道。 “敲门!” “是夫人!” 正阳打着伞,看着这雨越下越密,轻声道:“老爷都拦着不让去,夫人又何苦跑这一趟?难不成夫人来了,她就退烧了?” 夏茵柔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见王美玉斜躺床上,正瞪着大眼睛往门口瞧。见是她们两人,眼神一暗,把头缩进被窝。 正阳眼尖,瞧得分明,暗暗用胳膊推了一下夫人。 夏氏并不理会,上前用手摸了摸王美玉的额头,微微有一些发烫,心下明了,笑道:“来人,王姨娘病了,去请大夫。” 王美玉忙拦道:“夫人,不必惊动了,我没事。” 正阳冷笑道:“这倒是奇了,老太太派人来说,王姨娘烧得厉害,这会子偏又说没事,王姨娘不会是真的烧糊涂了吧!” 王美玉掩饰道:“刚刚确实烧得厉害,这会捂了一声汗,烧就退了些。” 正阳欲要再说,夏茵柔拦住道:“还是请了大夫来看看,比较妥当,身子有病,最是耽误不得。”说罢,往房中椅子上施施然一坐。 小丫鬟见了忙上茶。 两盏茶后,大夫还没来,夏茵柔不急不恼,只闲闲的喝着茶。偶尔跟小王姨娘闲聊几句,也是慢声细语的。 王美玉脸上不显,心下却暗暗焦急。 今儿白天,她在园子里吹了会冷风,夜间确实有些不舒服,原本想着熬熬也便熬过去了,可不知为何心里又有些不甘。想着自个若病了,说不定老爷心头一软,便过来瞧她了。 于是,她便派丫鬟到夫人处回话。哪知小丫鬟连朝春院的门都没进去,就被人打发了回来。 这下她便恼了,心道你们夫妻俩在那里蜜里调油,偏偏连我的死活也不管,我岂能让你们这般如意。打听到老太爷今儿歇在姑母房里,小王姨娘便把自己生病的事,捅到了姑母那里。 原本也没指望会有人来,不过是借着由头闹一闹罢了。哪知夫人亲自来了,不仅来了,还非得等着大夫把过脉,请过药才走。老爷派了两拨人来请,也没把夫人请走,这让小王姨娘如何能躺得住? 她哪里知道,自己的这种伎俩早在十几年前,朱姨娘便用过了,先夫人崔氏便使了这一招,几回下来治得朱姨姨娘服服帖帖。那夏夫人不过是依葫芦画瓢罢了。(未完待续) ps:感谢没钱买花戴的粉红票 感谢098的打赏,么么哒。 第一百二十一回 贵重轻贱 又过了半个时辰,那大夫才姗姗来迟,把了脉,只说没什么大事。开了方子,拿了诊金便离了去。 夏夫人尤不放心,又等着下人连夜抓了药回来,看着丫鬟把药放进罐子里煮上了,才打着吹欠,交待了几句,扶着正阳的手慢慢离去。 而此时,已是四更。不仅是小王姨娘院里上上下下,连朝春院都被折腾了个人仰马翻,众人对小王姨娘怨声载道,暗恨不已。 夏氏回了屋,见老爷脸色铁青正看着他,淡淡一笑道:“不是让你早些睡了吗?怎的还等我!” “她如何了?” “有些低烧,大夫说吃几贴药就没事了。咳……咳……咳!” 高则诚忙起身摸了摸女人的手,微凉,忙把人捂到被子里,厉声道:“就数她事多。你快躺下,小心着了凉。” 夏氏柔柔一笑,笑嫣如花。 …… 次日清晨,高则诚刚与夏氏用罢早膳,却听下人来回话说,老太爷请各房主子去一趟。 高则诚不以为然笑道:“老太爷可说有什么要事?” 来人笑称:“老太爷许久未见到府里各位小主子,难得老爷休沐在家,想把人请在一处聚一聚。” 夏茵柔上前替老爷理了理衣裳,笑道:“要不,明日起咱们带着孩子们往老太爷处晨昏定省,也省得老人家身边孤独。” 高则诚摇头笑道:“不必。父亲说他早起了几十年,好容易熬到了致仕,正想着可以享享清福,何苦还被这些个俗礼所扰。再者说。他也知道我不耐烦去见那王氏。” 夏茵柔做姨娘时,就知道自家男人与王氏不和,不便多劝,夫妻俩一前一后出了庭院。 厅堂里,三位小姐。四位少爷如数到齐,见夫妻二人来,齐齐起身问安。 而最后上前的,是装容精致,久未在人前露面的何姨娘及打扮得得花枝招展的小王姨娘。 高则诚见何氏,目色一沉;再见那小王姨娘。面色红润,精神焕发,半丝病态也无,目色又一沉,正欲问话。却见王老太太扶着高老太爷从里出来入了厅堂。 高则诚脸色微变,起身相迎。 夏氏紧跟而上。 高老太爷上首处坐定,接过儿子亲递过来的茶碗,慢慢的拨了拨,轻啜一口。 府中小辈见茶盏落桌,纷纷上前请安。 高阳瞧着这一屋子儿孙,心中欢喜,笑道:“都是好孩子。都坐吧。” 众人坐定。 高阳眼角扫过夏茵柔,脸色微沉,目光落在儿子身上。朗声道:“今日有几件事,要与你们说一说。” 高相爷见这阵仗,不得不恭敬道:“父亲,请说。” 高老太爷手一抬,道:“这头一件事,是子瞻。茉莉的母亲过逝已快半年,夏氏扶正也满一月。因着国孝。家丧,府里未曾操办。这样捂着总不是办法,下个月挑个好日子,请些亲友世家热闹热闹吧!” 夏茵柔听罢,忙起身惊慌失色道:“媳妇惶恐,不敢劳师动众。” 高老太爷深看她两眼,不温不火道:“堂堂相府夫人,有何惶恐?” 高则诚未料到父亲头一件事,要替夏氏办酒席热闹热闹,忙打了个眼色给夏氏,道:“是,父亲,儿子应下。” 夏茵柔接丈夫暗示,称谢道:“多谢老太爷。 高子瞻与高茉莉对了个眼色,纷纷垂下眼。 高老太爷把兄妹俩的一举一动瞧在眼中,笑道:“子瞻年岁渐大,府里的几个姑娘也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你们做父母的,有些事情该操心起来,免得耽误了孩子们的前程。” 此言一出,除了大小姐外,府里其它三位姑娘均粉脸涨得通红。 “父亲放心,儿子心中有数!”高则诚不欲多说,轻轻一句带过。 有数?你若有数,还会日日歇在正房,还需要我这个老头子起个大早,为你这府里的一堆事费尽脑子。老太爷不禁气闷。 “其三,三少爷与四小姐前几日求到我跟前,说他们的生母禁足多日,已悔过。孩子大了,我不大好驳了面子,也就作主允下了。” 高则诚眼中暗色闪过,如常笑道:“父亲既允下,儿子照办。” 高子眗,高紫萼面露惊喜,起身齐声道:“多谢祖父怜爱!” 高子眈与高锦葵偷换了个眼神,两人脸上均不大好看。 高锦葵银牙暗咬,心里极不舒坦。想那何氏,使下作手段算计他们这一房,结果半年未到,居然就解了禁足,也不知祖父是怎么想的,似这等恶人,就该一辈子关着才好。 老太爷把众脸的脸色,尽纳眼底,有意无意的看一高锦葵一眼,又道:“既如此,那朱姨娘的禁足也解了罢,也不是什么大事,知错改过就行,不必搞得这般兴师动众。” 众人一听这话,只觉得惊心动魄。 两位姨娘禁足一事,都是老爷亲自作主下的令,老太爷轻轻巧巧的一句话,便驳了老爷的意思。这……是何意? 高门里的人,哪个不是人精。 老太爷千年难得出来见人一回,先抑后扬。先替夏氏操办宴席,又解了两个姨娘的足。明面上一盆水端平,实际上操办宴席为假,让两位姨娘分宠是真。明面上是打了老爷的脸,实则是在打新夫人的脸。 如此看来,老爷抬夏氏为正,老太爷心里多少是有些意见的。只是一直忍着,未曾发作罢了。联想到老爷这些日子都歇在正房,众人看夫人的目光均有深意。 王老太太脸上端着笑,心里却暗自得意。昨儿那一通眼药水,老太爷虽然没有应声,看来多少是听了些进去的。她打定主意,以后这眼药水啊,得常常滴才行。 高子眈、高锦葵显然未料到,自家生母也被解了禁足,顿时笑意浮上了脸,齐声道:“多谢祖父怜爱!” 高鸢尾深深的看了母亲一眼,心中有些担忧。见她气定神闲,面不改色,又觉得这担忧有些多余。 高子瞻,高茉莉则万事不入心,争宠,分宠与他们有何关系?冷眼旁观便行。兄妹俩一个喝茶,一个捻了颗酸梅,最是闲适。 一时厅里,冷了下来。 王氏身着绣缕金百蝶穿花春衫,头戴凤钗,眼睛怀了一圈,见时机正好,满脸堆笑道:“老太爷,您瞧夫人又要操心府中的事,又要替哥儿,姐儿相看,还得约束着各房的姨娘,只怕分身乏术……” 话及一半,高则诚冷冷道:“老太太一把年纪的人了,何苦还要操心这些个俗事?侍候好老太爷方是正经。” 这一通话,当着小辈的面,说得极不客气。 王氏被堵得,顿时臊得脸皮通红,只得讪讪的自圆其说道:“我不过是瞧着新夫人身形单薄,想替夫人分忧。” 王氏不敢当着一府人的面,埋怨新夫人行事乱七八糟,情急之下便找了个身形单薄的理由。 “老太太,老爷说话冲,您别跟他一般计较。老太太好意,媳妇心领了。姐姐在时,府里各项规矩都立得极好,各房管事也颇为能干,这些日子虽说有些松散,也是前些日子替姐姐操办后事,太过辛苦的原因。敢明儿敲打几句,倒也不大用得着我操心。” 夏茵柔轻咳两声,又道:“哥儿,姐儿的事,横竖有老爷,老太爷作主,我在边上也不过是帮衬着。房里的几位姨娘都是知书达礼之人,也没约束一说,故媳妇这些个琐事,都还应付得来。” 夏氏这话旁人听来,平淡无奇,只当为了把王老太太的脸面圆上,然细品之下,事事处处竟无不周全。落在有心人的耳中,自然又是另一番景况。 旁人不消多说,高阳,高则诚父子听罢,一个惊心,一个开心,感触颇为不同。 惊心者,惊叹这女子心机之深竟不在崔氏之下。 开心者,欢喜这女子终于愿意与他同进退,同仇敌,步调一致。 “夫人整天忙着侍候老爷都来不及,哪来的时间理这些个俗事?”静寂的厅堂里,也不知是谁突然冒出了这一句。 众人抬眼去瞧,你当是谁?正是那坐在角落之中的小王姨娘。 要说这世上聪明人有之,蠢笨之人也不少,小王姨娘便是这后者中的翘楚。 她听出姑母话中的意思,是想从夫人手里分些管家大权,偏给老爷一口顶了回去,便自作主张的想替姑母争上一争。于是凤眼一抬,小嘴一撇,话不经脑子脱口而出。 高则诚昨儿夜里憋了一肚子气,正无处可出,见她不知死活的撞到枪口上,当下一拍桌子,截了话头,怒斥道:“混帐,这厅堂之上,哪来你说话的份?” 小王氏吓了一跳,手中的帕子掉落在地,顾不得捡,眼泪压眶而出:“老爷,我……” 高则诚冷笑道:“你如今是我的妾室,以往如何,我不管,入了这高府的门,就该遵着高府的规矩。贵重轻贱该分一分。小小一个发热,惊动高府上上下下,当着自个是公主还是千金小姐呢?”(未完待续) ps:书评区有几个比较有意思的猜测,只能说书友们都是神人,包子的智商,在你们面前,不堪一击,所以决定买些核桃补补脑! 第一百二十二回 绝非祥兆
高则诚这话说白了,便是你丫的给我闭嘴,也不瞧瞧自个什么出身,敢在高府放肆,看我如何收拾你。 这话一出,且不说小王姨娘被臊得几欲羞愤而死,便是那王老太太脸上,也是青一阵,白一阵,难看的紧。 夏茵柔忙道:“老爷别气,妹妹青春年少,心直口快了些,回头改了便是。咱夜是我院里人失了分寸,若一早回了我,也不敢惊动老太爷,老太太,不关妹妹的事。” 高则诚略带讽刺的瞧了小王氏一眼,道:“果然是青春年少啊,夫人还需多多约束着才行,别由着别人爬到你头上来。” 此言一出,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的何姨娘,袖子下面相握的手,重重的捏了一下。 三位少爷,四位小姐们则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脸上一丝多余的表情了没有 而那小王姨娘,终是忍不住,捂着帕子暗自垂泪。 高老太爷视而不见,任由儿子出了心中这口恶气,半晌才打哈哈道:“行了,也不是什么大事,都散了吧。老爷,子瞻留下。” 众人上前朝老太爷行礼,纷纷退出。 高茉莉见祖父独独把父亲,大哥留下,心中雀跃。 母亲走了又如何?夏氏扶了正又如何?哥哥是这府里唯一嫡出的长孙,又有舅舅他们在背后撑着,总有一天,这偌大的高府,是她的亲哥哥说了算。 高茉莉想及此,头昂高高,背挺直直,仪态万方的走了出去。 …… 祖孙三代依次坐定。高阳令下人换了热茶上来,目光落在高子瞻一脸英气的脸上,心下颇感安慰。 这个孙子,从小便天资聪颖,读书过目不忘。长得又是这般相貌堂堂。更为难得的是,富贵人家儿孙纨绔之气,丁点未染。小小年纪,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沉稳之气,不可小觑。 高阳越看。越发觉得这个孙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温和道:“子瞻最近书温得如何?” 高子瞻朗声道:“回祖父,孙儿勤学苦读,无一日敢懈怠。” 高阳抚须叹道:“祖父心甚安。你今年已十八,且说说有何打算?” 高子瞻思忖片刻。道:“回祖父,先帝刚逝,新帝继位,新旧交替,正是用人之际,今年秋闺必会开恩科,孙儿打算下场一试。” “有几分把握?” “十分太满,八、九分应该无碍!” “好!” 高阳大喝一声。中气十足:“我高家儿孙,就应该有这自信与骨气。” 高则诚目含赞赏之意,也道:“我儿颇有志气。” 高子瞻谦虚道:“多谢祖父、父亲夸奖。子瞻定不会辜负二老的期望。” 未及弱冠的男子面庞清秀,神采熠熠,眼中有着不同寻常的深沉与自信,令高阳、高则诚父子颇为动容。 高阳捋着胡子道:“大丈夫先成亲,后立业,你年岁也不小了。我与你父亲商议,想为你议门亲事。你私下。可有相中的……” 高子瞻深吸口气,摇头笑道:“婚姻大事。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祖父,父亲作主便可!” “大好!” 高阳心情舒畅:“放心,祖父必为你寻一个温柔贤淑,端庄本份的大家女子,作你的贤内助。” 高子瞻起身长揖到底:“劳祖父,父亲操心!” 高则诚见儿子如此懂事知礼,不喜反忧。 这个儿子素来与其母亲近,自打崔氏过世后,子瞻一夜之间长大,眉宇间的沉稳一日盛似一日。后他扶夏氏为正,父子间话愈发不见多,见了面,淡淡的,全无亲近。 似这等婚姻大事,他淡漠的如同不似在议论自己的事,这让高则诚微微有些担心。 只这担心未及心底,便听儿子淡淡道:“祖父,父亲,儿子先行告退。” …… 满满当当的一屋子人,最后只剩下父子俩相对喝茶。 老太爷道:“最近朝庭有何动静?” “无风无浪。” “立右相一事,可有人再提起?” “无人再提。” “新帝如何?” 高则诚细思之下,忖度道:“时日太短,不好说!性子稍稍软了些。” 老太爷见儿子不愿意细说,小心翼翼道:“先帝过逝,把新帝托付给你,我儿需万分小心才是。” “放心,儿子明白!” “前几日,秦国夫人请我过府一叙,言下之意,想把她最小的孙女,许配给子瞻为妻,你意下如何?” “秦国夫人?” 高则诚蹙眉。 秦国夫人杨老夫人原是先帝母乳。先帝自犹丧母,故与她情同母子,分外亲近。先帝在时,对其颇为敬重,因顾念养育之恩,故封秦国夫人,赐府邸。儿孙因她之故,在朝庭做着些闲官。 高则诚嘴角微微挑起,正色道:“秦国夫人府在先帝在时,分光无限。只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儿子听说秦国夫人曾经与吴府,郭府交往甚密。” 高相久经官场之人,自然明白吴府,郭府,分别是先帝两位结发妻子的娘家。 当年先帝扶李氏为正,秦国夫人听闻后伏地长哭,认为德妃李氏出身低贱,不适为后。为此还与先帝闹了一场。 奈何先帝真心喜爱德妃李氏,不顾群臣反对,一意孤行,亲自写下诏书封李氏为后。 “你是担心,如今李氏已贵为太后,当年秦国夫人反对她为后一事,不知会不会来个秋后算帐?” “正是如此!” 高则诚停了停,又道:“太后此人,心机深沉,非平常女子能比,不可测啊!” 高明冷笑道:“此女聪慧异常,且坚毅隐忍性,确非善茬。只是秦国夫人乃先帝母乳,先帝以孝治天下,她还没有那个胆,敢动先帝的母乳吧!” 高则诚不与置否,谈谈道:“婚嫁之事,男子低头,女子抬头,门第上倒也说得过去。旁的先不论,且先看看姑娘家模样,人品如何再说罢。” “正好替夏氏操办之际,把人请过来走动走动,私底下相看相看,你意下如何?” 高则诚点头应下。 高明满意道:“子瞻的婚事定妥,锦葵,鸢尾的婚事也需得上心才是。若有合适的人家,只管一议!” “父亲放心,堂堂相府的姑娘,不愁婚嫁。把择婿的消息放出去,只怕门坎都会被踩平几寸,不过仍需精挑细选了方可。” 高阳看了看儿子的脸色,忽然叹道:“儿女家的婚嫁大事,按理,哪里要我们父子俩殚精竭虑,若崔氏在,必能把此事办得妥当。” 高则诚听这话里有话,抬眉道:“说到底,还是崔氏命薄!” 高阳端起粉彩成窑茶碗,喝了口茶,锐利的目光道:“听说你最近都歇在正房?” 高则诚不满道:“儿子都这般年岁了,夜里歇在何处,父亲何苦还过问?” 高阳一拍桌子,恼怒道:‘你便是七老八十了,该管的事,我还是要管。” “父亲!” 高则诚皱眉:“扶夏氏为正,乃是先帝旨意,此事我已与父亲一五一十的说过。” “那是因为先帝不知你与此女纠葛。以为她吃斋念佛,无欲无求。” “事实上,她确实无欲无求。若不是我以鸢尾为胁,求她,以她这般性情之人,又如何肯再入红尘。我知道父亲素不喜她,当年之事,其实是我一已私心,与她无关!” “瞧瞧瞧瞧,我还未说几句,你便替她推说了一大堆。则诚啊,男人困于女子之手,绝非好事啊!”高明不悦。 “父亲在担心什么?”高则诚挑眉。 高明语塞,半晌才道:“这个月来,你日日歇在她处,独宠之势渐盛。则诚啊,内宅不稳,则家宅不宁,家宅不宁,则祸及儿孙。你扶她为正,我绝无二话,但独宠,万万不可。” “父亲,儿子又非帝王,不过是往她房里多去了几回,何来家宅不宁,何来祸及儿孙?” 高则诚凛然的目光轻轻一扫,高明心虚,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头一眼见这女子,便不喜欢。长得太美,正应那句红颜祸水。果不其然,你大哥为了她沾上了人命官司,不仅如此,你们兄弟俩还为她反目成仇,你大哥至今下落不明。这样的女人,我如何能容得下?” 高明强压下的三分不满,涨至七分,冷笑道:“先帝为防高、崔两家势大,两道赐婚旨意,并临终亲点夏氏。你为了高府前程,明着顺势而为,实则暗藏私心,我尚可睁只眼闭只眼。但有一点,你该明白,此女出身乡野,偏偏美貌异常,绝非祥兆。” 高明说到最后,索性把仅剩的三分不满,尽数涌出。 “父亲,她一介孤女,安份守已,谨言慎行,足不出户,一心向佛,何来不祥?我早就说过,当初是我的错,与她无半分干系。父亲为何总是针对她?” 高则诚额角轻跳,不咸不淡的反问道。 “混帐!” 高明勃然大怒,重重的将茶碗搁在几上,茶碗顺势跳了两跳,便没了动静。 “我是不想到头来,我辛辛苦苦养的两个儿子,都折在她这妖女的手上。”(未完待续) ps:感谢老朋友igmayanxi的粉红票和打赏,谢谢你们一如继往的支持包子。会好好努力! 第一百二十三回 输了自然怪你
妖女二字一出,高则诚脸然突变,眉宇间素来沉静儒雅的气象,一扫而光,两道光芒似利箭般射出。 他反唇相讥道:“父亲,她是不是妖女,我心中有数。她跟我时,仍是处子。比起那些个在闺中便破了身子的贱女人,不知道正经多少倍。” “你……你……孽障!”高明气得脸色铁青,太阳穴突突直跳。 高则诚视而不见。当年寺庙那一幕丑陋,依稀在目;母亲脸上的惨白及嫌恶,多少年未曾忘却。 哼,妖女二字,王氏配当。 “父亲可还有别的事情,若无事,儿子书房还有事,先走一步!”高则诚一想到早逝的生母,再无半分周旋之心,甩袖而出,只把那高阳气了个倒仰。 王老太太候在外头,见老爷面色不豫的出来,陪着笑,上前打个招呼。 哪知高则诚只当她是空气,看都未看一眼,人已出了院子。 当着一院子下人的面,王氏羞愤难当,帕子一甩,欲找老太爷滴几滴眼药水。 那里话刚开口,老太爷脸色一沉,便把她吓得住了嘴。 高阳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冷冷道:“管管好你那侄女,小户人家出身,也该长点规矩!” 王氏愣了愣,胸口起伏道:“老太爷,我也是小户人家出来的,是不是也该长点规矩啊?” 高阳神情严肃:“确实也该长长规矩,该说的说,不该说的话……少说!” “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王氏未曾想男人把一肚子气撒在她身上。气急败坏的扯着男人的袖子,怒道:“你倒是教教我。我嫁进这府里这些年,别说是话了,便是连个屁,你都不让我在你宝贝儿子跟前放。” 高阳才跟儿子吵了一通。这会子对王氏早就没了平日的耐心,烦躁的一把推开王氏的手,厉声道:“那就对了,你没那资格。” “我没那资格……” 王氏一把揪住高阳的衣裳,又羞又怒道:“我不活了,当初是你摸着人家的脸……” “闭嘴!” 高阳最恨她提及从前的事:“当初如何。你自己心中有数,说出来,脸上都不好看。” 说罢不耐烦的推开了王氏的手,也不去理会她一脸的灰败,背了手。就往外走。 王氏未曾想男人说出这般无情无义的话来,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捂着胸口,连连喊疼。 …… 春日迟迟,午后的日影携了花影,夹杂着鸟声啾啾。花香融融,渐渐游转到了廊下。 林西端着瓜果盘子,从屋里出来。见大少爷与二少爷一人执白,一人执黑,正杀得昏天黑地;四位小姐围在一旁,轻声劝语;三少爷混迹在丫鬟堆里,与人谈天说地,不由心中直叹气。 何时。二少爷这欣然院,居然变成了少爷。小姐玩耍之地。 朝庭休沐之日,高家众儿女也会跟着停课休息一天。不知为何。竟像约好了似的,大伙不约而同的往欣然院来。 先是二小姐来约二少爷,一同去看刚被解了禁足的朱姨娘。 哪知兄妹二人还未出门,就看大少爷带着三少爷翩翩而入,说是要找二少爷切磋棋艺。 接着便是大小姐带着四小姐,袅袅而来,要找大少爷谈谈诗,论论画。 最后三小姐来的时候,院子里已经热闹的像一窝粥了。 林西不得不与荷花一道,拿出好茶,好点心,热情的招呼这些个娇贵的客人们。 当然,对于那几位跟着客人们款款而来的贴身丫鬟,林西也不敢待慢,另置一桌茶水瓜果,好生侍候着,偶尔的,陪着说笑一两句。 林西素来人缘好,到哪都陪着笑,不像荷花姑娘肃着一张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因此被使唤得也多些。她也浑不在意。能被主子们带出来的丫鬟,那可都是能当主子半个家的人物,别说是她,便是府里各房管事,也是得罪不起的。 “二弟,这盘棋你输了!”高大少月白中衣外罩一件宝蓝色领口绣梅花束腰长比甲,英气逼人。 高二少脸上有些难堪,自己学问比不上大哥,唯一拿得出手的,便是下棋,哪知今日连棋也下输了,不由心下有些懊恼。 他讪讪道:“大哥棋高一着,小弟认输!” 高大少轻瞄了一眼坐在丫鬟堆里浅语轻笑的林西,淡淡道:“这般下着,无滋无味,二弟,换个玩法如何?” 高二少懒懒提不起兴趣:“怎么换?” 高大少抬眉道:“各自替对方选个帮手,两两对下,输的一方……” “如何?”高紫萼心直口快,脱口问道。 “四妹,别急,让大哥想想。” 高大少故意沉吟半晌,笑道:“输的两人,陪谭嬷嬷用一顿饭?” “大哥,你好坏,明知道谭嬷嬷这人最不好相处,陪他吃饭,谁能吃得下去?”高茉莉笑道。 高大少笑道:“茉莉,你说如何?” 高茉莉咬唇思道:“输的人弹首曲子!” “无趣,无趣。” 高二少连连摇头:“谁不知道,大哥弹得一首好琴,这赌约,我不干!” “二哥,你替大哥挑个不会弹曲的人,不就行了。”高锦葵悄悄帮衬自家亲哥哥。 “要我说啊,输的人,拿出身家银子,请大家伙吃一顿,如何?”高鸢尾轻声提议道。 “像我们这样的人家,合着谁没吃过好的。俗气。”高茉莉嘴角一撇,很不屑的顶了回去。 高鸢尾目光一暗,偏过脸不语。 “别争了,输的人,由赢的人命题,写一篇文章,再请大伙吃一顿,再弹琴一曲,再到谭嬷嬷院里,摘几朵海棠花回来。”高三少不知何时,围了上来,起哄道。 众人眼睛一亮,直称有意思。 高大少闲闲的拿起棋子,幽幽凑了一句道:“四位妹妹都是高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人选,需在丫鬟里头选,方才得趣。” “妙,妙,妙!”此言一出,高三少跌足长叹。 高锦葵忙笑道:“二哥,快,替大哥选个最笨的,不识字的,大哥保准输。” 那高茉莉被勾了兴趣,也笑道:“大哥,大哥,快给二哥选个痴痴傻傻的,二哥保准输。” 高三少唯恐天下不乱,捋起袖子笑道:“来来来,咱们几个别闲着,压注,压注。我押十两银子,赌大哥赢。” 高茉莉笑道:“我也押十两银子,赌大哥赢。” 高锦葵冷笑道:“我押十两银子,赌二哥赢。三妹,四妹,该你们了。” 高紫萼走到高大少身后,笑道:“我也赌大哥赢。” 高鸢尾见此情形,怕二哥失了面子,款款走到高二少身后,笑道:“二哥棋艺无双,我猜是二哥赢!” 高大少见状,嘴角含笑,抬眉朝高二少道:“二弟,如何?敢不敢赌这一局?” 高二少纨绔之人,何时怕过?当下一拍桌子,豪言道:“在我这儿,还没‘不敢’二字!” 高三少抚掌笑道:“二哥,好气魄。”说罢,嘴朝那边一堆正晒着太阳,吃着瓜子,说着闲话的丫鬟们努了努。 高二少定定的看了半晌,心道这些丫鬟当中,既不识字,也不会下棋,又蠢又痴痴傻傻的人,唯有他的丫鬟林西。 当机立断道:“大哥,我替你选林西!” 高大少皱着眉头,似不满意的看了林西一眼,展颜笑道:“如玉懂棋,我倒不好替你选她。山秀如何?” 此言一出,高茉莉头一个跳起来,急道:“不妥,山秀是二妹的人。” “大姐,山秀不会下棋,是谁的人又有什么关系?一样的糊来。”高锦葵冷眼旁观。 高三少呵呵笑了两声,和稀泥道:“如此,这般,便定了,林西,山秀,来下棋啰!” …… 就这样,前一秒还在与紫薇海吹的林西,后一秒便站到了高大少的身侧,茫然的看着众位主子们,心里默念了几句:“阿弥陀佛。” 高二爷执白,先开局,却见他姿势优雅的在棋盘的正中间,放下一子。 高大少执黑,不假思索,跟着放下一子。 高二少推了推身侧的山秀,山秀战战兢兢捻起一颗棋子,随手就往棋盘上一放,惊慌道:“二少爷,奴婢不会下棋,累你输了,你可别怪我!” “放心,怪不得你!”高二少声音中带着些许兴奋,修长的手指一横,指向林西。 林西一看山秀放的这地方,便知道高二少为何暗下得意。 围棋的开局,讲究的是套路,山秀看似无意间的一子,正是顺着套路而为。 林西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看都未看棋盘一眼,拿着高大少硬塞过来的黑子,学着山秀的话道:“大少爷,奴婢不会下棋,累你输了,你可别怪我!” 高子瞻默默的望着林西片刻。 这丫鬟长着一双极漂亮的眼睛,幽黑沉静且深不见底。这样明亮灵魂的眸子后面,藏着怎样不为人知的东西,高子瞻忍不住一探究竟。 他玩味道:“输了,自然是要怪你的!” 林西一怔,顿时呆愣住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四回 一双漂亮的手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极品丫鬟》更多支持!高子眗听到大哥跟个丫鬟计较,笑道:“大哥,你怪她作什么?瞧瞧她下的这一步,分明是个不会的。这样的棋,看着才有意思。” 高鸢尾笑道:“两位棋中高手,偏中间混迹了全然不懂棋的人,既要想着胜局,又得挽回劣势,既要稳扎稳打,又要防止那两人添乱,真真有意思,亏大哥想得出这招。” 高茉莉笑道:“大哥,如此精彩的棋局,这十两银子押得,不亏!”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纷纷上前打趣。 唯独林西心头一怔。高大少衣衫上熏的沉水香气,随着春风,侵略进她的鼻子,这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那幽深如潭水的眸子,闪着狐狸般的光芒,让人捉摸不透。 自然是要怪你的……这话是个什么意思?听着像是话中有话,意中有意啊。林西暗下收了收拳头,陷入了沉思。 忽然,脑袋一疼,抬眼去瞧,见高大少用扇柄敲着她的脑袋,扬声道:“倒是快落子啊。二弟,你这丫鬟居然站着也会发呆,看来,这局棋,我定输无疑啊!” 林西被敲得脑袋生疼,那张近在咫尺的俊脸,怎么看,怎么欠抽。 我左抽,我右抽,让你出嗖主意,让你打我。林西咬牙暗骂。心下一激动,执黑子的手未经脑子,直直的落在了棋盘上, “好棋!” 高紫萼抚掌赞道:“大哥,这丫鬟误打误撞。倒走了一步好棋。有意思。” 高茉莉也笑道:“大哥,如今这棋局的看头,不在大哥,二哥,倒在这两位丫鬟身上了。我正想着,她们俩下一步。会放到哪里!” 高子瞻偏过脸看林西,和煦的春光照在她的耳边,一层细细的绒毛,乖顺的浮在白腻的肌肤上,锋芒刺目。恍惚间。高子瞻有瞬间的失神。 林西心下正懊悔不己,忽觉察到耳边一道目光,盯着她瞧,心虚的往外边挪了挪步子,手扶上耳边,顺势掏了掏耳洞,粗野的只差把里边的耳屎挖出来,再弹出去。 爷爷的。这高大少是色鬼缠身了吗?连她这样的货色都要。看来一个如玉,已不能满足高大少日渐成熟的身体 果不其然,高子瞻嫌恶的移开眼。 没了那道刺人的目光。林西长长松了口气,脸上僵硬的肌肤,松弛下来,嘴角弯出了一道弧度。 她哪里知道,高子瞻眼角的余光,至始至终都落在她的身上。 高府众位少爷。小姐目光紧紧落在棋盘之上,丫鬟们火热的眼神。也只在三位少爷身上打转,无人留意到这两人之间暗下的动作。 独独一人。狐疑的目光在林西与大少爷之间徘徊。这人,便是如玉。 如玉跟了大少爷十年,从院里的小丫鬟做起,到如今的通房大丫鬟,靠的不仅仅是标致的容貌,八面玲珑的性子,更重要一点,此女无时无刻不在揣摩……主子心思。 如果说,这高府有一人,对大少爷一言一行了如指掌,这人必是婢女如玉。 并非如玉多心,前几日大少爷往二少爷院子里走了一趟,回来便对着她说了些稀奇古怪的话;那日林西生病,大少爷令她前去探病,且这几天又三天两头的往二少爷院里跑,这在以往都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大少爷高高在上的一个人,何时会把目光落在一个丑丫鬟身上?如玉始终想不明白,因此瞧着林西的眼神,便多了几分探究。 几番你来我往之下,棋局上的情势,越发紧张,两位少爷蹙着眉,落子的速度,明显缓了下来。 林西对棋盘上的形势一目了然,心头半点挣扎都没有。二少爷的为人,她实在清清楚楚,绝对不是那大气的货,为了她这半年日子能太太平平,林西打定主意要让大少爷输。 再者说,刚刚走了一步神来之笔,已让人心底起了疑虑,再多来几下,她就可以直接卷起铺盖滚蛋了。 掩饰,需得好好掩饰一番。 似为了印证神来之笔不常有,林西后头的每一步,都其臭无比,令人惨不忍睹,引得高府众小姐惊声连连,埋怨声渐起。 林西恍若未闻,心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老子直接把大少爷你送上绝路,也不枉你让如玉来看我一场。 林西不动声色的抬了抬眉,找了个恰到好处的时机,轻轻落下一子,直接把大少爷逼进了死胡同。 绝路! 众人暗叹。 收工! 林西欣喜。 …… 一场惊心动魄的棋局,在两位丫鬟的搅局之下,落下了帷幕。高二少以少搏多,赢了个盆满钵满。 林西收获了高大少追随者的几声埋怨后,忽然发现,逼进死胡同的,不仅仅是高大少一人,还有她林西。 为毛没有人告诉她输了棋的人,不仅要写一篇文章,还要出钱请众人吃一顿,并且要再弹一曲,完了还得到谭嬷嬷院里摘海棠花。 谁? 谁他娘的这么无聊! 林西欲哭无泪。早知如此,她分分钟送二少爷上西天了。 高子瞻的眼风,不经意扫到林西变化多端的脸色,心情很是顺畅。 今日这番试探,他至少可以证明一点,这丫鬟懂棋,而且很精通。每一步似胡搅蛮缠,似无心而为,然细思之下,步步暗藏杀机,手手留有余地。若非棋中绝顶高手,不会这般不着痕迹,让人看不出丁点的漏洞来。 更令他意想不到的是,这丫鬟居然有一双漂亮的手。那双手。宛若溪水般柔软,宛若白玉般细腻。比着那张平淡无奇的脸,不知道要美丽多少倍。 一个女子,手上的肌肤和脸上的肌肤,相差这么多。这是不是…… 高子瞻在弟妹的起哄声中,一把扯过呆若木鸡的林西,温柔的笑道:“钱,我出,琴嘛,我弹。后头的两样。你负责!” 林西一脸哭相道:“大少爷,奴婢大字不识一个,别说做文章了,连话都说不利索,大少爷您好人有好报。替奴婢把这文章做了,奴婢这就去谭嬷嬷院里采花去!” 说罢,脚底一滑溜,人已出了两米外。 又来了,那道锐利的视线又来了。大少爷,您这是要闹哪样? 高鸢尾捂着帕子笑道:“别难为这丫鬟了,大哥文章做得这般好,今日也让弟弟。妹妹们开开眼界。” 高子眗笑道:“正是,正是,大哥的文章连先生都夸。快,笔墨伺候!” “大哥,你看那丫鬟蠢笨的那样子,哪里是做得出文章的。”高子眈赢了棋局,很是得意,说话摇头摆尾。 高子瞻气笑道:“罢。罢,罢。今日我挖了个坑,合着是让自己往下跳的。” 高茉莉自母亲过逝后。许久未见哥哥笑得如此开心,遂道:“哪里是哥哥一个往下跳,妹妹我两个月的月钱,都陪着一起跳了下去。” “还有我的!” 高紫萼撅着嘴笑道:“早知如此,我就把宝押二哥了! 高子瞻见弟妹们难得一回不针锋相对,眼中笑意更甚道:“如玉,掏二十两银子给厨房,置一桌上好的酒菜摆到这里。你们几个,呆会那海棠摘回来,一人拟首诗给我瞧瞧,做得好的,大哥有好东西赏!” …… 谭嬷嬷住的院子,在高府最北,一来一回,得穿整个高府。林西从小在山野长大,脚程不慢。 春日里,高府的园子缕缕花香,丝丝暖风,林西一路走来,颇为舒畅。走至半路,见花圃边,正阳扶着夫人正驻足赏花,心下犹豫要不要过去,给夫人打个招呼。 正想着,见夫人已看到了她,忙小跑上前,陪笑道:“夫人好!” “你这是往哪里去呢?” “回夫人,大少爷和二少爷下棋,以谭嬷嬷院里的海棠花为彩头,因奴婢压了大少爷赢,结果输了,所以帮大少爷跑个腿,问谭嬷嬷去讨几株海棠花,给少爷,小姐们瞧瞧新鲜。” 正阳忍不住笑道:“夫人,你瞧瞧这丫鬟,说笨也笨,说伶俐倒也伶俐,一张巧嘴,炮杖似的,连我要插个嘴,也插不上。” 夏茵柔浅绿色绣竹叶的薄缎褙子,里头衬着月白纱缎小竖领中衣,下头一条白色长裙,眉眼楚楚。 “去吧,慢些走,跟谭嬷嬷说几句好话。” 林西瞧着夫人那丰润白皙的面庞,笑道:“夫人,这园子里一年四季,就数春日景致最好,今儿风和日丽,夫人多呆会,奴婢先去了!” …… 待人走远,夏茵柔轻叹道:“人啊,还是做个普通的人,瞧瞧她,整天笑眯眯的,似一点烦心事也没有,多好!” 正阳劝道:“夫人有夫人的烦心事,丫鬟自然也有丫鬟的烦心事。夫人不知道罢了。” “我如今的烦心事啊,是府里那几位的婚事,一个接一个,三媒六礼,最是繁琐。稍有不慎,便是引来口角。” 正阳笑道:“夫人刚刚在厅堂还说了,一切都有老太爷,老爷作主,夫人只在边上帮衬着就行。再者说,有口角怕什么?横竖有老爷护着呢!” 夏茵柔抚着额头冷笑道:“我如果只是在边上帮衬着,老太爷只怕又有话说。今儿这出戏,原本只是演给我看的。” “夫人何苦在意旁人说什么,只要把自己日子过好了,就行。依我瞧,旁的人不必多管,夫人有时间多与三小姐亲近亲近,帮她寻户好人家才是正经。” 正阳小心翼翼的打量夫人的脸色。(我的小说《极品丫鬟》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 ps:感谢老朋友098,午马,enigmayanxi的打赏,谢谢你们不离不弃的陪伴,么么哒! 今日清明,包子要跟着家人一道,回乡扫墓,因此第二更怕是来不及了,以后补上! 感谢书友们的捉虫,包子这几日一来事多,二来头痛病又犯了,所以在检查错字一事上,有些马虎,以后会仔细! 第一百二十五回 心不能软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极品丫鬟》更多支持!果然,一听到三小姐,夏茵柔娇美的脸,渐渐沉了下来。主仆俩默默无语。 一个清脆的声音忽然响起:“我说正阳啊,一碗水要端平了才行啊,咱们高府可不只三小姐一个姑娘。” 一听这声音,不用去瞧,便知是刚刚解了禁的朱姨娘。 朱姨娘很有礼貌的上前冲夏茵柔行了礼,展颜笑道:“夫人赏花呢,咦,去年我记得这花圃里还有几株牡丹,看着雍容华贵的,怎的今年就剩这几株月季了?也不知从哪个乡野之地移栽过来的,瞧着便是破败相,真不中看。” 夹枪带棒的一通话,听得正阳头一个变了脸色:“朱姨娘,再美的花,也有凋谢的时候,更何况,有人还偏偏喜爱这月季。夫人,咱们往河边瞧瞧去!” 朱氏被一个丫鬟白抢了几句,脸色有些不悦。 心腹梨花帮腔道:“不过是名花看得多了,瞧着这月季心中觉得新鲜罢了,要奴婢说啊,怎么看,都是一股子小家子气,上不了台面。” 好个聪明的丫鬟。 朱氏反怒为喜:“花中之王,唯有牡丹,这月季如何能比肩?山野的东西,能入得这相府,必是那管花圃的人瞎了眼。” “你……”正阳气不过,便要上前理论。 “正阳!” “夫人?”正阳恼怒道。 夏茵柔摆摆手,轻道:“咱们走吧!” 朱氏主仆相视一笑。梨花得意的上前,一脚把那月季踩在脚下。绣花鞋毫不留情的捻了几下。 一地残花。 夏茵柔浑身轻颤,目现寒光。 她定定的看了那残花许久,抬头,幽幽含笑,朝远远跟在身后的几个婆子招了招手。 婆子们见夫人招唤。颠颠的跑上来,为首的恭敬道:“夫人,有什么吩咐!” 夏茵柔纤纤玉手轻抬,笑道:“这个丫鬟以下犯上,按府里规矩,该如何处置。” 婆子也是个人精。思了思笑道:“回夫人,先夫人在时,对这样的丫鬟轻则是罚月银,重则赶出府去。” “夫人,奴婢何时以下犯上。奴婢不过是就着正阳的话,论几句花罢了!”梨花见势不妙,先声压人道。 夏茵柔视而不见,只对着婆子说话:“先夫人在时,府中丫鬟也敢这么对先夫人说话?” “这……”婆子沉吟着不敢说话。 “回夫人,我家先夫人在时,别说是府里丫鬟,便是各房姨娘。也不敢对此跟夫人说话!”刘妈妈不知从何处冒出来,轻巧的上前回话。 梨花一见是刘妈妈,心里有些犯杵。不敢多言。 夏茵柔瞧得分明,故意道:“原是刘妈妈来了。那以刘妈妈之见,这人该如何处置?” 刘妈妈面色一凛,上上下下把梨花打量了一番,道:“依奴婢之见,此人便是发卖出去。也不为过。不过看在她是初犯的份上,罚两个月的月钱。以示小戒。” 夏姨娘深深一笑,道:“既如此。就请妈妈处置吧。朱姨娘,千万别忘了前几日,我说过的话。若再以下犯上,下回动的,可就不是丫鬟了!” 说罢,也不去看朱寻雁那青白交加的脸,轻巧的转了个身,扶着正阳便迈开了脚。 婢女被罚,自己被当着众人的面警告,朱氏心头一怒,拿出往日的泼辣性子,不管不顾道:“夏茵柔,你别杖着老爷宠爱,便为所欲为,这高府姓高,不姓夏。我看你能猖狂到几时!” 夏茵柔想都未想,转过身,抬手就是一个巴掌,清脆的声音令所有的人为之一振。 “你猜猜,我能猖狂到几时?” 夏茵柔取出帕子,嫌弃似的擦了擦手,留下一个媚媚的浅笑,主仆俩飘然而去。 朱姨娘看着那一方被扔弃的帕子,缓缓而落,心里宛如被刀绞了一般的恨。那夏氏当着丫鬟,婆子的面,说动手就动手,欺人太甚。 “我不活了,我要到先夫人跟前哭一场去,我嫁到府里这些年,别说夫人,就是老爷,也舍不得动了下手指头啊。没活路了,活不了了……夫人啊……你睁眼看看吧……” 刘妈妈吓得赶紧一抬手捂住朱姨娘的嘴,低声道:“姨娘,听妈妈一句劝,万万使不得。老爷如今宠着她,你这一去,指不定又碰了一鼻子的灰,不如徐徐图之,方是正经啊!” 那梨花也怕事情闹到老爷跟前,她落不得好,赶紧劝道:“姨娘,刘妈妈说得对,这会子姨娘刚刚解了禁足,又闹一场,老爷定不会帮姨娘说话。” 朱姨娘一把推开刘妈妈那略带灰尘气的粗手,绣花鞋狠狠的踩上帕子,用力捻了几下,犹不解恨,冲着夏氏的背影,恨恨啐道:“小妇养的,咱们走着瞧!” 目光一扫,那丫鬟,婆子们都远远的瞧着,不由气骂道:“看什么看,都给我滚远些!” 刘妈妈挥挥手,下人们纷纷四下散去。 “姨娘这又是何必呢?我刚刚好路过,老远就看到姨娘与夫人遇到了一起,心里头想着要坏事,紧赶慢赶的还是没赶得及。” 梨花幽幽道:“刘妈妈,别说得比唱得还好听,你刚刚还说要罚我月银呢。” “梨花姑娘,不过是两个月月银,既不伤筋,又不动骨,主子手指缝里露一点给你,你就够了,何苦还要跟夫人对着干。如今新夫人盛宠在身,明眼人都避着,偏偏你还不知死活的往前凑。” 刘妈妈一边说,一边留神着朱姨娘脸上的动静。 “你若想着死。没人拦着,可别累了姨娘和姨娘的一双儿女。我可听说老爷要给府里的少爷,小姐论亲了,这个时候得罪了夫人,万一到时候她使了阴招。到头来吃亏的可不是你,是二少爷和二小姐。” 刘妈妈这一番话,实打实的敲在了朱寻雁的心坎上。 都说庶子庶女的婚嫁捏在正室手里。夏氏再不济,如今已是当家夫人,两个孩子一娶一嫁,娶的什么人。嫁的什么人,彩礼多少,陪嫁几何,可不都在夏氏手里捏着吗。 再者说如今夏氏正得了老爷的青眼,万一她吹吹枕旁风。这不是要坏事吗?念及此,朱氏浑身一颤,脑子无比的清醒,暗暗后悔她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 刘妈妈看在眼里,笑在心里,故意道:“我不过是瞧着我们先夫人在时,跟姨娘要好,这才提点几句。原是我多嘴了。姨娘。我先去忙了。” 朱寻雁忙朝梨花打了个眼色,佯骂道:“作死的小蹄子,好歹都分不清楚。还不快跟刘妈妈赔个不是。” “刘妈妈,对不住,瞧瞧我这嘴,可不是心直口快,容易得罪人,刘妈妈大人有大量。饶过我这一遭吧!”梨花虽心下不服,但不得不说。刘妈妈这话讲的极有道理。 刘妈妈轻轻一叹,似有意。似无意道:“你们啊,何曾知道新夫人以前的手段!” 朱姨娘一听这话,两眼直发光。又朝梨花使了个眼色,道:“妈妈,我这半边脸肿着,也不能见人,劳妈妈送我回院子,好歹替我挡上一挡。” 梨花也道:“走吧,妈妈,我那里还有一壶上好的米酒,正好给妈妈解解馋,走吧,走吧!” 刘妈妈被这主仆俩一左一右架着,摆脱不得,只得依言行事。 无人瞧见,刘妈妈低下头的那一瞬间,平和的眉宇间竟一派凌厉。 …… “夫人,今儿这一巴掌,可真解气!” 正阳满脸兴奋:“夫人手嫩,以后这种粗活,奴婢来做。” 夏茵柔进高府时,尚未有朱,何两位姨娘。后来因失了孩子的缘故,夏氏一直静卧在床养身子,及少出来走动,自认为与朱、何二人无甚过节。 夏茵柔自嘲一笑,笑意凄惨:“人啊,果然是要狠一些,方才不会被人欺负!” …… 谭嬷嬷的院子,极小。 两株海棠一左一右,开得正艳! 林西觉得那海棠花很是打眼,心中莫名恍惚。 褪尽东风满面妆,可怜蝶粉与蜂狂。自今意思谁能说,一片春风付海棠。 犹记得小时候,父亲教她读书识字,常与她说这四句话,且脸上总有落幕,久而久之,林西便不大喜欢这花。一丝香味也无,便是开得再艳,也是遗憾! 林西探头探脑的在门口打量了会,决定不做那采花贼的行径。于是乎,她理了理衣裳,光明正大的走了进去。 “谭嬷嬷在吗?谭嬷嬷在吗?” 林西一声高过一高,喊了半天,无人应。心道这可怪不得我了。 手刚刚抬起,却听谭嬷嬷冷冰冰的声音,不高不低的响起:“你要做什么?” 林西吓了一跳,忙转身陪笑道:“谭嬷嬷好,大少爷让我来谭嬷嬷院里折几枝海棠花。府里几位少爷,小姐想以海棠为题,拟诗一比高下。” “出去!”谭嬷嬷着一家普普通通的家常衣衫,目光如炬。 “啊……”林西愕然! “出去!” “谭嬷嬷,我不过是想摘几枝花而已,求求你行个方便。要不然,大少爷那头,我不好交差。” “一个奴婢,还自称我,要在以前,早就拉出去杖毙了。高府的规矩果然稀疏平常。滚出去!” 谭嬷嬷脸色越来越难看。(我的小说《极品丫鬟》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 ps:感谢enigmayanxi的打赏,么么哒! 第一百二十六回 无情男人心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极品丫鬟》更多支持!林西觉得自己像入侵了别人地盘的小老鼠,除了抱头而窜,似乎没有别的办法。 “谭嬷嬷,咱们商量商量,你看……哎……哎……别……别动手……我走……我马上走!” 林西见她拿起了门前的扫帚,心抖了两下,忙不迭的跑到了院外,正欲回头再求几句,院门呯的一声,紧紧关上。 林西大怒。 若不是她逃得快,定要被那扫帚扫到。不过是折几枝海棠,用得着连武器都使上吗,君子动口不动手,知道吗。 暴力啊! “哈哈哈,你这丫鬟,果然被打出来了。” “紫薇姐姐,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还不是为你来了?”紫薇见林西一脸狼狈,插着腰,笑得花枝乱颤。 “为我?”林西不解。 “真是个傻的。谭嬷嬷这人,最不喜别人到她院子里。所以这些年,她院子里的那两株海棠,从来没有人敢去摘过。别说是你,便是三小姐去了,也照样被她赶出来。”紫薇讥笑道。 林西心有余悸道:“怪不得呢,我说我一进去,她就拿了个扫把,见着我,就像是见着贼似的。” “走吧,哪边的海棠不能摘,非要摘她院里的?她就是怪人一个。” “可大少爷不是指名了……” “嗨,说你是傻的,可不就是个傻的。正是大少爷偷偷让我来的。”紫薇眼中掠过不屑。 林西诧异:“为何?” “大少爷说等你把花折来。不知道要何年马月了。走吧,少爷,小姐都等着呢!” “怎么你们都知道这事,偏我不知道?”林西思了思,心道我在这府里四年。好像没听说过谭嬷嬷有这怪僻啊。 “她那样一个古怪的人,动不动就打人手心,对着主子也没个好脸色,哪个耐烦去说她。你不问,我们自然是懒得说的。再说,哪个吃饱了闲着没事。往她院里跑。走吧!” 紫薇一把扯过林西,拖着就走。 “那还让我来?”林西嘀咕。 “主子们斗趣的事,不有些难度,哪来的乐趣!” 林西感叹道:“女子,还是温柔些。比较讨人喜欢,紫薇姐姐,你说是不是?” 紫薇瞧了瞧四下,压低了声道:“听说是受过情伤,才性情大变。” 情伤?原来如此!林西明亮的眼睛,闪过八卦的光芒。 “对了,我刚刚来,听园子里的婆子说。夫人打了朱姨娘一记耳光,你瞧见没有?”紫薇低声道。 “啊,有这等事?我没瞧见。我路过的时候。正好瞧见夫人带着正阳在花圃里赏花。”林西如实道。 紫薇叹了叹道:“千算万算,谁也没有算到竟是夏姨娘扶了正。” 林西听她话里似有感慨,笑道:“不好吗?这样,咱们三小姐可就是嫡出了。” “好是好,可你瞧瞧夫人对咱们小姐,还不如原来的崔夫人好。嫡出又有什么用?” 林西不知道如何接话,遂心下一动道:“紫薇姐姐。夏夫人娘家在哪里啊?兄弟姐妹几何啊,怎么身边就一个正阳侍候?” 紫薇摇头道:“这个我不知道。只怕得像刘妈妈这样的老人,才能说出一二分来。反正我到三小姐跟前这些年,从来没有见过夏家来人。对了,我刚刚看到刘妈妈跟着朱姨娘走了。奇了怪了,刘妈妈和朱姨娘,素来不走动的,何时这两人凑到了一起?” 林西思了思,心下便有所得。 自崔夫人死后,夫人身边最得用的两个人,水仙去了大少姐院里,刘妈妈还在府里当着原来的差事,但到底不比崔氏在的时候。 刘妈妈管着府里的丫鬟采买,金银采买,最是个油水足的位置,既要防着下头的人眼红,又得提防老板换上自己的心腹,自然要找个靠山投奔投奔。府里三位姨娘,就数朱姨娘最拿得出手,这不,就投奔去了。 林西自鸣得意,认为这一通分析,很是在理。 两人在园子里转了小半圈,折了几枝卖相好的海棠花,颠颠的往欣然院回话。 …… 话说刘妈妈从朱姨娘处出来,便往自家屋里去。 水仙已等候多时,见她来,忙迎上去道:“妈妈回来了!” 刘妈妈朝两个刚留头的小丫鬟挥了挥手,片刻屋里便没了旁人。 水仙见她额头微有汗,拎起桌上的茶壶,倒了盅温茶。 刘妈妈接过,一气喝了半盅茶,道:“事情成了。” 水仙轻咳一声,道:“那何姨娘那头?” “夫人走前,何姨娘发过誓,我回头再去探探。大小姐院里,你给我看好了。左不过两年,大小姐必是要出门子的。” “妈妈放心,大小姐自夫人过世后,似一下子懂事了不少,凡事也肯听我劝导。跟过去的陪嫁丫鬟,我正在细看。” “那就好,如今就是大少爷的婚事没个着落。” “要不,咱们给崔家捎封信去,看看有没有好的……” “水仙!” 刘妈妈目色暗沉,头朝皇宫方向抬了抬道:“不能跟崔家扯上关系,上面防得紧。再者说大老爷离京时交待过,只让咱们远远看着,不让咱们插手。大少爷是高家长子长孙,高府日后的当家人,他的婚事,老爷,老太爷肯定重视。” “妈妈说得对。” 水仙反应迅速:“是我多想了!” 刘妈妈眼眶微有湿意。 “哪里是你想多了。太太,崔家对咱们这般好,咱们做下人的,如何能不尽心?太太生前。最放不下的,便是两个孩子,咱们啊,必定要替她看严实了。” 水仙垂下了头,叹道:“夫人生前统共就两个愿望。除了少爷小姐,便是想着要让崔家的两个姑娘,坐得这相府夫人的位置;哪知老爷她……” “所以我跟你说,那夏氏绝不是什么好东西。什么吃斋念佛,不过是哄骗人的玩意,要真入了佛门。哪里还会再出来。咱们夫人一辈子,就亏在她手里。依我之见,当初就该……”刘妈妈目露狠光,及时的刹住了嘴。 水仙心有不甘道:“咱们老爷也是鬼迷了心窍,为了这样一人狐媚女人。居然生生把夫人给逼死了,那夏氏除了长得好看些,有哪一样比得过咱们夫人。” “最是无情男人心。咱们老爷比着旁人,还要无情三分。崔家对高家这样好,他居然还把崔家给卖了,别说是夫人,大老爷,便是我们这些做下人的。瞧着也寒心啊!” 两人一想高相爷这般薄情负心,不由的心中有恨;又想到夫人含恨而亡,心中有悲。默默的对坐了一会,滴下几滴泪来。 许久,刘妈妈看了看时辰,擦了把眼泪,神色黯淡道:“去吧,大小姐院里离不了人。” 水仙起身。想了想,又道:“宫里。要不要捎些东西去。表少爷一个人在里头,连个信也没有。不知道日子好过不好过?我看大小姐惦记着,索性让她做了几身衣裳,这两天就能收针了,就是不知道要往哪里送。” 刘妈妈思忖道:“这事,待天黑了,我去找大少爷。” …… “唉!”一声长长的叹息声在偌大的御书房里响起,发自龙案前直立的一位锦衣男子。 男子着青石色衣衫,腰背挺得直直,正无聊的捻着脚下的大理石砖。 捻了几下,又一声长叹,幽幽响起。 “崔侍读,连同刚才一声在内,短短一个时辰,你已叹了三十三下。” 崔瑾辰低眉顺目道:“回皇上,侍读离家半年,心中甚是想念,思乡之情日盛,故长叹!” “你是在怪朕把你留在身边?” 留? 崔瑾辰心下冷笑,用个“扣”字更为妥当。 四月前,姑母过逝,七七四十九天出殡。他与父亲欲返北边,却迎来了一道圣旨。 圣旨宣他入宫,作皇帝侍读,待皇帝大婚后,方可出宫。 父亲当时便白了脸色。 入宫前夜,父子俩促膝长谈。崔瑾辰方知自己入宫为皇帝侍读,不过是帝王的权衡之术罢了。看似皇宠在身,前途不可限量。实际上只是个人质。一个用来安抚及掌控崔家的人质。 欺人太甚啊! 思及此,崔瑾辰嘴角泌出冷笑,恭敬道:“侍读不敢!” 明道帝赵靖琪揉了揉发酸的手,叹道:“瑾辰,再过三年,朕必大婚。到时候,朕定会下旨,放你出宫。” 崔瑾辰冷笑更甚,跪拜道:“皇上一言九鼎,侍读多谢皇上圣恩!” 赵靖琪见其惺惺作态,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遂朝小松子递了个眼神。 松公公拂尘一甩,尖声道:“崔公子,皇上对你向来是和言悦色的,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崔瑾辰想着父亲那一夜的交待,伏倒在地,朗声道:“侍读知罪,请皇上责罚!” “你……”松公公被堵了个哑口无言。 这个崔瑾辰也真是头犟驴,入宫做皇帝伴读,这是天底下男子,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偏偏这位爷,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一副不情愿的表情。 入宫四个月了,除了叹气,便是动不动的求饶,一点子世家公子的气派都没有。亏得皇上忍了他这么久。 松公公转身涩然道:“皇上,您看……”(我的小说《极品丫鬟》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七回 富贵险中求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极品丫鬟》更多支持!无用的蠢货! 赵靖琪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松公公忿忿的朝地上之人看了两眼,与书房里侍立的小太监一道退了出去。 “起来吧!”赵靖琪叹了口气道。 “谢皇上!”崔瑾辰显然死猪不怕开水烫。 “陪朕出去走走?” “皇上,太后懿旨,皇上需得批完当日奏章,方可去玩耍!” “那你与朕说说话!” “回皇上,侍读不敢。要是说错了话,回头让太后知道,侍读便是这大莘国的罪人!” “那你与朕说说北边的事!” “回皇上,侍读更不敢。太后交待,不可与皇上说些对朝政无用的事。需得时时刻刻规劝皇上,以江山社稷为重,以天下百姓为重!” “你……崔瑾辰……你大胆。” 赵靖琪终是失了耐心,大怒道:“如此跟朕说话,当心太后未治你,朕便先治你一个不敬之大罪!” “侍读惶恐,侍读有罪,皇上饶命!”崔瑾辰颤悠悠跪了下去,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崔瑾辰,你别以为朕不敢动你,朕不过是念着你有高才,将来是莘国的股肱之臣,心中不忍罢了!”赵靖琪咬牙。 “回皇上,崔家祖训,再有高才,也不得入朝为官。皇上若真看侍读不顺眼,就请给侍读一个痛快吧!” “侍读,侍读,你他妈除了这两个字,还能说点别的!”赵靖琪拿起御案上的奏章。劈头盖脸的朝崔瑾辰扔过去。 “朕哪点对你不好?处处护着你,顺着你的心意,朕不过是从小没个兄弟,看你与朕相差无己,把你当兄弟看罢了。你还倒来劲了,瞪鼻子上眼。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 崔瑾辰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 “三儿,正所谓富贵险中求,此次入宫,是劣势。也是优势。崔家百年来,没有一人简在帝心。据为父所探,此次你三叔被禁,是先帝亲下的诏令。倘若你能与新帝处好关系,让他相信崔家无不臣之心,那么你三叔早晚有被解禁的那一天。” “父亲,如何处好关系?” “三儿,百年前。天子自称为孤,也是孤家寡人的意思。正所谓高处不胜寒,莘国皇室。只得新帝一人,无兄无弟,比着其它帝王,更加渴望亲情。就看你抓不抓得住这个时机。” “父亲,你的意思是……” “三儿啊,你要记得。皇帝首先是人,其次才是帝王。人吃五谷杂粮。怀七情六欲,总有弱点。兵法云: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这话,你好好悟一悟。” …… 父亲临别的叮嘱,犹在耳边,关切之意,历历在目。四个月的布局,今日也该收一收了。 崔瑾辰长吸一口气,抬首正言道:“皇上,我心中有恨!” 赵靖琪微微一愣:“恨在何处?” “恨身不由己,恨身在异乡,恨亲情牵绊,恨亲情相隔!” “朕知道你恨,却无能为力。父皇遗命,朕不得不从,你只陪伴朕三年,三年后,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此话当真?”崔瑾辰稍一思忖。 “君无戏言!”赵靖琪言之灼灼。 “如何相信?”崔瑾辰俊眼一抬。 “这……” “打一架如何?”崔瑾辰挑眉。 “打一架?” “皇上肯舍下身段陪我打一架,我便相信!” “好,打就打,朕未必打不过你!”赵靖琪被挑了兴头,豪情万起。 “皇上小心,我的拳头也不是吃素的!” …… 松公公无趣的侍立在门口,太阳暖暖的晒在身上,心下犯困,两个眼皮直打架。 正强撑之际,却听得御书房里有了响动。慢慢的,响动越来越大。 松公公浑身一凛,睡意全无,忙侧着耳朵倾听。这不听则已,一听吓得两条腿直打颤。 这……这……崔侍读大胆……居……居然……敢…… 松公公不及深想,一头撞了进去。只见腥红的地毯上,崔侍读把皇帝压在身上,拳头高举。 松公公三魂立马掉了两魂。 大胆啊,果然是大胆啊,连皇上也敢压在身下,这……这……是灭九族的大罪啊! “大胆崔瑾辰……” “滚开!泄露半个字,朕要你的脑袋!” 松公公呆了一呆。 “皇上啊!” “滚!” 一声暴怒,松公公扑通跪倒在地,哆嗦了几下。 说话间,地上两人翻了个身,皇帝把侍读压在了身下,拳头毫不留情的往崔瑾辰身上招呼。 就在松公公心头一松时,这两人又滚了几下,换了个身位。松公公心头一紧,暗道不妙。 妙字还未出口,形势起了变化。就这样滚过来,滚过去。十来个回合后,两人体力不支,纷纷倒地。 皇帝修长的身形,呈大字型,气喘吁吁道:“痛快,痛快!朕活了这么大,从未像今天这般痛快过!” “皇上,皇上,有没有伤着……” 松公公爬到皇帝跟前,上下打量一番后,掏出帕子给皇帝擦汗。 赵靖琪一把推开。 崔瑾辰挣扎着要爬起来,还未起,人又倒下,索性瘫开了手脚,咧嘴一笑,自嘲道:“我瞧着皇上身形单薄,哪知很有几分蛮劲,这拳头砸上来,还真疼!” 赵靖琪喘了两口粗气。抬一头,松公公会了意,忙道:“那是皇上天生龙威,自幼拜名师练过。哼,自不量力!” “我不服!” 崔瑾辰大吼一声:“下回再比过!” 下回? 松公公心头一颤。心道这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还敢下回,看我如何…… “比就比,朕不怕你!” “皇上……”松公公急道。 “滚开,备汤水,备晚膳。朕要沐浴吃饭!” “老子也要沐浴,不要吃饭,要吃肉!”崔瑾辰很是不客气对松公公道。 “你……竖子无礼,居然敢自称老子……” “住嘴,按他说的做!此事要泄露一个字。朕让你身首分离!” 松公公吃憋,用眼睛狠狠的剜了几下呈死猪状的崔侍读,后槽牙磨得咯咯直响,一言不发的躬身退了出去。 …… “皇帝这会在做什么?” 李太后一身正红色五凤吉服,华贵而夺目,手中的鱼食轻轻的撒在大缸里,引得鱼儿争相竞食。 春阳在一旁笑道:“皇上这会应该在御书房里批奏章。太后若不放心,奴婢陪您瞧瞧去。” “什么放心不放心的。” 李太后摇头道:“皇上都十六了。难不成还像以前那样,让哀家一日跑几趟。” 春阳笑道:“皇上便是六十了,太后该跑的。还得跑。奴婢瞧着皇上这几日又是读书,又是朝政的,脸上清瘦了不少。” “嗯,回头吩咐御膳房,多弄些皇上爱吃的。” “是,太后。咱们进殿吧。外头起风了!” 李太后身形未动,淡淡道:“逍遥侯这些日子在忙什么?” “回太后。奴婢听说逍遥侯前几日便出京了。” 出京了? 李太后心下一动,展颜笑道:“着人传个讯。让那几个孩子进宫玩一趟,陪哀家说说话。” “奴婢一会就派人去。” “最近崔家那小子,听不听话啊?” “回太后,暗中派人盯着呢,听说还是那副样子,阴死阳活的,整天唉声叹气。” 李太后冷笑连连。 “崔家百年世家,教养出来的孩子也不过如此。一点点小小的挫折便一撅不震,能成什么大气候?想当初,哀家被先帝藏起来,一藏便是十五年,日子如何熬?不就这样熬过来了吗。忍不得一时之痛,何来今日的荣华富贵!” 春阳微微沉吟,笑道:“崔家小子如何能跟太后比肩?别说是他了,放眼天下,能像太后这般聪慧,隐忍,又与先帝琴瑟合鸣的女子,奴婢瞧着,也只太后您了。” 话音刚落,却见太监夏东打着秋千,匆匆而入,春阳低语道:“夏公公来了,太后进去吧!” 李太后会意,扶着春阳缓缓入了宫殿,坐定,挥退众宫女。 夏公公行过礼,正色道:“回太后,秦国夫人府想与高相府上结亲,听说连媒人都请好了。” “噢?”李太后挑眉。 “秦国夫人,这个老妖婆怎么又出来蹦跶了。”春阳转首打量太后脸色,冷笑道。 李太后手轻轻一抬,春阳自知失言,忙垂下头。 “说的是高府的哪一个啊?” “回太后,说的是高府嫡出的大少爷高子瞻。” 夏公公顿了顿,笑着上前一步,又道:“听说是走的高府老太爷的路子。” 李太后轻轻一叹,脸上不怒反笑道:“他们是见不得哀家如今高高在上,想给哀家添些堵吧!” 春阳眼波一转,嗤笑道:“太后,容奴婢多句话,秦国夫人怕也是知道以后的日子难过,这才想着法的与高府结亲。” 夏公公揣摩太后心思,笑道:“高府百年世家,钟鸣鼎食,秦国夫人府不过是杖着先帝厚爱,才封了府邸,这门第上,可不般配啊!” 李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确是这个道理。你们见高相其人,文采斐然,精明能干,长得又是一表人材,其子必不会差。不仅是门第上,连相貌品性上,也差得远了去。” 春阳笑道:“太后这样一说,奴婢倒想起一人来,与高家大少爷颇为相配?”(小说《极品丫鬟》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 ps:感谢书友的打赏! 近日阴雨纷纷,天气渐寒,书友们好好保重身体。 第一百二十八回 月黑干活时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极品丫鬟》更多支持!“何人?”李太后兴致满满。 “太后忘了,逍遥侯府嫡出的大小姐,太后嫡嫡亲的亲侄女凤津小姐。” 李太后不喜反忧,沉吟半晌,摇头道:“不妥,不妥,哀家记得凤津今年有二十了。” 春阳一拍脑袋,懊恼道:“瞧瞧我这记性,竟比不得太后,可不是凤津小姐比高家大少爷大吗。” 夏公公笑道:“太后,民间有句俗语叫女大三,抱金砖,高家大少爷今年十八,不过是大了两岁,又有什么关系?” 李太后脸上露笑意,道:“哀家当年在宫外,也听过这俗语。只是不知道高相爷,瞧不瞧得上逍遥侯府的门第,毕竟哀家那大哥,原是商户出身。” “太后啊,这事依奴婢看,只要您牵牵线,搭搭桥,说不定啊,就能成!” 李太后喜道:“哀家那侄女,左一个看不中,右一个看不中,逍遥侯夫妻急得跟什么似的,这万一跟高家的看对了眼……” 春阳嘴角弯道:“反正奴婢就是不想让秦国夫人抢了先。当初先帝立后,这老太太在当中插了多少只脚,奴婢可记得牢牢的呢!” 李太后嗔看了春阳一眼,但笑不语。 夏公公打了个千儿,笑道:“太后可不能光顾着给旁人做媒,皇上的终身大事,也该慢慢相看起来。” 李太后看着一左一右两个心腹。沉吟半晌,许久才叹道:“是该慢慢的相看起来了,逍遥侯回京,让他立刻来见我!” …… 热闹了一天的欣然院,总算是清静下来。 丫鬟婆子们忙着收拾杯碗筷碟。打扫院落。林西和荷花一道,侍候二少爷用晚膳。却见朱姨娘打了帘子进来。 高子眈见是她,也不起身招呼,只道:“姨娘用过了?” “用过了,过来瞧瞧你,顺便消消食。” 林西忙让出身位。荷花替朱姨娘沏了热茶,亲自奉到跟前,顺道打量了一番。 啧啧啧,还是打得太轻,白皙的脸上半分痕迹都没有。 朱姨娘接过茶。目光不善的看了两人一眼,把茶盏往桌上重重一搁道:“二少爷这几日书读得如何,觉睡得如何?” 荷花正色道:“回姨娘,二少爷夜夜读书至亥时,很用功。觉睡得也好,一夜至天亮。” 朱氏眼中闪过鄙夷,不屑道:“那贱婢呢?有没有夜夜狐媚二少爷?” 二少爷的通房陈玲姑娘,虽是朱姨娘亲自弄进来的。不知为何,朱姨娘对她却没有好脸色瞧,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充份印证了婆媳自古是冤家的道理。 “姨娘,什么贱婢,贱婢,别说得那么难听。”高子眈一搁筷子,顿时没了食欲。 “好,好。不说,不说。怎么我来了。也不见过来给我磕个头啊?” 林西心下一叹,合着你当自己是夫人呢。还磕个头,遂陪笑道:“姨娘别气,玲姑娘昨儿身子有些不适,在房里歇着呢。要不,奴婢去叫她?” “倒也不必了,你们出去,我有话与二少爷说。” 林西乐得不凑在跟前,朝荷花递了个眼色,正欲出去,却见朱姨娘跟前的小丫鬟匆匆掀了帘子进来,急道:“姨娘,快回吧,老爷往咱们院里去了。” “当真?” 朱姨娘笑顔如花,扶了扶发髻上的蜜蜡水滴状赤金钗,得意道:“儿子,姨娘先回去了,得空了再来瞧你!” 说罢,扭着腰肢,喜气洋洋的便走了。 林西见她来得匆忙,走得匆忙,心里正想腹诽几句,忽然心头一动,眉眼舒展开来。 老爷往朱姨娘院里去了,按照惯例并朱姨娘缠人的本事,今儿晚上肯定是不会走了,那么夫人那边岂不是…… 林西瞧了瞧外头的天气,心中慢慢盘算起来。 …… 月影如魅,暗夜森森。 偌大的高府一片沉寂。 月黑风高时,正是干活时。林西一身黑衣,熟练的翻过墙头,消失在黑暗中。 朝春院的里屋,仍有灯光,细细碎碎似有人说话的声音。 林西微有惊讶,悄声隐蹲在窗下。 …… 夏茵柔着深绿色缎面小袄,散着发,倚在绣荷花锦垫上,手持佛经,默默诵念。 正阳端坐在塌上,就着烛火穿针引线,绣着半副已完工的荷花图。 半晌,许是累了,正阳放下针线筐,揉了揉发酸的脖子,道:“夜深了,夫人安置吧。” 夏茵柔恍若未闻。 正阳无奈,上前轻轻拿过夫人手里的佛经,轻道:“子时都过了,夫人再不歇息,奴婢可不依。” 夏茵柔抬起头,露出秀美柔和的颈脖,脸色微微有些苍白,道:“难得他往朱氏房中去,我正好多念几遍。” “夫人都念了几个时辰了,凡事也该有个度。”正阳劝道。 夏茵柔无奈,轻轻“嗯”了一声。 …… 片刻,屋里烛光吹灭,四周漆黑一片。 林西暗下松了口气,黑亮的双眸轻轻一动,悄悄的换了个姿势,凝神听着里头的动静,等着主仆两个熟睡。 时间一点一点的逝去。 林西心头默念到五百,从怀里掏出迷香,正欲有所动作。死一般寂静的院子里,响起了一声惊叹,直把她惊出一身冷汗。 一个柔美的声音似有若无的响起。 林西耳尖,听出是夫人,暗道这夏氏难不成是夜猫子型,一到夜里便精神十足。又或者没了老爷温柔的怀抱。她孤枕难眠? 正想着,又有说话声传出。 “夫人这个月来老是叹气。奴婢心里听着总不是滋味,年纪轻轻的,没的把福气都给叹跑了。” “我这样的人,哪来什么福气。” “夫人何苦说这样的话?如今日子太平。该来的福气都会来。” “正阳,这几日,我反反复复的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梦,梦里总有刀光剑影,总有孩子的哭声,背对着我。身子一抽一抽的,瞧着可怜。” “那是前头两个夫人的孩子,在埋怨夫人没把他们护好。等到了十五那日,奴婢偷偷往寺庙里给两个小主子烧些香,请得道高僧念些往生经超度。” 林西心头一惊。只觉得背后凉飕飕的。如此看来,这夏夫人还怀过两个孩子,不知何故,给弄没了。 “你说她们在下面遇见了吗?” “会吧,奴婢也说不好。” “不知道崔氏见着那两个孩子,会不会心中有愧?” “有愧……看着是尊活菩萨,实则心机最狠毒,也怪不得死不瞑目。合着全是报应。” 林西一把捂住自己的嘴,眼珠子只差没瞪出来。 我的个爷爷啊,原来夏氏先前的两个孩子。是被先夫人崔氏干掉的啊。这么说来,三小姐已经是……这……这也……太出乎人意料了。 林西印象中的崔氏虽然清瘦,说话轻轻柔柔,一派大家闺秀的模样,行事也周正,怎么会……竟然会做这种事情? 林西稍稍一想。便想明白了。 妾室长得如此美貌,深得老爷喜欢。正室心怀嫉妒。便趁机下了手,以防妾室坐大。哎。大户人家的争斗,素来是刀光剑影,鲜血淋淋,不足为怪。 “算了,她也是个可怜人!” “可怜人?她算哪门子可怜人?夫人快别提她了,提起来,我这心里就有气。当初若不是因为她,夫人何苦怀了个身子躲到庄上?不到庄子上,又如何出得了那事?不出那事,夫人又何苦信了佛。白白浪费了这十多年的青春年华。 “话也不能这么说,我信佛不光是为了孩子,也为了……哎……正阳,一晃,竟二十年过去了,咳……咳……咳!” “夫人,前尘往事,何必再想起?累得自己一身病。夜了,早些睡吧,我守着夫人,夫人安心睡!” 屋里渐渐没了声响。林西蹲在窗下,只觉得腿脚发麻。 后头讲的那些话,她全然没听懂,也不想听懂,无非就是宅门的妻妾相斗的阴私事,这与她全然没有半分干系。 这夏氏也真是好兴趣,更鼓都敲过四下了,还在回忆以前那些个破事,夫人哎,早些睡吧,你睡了,我好干活,你这没完没了的,让别人怎么活? 林西腹诽了几句,揉揉了双腿,又静等了半个时辰,这才猫着腰,把别在腰上的管子掏出来,装上迷药,对着窗户轻轻吹气。心道,对不住了,这玩艺只是让你们睡得更沉些,半分不会伤及身子。 “谁?”一声厉喝在暗夜中响起。 什么情况? 林西吓了一跳,心头一慌,管子掉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林西刚想弯身去捡,却见窗户突然打开,一个黑影迅速移到跟前。 林西一愣,大事不好,逃了再说。遂脚底抹油,窜了出去。 她快,哪知屋中那人速度比她更快,一个飞跃,人已破窗而出。 杀气,浓浓的杀气。 林西暗道不妙,今日遇上高手,怕要败露,顾不得多想,脚下使劲,丹田提气,跃上了墙头。 还未站稳,突然一阵暗风欺来,腰间已环上一只手。 是敌是友? 林西尚未叫出声来,却感觉身后剑气袭来。 后有追兵,前有强敌,我命休矣。她认命的闭上了眼睛。(小说《极品丫鬟》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 ps:三角猫的功夫,却也要学着别人做贼,包子真替小西同学捏一把汗呢! 第一百二十九回 差点折了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极品丫鬟》更多支持!就在林西认命的闭上了眼睛,却听得身后“呯”的一声,两记闷哼后,一个天旋地转,那环着她的人脚下轻点,飞身跃了出去,速度之快,令人乍舌。 “好轻功!” 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林西由衷的赞了一声。 “闭嘴!” 低沉的男声不客气的骂道:“蠢得像头猪。” 林西一愣,睁眼对着那蒙面男子瞧了半晌,厚着脸皮道:“兄台,你见过我这么苗条的猪吗?” “我没见过你这么苗条的猪,也没见过比你还蠢的猪!” “那是因为你见得少。”林西不知死活的轻声嘀咕了一句。 “放屁!”齐退没有忍住。 “屁有香屁,有臭屁,还有不香不臭的屁,敢问兄台,你放的是何种屁?” 林西见来人没有恶意,里外里放松心情,涎着脸道。 齐退强忍着把怀里的人扔下去的冲动,磨了磨牙,眼中寒光闪过。 心道这哪里是个娇滴滴的姑娘,分明是个二癞子。公子若真是喜欢她,那眼睛得瞎成啥样。 林西见他不语,又道:“敢问兄台贵姓,救命之恩,容日后再报!” 齐退翻了个白眼。若不是因为公子有令,我管你死活。 “不必!” 林西哑然。 这人脑子莫非有问题,巴巴的救了她,又对她恶言恶语。这是强烈的精神分裂症啊。 “兄台,我从来不欠别人人情的,咱们……” “闭嘴,再说话,我把你扔下去!” 黑亮的双眸闪过狡狤。林西试探清楚对方性格,脾气,知道对方没有恶意,乖乖的住了嘴。 说话间,齐退飞檐走壁,熟门熟路落在欣然院旁的大树上。深喘几口气后,冷冷道:“那个婢女是个高手,以后小心些!” 居然是她? 她是高手? 林西来不及深思,人已被抛了出去。在空中翻了两个跟斗后,稳稳落地。 她四周打量几眼。灵巧的的钻进了自己的屋子,反身靠在门上,强按住几欲跳出胸膛的心脏,长长的吁出口气。 …… “夫人,你瞧瞧这个?” 正阳把管子递过去。 夏茵柔神情大变,惊声低呼:“是迷香?” “正是迷香。” “可看清楚是什么人?” 正阳心头一紧,摇摇头道:“一高一瘦两人。瘦的手轻功夫一般,隐在窗下。高的功夫深不可测。在外头接应。奴婢怕夫人有事,不敢追过去。只在窗户捡到了这装有迷香的管子。” 夏茵柔眼神空洞,许久才幽幽道:“正阳。你又救了我一命!” 正阳不忍再看,偏过脸道:“夫人,要不要我去把老爷叫来?查一查!” 查一查? 夏茵柔喃喃自语。 许久,她似想到了什么,一把抓住正阳的手,浑身颤抖道:“正阳……会……会不会……是他们?” 正阳见夫人吓得脸色惨白。嘴唇青紫,回握住夫人的手。坚定道:“夫人,我可以肯定。绝不是。” 夏茵柔似受了惊吓,如惊弓之鸟一般瑟瑟发抖:“那是谁?谁要害我,正阳,谁要害我?” “夫人,夫人,别怕,别怕!”正阳轻声哄道。 夏茵柔茫然凄惶,喃喃道:“我已经躲开了,躲得远远的,连孩子都没了……再也找不着了……为什么他们还不放过我,为什么……” 似老母鸡护着小鸡崽一样,正阳轻轻拍打夫人的后背,放缓了声音道:“依我看,若是他们,何必用迷药,只一刀杀进了,便可了事。” 夏茵柔迷茫抬起头,婉声道:“你的意思是……” 正阳扶夫人坐在床头,倒了盅热茶送到她手中,思忖道:“只有不入流的毛贼,欲行不轨之事,才用迷药。只怕是夫人坐上了这高府正房的位置,打了谁的眼。” 夏茵柔一盅热茶喝下去,冰冷的四肢才有了些许暖气,目光渐渐清明起来。 “你是说,是府里那几个?” 正阳点头道:“必逃不脱那几个。依我之见,夫人还是别瞒着老爷,此事有一,便有二,需得让老爷知道了才行。” 似有什么冰冷的东西,划过脸颊,夏茵柔素手一扶,竟是泪水。 吃斋念佛十多载,原以为已心如止水,眼泪都极少流。哪里知道…… 她痴痴的看着微湿的手指,轻声道:“当年崔淑兰对我痛下杀手,我念着她是妻,我是妾,咬牙忍下。如今我既坐上了这相府正室,已然是名正言顺的。倘若真是那几个欲加害于我,我必要与她们斗上一斗。” “夫人,这就对了。”正阳未料到今日之险,令夫人茅塞顿开,不由欣喜道。 这个月来,夫人为人做事,都极有能力,偏还藏着掖着,不到逼不得已,不肯出手。 如今的高府,跟崔氏在时一样,你不吃人,人便吃你!你不害人,人便害你。 “夫人有老爷做后盾,又没了当年的顾忌,何忍气吞声。这事绝不能就此作罢。” 正阳心思一转,又道:“我这就让人去唤老爷来。” …… 林北负手立于窗前,静静的看着夜色中的庭院,四周的疏影横斜,清幽静雅。 傍晚时分,天色忽变,竟刮起了风,院中满地皆是被吹落的桃李花瓣,红白映衬,一地零乱。 庄子三个,按着小西的意思。遍种粮食与瓜果,虽花费了他不少银子与精力,却不用担多大的心思,有铁蛋他们看着,只等着来年的收成。接下来。是该操心林家客栈的事了。 小西还有半年,从高府出来,这半年的时间,将将够在莘国两三处城池开铺子,到时候…… “师弟,还未睡啊!” 窗户外头。林南从夜色中打着哈欠走出来。 林北眉心微蹙,道:“刚刚喝了几杯浓茶,有些失眠,师姐今儿个可看了好戏?” “无趣,无趣。我最近发现万花楼越来越无趣。”林南依在窗户上,看上去有些吊尔锒铛。 “天天歌舞升平,车水马龙的,怎会无趣?”林北不解。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觉得无趣。来来回回都是那几个套路。你帐算得怎样?庄子开始挣钱了没有?” 林北笑道:“哪有那么快?约摸着得明年此时,才能赚到银子。” “不值,不值,还是开酒楼钱赚得快。对了。这是青青让我带给你的,你瞧瞧,写得如何?” 林南从怀里掏出几张纸。塞到林北手里,懒懒的又打了个哈欠,含糊道:“她说只要你点头,她宁愿自赎了身,在你身边做个使粗丫鬟。” “噢,然后呢?”林北挑眉。 “然后。你愿意收就收,不愿意收。就当丫鬟使着罢!你自己考虑,我先去睡了。” 林南嘴角轻扬。施施然朝林北抛了个媚眼,拐进了自己的房间。 林北澹然一笑,转过身,把纸凑近烛火,燃着,复回至窗前,手轻轻一弹,火花四溅。 “师弟,你不愿意?”林南绝色的面庞忽然出现在窗口,神色颇有些惆怅。 “你不是去睡了吗?”林北半分心虚也无,淡淡道。 “不放心,来看看你!”林南睁着眼睛说瞎话。 林北摇头道:“我从来不要人侍候。” 林南为难道:“她原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只不过……” “师姐!”林北脸色一肃。 “师弟,那我还是去睡觉吧!” 林南嘟着嘴,走了两步,猛地回过头道:“那诗,连我瞧着都想掉眼泪。” 林北冷眼瞧着她吐了吐舌头,消失的一干二净,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这口气尚未全部吐出,却听得墙角有细碎的声音。 “师姐,我说过了,我从来不喜旁人服侍。” “是我!”胖胖的齐进从暗处现身。 林北瞧了瞧林南房间亮着的灯,朗声道:“齐师傅啊,你来找我喝酒?快进屋吧!” “北掌柜,弄了你爱吃的几个菜,你尝尝!” “啪”的一声,林南房间的窗户猛的打开,半晌,又合上。 齐进朝林北打了个眼色。 林北边上退了半步,齐进肥胖的身子稍一提气,人跃进窗户,迅速关上窗道:“公子,刚刚齐退来回话,说高府新扶正的夫人身边,有个练家子,是个高手。西姑娘差点折在她手上。” 林北长眸眯起,蓦然变色:“仔细说来!” 齐进如实一一道来。 言闭,林北静默半晌。 齐进不知公子心中所想,思忖道:“公子,小西姑娘入高府四年多,从来没有出过事,只最近两回……上回小西姑娘遇险,是在夏氏的院里,这回小西姑娘遇险,还是与夏氏有关,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林北修长的食指轻轻敲打桌面,心思电转。 齐进这话,讲得很有几分道理。 林西的身手如何,他知之甚清,对付三五个毛贼,还是绰绰有余的。如今她在人家手下过不了几招,可见夏氏身边必有高手。 一个内宅妇人,吃斋念佛数十载,身边居然有高手护着,是何道理?如此看来,林家的东西许有可能在她手上。 “这事有些匪夷所思。让齐退去查一查,这妇人是何来路。”林北目色沉稳。 齐进忙恭身道:“是,公子!” ……(小说《极品丫鬟》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 ps:感谢107的打赏,么么哒! 第一百三十回 藏龙卧虎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极品丫鬟》更多支持!夜色低垂,宛如玄色纱帘,层层掩映。 林西枯坐桌前,双手托腮,看着桌上那青瓷莲花瓶里娇艳的海棠,素来嬉笑的脸上,有着往日从未见过的凝重。许久身形未动半分。 脑子里闪过无数的疑问,如同那海棠花瓣一样,一瓣一瓣的层层叠加在一起。 这高府果然藏龙卧虎,连个婢女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不能再呆下去了,再呆下去,性命不保啊。 林西哀嚎一声,心情莫名的沉重。 林西记得她小时候,常常喜欢缠着老爹讲故事。老爹的故事很无趣,都是些打打杀杀,英雄好汉,忠孝杰义的故事。林西听得多了,便觉无趣。 老爹无奈,也不知从哪里弄来了几本破书,往她跟前一丢。她看着看着,便入了迷,从此再也不缠着老爹讲故事。 老爹说,从别人口里说出来的故事,再精心动魄,也不如你从书中看到的。但等你亲身经历过了,你便会觉得,书中的故事,不过尔尔。 林西小小年纪,并不能领悟这话中的深意,只觉得老爹偶尔深沉的讲这么一两句话,如果姿势再摆得好看些,绝对会把一村子的大姑娘小媳妇都吸引过来。 如今想来,老爹的话,讲得很有几分道道。若非她亲身经历过刚刚的凶险,又如何能知道。原来被主子骂几句,打几巴掌,也是种幸福,至少那不会要了你的小命。 林西十分的后怕。她甚至想,要不裹裹包袱走人吧。这高府太可怕了。若不是关键时候,英雄出现,救了她一命,并把她送回院子……不对…… 林西森然苦笑。 那人怎么知道她住欣然院……那人是谁……为什么救她……是敌是友? 我的爷爷啊,这高府何止可怕,简单惊悚。 林西冷汗直冒。 暗夜死一般的寂静。除了林西自个的呼吸声,静得没有一丝旁的声音。 幽深的眼睛转了一圈,林西心生恶念,恍然觉得一切都不真实,会不会刚刚遇到的那两人——是鬼啊。 林西长出一口气。思绪又想到了小时候老爹有一回。带着她们师姐弟三人,要去什么山看什么景,结果走到半路,遇到几个土堆堆,前面竖了几块牌子。 林西心头害怕,非要老爹抱。老爹语重心长的告诉她,鬼不可怕,可怕的是人。 如今林西深以为然。 瞧瞧咱们夫人。长得娇娇柔柔,一副人畜无害,哪里知道。内里暗藏杀机啊。哼,就凭这一点,林家的宝贝十有八九在她手上。 林西哎啊一声,伏倒在桌上,一把扯出青瓷瓶里的花,自言自语道:“老爹啊老爹。你说女儿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呢?还是明知山有虎。拍拍屁股逃?这真是个艰难的选择啊!” …… 林西的选择很艰难,然高相爷的选择很痛快。 他一听说夏氏房里进了贼。片刻都未曾犹豫,从被窝里钻出来,抬了腿就走,速度之快,让刚刚云雨过,犹在砸摸那销魂滋味的朱姨娘,甚至没有反应过来。 待反应过来,男人消失无踪影,屋子里已一片沉寂, 朱寻雁气得抡起枕头便往地上砸,犹不解恨,光着脚下了床,走了几步,袖子一挥,几上一套白瓷的茶具应声而碎。 巨大的声响惊醒了睡梦中的诸人。 贱人,堂堂相府,护卫森严,哪来的蟊贼。 贱人,莫非是你离了男人,便睡不着觉,硬找出这等拙劣的理由,坏我的好事。 梨花早就候在外间,听得动静,匆匆进来,劝道:“姨娘这是何必?快上床睡吧,着了凉,老爷怕是会心疼的。” “睡什么睡,叫我如何睡得着?老爷多久没到我房里来了,好不容易来了一趟,偏被她……夏茵柔,欺人太甚,我跟你没完!” 朱寻雁咬牙切齿。 也不怪朱寻雁她恨。白日里挨了一巴掌,老爷知道后,特意过来安抚她一下。 朱寻雁伏在男人怀里哭得泪水涟涟,只差没把心啊,肝啊的都哭吐出来。 结果哭了半天,老爷只柔柔的说了一句:“你别与她一般计较。”便再没了下文。 朱寻雁心头那个恨啊,偏又不能在老爷跟前发作,只得擦了眼泪,曲意奉承。 梨花绕过地上的碎渣,扶着姨娘往床边走,也不劝,火上添油道:“姨娘,不是奴婢多嘴,先夫人在时,可从来没有出过半夜把人叫走过的事。新夫人才扶正一个月,就这么多花招,可不是个善茬。姨娘留神些。” “老爷如今正在兴头上,我又有什么好办法?”朱氏沉默几秒,忿忿道。 梨花上前,拿过靠枕,塞到姨娘身后,又替她掖了掖被子,眼神复杂道:“今儿白天姨娘挨的那一巴掌,奴婢看着就心疼。姨娘可得好好想想办法,那人都欺负到咱们头上来了。姨娘何时受过这样的窝囊气啊!” 朱氏秀丽的五官挤在一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那夏氏原本不过是个妾,还只生了个女儿,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被扶了正,真真是老天没长眼。 “姨娘,有空到何姨娘那头走动走动。”梨花小心提议。 “何秋月,我呸,你忘了,当初她如何算计二少爷的?”朱氏心结未消,一想到儿子被喂了春药,气就不打一处来。 “我的好姨娘啊,此一时,彼一时啊。就算不往何姨娘那头走动。也该往小王姨娘处走动走动。人多势才大,姨娘一人在这挺着,到头来落不得好的是姨娘,得了好处的,全是她们。古话不都说了吗。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朱寻雁微微闭上了眼睛,叹了口气,不说话。 梨花坐在床沿,心中也不是滋味。一时主仆俩相对无言。 半晌,朱寻雁似想到了什么。猛的睁开眼睛,目露凶光道:“明儿一早,你去跟二小姐说,就说她家姨娘我,被人欺负了。” “姨娘是打算……”梨花眼前一亮。 …… “什么。老爷深更半夜又往夫人房里去了?”王美玉惊得睡意全无,从床上爬了起来。 丫鬟小笛点头道:“回姨娘,千真万确。说是夫人房里进了贼,夫人受了惊,这会连大夫都请来了。” 王美玉眸色一点点黯淡了下去,轻叹道:“新夫人这般美丽,老爷天天歇在她房里,我这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熬出头啊!” 自打那日书房惊魂一夜后。老爷虽然把她纳进了门,却自始至终没有再进过她的房,也没再碰过她的身子。见了她,似见到透明人一般,眼风从来未曾停留过。 刚开始她以为,先夫人过逝,老爷悼念亡妻,心中哀伤。无心女色,心中不以为然。 哪知四个多月过去了。连新夫人都有了,老爷还是不往她的房里来。王美玉这才开始慌了神。 无数个夜里,她一闭上眼睛,便是老爷无情的洞穿她的身子的情景。 她不敢呼吸,浑身滚烫,似乎那硬邦邦的东西此时仍在她身子里,充涨着身体的每一处。那似有若无的喘息声,低吼声,不可抑制的钻进了耳朵。 她摸着自己如白玉一般娇嫩的身子,不知为何,觉得连心都渐渐沸腾起来。那如铁一般坚硬的炙热,不仅强硬的夺走了她的身子,更强硬的夺走了她的芳心。 于是,她每日隐在人群里,目光追寻着她的男人,期望能得到男人的回应。 只可惜,老爷连看她一眼,都觉得是多余,便是她想尽办法以生病为由,想把人请来,结果得来的,却是一通羞辱与警告。而夫人一个小小的受惊,老爷连朱姨娘都扔在一旁。 王美玉想到此不由的落下泪来。 …… 老爷深更半夜被夫人请去正房一事,在这个平淡无奇的晚上,似春日夜半陡然刮起的风,吹进了高府的每个角落。 林西并不知道,她夜探朝春院举动,如同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了一块石头,泛起了点点波澜。 高府自先夫人去世后,刻意维持的平静,就在这一夜被打乱了。 她正想着自己两次夜探夏氏屋子,均以失败告终,心有不甘。有道是事不过三,倘若她再探一次,还不成功的话,那她便听从老天的安排,死了这份心。 又一想,以她的身手,若再探的话,只怕还是个死字。财物是死的,人是活的,万一她的小命就此交待,师姐,师弟会伤心的。 天人交战了半宿,林西觉得还是见机行事比较好,能探则探,不能探,掐了时间便出府去。这样,对老爹,老娘也算是个交待。 林西打定主意,把事情前前后后,后后前前想了再想,蒙头便睡,一夜好眠。 …… 清晨,第一缕阳光尚未照向大地,刘妈妈已带着三五个粗壮的婆子,威风凛凛的入了欣然院。 欣然院众人不知出了何事,一个个惺忪着眼睛,排着队立在院子里,看着一脸肃色的刘妈妈,心中揣揣不安,生怕坏事落在自己的头上。(小说《极品丫鬟》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一回 要你原形毕露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极品丫鬟》更多支持!刘妈妈冷冷的看了众下人一眼,高声道:“昨日高府进了蟊贼,我奉老爷,太太的命,各个院里查探一下,你们不必紧张,落了院门后,关好门窗,不要出来走动。” “刘妈妈,蟊贼抓到了没有?万一再来怎么办?会不会杀人啊!” 人堆里,也不知哪个不知死活的人吼了一嗓子。 刘妈妈目露凶色,狠狠的瞪了那人一眼,道:“放心,各房各院已加派护院看守,夜里各院婆子轮值,那蟊贼不敢再来。夫人派我来,也是给各位提个醒,夜里睡觉警觉着些。” 蟊贼? 林西隐在荷花身后,嘴角抽抽。 心道,倘若刘妈妈知道她嘴里的蟊贼便是她,会不会气得喷出一口血来。看来以后行事,更得多留几个心眼。万一露了马脚,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林西尚未检讨完毕,刘妈妈已带着人去了三少爷院里,只留下两个身强力壮的打粗婆子,一左一右的立在院门口,似两个门神一般,看着进进出出的下人们。 林西侧脸问道:“荷花姐姐,她们怎么不跟着刘妈妈一道走啊,杵在这里做什么?” 荷花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出了事,谁担得了干系?小姐院里,只怕还得多两个。” 林西豁然明了。 府里三个少爷,四位小姐。正是花一般的年纪,若出了点意外,那便是天大的祸事,不如多派些人防范一下,也好使人安心。 林西想着自己惹出的事。心中飘过一丝愧疚,默念了几声阿弥陀佛! 这一声阿弥陀佛还未念,刘妈妈身边的小丫鬟在欣然院门口探头探脑,林西与荷花打了个招呼,忙走了出去。 小丫鬟指了指不远处的大树下,一溜烟的便跑了。 林西理了理头发。四下打量几下,走了过去。 树背后,刚刚还一脸正气的刘妈妈靠在树上,闭目沉思,脸上似有忧色。 林西上前拍拍肩膀。轻道:“妈妈唤我什么事?” 刘妈妈见她,扯着脸上的皱纹笑道:“你在二少爷院子里干得如何?” 林西一愣,心下警惕,思了思,含糊道:“二少爷脾气不大好。” 刘妈妈似笑非笑的看了林西一眼,低声道:“什么蟊贼,原是没影的事,都是夫人为了夺宠。编造出来的谎话。这话回头你多在院里说说。” 林西强忍住心中的疑问,故作惊讶道:“都是假的?那妈妈刚刚……” “哼!” 刘妈妈冷笑:“偏偏老爷信以为真,念着府里各院的安危。才命令我往各院走动走动。 林西似不相信,又问道:“妈妈怎么知道,蟊贼的事情是假的?” “你年纪小,不懂大宅门里这些个争啊斗的。我在高府近二十年,从来没有过夜里进贼的事,偏她刚扶正就出了这事。偏还出在老爷去了朱姨娘处。” 刘妈妈见林西瞪大了眼睛,知道她没有听明白。遂敞亮道:“夫人孤女一个,没有娘家。只一女傍身,能被扶正,不过是仗着有几分颜色和老爷的宠爱。一旦老爷对她厌弃,她这个正房之位坐着也难,所以才要拼了命的把老爷捏在手里。” 林西沉吟道:“刘妈妈的意思……” 刘妈妈见她领悟过来,满意的点了点道:“你当初卖身进府,是先夫人见你可怜,才把你作主买进来,就冲夫人对你的恩情,你都该对夫人涌泉相报。” 林西瞄着刘妈妈的神色,顺着话道:“妈妈,我对夫人心里很感激,只是夫人去得早,我不知如何回报。” “得了,夫人帮你,哪里是为了图什么回报。这样,你照着我的话去做,把夏氏说谎一事传出去,再时不时的说些她的闲话,就算是对夫人有了回报。” “妈妈,这样……不大好吧,毕竟新夫人对人也挺和气的。”林西眼中闪过异色。 “和气什么和气?夫人就是被她活活气死的。你要念夫人的恩,就照我说的去做。” 林西目送着刘妈妈粗壮的腰,消失在视线中,心道这春日啊,真是个让人生心浮气躁的季节。瞧瞧她连新夫人,何时遭了刘妈妈的记恨都不知道,可见日子过得浮躁,委实太浮躁。 林西长叹一口气。 虽然她不是什么好人,但毁人清白一事,她是不屑做的。更何况这事原本由她引起,新夫人房里也确实进了蟊贼,虽然这个蟊贼差点失了性命,但是本着有一是一,有二是二的原则,林西决定此事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 “你这丫鬟,躲在这里做什么?” 林西清洌抬眸,眼前的大少爷衣袂翩跹,潇洒的站在她面前,目光正灼灼盯着她瞧。 今日高子瞻着一件天青色衣衫,乌发修眉,鼻梁高挺,嘴唇薄成一抿。 林西吓得三魂去了两魂,忙道:“大少爷,早。” 高子瞻上下扫了她两眼,心下狐疑道:“我远远好像见着刘妈妈了,你在与她说话?” 林西缓了缓心神,小心道:“回大少爷,刘妈妈找奴婢有些事。” “什么事?”高子瞻追问。 林西垂眼不语。 高大少,打破沙锅问到底,不是一个成熟男子应有的美好品质。 高子瞻低下头看了看这丫鬟的面色,挑眉道:“莫非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林西心头一惊,忙道:“怎么会呢?大少爷说笑了,刘妈妈找我,是叮嘱我夜里不要睡得太死。把主子的安危时时记在心上,有什么危险,一定要挡在主子跟前。 高子瞻见她眼神闪烁,知道这话有假,不由冷笑道:“噢。刘妈妈只说了这些?” 林西抬头对上大少爷的眼睛,心头冷笑,咬了咬牙,直言不讳道:“还说了些旁的。大少爷你确定要听吗?” 高子瞻退后两步,缓缓笑开,淡淡道:“不必了。日后别再鬼鬼祟祟的隐在树后,没的让人怀疑!” 林西错愕。 高子瞻如愿的看到她惊讶的表情,心里浊气尽出,飘然而去。 林西,我有的是时间来解开你身上隐藏的秘密。我定要让你原形毕露。 为什么高大少看她的眼神,闪烁着光芒,那光芒就好像猎人看到猎物,帅哥看到美女,奥特曼看到了怪兽。 什么叫鬼鬼祟祟,什么叫让人怀疑? 我哪里鬼鬼祟祟,哪里让人怀疑? 林西对高大少的临别赠言,很是伤脑筋。 你说你赠就赠吧。偏赠这些模棱两可,似是而非,意有所指的话。让我这居心叵测的小蟊贼,如何过完这剩下的时光;还能不能愉快的,生活在同一片屋檐下了? 一大早的,就遇了两件糟心事,林西只觉得头痛欲裂。 她哪里知道,这一日里。令她头痛欲裂的,不光是这两件事。 …… 当家主母受惊。不管是出于诚心,还是出于礼貌。做儿女的总是要表达一下孝心,慰问一番。 除了儿女之外,各房姨娘也需得在旁端茶递水,端汤送药,一如往昔崔氏病中那般。这是高府向来的规矩,也是高府传承至今的规矩。当然,王老太太除外。 因此,这一日往朝春院的请安,高府众人一个不拉,来得分外的齐全。 大少爷,大小姐这对亲兄妹一如继往的坐在一处喝茶说话,眼中全无旁人; 二少爷,二小姐这对亲兄妹一如继往的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三少爷,四小姐这对亲兄妹一如继往的讨论着昨日府里进蟊贼一事; 独剩下三小姐,一人孤零零的端坐在椅子上,捏着帕子,沉默不语,又似若有所思,安静的让人感觉不到她的存在。 林西立在二少爷身后,看着对面神情淡淡的三小姐,心中同情泛滥。 先夫人在时,为了能在这偌大的府中,日子过得舒坦些,三小姐不得不对嫡母事事陪着小心,生怕惹得嫡母不快。 先夫人走了,生母被扶了正位,偏偏又与她不亲,母女俩似谭嬷嬷院里的两株海棠,虽然各自开得极艳,却终是遥遥相望,毫无交汇。 再加上三小姐的身份,从庶出一下子变成了嫡出,除了大小姐外,三小姐,四小姐私底下微词颇多,言语中常有挤对。而三小姐除了忍气吞声外,也似乎只有暗中抹泪了。 堂堂相爷的女儿,需得谨小慎微的在这宅门里生活,真真是可怜啊,林西微微的皱起眉头。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就在林西把目光落在三小姐脸上时,高子瞻借着侧身与茉莉说话之际,频频把目光落在她身上。 这丫鬟穿了件半旧的衣裳,白绸竹叶立领中衣,下额微微有些上扬,看似一动不动,然一双乌黑的眼睛却甚是伶俐,看神情似乎在思虑着什么。 唇形长得倒好,樱桃小口,似抹了胭脂一般红润,微微嘟着,远远瞧着有几分气鼓鼓的模样。 高子瞻眸色浓墨。 林西似感觉到有人看她,悄悄抬起脸,寻了一圈,未发现任何动静,遂又垂下头去。 不消片刻,那视线仿佛又在她身上打转。 林西这回不抬脸,只用眼角的余光去瞧,又是一无所获。 莫非这屋子里有鬼,林西心下大惊。 ……(小说《极品丫鬟》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 ps:enigmayanxi,感谢的话说多了,显得娇情;不说,又不能表达心意。 唯愿你平安喜乐,一切都好!R655( ) 第一百三十二回 二小姐的反击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极品丫鬟》更多支持!夏夫人果然道行高深,露面的时机不早不慢,拿捏得恰到好处。 就在林西暗中寻察那视线的来源,就在众人半盏茶刚过时,夏夫人一着素色衣裳,头上点点珠翠,迈着小步袅袅而出。 高相玉树临风的陪在身侧,眼中的柔情,脸上的餍足看得林西心头颠了几颠。 众儿女纷纷上前,问候父亲、母亲大人安。 老爷、夫人相视一笑,似乎对儿女能这般早的出现在跟前,颇为满意。 老爷开口问了问三个儿子学业上的问题,夫人则对女儿们日常的生活,表示了关心。 简单的寒喧完毕,老爷出了府,儿子,女儿纷纷告退,夫人送到门口,反复叮咛。端的是父慈子孝,母女情深。 一切无比的美好,无比的和谐。 就在这美好,和谐的氛围当中,只听得“嘶”的一声,似有什么被扯了个口子。 众人尚未反应过来,只听得三小姐的贴身丫鬟紫薇,轻斥道:“二小姐,你踩我家小姐的衣裙做什么?你看,都踩坏了。” 众人回过身,只见三小姐拖曳至地的长裙,不知何故,被二小姐踩在脚上,尾摆处撕开了一个口子。 高锦葵似未所知,忙往下一瞧,惊道:“哎啊,三妹妹。真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高鸢尾今日着月白色交领褙子,领口绣淡紫折枝梅花刺绣,显得人淡如菊。 她回过身瞧了瞧裙角,淡淡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二姐别往心里去。” “三小姐?”紫薇急道。 高鸢尾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玩笑道:“正想换件新衣裳呢。” 众人见没什么大事,又纷纷回过脸,各自前行。 将行几步,听得“啪”的一声,高锦葵尖声道:“三妹妹。你如何管教你丫鬟的?居然当着主子的面挑事,胆子也太大了。” 众人再回首,却见紫薇捂着半边脸,咬牙瞪着三小姐。 高子瞻见状,目色一暗。正欲说话,却被高茉莉扯住了衣角。 “哥,不关我们的事,别多管。”高茉莉轻声道。 高子瞻面色变了几变,终是没有说话。 众人一见大少爷不说话,也都不敢多说,一时纷乱的院子静寂无声。 高锦葵冷笑道:“三妹,我不过是踩着你的衣裳。也跟你赔了不是,偏你这丫鬟欺人太甚,偏说我是故意的。合着欺负我耳朵不好。听不见是怎地?” 高鸢尾见一院子的人都往这边瞧,息事宁人,忙道:“二姐,别说了,都是我的不是,是我没有管教好。” “没管教好的丫鬟。带出来作甚?连累了主子不说,还挑拨咱们姐妹的感情。三妹回头好好管教!” 紫薇气得胸脯上下起伏,委屈道:“二小姐。奴婢哪里说错了?奴婢瞧得清清楚楚,你都踩了三四回了,那裙角轻,没踩着,最后一下踩着了,分明是故意的。” 高锦葵的婢女山秀不冷不热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家小姐是故意的?一前一后走路,你家小姐在前,我家小姐在后,脚不往前踩,难不成还往后踩?我家小姐都赔了不是,偏你还不依不饶,是何道理?” 山秀清脆的声音一连串的响起,一看就是个吵架的好手。 紫薇还嘴道:“我不过是提醒我家小姐走路小心些,哪来不依不饶?你别乱说!” 高锦葵一跺脚,气骂道:“合着是我冤枉你了?‘小姐,二小姐是故意的,你小心些’这话是不是你说的,是不是你说的?” 高锦葵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我知道,你家小姐如今是嫡出,身份高贵,碰不得。可你这丫鬟也不能冤枉人啊。” 高锦葵一跺脚,眼泪刷刷流了下来,泣不成声道:“三妹,合着我们这些庶出的,不小心踩着你的裙角,便都是故意的。” “二姐,这也是你的不是,做什么非要走到她身后,你若走到她前头,不就什么事情也没了吗?”高紫萼火上添油道。 高锦葵低头轻轻抹泪:“四妹,今日不同往昔,虽说长幼有序,却敌不过嫡庶之别,如今我哪敢再走到她的前头?” 高紫萼冷笑道:“这家谱上还没添上一笔呢,这就般娇贵了?真是娇情。” 高锦葵嘴里呼出一道冷气:“可不就是这么娇贵!” 高鸢尾气得浑身直颤,目光透过围着的众人,落在厅堂门口的那抹纤弱的身影上,目光渐渐暗淡下来。 “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都散了吧!”高子眗见自家妹子卷进去,不耐烦道。 林西见三小姐眼中蓄满泪水,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紫薇红着脸,满面忿色,微微的叹出了口气。 她在平芜院日子虽短,却也清楚的知道紫薇的为人,绝不会胡言乱语,必是那二小姐暗下做了些什么,才惹得紫薇出言提点。 林西虽有心帮三小姐说几句,只是府里少爷,小姐都在,哪里能轮到她一个小丫鬟说话,只得偏过头。 高子瞻听得叹声,眼角看了看发出叹息的人,心下不知为何,突然一柔,朗声道:“二妹,三妹,不过是个小小的意外,何必弄得如此不快?都是自家姐妹,一笔写不出两个高字。各人少说一句,各退一步。都散了吧!” 大少爷发话,众人不敢不听,丫鬟们各自上前把人扯开,一时谁也不敢多说半句。 高茉莉见大哥还是开了口。气得脚一跺,拎起裙角转身就走。 高子瞻看着妹子的背影,苦笑连连。 高子眗移步到大哥跟前,少年老成道:“这些个女人,真是麻烦。大哥,二哥,咱们走!” 高子眈瞧了瞧自家妹子,挑了挑眉,阴阴的吐出了两个字:“麻烦!”便甩袖而去。 林西不敢再去瞧三小姐,匆忙跟了上去。 …… “夫人。你拦着我做什么?二小姐那般阴险,我正想戳穿她!”正阳忿忿道。 夏茵柔嘴角微微挑了下,目光闪过光芒:“你没看出来,这都是故意做给我瞧的吗?昨儿夜里,咱们把老爷从朱姨娘房里叫了来。今儿个,二小姐便故意唱了这一出戏,这是在替她生母鸣不平呢。” “夫人既然瞧得明白,为什么还拦着我呢?眼睁睁的看着三小姐被欺负。” 夏茵柔正色道:“大宅门里,上有公婆,下有小姑妯娌,若连这些事都应付不来,如何立足?此为一。其二。我若出手相帮,便坐实了护短,不光二小姐。朱姨娘有话说,只怕连大小姐,大少爷心里也会对我有怨,不如冷眼瞧着。” “夫人,那三小姐……” “你放心,我虽与她不亲。却绝不会害她。多受些挫折,多听些闲话。有好处。” …… 春日的天气,从来都是阴晴不定。 刚刚还蔚蓝蔚蓝的天。这会子飘上了厚厚的云层。 高鸢尾此时的心,正如同这天空的颜色一般,一点一点地沉重下来。 “小姐,我没有瞎说,我亲眼看到二小姐她紧跟在你身后,绣花鞋左踩一下,右踩一下,一连踩了好多次。”紫薇抹着眼泪泣道。 高鸢尾脸色惨白,手抚上紫薇肿着的脸,眼中含悲:“我自然信你。你受委屈了。” “奴婢受些委屈算什么?奴婢只是看不得小姐受委屈。二小姐讲出来的话,就像刀子一样的,又锋利又阴狠。四小姐不仅不劝,反而火上加油,大小姐还拦着大少爷说话,奴婢真真是气不过。” 高鸢尾背过身,拭了拭泪道:“都是一家子兄弟姐妹,何苦相互为难,还是谭嬷嬷说得好,在自个窝里斗,算什么本事。她们不过是欺负我与夫人不亲罢了。” 紫薇默默道:“原来先夫人在时,小姐日子难过,怎的夏姨娘扶了正,小姐的日子还是这般难过?奴婢真是替小姐不值,论琴棋书画,论模样性子,府里哪一个能比得上小姐?” “三小姐,紫薇姐姐,你们在这儿呢,叫我好找!” 林西气喘吁吁的站在两人跟前,从背后掏出两只黄灿灿的大梨,傻笑道:“这是二少爷赏给奴婢的,三小姐,紫薇姐姐,给你们吃。” 林西梳了个小流云髻,头上别着一朵小得可怜的珠花,不像别的丫鬟那般插花戴柳。几缕乱发调皮的落在耳边,发髻中隐有细细的汗水渗出。一双黑亮的眸子,含着笑,微微眯着,说不出的灵动,让人看着心里豁然开朗。 紫薇涕笑着接过梨,放到鼻子下闻了闻,嗔道:“真香!难为你有心了。” 高鸢尾拿起帕子,替她擦了擦额头的汗。 馨香袭来,林西眉梢轻动,喃喃道:“小姐的帕子,真香!” 高鸢尾一扫心头的阴郁,露出一个嫩生生的笑,道:“你怎的来了?院里的事情都了了?” 林西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有些难为情道:“三小姐,奴婢刚刚没替小姐站出来说话,小姐别怪奴婢。奴婢特意给小姐,给紫薇姐姐来赔个不是。我知道定是她们故意的。”(小说《极品丫鬟》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R655( ) 第一百三十三回 各有心思 高鸢尾未曾料到这丫鬟居然如此有心,心头一热,险些滴下泪来。 紫薇把梨往怀里一捋,伸出青葱的食指,点上林西的额头,含泪嗔骂道:“作死的小蹄子,巴巴的跑了来,回头给你家主子看到了,可落不得好。” 林西随口道:“怕他作甚?谁对我好,我自然心向着谁。再说少爷上学去了,不会看见的。” 高鸢尾抬手,替林西理了理微乱的鬓发,柔声道:“前几日,你身上不好,我原想让紫薇她们来瞧瞧你,又怕你在那头为难,只得作罢。好生在院里当差,若有人欺负你,只管跟我来说。” 话一出口,高鸢尾一怔,似乎意识到什么,自嘲道:“嗨,这话我说大了,我如今也……也就你来劝慰劝慰我!” 高鸢尾轻巧的把话圆了过去, 林西乐得装糊涂,顺着小姐话道:“小姐,太太这会子不出来替小姐说话,是护着小姐呢。她若站出来替小姐说话,怕又会引出一场风波。小姐别往心里去。” 好个伶牙俐齿,知冷知热的丫鬟。 高鸢尾怆然而笑。 林西见了三小姐这个笑,心下叹气。念着曾经主仆一场,她能做的,也就这样,凡事,还得自己想得开才行。 “小姐,奴婢出来久了,怕院里有事,奴婢得先走了。这会天阴下来了,小姐快回去吧。” 林西扯了个笑,朝主仆俩扮了个小鬼脸,匆匆的从小路回去。 高鸢尾拿过紫薇手中的梨,心下十分感动。朝林西的背影望了望,深深的叹了口气:“难为了,她这一片心。” 紫薇破渧为笑道:“吃了这甜滋滋的梨,奴婢今儿这一巴掌,也算挨得值。小姐,天阴了,咱们回去吧。” …… 高府的规矩,姨娘给夫人请安,需得在少爷,小姐请过安后方可。 三位姨娘掐着点儿。一前一后到了朝春院门口。 为首的正是久未露面的何姨娘。 只见她身着秋香色衣衫,头上只戴一只白玉簪子,手持明蓝纱质手绢,削肩细腰,盈盈不堪一握。 何姨娘打量这朝春院。半晌,目光越过院墙,落在崔氏的云夕院的方向,心中感叹万千。 半年了,她整整被禁足了半年的时间,从早到晚,永远只看到那四方的院子,黑白交替的天空。真真是漫长啊。 何姨娘自嘲一笑,自己为了扶正,千算计。万思虑,失了老爷的心不说,还落得个被禁足的下场。结果到头来,竟是什么都不争,什么都不抢的夏氏被扶了正,可不是场笑话。 何姨娘眼眶一热。差点落下泪来。崔淑兰啊崔淑兰,你千算万算。到头来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哟,这不是何姨娘吗?许久未见。眼角的皱纹可添不少啊!”说话的随之而来的朱姨娘。 朱姨娘昨儿个被截了糊,心头有恨,今儿请安,有心在服饰上压夏氏一头,遂亮金钗环戴了满头,显得明艳动人。 何姨娘淡淡的看了朱氏一眼,轻叹道:“朱姨娘眼角的皱纹也未见少。” 言下之意,你的日子也未见好过。 朱姨娘反唇相讥道:“自然是不会少的,老爷跟前,二少爷,二小姐,自个院子里,哪一处不要我操心!” 真真是蠢货,这会子跟我斗,能落得什么好处,没的让旁人得了利。 何姨娘心下不耻,嘴角却轻轻一笑,手指了指朝春院的正屋,道:“何苦操那个闲心,该操心的,是里头那一位。咱们除了多了几条皱纹,又何来旁的半分好处?” 朱姨娘瞬间如醍醐灌顶。在高府屋檐下生活了十多年,斗了十多年,为了扶正,恨不得拼个你死我活,结果呢,还不是个妾。 两人眼神在空中碰着,谁也没有让步,半晌后,各自移开眼睛,不知何故,脸上都露出了淡淡的笑意。这笑意细瞧之下,竟有些发苦。 如何能不苦?往昔平起平坐的人,如今已然站在高位上,俯视着她们,偏她们还在这里说着牙酸话,做着牙疼事,可笑不可笑,可悲不可悲。 委实可笑,委实可悲。 都说相逢一笑泯恩仇,朱、何二人各自的心结,竟在这一笑中,各自解开。 小王姨娘最后款款而入,心里只盼着老爷此时还未去上朝,若能见上一面,也不枉她今日费了这么多心思在衣裳头饰上。 很显然,小王姨娘失望了。 紫檀木的榻上,夏夫人一人独坐在上,白瓷般的脸上,双瞳剪水,波光潋滟,显得分外的年轻。 小王姨娘嘴角发苦,步子走得有些凌乱。 何姨娘更是吃了一惊。 夏氏与她、朱氏年岁相差无几,她刚入府时,那夏氏虽然貌美,并无旁的过人之处。哪知十多年吃斋念佛,竟是这般的年轻与水灵。 …… “给夫人请安。” 三位姨娘站定,如约定了一般,轻轻福了下去,异口同声道。 夏茵柔接过正阳递来的茶盏,玉手拿起盖子,轻轻拨了拨,慢慢的啜了一口,似不大满意这茶叶的味道,微微蹙了蹙眉,将茶盏放下。一连串的动作行云流水,似日常做惯似的。 何姨娘心下暗惊,心道夏氏将将扶正一个月,何时将当家夫人的气势已做得这般足? 朱姨娘心中又是一翻感叹。你夏氏不过是刚扶了正,就这般装模作样,谁不知道你是连个娘家也没有的孤女,装什么装? 小王姨娘心里活动,则来得简单些。夫人连喝个茶都喝得这般好正,真真是让人羡慕,怪不得老爷喜欢。 夏氏谱摆得足足,抬首看着眼前三人,淡道:“来了?都坐吧。” 三人分别坐开,丫鬟上茶,拿起茶盏喝茶,一时无话,屋里安静了下来。 往日崔氏在时,因着身子不好,晨昏定省不过是摆摆样子,朱何二人只需象征性的从丫鬟手里接过痰盂,汤药,在崔氏面前低眉顺眼的服侍片刻,请安活动便告了终。 朱,何二人半盏茶喝完,见夫人并未有让人走的意思,只觉得坐立难安。 何姨娘思了思,陪笑道:“昨日听说夫人房里入了蟊贼,夫人惊了魂,不知夫人身子可好了些?” 何姨娘这话一出,朱姨娘脸上便有些讪讪的。 夏茵柔也不去瞧她,笑道:“多谢何姨娘念着,大夫开了些安神的药,正煎着,吃几贴药就没事了。 说得倒好听! 朱姨娘心中腹诽。 什么蟊贼,不过是你想夺宠的手段摆了,偌大的高府,那蟊贼旁的地方不去,偏到你夏氏院里来,哄谁呢? 何姨娘似听到了朱姨娘心里的话一样,笑道:“好好的,怎么就进了贼?老爷可有说什么?要不要报官啊?” 正阳刚好端了茶果上来,闻言笑道:“老爷原本是要报官的,被我们夫人拦住了。夫人说家丑不可外扬,传出去,于老爷的名声不好。” 这话一出,除了小王姨娘无甚想法外,朱、何二人各有所思。 朱姨娘暗下冷笑道,什么家丑不可外扬,根本就子虚乌有的事,你夏氏心虚了,拦着老爷不让报官。 何姨娘细细捉摸着正阳的话,心惊不已。蟊贼上门,必是要报官的。偏夫人说家丑不可外扬,如此说来,这蟊贼不过是个借口,实际上…… 何姨娘想到此,眼角余光扫到朱姨娘处,见她脸色不屑,心头又是一惊。 心道这朱姨娘果然是胆大之极,没有被扶正,居然敢暗地里偷偷下黑手,如此看来,夏氏被扶正的这一个月,这二人,必是生了什么龌龊,那么…… 何姨娘尚未思完,却听夏氏柔声道:“老爷说今年冬天,京城周边的几个城,都遭了旱灾,许是没了活路,才冒险做了贼。老爷一早已经安排下去了,让府里的护院,婆子夜里轮流守夜。我想着那贼一着未得,必不敢再来,何苦引得官府来查?反扰了府里的清静,所以就拦下了。” 朱姨娘嘴里呼出一股冷气,虚笑道:“我入这高府十多年,还是头一回听到进了贼,夫人可得小心,刀枪无眼,伤着了哪里,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话带着淡淡的讥讽,就这么轻飘飘的从朱氏的嘴里说了出来。 小王姨娘未听出话中的深意,恭维道:“是啊,夫人,千万要细心着些。” 何氏深看了小王姨娘一眼,眼中嘲讽顿起。 她可没有忘记,当初她被禁足,那王老太太也在其中出过一份力,且这份力出得还不小。瞧瞧,连自家侄女都弄进府了,只怕也是冲着那正室之位来的吧。只可惜啊,是个连话都听不明白的蠢货。 夏茵柔把三人的脸色尽收眼底,一语双关道:“是该小心着些。不过老爷说了,也不必太过害怕,若那蟊贼敢再来,必让他有去无回。” 朱姨娘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心道,你若再把老爷从我房里叫走,让他有去无回,我必闹你个天翻地覆。 有去无回,这话夫人是在警告朱氏。不知朱姨娘会不会就此收手?何姨娘装着喝茶,掩了自己的神色。 小王姨娘想也不想,感叹道:“老爷可真厉害!” 夏茵柔笑笑,正色道:“今儿个,难得人来得齐,有话些,我想与你们说一说。” 三位姨娘心头一凛。(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三回 深藏不露
三位姨娘心头一凛。齐刷刷的盯着夫人的脸,静待下文。 “我原也是个姨娘,吃斋念佛了十多年,得老爷青眼,扶了正。朱姨娘,何姨娘,你们都是府里的老人了,也知道往日我的性子,最是个爱清净的。所以,大家各自过各自的日子,相安无事,便是最好的。” 朱姨娘一听这话,心头就来气,冷笑道:“夫人,先夫人在时,从来不说这些话,府里相安无事了这些年,夫人又不是不知道。” 夏茵柔恍若未闻,自顾自道:“先夫人温柔和平,贤孝才德,自然不需要多说,姐姐妹妹们就能相安无事。偏我是个心眼小的,眼里又揉不得沙子,所以,这丑话,需说在前头。还请妹妹们多体谅。” 小王姨娘半分未能听出夫人话中的深意,傻呼呼道:“哪里,哪里,夫人客气了。” 唯有一旁静静坐着何姨娘,深看了夫人一眼,只觉得寒气从心底升起。 夏氏何时,已变得如此厉害? …… “夫人,今日这一通话,说得真好,应该能把她们镇住了。”正阳端了燕窝,奉到夏茵柔跟前。 夏茵柔拿起调羹,抬首道:“以往的事,都查清楚了?” “查清楚了。当初何姨娘,朱姨娘为了挣正室之位,斗得厉害。何姨娘便买通了老爷和二少爷跟前的人……” 正阳把这些日子打听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与夫人听。 夏茵柔听罢,顿时没了食欲,把玉碗往几上一搁。叹道:“我竟不知道,她们为了这虚位,竟暗下做了这些龌龊事。真真叫人说什么好。” 正阳冷笑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有什么可稀奇的?夫人不稀罕这虚位。自然有人稀罕。” 夏茵柔思了思,道:“你瞧着,昨夜的事,是哪个做的?” 正阳思了思道:“夫人,我瞧着都像,又都不像。说不好。还得细看。不过夫人不必担心,从今日开始,我夜里守着,必保夫人万无一失。” 夏茵柔点头道:“如此,便辛苦你了。” “哪里辛苦?我正好盘坐调息。夫人有一事需得小心。” “你是说朱姨娘与何姨娘?” 正阳叹道:“夫人真真是聪明。一点就通。朱姨娘与何姨娘以前斗得这般厉害,可今日我瞧着,倒不像是仇人的样子。” “自然不会再是仇人,她们如今共同的仇人,应该是我。是我抢了她们的想要的位置。” “抢?” 正阳冷笑。 “谁又知夫人若不是为了老爷的前途,才不会来当什么正室呢。不过今日我瞧夫人行事,颇有几分老夫人的模样,那气势。那眉眼……” “正阳!” 夏茵柔冷冷打断。 正阳自知失言,不敢再说,轻声嘟囔道:“反正夫人今后。就该似今日这样!” 夏茵柔慢慢敛下眼色,脸上看不出喜怒,许久才道:“扶我去议事厅。” …… 议事厅里,高府三位总管,各房管事,陪房。婆子,黑压压的立了一大片。下人们屏气敛神。低垂着头,针落可闻。 夏茵柔端了茶。慢慢的拨着茶叶末子,目光却落在了众人身上。 上位者久不出声,底下人心中没底,暗下纷纷猜测。 有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夫人扶正一个月,并无新官上任三把火的魄力,凡事只按着先夫人时立下的规矩行事。众人见新夫人软弱可欺,又是个姨娘出身,并无娘家兄弟帮衬,行事慢慢松散,也不大把人放在眼底。 夏茵柔润了润唇,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玉手轻巧一拨,只听得一声脆响,上好的青花瓷碗碎落在地,惊得众人心头直跳。 小丫鬟欲上前清扫,夏茵柔摆了摆手,笑道:“再好的茶碗,也经不起摔啊!来人,给我重新沏拿个茶碗来。” 意有所指的一句话,令前头几位总管的头低下三分。 “你们也都知道,昨儿我院里进了蟊贼,老爷气了半夜,非得让我好好整治一下府里下人。我呢,是个没本事的,素来只管着自己便好。可老爷说,堂堂相府总不能连个规矩,章程都没有罢,说出去,岂不是让亲戚,世家笑话。” “我想了想,咱们府里比不得别府,全京城的人都盯着这府里瞧,老爷又是个好面子的,我既坐了这位置,倒不得不为老爷操持一二。所以,今日把大家召集过来,是有些话,想与各位说一说。” 刘妈妈隐在几位总管身后,暗暗磨了磨牙,却把头垂得更低。 夏茵柔悠悠笑道:“其实也没什么话,说得多了,听得多了,这话啊,也就不值钱。不过有句话,是一定要说的,你们的主子,只有一个,那就是高家。” 众人心里明镜似的,诺诺称是。谁也不是傻子,崔夫人过世了,老爷对新夫人如何,有目共睹,连最得宠的朱姨娘都没了往日的风光,以后这高府的内宅只怕要换天了。 …… 林西离了三小姐与紫薇,心里美的不行。 作为一个有正义,知恩的小丫鬟,她觉得自己相当的尽心尽职。 正所谓有了比较,才知道好坏。 林西入府四年多,除了在刘妈妈身边厮混的日子外,就数三小姐对她最好。今日三小姐受委屈,林西不站出来替她说话,已是不仗义,倘若再无几句安慰的话,那便是真正的没了良心。 做人,得知恩,需图报。这句话,是老爹一辈子挂在嘴上的,林西受其熏陶,时刻谨记。 她颠颠的入了欣然院,却见院里几个小丫鬟朝她挤眼色。 林西不甚明了,心道难不成我这脸上花了,遂茫然的摸了一把脸。 还未摸出个所以然来,却听得一个尖锐的女声,夹着几分阴阳怪气,刺耳的在院子里响起。 “二小姐,姨娘,攀高枝的人回来了。” 林西定睛一瞧,果然是冤家路窄啊。 山秀穿着青桃红的衣裳,倚在门框上,双眼正冷冷的盯着她瞧。 林西心中警惕,略思片刻,也不拿正眼去瞧山秀,只走到堂屋里,垂首恭立,对着上首两人,陪笑道:“二小姐,朱姨娘来了。二少爷已经去了学堂。” 朱姨娘目光狠厉的剜了林西一眼,厉声道:“跪下!” 林西瞧了瞧青石地面,缓缓而跪:“姨娘别动怒,奴婢做了什么错事,姨娘只管教训,只别气坏了身子。” 朱姨娘见她油嘴滑舌,一拍桌子。 “说,刚刚到哪里去了,见了什么人?” 林西心头咯噔一下,必是刚刚送梨给三小姐被人瞧见了,低着头道:“回姨娘,奴婢刚刚去了园子,见了三小姐。” “姨娘,听见没有,人家到旧主子跟前摇尾巴去了。” 山秀阴阴的插了句嘴:“拿着新主子赏的东西,跑到旧主子那边献殷勤,也不知是何居心?” 朱姨娘拍着桌子道:“喂不熟的白眼狼,你身为二少爷的丫鬟,就该对二少爷忠心不二,整日介的往外跑,你……你眼里还有新主子吗?” 林西忖度眼前形势,心道好汉不吃眼眼亏,认个错,低个头,死不了人,遂陪笑道:“姨娘息怒,都是奴婢的错,以后奴婢再不敢了。” “倒是个有情谊的,要不我回了夫人,索性让你去了三妹那院,也省得你这丫鬟身在曹营心在汉的,你说可好?”高锦葵捻了颗酸梅,含笑轻语。 林西腹诽。 二小姐你是长了个透视眼吗?连我身在曹营心在汉这等秘密都看得一清二楚,你不去做女捕快可忒浪费人才了。 “二小姐,奴婢不识字,不懂什么叫身在曹营心在汉,奴婢只知道做人,不能忘本。就算日后奴婢不在二少爷跟前侍候,奴婢也会念着二少爷的好,会常来看望二少爷的。” “大胆,敢跟二小姐这样讲话,林西,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吧?”山秀呵斥道。 高锦葵摆摆手,斯条慢理道:“果真是个伶牙利齿的,长得这副尊荣,偏连大哥都对你另眼相看,啧啧啧,我倒是小看了你。” 林西大窘,忙道:“二小姐,大少爷从来都是对奴婢冷眼冷语,并没有另眼相看。” “说谎!二小姐,她在说谎。” 山秀毫不留情的揭穿林西:“前几日她自称身子不好,大少爷还派了如玉来瞧她呢。” 林西暗下连连问候了山秀全家的祖宗。心道我跟你有仇还是怎地,府里这么多人你不留心,偏来留心我,讨厌不讨厌啊。 朱姨娘上上下下打量林西,啐道:“没脸面的下流东西,你这样的货色居然还想着狐媚主子,也不照照镜子看配不配,不知天高地厚。” 放你娘的屁,老子我眼睛再瞎,再没有男人喜欢,也不会去狐媚你家儿子,你就省省吧。 林西又气又臊,真想不管不顾的狠狠骂回去,一想到老爹的交待,不得不强忍着,低头不语。 “姨娘,咱们二少爷将来可是要高中状元,封侯拜相的,回头,可得跟二少爷交待交待,让他小心着身边那些个狐媚小人。” 林西磨了磨后槽牙,藏在袖子里的手,紧握成拳。(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四回 无妄之灾 我擦了个擦。 爷爷的,老子不过是看三小姐可怜,送个梨子暖暖她的心,偏你们一个个的看不过眼。 打量老子是傻的,你朱姨娘昨天挨了夫人一巴掌,夜里又被夫人截了糊,心里气不忿,这才撺度二小姐找三小姐麻烦,这才故意把气撒在我身上。 就凭你这丁末大的心眼,老爷要是把你扶了正,那才是瞎了眼。林西暗暗的骂了个痛快。 “山秀这话,说得有几分道理。姨娘回头好好叮嘱叮嘱二哥,别傻不拉叽的着了别人的道。”高锦葵幽幽道了这么一句。 朱姨娘一听,把茶碗重重的往桌上一搁,怒道:“你若是敢狐媚二少爷,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姨娘不必动怒,这丫鬟若真如此不堪,姨娘何不趁机回了老爷,再换个好的来?”荷花手里捧着新鲜的瓜果,施施然走进来。 林西惊讶的抬起头,心下松了口气,救星终于来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敢跟姨娘这样说话,眼里还有没有主子?”山秀杏目圆瞪。 荷花目光冷然:“正是因为眼里有主子,才与姨娘这样说话。二少爷金娇玉贵的人,若出了点差错,奴婢们有几个脑袋也不够让姨娘砍的。” “你……”朱姨娘拍案而起。 “姨娘!” 高锦葵忙起身拦住,朝姨娘递了个眼色。 朱姨娘很快就领悟过来。 荷花姑娘是先夫人的人,又是出了名的忠仆,在府里这些年,说话行事从无差错。她的话,连老爷都要忖度一二,此时若得罪了,倒不是好事。 更何况丫鬟见旧主子一事,原本就不是什么大事。要真闹到老爷跟前,最后落不得好的,还是她朱氏。 朱姨娘想到此,脸色变了几变,讪讪道:“得了,起来吧。以后行事。知道点分寸。” 林西抿了抿嘴,朝上首磕了三个头,陪笑道:“多谢姨娘宽宏大量。” 一心想让林西倒霉的山秀,见她居然全身而退,气得朝荷花恨恨的瞪了两眼。 荷花冷笑一声。悠悠的走到山秀跟前,用后背挡住了朱氏母女的视线,居高临下的挑了挑眉。 强大的气势朝山秀压来,不知何故,她竟觉得有些呼吸不畅,忙一缩脑袋,打着哆嗦道:“姨娘,二小姐。咱们回吧!” …… 林西眯着一双黑亮的眼睛,颠颠的走到荷花身边,堆着满脸的笑。道:“多谢荷花姐姐替我说话。姐姐日后有什么吩咐,只管说话。” 荷花冷淡的看了她一眼,眼风斜斜掠过,落在桌子上两只喝剩下的茶盏上,露出一丝古怪的表情。 林西不由一紧。这表情她在荷花脸上似曾见过,偏又记不起何时见过。 “你……以后有些事情……还是避着些,免得受无妄之灾。” 荷花静默半晌。幽幽说出这样一句话。 林西轻叹一口气道:“荷花姐姐,我知道了。刚刚我只是瞧着三小姐……” “你如今已非三小姐的人。” “我知道。只是主仆一场……” “她是主,你是仆,不会变!”荷花冷冷打断。 “哦!”林西愕然。 “朱姨娘和二小姐并非大度之人,你安安稳稳的过了这半年,出府去。”荷花再不愿多说,留一个孤寂背影给林西。 林西心头大暖,心中颇有几分感动,灵动的双眸光芒闪过。 …… 御书房里,明道帝赵靖琪把奏章狠狠的往地上一扔,怒道:“欺人太甚,欺人太甚,这程鸣,朕早晚一天要杀了他!什么狗屁御史,迂腐,尖酸,混帐!” 松公公瞧着这一地的狼藉,把头往下低了低,不敢上前去劝,任由皇上在御案前暴跳如雷。 也难怪皇上动怒。今日早朝,那程御史不知死活的上了一道奏章,称皇帝爱好丹青,花重金收天下名画,实属玩物丧志,需得励精图志,方不辜负祖宗基业。 你说你个小小的御史,管什么不好,非得管到皇上头上。皇上不过是花了点银子买了几幅名画,你就当着满朝文武百官的面,上了这样一道奏章,是何居心?你让堂堂天子的脸面往哪里搁? 大胆啊,真是大胆! 松公公暗地里狠狠的把程御史骂了一通。 “皇上,息怒。不过是个小小御史,皇上想要治他,还不简单。奴才就不信,那程御史就是两袖清风,一身正气。” “对,对,给朕查,给朕查个明白。只要他贪了一两银子,朕就砍了他的脑袋。” “皇帝要砍谁的脑袋啊?” 众宫女簇拥着一华贵女人,缓缓而入。 “母后怎么来了?” 赵靖琪面色一凛,忙上前行礼。 李太后扶着春阳的手,淡淡的扫了扫地上的狼藉,冷声道:“我若再不来,皇帝怕是要把这御书房拆了吧。” “母后,儿臣不敢。”赵靖琪敛了怒色。 李太后亲自弯腰捡起地上的奏章,翻开看了看,神色一暗,叹道:“你可知他为何要如此大张旗鼓?” 赵靖琪思了思道:“他怕儿臣玩物丧志。” “这只为其一,其二,他是在提点皇上,防着有心之人投其所好。” 赵靖琪垂眼一想,立即明白这话中的深意。 李太后把奏章捋平,轻轻放在御案上,回过身温和道:“皇上啊,你是一国之君,你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文武百官,天下百姓都盯着呢。你可不能因为一已之欲,而让小人有机可趁。” 赵靖琪恭敬道:“儿臣知错。” 李太后上前,替皇帝理了理龙袍,和颜悦色道:“程御史这人。母后知之甚清,是个忠臣,却不是个能臣,可用,却不可重用;此番他能由表及里。可见这人有几分真知灼见。然他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让皇上下不来台,足可见这人,为人太过刚烈,过刚易折。对这样的人,皇上需懂得一点。知人善用。” “以母后之见,该如何用?” 李太后目光深邃,淡笑道:“利剑久藏于剑鞘,便没了锋芒;久露于外,又容易伤人。时尔藏之。时尔用之,方是正道。” 赵靖琪只觉得豁然开朗,肃然起敬道:“母后英明。” 李太后含笑点头。 春阳挥了挥手,身后两个宫女把手中东西呈上。 春阳上前半步道:“皇上,太后知道皇上从小喜爱丹青,这是太后托逍遥侯在宫外,给皇上寻得几件真迹,请皇上过目。” 赵靖琪不可置信的摸了摸画轴。喜出望外道:“母后不反对儿臣……” 赵靖琪此人,从小便喜丹青,然先帝在时。认为一国之君,不好好读诸子百家,兵法史记,学为君之道,偏偏玩什么丹青,能成什么大体统。故赵靖琪只敢偷偷摸摸的临摹名师画作。 “皇帝。你大了,已是一国之君了。母后若再约束着,像什么样子。” “母后。多谢母后成全。”赵靖琪欢喜道。 这厢边母子俩正说着话,那厢边有小宫女匆忙进来,附在春阳耳边轻语了几句。 春阳忙道:“太后娘娘,逍遥侯已经入宫,正在长门宫外候着。” …… “瑾辰,快来瞧瞧,这是太后替我寻到的顾维之的《十二仕女图》,如何?” 画上的女子似人非人,似魅非魅,眉眼吊得高高,却又略带俏皮。似有温度一般,心里盛满了芬芳的心事。微带一丝忧伤的眼神,让人忍不住去猜想,那眼神背后摇曳着,怎样旖旎的故事。 崔瑾辰摇头叹道:“笔细劲古仆,恰如‘春蚕吐丝’,色浓艳且明,正可谓是翩若惊鸿,妙入毫巅。皇上,好画,好女啊!” 崔瑾辰惊艳道。 “瑾辰懂画?”赵靖琪喜道。 “略懂一二,皮毛而已。皇上,上课时间已到,别让太傅久等!”崔瑾辰小心规劝。 “急什么?朕还未看够呢。” 崔瑾辰垂了垂眼脸,思绪涌动。 新帝爱画,他早有耳闻,然此时新帝登位不过短短数月,正该励精图治之时,此时太后送画,是无心之为,还是有意推波助澜…… 崔瑾辰苦笑连连。他一个连自由都没有的人,居然还忧心国家大事,真真是不知所谓。 “谨辰,你瞧着这画中的女子,如何?”新帝指了指画中一绝色女子道,神色似如痴如醉。 崔瑾辰定定瞧了两眼,笑道:“皇上,尝矜绝代色,复恃倾城姿,妙不可言。啧啧啧,可惜是个死物。” 赵靖琪十指抚上仕女的脸庞,顺着那柔美的颈脖徐徐往下,再往下,指尖触摸到仕女胸前的高耸,心中一漾,生出异样感觉。 这感觉似曾相识。 赵靖琪浑身一颤,突然记起当日他在万花楼的床底下,与那醉仙居掌柜搂在一处的情形,那鼓囊囊的胸,纤细的腰脚,修长的*,紧紧的缠在身上,赵靖琪顿时口干舌燥,血气上涌。 松公公见皇帝脸色不对,轻唤道:“皇上?” 新帝厌恶的看了他一眼。 松公公见皇帝把手落在仕女的胸前,顿时明了,碍着崔侍读在,不便多言,心下暗暗盘算开来。 崔瑾辰把新帝的神情瞧得一清二楚,心中一动。 新帝虽然年幼,刚满十六,却已对男女之事心生感触,倘若他能早些大婚,自己岂不是可以…… 想到此,崔瑾辰朝皇帝递了个眼神。(未完待续) ps:感谢098,午马的打赏!么么哒! 第一百三十五回 事在人为
赵靖琪会意,轻咳一声道:“小松子,朕这会子有股子心火,你亲自去御膳房跑一趟,让人弄些个清热消火的吃食来。” 松公公未曾瞧见两人暗下打的哑谜,见皇上吩咐,忙不迭的应声而去,边走边思道,皇上大了,是不是该回了太后,安排宫女侍寝。 …… 崔瑾辰见四下无人,低笑道:“皇上,臣有一事想问。” “问!” “皇上……” 崔瑾辰挑了挑眉,挤眉弄眼道:“皇上可有喜欢的女子?” 赵靖琪面色微红,轻咳道:“大胆!” 崔瑾辰不怒反笑,笑意深沉:“春日花开,情思微动,皇上,臣是定过亲的人。” 言外之意,老子是过来人,皇上你这模样落在我眼里,那便是妥妥的思春。 赵靖琪被人说穿心事,倒索性放开了,问道:“可是高家大小姐,快说说,长相如何,品性如何,身材如何?” 崔瑾辰自嘲一笑,笑中带苦。 赵靖琪何等人也,当下抬眉道:“如此说来,这门亲事……” 崔瑾辰掩饰道:“门当户对,天作之合,郎才女貌,再是好不过的了。” “得了,你也别吹,朕有眼睛,看得见。快说说,高府大小姐什么样?” 崔瑾辰红了脸,道:“堂堂一国之君,居然管起儿女亲事来,皇上,传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 “笑话?” 赵靖琪无所谓道:“你不说。朕不说,何人知道?” 崔瑾辰被逼无奈,只得如实道:“长相娇美,性子活泼,琴棋书画皆通。是个美人。” “既是美人,你又如何不喜欢?” “皇上!”崔瑾辰无所遁行,拔高了音量唤道。 “噢——朕明白了,你另有中意之人。” “胡说,我……”眼前似有倩影闪过,崔瑾辰气极败坏。 赵靖琪长长的吐了一口浊气。哈哈大笑道:“崔侍读哈崔侍读,朕总算是抓住你的痛处了。 崔瑾辰原本想趁机与皇帝聊一聊娶妻生子一事,哪里知道话刚说几句,便落了下乘,又不能跟以往一般耍少爷脾气。气得一屁股坐在台阶上,咬牙切齿道:“我就不信,将来你的皇后,就是你中意之人!” …… 李太后衣着华贵,环佩叮当,缓缓坐于宝座之上。坐定,逍遥侯上前叩拜,礼毕。赐座。 李太后朝春阳打了个眼色。春阳挥挥手,殿中侍立的宫女鱼贯而出。 春阳亲自奉上热茶后,把殿门缓缓合上。退出。 “侯爷何时回了京?” “回太后,臣刚刚入京,回府换了身衣裳,想着太后所念,不敢耽搁。” 李太后满意的颔首:“辛苦侯爷了!” 逍遥侯坐了半个身位,端起茶。润了润唇,看了看上首之人的脸色。轻道:“太后要臣查的事情,已有一二分眉目。” 李太后眉心一跳。忙道:“噢,快细说来听听!” “回太后,臣先去找了当年接生的马婆子,哪知此人早在五年前已过逝,只有一女,小名英子,嫁到了离京城四百里外的渭县。臣便连夜赶去了渭县,找到此妇人。” “那妇人如何说?”李太后急道。 “回太后,那妇人回忆说,其母生前接生过的妇人,多不胜数,只有一回抱家来过一个孩子。” 李太后身子一颤,扶佛珠的手一顿,忙道:“男孩女孩?” 李英杰强压心绪,深看了太后一眼,道:“回太后,是个女孩。” “女孩?” 李太后脸色大变,追问道:“那女人可记得是几年几时?” 李英杰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道:“回太后,是文成三十二年……八月初十!” “啊!” 只听得一声惊呼,李太后身子后倾,竟欲倒下。 “太后,太后?” 李英杰急忙飞奔过去,伸手欲扶,手将将伸出,又顿住,忙伏地拜道:“请太后保重贵体!” 李太后面色如纸,一手扶着胸口,一手强撑着身子,急急喘息几声,道:“你……快说!” 李英杰抬头,擦了把汗,忙道:“臣追问,这孩子如今在何处?那妇人回忆称孩子抱回来三日后,那马婆子便寻到了下家,第三日趁着天黑,就把孩子送走了。” 李太后只觉得心跳如擂,喘息道:“送……送到了何处?” 李英灰摇了摇头,叹道:“回太后,此等私密事情,雇主怕走漏了风声,不愿意伸张,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那马婆子又如何会跟女儿说。” “这……这……” “太后别急,这马婆子虽然未留下只字片语,但臣还是打听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还不快快说来!”李太后恨声道。 李英杰咽了口口水,道:“据这妇人回忆道,马婆子好像对离京城百里外的刘家村的事情,特别感兴趣,与庄上人闲谈时,常常打听那村的事。还有一回,那马婆子喝了点酒,说酒话,说后悔只弄了几两银子,早知道那府里这般富贵,就该多弄些银子才好,便宜那姓刘的了。臣一听这话,连夜去了刘家村。” “打听到了?” “太后别急,容臣细细说来。臣去了刘家村,挨家挨户打听,果然,那庄里一百四十三户人家,有三户夫妇年青时,不能生育,都从外头抱养过小孩,且都是女孩。其中两户,都还在庄上生活,臣许以重金,他们才肯说出当年之事。可惜的是,这两户人家都没有在马婆子手上买过孩子。” “那还有一户呢?” “太后,还有一户早就搬离刘家村,去了外乡,不过……好在那户人家隔壁的老妇人还在,老妇人清楚的记得,听到孩子哭声,正是在桂花满香之时。” “桂花满香……八月初十……英杰,英杰……”李太后慌乱惊道。 “太后,太后,镇定,镇定。”李英杰爬行两步,竟一把抓住了李太后的手,轻声安抚道。 “是他们,一定是他们!”素来镇定自若的李太后,只觉得两个太阳穴突突跳个不停,反握住李英杰的手,目光焦急而热切。 “他们去了哪里?他们搬到了哪里?” 李英杰摇摇头:“这对年轻夫妻说是要去投亲,搬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 “没有人知道,怎么会没有人知道?给他们银子,多给些……” “太后,此事已经过去三十多年,刘家村能知道的人极少。” 李英杰抢在太后说话前,急道:“太后,别急。只要把人先确定下来,臣便是找到天涯海角,也定会把人找回来。臣这次回来,也是想把打听到的这些事情,先与太后说一说,省得太后心头惦记着。” 李太后长喘一口气,慢慢缓过心神,低头见自己拉着李英杰的手,忙推开了,轻咳一声。 李英杰自知失礼,一张老脸涨得通红,深深拜伏下去,道:“臣失礼,请太后恕罪!” 李太后掏出怀里的帕子,拭了拭眼角,又理了理衣衫,半晌,方才平静如初道:“侯爷劳苦功高,起来说话。” “谢太后!” 李英杰抬头,正好李太后低头瞧他,四目相对,两人均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深意,同时微微点了点头。 “春阳!” “太后?” “换了热茶上来!” “是,太后!” 李太后敛了神色,笑盈盈的对下首之人道:“侯爷,凤津这丫头可说了人家?” 李英杰笑得有些僵硬。 “回太后,这孩子被她母亲宠坏了,挑三拣四的,这个也看不上,那个也看不上。唉,都是臣教子无方。” “女孩家的,娇宠些也是应当。哀家倒是替她看中了一人,只不知侯爷意下如何?” 李英杰忙道:“竟劳太后操心,臣惶恐!” “有何什么惶恐的,她是哀家唯一的侄女,哀家不替她操心,又能替哪个操心?” “不知太后说的是哪一家的公子。” “侯爷觉得高相家的大公子,如何?”李太后意味深长的看了侯爷一眼。 “高家大少爷?” 李英杰大惊,忙问道:“太后?” 李太后微微颔首,冷笑道:“秦国夫人想把她最小的孙女嫁到高府,侯爷是知道的,此老妇人与哀家素来不和。高相乃莘国肱股之臣,我岂能由着她顺心。” 李太后淡淡的扫了李英杰一眼,目中精光一闪,又道:“且我听说高府大少爷俊逸非凡,才貌双绝,诗书文章极佳,又出身高门,侯爷,此子乃良婿也!” 李英杰心中思忖,自家女儿若真心攀附上高府,那真真是天大的好事。 你道为何? 那李英杰原是外乡人士,商户出身,在莘国,仕农工商,商为贱。依附着太后刘氏一步步的高升,刘家才一步步的踏入了京城贵族圈子。然尽管刘家富贵如斯,仍逃不脱出身的低贱。 高家则不同,百年世家,书香之族,名闻九州,那才是一等一的富贵之族。 李英杰强按下心头的喜悦,故作忧心道:“太后,高府门楣颇高,只怕是看不上小女凤津。” “侯爷,正所谓事在人为。侯爷不试一试,又如何知道行不行。再何况哀家的侄女,也不是谁想娶,便可娶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六回 心莫名一软 李英杰一听太后这话,心里顿时稳妥。 是啊,他担心什么,如今他的妹子是当朝太后,莘国最高贵的女人,只要有了这座大山,他李家想要什么没有? 李英杰面上一喜,忙道:“如此,臣便替小女先谢过太后。” “嗯,找个妥贴的中人,先去探探相爷的意思,若有什么,你再来回我!”李太后双眸微眯,含笑道。 话已至此,李英杰心下会意,起身行礼道:“太后保重隆体,臣告退!” “侯爷?”李太后扶了扶头上的凤钗,幽幽唤道。 李英杰收回将将迈出的脚步,正色道:“太后放心,臣必尽全力!” …… 夜黑风高,静寂无声。 睡前因多喝了几杯茶的山秀,被一阵尿意憋醒。 她惺忪着眼睛,正欲爬起来,朦胧中却见一个黑影笔直的站在她的床头,一双空洞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瞧着她。 山秀头皮发麻,吓得花容失色,欲惊声尖叫。 奇怪的是,她张大了嘴,用力的呼喊,偏偏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山秀不可置信的捂着喉咙,连滚带爬的缩到床角,瑟瑟发抖。 黑衣人阴阴一笑,缓缓低下头,低沉的声音似从地狱中发出。 “山秀……” 山秀脑子嗡的一声,一下子扑到在床上,双腿下跪,不停的磕头求饶, 黑衣人伸出如枯枝般的手,轻轻抬起山秀那张面无人色的脸。 冰冷的触感令山秀花肢乱颤。忽的一阵骚味,那山秀竟吓得尿了裤子。 黑衣人嫌弃的皱了皱鼻。 “阎王……说你……太坏,罚你……从今往后……不能说话!” 一语说罢,黑衣人似一阵风般,消失不见了。 山秀吓得瘫倒在床上。呆呆的一动不敢动,片刻后,直挺挺的往后倒去。 …… “你们听说了吗,二小姐跟前的山秀,昨儿夜里撞了鬼。” “啊……鬼……鬼上身?” “你乱叫什么?什么鬼上身,不过是尿了床。找个说头罢了!” “尿床?不会吧,这么大个人了,竟还会尿床?” “可不是嘛,那山秀臊得都不敢抬头见人,只好编这么一出鬼故事唬人。” “好像不对吧。我怎么听说她吓得不轻,连做梦都说有鬼?” “啊……竟是真的……难不成,真的有鬼?” “哼,坏事做多了,自然心里有鬼。管她呢,杖着是二小姐跟前的得意人,整天介的嚼舌头,若真有鬼啊。吓吓她才好呢。” …… 树上,齐退翘着二郎腿,往嘴里扔了一颗花生米。听着树底下叽叽喳喳的声音,无声的朝天上翻了个白眼。 心道那山秀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居然惹了这么个小祖宗,装神弄鬼吓唬吓唬,那都算是轻的。若真把她得罪狠了,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齐退想着那小祖宗从小干的坏事。浑身打了个寒颤。 …… 春日薄暖,杏花轻寒。 一夜春雨飘过。花落满地。 林西一早起来,在园子里静静站了会。看小丫鬟们清扫院落,生火煮茶,思绪不知飘向何处。 这几日朱姨娘,二小姐有意无意的挤对,府里众丫鬟似有若无的眼神,让她这个素来早睡晚起的人,生了愁虑。 皇天作证,她对高二少忠心耿耿,鞠躬尽瘁。 厚土作证,她对高大爷没有半份银子的心思。 呜呼哀哉! 为毛她一个小小的丑丫鬟,一个只想混混日子,打打酱油的小丫鬟,居然也能站到风头浪尖,让他人指指点点。 林西长叹一声,找了个无人的墙角,蹲下去。反思,需得深刻的反思。 林西的反思尚未进行一个字,那高大少已踱着方步,闲闲的走进了欣然院。 “二弟,二弟!” 林西一听这声音,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心道二弟你个头啊,一大早的,又跑来招蜂引蝶,像什么样子。 她哪里知道,高子瞻已在院门口站了半晌,目光自始之终都是落在墙角的她身上。 细雨之中,这丫鬟一身青衫,愁眉苦脸的蹲在角落,风吹过雨落,丝丝柔柔的飘落在她身上,这丫鬟瞪着两只又黑又亮的眼睛发呆,浑然不知。很像是一只被主人遗弃的小狗,让人看了心下莫名怜悯。 高子瞻暗下一笑。那日亭子边,她也是这般蹲在树丛边,拿着跟枯枝,自言自语,自得其乐。 高子瞻高呼两声,装作未曾瞧见一般背手到院中。 二少爷的通房陈玲听得唤声,迎出来,笑道:“大少爷来了,二少爷刚起身。” 真是奇怪,这些日子大少爷竟天天往这院里跑,一天比一天来得早。 高子瞻皱眉道:“怎么是你,荷花和林西呢?” 陈玲笑道:“回大少爷,荷花姑娘正在侍候二少爷穿衣,林西姑娘昨儿上夜,这会应该在自个房里洗漱,奴婢去唤她来。” 高子瞻一扬眉,冷笑着指了指墙角:“那是谁?” 陈玲顺着大少爷指的方向瞧去,忙扯了个笑道:“林西,你蹲在那角落里头做什么,大少爷来了,还不快来侍候。”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林西装不下去,只得腆着脸,凑上前打哈哈道:“下雨天的,大少爷起得真早。” 高子瞻昂了昂头,似笑非笑道:“你也不迟,给我沏壶好茶来,今儿个,我在二弟院里吃早膳,你让下人去准备。” 林西暗下伸了伸手指头,算了算,心道大少爷,你这个月里,已经在这院里蹭过十次早膳,十二次晚膳了,你再蹭下去,二少爷的月银要见底了。做人,不能这样啊! 高子瞻似听到了林西的心声,冷哼道:“怎么着,替你家主子算计银子呢?” 陈玲忙扯了扯林西的衣角,陪笑道:“哪能够啊,大少爷能来,二少爷欢喜还来不及。大少爷快请进吧!” “大哥,来得真早,今儿小弟迟了!” 林西看都不用看,就知道定是三少爷来了。 果不其然,高三少撑了把油纸伞兴冲冲的走了进来。 林西忙上前接过三少爷的伞,笑道:“三少爷,外头雨密,厅里坐吧。” 高子瞻眸色一亮,淡淡的弯了弯嘴角,伸手搂住三弟的肩,去了厅里。 …… 主子们用饭,丫鬟执着佛尘漱盂巾帕站在一旁侍候,荷花立于案边布菜。 林西无事可做,低眉垂目留神凝听桌上的动静。 不得不感叹,高府的家教颇严。 瞧瞧,三位少爷用饭,一大堆碗啊,碟啊的,恁是一点声响也无,少爷们姿态优美的不像是在吃饭,倒像是在进行某项艺术活动。若换成是她…… 林西暗下哼哼两声…… “林西,今儿这山药粥味道甚好,你再帮我添一碗。”高大少轻轻把碗放在林西手中。 “对了二弟,听说前几日朱姨娘,二妹在你院里闹了一通?”高子瞻似漫不经意道。 林西手一颤,青花瓷的碗差一点从手中滑落。 高子瞻眼风扫过,视而不见。 高子眈抚额头疼道:“大哥,别提了,莫名其妙的发作了一通,丁点大的小事,非要闹得人尽皆知。” “噢,什么事?” “唉,还不是她的事!” “二哥,她有什么事?”高子眗不解。 高子眈朝林西指了指,气笑道:“前几日三妹踩了二妹的裙子,两人闹了一通。这丫鬟原是三妹的人,巴巴的跑到三妹那里,被二妹的人看着了,就为这事。” 高子眗忍不住拿眼睛去瞧林西,笑道:“倒是个有良心的。” “愚不可及!”高子瞻冷笑。 你才愚不可及呢,你全家都愚不可及。林西翻了个白眼,面无表情的把碗奉到大少爷手边。 高子瞻接过碗,幽幽的盯着林西道:“在这个深宅大院,多的是旁人的眼睛,凡事谨言慎行,当心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林西愕然。 大少爷这话是在埋怨她,还是在指点她?为什么听到耳边,这么顺耳? 林西不敢抬眼去瞧,躬着身退回荷花身边。 高子眗似乎意识到什么,苦笑道:“大哥,这女人行事,就是麻烦。整天介争来斗去的,也不知道争些什么,二哥你说是不是?” 高子眈见大哥脸有愠色,心中害怕,忙笑道:“就是,就是。” 高子瞻年岁最大,又是长子长孙,舅家乃世家崔家,其身份在偌大的高府,贵不可言。因此高子瞻说话,底下两位兄弟,一向信服。当然,高三少信服在心里,高二少信服在嘴上。 高子瞻未答。 昨日下学后,听院子里丫鬟议论起欣然院一事,听到有林西二字,他便留了心,隐在暗处听了一会,才知道这丫鬟干了这么件蠢事。 高子瞻不知为何,心中总觉有气。你说你一个丫鬟,生活在这个大宅门里,必是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主子们之间的明争暗斗,需看得清,分得清,拎得清。 她倒好,二妹和三妹刚刚吵过架,她身为二妹的亲哥哥的婢女,应该懂要避嫌。她却偏偏往前凑,不是蠢,是什么?怪不得被人拿住。 高子瞻想到此,脸渐渐沉了下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七回 大少爷的婚事 林西如何能想到高大少这一番心里活动。 她正思虑着刚刚那几句颇为顺耳的话,内里蕴含的深意。 在她看来,以大少爷这般多智如妖的人,话不可能随随便便说出口。那么大少爷是在埋怨她没有谨言慎行,还是在提点她小心府里的耳目?为什么这话,听上去有几分为她鸣不平的意思? 林西百思不得其解。 按理说她与大少爷就如同两条平行的铁轨,井水不犯河水,可为什么最近这两条铁轨频频交汇。哪里出了差错,? 林西下意识摸了摸脸蛋,熨贴的脸皮紧紧的吸付在脸上,严丝合缝,毫无破绽。 林西一颗紧绷的心,慢慢归了原位。 “大少爷,大少爷!”如玉姑娘掀了帘子进来。 “什么事?”高子瞻刚刚就着荷花的手,漱了口。 如玉打量了屋子一圈,面有难色道:“大少爷,有媒人上门给大少爷说亲,夫人唤大少爷过去。” …… 一家有女百家求,这话套用在高大少身上,林西觉得极为适用。这个刚刚逝了生母的十八岁英俊男子,迎来了他生命中的春天。 要不人们都说,春天是个容易情动的季节。古人用发春,思春,怀春用来情形闺中女子情思缠绵。果不其然,高大少挺拔的身姿,满腹的文采引得两大高门中的姑娘为其倾倒,纷纷主动的请中人上门说合。 头一家便是秦国夫人府,说的是秦国夫人府嫡出的小孙女杨芸。听说此女正二八年华,长得清丽脱俗,性子温婉可人。与高大少很是般配。 后一家则是京城新贵,逍遥侯府嫡出的大小姐李凤津。此女双十年华,长相明艳动人,性子活泼可爱,除了年长高大少两岁外,其它也很般配。 林西私以为,以李凤津在醉仙居的表现。这般配二字。需得打个大大的问号。且不说此女年龄偏大,性子蛮横,脾气娇纵。便是那自以为是的德性,就够旁人喝一壶的。倘若这样的人进了高府做当家主母,那高府上下以后的日子——堪忧。 只可惜,林西这个小丫鬟的心声。与那湖中无人问津的浮萍,一般无二。 …… 朝春院里。夏夫人笑盈盈的端坐在榻上,端起茶碗,轻轻拨了拨茶叶沫子。 不过略沾了沾唇,夏氏笑道:“二位来得真是不巧。老爷他上朝去了。我呢。不过是个后来的,也非大少爷的嫡母,婚姻大事。也只能在边上看着。还得等老爷回府来,再细细商谈商谈。” 下首处。一左一右坐着两位盛装妇人。 左边的那位身着淡紫色衣裙,身上绣着几朵艳红的牡丹,头发高高挽起,显得贵气逼人。来人正是秦国夫人的长媳,杨芸姑娘的大伯母张氏。 张氏微欠了欠身,笑道:“夫人客气了,冒冒然登门已然失了礼数。此终身大事,可不得等相爷回府好好商议?夫人,不是我自夸,我家那位姑娘,真真是个可人儿……” “夫人!” 一红衣女人轻咳一声,打断了张氏的话。 “若说可人儿,侯府小姐首当一指。夫人您是不知道啊,我家凤津绣的那些个花啊,草的,连个我这舅母瞧了,都忍不住夸一声。” 红衣妇人正是侯府请来的中人。此人姓柳,名婷。 逍遥侯李英杰,娶妻钱氏。钱氏的长兄钱寅,在御史台为官,正是柳婷的夫君。故这柳氏与钱逍遥侯夫人,是姑嫂关系。这回逍遥侯府让她出面,可见是对高府的重视。 张氏被截了话头,心中不甘,却又顾忌着钱氏的身后,有个极大的靠山,只得笑道:“钱夫人,侯府大小姐今年贵庚啊?” 柳氏心中骂了声贼婆娘,哪壶不开提哪壶,脸上却笑道:“我家凤津双十年华,正是风华正茂。” 双十年华? 风华正茂? 莘国二十岁的女子早就娃都生了好几个了,还谈什么风华正茂? 张氏暗中冷笑,捏着帕子笑道:“钱夫人,倒也不是我挑事,这高家的大少爷将满十八,年岁上,是不是……” 柳氏脸色微有尴尬,想着小姑子的暗下的叮嘱,忙道:“俗话说女大三,抱金砖。姑娘家大男子几岁,那才是会疼人呢,夏夫人,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啊?” 夏茵柔浅笑着将要说话,那张氏又道:“会疼人是没错,不过咱们女子啊,青春易短,老得快,再如何保养,都比不得男子年轻。高府大少爷这般英俊秀逸,若边上站着个……” 张氏故意顿了顿,没把话说话去,偏过脸对着夏氏笑道:“夫人啊,凡事,需得三思啊!对了,柳夫人,大小姐双十年华了,怎的耽误至此啊?” 蛇打三寸,那张氏浸淫内宅几十年,岂是个弱的?攻其短处这一招,使得得心应手。 柳氏到底年轻些,心道怎么就挑了这么个日子上门?居然跟那秦国夫人府撞到了一处,晦气晦气。 柳氏咬牙冷笑道:“侯爷四十上下,才得了这么个女儿,哪里舍得早早的,就把人嫁出去,只恨不得留在身边了才好。这回啊,若不是我在边上劝着,那夫妻俩只怕还舍不得呢,真叫人说什么好。” 柳氏被逼无奈,只得睁着眼睛说瞎话。 “哟,这可使不得,都说大姑娘不能留,留来留去留成仇,柳夫人啊,再娇贵,再舍不得,也得早早的为大小姐寻个好人家。年岁大了,可就更不好找了。” 张氏岂是那好胡弄的,三言两语,就把人底细给戳穿了。 两妇人斗得火花四射,夏茵柔见时机差不多了,才笑道:“侯府,秦国夫人府教养出来的姑娘,自然都是极好的。若换成我,也是舍不得孩子早早的便嫁了人,定是要多留几年的。” 柳氏一听这话,朝张氏抬了抬眉。 张氏视而不见,心道真真是个蠢货,人家相爷夫人怕你面上不好看,讲几句客套的话,你便当了真。 夏氏话音一转,又道:“我家那个皮猴,也不知道哪来的这般好福气,竟入了两府的青眼。正阳,快去看看大少爷到哪了?” 正阳见夫人递来的眼色,心下会意,福了福,便出了厅堂。 夏茵柔转动手里的佛珠,又笑道:“两位夫人,我还是那句话,等相爷回来,定把二位的意思一五一十的回给相爷。只是有句话,需得讲在前头。” 张,柳二人异口同声道:“请说!” “咱们啊,都是过来人。都知道姻缘这个东西,最是强求不得。今日两位夫人能上门,是看得起孩子,看得起高府,只是成不成,又是个两说的事。还望两位夫人多多海涵。”夏茵柔拢了拢手上的玉镯,话峰一转。 张,柳二人一听这话,暗暗揣摩二太太这话里的深意,当下会意。高大少爷只有一个,两府都争着想结亲,势必只能二中取一。夏氏聪明,把丑话说在前头,意思是成不了亲家,也不能成仇家。 张氏忙笑道:“夫人说的哪里的话……” “夫人,大少爷来了!” 张氏面色一喜,也顾不得说话,只把那眼睛往外瞧。见一翩翩男子,束着发,身着粉色锦缎长衫,提花暗纹,一双星目清如皎月,烁似寒星,大步流星而入,端的是气度不凡。 张氏,柳氏只觉得眼前一亮,暗道,好个玉树临风的大少爷,果真是人中龙凤。 高子瞻眼风扫过两位妇人,视若不见,径直走到夏氏跟前,行礼道:“母亲唤儿子来,不知有何吩咐?” 夏氏慈祥的看着儿子,笑意浮上了脸。 “无事,母亲听着你这几日夜夜苦读,特把你唤来叮嘱一二。读要书,只是自个的身子,也需顾着。万万不可为读书而坏了身子。” 高子瞻似有一刹那的恍惚,似生母崔氏柔和的看着他,殷殷叮嘱。他缓了心神,只是笑道:“多谢母亲关怀,儿子省得。” 一问一答,听在外人耳中,端的是母子情深。谁又知这母子二人的情份统共加起来,也只将将一月。 夏茵柔满意的点头笑道:“如此这般,甚好!我儿去吧!” 高子瞻行礼道:“母亲保重身体,儿子回去了!” 说罢,偏过身,朝座上两位妇人作了个揖,淡淡一笑,翩翩而去。 张,柳二位妇人微微欠身,心下震惊不已。 …… 秦国夫人府座落京城南边,这一大片住的都是王公贵族。街道宽阔平整,两边绿树成荫。秦国夫人府邸在街的东面,占地颇大。 正午时分,一辆马车从角门而入,张氏下了马车,换上小轿,吩咐抬轿的人,先往老夫人院里去。 老夫人院里,早有小丫鬟四打探望,远远的见着大太太的轿子,遂撒了腿往回报讯。 张氏入了正房,行过礼,坐在老太太下侧的海棠木长背椅上,接过丫鬟心中的温茶,将将喝了一口,便搁下道:“老太太,人看到了。” 榻上的老妇人七十上下,身着暗红色缠枝牡丹团花褙子,灰紫色鹤纹马面裙,手持念珠,一双鹰眼浑而不浊。正是那先帝的乳母秦国夫人杨老夫人。 只见她把念珠放于几上,抬眼道:“如何?”(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八回 想个办法 老夫人看了眼张氏,示意她说。 张氏笑成一朵花:“老太太,不是媳妇长他人之气,灭自己的威风,咱们家芸姐儿配高府大少爷,是高攀了。” “噢,竟有这般好?”老夫人喜道。 “何止这般好。那孩子,真真是……嗨,我也是经年的人了,看过的,听过的不少,偏偏这孩子让我惊了眼。老太太,芸姐儿好福气啊。”张氏由衷的赞道。 秦国夫人微微一笑,保养的极好的手动了动,道:“这么说来,竟是成了的?” 张氏眸色一暗,叹了口气道:“老太太,此话为时过早。今日媳妇往那府里去,竟遇到了钱御史的夫人柳氏。” “钱御史,钱寅?钱缓的嫡亲大哥?” “正是。” 秦国夫人脸色突变,直起身子,眼睛一瞪。 “你的意思是说……” 张氏点头叹道:“是替逍遥侯爷嫡出的大小姐做媒去了,看上的,也是相爷的大少爷。” 须臾,秦国夫人镇定下来,目色渐渐暗沉。 张氏见状,微微一笑道:“老太太别急,相府大少爷将满十八,李家的大小姐已年满二十,这女子比男子大这么多,只怕……而且媳妇打听到,那李大小姐长相不过尔尔,性子也急,与咱家的芸姐儿可谓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秦国夫人摆摆手,幽幽叹出口浊气道:“姑娘家模样,性子,什么都是假的。只有家世才是真的。那李家虽然出身低贱,谁知鸡窝里飞出个金凤凰,一步登了天,不可小觑啊!” “老太太,那咱们芸姐儿……”张氏揣摩老太太的意思。沉吟着没把话往下再说。 “哼!” 杨老夫人冷笑一声,眼中寒光四起,布满皱纹的脸上带着些许恨意:“我就不信这个邪,我杨老夫人一辈子斗不过一个商妇。” 张氏见老太太布满皱纹的脸上竟一派凌厉,吓得赶紧垂下了眼。 …… “舅母,你快说说。那高府的公子如何?” 李凤津穿着大红晕染大花的丝绸褙子,离梳云髻,散点金钗,悄生生的坐在生母钱氏的下首,凑过脸追问。 钱氏瞧着女儿贵气的打扮。佯怒道:“你这孩子,让你舅母喘口气,喝盏茶,再说不迟。” 柳氏陪笑道:“妹妹,孩子心直口快,何苦说她?凤津你来,我且问你,你舒墨表哥人品模样如何?” 李凤津笑了笑道:“舒墨表哥自然是好的。” “我这样与你说。你舒墨表哥若与高家大少爷站在一处,旁人眼中只会看到高家大少爷,看不到舒墨。你可明白了?” 李凤津喜笑颜开,忙道:“母亲,母亲,我要嫁给高子瞻,这样的男子我喜欢。” “胡说,这样的话。也是你一个姑娘家能说出口的?快住了嘴。”钱氏笑骂,脸上却未有半分怒色。 李凤津伸手扯钱氏的衣袖。急道:“母亲,我不管。我就要嫁给他。母亲,你快让父亲进宫去,让姑母下一道圣旨,给我赐婚。” 钱氏笑着拍掉了女儿的手,嗔怒道:“听话,回房去,这事,让我与你舅母,好好商议商议。” 李凤津见母亲只是佯怒,心知她必是心动了的,忙起身拎了裙子便走,走了两步,尤不放心,回首忿忿道:“母亲,可千万不能让那杨家抢了先,女儿若不能嫁到高家,这辈子宁愿不嫁!” 钱氏气笑着指了指女儿的背影,恨恨道:“竟是个讨债的,一点都不省心,都被我惯坏了。” 柳氏陪笑道:“妹妹只得了这么个女儿,惯着些,也是常理。我瞧着那高子瞻,一言一行极有规矩,到底是世家教养出来的人物,真真是好的。” 钱氏暗下早就心动不已。 那是侯爷回府,称太后帮凤津看中了一门亲事,她一听太后看中的竟是高府的大少爷,当下就喜不自禁。 钱氏二子一女,除了最小的儿子外,就数这个女儿得她欢心,因此从小到大,不免惯着些。 女儿刚满十五岁,钱氏便在京城贵族子弟中替女儿物色人选,哪知物色了几年,竟一个中意的也没有。再加上自家的女儿心高气傲,就这样高不成,低不就的耽搁了几年。 如今女儿已二十岁,上门说亲的人一年比一年少,今年更是连一个媒人也没有,钱氏着急上火,天天在侯爷跟前撺度着,要让太后帮着寻一寻。 谁知道太后要么不寻,一寻便寻到了相府家,这让钱氏如何能不喜?只不过面上端着罢了。 “依嫂嫂看,这事该如何行事方好?” 柳氏忖度钱氏心思,想了想道:“这事,若单咱们府里出面,只怕难成,若是能请得太后娘娘懿旨,便是十拿九稳的事。” 柳氏这话,说得极为隐晦。 自家侄女是个什么德性,柳氏心里门清。 高家世族之府,少爷,小姐的教养都摆在那里,那高子瞻又是长子长孙,将来是要接掌高府的。相爷、老相爷如何能让李凤津这样的姑娘,掌高府内宅? 钱氏显然没有听出,自家大嫂这话中的深意,不以为然道:“高家虽然极贵,极富,咱们家也不差,凤津又是个听话,懂事的孩子。这事,咱们得想个办法……” 柳氏耳聪目明,眼中精光一闪,端着笑的脸上,半丝波澜也无。 …… 欣然院的正屋里,林西用胳膊肘推了推荷花,又眨了眨眼睛,小眼神啪啪的放出些许火花。 荷花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作声。 林西点点头,十分乖顺的立在荷花身旁。 咦?最近是长高了还是怎的,自己竟能平视到荷花姑娘的肩膀。 林西心下微喜,眼睛不由自主的往胸前瞧。 不错,不错,小包子最近吸足了养分,正卯足了劲的向大包子发展,可喜可贺。如此看来,不出两年,自己便可傲然向师姐抬头挺胸,也再不用看师弟那略带可怜的目光。 林西心头美滋滋,脑子里正天马行空的想着,一本书劈头盖脸的朝她砸来。 她本能的一闪,躲了过去。 “混帐,我堂堂相府二少爷,扒拉来扒拉去,竟只有扒拉出二十两银子,说,我的银子去了哪里?” 高子眈翻箱倒柜,怒不可遏的冲着两位贴身大丫鬟吼道。 “二少爷,别气,这银子自个又不会迈着两条腿跑,肯定在这屋子里,奴婢来帮你找。”陈玲看着这乱成一团的屋子,小声劝道。 “滚开,没有银子,爷明日如何出府?”高子眈暴怒中推了陈玲一把。 荷花眼疾手快,扶住了站立不稳的陈玲,正色道:“少爷,奴婢管着你的银子,从来都有明帐可寻的。少爷这个月用了近五百两,一笔一笔那帐上都记着。奴婢刚来院里,交接时,少爷统共给了奴婢五百两,这会自然所剩无几。” “放屁,我这个月统共才出去了几回,哪里能花得了这么多银子?” 高子眈十分纨绔的叫嚣着。 林西见闹得实在有些过火了,方才皮笑肉不笑道:“少爷难道忘了?那日醉仙居,少爷叫了一桌的好菜,还要了一瓶陈年的竹叶青,光那一桌酒菜,便花去了近二百多两。这个月,大少爷,三少爷天天来院里吃饭,荷花姐姐怕怠慢了客人,回回都是掏了银子让厨房加些菜,这一来二去,银子可不就花了。” “噢,对了,上回少爷出府,给二小姐带了只红宝石簪子,给朱姨娘带了只玛瑙手镯,少爷你仔细算算……要不是荷花姐姐操持得好,咱们房里啊,早打了饥荒了。 高子眈呆呆的站着不语,作沉思状。似乎,确实有那么一回事。如此说来,银子并未少,只不过都给他花了。 高子眈心下懊恼。 须臾,他朝林西递了个眼神,虚咳几声道:“荷花,玲儿,我想吃点宵夜,你们往厨房去瞧瞧,看看有什么合我胃口的。” …… “林西,那醉仙居的酒菜,怎的如此的贵?”高子眈把人打发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神情黯淡。 林西扳着手指头算了算,眼中颇为愤慨道:“二少爷说得没错,这么贵,肯定是家黑店,下回咱们再也不去了。” “蠢货,什么黑店白店,别胡说。我问你,下回我若再醉了,你打算如何?”高子眈神秘兮兮道。 林西大惊,忙道:“二少爷,万万不要啊。上回少爷醉酒,奴婢已被老爷罚跪了整整两个时辰,下回若再醉了,奴婢这饭碗可就没了。” “笨死了,我跟你说,我若是再醉了,你打发我跟前的小厮,去找姨娘,旁的事情,你只管让姨娘去做。” 林西听着话头不对,眼中精光闪过,谨慎道:“少爷,你是打算再到醉仙居去……” “嘘,轻点声!” 高子眈紧张的朝外头看了看,沉声道:“只是身边没银子,若去了,岂不是丢了我堂堂相府的脸。不行,不行,你帮我想个办法。” 林西心下窃喜,原来高二少是想着去醉仙居,如此这般……(未完待续) ps:感谢金钦,小鱼儿的粉红票。 感谢金钦的和氏壁。么么哒! 本来和氏壁应该加更,奈何今日要在外面上一天的课,包子明天补上。 第一百三十九回 只在你心 林西强敛着激动的心神,故作不悦道:“少爷,那醉仙居有什么好去的?酒菜贵的要死,又没什么特别之处,旁边还是个万花楼,姑娘们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要是给老爷,夫人知道了……” 林西碟碟不休,自说自话,未发现座上的高二少已然一幅痴呆模样。 有什么特别之处? 那脸如雕刻般俊美异常,一双剑眉下,细长的桃花眼深邃而迷人,眼中不经意流露出来的温柔,让人忍不住沉沦进去。 如玫瑰花瓣的嘴唇微微上扬,擒着一抹不羁的笑,看得人心里似有千万只小蚂蚁在爬。 高子眈默默一笑。妙人啊,真真是妙人。 原来自打那一日醉仙居一别,林北的音容笑貌便深深刻在高二少的心上,连柔情缱绻,软语温存的床第之娱,都似乎有了几分索然的味道。 奈何上回闹得动静太大,惹得父亲大动肝火。高二少只得按下心思,老老实实的忍了几日,哪知越忍心头越痒,越痒越觉难忍。 正巧这几日有人上门给大哥提亲,父亲把心思都落在大哥的婚事上,没功夫管他,高二少瞅准时机,决定去瞧瞧林北。哪知银钱不趁手,高二少气了个倒仰。 “林西,陪我去趟姨娘院里。”高二少剑眉一挑,脸上松驰了下来。 “这……二少爷,这会要落院门了吧,是不是太迟了些?” “迟什么迟?少费话,快点!” …… 夜风飒飒,拂过树木时发出哗啦啦的声响。令寂静的庭院多了几许生动。 林西站在朱姨娘院门口,看着两个打粗婆婆立在墙角的灯笼下,你一言我一语的唠着家常。 胖婆子露出一口大门牙,一脸镇静道:“听说大少爷要定亲了?也不知定的是哪一家? 瘦婆子满脸褶子,显得忧心忡忡:“最好是定个脾气温和些的。将来当了家,咱们日子也好过。” “听说过几日,替夫人办酒宴时,要把人都请来,到时候老姐姐你躲在人堆里相看相看。” “你个混婆子,我相看有什么用?大少爷相看得中才行。反正啊。别娶个像那位一样的,就成。”瘦婆子指了指朱姨娘的屋子。 林西百般无赖的跺了跺脚,目光看向夜空。 夜空中,稀稀拉拉的几颗星星,如美女脸上的雀斑。说好看也不好看,说不好看,却也有几分韵味。 韵味这个东西,像朱姨娘这般虽然出身官宦,却被自家院子里的打粗婆子都嫌弃的女人,委实高深了些。 林西私下以为放眼这高府,能称得上颇有韵味的,也只有那美得不成样的新夫人。 听说今日高相爷又歇在了新夫人处。所以那朱姨娘才拉着二少爷叽叽歪歪半天,也不肯放人,害得她在这夜风中。无聊的只想口吐白沫。 “林西,二少爷让你往夫人房里去告个假,他明日想陪着姨娘一道回趟朱府去,就不往学堂去了,这会子姨娘胸口不大舒服,二少爷哄着姨娘吃药。走不开。”梨花姑娘婷婷玉立的从屋里走出来,温婉道。 林西在树下站得久了。春日刚发芽的嫩叶儿被夜风一刮,直往她鼻子里钻。逼得她一连打了几个又响又猛的喷嚏。梨花姑娘的话,半分都未听清楚。 她摸了摸发红的鼻子,眼睛水汪汪道:“梨花姐姐,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楚。” “哟,你这丫鬟,不过是让你往夫人房里走了遭,便推三阻四的,回头要是去领月钱,那小腿保管跑得比哪个都快。二少爷让你告了假,直接回院里,不用再往这儿来了。”梨花懒得跟林西废话,扭着小腰便走。 林西一头雾水。什么告假,什么不用再往这儿来了? 喂,梨花姑娘,我领月钱,小腿跑得是快,可这跟你把话说清楚有什么直接关系吗? 胖、瘦两位婆子见好事来了,忙凑上前。 胖婆子龇着牙笑道:“林西姑娘,二少爷让你替她告假呢,说明儿个不往学堂去了,要陪姨娘回趟朱府。” “是啊,是啊!”瘦婆子堆着笑道。 林西眼窝有些发热,万分感动的从怀里掏出几十钱,笑道:“多谢两位妈妈,拿去打酒喝!” 两位婆子拿过钱,似乎觉得这买卖做得有些欺生,相互打了个眼色,决定买一赠一。 那胖婆子压低了声道:“林西姑娘,我与你说,二小姐跟前的那个山秀,没事常常跑姨娘跟前,说三道四的,你要小心。” “是啊,是啊,我还看到她常跟三小姐院里,那几个二等的凑在一处,叽叽咕咕的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小西姑娘,大少爷神仙一样的人,咱们都是做下人的,有些事,不该想的可千万不能想。若不然……那可是要了命的!” “是啊,是啊,像以前的……” “混婆子!”胖婆子一听话风不对,忙呵斥。 林西鼻子忽的发酸。 银钱兄,你果然真是个好东西啊!听听,都是肺腑之言啊! …… 高府翰墨院里,烛火通明。 “子瞻,秦国夫人府与逍遥侯府的景况,便是这样。我与你祖父商议过了,此事先不急着答复,过几日,正巧府里宴请,把人一道请过来,你暗中找个机会见一见。” “父亲,看中了如何,看不中又如何?” 高则诚缓缓道:“你若看中,父亲便应下;若都看不中,便都推了去。你的婚事,你母亲生前叮嘱过我,只要姑娘家世相当,一切只在你心。” 一切只在我心? 高子瞻愣愣的看着他的父亲,心中颇有几分复杂。 按理说,婚姻大事,父母相中便可,大可不必与他商议。然父亲仍是把他叫到身边,郑重其事的把两位姑娘的情况一一说出,并让他自己做抉择。 高子瞻想着这些时日对父亲的冷淡,心中微有波澜。 他极善察言观色。父母的感情在外人看来,端的是夫唱妇随。父亲往正房去的日子从不见少,对母亲也是呵护有加,只有他知道,他们私底下相敬如宾,甚至是同床异梦。 那日宫中突然来了旨意,把崔家两位姑姑赐婚。母亲闻之,病重七分。大限将至前与父亲,舅舅分别长谈许久。所谈的内容,他一无所知。 只是二人从母亲房中出来,均是一脸的凝重。舅舅甚至板着脸,拂袖而去,只在母亲出殡那日,匆匆的露了一面。 母亲临终前拉着他与茉莉的手,总不肯闭眼,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奄奄一息的吊着,令高子瞻心中无比酸痛。他隐约觉得两府间必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果不其然,母亲下殡,一切皆妥后,刘妈妈趁夜找到他,主仆俩长谈半夜,高子瞻痛不欲生。 他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父亲竟然为了一个女人,至母亲的遗愿于不顾,做出种种令人不耻的事来。一种莫名的悲痛涌上心头,往昔父亲伟岸高大的形象突然崩塌,高子瞻只觉得胸中恨意满满。 母亲逝后不过短短三个月,父亲就把夏氏扶正,言行中多有呵护。敏锐的感觉到,父亲对夏氏非同一般,那种自然流露的温情,是与母亲相处时,从未有过的。 高子瞻心中冷笑。所谓结发夫妻,不过如此。 他一面冷眼旁观,处处置身事外,一面奋发苦读,日夜不坠,只等有朝一日,高中及第,为已逝的母亲扬眉吐气。因此只要凡事不触动他与茉莉的利益,他乐得看她们斗来斗去。 他是高府长子长孙,有同为世家的崔家做为强大的后盾,他一步一步朝着自己的目标行进,不出十年,高府必会交到他的手上,到时候,一切尽在掌握。 男人,只要有了权利,地位,说话才会有份量。所以,他万事不入心,即便是婚姻大事,他也不觉得有多少期待。不过是身边多睡了个女人,替他生儿育女,替他打理内宅,仅此而已。 然不知为何,父亲这一句“一切只在你心”,让他生出一丝迷惘。是不是随了我的心意后,便能夫妻琴瑟合鸣,举案齐眉? 高子瞻淡淡一笑。 “父亲,母亲生前教导儿子,大丈夫生于世,一为忠义,二为报负,儿女情长最最要不得。这两家,无论哪家的姑娘,儿子只要求姑娘的为人端庄贤惠便可。” 烛光映衬着高子瞻坚毅俊朗的脸,高则诚看着儿子沉默良久,道:“我儿心中有丘壑,甚好!你且去吧,此事我会与你祖父仔细衡量。” …… “明日姨娘从外祖父家出来,先往醉仙居等儿子,咱们母子一同回府。” 高子眈舒舒服服的歪在塌上,接过丫鬟递来的梨子,尝了一片,觉得口感甚好。 朱氏佯怒道:“你个没良心的,你外祖家难不成还比不上个醉仙居重要,每回让你陪姨娘回去,总是推三阻四的,看我下回还帮不帮你!” 高子眈把梨塞进朱氏嘴里,哄骗道:“姨娘,我的好姨娘,你只要应了儿子这一回,下回我定陪你回外祖家。” “当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岂能有假。”高子眈指天发誓。(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回 经常说假话 朱氏摸着儿子的眉眼,恨恨道:“我的儿,姨娘也不求你如何,只求你替姨娘争口气,别给人小瞧了去。姨娘后半辈子,就指着你了。” 高子眈脸露不耐烦道:“回回都是这几句话,我知道了。你放心,大哥能争的功名,我也能争。” “你如何能与你大哥比肩?他背后有个崔府…… “姨娘,你真是罗嗦,有个崔家又如何,离得那么远,便是想伸手,也帮不上忙。儿子身后好歹还有个朱家呢。” 高子眈听得心中极不痛快,话峰一转,手一摊,直截了当:“我身边没银子了,姨娘再给些银子我?” 朱氏惊声尖叫道:“作死了,前些日子不是才给了你几百两吗,这将将几个月,你就用完了?” 高子眈脸色一沉,怒道:“几百两银子,如何能够?下个馆子,给姨娘,妹子买些个饰品,三下两下就没了。姨娘要舍不得,只当儿子没说。” 言闭,高子眈撂起衣袍就要走。 那朱氏又气又恨,把他往塌上一按,玉手狠狠的戳上额头。 “要命的讨债鬼,见了你老子就没声没气,只会对我凶,哪回没给过你。” 高子眈面色一喜,忙腆着脸凑上前,一把搂住朱氏的肩,说了一通好话。 朱氏从箱笼里,掏出一方锦盒,从里头拿出几张银票,递到儿子怀里,一双妙眼狠狠的儿子剜了两眼,心里的气才算和顺了些。 “姨娘在这府里与人争长斗短,还不是为了你个讨债鬼。只要你乖乖听话。将来啊,都是你的!” 高子眈喜笑颜开的收到怀里,眼神朝那锦盒瞄了瞄:“姨娘的私房真不少啊!” 朱氏面带得意之色,冷笑道:“你姨娘我,原也是那官宦人家出来的大小姐。要不是青春年少被你父亲骗了来,又岂能是个妾?哪像那夏氏,连个娘家兄弟都没有,偏偏……气死我了!” 高子眈不以为然道:“有什么可气的?那夏氏只得一个女儿,将来这高府的家产,还不落在我们兄弟三人手中。姨娘是有儿子可依仗的人。那夏氏再怎么得父亲宠,到头来,也比不上你。我走了,明儿交待你的事,千万别忘了。” “等等。我让人给你热了碗燕窝,你用了再走!姨娘还有话跟你说。” 高子眈银子到手,万事心定,笑道:“姨娘有什么吩咐?” 朱寻雁朝儿子悠悠手,高子眈把头凑过去。 “我问你,前两日府里有人给你大哥说亲,你心里是如何想的?” “大哥说亲,跟我有何关系?”高子眈一头雾水。 “你个傻孩子!” 朱寻雁一巴掌轻轻打在高子眈脑袋上:“你只比你大哥小两岁。按理也该相看起来了。你心里难道一点想法也没有?” “哎啊,姨娘,这事等大哥定下来再说。儿子还小,不想太早成婚,等儿子替姨娘挣了功名回来,也不迟!” 朱寻雁一听这话,心里如大伏天喝了口冰水,舒坦极了。儿子长大了。有主见了,知道轻重。也不像从前般对女色上心。她哪里知道,自打见过那林北后。高子眈如今的心思,已不在女人身上。 “好,好,好,我儿放心,横竖还有一两年,姨娘定会让你父亲替你相看一门最好的亲事,半分都不会输给你大哥。”朱寻雁欢天喜地道。 用过燕窝,朱寻雁亲自把儿子送到院门口,又唤来两个婆子打着灯笼跟着,见儿子身影走远了,方才放心的回了房。 梨花唤小丫鬟打了水,替朱氏洗漱,一边忙一边道:“姨娘 往日先夫人在时,姨娘若要出府,头天需得亲自跟先夫人告假,今儿姨娘让林西出面,岂不是坏了府中的规矩,万一给夫人抓了错,告到老爷那头,姨娘又落不得好!” 朱氏把头上的凤钗卸下,对着镜子照了几下,笑道:“我是故意的。” 梨花微惊。 朱氏手捏凤钗,转过脸,得意的笑了两声:“你忘了,上回我被禁足,就是因为打了这丫鬟一个巴掌。那夏氏当着我的面,把这丫鬟带到里间擦消肿药,生生让我没脸。我这回用这丫鬟臊臊她,也算是替我出了心中这口恶气。” 梨花听朱姨娘这样一说,方才明白过来。 上回林西既得了老爷的夸,被赏了银子,她又是老爷看中,放在二少爷身边的,虽然长相难看,行事却是周正。 夫人见姨娘派了林西去,自然知道姨娘未把她放在眼里,心中必然有气,若骂,偏得顾忌着老爷,若不骂,心里定咽不下这口气。只得生生受着。 朱姨娘把钗子往妆奁上一扔,冷冷道:“但凡能让这夏氏不痛快的事,我便乐意做。我进高府这些年,便是先头的夫人,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如此对我。那日园子里我挨的一巴掌,早晚一天,我要还回去,等着瞧罢!” …… 林西提着灯,从朝春院出来,一溜烟的跑出几十丈远,心头委实颤了几颤。 自打那日,夜探朝春院遇险后,林西便对这朝春院很有阴影,始终觉得有股子杀气如影随形,所以她能避则避,能躲则躲,轻易,绝不孤身一人入这院里。 刚刚她提心吊胆,踹踹不安的立在夫人跟前,瞧着侍立在一旁的正阳,只觉得腿有些软。 林西觉得自己这副怂样,若老爹在天有灵能看到,只怕会气得从坟里跳出来骂她一句软蛋。 可一想到,万一她露了马脚,被正阳认出,便不是挨几句骂的事情了,只怕她很快就能与老爹老娘顺利会师了。 为了能活着见到明日的太阳。林西出于求生的本能,小心谨慎,磕磕巴巴的把二少爷交待的事情说于夫人听。 这副模样落在夏氏主仆眼里,只道林西为人本份,颇懂规矩。只林西自己知道。虽然装着一脸的镇定,然身上的每一个毛孔,低垂的双眼,无不时刻警惕着屋子里的风吹草动。 …… 林西一屁股坐在石凳上,冷汗淋漓。 心道早知如此,当年跟着老爹学功夫的时候。便应该下些苦心,再不济,也得跟着师弟学些个使毒,下药的阴招,关键时候还能保保小命。 林西掏出帕子。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擦到一半,手顿住了,她猛的一拍大腿。 对啊,这夏氏主仆什么来历,为什么会有如此高深的武功?有了如此高深的武功,为什么还要吃斋念佛十几年?高相爷知道不知道? 一连串的问题从林西胸口涌出,她见这方寸之地,十分安静。索性把灯笼放在一旁,托腮凝神,想得十分的专注。 …… 高子瞻入眼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 海棠树下,青衣小丫鬟托着腮,嘟着樱桃小嘴,腮边两缕发丝调皮的垂于耳边,一向灵动的双眸没了焦距,空洞的望向苍穹。浑身上下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晕。 “哎!” 微微一声叹息,自那丫鬟嘴里发出。 “天降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骨入泥潭心犹静,莲吐俏蕊仙欲飞。” “各人自扫门前雪,莫怪他人瓦上霜!”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管闲事的鸟儿被虫吃!” 声音到了最后,已渐渐低迷! 果然,这丫鬟断文识字,高子瞻胸中吐出浊气。 林西听得不远处有微弱的叹息声,吓得忙拿起灯笼,便欲匆匆离去。 将走几步,却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去路。抬眼一瞧,正是那阴魂不散的高大少,脸上带着一丝诡异,似笑非笑的盯着她瞧。 林西暗下骂了声娘,笑道:“大少爷,真巧啊!” “是很巧!” “大少爷这是要往哪里去啊?”林西想着如何脱身。 “你这是从哪里来啊?”高子瞻抬眉问。 “奴婢刚刚从朝春院来,二少爷让奴婢给夫人告个假,明日二少爷要陪姨娘回朱府,就不往学堂里去了。”林西实话实说。 “噢?”高子瞻音量抬高,似乎不是那么相信。 林西不管这一声噢,是升调,还是降调,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 笑道:“大少爷,天色已晚,院门只怕要落了,奴婢先走一步。” 林西身子一缩,欲从边上绕过,半路横出一条胳膊,挡在林西身前。 出于女性的本能,林西下意识抱住胸,未料到手上还提着灯笼,灯笼一晃,打在高大少身上,只听得噗的一声,眼前顿时漆黑一片。 林西心中哀号,要命了,黑灯瞎火的,这是极佳的诱人犯罪的情形,万一给旁人看到她和大少爷在一起,她便是长了十张嘴,也说不清。 眼睛渐渐适应了周遭的环境,夜空中,一轮圆月清冷无语,不远有几处星星点点的灯光,林西这才发现自己离那欣然院不过百来米。 “大少爷,奴婢说的句句是真话,你若不信,只管找二少爷对质。刚刚不过是走累了,在石凳上歇一会。”林西忖度着这胳膊横过来的动机,解释道。 “你难道经常说假话?”高大少捉住林西话中的漏洞,一针见血。(未完待续) ps:感谢书友shareading,曼曼的粉红票,么么哒! 推荐好基友琼姑娘的书:《掌家》 作者:琼姑娘 简介:阮云瑾到死的时候才知道,她的一生,是个可悲的笑话。阮府是吃人的魔窟,害了母亲含冤而死,兄长早夭。她的意中人,是粘了砒霜的蜜糖,累得她嫁给了当朝最是无能的王爷,上不了朝堂,入不了洞房 重活一世,她要护母亲和兄长平安,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喂,王爷,你离我远点啊!我不想再嫁给无能者啊!! 第一百四十一回 放她走了? 林西听着这意有所指的话,脸皮厚道:“回大少爷,奴婢从来都说真话,不说假话。晚了,奴婢先走一步,大少爷注意脚下,别磕着绊着了。” 林西又一次打算开溜。 “天降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精骨……这话的意思你帮我解释解释?”高子瞻抱胸冷冷道。 “大少爷,这话的意思是说一个人要有所成就,必要先吃些苦头,奴婢听二少爷说过好几回,都能背下了。” 画蛇添足的多说了一句,林西认为,能很好的解释她一个小丫鬟为什么会如此“博学”。 巧言善辩!好个聪明的丫鬟。 高子瞻目光骤然冷却,淡淡道:“你识字?” “奴婢不……” “想好了再说!” 高则诚出声打断:“要不然,这黑灯瞎火的,你把我带到这里,可说不清楚?” 我把你带到这里?爷爷的,你怎么不说,我把你扑倒呢? 林西心头怒火渐起。 “回大少爷,奴婢家里穷,自打生下来,就没了娘,哪里还有钱进学堂,奴婢确实不识字。之所以能扯几句文皱皱的话,不过是因为在三小姐书房里,呆过些时日的原因。”林西决定打出温情牌,得人怜悯,以求脱身。 高子瞻不为所动,冷笑道:“你没有说实话。” 林西骤然明了一件事情。 所谓的怜悯,是要在绝色的弱女子身上,方可实现。像她这样的车祸现场,是没有资格东施效颦的。 “大少爷。奴婢真的不识字啊!” “你还是没有说实话!” 林西一咬牙,一跺脚,垂在腿边的手狠狠的捏了把大腿,声音带着一丝哭腔。 “大少爷,奴婢说不识字。大少爷非说奴婢识字,可奴婢真的不识字啊,奴婢哪里得罪你了。奴婢没爹没娘,卖身进府也只是为了有口饭吃,大少爷何苦跟奴婢过不去。” 高子瞻心头莫名一软,放低了声音道:“那我问你。上回在亭子里,你对我骚首弄姿,百般勾引,如今见了我,却像是老鼠见了猫。避之不及,这……是何道理?” 林西作势擦了把眼泪,泣声道:“大少爷神仙一般的模样,下人中,有几个不想到大少爷跟前侍候的?奴婢虽然长得丑,可有一颗……欣赏美的心,所以……所以也想到大少爷跟前侍候。” “后来奴婢在荷花姐姐的教诲下,想通了。荷花姐姐说做人要有自知之明,不能想那些不属于自己的,安份守已过日子。才是正经,免得惹来祸事,所以奴婢这才歇了心思。大少爷,奴婢这样做,错了吗?” 高子瞻素来知道,府里的丫鬟多少对他都存了几分心思。只未料到这丫鬟直接把心中最隐密的,直说了出来。 想想又有几分得意。未及深思便道:“你这样做,很好!” “多谢大少爷夸奖。大少爷放心,奴婢以后再不会对大少爷有非份之想了,奴婢一定安安份份的做好自己的本份。大少爷,你相信我!” “嗯!”高子瞻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奴婢谢谢大少爷,还请大少爷替奴婢保守秘密,别把奴婢以前做的那些个傻事,说出去,奴婢自己都觉得没脸。”林西眼中掠过极微淡的精光,似冷月照水一晃。 “放心,我不会说!”高子瞻未曾察觉,唇角带着浅笑。 “大少爷,你人真好,奴婢要回房了,晚了,二少爷又该骂了。”林西垂下脸,可怜巴巴道。 “嗯,去吧!”高子瞻不疑有他,柔声道。 一声去吧,如天籁一般在林西耳边响起,她心中嘿嘿嘿暗笑三声,溜之大吉。 …… 人走了? 我怎么就放她走了? 总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出不对在哪里。高子瞻定定的站在原地,蹙眉沉思。半晌,俊脸略有变形。 这丫鬟不仅巧言善辩,还颇有智慧。绕了半天,不仅想问的,没问出半分,竟还被她带沟里去了。 高子瞻心下暗恨。须臾,紧蹙的双眉缓缓松开。 一个长相堪堪入目的小丫鬟,居然连他这个堂堂高府大少爷都被骗了去,就凭这绕人的本事,足可见这丫鬟绝非凡人。有意思! 高子瞻抬首看了看夜空,唇角浮起一丝捉摸不透的笑。不急,他有的是时间慢慢玩,直到让这丫鬟露出真面目来。 俯身捡起地上的灯笼,高子瞻一扫先前书房里的阴郁,悠悠的踱着步回院子。 未走两步,前方传来息息嗦嗦的声响,眼眸一沉,凌厉之势渐起。 “谁?” “大少爷,是我!” 如玉款款从暗处走出来,笑盈盈道:“奴婢见大少爷这个点了,还没回房,怕有什么事,便出来寻一寻。巧了,才转了一会,就碰上了。” 高子瞻见来人是她,面色一柔道:“怎么也不找个小丫鬟跟着,就出来了?” 如玉笑道:“将将几步路,何苦找人跟着。” “好歹也打个灯,黑灯瞎火的,当心碰着哪里?” 如玉纤手朝高子瞻手中的灯笼一指:“大少爷何苦说我,你不也懒得打。” 高子瞻面色一滞。 如玉轻笑一声,忙上前扶住了:“大少爷,咱们回吧,瞧瞧这都几时了,要落院门了!” 高子瞻思了思道:“你亲自往刘妈妈屋里去一趟,就说,明日是个好日子,把东西准备准备,我看看能不能给瑾辰送进去。” 如玉笑道:“大少爷,表少爷的东西让老爷带进宫,岂不是方便?大少爷何苦亲自跑这一趟。再说明日还得去学堂!” 高子瞻眼眸一暗,深看了如玉一眼。雕刻一般的脸庞,堪堪隐去了一丝怒意。 话一出口,如玉心下便后悔,忙陪笑道:“大少爷与表少爷兄弟情深,自然要把东西亲自送去。奴婢这就去跟刘妈妈说。” 高子瞻看着如玉娇美的背影渐远。微微摇了摇头。这丫鬟如今说话,也有几分拿大了。 他轻轻叹出一口气,思绪渐远。 …… “回夫人,刚刚老爷身边的陈平来传话,说老爷在书房,稍稍晚些过来。老爷让夫人先歇下。别等他。” 小丫鬟清脆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正坐在灯下念佛经的夏茵柔思了思,道:“吩咐厨房弄些个清淡些的宵夜,给老爷送去。” “是,夫人!” 正阳一边铺床,一边回头笑道:“老爷巴巴的派人来传话。是不是怕夫人以为,他去了别的姨娘房里?” 夏茵柔恍若未闻,自顾自念佛经。 “那个朱姨娘也真真可笑,明明是自个要出府,却让二少爷眼前的丫鬟过来会吱一声,自己硬是连个面也不露,我就不信,那崔氏在时。她也敢这样?看来那一巴掌,还没打得让她长记性。” 夏茵柔摇摇头,叹道:“你啊。能少一事就少一事吧,何苦给自己找不自在?我瞧着那小丫鬟就挺好,规规矩矩的,很是知道分寸。” 正阳气笑道:“我与夫人说朱姨娘,夫人偏与我说林西,这是哪儿跟哪儿啊!” 夏茵柔正色道:“我说的正是朱姨娘。你瞧着她像是无意之举。随口让儿子跟前的丫鬟来告假,实则大有深意。” “噢。夫人快说给我听听。”正阳来了兴趣。 夏茵柔放下经书,苦笑道:“你忘了?上回她打了这丫鬟一巴掌。原本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偏我瞧着这丫鬟讨喜,几句话,让她禁了足。她心里恨着我,故意让这丫鬟来我跟前,我若计较拿这丫鬟出气,她正好乐得在一旁看戏,我若不出这口气,自然就得憋在心里难受。” “这么说来,她让这丫鬟来,就是为了让夫人心里不痛快!”正阳微微皱眉。 夏氏沉吟片刻,想了想道:“朱氏这人,我虽十几年未有接触,前面也是知道一点的。最是个沉不住心思的人,一点就着,这种小把戏,也只她这样的人能做得出。” 正阳眼露不屑,啐道:“亏她做得出。不敢明着来,只拿个小丫鬟做花样,就凭她这点小伎俩,幸好老爷没把她扶正,若扶正了,府里上下也就乱了套了。” “所以我说这丫鬟不错。知道自己这一趟落不得什么好,低眉顺眼,恭恭敬敬的,半句话都不肯多说。瞧着,真真是可怜,谁又知道一个丫鬟身不由已的难处。”夏茵柔轻轻一叹。 正阳见夫人脸色一黯,知道她又想到了从前的伤心事,忙道:“夫人若瞧着她可怜,何不把人弄到身边来,我听说她在二少爷跟前,日子也难过。” 夏茵柔淡淡一笑:“我倒是有这个心,只怕旁人又有话说。罢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回头暗底下,帮衬一把就行!” 正阳笑道:“得夫人帮衬,也是那丫鬟的福份。对了夫人,明儿个就是十五了,月底府中有喜事,有些事也该预备起来。夫人这些年都没有添置新衣裳了,也该添置一些。” “又是十五了,这日子过得真快!”夏茵柔点着头,轻轻一叹。 ……(未完待续) ps:兑现昨日的诺言,今日三更。 推荐好友的书: 书号3409586 清妾小说作者:绾心 当呆萌小吃货遇到冷面雍亲王 是宠溺一生,还是蹉跎一世; 第一百四十二回 孤立之势 清晨。皇宫一处偏僻的院落。 崔瑾辰白衣,束发,立在庭前,手持一卷书,默默背诵。 一小太监探头探脑的在门口看了半晌,见四下无人,忙上前在崔瑾辰耳边低语几句。 崔瑾辰眼神一亮,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扔到小太监手中道:“人在何处?” 小太监满意地瞅了一眼银票的面额,笑道:“巳时一刻,在宫门口。赵公子快想想办法吧。” 崔瑾辰沉吟道:“这会皇上上朝可还结束了?” 小太监朝长门宫方向看了看,笑道:“今儿个十五,太后临朝,估摸着不会这么快。” 先帝过世,留下口谕。因太子年幼,凡军国大事,权取皇太后及高相处分。且太子未成年时,皇太后可逢初一,十五或有国家大事时,临朝听政。 新帝登位后,太后极少出现在皇室宗亲,文武百官面前。但每逢这两日,必盛妆与新帝同行。 崔瑾辰待小太监走后,暗暗思虑开来。 …… 太和殿位于皇宫中路,殿宇雄伟壮丽,庄严肃穆。 三尺见方的大青石砖,拼贴无缝,中间光洁如镜,四周琢磨出四喜如意云纹。百官分列而站。 大殿之上,赵靖琪一身黄袍,气宇轩昂的端坐于龙椅之上。 龙椅之后,置六十四扇宽大屏风,上绣腾龙展凤。屏风后,李太后身着朝服,头戴珠翠,面无表情的看着阶下诸人。 “回皇上。今春西北一带大旱,久未有雨,农民今秋收成,恐降三成。臣以为,西北赋税需得下降两成。百姓方可度过难关。” 上奏的是中书侍郎胡武。此人年方三十有六,文弱书生一个,偏取了个威武孔有的名字。景德十四年探花,师从崔家。 “这……高相有何见解?”赵靖琪只觉头疼,把难题抛给了相爷。 高则诚缓缓而出:“臣以为降税一事,非同小可。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如何降,降多少,需得三思而后行!” 胡侍郎垂头看了脚下一眼,高声道:“皇上,高相所言虽有几分道理。然灾情迫在眉睫,倘若三思而后行,只怕百姓日子难熬。臣以为,当机立断方是上策。” 高相顿了顿,淡淡一笑道:“先帝在时,因西北常年有灾,赋税一降再降。若再降……只怕引得莘国其他地方有异,胡侍郎忧国爱民是好事。但政令并非儿戏,法典条文摆在那儿,便是要降。得讲究方式方法,而不是盲目行事。” 胡侍郎冷哼一声:“敢问相爷,有何良策?” “一时半刻,何来良策?” 高则诚在朝中一向呼风唤雨,似今日这般令他当堂难看之事,还从未有过。更何况这人还是崔氏门生。高则诚心下微有不快。 “没有良策,还谈什么方式方法。谈来谈去。白耽误时间!”胡侍郎也不知哪来的胆量,嘟嘟囔囊说了一嗓子。 高则诚似被人打了一闷棍。昏暗片刻,脸色渐有阴沉之势。 众百官见状,向看胡侍郎的目光带着几分探究之色,有那嗅觉敏锐之人,已触觉到高,崔二大世家之间,似有什么发生了变动。 “母后?” 赵靖琪蹙眉瞧着阶下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得他脑仁疼,不由身子微微后仰,低声求助。 李太后微微颔首,以示他稍安勿躁。 赵靖琪心头一松,长舒一口气。心道这初一,十五两日上朝,有母后在,就是好啊。 李太后轻咳一声。 大殿之上顿时鸦雀无声,几十双眼睛都注视在屏风之上。 “钱御史,此事,你有何看法?”李太后柔和不失威严的声音缓缓响起。 钱寅上前一步,忖度太后此举用意,小心谨慎道:“臣以为,此税不应降。” “噢,如何不应降?”李太后似饶有兴趣,悠悠的追问了一句。 钱寅一听太后如此说话,心下十分得意。 “如高相刚刚所说,先帝在时,对西北的赋税已格外开恩,比南方已低三成。若再降,南方百姓势必不情愿。今春旱灾,不过一季,岂有从春旱到冬的道理?臣以为,减税,不过是那些个刁民无赖懒惰的借口。故不应该降。” 此言一出,高相,胡侍郎脸色微变。 李太后长出一口气。 “钱御史这话,深得哀家之心。先帝在时,勤政爱民,对百姓多有体恤。西北赋税之低,是莘国百年来前所未有。灾害年年有之,南方有水灾,北方有雪灾,无一年断过,为何这两处百姓便能安居乐业呢?可见降税并非良策。” 胡侍郎心有不甘,寸步不让道:“回太后,西北之地,原本就贫瘠,山多水少,与南方不同……” “胡侍郎,再贫瘠又怎比得过北边的魏国,西边的岐国。我可听说这两国的赋税,可比咱们莘国要多啊!”钱御史打断道。 “钱御史,国情不同,如何同日而语?”胡侍郎反唇相讥。 “依下官看,不是贫瘠少水的原因,而是民刁人懒的原因。” 钱寅咄咄逼人道:“我听说胡侍郎的祖籍便在那里,胡侍郎不会是想因公徇私吧!” “你!” 胡武怒目相斥:“简单不知所谓!” 不等钱寅开再口,胡武转脸向皇帝、太后大叫冤屈:“皇上,太后!臣祖籍在西北不假,然为臣之德,应以江山社稷为重。钱御史在朝堂之下,放此恶言,辱臣品性,还请皇上、太后睿断!” 堂上争执已如此激烈,李太后却沉吟着并未出声。 赵靖琪到底年轻,沉不住气,一张俊脸涨得通红。想开口,却不知如何安抚,想呵斥,又不知该呵斥谁。 高则诚见状双眸微睐,上前一步冷笑道:“钱御史。就事论事,何必以已度人?” 钱寅对上高相,自然不敢放肆,恭敬道:“高相所言极是!” 李太后见火候差不多了,面色如常道:“好了,都是为了江山社稷。为了朝庭百姓。此事不必再议了。高相爷!” “臣在!”高则诚深揖行礼。 “下令西北各城官员,积极抗灾,帮百姓渡过难关。” “臣遵旨!” 高则诚微微低头蹙眉,退回原位。如此轻飘飘的一句话,只怕是……目光向胡武看去。未曾想胡武正向他看来,两人一对视,胡武鼻子冒出一股冷气,扭过了头。 高则诚目色一黯,心中微有波澜。 赵靖琪见事情终于议完,忙朝小松子打了个眼神。 “退朝!”松公公尖锐的声音响彻大殿。 …… “胡侍郎留步!” 就在胡侍郎脚迈出朝堂的一瞬,高则诚低声唤道。 胡武身形一顿,回首冷笑道:“相爷有何吩咐?” “久未与胡侍郎饮酒。不知今日可有暇?” 自打崔氏去逝后,高则诚隐约觉得,朝堂上崔氏门生并不像从前那般。对他响应从风,甚至有渐渐孤立的趋势。 今日朝堂之上,高则诚驳了胡武的奏章,虽出于朝政的考虑,并无半分私心,他思忖半晌。仍有心修复缓和一下局面。 胡武静看高则诚半晌,笑道:“谢相爷抬爱。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先走一步。” “胡武!” 高则诚负手道:“你可是怪我早朝之上……” “岂敢。岂敢。相爷言重了。政见相佐,如同吃饭饮酒,不过是平常事罢了。我们官轻言弱,比不得相爷临终受命,一言九鼎。道不同不相为谋,胡武告辞!”胡武说罢,甩袖而去。 “如此嚣张跋扈之人,相爷岂可与之为伍。今日下官作东,请相爷过府一饮?”钱寅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站在高相身后,一脸的谄媚相。 高则诚高深莫测一笑,笑容辨不出情绪。 “钱御史请!” “相爷您先请!”钱寅心下一喜,恭身道。 两人相视一笑,并肩前行。身后有眼色的百官,纷纷跟随其后。也有那不屑一顾的,绕过高相身侧,与胡侍郎走在一处,一左一右端的是渭泾分明。 …… 李太后站在太和殿正门,望着阶下明显分面两派人马的百官,想着这些时日朝堂上的暗流涌动,笑得意味深长。 百官同心,则君危;御人之道,只须让其此消彼长,一抬一压,一切尽在君王之手 赵靖琪见母后目光幽远而深长,随着那目光瞧去,未看出有何特别之处,笑问道:“母后在瞧什么?” 李太后偏过脸,看着这个一无所知的儿子,柔声道:“没看什么。” “母后,以后若得空,常替儿臣坐镇朝堂,何必只拘泥于初一,十五?儿子得母后坐镇,万事心定。” “傻孩子,母亲是一介妇人,如此这般出入朝堂已是坏了祖宗规矩,岂可日日如君王般上朝。”李太后抚着儿子的手道。 “母后才干,不输儿臣,夕日父皇在时,母后也常帮父皇批阅奏章,怎的到了儿子这里,便是坏了祖宗规矩。” 李太后慈爱道:“你是你,先帝是先帝。你父皇身子不好,母后帮他,是心疼他的身子。” 赵靖琪一想到那些堆积如山的奏章,和满朝难缠的文武百官,太阳穴突突的疼,撒娇着扯着李太后的袖子道:“母后,朕最近也常常感到倦怠,四肢无力。” 李太后伸出纤纤玉手,点上皇帝的额头,嗔骂道:“皇帝啊……谁在哪里?” 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身影立于阶下,李太后厉声喝道。(未完待续) ps:三更奉上,包子的脑子已一片混乱。 朝政之谋,最是难写,卡文卡得实在是*。 推荐朋友的一本书: 书名:《苏医传》 书号:3425037 简介:重活一世的苏青黛本想做个混吃等死的七小姐,顺带的报报仇,救救人,哪知自家爹爹嫌她吃太多,竟要把她嫁给一个懒王爷,这可如何是好? 第一百四十三回 很有腔调 崔瑾辰未料到太后的眼风如此厉害,暗暗呼了声倒霉,不得已只得硬着头皮走出来,跪拜道:“瑾辰叩见太后,皇上!” 赵靖琪见是他,心下暗喜,脸上端着帝王的架势道:“平身!” 李太后冷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鬼鬼祟祟的站在墙角做什么?” 崔瑾辰恭敬道:“回太后,今日是十五,家中给瑾辰捎了几件衣裳和一些家乡特产,故想恳请太后和皇上……” 崔瑾辰踌躇着没把话说下去。 李太后却心知肚明。 当初先帝把崔瑾辰扣下时,口谕中有初一,十五可放其出宫一说。四个月来,崔瑾辰回回奏请出宫一事,李太后均以各种理由给拒了去。若问缘由,则实是因为李太后不喜这崔瑾辰。 崔家的人,因豪门望族,满腹高才的原故,行事颇有士林之风。上下相习,传衍至崔瑾辰身上,这率性而为,肆情无羁之风更盛。这也是当初崔家老大把此子带至京城的主要原因。 正所谓潜龙困水,崔瑾辰有心掩饰,奈何性情非一朝一夕能改,落在旁人眼里,那就是目中无人。 李太后一气之下,有心要困一困这条潜龙,心道在我的地盘上,管你是龙是虎,都得给我趴下。所以一连四个月,硬是没让这崔瑾辰跨出皇宫一步。 赵靖琪一听崔瑾辰想出宫,心跳如擂,强自镇定道:“母后,就放他出宫去吧!” 李太后心知过犹不及。更何况这初一,十五也是先帝的口谕,当下冷着脸点头道:“既然皇上应下了,哀家也无甚可说!只记得一点,落宫门前。定要回宫。” 崔瑾辰原本未报什么希望,闻之大喜,忙跪谢圣恩。起身,瞧见皇帝暗下朝他打眼色。 …… 沉重的朱色宫门吱呀一声,一白衣男子从宫里昂首出来。 等候多时的高子瞻面色一喜,跳下马车。迎了上去。 “瑾辰!” “表哥!”崔瑾辰朝高子瞻眨了眨眼。 高子瞻见他身后跟着一人,面色白净,身形矮小,心知是内侍,随即收了言。淡淡一笑,从怀中掏出一张面额为五百两的银票。 内侍一见高家大少爷一出手,便是五百心,心下极为满意,陪笑道:“这位必是相爷的公子,小的姓宋,名一,在皇上跟前当差。奉太后之命,陪崔公子出府,需得寸步不离。请高公子见谅。” 高子瞻嘴角微翘,不慌不忙又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送到宋一面前。 宋一喜道:“高公子客气。两位公子只管行事说话,我远远跟着即可!” 高子瞻笑眯眯道:“多谢宋公公!来人,扶宋公公上马车!” 崔瑾辰冷哼一声,歪过脸视而不见。 高子瞻看了他一眼。低声道:“上了马车再说!” …… “表哥,你出手也太大方了。一千两银子打发这样一个人,我心疼!”崔瑾辰一上车。就恨恨的朝高子瞻瞪了一眼。 高子瞻气笑道:“何时变得如此小气?若没有银子,你,我如何能清清净净的在车里说话?舅舅临走时,留了银钱给我,你不用担心。” “小气?老子我宁愿把这银子扔水里,也不送给皇宫里那帮子小人花。”崔瑾辰一想到这四个月来所受非人,气得眼睛一睨,朝天翻了个白眼。 高子瞻心底深深一寒,扬起的嘴角慢慢垂了下来。 “他们对你如何了?” “倒也没如何,好吃好喝好睡,宫中藏书随我看,就是到哪里都跟着个尾巴,半分自由也无。” 高子瞻嘘出一口气,眼眸一暗:“难为你了!再忍几年就好。” 崔瑾辰端起小几上的茶盅,一仰脖,得意的笑道:“放心,我只发发牢骚,天底下能日日伴在君侧的,也只我崔瑾辰一人。如今皇帝跟我好的,恨不能穿一条裤子。” 高子瞻端了茶盅不接话,也不吭声,似若有所思。 崔瑾辰未留意,自顾自道:“就是那个老妖婆太难缠,以我如今的道行,只怕在其手上,过不了几招。” 高子瞻回过神,笑道:“噢,竟这般厉害?” 崔瑾辰深以为然道:“表哥,不止这般厉害。老妖婆一言一行,均有深意。” “说来听听。”高子瞻闻言精神为之一振。 “新帝喜画,偏先帝在时,不允他玩物丧志。前些日子那老妖婆不知何故,令人重金在外头买了些值价连城的画。新帝见了,喜得不知如何是好,别说是上朝了,连吃饭睡觉的心思都没了。” 高子瞻思忖道:“你的意思是……” “嗨,我哪有什么意思,我只是觉着奇怪罢了。噢,对了,别看那皇宫外头瞧着金碧辉煌的,内里真真是阴森可怕。你表弟有一回夜里瞎逛,也不知道走到哪个宫门口,只听得几声似有若无的哭声,像人又不像人,似鬼又不似鬼,我的妈啊,差点没把我吓死!” 崔瑾辰许久未见得家人,只觉得亲切,话说得滔滔不绝。 高子瞻知道他一人呆在宫里,孤寂难忍,无人可说,也不拦着,耐心的听他讲些宫中的趣事。 崔瑾辰说了半天,口干舌躁,又饮了一盅茶,随意道:“这会,咱们往哪里去?” “自然是往你府上去。我让你的下人,备了一桌北边的酒菜,给你解解馋。” 崔瑾辰一听,又感叹道:“你们京城的菜,淡而无味,吃进嘴里,都是一个味道。哪比得上我们北边的菜,酸辣爽口。不过今日不行,我这回出来,得替新帝去办件事。咱们往醉仙居去。” “醉仙居?” 高子瞻奇道:“什么事?” 崔瑾辰哈哈大笑三声,故作神秘的朝高子瞻招了招手,压低了声道:“去帮他会个人!” …… “你们瞧我穿这件白色衣袍如何?”高子眈把衣服朝身上比划比划道。 林西与陈玲对视一眼,陈玲先开口道:“二少爷,这衣裳衬得二少爷面若冠玉。唇红齿白,好看好看,就这一件吧!” 高子眈似乎不大满意通房说来说去,就“面若冠玉,唇红齿白”这四个字,皱眉道:“林西你说!” 林西瞧着屋子散得一地的衣裳。心里骂了声“操蛋”。 一个大男人出门吃个饭,换了十七八套衣裳,总不满意,敢问亲,您这是要闹哪一出。你是个爷们,不是个娘们! 面对现实,林西妥协的拿出了杀手锏。 “这套衣裳衬得二少爷很有……腔调!” “腔调?什么意思?” “腔调就是,很有气质,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这种气质在使得二少爷便是混迹在人堆里,也散发着高贵迷人。这个就是腔调。” 高贵迷人? 他一定会喜欢! 高子眈认真思了思,觉得林西所说。有几分道理,遂笑道:“就穿这一件。玲儿,替我梳头!” 陈玲幽怨的瞪了林西一眼。似乎在质问她,这话为何不早说? 林西挤出个伤心的表情。心道,通房姐姐,不是我不早说,实在是我被逼急了胡绉的。 “你们两个快点。荷花呢,我让她到厨房准备的点心。准备好了没有,怎么还不送来?”高子眈见这两人挤眉弄眼。不悦的嚷嚷道。 话音未落,荷花拎了食盒。打了帘子进来。 “二少爷,三色点心,都备妥了。” “磨磨蹭蹭,到现在才来。今儿我跟姨娘去外祖家,林西跟着。你们两个若闲了,往二妹院里走走。”高子眈面不改色心不跳的随口道。 “是,二少爷!” “荷花,去瞧瞧姨娘装扮好了没有,让她利索些。” …… 通灵阁正门。 几个衣着体面的婆子,围着两辆华丽的马车,无聊的说着闲话。 须臾,四五位衣衫亮丽的美婢簇拥着一衣衫华贵的红衣女子,从铺子里出来。吴掌柜并店里的几位伙计,亲自送到门口。 婆子们纷纷上前,侍候红衣女子入了马车。 “小姐,刚刚买的这几套首饰,真真好看,配着小姐新做的衣衫,到了那日,准能把杨家姑娘比下去。”青衣俏丫鬟放下车帘,目光落在身侧的首饰盒上。 李凤津懒懒笑道:“这有什么好看的?你是没见过世面,姑母戴的那些个首饰,才是真正的好东西。这会子,咱们往哪里去?” “衣裳也做了,饰品也买了,这会子自然回府去。”翠儿挑了帘子往外瞧。 “咦,小姐,你看,那不是高府的马车吗?” 李凤津凑过去瞧,浑身一凛,随即愁眉道:“是高府的马车不错,谁又知车上坐的,会不会是他家大少爷。” 翠儿清脆道:“小姐,这有何难。咱们跟上去瞧瞧不就得了?” 李凤津心下一动,偏脸上装着为难道:“青天白日的,咱们跟着……万一不是,岂不是耽误时间?” “那倒是!” 翠儿跟着李凤津这些年,岂有不知主子心思?故意笑道:“那咱们回府吧!” 李凤津气得银牙紧咬,狠狠的瞪了婢女一眼。 翠儿笑道:“小姐,青天白日的,这马路又不是他们高府开的,他们走他们的,咱们走咱们的,有什么相干?再说小姐都好几个月未出门了,正好到处逛逛。小姐,你说如何?”(未完待续) ps:推荐好友的书:《星际药剂师》 作者:爱偷懒的鱼。 内容:在宇宙乱世,做最腹黑的药剂师! 书号:3348501 第一百四十四回 找上门来 “死丫鬟,能的你。还不快让车夫掉头,远远的跟着。”李凤津眼波流转,掀起车帘偷偷往外瞧。 翠儿在一旁打趣道:“小姐,奴婢可是听说高府大少爷不光长得好,性子也柔和,又有高材,这样的夫婿可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 李凤津一听这话,喜笑颜开,摔了帘子,作势要去拧那翠儿的嘴。 一时间车厢里闹作一团。 车缓缓行过街市,忽然停了下来。 翠儿正欲呵斥,却听外头车夫压低了声道:“小姐,前头马车分成两路了,咱们跟哪一路啊?” “什么?” 李凤津忙打了帘子探头去瞧。 果不其然,三辆马车,两辆往南,一辆往西,分道而驰。 她气恼的一摔帘子:“好好的,作什么分开来走?” “算了,小姐,要不咱们回府吧,反正也没几天,总是能见着的!”翠儿见自家小姐沉了脸,忙哄劝道。 李凤津心下不甘,却又无可奈何,忿忿道:“回府!” …… 当一身水红绫子衣裳的林西,扶着高二少下了马车时,正好吹来一阵春风。风拂过高二少丝绸质地的白衫,衣袂飘飘,美的几欲乘风而去。 林西顿时觉得自己俗得,就像是个傻蛋。 林西之所以称自己是傻蛋,是因为她的主子,为了不让她丢了相府的脸面,硬逼着她把一身旧衫换成成了水红色新衣。然后抢过通房手里的胭脂,不由分说的在林西脸蛋上,抹上两道高原红,又从通房的头上拔下一支翠玉簪子。替她插上。 黄黄的皮肤,配着艳艳的衣裳,再顶着两坨红色,越发显得头上的簪子翠*滴。 林西十分感叹高二少出人意料的审美品质,已经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可见品味这个东西,不是每个世家高门的出来人,都可具备的。 林西低头看了看。心头一叹。 自己这身打扮……委实有些……无脸……见江东父老! …… 林北迎出来时。正好看到小师妹一脸鄙夷的盯着自己瞧,嘴角的不屑,就像小时候她看到有大姑娘。故意在师傅面前晃啊晃时一般二无。 林北扫了眼她今日这身装扮时,肩膀不可自抑的抖了三抖。这副扮相……真真是难为她了。 “高公子,稀客稀客,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生意人固有的客套及笑容浮上林北的脸。 高子眈主仆心头俱一颤。 一个惊叹对面之人。只一身普通打扮,便有此等风采。真真是人间极品。 一个苦恼自己原本就长得差,再配上这身打扮,越发追赶不上师弟迈向绝色的脚步。 “唤我子眈。什么高公子高公子的,显得生份。北兄。别来无恙啊!”高子眈从腰间掏出把锦扇,故作潇洒的扇了两下。 林北脸上含着笑,眼角余光却落在某人的身上。意味深长道:“一如继往。子眈今日怎么有空往醉仙居来?” 高子眈上前两步,目光灼灼似贼般盯着林北的俊脸。笑道:“府里的厨娘做了些糕点,我尝着还不错,特意给北兄捎些过来。” 手一挥,小厮拎了食盒走上来。 林北面有惊色,接过食盒,谦让道:“这……如何好意思!” 高子眈拍了拍林北的肩,很是大度的笑道:“不过是几块糕点,不足挂齿,咱们……” 林北巧妙的一个转身,做了个请的姿势,肩上的手悄然划落。 高子眈不以为忧,反以为喜,呵呵的笑了两声,自解尴尬。 “多谢子眈,里边请!这几个下人……”林北故意拖足了调子道。 高子眈瞧了瞧身后三人,从怀里掏出二两碎银子,往两个随从手里一扔:“你们找个地玩去,林西,你进来侍候本少爷!” …… 未到中午时分,醉仙居内空荡荡,只三四名伙计在店里忙碌。 柜台后,吕帐房戴着眼镜,眯缝着小眼睛,噼里啪啦的拨打着算盘。昨儿个生意不错,又进帐了不少银子。 林南心下正奇怪,什么客人竟劳师弟亲自迎出去,等人进来,绝美的脸上笑意盈盈,扭着纤细的腰肢便上前道:“哟,这哪家的公子,容色这般出众?” 林西灵动的眼睛噼里啪啦的与林南对上,眉毛跳得跟小白兔似的,故意装腔作势道:“连我家少爷都认不出了,掌柜这眼神……” “嗨,瞧我这眼神,原来是高府二少爷,稀客稀客,快里边请。今儿吃什么菜,喝什么酒啊?” 醉仙居两位绝色掌柜一前一后迎上来,高子眈心头那个美啊,摇了摇扇子道:“掌柜不必客气,我来找北兄说会话,弄几个清淡点的菜,酒就不喝了。” “那哪成啊,上咱们醉仙居,怎能不喝酒?我给高少爷弄一壶……”林南一脸兴奋道。 “掌柜,万万使不得啊。这回要再喝多,少爷又要挨骂,奴婢可又得罚跪了!”林西苦着脸,一语双关。 “多嘴!” 高子眈脸一沉,扇子便要打上林西的脑袋。林北不动声色的轻巧一拨,那扇子不知何故,落了空。 罚跪? 林南秀眉一横,目中闪过寒光,呵呵干笑两声,咬牙切齿道:“高府……果然好规矩。” 林西见师姐分分钟想要拿刀砍人的招架,忙陪笑道:“掌柜,给我家少爷弄壶好茶,再上几个咱们店里的招牌菜,就行!” 林北淡淡一笑,低声道:“以茶会友,妙极,雅极!子眈意下如何?” 高子眈已然被林北那一笑,晃了眼,岂能再说个不字,巴巴的点了点头。 “这位姑娘,你跟我去厨房瞧瞧,你家少爷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受累拿个主意。”林南灵机一动道。 高子眈巴不得林西不在跟前,挥手的姿势如同赶着一只嗡嗡叫的苍蝇,十分嫌弃。 林西视而不见,转过身朝师姐敲了敲大拇指,笑得一脸贼嘻嘻。 …… 李凤津跟丢了高府的马车,心头不舒服,懒懒的倚在车厢里,不愿说话。 翠儿无奈,变着法的引小姐开心。 “小姐,你瞧,咱们许久未出府,这街市竟已这般热闹。” “小姐,前面就是鼎鼎大名的万花楼了。我呸,窑子里出来的娼妓,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怪不得大少奶奶气成这样,*,狐狸精……” 逍遥侯府大少爷李从德,近日迷上了一位绝色妓女,不仅花重金替人赎了身,还玩起了金窝藏娇,只把那明媒正娶的正房周氏气得卧病在床。 “小姐,小姐……” 翠儿兴奋的挑着帘子说了半天,见自家小姐没有反应,冷不丁一回头,却见自家小姐的脸近在咫尺,心头吓了一跳。 “小姐,你瞧什么呢!” 李凤津眼露寒光,手不由自主的挠上颈脖,嘴里恶恨恨的吐出三个定:“醉仙居!” 那日李凤津跟着弟弟李从望从醉仙居出来,坐上马车不过短短半盏茶的时辰,便周身奇痒难耐,回到家,连眼睛都肿得只剩一条缝。 着太医来看,只说是被毒虫咬了,亦或吃了什么不洁的东西。 李凤津思来想去,自己只在醉仙居喝过一盏茶,莫非是那茶里有问题,当下便要找人把那醉仙居给砸了。哪知,却被李从望给拦下来。 那李从望心系醉仙居南掌柜,正一门心思想着如何讨好人家姑娘,岂能容她坏了好事,一个花瓶狠狠的摔到在李凤津脚下,眼神直冒寒光。 李凤津虽是长姐,又颇为受宠,耐何那李从望是侯府混世小魔王,无人敢惹,只得歇下心思。 如今路经此地,想着那一个月遭的罪,又正好跟丢了高府的马车心里不痛快,李凤津呼啦掀了车帘,不等丫鬟来搀,拎了裙子便跳下马车,气鼓鼓的往醉仙居去。只把那随行的丫鬟婆子们吓了一跳。 …… “啪!” 柜台桌面抖了三抖,正打着算盘的吕帐房心头一紧。 “我问你,你家掌柜在哪里?叫她出来!” 李凤津一手插腰,一手拍在柜台上,威风凛凛道。 吕帐房一瞧这架势,知道来了不好惹的主,再仔细一瞧,原是上回来过的李大小姐,忙朝强子等人打了个眼色。自己从柜台钻出来,亲自招呼。 “这位姑娘,你找我家掌柜有事吗?” “自然是有事,你唤她出来。” “这……” 吕帐房见来者不善,忙推脱道:“我家掌柜正忙着,姑娘有什么话,只管对我说!” “你算个什么东西,滚开!”李凤津高声喝道。 “小姐,小姐!” 翠儿等人匆匆跟进来:“出了什么事!” 李凤津推开翠儿伸过来的手,指着吕帐房的鼻子骂道:“跟你家掌柜说,识相的,赶紧出来,若不然,我砸了这醉仙居。” “谁要砸我的醉仙居啊!”一只葱玉般的手挑上了帘子。 李凤津一见帘子后款款走出来的人,怒气升腾。 林南恍若未见,碧绿色的衣衫,头上斜插一只白玉玲珑簪,衬得她肌若凝脂,气若幽兰,如出水不芙蓉般清新可人。 “我道是谁,原是大小姐,稀客稀客。”(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五回 我踩踩踩 李凤津虽然年长林南几岁,又是侯府出身,奈何个头,长相都不如她,两个年轻的姑娘走近了,高低立现。 李凤津杏月圆睁,冷笑道:“不过是做买卖的,好大的架势!” 林南柔柔笑道:“大小姐今儿想用些什么菜?” 李凤津见她姿态优雅,半分怒色也无,心头火窜得旺盛,口不择言道:“我说南掌柜,打扮成这样,也难怪惹得我家从望心心念念。吃什么就不必了,今儿我过来,就是想对南掌柜说句话。” 林南掩住眼中的锐芒,笑意不改:“大小姐请说!” 李凤津睨了林南一眼,脸带不屑道:“我们家,是侯门望族,像你这样下九流的货色,别说到我们家来做妾,便是到我家当个婢女,也得瞧瞧你的人品正不正。南掌柜今后,离我家从望远一些,别像个苍蝇一样的围着他打转,没的让人恶心!” 林南何等人也,原就是个炮仗脾气一点就着,一听李凤津骂她下九流的货色,气得胸脯一挺,冷笑道:“大小姐请放心,像我这样的货色,自有自知之明,别说是做奴婢,便是许我个正房奶奶,我林南也不屑做。” “哟,还有几分气性!别装了,你这样的女子,我瞧得多了,嘴上说有自知之明,背地里见个有权势的,身子便靠上去,暗中的下作手段哟……我家从望就是受了你的魅惑。才铁了心的要把你纳回去。没脸面的东西,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配不配!” 李凤津心中鄙夷。话一句说得比一句难听。 林南何时受过这等冤枉气。想骂回去,偏又得顾忌着对方的身份;想打回去,除非醉仙居不想在京城混了。骂又骂不得,打又打不得,心中羞愤难当,顿时红了眼眶。 隐在帘子后的林西见师姐受辱,眼中寒光一闪。面色凌厉无比,拳头握得死死的。 李凤津。很好,敢说我师姐是下九流,我要不打得你满地找牙,我林字便倒过来写。 那小翠听自家小姐说这话。当下便明白了,此人正是勾得小少爷神魂颠倒的市井女子,暗道不好。 这刀子一样的话,若传到三爷耳朵里,以他的脾气,必是一场大闹,小姐无论如何都讨不得半分好 她见醉仙居几个伙计怒气冲冲的围上来,忙扯了扯李凤津的袖子,轻道:“小姐是何等身份的人。何必与她一般见识,咱们回去吧!” 李凤津趾高气昂道:“我自然不与她一般见识,不过是点醒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罢了。别指着有几分姿色,便想麻雀变成凤凰。这一步登天的事啊,可不是你一个酒楼抛头露面的女子能想的。翠儿,咱们走!” 转一转身,李凤津似想到了什么,顿住了脚。 “噢。对了,瞧我这记性。若没几分好处的事,这世上又有哪个傻子会做?翠儿,咱们还剩下多少银子?” “小姐,还剩下八百两。”小翠神思凝滞。 李凤津拿着银票,得意的瞧着林南那张微微苍白的脸,眉毛高挑道:“八百两银子,够你们醉仙居忙活几年的了,拿着这银子,找个平头百姓嫁了,过安分守己的日子吧。别痰迷了心,脂油蒙了窍,挺尸挺到侯府来!” 说罢,把银票往林南身上一砸。 那银票荡荡悠悠,荡荡悠悠在林南的身前飘过,然后,似冬日的落叶,被寒风一吹后,颓然倒地。 李凤津鼻子里呼出一股冷气,嘴角擒着一抹讥笑,扭过身,绣花鞋似不经意的踩上那片落叶,用力拧了几下。 “你说你们醉仙居,开在哪里不好,非要开在万花楼的旁边,万花楼那些个妓女,哎啊啊,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北掌柜啊,你可得小心啊!” 林南一张俏脸煞那间,变得惨白如纸,身形摇摇欲坠。 …… “她娘是个妓女,你离她远一些,省得给她带坏了!” “真是作孽啊,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不知道是谁!” “她娘一天能挣很多银子的,长得又好,又惯会妩媚人,多少男人排队等着睡她娘呢!” 耳边似有槽杂的声音响起,林南一阵眩晕,勉强支持着身子。 …… 敢戳我师姐心中的伤疤,我姥姥你个姥姥! 林西眼中冒出熊熊怒火,粘了面皮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她咬了咬牙,笑盈盈的走了出去。 “南掌柜,你怎么去了半天也不来,我家少爷想吃……” 许是走得急了些,又许是新换的裙子太长,林西脚底一绊,一个踉跄,人就冲了出去。 众人见她冲过来,纷纷避让。唯独那李凤津背着身,反应慢半拍,待回过身欲避让时,人已到眼前。 “啊!” “啊!” 只听得两声惊呼,这两人撞到一处,滚作一团。 “小姐!” “林西!” 四周一片寂静。 针落可闻! 半晌,林西痛苦的“哎哟”一声,艰难的从李凤津身上爬起来,缩在裙中的脚,狠狠的踩上了李凤津高耸的胸部。 叫你侮辱我师姐,叫你趾高气昂,叫你拿银票砸人,叫你惹师姐伤心,把你的大包子踩成平地。 我踩,我踩,我踩踩踩! 林南神色一凛,一把拎起林西,眼睛狠狠的剜过她沾了灰尘的裙子,又是心疼又是气。 旁人或许看不出来,林南却知道,那一跤是师妹故意摔的,为的是替她这个师姐出气。倘若她没有料错。此时那丫头的身上已是青一块,紫一块了。 林西半分都未觉得疼。这世上,若有人敢出言侮辱师姐。别说摔一跤,就是杀敌百八,自损一千这种缺心眼的活,她都愿意干。 林西咧着嘴朝师姐挤挤眼睛,笑得没心没肺。 林南心头涌上暖意,盈盈泪光含在眼中,轻声的骂了句:“死丫头!” …… 翠儿见自家小姐被绊倒在地。发出阵阵惨叫,吓得花容失色。惊声尖叫道:“你们都是死人啊,还不赶紧把小姐扶起来。” “小姐,你怎么了?摔到哪里了?小姐……” 几个丫鬟一拥而上,手忙脚乱的把李凤津搀扶起来。 李凤津摇摇晃晃站起来。捂着疼痛不已的胸口,直哼哼。 翠儿眉眼一横,怒骂道:“作死的小蹄子,瞎了你的狗眼,走个路都不会,撞坏了我家小姐,我看你有几条命陪!” 林西心下得意,脸上却浮现惊恐之色,惴惴不安道:“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李凤津气急败坏的扶了扶散乱的发髻,吼道:“贱婢,敢撞我?给我打。给我狠狠打!” “慢着!” 醉仙居二楼栏杆处,站着两个年青公子。一个面若冠玉,风度翩翩;一个白衣束冠,风流倜傥。 “北兄,这谁家的狗,放出来乱咬人?”高子眈损起人来。从来不知嘴下留情。 “子眈,来人是逍遥侯府的大小姐。”林北俊眉微蹙。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光。 “北兄,你可别乱说,逍遥侯府的大小姐,言容德功定是好的,下面那个女子,又老又丑,又凶又狠,哪里会是逍遥侯府出来的?别弄错了吧。”高子眈故意捏着嗓子道。 “子眈,谨言慎行,万一……小心祸从口出。”林北瞥了一眼楼下挤眉弄眼的两人,亮若星辰的眸子浮上一层黯色。 他终究没把两位师姐护好,让她们受了辱。 高子瞻见林北脸上有些不悦,冷笑着道:“北兄说得对,疯狗咬起人来,是不讲道理的。” “什么人,胆敢出言侮辱我家小姐?”翠儿忙呵斥道。 高子眈如何能容得下一个婢女如此说话?正欲动怒,感觉肩上一重。转脸去瞧时,林北已缓缓走了下去。 “在下,正是醉仙居大掌柜。真是对不住,刚刚伙计打扫铺子时,地上留了水渍,这位姑娘踩了水渍,脚底打滑,撞到了贵府小姐,归根到底,是在下的错。” 林北深深一揖,声音轻柔。 李凤津素来高高在上的人,何时受过这样的屈辱?被人绊倒了不说,胸口还被狠踩几下,怒不可遏道:“滚开,我管是谁的错,敢撞我,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给我打!” 高子眈见林北朝那丑女人伏低做小,已觉胸口发闷,又一听那丑女人不依不饶,顿时沉了脸道:“打狗也得看主人,我高府的丫鬟,哪个敢打?” 高府? 李凤津在盛怒中,不曾察觉,那翠儿却听得分明,忙附在小姐耳边低语几句。 李凤津忽觉眼前一亮,忙不迭的理了理衣裳,强忍着胸口阵阵痛意,柔声道:“敢问这位公子是?” 高子眈冷笑的看着下头骤然变了脸色的女子,心道若是这位进了高府,那高府再无宁日,回头必要跟大哥好好说一说今日这事。 念及此,他痞痞一笑道:“在下高子眈,排行老二,那位正是我的贴身婢女!敢问姑娘是?” “我家小姐是逍遥侯府的大小姐。” “噢,原来是李大小姐!” 高子眈俊眉一挑,轻声自言自语道:“奇怪,不是听媒人说是个知书达礼,温柔贤慧的吗?怎的……” 高子眈声音虽小,然一铺子人听得清清楚楚。 李府众仆心中顿时咯噔一下。(未完待续) ps:感谢倾国倾城的打赏。么么哒 推荐好友佛前青莲的书《穿清》,讲四爷后院的事,有兴趣的书友可去一看! 第一百四十六回 往事如烟 李凤津一听是这话,脸色变了几变,渐渐发青。 “小姐,万万不可冲动,他们是兄弟!”翠儿忙低声道。 李凤津磨了磨后槽牙,胸口上下起伏,脸色由青变紫,显然内心争斗的厉害。 翠儿怕小姐不管不顾,坏了好姻缘,忙抢了先道:“你们醉仙居是怎么做生意的?这地上水渍也不清扫干净,摔坏了我家小姐,你们赔得起吗?” 李凤津顿时缓过神来。对啊,高府的惹不起,醉仙居……我要它生就生,要它死就死。 林西不得不佩服翠儿这丫鬟,脑袋瓜子聪明,知道高李两家,正在议亲,高府的惹不起,便捡了软柿子拿捏。 她冷冷一笑,明亮的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李凤津,今儿个,你的这口气就是咽不下去,我也要让你活生生咽下去。 林西见李凤津正要张口,突然跪倒在地,一脸惊慌道:“铺子里这么多人,就我摔了跤,大小姐,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小心,您要打要骂只管来,只要能让大小姐消了气,我怎么样都无所谓。” 林西这一跪,又把事情揽到自己身上,与醉玉仙半分干系也无。 林南,林北对视一眼,眼波深沉,心下并无半分高兴之意。 好个聪明的丫鬟啊!高子眈持扇子的手僵在空中。知道主子想讨好醉仙居,便舍了自己成全主子的心事。 此事本就是他的丫鬟不对。北兄怕他为难,替他挡在前头。如此有情有意之人,我岂能缩在后面陷他于困境 只要我把这老女人打发走。那北兄必定会对我心怀感激,那我高子眈在北兄心目中岂不是……妙,妙,妙! 高子眈心思急转,抚扇笑道:“大水冲了龙王庙,大小姐,此事因我丫鬟而起。我知道大小姐气度不凡,温柔平和。最是通情达礼之人,你看这事……放心,我定会在大哥面前,替大小姐美言一二。不知大小姐意下如何?” 李凤津再笨的人,也听得出高子眈这话中的深意。 心道这事我若就此打住,便是给了二少爷极大的脸面,他定会替我在大少爷面前美言几句,到时候,我李凤津既有家世,又落了个好名声,还有太后撑腰,那姓杨的如何是我的对手? 一个小小的丫鬟。哪比得上我的终身大事重要。只要我嫁进高府做大少奶奶,别说一个丫鬟,就是十个丫鬟也尽我搓揉。 李凤津想通了前后果因。虽心下百般的不痛快,脸上却端着柔色道:“你,说话算话,定要把此事说给他听。” “如此这般,就多谢大小姐高抬贵手。小弟心下感激,预祝大小姐心想事成。小弟可早日唤大小姐一声‘嫂子’”。 高子眈一见事情已妥,乐得说几句好话。连小弟,嫂子这样不合时宜的称呼,都极不要脸的说出口,且说得行云流水,游刃有余。 林西听得瞠目结舌。心道八字没一撇的事,被二少爷你说成板上钉钉,不知大少爷听说后,做何感想? 李凤津心下大喜,所有的不痛快一并散去,又羞又嗔道:“胡沁什么?回头再找你算帐!” 翠儿一听小姐的声音,柔得几乎是掐着嗓子而出,先是一愣,又听得小姐说了这样一句话,一愣顿时变成一惊,忙扶住小姐的胳膊,轻声道:“小姐,出来久了,夫人怕要担心,咱们回府吧!” 李凤津磨磨蹭蹭的理了理衣裳,从容的站到醉仙居两位掌柜跟前,气势十足道:“今日二少爷说情,此事,我就不再追究。不过丑话还是要说在前头的,若再有下次,我可不依!” 林南深藏杀意,翻了个白脸,背过了身,恍若未闻。 林北深藏杀意,淡淡一笑,深深一揖道:“多谢大小姐高抬贵手!” …… “师姐……” 林西轻轻晃着林南的衣袖,笑得像只哈巴狗。 黑狗东东见自家主子,比它还要没有骨气,心头不耻,伸舌头舔了舔主子的小手。 林西拍拍东东的脑袋,示意它别添乱。东东呜咽两声,认命的趴在主子脚下。 林南瞥过身子,绷着脸不与理睬。 “师姐,腿上好痛啊,肯定是青了,师姐帮我擦点药吧!” 林西实在无奈,只好使出杀手锏。 果不其然,林南闻言,猛的起身,极其粗鲁的掀起林西裙子,把裤子撩上去。白腻腻的两条腿上,几处淤青触目惊心。 林南忿忿的瞪了她一眼,从妆奁里取出个小瓶,开始唠叨。 “你说你何苦弄这一遭?她说几句,我不痛不痒的,又不会少块肉……” 林南青葱,微凉的手指熟稔的覆在林西的腿上,粉嫩的指尖莹莹的发着光,力道拿捏的恰到好处。 玫瑰花一般的红唇一张一翕,白里透红的脸上,带着焦急,一切都如孩时那般。 林西缓缓垂下了脸,心中一叹,手抚上了东东耷拉的脑袋。 …… 老爹死了老婆,伤心欲绝,寄情于山水,把将将两三岁的她往背上的篓子里一扔,父女俩兜里揣了几两碎银子,俩人杖剑走天涯去了。 坦白说,老爹这人也算是个人才,一路上替人押镖,打架,杀匪,不仅结交了许多英豪,还赚了个盆满钵满。 林西背负在老爹身后,睡够了就醒,醒了就吃,小日子过得衣食无忧。唯一遗憾的,就是活动范围小了些。 有一日,父女俩也不知行至哪个繁华之地,与某位英豪畅饮,那英豪见老爹脸上有两颗痘痘,见微知著,可怜老爹一个鳏夫,带着个娃娃,生理需求无从发泄,便把他们父女俩带去了红灯区。 林西那时尚小,管他红灯区,还是绿灯区,只要有的吃,有的玩,对她来说,都无甚区别。 酒是好酒,菜是好菜,人是美人。 父亲与英豪一人搂着一美貌女子,觥筹交错,酣畅淋漓。 林西坐在篓子里,十分卖力的啃着手中的鸡腿,吃的油光满面。 门吱呀一声,一个瘦小的女童,扎着两条小辫,穿着打粗衣裳,手里拎着食盒走进来。 林西百忙之中看了她一眼,心道这个红灯区居然敢用童工,真是胆大包天。只可惜那日鸡腿的滋味十分美好,美食当头,林西这念头只一闪而过。 女童将将五六岁的样子,长得眉清目秀。只见她麻利的把冷菜空盘收了收,又把食盒里的热菜,热汤端上桌。 女童悄无声息的出去,很快又进来。这会子她手里捧着个拖盘,盘里是几条叠得整齐的热毛巾。 林西咽下最后一口鸡肉,打了个饱嗝,心道这个红灯区服务态度还不错。 她正欲唤老爹帮把她油手,油嘴擦一擦,女童走到她身边,用毛巾替她细心的把嘴角的油渍擦干净,随即拿起她的手,十个指头,一根指头一根指头的擦试。末了,又把林西胸前的碎渣子,掸掸干净。 做完这些,女童刮了刮她肥嘟嘟的小脸,悄无声息的走了出去。 林西顿时石化,脸色略有发青。 鳏夫与幼女,日子过得粗糙。老爹是个武夫,给她擦嘴,恨不得把她的脸皮都擦下来。似这般春风化雨,柔情四溢的擦脸方式,林西来到这个世界,还是头一回感受到 不知为何,她没了胃口。 那一日老爹终是没有把脸上的两颗痘痘消去,他甚至连人家姑娘的手,都没敢碰。尽管那圆脸姑娘极尽挑逗的把胸前的一坨丰腴,往老爹怀里蹭啊蹭,终究没有敌过老爹对老娘的痴心一片。 林西很替那掏钱的英豪感到不值。 酒足饭饱,依依惜别。那两个姑娘没做成生意,把仇恨的目光对准了林西。似乎在说,要不是你个小屁孩跟着,今晚定能把你老爹拿下。 林西龇了龇牙,毫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心道就冲你们两个庸脂俗粉,也想把我玉树临风的老爹拿下,别做白日梦。 白眼刚翻到一半,只听得一声凄惨的哭声,也不知从哪个角落响起。 圆脸姑娘捂着帕子,骂了声晦气,却从手腕上褪下一只白玉镯子,扔给长脸姑娘,阴*:“总算是死了,拿去,这是我的,赶紧把人埋了,没的让人心里嗝应。” 话音未落,只见两个龟公模样的人,抬了个女人,匆匆从楼上下来,后头哭着喊着的,正是那个女童。 林西心头一颤,忙拉了拉颇有侠义风范的老爹,又往那头指了指。老爹会意,俊眉一抬,微微含笑,便问起了那女童的身世。 原来这女童的母亲曾是这红灯区的头牌,不仅长得千娇百媚,风流纤细;那香囊暗解,罗带轻分的本事也极为娴熟。当地的男子竟以高价,只为一度*。 后来遇了个世家公子,一掷千金把头牌包下,供其一人淫乐,哪知半年后,那头牌怀了身子,公子忙着成亲事宜,扔了些银子,拍拍屁股便不见了踪影。 那头牌也不知如何想的,按理说一碗堕胎药喝下去,万事无忧,偏她不肯,硬是以死相逼,生下一女,寄养在别人家中,视若珍宝。(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七回 六岁前的女童 世家公子过了几年太平日子,不知何故,又入了这红灯区,与这头牌前缘再续。 头牌把孩子一事如实告之公子,公子很是感动,当下许诺要替头牌赎身纳回家做妾。 哪知这公子的老婆出身官宦人家,且是个狠角色。一听男人在外头*连孩子都嫖出来了,一通大闹后径直回了娘家。 世家公子无奈,只得上门负荆请罪,被岳父母,舅兄狠狠的拿捏一通后,便歇了心思。 这老婆尤不解恨,与两个兄弟一商量,找了几个身强力壮的男子,日日买下那头牌的*,奸淫也有,羞辱也有,打骂也有。目的只有一个,往死了作贱。 可怜那女子,短短数月,便被折磨的失了人形,身上没有一块好肉。 正所谓民不跟官斗,众人虽然可怜那女子遭遇,却不敢拦着,任由那女子凄惨的叫声夜夜响起。待那老婆出头这口恶气时,女子已重病在身。 妓女们可怜她,知道她心中所念,遂把孩子接到她身边。 这女童也懂事,在妓院里做些苦活,给客人端菜,递毛巾,换几两赏银,替母亲请医问病。就这样,女子奄奄一息卧病在床一年,终于在今天撒手人寰。 月黑风高夜,杀人埋尸时。 女童孤身一人,跪在新坟前。 林西用一招搞定老爹后,迈着两条小短腿,走到女童面前,拉住她的手,笑道:“我老爹会武功,会杀人。你要报仇,你就拜我老爹为师吧!” 女童甩开林西的手,冷冷道:“你走开!” 林西被甩出半丈远,不死心,又上前拉住女童的手,拉得死死的,笑道:“我只有老爹。没有别的亲人。咱们,做亲人吧!” 女童仍是甩开了林西的手。 林西这人,素来越挫越能。几个回合后,许是亲人二字打动了女童,这一回,她没有再甩开林西的手。而是反过手,把林西握住。 这一握。就是十年。 这个女童,便是林南。 彼时,她刚满六岁,而林西。将将三岁。 …… 对于林西搞定老爹的那一招,时至今日,林西仍觉得骄傲无比。 正所谓蛇打七寸。 林西的娘怀林西四个月后。老爹不知何故,说要出趟远门。林西娘苦留不住,只得眼睁睁的看着丈夫毅然决然的挥挥手离去。 孕期的女人,比着别人多几分娇贵,林西娘没了男人的陪伴,只一个小丫鬟照顾日常起居,相思成疾,郁郁寡欢。 老爹临走前信誓旦旦说,必在生产前赶回来,林西娘盼啊盼啊,直到阵痛开始,产婆进门了,也没把老爹盼回来。 林西娘痛了三天三夜,一个人咬牙把孩子生了下来。可怜那林西,在娘胎里营养不够,又遇着亲娘心情不好,生下来将将只有三斤八两,瘦得跟小猫似的,连呼吸都时有时无。 林西娘一看孩子这副模样,受了一惊,加上担忧丈夫生死,原本就赢弱的身子终是禁不住等老爹风尘仆仆赶回来时,林西娘只剩下一口气吊着。 就这样,在林西来到这个世上的第三日,连眼睛都尚未睁开时,娘在老爹的怀里闭上眼。 老爹痛不欲生,几欲一刀结果了自己,跟着老婆而去,偏偏此时林西睁开眼睛,哇哇的哭了起来,老爹横刀的手一软,刀落在地上,一把抱起林西,父女俩哭作一团。 至此后,老爹但凡想到林西娘,总深深自责,看向林西的眼光,也总带着几分痛楚与深沉。 所以当林西扯着老爹的大手,奶声奶气道:“爹爹,她身上有娘的味道。” 老爹二话不说,眼眶一红,抱起女儿,施展轻功便追了出去。林西伏在老爹肩头,笑得贼兮兮。 …… 女童进了林家门,老爹郑重其事的点了蜡烛,摆了香案,令其三跪九叩的行拜师礼,并赐名林南。 林西头一回见这阵势,吓得小心脏怦怦直跳。心道老爹一江湖小角色,只会耍几套拳脚功夫,从哪里学得这世家名门的做派,看着不像是在拜师,倒像是在入什么教派,太正经了些。 还未等她回过神,老爹把她拎了过去,声色俱厉的让她朝林南拜三拜,并称呼林南为“师姐”。 林西捏着两只肥手,像模像样的拜了拜,心道,从此后,我也是有师姐罩的人了。 …… 就这样林南在林家扎下跟来,白日里学功夫,做家务,带小孩,晚间带小孩,做针线,学功夫,日子过得充实。脸上的笑,也一日比一日多。只是夜间常常做恶梦醒来,一醒来,便再也不能入睡。 林西觉得师姐一定不够累,像她这样每天玩到精疲力竭,哪来闲功夫做梦。 于是林西十分不厚道的在老爹耳边打了小报告,果不其然,老爹加大了运动量,师姐累得屁颠屁颠,一沾枕头就睡。从此那小脸蛋,一日比一日红润。 只有林西知道,六岁前的女童,深深躲进了师姐的躯体里,就像是沉睡的小恶魔,只要有人招唤,那恶魔必会出来伤人。 所以林西绝对不会允许人有唤醒那只恶魔,一切伤害师姐的人,都是她林西的敌人。 …… 林南口干舌躁的说了半天,见师妹就像是木头人一般,半点反应也无,不由得深感无力。这丫头从小便是这样,犯了错,要么哇哇大哭,要么一声不吭,恁是拿她一点办法也无。 林南轻叹一声,舀了水,绞了湿毛巾,如小时候一般,一根一根手指的替她擦试干净。 林西觉察到异样,抬起头,笑道:“师姐不生气了?” “生气?” 林南气笑道:“我若生你的气,从小到大。不知道要生多少次,气都气不过来。这些日子在高府如何,可有人欺负你?” 林西朝师姐扬了扬拳头,痞笑道:“谁敢?也得看看我的拳头应不应!放心吧师姐,师妹我在高府吃得香,睡得着,半点波折也没有。” “那上回你说的什么新夫人……” “师姐!” 林西怕她再问下去。忙扯了谎道:“那高相爷夜夜晚上歇在夫人房里。我还没找到机会探呢!” 林南心头一松,笑道:“别急,探不探的也无所谓。自己护着自己,才最重要。春天了,自个的身体要小心,可别犯了病。” 林西老实的点了点头。眼中带笑道:“对了师姐,那小白脸还来骚扰你吗?” “小白脸?” 林南不解:“哪个小白脸?” “还有哪个?那疯女人的弟弟。”林西咬牙道。 林南媚眼轻转道:“这人混是混了些。对我倒是十分规矩,还常常叫些狐朋狗友来照顾生意,旁的倒也没有什么出格的地方。” “我呸!” 林西忿忿道:“醉仙居生意这般好,哪要他来照顾?哼。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师姐也!有那样一个姐姐,做弟弟的也好不到哪里去。师姐。他要敢对你怎样,你就让小师弟给他些苦头尝尝。” 林南起身。把毛巾往脸盆里一扔,走到妆奁,取出个小绿瓶,里头装的是玫瑰露,倒些在手里,细细的抹在林西白晳的手上。 林西被折腾的舒坦,拍马屁道:“有师姐,就是好!师姐,你瞧瞧,师妹有什么变化?” 林西轻咳一声,挺了挺腰身,露出微微有些成形的曲线,虽然这曲线就似那刚刚发了芽的柳条儿,但好歹也是发了芽的,终归有几分看头。 林南见她笑得一脸神秘兮兮,似有一道电光从眼前闪过。 “你来葵水了?” 许久未有动静的东东一听这话,忙竖起耳朵站了起来,眼睛直在林西身上打转。 “看什么看?色东东!” 林西白了它一眼,扔了颗花生米到东东嘴里,得意道:“师姐,你猜得真准。” 林南抚着师妹的脑袋,颇感欣慰道:“我的师妹,是大人了!师傅若知道了,一定很开心。” 沧海桑田,时光流转,一晃离老爹去世已快五个年头,新坟变成旧坟。记忆中那张沧桑的脸,凉薄的唇,高挺的鼻梁,扎死人不偿命的胡子,许久未想起,似乎已经糊涂! 哎!日子过得真他娘的快啊! 林西感叹了几句,想着师姐今年已十六,正是花一般的年华,偏在这醉仙居虚度过日,且又抛头露面的,十分影响将来师姐的终身大事。 再说,以师姐这般倾城的容貌,在这市井之中,太过打眼,一个不慎给哪个皇孙贵族看中了,抢回家做小妾,岂不是要坏事。虽然师姐,师弟的功夫不弱,可双拳架不住四手,好汉难敌人多,真要动起干戈,吃亏的总归是她们。 林西与东东对视一眼。 看来,得找个机会与师弟商量商量了。 林西尚未思虑完,只听得外头强子在喊:“南掌柜,外头有两个年轻公子找!” 瞧瞧,瞧瞧,这鲜花太美,也容易招来蜜蜂蝴蝶,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林南眼眸一挑,笑道:“你且在这儿等我一会,我把那两人打发了,再与你说会子话。” 林西哪肯独自一人呆着,忙笑道:“师姐,我陪你去。” “你不怕你那二少爷看到了……” “怕他做甚?他有师弟陪着喝茶论道,哪有闲功夫来管我。” 林西不以为然的跟着师姐去了外头,帘子将挑一半,扭头就走。(未完待续) ps:感谢书友天天数铜钱的粉红票。话说包子的终极梦想也是天天能有铜钱数。 推荐好友的书: 作者:树静风芷 作品:云云古代悠闲生活。 很肥的作品了,喜欢可以去看看。 第一百四十七回 无功不受禄 坏事了,坏事了,怎么会是他们俩?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来人正是高府大少爷高子瞻与崔家表少爷崔瑾辰。林西急得直跺脚。 今日二少爷出府,告假说是与姨娘回朱府,这会子要是被大少爷看到二少爷居然悠闲自得的在醉仙居,那她晚上这一顿罚,必是逃不了的。 为啥,帮凶啊! 林南觉察到师妹不对劲,忙低声道:“什么人?瞧你这样子像见了鬼一样的。” 林西苦着脸道:“师姐,要真是鬼,我倒不怕了。这两人,一个是高府的大少爷高子瞻,一个是崔家的三少爷崔瑾辰。” “这两人,你怕什么?” “哎啊,我的师姐啊……” 林西迅速的把事情的来胧去脉说了一通。 “这有何难?让你家二少爷在包间里捂着别出来。我着人到外头望个风,若那什么姨娘来了,叫她先往别处逛逛,等人走了再来。”林南倚着墙头,声音懒懒散散,甚至有些漫不经心。 林西朝师姐翘了翘大拇指,心道师姐这智商,进化的相当不错,电光闪烁之间能想得这么周全,可喜可贺! 林南一巴掌打在师妹微撅的屁股上,嗔骂道:“眼睛眨啊眨的,又在动什么坏脑筋?给我老老实实的藏好了。” 说罢,一个眉眼抛过来,兰花指一翘,扭着小腰挑帘出去。 林西脆弱的小心脏又颠了几颠,回头一把搂住东东的脑袋,威胁道:“你帮我看严实了,要有谁敢靠近师姐身旁。欲行不轨,你就咬他!” 东东翻了个白眼,颇有灵性的点了点头。 林西放心的扯了扯东东的脸皮,轻声道:“好东东,帮我去叼件伙计的衣裳来!” …… 包间门轻敲三下,装扮成小厮的林西探头探脑的缩进来,轻声道:“二少爷。不好了。大少爷和崔少爷在楼下,咱们躲躲吧!” 高子眈正一手摇着扇子,一手捏着青花茶盅。脸上端着浅浅笑意,一派富贵风流公子的做派。 哪知林西这话一落下,扇子啪一声,掉落在地;茶杯抖了三抖。溢出几滴茶水,楚楚白衣上。顿时黄渍点点。 高子眈哪还管得了黄渍,白渍,扔了茶盅,腰了弯。便躲到了林北的身后,速度之快令林西瞠目。 林北把翘着的二郎腿放下,半眯着眼。轻轻看了林西一眼,慢慢起身道:“子眈别怕。且在这里躲上一躲,我往楼下瞧一瞧!” “好,好,好,千万别说我在这里!” 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心虚,高子眈说话带着几分抖音,头也未抬。 林北见状皱了皱眉头,撩起衣衫便往外走。 两人擦肩而过时,林西眼皮一抬,学着师姐的样,朝小师弟抛了个媚眼,捏着嗓子道:“如此这般,就有劳北掌柜了,万万不可让大少爷发现我家少爷在这里,要不然……” 那媚眼抛得林北心头一荡,懒洋洋的笑僵在脸上,身形微晃了晃,一双桃花眼闪了几闪,笑道:“林西姑娘放心,保护客人的*,是我们醉仙居该做的本份。” 林西见小师弟俊脸微红,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心下得意。挤眉弄眼的装腔作势道:“北掌柜,你人……真是太好了!” 两人挨得很近,少女似有若无的体香撩得林北有些口干舌躁。心道这丫头果然长大了。 他勾起嘴角,侧过脸将她的面皮扫了两眼,呵呵干笑两道:“过奖,我去去就来!” …… 崔瑾辰背手而立,目光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姑娘,暗暗道了声好。 却见她二八左右年华,不施粉黛而颜色如朝霞映雪,不着朱翠而眉目如远山楚楚,顾盼生辉间端的是撩人心怀。怪道连见惯了宫中各色美人的帝王都为之倾倒,果然是人间绝色啊。 崔瑾辰装着漫不经心的模样,从腰拔出一把折扇,打开,摇了几下,呵呵笑道:“这位姑娘可是醉仙居的掌柜林南?” 林南嘴角含笑,心下却暗暗警惕。 “正是!” 崔瑾辰朝高子瞻看了一眼,眼中是个什么意思,高子瞻也未领悟。 “是这样,在下受人之托,给姑娘带个东西。” 林南下意识后退半步,素手轻抬,示意来人说话。 崔瑾辰见那手,心头又是一惊,这哪是一双市井女子的手,分明是高门大户里,贵女们养尊处优的手。 他愣了愣,从怀中掏出一枚簪子,荷花样式,白玉质地,玉质细腻油润,白若羊脂,雕工丝丝见真,刀刀见功,一看就不是凡品。 “这……”林南蹙眉。 崔瑾辰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姑娘不必惊奇,这是在下一位好友,曾路经醉仙居,偶见得姑娘容貌,惊为天人,念念不忘,偏他俗事缠身,无暇出门,故让在下把这簪子交给姑娘,作个想念。” 林南见又是个爱慕者,心下不喜,且那人说话文绉绉,一双眼睛灼灼似贼,不喜更添三分,遂冷笑道:“无功不受碌,公子还请收回。” 崔瑾辰心下大惊。这白玉簪子,少说也值白银三千两,偏这姑娘眼皮都未眨一下,便一口拒绝,这…… 就在他愣神之间,高子瞻已接了话道:“我这表弟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还请姑娘别令他为难。” 林南见这两人一副她不收,便不肯走的模样,想着反正是个死物,收了东西,赶紧把人打发走,还能抽空跟师妹说几句,便伸手去接。 “慢着!” 林北缓缓从楼梯而下。 “敢问这两位兄台,是何人欲送我妹子玉簪?” 循声望去,不浓不淡的剑眉下,一双狭长的桃花眼似潺潺春水,微波粼粼,又似夜空中的星辰,熠熠闪光。 只这一双眼,便把高子瞻表兄弟俩看愣住了。 心道这小小的醉仙居,出一个绝色的姑娘已是难得,偏偏连个男子都卓而不群。看来这京城真真是藏龙卧虎啊。 高子瞻到底老成些,作辑道:“这位兄台,不是我们兄弟俩故弄玄虚,实则是这簪子的主人有言在先,日后若能与令妹相见,便由他亲自解惑;若不能,便算作他仰慕令妹的一份心意,不作他想。” 林南一听这高子瞻讲话,便觉头昏,什么解惑,不作他想,绕了半天,也没听明白是个什么意思。 那林北却听得清楚,他上前接过簪子,细看两眼,心中大惊。忙递还至崔瑾辰手中,恭敬道:“白玉无瑕,不是凡品。市井之人,如何能受?” 高、崔两人心头咯噔一下。 这白玉簪子看似不显,然妙就妙在其雕工上。这簪子乃宫中皇家匠工所雕,绝非普通匠人的手笔。 男子只一眼,便看出其中的蹊跷,高、崔二人越发觉得这兄妹俩并非普通之人。 …… “二少爷,表少爷拿出一只簪子,要送给南掌柜。南掌柜不肯要,他非要送,还不肯说出送簪子……”林西在楼上扒着门缝道。 “簪子?什么簪子?他不是已经跟茉莉定亲了,怎的还在外头拈花惹草。” 不等林西把话说完,高子眈已抢了话头,冷笑道:“大哥也真是的,尽着他胡闹,好歹那也是他亲妹妹……不对啊,瑾辰这会子应该在宫里侍读,怎么会……” 林西回过头,眼神淡淡。 二少爷,您老人家这脑袋瓜子,也实在是次了些,表少爷做的皇帝的侍读,不是皇帝的侍从。侍从没有自由,侍读却是可以出宫的……不对! 似一道天雷劈向林西,电光火石间,林西一屁股坐在地上,连个垂死挣扎都没有。 怪道死活不肯说出是谁?怪道小师弟不肯收?莫非这簪子的主人…… 林西浑身冷汗直冒,脸上一片颓然之色。 师姐啊师姐,你算是功德圆满了,连皇帝都被你吸引过来了,你……你可真有本事啊!不行,为了你的安全起见,我定要让师弟把你藏起来,这……这……简直是睛天霹雳,雪地响雷啊! 美色这个东西,果然是十分的害人啊! 高子眈见那丫鬟脸上一片哀色,浑身像抖筛子般抖个不停,心道这丫鬟果然是个心软的。不过就是送个簪子,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男人吗,三妻四妾很正常。 茉莉出身高贵,温柔端庄,做个正房奶奶最最合适,那南掌柜出身乡野,色美,人辣,纳回去放在房里,真真是两全其美。瑾辰好福气啊! 高子眈见林西坐在地上发愣,也不去管她,自己透过门缝往外瞧。 …… 此时的崔瑾辰额上已渗出汗水。 眼前这兄妹俩非不肯收下簪子,他又不能明说,无功而返,小皇帝那头该如何交差?以后每个月还指着小皇帝帮衬着说些好话,能让他出宫呢。 崔瑾辰心一横,咬牙道:“对不住二位,这簪子其实……是……是……我表哥送的。我表哥……姓高名子瞻,京城相爷府大少爷。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表哥思慕姑娘人品,偏偏马上就要议亲。不求其他,只求姑娘收下簪子,做个念想,也不枉他曾经对姑娘的一片心。” 此言说罢,醉仙居针落可闻!(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八回 曲线救国? 这是个什么破借口?高子瞻俊眉紧蹙,偏不能发作,只得暗下瞪了崔瑾辰一眼。 崔瑾辰露出一副痛心疾首表情,一语双关道:“表哥,此事我实在无能为力,你不如实话实说罢。” 林南对这些个高府,崔府都没什么好感,冷笑道:“高公子,何时见过我?” 高子瞻铁青着脸,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崔瑾辰忙机灵道:“醉仙居每日里人来人往,姑娘自然不会留意表哥一个小小的客人,表哥,你倒是说句话啊!” 说罢,装模作样的推了高子瞻一把。 高子瞻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心道好小子,拿我做挡箭牌,回头再找你算帐。 遂强笑道:“姑娘留着做个想念罢,没有别的意思,是我……一厢情愿。放心,日后定不会再来纠缠。” 林北深深看了两人一眼,眼中波澜微起。 这簪子原是皇宫制造,若是高府大少爷的,倒也说得过去。相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下,请皇室匠人做个簪子,轻而易举的事。且高府大少爷议亲这事,他有所耳闻。议亲前,了却一桩往日风流心愿,也不失为件光明磊落之事。 只是……这高府大少爷何时入了这醉仙居?林北半分印象也没有。 林南哪里猜得师弟心中这一番弯弯绕。她见正主就在眼前,又是个翩翩佳公子,若当面拒了去,只怕让人落了面子。 她用眼睛去瞧师弟,见他微微颔首,便大大方方的接过来。福了福道:“多谢公子厚爱,祝公子议得如意佳人,日后夫妻恩爱,举案齐眉。” 高子瞻见人家姑娘落落大方,半分扭捏也无,心道事已至此,总得帮瑾辰把场面给圆过去。忙笑道:“多谢姑娘成全在下心意。放心。我心愿已了,自然会好好过日子。也祝姑娘早日觅得良人。” 林南未曾想高家大少爷如此作派,心下倒有几分好感。含笑颔了颔首。 崔瑾辰长松一口气,忙道:“如此,就请姑娘寻一处安静之地,备上一桌酒菜。我与表哥,想再尝尝这醉仙居的味道。” 此时已有客人陆续进店。店里伙计已忙着上前招呼。 林北环视一圈,淡笑道:“二位公子请跟我来。小南,你把东西收好,去招呼其它的客人!” 客人二字加了重音。林南心中会意,忙点头应下。 高子瞻深沉的目光落在这兄妹俩身上,微微下垂的脸上微不可察的露出一丝疑虑。 …… “来了。来了!” 高子眈猛的把门掩上,朝林西做了个禁声的动作。 林西此刻仍处在惊魂不动的状态。懒得理会她。 高子眈靠在门背后,长长的吐出口浊气。 “怪不得大哥这些日子总往我院子里跑,问些稀奇古怪的话,原是看中了外头的姑娘,想向我取经,却不知如何开口啊!” 高子眈低了声自言自语道:“大哥这眼光也忒好了,那南姑娘……妙不可言,妙不可言,我若不是先遇着了他……只怕……不行,回头我得帮大哥出出主意,怎么样也得把人弄进府……” 脚步声越来越近,高子眈吓得心呯呯直跳,一把捂住了嘴。 林西缓缓的闭上了眼,又猛的睁开,随即又闭上了,又睁开,反复几回后,她心中哀号一声,勉强把眼睛又睁了开来,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 可不是模糊了。 原以为那簪子是皇帝送的,谁知搞了半天,原是大少爷心系师姐,念念不忘。可大少爷是何时动了这个念头,她怎么一无所知啊? 都说女人的第六感最是灵验,那疯女人对师姐百般羞辱,难不成是因为她敏感的察觉到,师姐是她潜在的情敌? 那高大少最近把注意力放在她一个小丫鬟身上,莫非他知道了她与林南是师姐,想曲线救国?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林西用力拍了拍额头。 大少爷心系何人,凭什么让你个丫鬟知道,你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疯女人要有这等敏感,那这个疯字应该去掉,换成另外两个字“神精” 高大少若能识破她的乔装,那她林西岂能安然无恙的活到现在? 林西无精打采的长叹一声,心道无论如何,不能再让师姐抛头露面了。虽然铁蛋,求财,老二他们三人模样平常了些,家境普通了些,但好歹是对师姐视若珍宝,他们中随便哪一个,也都比那些个皇帝啊,公子啊强出百倍。 主仆俩人若有所思,一时屋里静寂无声。 …… 林北亲自把人带到二楼包间的最里头,安顿好,给强子,刚子打了个眼色,遂绕了半个楼,轻轻敲响了门。 屋里两人心头猛的一颤。 “姑娘,该走了!”柔和的声音淡淡响起 “北兄!”高子眈眼前一亮。 …… “表哥,这事真不能怪我,我若不把那簪子送出去,那小皇帝怪罪起来,我怕下个月又出不来。表哥大人有大量,瞧在小弟我孤苦伶仃,身陷囫囵份上,放我一马。” 崔瑾辰关上门,忙不迭的朝高子瞻作揖求饶。 高子瞻慢悠悠的举起茶盅,品了品,眼角扫过那张讨好的脸,想着他在宫里日子定不会好过,遂叹了口气,指了指边上的座位,道:“得了,坐吧!” 崔瑾辰大喜,拎起茶壶,便要给他添茶。 高子瞻摆了摆手道:“这市井之中,竟有如此人品模样的兄妹,也怪道皇帝竟痴迷上了。” 崔瑾辰放下茶壶,叹道:“连咱们这些个功名奕世,富贵流传人家出来的,都未必能及上。今日,我算是开了眼界。” 高子瞻脸色微变。 他身为相府长子,虽勤学苦读,不喜应酬,然从小到大,也见识过不少皇孙公子,世家贵女。然今日这兄妹俩,举手投足间带着从容淡定,一派浑然天成高贵气质,半丝矫揉造作都无,实属罕见。 高子瞻想及此,淡淡道:“这兄妹二人,是何来历?” 崔瑾辰摇摇头,疑惑道:“不大清楚,只知道这醉仙居已在京城开了有四个多年头,兄长姓林,名北;其妹姓林,名南。” “林北,林南?” 高子瞻喃喃自语。 “瑾辰,我记得你住我家时,有个贴身丫鬟,叫林西?” 崔瑾辰嘴角抽了两下,笑道:“表哥,你的想象委实丰富了些。这天上的星星岂能与地上的尘土,同日而语?那丫鬟丑且不说,人又笨,又不机灵,做事颠三倒四,说话语无伦次,真不知道这丫鬟整天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做事颠三倒四,说话语无伦次? 高子瞻想了片刻道:“她如今在子眈房里侍候,子眈还挺看重她。” 崔瑾辰不以为然道:“倒也不奇怪。这丫鬟虽然一无事处,好在说话还有几分得人心,有时候机灵起来,连咱们做主子的都想不到。她如今虽然不在我跟前侍候,我倒颇有几分怀念她在我跟前的日子。” “噢,这是为何?”高子瞻沉吟着。 “不好说,就觉得这丫鬟身上,有股子灵气。有时候闲来无事逗逗她,也都觉得好玩!” 崔瑾辰一咕噜喝了半盅茶,侧身靠近高子瞻:“表哥,你不会是……” “胡说!” 高子瞻俊脸一沉:“我不过是觉得这丫鬟的名字,跟那对兄妹有几分相似,多句嘴问问罢了!”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别说是同姓不同名,便是同名同姓的,也多了去。” 高子瞻略微一笑,默默品茶不语。 崔瑾辰眼中闪过一道亮光,敛了神色道:“表哥,我在宫中,听到些风声。” “噢,是什么?”高子瞻挑眉问道。 “听说逍遥侯府想与表哥结亲一事,是太后在背后指使的。” 崔瑾辰压低了声道:“我还听说当年太后还是先帝的德妃时,就与那秦国夫人不对盘,表哥倘若……需得三思而后行。” 高子瞻虽然早就知道这里头的渊源,然从瑾辰嘴里听到,心头仍是颤了几颤。 崔瑾辰见他脸有凝色,又道:“前些日子,太后把逍遥侯唤进了宫,听说两人单独长谈了有半个时辰。还有,我在皇帝跟前旁敲侧击,打听到那李府的小姐……很是不堪,绝对不是什么好货色,皇帝对她很是厌恶。” “为何?” “说是娇纵难缠,蛮横无理,最爱无理取闹。”崔瑾辰皮笑肉不笑。 “怪不得一把年纪了,还找不到婆家,原是……”高子瞻俊朗的脸上,带了一抹忧色。 “所以说表哥需得三思。据我所知,那秦国夫人府家的小姐,可是京城出了名的才女。不仅是才女,性子还挺柔和。若是秦国夫人府,只怕太后那边……若是逍遥侯府,表哥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大好过。”崔瑾辰的目光落在窗台的一盆兰花上。 高子瞻端着茶盅,迟迟未送到嘴边,脸上的凝重更添一分。 崔瑾辰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脸上浮起讥笑:“不过,以高相爷的八面玲珑,表哥何需担心?军国大事都任由高相爷作主,表哥这小小的婚事……” 高子瞻眸色一沉,默不作声。(未完待续) ps:感谢107的打赏,么么哒! 第一百四十九回 原形毕露 崔瑾辰见状,冷笑道:“听说上个月,他抬了那女人做正房?” 高子瞻端起茶盅,一饮而尽,没头没脑的冒了一句:“我打算今年秋闺一试!” 崔瑾辰眼前一亮,把所有埋怨,刻薄的言语咽下肚,随即笑道:“放心,我在宫里,我必让表哥状元及第。” “噢,你竟有这般能耐了?” 崔瑾辰想着那日与皇帝打的一架,脸有得意道:“便是现在没有,等明年开春,我与他混熟了,替表哥说几句好话,也是使得的。” 高子瞻往茶盅里加满茶水,又往瑾辰杯里添了些,脸上微有笑意道:“得了,别吹,在宫里安份守已,凡事多留个心眼,不可鲁莽。对了,茉莉知道我去迎你,熬了几个晚上,替你做了两身衣裳,几双鞋袜,回头你试试合身不合身。” 崔瑾辰面色一窘,忙道:“替我道声谢。我在宫中连根针线都不是自个的,也没什么好玩艺送她。” 高子瞻笑道:“你心里头惦记着她,比送她金银珠宝,都好!这丫头自打定了亲后,性子比以往稳妥不少,知道崔家都是能人,怕嫁过去被人看轻,苦练琴棋书画,一曲《高山流水》如今已弹得有模有样。” 铮的一声。 崔瑾辰脑中似有琴音飘过,眉目楚楚的女子悄然盈立在眼前,惊得他忙甩了甩头,掩饰道:“我会惦记的,表哥放心。那个,府上三……” “两位公子,饭菜好了,小的端进来了?” 门外伙伴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崔瑾辰稳了稳心神。摇开心中的扇子,道:“端进来吧!” …… 午后的醉仙居,素来都是静静的。 庭院里,黑狗东东翻着肚皮晒太阳,神情十分无聊。 林北躺在摇椅上,举起手中的白玉簪子,对着阳光反复端详。狭长的眼睛眯起。 小师姐说得不错。师姐长得这般出挑,再呆在这人来人往的酒楼,已不合适。虽然林家师门并无女子不可抛头露面一说。但师姐到底还要嫁人,太过显眼并非好事。 齐进摇着微胖的身子走过来,把手里的托盘放在梅花小几上:“公子,弄了壶好茶。尝尝。” 林北身形未动,懒懒道:“她人呢?” “隔壁窜门子去了。说是找青姑娘玩。” 林北接过微烫的茶盅,放置鼻下闻了闻,茶香四溢,偏他皱起了眉头。 “北边的茶?” “托人弄了些。公子尝尝?” 林北默了默,把茶搁在几上,淡笑道:“我已喝惯了南边的茶。” “公子!” 齐进眼眸一暗。低声唤道。 林北摆摆手道:“我想在京中置处大宅子,你可有熟悉的中人介绍介绍。” 齐进一愣。忙敛了神色道:“公子的意思是……” “师姐今年十七了,不出两年,必是要嫁人的。我旁的东西都已备下,独独这宅子……” 齐进思了思道:“公子从前,不是打算等西姑娘从高府出来后,便……” “有个宅子落脚,也是好事。弄处五进的,带个大花园,再买些丫鬟,婆子来回调教着。日后师姐若闷了,也可往花园里逛逛,跟丫鬟们说说话。”林北冷冷打断。 齐进一惊,想着今日醉仙居的“热闹”,思忖道:“公子是打算让南掌柜不再抛头露面。” 林北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了点白玉簪子上的两条莲花,淡笑道:“正有此事。她的容色,太过耀眼。” “南掌柜从来不是守规矩的人,只怕不会答应。” 林北眸色难辨:“答应不答应,日后再说,宅子却还是要买的。那丫头一门心思要把小南藏起来,我岂能不如她的愿?” 齐进一听,脸上不屑之色渐起,肥脸抖了抖道:“公子,丁点大的小屁孩,点子倒多,她的话,公子何必放在心上?” “噢?” 林北偏过脸,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她的话,我不放在心上,难不成,把你的话放在心上?” 齐进忙垂了头,低声道:“小的不敢!” 林北收回视线,轻笑:“你啊,从来只看到她无理取闹的一面,却不知这丫头,比谁都有情有意。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若真把她惹急了,她动动歪脑筋,把你卖了,你还咧着嘴替她数钱。” 齐进想着以往在林西手中吃的亏,嘟囔道:“一肚子坏水,谁能斗得过她。” 林北轻轻瞟了他一眼,慢慢直起身,手捏了茶盅,不知为何,居然往嘴里送了一口。 齐进微眯的眼睛顿时迸出亮光,胖脸笑得谄媚。 “公子,他回京城已有几日了,传信来说,想与公子坐而论道。宅子的事,公子不防去问问他。丫鬟婆子什么的,小的亲自去寻!” 林北沉默良久,点了点头。 “也好,我也是有些日子,未见到他了!” 齐进脸带喜色,沉吟道:“公子,那李凤津对南掌柜出言不逊,要不要小的……” “不必!” 林北的脸色有些难看:“我突然想起那丫头说的一句话来。” “什么话?”齐退很是不解。 “她说狗咬了你一口,难不成,你还咬回去?” “汪,汪!” 东东昂起头叫了两声。 “睡你的觉,你家主子不是在说你!”林北轻轻抚着东东顺滑的毛。 东东肚子一翻,乖乖的又躺了下去。 …… 话说朱寻雁在娘家用罢午饭,带着一车吃食,高高兴兴的往醉仙居接儿子。哪知还未到醉仙居门口,儿子跟前的小厮已守在路边。 母子俩汇合后,朱寻雁憋着一肚子话要也和儿子说,索性坐了一辆车。话还未开口,高子眈便把在酒楼遇着逍遥侯府大小姐一事,说与她听。 “什么,那李家的大小姐竟如此蛮横无理?” 朱姨娘杏眼一吊,脸上带着几分凌厉:“这样的人若娶进门,高家还有太平日子过吗?不行,这事,我得找你父亲说道说道。” “姨娘说道归说道,可别把儿子牵扯进去。”高子眈在醉仙居喝了一肚子茶水,一桌饭菜只尝了几口,肚子唱了空城计,有气无力道。 “放心,姨娘我岂是这么傻的人。儿子,我跟你说,这样的女子,是万万进不得咱们高家的门的。” 朱姨娘脸色十分难看:“你想啊,她娘家有个太后坐镇,人又是这般厉害,你大哥偏是个温和性子,将来,高家还不都落在她手里。到时候咱们娘俩岂不是连口凉水不也喝不上。” 高子眈一想到那疯女人盛气凌人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一脸的嫌恶道:“何止如此,要是这个女人进了门,咱们高家日后,就得姓李了。姨娘,你是没看到她的样子,简直就是个泼妇。” 朱姨娘虽然气愤填膺,却还有三分清醒,踌躇道:“儿子啊,可她背后有个太后啊,这事我若是插手,你父亲那头……不行,不行,这个恶人不该由咱们来做。我得想个妥贴的法子才行。” 高子眈不以为然道:“这不简单?等那日她到咱们府里做客,姨娘想想办法,让她原形毕露不就行了。” 朱姨娘一拍手,眼中精光大盛道:“这个办法好。可是有什么办法能让她原形毕露呢?” 高子眈灵机一动,眼中闪过狡狤。 “我再与姨娘说件事。大哥在外头看中了个酒家女子,长得极为出挑,大哥怕挨骂,一直瞒着府里。今儿个巴巴的给人送了只玉簪子。” 朱姨娘眼前一亮,欢欣鼓舞道:“这老大不是一心都在读书上的吗,怎么也干这种事?真是看不出啊,儿子,你说要是你父亲知道了……” “姨娘,别干傻事,父亲就算是知道了,也不会怎样。”高子眈摇头道。 “那你跟我说这事,是个什么意思?” 高子眈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那个疯女人,八成是个醋坛子,她对大哥看中的姑娘十分不善,姨娘若把事情捅到她跟前,我看以她的性子,八成会闹事。到时候……” “妙啊!到时候,我只消在老爷跟前说这李大小姐善妒,不能容人,老爷,老太爷一定不会同意这门亲事,到时候就算这李大小姐有太后撑腰,也没用。” 朱姨娘喜滋滋道:“不仅如此,大少爷在外头相中了女子,不敢带回府。这事闹出来,说不定老爷心一软,圆了大少爷的心思。大少爷心想事成,定会念着我的好。日后我与那夏氏斗,大少爷定会站在我这头,帮我说话。” 高子眈见自家生母整日想着要与夏氏斗,只觉厌烦。 “姨娘,你与那夏氏有什么好斗的?斗来斗去,得利的全是别人。” 朱姨娘一巴掌打在儿子身上,气道:“你父亲如今被那夏氏迷住了,处处护着不说,还特意为她正名,想着那女人打我的一巴掌,这口气,我如何能咽下!我就要与她斗一斗。” 高子眈吃了痛,忿忿道:“一个夏氏,如何需姨娘亲自动手。我且问姨娘,夏氏扶正,谁最咽不下这口气?” “我啊!” “姨娘忘了,上回锦葵打了三妹丫鬟一巴掌,有谁替三妹说句话?” 朱姨娘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你是说大少爷和大小姐!”(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回 自个的处境 朱姨娘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我竟然忘了这一茬。怪不得那刘妈妈把夏氏恨得要死,竟想与我联手。” “这不就得了。姨娘再想,那何氏就甘心了,小王氏就甘心了,凭什么姨娘冲在前头,她们坐想其成啊。姨娘想想,父亲都多久没来姨娘房里了。” 朱姨娘如醍醐灌顶。 老爷如今正在兴头上,她要是再处处与夏氏作对,到时候吃亏的还是自己,不如先忍下这口气,把老爷的心拢回来再说。至于那夏氏,有的是人想与她斗,到时候,她只消在边上加把柴火就行。” 朱姨娘得意抚了抚脸蛋,笑道:“我儿说得对。一会回府,我就着人把刘妈妈请来。” 高子眈见她总算有几分清明,头一撇,再不多言半句,心里却打着自个的算盘。 若大哥把那南掌柜纳进来,那醉仙居与高府就有了姻亲关系,到时候,他便可正大光明的与林北来往。妙,妙,妙! 朱姨娘慢吞吞的把事情想了一遭,定下计来,待回神,见儿子倚在角落里闭目沉思,英俊脸上擒着一抹笑,未作他想,道:“今日我回你外祖家,你几个舅舅都说要替你和锦葵慢慢相看起来。你瞧着你大舅舅家的吟表妹如何?” 高子眈眼皮都没睁开,口气不善道:“一会这个表妹,一会那个表妹,烦不烦?我早跟姨娘说过,要替姨娘挣个功名回来再议亲。以后休再提起!” 朱姨娘见儿子顶撞她,偏话讲得有几分志气,心头又是气又是喜。 半晌,讪讪道:“就算你不急。你妹子的亲事,可拖得不得。” 高子眈没好气道:“姨娘愁什么?暗下先相看着;明面上,不是有嫡母吗?” 朱姨娘拍腿大悟,眼中划过惊喜 …… 林西缩在角落里,听着车轱辘滚过路面的声音,一晃一晃的欲昏昏睡去。然脑子里却始终有一根弦绷得紧紧的。 也不知临了匆匆交待的几句话,师弟听清楚了没有。林西心中唏嘘了两声。 高大少这人。色心真真是深藏不露。房里已有一个如玉,还正议着亲,偏又动师姐动了心。男人啊,真是见一个爱一个,没一个好东西! “林西,今日二少爷到醉仙居。见了什么人?”同车的梨花不经意问起。 “梨花姐姐,没见什么人。就在包间里用了些饭菜。” “咕噜”一声,似为了应景一般,林西肚子非常及时的唱了唱空城计,在闭仄的车厢里。显得尤为响亮。 “这是怎么说的?二少爷点了一桌子酒菜,难不成,没赏你一口。” 林西脸皮着实厚实。不慌不忙道:“梨花姐姐,二少爷倒是赏了几口。我饭量大,这会子又饿了。” 梨花默默的瞧了她一眼,冷笑道:“别整天尽想着吃,有时间也该想想自个的处境,该紧着哪头,该冷着哪头,心里分分清楚。” 林西猛的抬起头,愣了半晌,才展颜道:“多谢梨花姐姐提点。” …… 入暮时分,崔瑾辰心不甘情不愿的与高子瞻道了别,入了皇宫。先去长门宫给太后请安。 所谓请安,也不过是装装样子,意在跟太后打个招呼,自己按时回来了。 果不其然,崔瑾辰在长门宫外恭恭敬敬候了半天,只一个年长的宫女出来捎话,称太后玉体欠安,请崔侍读先回去吧。 崔瑾辰乐得不见,抬腿就走,眼角却见一路跟着他的宋公公,身形未动半分。 崔瑾辰心中冷笑,怅然而出。未走几步,见皇帝跟前的小太监隐在宫墙后探头探脑,心中会意。 …… “今日崔家小子都去了哪些地方?跟哪些人见了面?”李太后含而不露的声音缓缓响起。 “回太后,崔侍读刚出宫门,高府的大少爷亲自来接,两人去了醉仙居用了一顿丰盛的饭菜,后又去了崔家在京城的别院,见了几个留京的下人,又往园子里逛了逛,就打道回府了。” “他们可有说些什么?” 宋公公跪倒在地,低着头思了思,道:“奴才在边上看顾着,他们也没敢说什么,崔侍读问了问崔家众人的情况,旁的便只聊了些不相干的。” 一时语毕,偌大的宫殿里肃然无声。 宋公公额头渗出密密的冷笑,心里惴惴不安。 李太后扔下手中的奏章,轻轻看了一眼地上跪倒的人,道:“那高府大少爷,你瞧着如何?” 宋公公一愣,未曾想太后问的竟是他,思了思,如实道:“回太后,那高公子真乃人中翘楚,模样长相如何,不消奴才多说,只看那周身散出的书卷气,就知饱读读书。不敢隐瞒太后,奴才与他刚打了个照面,高公子便塞给奴才二百两银票。奴才跟了一路,竟无一事不妥贴。” 出宫办事的太监,多多少少能捞些个好处,李太后见他如实说出,面色一缓。 “竟无一事不妥贴?” 嘴角微微上扬,笑道:“看来不是个书呆子,竟也懂得人情事故。你瞧着,脾性如何?” 宋公公笑道:“回太后,温文而雅,歉让有礼,是个好脾性的。” 春阳忙笑道:“真不愧是世家教养出来的公子,听着,就让人心头欢喜。” 李太后心中涌起喜悦。 自家侄女的脾气略略差了些,真需要这样一个柔和的男子包容着,若这门亲事真能议成,便是那凤津丫头的福气。 “得了,银子你收下,下去吧!” “是,太后!” 宋一心下一喜,想着怀里的一千两银子,头垂得更低。 春阳等人走远。见太后递来眼色,遂挥了挥手,殿中宫女尽数散去。 “恭喜太后,贺喜太后!” 李太后端着架子,瞋看了她一眼:“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喜从何来?” “这八字的一撇,不就等着太后您给画上去吗?”春阳陪着笑。 李太后微微点头:“先让他们自个折腾着。” 高。李两议亲。若是太后一早便插手,未免有以势压人之嫌。春阳略了思忖,便知此话深意。遂笑道:“太后英明。” “崔家那小子,让人给我看牢些,别让他与皇帝接触太多,侍读这个头衔。装装样子,也就得了。” 李太后抬起玉手。春阳忙上前扶住。 “太后,我瞧着他挺老实的。” 李太后慢慢踱着步,冷笑道:“老实什么?那个宅门里出来的,有几个老实的?都是人精。要老实了。那崔家老三何置于被先帝禁足。” “是,太后,奴婢会着人看着。寸步不离。”春阳笑道。 “嗯!重华宫那位,最近可还安份?”李太后移步置殿角的兰花处。眉目阴戾之色顿现。 “回太后,半个月前夜里,哭了一场,说是梦到了先帝,奴婢弹压了几句,已经许久未见动静了。”春阳低头道。 “梦到了先帝,亏她说得出口。罢了,令皇帝身边的人,多留个心眼。”李太后的神色有一丝凝滞。 “是,太后!”春阳点头。 李太后目色阴翳:“对了,逍遥侯走了几日了?” “已有三五日。”春阳算了算日子。 “身边带了几个侍卫?谁是领头?” “回太后,有近百人!领头的是咱们的人,唤名何刚!” “嗯!是个妥贴的人!” 李太后满意的点点头,保养的极为滑腻的玉手,轻轻抚上兰花,眼中闪过欣慰之意。 …… “小松子,你亲自到外头替朕守着。”赵靖琪强忍心中的激动。 松公公赶紧应下,打了个秋千便往外去。 “瑾辰,快说说,可有见着人?她收了没有?” “回皇上,人见着了,东西死活不肯收,称太贵重,非要问清楚送东西的人是谁,才肯收,我没办法,只得把表哥抬了出来。” 崔瑾辰垂着的脸,一五一十的把今日在醉仙居的遭遇娓娓道来。 她收了,却一心以为这簪子是高府大少爷所送…… 赵靖琪听罢,心中微酸,呆呆的坐在龙椅上,半天未吭声。 崔瑾辰打量皇帝眼色,笑道:“皇上,依我看,这姑娘不仅人长得美,还颇有几分心性,不是俗人。” “噢?” 赵靖琪抬头道:“说来听听!” “皇上你看,那簪子价值不菲,又是精雕细琢,别说是平头百性,便是富贵人家的姑娘见了,岂有不动心的道理。偏这南掌柜眼睛未多瞧半分,便拒了去,可见不是那见钱眼开,贪图富贵之人!” 赵靖琪一听,心中微动,脸上喜多三分。 崔瑾辰不着声色,把皇帝的神情尽纳眼底。 “这只是其一,其二,她虽然不喜我表哥,奈何情急之下,不肯拂了我表哥面子,怔得其兄长同意,把簪子收下,妥善收藏,可见此人通情达礼。” 一句不喜我表哥,令皇帝喜笑颜开,心头半分阴郁也无。 “不过……”崔瑾辰话说一半,不肯再往下讲。 “不过什么?”赵靖琪心头一紧。 “皇上,你确定要听实话吗?”崔瑾辰笑得有些皮笑肉不笑。 “崔侍读,下个月的初一或者十五……”皇帝眼皮未抬,轻描淡写道。 崔瑾辰心道,等的就是你这句话。(未完待续) ps:感谢老朋友enigmayanxi的粉红票和打赏。 谢谢你从蒋四到极品,一路不离不弃的陪伴。 包子想说:工作虽忙,也请照顾好自己! 么么哒! 第一百五十一回 我们叫雷锋 崔瑾辰细思半晌,笑道:“皇上,我瞧这女子颇有几分野性,赶人的模样凶巴巴的,半分情面也不留。” “噢?” “我与表哥好歹也是世家出身的人,自报家门后,她总该露点笑容出来。她不仅不笑,还嫌弃的跟什么似的,这样的女子,虽有几分真性情,总归不是那柔和娴静的主,不足为念,不足为念。” 赵靖琪不仅不气,反倒笑得一脸得意。 柔和娴静? 哼,千人一面。这样的女子如何配得上帝王的喜欢。 这世上,敢把他压在身低下,眼露恨意,偏极尽挑逗之能的,也就她一个。 崔瑾辰见堂堂君王也会为个女子傻笑,不由暗叹情之一字,奈之如何。眼中闪过光芒,低沉的声音缓缓又起。 “皇上,有件事……不知该说不该说?” 赵靖琪很厌恶崔瑾辰这般要说不说的死模样,一个大男人,吱吱唔唔,半分血性也没有,哪像崔家的人。 他厉声道:“说!” 崔瑾辰虚咳几声,正色道:“今日在醉仙居用饭,花了几两银子,原本想替皇上打听一下这姑娘平日的所作所为,哪知……倒打听出一件颇令人气愤的事来。” 赵靖琪剑眉一挑,忙道:“快说!” “就在我们去的半个时辰前,逍遥侯府的大小姐刚刚在醉仙居闹了一场,对南掌柜百般羞辱,只差动手了。” “为何?”赵靖琪冷了眼神。 “听说是因为侯府三少爷看中了南掌柜,想把人纳回去做姨娘,哪知这南掌柜一口回绝。称绝不与人为妾。勾得那三少爷眠思梦想,心心念念。那大小姐心头不忿,便找上了门。” 李凤津?这事倒像是她的手笔。心中似有一把火,灼得胸口微疼。赵靖琪面色铁青。 崔瑾辰留神皇帝脸色,又道:“要说这大小姐,也委实……” 崔瑾辰绘声绘色,手脚并用。把听到的话一一学给皇帝听。末了还添油加醋。 “皇上,你说南掌柜清清白白一个人,被人指着鼻子骂不说。还被比作勾栏里的妓女,真真是士可忍,孰不可忍。大姑娘家的,若是那性子弱些。岂不要羞愤而死。我听说,那南掌柜当时眼泪就含在眼眶里。偏忍着不肯掉落下来,啧啧啧,真真是可怜啊!” 赵靖琪青筋暴出,双拳紧握。眼中怒火熊熊。 “大胆李凤津,居然敢如此放肆,朕……朕要她好看。” 崔瑾辰见大事已妥。忍不住多了两句嘴:“正所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听说过逼良为娼的,倒没听说过逼女为妾的。也不知道侯府三少爷日后肯不肯高抬贵手,放南掌柜一码。” 崔瑾辰叹了半晌,见皇帝没有接话,又自言自语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可真是替那姑娘捏把汗啊,你说长得这般倾国倾城,偏又只是个平头人家,逃得过逃不过,就看这姑娘的命了……唉!” 崔瑾辰一番唱念做打,端的是神形兼备,心中着实得意了一番。心道,表哥啊表哥,你今日替我把事情圆过去,我也不让你白圆。那李凤津如此蛮横无理,岂堪配你? 高相爷为了他的前程富贵,连崔家都能出卖,又怎知他不会在你婚事上作一把文章。我偏不让他如愿。 再说,你有我崔家做依仗,将来为官为相,轻而易举的事,何必娶个面目丑陋的女子回来,痛苦一生。 崔瑾辰想着自己不惜冒死,在皇帝跟前滴眼药水的壮举,若是说与表哥听,表哥只怕会感激涕零,不由得笑意涌上心头,未曾留意龙案前的皇帝,已怒意盈胸。 “啪!”的一声。 白玉雕刻的笔筒在崔瑾辰脚下炸开了一朵花,惊得他跳了几跳,立马跪倒在地。 “胆子太大,来人!给传逍遥侯府……” “皇上,皇上,三思,三思啊!” 崔瑾辰一听话头不对,忙跪行两步疾声道:“皇上这会传人,摆明了让太后知道,是我在皇上跟前嚼了舌根子,日后瑾辰想再出宫帮皇上做些个私密的事,只怕是难了。再者说,逍遥侯府是太后的娘家,皇上,万万动不得啊” “什么娘家,不过是房表亲罢了,杖着母后宠爱,便不知天高地厚,连朕的人都敢动,都敢骂,这让朕……如何忍得!” “皇上是想把心仪南掌柜一事,闹得天下人尽知吗?皇上若想,瑾辰也不敢拦着。只是皇上别忘了,剃头挑子一头热,那掌柜可还一无所知呢!” “这……”赵靖琪一屁股跌坐在龙椅上。 崔瑾辰暗松了口气,心思微动,道:“皇上,小不忍则乱大谋,有些事,徐徐图之方可心想事成。” 赵靖琪冷静下来,深知瑾辰的话,句句在理。自己天子之躯,若为个市井女子,便把人处置了,太后处,文武百官处都无法交待。不仅如此,还会把姑娘牵扯进来。 她一个无依无靠的人……胸口上下起伏,眼中蓄着怒意,许久,他一字一句的从牙齿缝里挤出话。 “来人……朕要练箭!” …… 月黑星稀,凉风习习。 林西捂着脑袋,头疼的看着刘妈妈水筒般的腰肢,消失在暗夜中。心叹无间道这份工作,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把事情来胧去脉说得如此生动逼真的,放眼望去,舍她其谁? 今日天一暗,刘妈妈便让小丫鬟把她唤到园子里,铁青着脸,二话不说,就问她李家小姐大闹醉仙居的事。 林西机灵的动了动脑筋,就知道必是那二少爷多嘴,把事情露给了朱姨娘。 朱姨娘宅斗的本事不过尔尔,然而,牵扯到儿子的事情,脑子一向转得比较灵光。她自然不会想让大少爷娶个这么厉害的老婆回来,把持高府内宅。于是唯恐天下不乱,又把事情露给了刘妈妈。 刘妈妈是先夫人的人,临终受命,把大少爷,大小姐看成眼珠子一般。 她听朱姨娘这么一说,既要防着朱姨娘暗中使坏,又要把侯府姑娘的品性打探清楚,于是乎,跟着二少爷一同出府的林西,便成了她的线报。 林西想明白这里头的弯弯绕,先佩服了一下自己的聪明伶俐,随即便很不客气的,把李大小姐的一言一行,既不添一个字,也不少一个字的说给刘妈妈听。当然,高大少钟情师姐一事,林西半个字也未透露。 刘妈妈听罢,脸都黑成了碳,不由分说的往林西手里塞了二两碎银子,转身便走。 林西把二两碎银子放进怀里,心道高大少啊高大少,虽然你心里惦记着师姐,且看在你对她彬彬有礼,一派正人君子的模样份上,我替你把疯女人挡在高府门外。你也不必感谢我,因为我有另外一个名字,叫雷峰! 至于那个疯女人? 哼! 林西鼻子呼出一团冷气。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且等她从高府出去后,再好好的算算这一帐! …… 高子瞻未曾料到自己的婚事,已被许多人惦记。他此时正拿了本书,目光虽然落在书上,书页却久未翻动。 林南?林北?林西? 是巧合?亦或者有什么有关系? “大少爷……大少爷!”如玉轻声唤道。 “啊!” 高子瞻恍然抬头,见如玉端着托盘,立在他书桌前。 “什么事?” “厨房送了燕窝来,大少爷用些吧!”如玉笑意盈盈,眼中却闪过一丝疑虑。 “放下吧!以后这些粗活,让小丫鬟们做就行了。”高子瞻疲倦的挥挥手。 “奴婢做惯了!” 如玉笑着把玉碗放下:“大少爷今儿从外头回来,便把自己闷在书房里,连大小姐那头都不曾去,大小姐都派人来瞧过好几回了。” 高子瞻微微一笑道:“我倒是忘了,你亲自去跟她说一声,人见着了,今日有些累,明日再与她详说。对了,路经欣然院,去把林西那丫鬟叫来,我有事要问她。” 如玉心头一紧,脸上的笑微有凝滞,忙掩饰了道:“大少爷找那丫鬟有什么事吗?若不是要事,奴婢帮你带个话……” “不必!” 高子瞻看了她一眼,不再说话。 如玉强笑道:“奴婢这就去,大少爷别忘了喝燕窝。” …… “如玉姐姐,大少爷找我什么事啊?”林西陪着笑脸,提着灯笼,跟在如玉身后。 如玉停住脚,缓缓转过身,目光斜斜落在林西提着的灯笼上,笑道:“大少爷叫你,自然是有事,有什么事,你去了不就知道了。” “这……我……”林西语塞。 如玉笑嫣如花:“什么这啊我的,你又没做什么亏心事,怕什么,大少爷不会吃了你的!快去吧,我这会子要到大小姐院里去,不陪着你了!” 说罢,深看了林西一眼,便款款离去。 怎么这话听着很有几分别扭?什么叫没做亏心事,什么叫大少爷不会吃了你?说个话都这么高深莫测的,果然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林西深吸一口气,稳稳了心绪,迈开了步。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二回 谱摆太大 闺房里,薰香袅袅。 高茉莉正侧躺在铺着绛红金钱蟒洋缎的楠木贵妃榻上。 “大小姐,奴婢打听到的就是这些。你看……”刘妈妈低垂着脸道。 “岂有此理!” 高茉莉一拍塌言,直起身子怒道:“这样的女人,岂能做大哥的正室!不行,我得找父亲去!” “大小姐!” 刘妈妈一惊,忙拦道:“大小姐这会冒冒然去,又能说清什么?” “是啊,大小姐,不过是妈妈私底下打听的事,当不得真。再说哪有姑娘家插手府里爷们婚事的?这事若传出去,大小姐的名声可不好听。”水仙把高茉莉按在塌上。 高茉莉扭了扭身子,赌气把手中的帕子往地上扔,撅着小嘴道:“万一父亲不知道内情,挑中了这一家,那可怎么办?” 刘妈妈与水仙交换了个眼神,刘妈妈拉过茉莉的手,苦口婆心道:“大小姐,太太临终前交待过老爷。无论如何,都得为大少爷找位门当户对的姑娘。老爷一口应下的。所以这事,咱们不能急,也急不得。” “刘妈妈说得对,等那日宴席上见着人,看老爷和太太的意思,咱们再做打算。”水仙替大小姐把碎发别在耳后,柔声道。 “可万一……那府里到底背后有个靠山呢。”高茉莉仍是不放心。 “万一?” 刘妈妈冷笑:“万一老爷,太太真看中了侯府,妈妈我就是豁了这张老脸,也会闹他一闹。” “刘妈妈这是要闹谁啊?” 帘子高挑,如玉穿着嫣红色衣衫。袅袅进来。 …… 高子瞻托着腮,眼神上上下下盯着眼前的人扫了几遍,悠悠道:“你,可有兄弟姐妹?”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令林西心头一颤。 “回大少爷,奴婢是孤女,父母亲早就过世了。” 高子瞻皱眉:“你可知。你的名字如何得来?” 名字? 似有电光闪过脑海。林西顿然觉悟。 醉仙居那两个,都姓林,一个南。一个北,她这个西,自然而然的让人浮想联翩。 林西心道府里那么多事你不管,偏来管我一个丫鬟姓啥名谁。大少爷最近一定是闲得蛋疼。 她轻轻了嗓子,清脆道:“奴婢生下了没几天。娘就去世了。爹说,娘咽气的时候,面朝西边,所以就给奴婢起了个西字。说是为了留个念想。” 林西说到动情处。微微红了眼眶,小嘴一撇,哀色尽现。 陈年旧事如烟云。一闪即过。 事实上,林西从小就没有名字。自她懂事起,老爹就丫头丫头的唤她,并经常在丫头二字上,加个前坠,例如野丫头,坏丫头,乖丫头之类的。 直到小师姐进门,请老爹赐名,老爹紫涨着面皮,挠了半天头,目光落在林西脚边的黑狗东东身上,遂灵机一动,给小师姐起名林南。而她因比师姐小几岁,排资论辈,得了个西字。 至于后来的师弟,那更简单了,东南西都有了正主,没得挑,只有北了。所以,尽管师弟年岁最大,辈份却是林家最小,连黑狗东东都比不得。 高子瞻见她眼珠子轻动,眼泪浮上眼眶,慢慢的垂下了脑袋,一言不发,神情十分的可怜。 高子瞻心头一软,起身走到林西跟前,刚要把手抚上她的脑袋,突然顿住了。 自己这是怎么了,竟会对一个丫鬟做出如此举动? 林西抬头,见大少爷举着手,以为是要打她,吓得身子一缩,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忙不迭的求饶道:“大少爷,有话好好话,奴婢身子弱,禁不起打,你饶过我吧!” 高子瞻见她身手敏捷的像只猫一样,觉得有些啼笑皆非,只那笑意刚浮在脸上,瞬间消失。 脚下的丫鬟抱着脑袋,如云的乌发映衬着白腻无暇的素手,露出一片肤如凝脂的香颈,在烛光下,熠熠莹光。 偏此时林西见头上许久没有动静,猛然抬脸去瞧。 一张微黄,毫无生机的面孔,极度反差的出现在面前,似有什么东西从高子瞻脑中划过,眼睛里一派汹涌的黑色。 林西见大少爷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瞧,心头又颤了两颤。这高大少脑子抽抽了吧,怎的一会要打人,一会又这般的看着她?不会是中了什么邪吧? “大少爷,奴婢院里还有事,大少爷要是没事了,奴婢就先回去了。”林西小心谨慎道。 “大少爷?” 无人应答。 “大少爷?” 林西提高了音量,还是无人应答。 果然中邪了。 林西顾不了许多,准备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站住!” 林西收回刚刚迈出去的脚,转过脸,笑得十分的谄媚:“大少爷,奴婢以为你没应声,就默许了。大少爷,还有什么事吗?” 高子瞻长吁一口气,脸上带着一丝嬉笑,也不应声,只慢慢的踱回了椅子前,撩起衣裳,坐定:“你,给我沏壶茶来。” 祸害! 撩个衣裳非要撩的那么好看,做什么?想勾引谁啊? 威武不能屈,男色不能淫!林西,稳住! 小心肝不可避免的颤了几颤,林西暗暗替自己加了把油。 “少爷,茶来了,我可以走了吧?” “急什么?我还有话没问你呢。”高子瞻拨了拨茶叶末子,斯条慢理道。 急什么?我到这书房已经快小半个时辰了,你慢悠悠的也不知道想问些什么。大少爷,你爽快些会死啊。 “大少爷,外头掌灯了,一会二少爷要寻奴婢了,今儿个是奴婢上夜。大少爷有话。快些问。”林西心头暗暗着急, 高子瞻“唔”了一声,想了想道:“我这书房,少个打理的丫鬟,我跟二弟说一声,你到我书房来当差如何?” 林西吓出一声冷汗,忙跪下道:“大少爷。奴婢何德何能。能入大少爷书房当差。” “我私下多给你一两银子的月例!”高子瞻含笑轻语。 “万万使不得!”林西连连摆手道。 “为何使不得?”高子瞻轻轻一哼,追问道。 “因为……因为……” 林西一咬牙,一劳永逸道:“大少爷。奴婢还有半年,就要出府了,奴婢只想安安稳稳的把这半年的本份做做好,不想再起什么周折了!” “你要出府?”高子瞻吃了一惊道。 “正是。奴婢有先太太作主,签了五年的卖身契。半年后契满。奴婢就可以出府了。大少爷要没什么事,奴婢就先行一步。” 说罢,林西从地上爬起来,福了福。迅速挑了帘子,打开门,轻松的走了出去。 夜色中。隐在墙角的如玉悄无声息的走出来,看着林西的背影微微眯了眯凤眼。嘴角浮上冷笑。 …… 林花著雨燕支湿,水荇牵风翠带长。 清晨的雨丝,夹杂着微风,扑在车窗上,滴滴嗒嗒的落在泥里。 一只修长的手,挑起车帘,只见山路两旁,翠竹摇曳,清泉潺潺,鸟鸣声声,一派春日景象。 “什么日子不好挑,非挑个雨天,老子最恨雨天出行。” 帘子摔下,阻断了雨丝斜飞。 车轱辘吱吱哑哑响了许久。 “老爷,延古寺到了。” “到了?这么快!” …… 延古寺坐落于京城北边,燕山的峰腰处。 是莘国最具盛名的名刹古寺。 相传,莘国的太祖皇帝起兵前,就曾在此寺中拜过佛祖,点过罗汉,并占得一吉卦。 后太祖如愿以偿,坐了皇位,御笔一挥,亲赐“延古寺”三字,刻于古寺正门处。 如今,这字历经百多年,已然如久行在外的游子,风尘仆仆。然庙里香火却旺盛依旧,每到初一,十五,大批的信男善女前来朝拜。 今日既非初一,又非十五,且逢下雨,寺中游人稀少。 马车到了寺庙门口,并未停下,而是绕过小径,往后山驶去。半柱香后,一座依山而建的精致宅子豁然映入眼前。 两扇朱色大门大开,门口小厮见马车驶来,忙不迭迎上去。挑了帘子,扶下了中年男子。 男子四十上下,高个,长脸,剑眉,大眼,薄唇,身形微瘦。一身灰袍空荡荡的挂在身上,若风再刮得大些,只怕就连人带衣都得刮下山去。 男子下车,未走一步,便有抬轿的上前。 换了轿子,两边随从约摸十人左右,行半盏茶的时间,轿停。 “老爷,水月亭到了!”轿前一青衣老奴躬身唤道。 低沉的声音懒懒响起:“人到了没有?” “回老爷,北公子早就等候多时。” “哟,今儿个倒早。煮水烹茶,唤歌妓弹琴吟乐。老子俗了几年,好歹也得风雅一番。” “是!老爷”青衣老者毕恭毕敬道。 …… 水月亭,顾名思义,应是四面环水,头顶一轮明月。 放眼望去,既无水,更无月,只翠竹点点。 一白衣青年端坐在石凳前,摆弄着石桌上的一副残棋。 微风吹着他的衣袍,身姿挺拔,整个人干净的如蓝天上的白云,正是林北。 中年男子掀袍而入,人还未坐定,嘴里便叫嚷着:“这鬼天气,老子起了个大早,就为了跟你手谈一局,小北啊,你这谱摆得也忒大了些。”(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三回 惦记到现在 林北抬头,唇角逸出一缕春风般的微笑,手中白子如箭般而出。( 全文字 无广告) 中年男子眼睛一闪,窑子翻身,将将避开,忽听得脚下劲风又疾袭来,气得大骂道:“林宇你个老鬼,收个徒弟如此刁钻,老子总有一日,要到下面跟你打一架。” 骂归骂,身形却未敢迟疑,七晃八晃的,倒也避开了。 还未站稳,只听得林北轻轻一笑道:“王爷,几年未见,酒色财气,你虚了。” “王什么爷,讲人话!”中年男子稳了稳身形,怒道。 “老赵,几年未见,酒色财气,你虚了?” 老赵把手里两颗棋子往棋盘上一扔,喘着粗气道:“放你娘的狗屁,老子勇猛如二十,一夜御女七人,弹无虚发,虚你妈个头啊虚!” “不仅是虚,脾气也渐长,来,来,来,我来替你把把脉!”林北不怒反笑。 老赵衣衫一撩,气宇轩昂的坐下,鹰目般的眼睛深深看了对面之人一眼,忽然一拍石桌,破口大骂道:“小北你个龟犊子,老子回来十天,讯送了几回,你他娘的跟我玩装聋作哑,你什么居心?” 林北半分都不恼,不急不慢的捏起一颗黑子,往他手里一扔,目光如炬道:“老规矩!” 老赵接过黑子,忿忿的瞪了林北一眼,骂骂咧咧道:“他娘的,今儿个要再输了,老子拿把刀杀人去!” 话音未落,黑子落在棋盘上。 林北看着落子的地方,古怪一笑,道:“老赵,不错啊。有长进啊!” 一句不错,让老赵顿时忘了刚刚才说要杀人,哈哈大笑道:“怎么样?小北,这几年游山玩水可不是白游的,老子一路拜了多少名师,花了多少银子,死皮癞脸的对奕了多少高手。才有今日所成。不容易的。” 林北落下白子。俊眉轻蹙:“别一口一个老子,老子,堂堂一国王爷。像什么样子?粗俗不堪。” 老赵白了他一眼,恍若未闻,自顾自道:“粗是粗了些,可那些女人喜欢。俗吗。延古寺的老秃驴不是说嘛,俗即是雅。雅即是俗。老子我雅中有俗,俗中有雅,想俗就俗,想雅就雅。你鸟我!” 林北抿唇一笑:“能把雅俗二字,发挥至淋漓尽致的,普天之下。也只静王一人!” “废了个话,老子那叫集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自盘古开天,女娲造人以来,像我这样的王爷,几百年都未必有一个。你能与我坐在一道,那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份,需得珍惜!” 林北饮过一口茶,唇角挂着笑,道:“我若不珍惜,你岂能见着我!” “你个龟犊子,信不信老子治你个不敬之罪?妈的,老子堂堂王爷,不远千里,哼嗤哼嗤跑过来见你,一路风餐露宿的,容易嘛我?”静王气得哇哇大叫。 “带着三十二位爱妃,一路风餐露宿的,是不大容易。”林北眼露讥诮。 “哇啊啊,气死我了,老子今日要不把你杀个落花流水,你跟老子姓!”静王瘦得只有皮,没有肉的脸上,一双大眼闪过精光。 林北眉梢轻动,脸上笑意渐盛:“老赵,你说反了。” “老子愿意,你管得着吗?”静王闻言,眼色顿时黯淡。 两人一个说,一个骂,然落子的速度却越来越快。须臾,亭中已没了说骂声。 一盏茶后,静王老赵得意的翘起了二郎腿,接过仆人递来的茶水,悠闲自在的抿了一口,心情舒畅道:“琴音呢?怎么没听见琴音?有棋无琴,俗之又俗。” “老爷,施姑娘已弹了半天了,您听!” 老赵凝神片刻,剑眉高挑,不悦道:“换个曲子,老子今儿赢了棋,居然弹这么个悲悲戚戚的,把老子的威风都给灭了下去。” “别理他,我听着甚好!”林北扔下棋子,朝静王的贴身随从老谷递了个眼神。 “噢,我倒是忘了,有人输了棋,心情不畅。既如此,老子便将就听罢。” 老赵得意一笑,轻瞄淡写道:“去,方圆百米内,不许有一只苍蝇飞进来,老子要与小北说会话。” “是,王爷!” …… 林北手捧香茗,淡淡道:“你不是最恨京城,怎么这会子又来了?” 老赵眼皮一翻,嘴角擒起冷笑:“你以为老子想来?先帝驾崩,老太婆防着我篡位,不许我奔丧。这会她儿子皇位坐稳了,又假模假样的下道诏书,令我上京。我想着皇兄生前,倒也未曾薄待于我,又想见你一面,这才入了京,不然便是八抬大轿来抬,老子我也不屑一顾。” …… 静王赵晖,四十有二,景德帝幼弟。其母原是宫女,不知何故,入了君眼,春宵一度,竟怀了龙子。 这小宫女也真有本事,硬生生的忍到五月后,才把怀了龙种一事露了出来,封静妃。就这样,赵晖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得以顺利落地。 都说母凭子贵,偏这静妃像是被老天遗忘了一般,在妃位上,一坐就是十几年,等儿子赵晖都可以娶姨妇了,她还是个静妃。所以,赵晖在莘国皇子中颇为不显。 再加上他性格乖张,脾气火暴,言语粗俗,先帝的先帝十分厌恶这个儿子。早早的就把人封了王,打发母子俩到封地去了。 先帝的先帝驾崩,莘国皇室一阵刀光血影。景德帝好命,阴差阳错间拔得头筹,登了大位。皇权清洗中,留了下这对不受人待见的母子。 如今景德帝仙逝,静王赵晖便成了莘国皇室中,仅有的三个嫡亲王爷之一,位份之高可想而知。然便是这样,各地封王无诏仍不得私自入京。 …… 林北案下的手紧了紧,笑道:“这回打算呆多久?” “呆多久?” 静王深邃的目光看了林北半晌,皮笑肉不笑道:“老子这回想把你带回去,你若跟我走,三日后就可出发;你若不走,老子这回,便懒着不走了。” 林北淡笑道:“怎么,时至今日,你还没死心?” “小北!” 静王望着对面之人的笑脸,愣住了,眼神有片刻的恍惚。 …… 约摸十二三年前,静王骚包的带着几十位后宫佳丽,坐着豪华游轮,一路吹拉弹唱的顺流而下。 如此招摇的排场,自然引得沿途的水匪们咬牙切齿。试想一帮子连女人都极少能摸到的爷们,看得船上莺莺燕燕,鸟语花香的,能不荷尔蒙分泌旺盛吗。 于是乎,众匪们设身处地的想,静王一个人应付几十人,只怕心有余而力不足,不如兄弟们替他解了这个难。 于是乎,豪华游轮就这样被拦下了,静王侍卫们与水匪进行了一场殊死搏抖,结果侍卫们只习惯陆战,对水战不是很善长,败下阵来, 水匪们为防着静王秋后算帐,觉得只有把静王送到阎王爷处比较保险,就在这千均一发之际,从天而降一大一小两位英雄。 那大的,一把青龙明月刀挥得虎虎生威; 那小的,长得眉清目秀,半分胆怯也无,扑到静王身边,松绳子之余,还柔声的道了句“别怕,我来救你!” 就这一句话,使得静王一直惦记了十几年。 …… 静王收回记忆,耸耸肩道:“老子薄福,后宫佳丽没有三千,也有五百,老子自问年轻时,也算是出工出力,偏偏只得十二个女儿,连个带把的都没有。你小子命好,入了老子青眼,只要你愿意,这静王我立马给你做。” 林北眼中闪过寒光,一字一句道:“这世间,我林北最不屑做的事,便是称王。” 静王目光如炬的盯着他,半晌后,叹了口气道:“得,得,当老子没说。” …… 春日的雨一下,便淅淅沥沥的没完没了,平芜院笼罩在一片烟雨蒙蒙中。 廊下的几只鸟儿,扑扇着微湿的翅膀,没跳几下,便垂头丧气的翻着肚皮,作痴呆样。 高鸢尾扔了手中的鸟食,气笑道:“如今这鸟的心性,比那人还高,一到下雨刮风,怎么逗弄它都不理人。” “小姐跟个扁毛畜生计较什么?饿它三天,保证小姐一来,蹦得比哪个都欢实。” 腊梅盖上食盒,掸了掸手上的残渣,朝鸟儿瞪了一眼,笑道:“小姐,刚刚针线房送来的新衣裳,还有两套首饰,要不要试试?敢明儿府里来人,小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保管让亲戚朋友们眼前一亮。” 高鸢尾淡淡笑道:“几件衣裳首饰,也值得你大惊小怪。” “咱们小姐啊,就是不打扮,也比旁人强。”紫薇顺口笑道。 “哟,你家小姐自然比别人强,有个扶了正的亲娘,要啥没有?” 一个尖锐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须臾,高锦葵,高紫萼一个着红,一个着绿,各自由丫鬟撑着伞,款款而来。 自个的话被人听了去,紫薇干笑两声,忙上前道:“二小姐,四小姐来了,快,这边请。” 高锦葵看都未看她一眼,径直从她面前走过去,冷笑道:“三妹,上回我记得这丫鬟已经连累过你一回,怎的如今,还是这般嘴上不把门啊?” 紫薇脚底窜出一股子冷气,心头暗恨自个多嘴。(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四回 分个嫡庶 紫薇心下正懊恼不己。 高紫萼斜了她了一眼,捏着帕子轻笑道:“三姐,好在是我们姐妹听到了,若是传在大姐耳朵里,可就不大好了。” 高锦葵顿足,轻巧的转过身,嗔笑道:“四妹,三妹如今也是嫡出了,跟大姐平起平坐,这话便是说了,以大姐的为人,了不得自个生场闷气,你担什么心?” 这一通夹枪带棒的话,说得平芜院众人脸上都不好看。那紫薇尤甚,一张俏脸涨得通红。 高鸢尾悄悄把紫薇掩在身后,笑道:“外头雨大,快往屋里坐吧,淋了雨着了寒可不得了。” 高锦葵笑道:“三妹啊,不是做姐姐的说你,有时候那些个贱婢,该敲打的时候,就该好好敲打。四妹,咱们进屋吧!” 高鸢尾眸色一深,作了个请的姿势。 高锦葵,高紫萼相视一笑,提了裙角,往屋里走。 紫薇忙上前低声道:“小姐,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不知道她们在外头。” “傻丫头!” 高鸢尾朝她摇了摇头,轻声道:“去唤橙子进屋来侍候。你歇着。” …… 坐定,茶还未上,高锦葵,高紫萼便眼尖的看到了几上摆着的几件衣裳和一个首饰盒,姐妹俩对视一眼,高紫萼朝身后的锦绣递了个眼神。 锦绣会意,笑着走过去,故作惊讶道:“三小姐这衣裳,颜色可真漂亮啊,比我们家小姐的可精致多了。” 橙子正巧捧着瓜果进来,闻言笑道:“都是一样的面料,一样的做工。一样的款式,哪会比四小姐精致?” 锦绣似随意的翻了翻,笑道:“瞧瞧,光这海棠花上,就比我家小姐多用了几缕金线。” 橙子见她自说自话乱翻小姐东西,心下不喜,放下盘子。走到锦绣跟前。把她往外挤了挤,捧起衣裳,冷笑道:“你连这衣裳上多绣了几根金线也瞧得出。你这眼神做丫鬟倒是可惜了,该去那绣坊,做那绣娘才好。” “尖牙利嘴的,做丫鬟也可惜了。正该去做那媒婆才好!”锦绣年芳十四,长得清秀可人。一听这话,毫不示弱,反唇相讥道。 “你……”橙子气得胸脯一鼓一鼓。 “橙子,把东西收拾放进里屋去!”腊梅忙上前拦了话道。 “我就说三妹的丫鬟个个伶牙利嘴的。厉害的很。”高锦葵放下茶盏,轻飘飘道。 “二姐过奖,这丫鬟平日瞧着还好。不像是那厉害的人。” 高鸢尾软绵绵的把话顶了回去。 高锦葵恍若未闻,捻起玉碗中的一片梨。放进嘴里。 “橙子,把你家小姐的首饰盒子递我瞧瞧!”高紫萼突然出声道。 “四小姐,东西都是一样的,有什么可瞧的?”橙子不悦道。 “哟,你这丫鬟,气性还挺大。三姐,我不喜那鎏金掐丝点翠转珠凤凰步摇,想跟你换一枝。”高紫萼偏过脸朝高鸢尾撒娇道。 高鸢尾不作他想,笑道:“橙子,拿给四小姐瞧瞧。” 橙子虽心下不愿,奈何小姐发话了,只得依言行事。 高紫萼打开那锦盒,笑意便凝滞在脸上,半晌,她把锦盒往桌上重重一放,冷哼道:“怪道不想让我瞧,哼,原是藏着好东西呢。” 高鸢尾不明就里道:“四妹这话,我可听不明白,一样的鎏金凤凰步摇,哪里就藏着好东西了?” “得了吧,你自己瞧!” 高紫萼起身,拿起锦盒中的首饰,众女一瞧,却是一只明晃晃的五凤朝阳珠钗。 钗为六尾,凤尾一颗大珠引出凤头和流苏,旁边各有珍珠一料,又引出小流苏各一,明晃晃的打人眼。 高鸢尾一惊,忙道:“腊梅,今儿的东西是谁送来的?” 腊梅忙道:“小姐,是夫人跟前的正阳姐姐,亲自送来的。” “哼!” 高紫萼把那珠钗一扔,怒道:“先夫人在时,一年四季衣裳首饰,不管是嫡出、庶出,都是一视同仁。这会子刚扶正没几天,便分出个嫡、庶来了,偏心也不是这么偏的。” 腊梅忙上前劝道:“四小姐,许是弄错了吧,夫人对我们小姐一向冷淡,又岂会……” “你没长眼睛,自己不会看啊,东西就摆在面前,难不成是我冤枉了你家小姐。那衣裳也是,一样的朱砂红,偏她多了几根金线,什么意思?”高紫萼气得银牙直咬, “四小姐,这跟我家小姐有什么关系。东西送过来,我家小姐一眼还没看过。”橙子也不是那吃素的,小嘴很是利落。 高锦葵拿出帕子,拭了拭嘴,柔声道:“好东西都尽着她,你家小姐自然是不用看的。四妹啊,你也别气,谁让我们是庶出呢,只能怪命不好。” 火上加油的一句话,令高紫萼怒不可遏,想着自家姨娘为了争正室之位,为她和哥哥谋个前程,被父亲禁足整整四个多月,到头了居然被个吃斋念佛的人抢了先,气骂道:“什么命不命的,不过是会狐媚人罢了,有什么?” “四妹!”高鸢尾见她说话没了分寸,冷了脸呵斥道。 “四妹!” 高锦葵忙抢了话头,冷笑一声道:“你这般口无遮拦,小心隔墙有耳。回头传到夫人耳朵里,你可落不得好。” “我怕她做什么?自己行事不正,还怕别人说。闹一场才好,闹到父亲跟前,我倒要瞧瞧,没脸的是谁?” 橙子见自家小姐惨白着脸,一言不发,忍不住出声帮腔道:“二小姐,四小姐,事情的方圆还没弄清楚,你们便想闹,何苦呢?此事,找正阳来问一问,不就清楚了吗。我家小姐可从来……” “你算是个什么阿物,主子讲话,哪有你一个贱婢说话的份?滚开!”高紫萼陡然拔尖了语调。 “如今一个丫鬟,也能跟主子论起对错来了,也不知道是杖了谁的势?”高锦葵瞬间目光锐利。 “四小姐……”橙子不知如何申辩,急得跳脚。 腊梅怕事情闹大,忙拦住橙子,呵斥道:“还不快下去。” “慢着,你别走,原是我们不配来这里,该走的是我们。” 高紫萼愤然起身,似有意又似无意的用袖子轻轻一拂,那上好的五凤朝阳珠钗应声而落,碎成两片,躺在地上冷冷的泛着金色的光泽。 屋里众女一愣,都惊住了。 橙子心直口快,忙抢上前捡了起来,心疼道:“四小姐,这钗子碍你什么事了?你要把它拂到地上,到时候夫人问起了,你让我家小姐怎么回话?” “不得了了,了不得了,我堂堂相府四小姐,连个丫鬟都作威作福到头上来了,我也顾不得什么体面了,索性闹她一闹吧。” 说罢,高紫萼双手用力一拂,只听几声脆响,桌上的茶盏,锦盒噼里啪啦掉在地上,狼藉一片。 屋里几个大丫鬟手忙脚乱的挡在自家小姐跟前,偏那锦绣没留神脚下,踩了块瓷片,人直往后仰,众女又吓了一挑,忙上前扶住,一时间屋里惊叫声连连,乱作一团。 高鸢尾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看着屋里乱轰轰的景象,长长指甲深深的嵌进手掌心里,泪流满面。 此时,院子外,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朱姨娘,何姨娘来了。话音未落,帘子已被掀开,朱、何二人一前一后进来,脸上惧是愠然。 朱氏走到女儿跟前,上下打量一遍,扯着嗓门道:“山秀,还不快把你家小姐搀走,还等着在这里受气不成?” 何氏见女儿眼含泪珠,脸色涨得通红,嘴角轻挑两下,抬起手,就朝对着锦绣就是一巴掌:“作死的贱婢,任由旁人欺负你家小姐,你是个死的?” 锦绣捂着脸,顾不得地下的碎砸子,双腿跪了下去,泣声道:“姨娘,奴婢拦不住!” “这屋子里的东西,都是四小姐砸的,姨娘倒说是我们欺负她,天底下还有这样的道理吗?” 腊梅见两个姨娘一进屋,不分清红皂白,就把过错推到三小姐身上,心道此事也瞒不住,不如先护住小姐再说,因此干脆利落的把事情说了个大概。 何氏听罢半分愧疚也无,冷冷的看着一言不发的高鸢尾,眼中闪过讥笑:“三小姐,真是对不住,紫萼她是个火爆脾性,行事说话也没个分寸,若有得罪三小姐的地方,我替她赔个不是。砸坏的东西,多少银子,你估个价,回头我把银子给你送来。” 说罢,也不去看三小姐那张由白转青,由青转白的脸,拉着女儿的手,便往外走,边走边轻声道:“你这个傻孩子,不过是个钗子而已,何苦闹呢?万一给你父亲知道了,还不是自个吃亏。到姨娘房里,姨娘那些个簪啊,钗的,随你挑。” 高鸢尾只觉得心下凄惨无比,眼泪一滴滴的掉落在地上。 何氏母女走了,屋里空了大半。 朱氏摇摇上前两步,笑得一脸得意道:“三小姐,此事论对错,还是夫人做得不对,府里统共就四个姑娘,还要分个高低上下出来,这事落到谁头上,心里也不舒服。” 高鸢尾泪眼轻抬,定定的看着朱氏,一言不发。(未完待续) ps:感谢桃源在心中的粉红票。 感谢1974,爱猫乐园的打赏,么么哒! 第一百五十五回 独木难成林
朱氏心头一虚,一根玉指戳在高锦葵的头上,佯骂道:“你这做姐姐的,也不劝着些,瞧瞧今儿这闹的,还不快跟三小姐赔个不是,小心你父亲知道了,扒了你的皮。” 高锦葵心下会意,冷笑道:“姨娘骂得真没道理,闹不是我闹的,东西又不是我摔的,凭什么我赔不是啊?” 言毕,袖子一拂,扬长而去。 朱姨娘心头暗喜,朝着高鸢尾一笑,脸上假惺惺道:“这孩子,真是被我宠坏了。” …… 闹哄哄的一屋子人刚刚尽数散去,紫薇气喘吁吁的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道:“小姐……小姐,奴婢刚刚……去问过正阳了,府里……府里四个姑娘,衣裳首饰都是一模……一模一样的。一人一只鎏金掐丝点翠转珠凤凰步摇,外加一对水色极好的翡翠龙凤手镯和两只红宝石戒指。” 橙子,腊梅惊得异口同声道:“当真!” “小姐,奴婢还怕弄错,得意再跑去刘妈妈处问了问。刘妈妈说,这一批首饰都是她在通灵阁采买的,半分没有错,那支鎏金掐丝点翠转珠凤凰步摇,还是夫人定夺下的。” “那好好的,为什么四小姐的锦盒里就变成五凤朝阳珠钗了?”橙子不解道。 紫薇抹了一把汗,道:“谁又知道呢,莫非是见了鬼了?” “会不会是夫人换下的?想给小姐一个惊喜?”腊梅猜测道。 “惊喜?” 高鸢尾脸有讥笑。一个十几年来对她冷淡如冰,连面都不愿意多见的人,会给她惊喜? 腊梅见小姐脸有悲色,忙道:“会不会是正阳私下换下的?想缓和一下夫人与小姐之间的关系?” 紫薇瞪了她一眼:“府里上上下下都盯着的东西,她如何敢私自换了。这样做岂不是给夫人找不痛快吗?”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难不成是咱们把它放进去的?”橙子气鼓鼓道。 高鸢尾豁然站起来,幽幽的走到橙子跟前。 橙子心头一紧,吓得后退两步,喃声道:“小姐……” 高鸢尾朝她含泪一笑,从她手中把已断成两段的珠钗拿过来。放在眼前。瞧了又瞧,嘴角擒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东西是旁人送来的,是谁做的。与咱们又有何干?” “小姐……”屋中三人心头一跳。 橙子忙道:“小姐,万一她们把事情闹到老爷跟前,夫人那头岂不是……” “哼!” 高鸢尾目色暗沉,冷哼道:“旁的母亲。知道女儿与人有了纠葛,巴巴的跑了来问长问短。她倒好,不闻不问,连个面也不露。我为何要替她担心?” 她高鸢尾自懂事之日起,就不曾知晓什么是母女之情。小时候见别的姐妹病倒了。被各自的生母搂在怀里,她便想着,若是自己病了。也能依偎在生母怀里,该是件多么幸福的事。 长到这么大。便是她病得昏昏沉沉,生生唤着母亲,那期盼的身怀抱从来未曾出现过。 谁说十月胎恩重,三生报答轻? 谁说一尺三寸婴,十又八载功? 高鸢尾默默垂下了微热的眼,娇美的脸上不见了愤怒,只余一身黯然神伤的清寂。 屋中三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劝才好。 …… 朝春院里,夏茵柔歪在榻上,柔亮若星辰的眸中闪过如冰一般冷的微芒。 “正阳,事情查清楚了?” 正阳摇摇头,如实道:“回夫人,那衣裳上的金线,原是针线房的管事张妈妈暗下交待的。上回夫人敲打过后,张妈妈便想找个机会讨好三小姐,顺带讨好讨好夫人。” “那锦盒里的珠钗呢?” 正阳思了思,正色道:“夫人,刘妈妈送来时,把锦盒里有些什么,都与我说了。我前两个都打开瞧了一眼,跟刘妈妈说得一模一样,后面的,就没再打开了。” 夏茵柔秀眉微蹙:“你的意思,是刘妈妈在暗处动了手脚?” 正阳星眸忽然微闪:“夫人可还记得,刘妈妈把东西送来后,夫人说要去佛堂礼会佛,奴婢陪你进去了小半个时辰。屋子里有几个扫尘的丫鬟,也许是她们做了手脚。不过……” “她们又怎知道,四个锦盒,你会先送哪一个,后送哪一个。”夏茵柔嘴角微扬。 正阳点头称赞道:“夫人聪明,所以,在咱们这头动手脚,不大可能。再说我虽然人在夫人跟前,外头的动静,多少是能听得到的。” “如此说来,刘妈妈的嫌隙也排除了,那剩下的就是……”夏茵柔眼中闪过惊讶。 “夫人说得没错,三小姐院里,必定有人跟三小姐,不是一条心的人。” “会是谁呢?” “这个……需得慢慢查。三小姐院里二三十号人,若查起来,动静太大,也不会那么快。” 主仆俩人对视一眼,没有再说话。屋子里骤然安静下来。 …… 许久,夏茵柔脸色微微一变,忽然又展颜一笑,笑颜如花。 “夫人,你笑什么?”正阳云里雾里。 夏茵柔长叹一口气:“我问你,你先送了谁,后送了谁,一一说与我听。” “夫人,我先送了大小姐,二小姐,然后送了四小姐,最后才送三小姐。”正阳眉梢淡淡一掠。 “为何不先送三小姐,再送四小姐,长幼有序,岂不是更好!”夏茵柔冷笑道 “这……” 正阳答不上来,凝眉回忆道:“好像二小姐说了一句,四小姐最喜欢穿新衣裳,又说她这里正好有几块朱家带来的糕点,让我一并带给四小姐尝一尝。” 夏茵柔眼底一亮:“所以你就先往四小姐房里去了。” “正是。” “我再问你,四份锦盒是你递给三位小姐的。还是三位小姐自个挑的?” “夫人,你是说……” 似有一道光从眼前闪过,正阳恍然大悟。 夏茵柔嘴唇一咬,甩袖起身,临窗而立,悄然仰首。雨丝滴滴答答落在地上,似有什么敲打着她的心绪。挥之不去。 “所以。还有一种可能是。四只锦盒中,必有一只装的是五凤朝阳珠钗,锦盒的外观必有细微的不同。你蒙在鼓里。带着它们,往小姐房里去。三位小姐选中了她们想要的锦盒,独留了一支装着五凤朝阳珠钗的锦盒,给三小姐。” 正阳见夫人说得合情合理。接话道:“然后,四小姐便趁机借着由头。大闹了一场。” “若不出意外,明日,府中必会传出流言,说我私下偏心于三小姐。苛待其它三位小姐。不配为当家夫人。”一抹难言的哀伤自夏氏嘴角漫出,沉淀进幽深的心底。 正阳长长吁出口气,冷笑道:“原来。竟是冲着夫人你来的。真真是好本事。夫人,你说。两种可能,哪个可能嫌弃大些?” “你如此聪明,何苦还来问我?小姐的房里,有几个闲杂人等,能施施然进去?”夏氏拧眉冷笑。 “我说呢,自打夫人扶正后,二小姐,四小姐从来都只有往大小姐房里走动,极少往三小姐院里去,今日偏还下着细雨。” 正阳咬牙切齿道:“我只是奇怪,到底是她们中的哪一个,要算计夫人?居然还想出如此巧妙之计。” 夏茵柔似有若无的笑道:“滴水不成海,独木难成林,这等浅显的道理你总该懂的。” “夫人的意思是,人人都有份?”正阳惊道。 “策算无遗,一环扣一环,非一人能为,非一己之力。”夏茵柔摇头叹道。 正阳怒中脚底起,当机立断道:“夫人,若是这样,刘妈妈便是头一个有份的人。奴婢跑趟通灵阁,便能查个究竟。” “你又怎知通灵阁的人,不会帮着刘妈妈说话?他们可是经年的买家,卖家了。” “这……” 正阳目露凶光道:“若是这样,奴婢便趁夜把刀往那掌柜头上一架,生死攸关,我就不信他不吐实话。” “然后呢……” “然后就把这事,捅到老爷跟前。” “你说老爷会为了我,把三个女儿都教训一顿?然后把两个姨娘,把刘妈妈做一番惩戒?”夏氏苦笑连连。 正阳深思再三,没有答话,只心中发寒。 “无凭无据的事,别说老爷不信,便是请来官府,又岂能查清这里头的来胧去脉?”夏茵柔轻叹一声。 正阳一听这话,顿如泄了气的皮球,偏又心不甘,忿忿道:“夫人,我料的半点都不错,那两个原来斗得恨不能你死我活,这会子又联起手来,对付夫人你了。连刘妈妈,大小姐也掺和进去了。” 夏茵柔目光一挑,冷笑道:“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女人之间尤甚。今儿个能跟你姐妹相称,明日便就反目成仇;今儿能恨之入骨,明日也能握手言和,说到底,还是利字当头。” “她们无非就是气不服夫人被扶了正,可谁又知道,夫人根本不屑做这个相府夫人。”正阳忿忿道。 “世上人,营营逐逐,急急巴巴,跳不出七情六欲,看不破红尘富贵,又怎知玉宇琼楼,锦衣绣袄,对我来说,不过是累赘。” 夏茵柔目色一哀,目中似有湿意。(未完待续) ps:看了简诺,棉花的书评,半分码字的动力也没有,呆呆的看着电脑,一个字也不想写。 对不住,让书友们失望了。 翻翻存稿,还有三章关于高府的事情,下面就是该林西这个倒霉蛋了。 认认真真的想了想,决定明日三更,早点把高家的事情跳过去吧,除此之外,包子实在无能为力了。 极品为了保持二更,包子已经尽了全力,若有写得书友们不满意的地方,多多海涵。 第一百五十六回 死字怎么写 正阳怕她再往下深想,又入了痴境,忙打断道:“夫人,还是想想如何与老爷交待吧,今日动静这么大,老爷那头肯定是瞒不住的。依我看,夫人还是与老爷实话实说更妥当些。就算没有证据,也不能让夫人白担了这个恶名。” 夏茵柔淡淡一笑,笑容哀伤:“白担了又如何?” “夫人?”正阳急道。 夏茵柔摆摆手,目有寒光,声色厉疾道:“放心,我有分寸。既然她们都不想让我坐在这个位置上,这位置我还就坐定了。从明日开始,我便要摆摆这相府夫人的谱!” 正阳心头一喜,心道这些个蠢祸,居然拿着三小姐来对付夫人,又怎知夫人虽面上冷落三小姐,暗地里却…… “夫人,三小姐受了如此大的委屈,是不是……”正阳打量夫人神色,踌躇着要不要把话说下去。 “不必了……她受的委屈,老爷看得见,老太爷看得见,府里上上下下都看得见。到最后,得利的唯有她。”崔茵柔思量道。 …… 细雨纷飞,夜色暗沉。 如水的琴声在平芜院响起,如黄莺出谷,又如山泉流淌,让人心生向往。 高鸢尾弹完最后一个音符,疲倦的伏在琴上,一滴清泪顺着面庞,悄然滚落在两根琴弦之间,瞬间没了踪影。 自她记事起,那个美若仙子的女人,就把她叫到跟前,冷冷的看着她,一定一句对她道:“我虽把你生下,却无多少母女情份。你跟着夫人好好过日子。视她若生母。” 彼时她穿着崭新的锦袄,跪倒在佛堂的蒲座上,边上是烧得正旺的银霜炭,不知为何,小小的身子却冻得瑟瑟发抖。 这冷彻心扉的言语,似冬日的寒风,刮走了她心底最后一丝暖意。 这堆金积玉。繁华似锦的相府。对她来说,瞬间就变成了瓦砾泥沙。 从小到大,她看到姐妹们各自依偎在生母的怀里。或撒娇,或嗔笑,或佯怒,或哭泣。不论哪一种神态,都无比的亲热、自然。她眼神黯淡的同时。心中涌上羡慕。 浑身冰冷的人,特别依恋温暖的人和事。 对她来说,先夫人的笑容,含着详和的眼神。亲柔的话语,是她最愿意亲近的温暖。为此,她不惜忍受其它姐妹的冷言冷语。忍受下人们鄙视的目光。 如今,连这一点点的温暖都离她远去。而那个生她的人,甚至连一句为女儿分辨的话,都懒得说出口,这让她如何不能冷了心性。 高鸢尾眼眸静静垂下,想着白日里那些刺痛人心的话,不由泪如雨下。 母亲啊母亲,你生了我,却从不爱我,从不护我,何苦生我?何苦生我? …… 高则诚目光落在那抹淡雅之人身上,微微低头,柔声道:“听说今日府中出了些事情?” 夏茵柔放下手中经卷,凤目无可奈何的上扬道:“老爷的消息……真是灵通。” 高则诚挥了挥手,丫鬟们颇有眼色的走了出去,正阳尤不放心,回首看了几眼,方才轻轻把门带上。 夏茵柔起身,替高则诚脱去衣裳,翦水双瞳清澈的望向男人。 “老爷,那五凤朝阳珠,是我让正阳特意换下的。鸢尾这孩子,自打落地,我便把她冷在一旁,这些年,虽说锦衣玉食,到底……我回回看她,心底总有针刺,总想着弥补一二,所以做下这等蠢事。老爷,是我厚此薄彼,没有一碗水端平,让府里四位姑娘生了嫌隙,你……责罚我吧!” 高则诚深邃的眼睛闪过浮光。 记忆中,她很少这般轻声细语的与他说话,刚成婚时,她不是冷言冷语,便是冲他大喊大叫,顾盼生姿的明眸闪着复杂而深沉的光芒,说不出的动人心魄。 那略带倔强的红唇,常常下意识的咬着,留下深深浅浅的贝印,沁着诱人的光泽,让人忍不住想吻下去。 记得他便是从那一刻,开始沉沦。 高则诚抚了抚女人的青丝,触感细腻而滑顺,他展颜道:“换了便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此事我来处置,以后若想给那孩子什么,不必这样藏着捏着,只管让人送过去。” 夏茵柔眼眶一热,哽咽道:“老爷真的……不怪我!” 高则诚淡淡一笑,眉目间温柔如墨:“你十多年守在那个佛堂,我又如何忍心怪你?只是此事并非像你的手笔,你素来行事,不喜欢遮掩。说吧,到底是如何一回事?” 夏茵柔眼中闪过惊讶:“你……信我?” 高则诚沉默片刻:“我何时没信过你!” 夏茵柔垂下眼眸,适时掩住了眸中的一抹痛意,把身子倚在男人胸前:“倘若我说此事所涉颇广,该如何? 高则诚眼底微微一亮,双手怀上女人的肩,柔声道:“说来听听,该如何,咱们商议着办。” 正阳在外间听得夫人说话的声音,长长的吁出口气。老爷他对夫人,到底是……知之甚深! …… 一夜春雨, 吹落了繁花几许; 雨过天睛, 风回小院庭芜绿。 过几日府中便有喜事,高府众下人一大早忙得脚不沾地,连走路都带着虎虎生风之势。 林西今日起了个大早,到针线房领了各色针线,刚往刘妈妈处做了回耳报神,便匆匆回了欣然院。 一脚刚踏进院中,却见院里几个小丫鬟、婆子们聚在一处,一个个神秘兮兮的,小声议论着什么。 她慢慢踱过去,小丫鬟们见是她,忙一把扯了她的袖子道:“林西,林西,你的旧主子病了?” “三小姐病了?”林西皱眉。 “你还不知道呢?昨儿个下午二小姐。四小姐到三小姐院里玩,不知因为什么缘故,闹了起来,还摔了几样值钱的东西。三小姐当场就气哭了,今儿就病了!” 林西奇道:“这又是为什么闹?” 红衣小丫鬟凑近了,轻声道:“说是春季新做的几身衣裳,三小姐的料子比其它小姐的料子好。首饰也比其它小姐华贵。两位小姐心头不乐意,便闹了起来。把夫人都给惊动了。” 林西忙道:“夫人怎么说?” 红衣小丫鬟嘴一撇,冷笑道:“听说夫人连眉头都没皱了一下。只当作不知道。倒是朱姨娘,何姨娘,怕自家女儿吃亏,都赶了过去。” “那三小姐岂不是吃了亏?”林西心下有些急。 “要不吃亏。今儿个能病了吗?”有个粗使婆子露着门牙笑道。 “那底到是不是夫人偏心啊?还是二小姐,四小姐故意找茬?”也不知谁幽幽的冒出了这一句。 这话一出。众丫鬟哪敢再聚在一块议论?纷纷如鸟散状,一哄而散。 只留林西一人,歪着脑袋,目光凝滞。 偏心? 林西冷笑。 夏夫人要偏心三小姐。早八百年就偏了,还要等到现在? 更何况以夫人的聪明才智,也不必要在衣裳首饰。这些众人看得见摸得着的俗物上做文章,有的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偏心方法。 只怕到头来。夫人把整个高府都送到三小姐手里,旁人还以为一碗水端得正平呢。 阴雨天的,千金大小姐躲在闺房里,弹琴绣花还说得过去,串门子这种事,还是风和日丽比较适宜。 再者说,她在平芜院里几个月,徐了朱姨娘找上门兴师问罪过一回,像昨日这般小姐们聚在一处,喝茶聊天谈人生,是从未有过的事。 林西黑幽幽的眼睛,轻轻一转,便想通了这里头的弯弯绕。说白也就一句话,女儿在替老娘曲线报仇。动不了你夏夫人,动得了你女儿。 真是一帮蠢女人啊,连死字都不知道怎么写。 林西嘿嘿冷笑。心道你们要是知道了夫人动动手指,一刀便能见血封候,只怕吓得屁滚尿流那都算是轻的。 做人啊,就应该像一盘菜,吃多了腻的,就该吃些青菜萝卜,清清肠子。这样才能保持耳聪目明。 像某些人那样,鸡鸭肥肉,燕窝鱼翅吃多了,难免脑子短路,做些自掘坟墓的事。真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啊。 林西心头一叹,却见二少爷站在屋前,神色不悦的盯着她瞧。 “一大早的,人影也不见一个!还不快跟我去朝春院请安!” 林西堆了笑,忙跑前陪笑道:“二少爷稍等,奴婢把手里的针线放下,就来!” …… 朝春院里,除了三小姐外,今日人来得齐全。 林西见三位姨娘赫然坐在厅堂里,心下微惊,忙低眉顺眼的站定。哪知眼风一转,居然看到刘妈妈立在夫人身侧,面色微微有些泛青。 林西不由脸色变了几变,心道她怎么来了? 高则诚面无表情的扫了众人一眼,把手中的茶盏重重的往桌上一搁,惊得屋中所有人心头一颤。 “紫萼,听说昨儿个,你为了一只五凤朝阳珠钗,在鸢尾房里闹了一通!” 高紫萼头一回听见父亲用这等严厉的口气,与她说话,脚下有些发软,颤着身道:“父亲,大姐,二姐和我都是鎏金掐丝点翠转珠凤凰步摇,唯独三姐是五凤朝阳珠钗,我心里不服气。” “你为何不服气?”高则诚神情肃穆,低沉的声音更添几分厉色。(未完待续) ps:清晨,打开电脑,看到书友的留言,鼓励,打赏,心中为之一动。 说实话,包子这些日子总在犹豫,总在彷徨,越往后面写,越觉得难,难到我一看到电脑,就想逃离。其中最大的原因,是怕老书友们失望。 心乱无从下笔。 人在低谷的时候,总期望着鼓励,哪怕一句简单的加油,都会让包子瞬间充满动力。 感谢爱猫乐园,不管是打赏,还是粉红,你的书评让包子泪盈于眶。 感谢镜非吾 感谢把书儿看起来。 他娘的,包子从来都是个坚强的人,为毛这一大早的,竟想找个地方痛哭一场。 第一百五十七回 化解于无形 高紫萼心一横,脆声道:“女儿自然不服气,凭什么她的东西就比我们的好?往日母亲在时,从来都是一视同仁,这会子分出个高低上下来,难不成,我们就不是父亲的女儿?” “放肆!”高则诚拍案而起。 高紫萼吓得脸色苍白,眼泪盈于眼眶。 何姨娘忙起身道:“老爷,有话好好说,孩子还小,不明事理的地方,慢慢教导着。” “是啊,老爷,四小姐不懂事,见东西分个高低,心里总会不平,这事也不能怪四小姐!”朱姨娘适时的插了句嘴。 “父亲,四妹为了一个珠钗闹确实不对,可是一家子骨肉分个彼此轻重,这又是何故?”高锦葵脸色淡淡,说出的话含着讥讽。 大小姐高茉莉欠了欠身,冷哼道:“凡事有因,才有果,父亲还是把事情弄清楚了再教训人!” 原来斗得你死我活的几人,这会子心齐得堪比筷子,林西听得心儿直跳,拿眼角去看夫人。 只见她端坐在上首,脸上半分多余的表情也无。 林西心下称奇,如此气定神闲,必是有所依仗,如此说来…… “父亲,女儿只想问母亲一句,凭什么三姐的东西与我们姐妹的不一样!”高紫萼听众人都帮她说话,壮着胆子质问。 夏茵柔闻言,似有落无的扫了刘妈妈一眼,偏过脸低低的唤了句:“老爷!” 高则诚摆摆手,深邃的目光扫过众人脸上,落在大儿子身上,一字一句道:“给鸢尾送珠钗,是我的意思。” 此言一出。厅中众人脸色均变。 “前些日子府里守孝,府*有两人过生辰,茉莉生辰那日,我着人送了支展翅金凤挂珠钗。茉莉,可有此事?” 高茉莉尚未明白过来,糊里糊涂道:“父亲送的生辰礼物,女儿很喜欢!” 高则诚眼中寒光一闪:“这回鸢尾生辰。我却是忘了。那孩子素来乖巧。不肯在人前提及。事后我想起,便跟你们母亲说,趁着这回添置首饰。悄无声息的把东西补上。刘妈妈,夫人可是这般交待你的?” 刘妈妈浑身一颤,脸色煞那间变得惨白,心下无比苦涩道:“回老爷。夫人……正是这般交待奴婢的!” 林西恍然大悟。心道刘妈妈啊刘妈妈,你说你好好的做什么同谋。扮个无辜路人的角色,多好!得,这回把自己扯进去了吧! 高则诚脸上露出满意,目光扫过朱、何两位姨娘。语气森然道:‘你们说,这珠钗送得可还事出有因?” 朱、何二人均颤着声,强撑道:“老爷英明!” “紫萼。你如今可还服气了?” 高紫萼心中一慌,忙起身跪倒地厅堂中间。泣声道:“父亲,是女儿错了,请父亲责罚!” 高则诚静默不语。 高锦葵见父亲的目光向她扫来,心中胆怯,迅速跪倒在地,低声道:“父亲,女儿也错了,请父亲责罚!” 高茉莉见她也跪了,一颗心蹦蹦直跳,手中的帕子绞作一团,脸色有些难看。 林西心中掀起惊涛巨浪。 簪子一事,她猜得分毫不错,果然是刘妈妈与两位姨娘,两位小姐一手炮制的好戏,目标剑指夏夫人。 偏高相不动声色,将计就计把事情揽下,而刘妈妈之流明知道高相所言是假,却因为心虚的缘故,只能硬着头皮应承下来。 高相此举既保护了夫人,又把刘妈妈等人做下的缺德掩盖过去,还不动声色的警告了一番,轻飘飘的把一件能掀起内宅风波的大事,瞬间化解于无形,抹得一丝痕迹不留。 高人啊,果然是高人!难怪年纪轻轻便已手掌莘国朝堂,内宅妇人这点小伎量,与堂堂一国之相比起来,简直是小儿科啊! 林西不由深思,高相的这番作为背后,有没有那位夏夫人的手笔?倘若有,我的个爷爷啊,那女人,简直就是宅斗中的战斗机啊。 高则诚缓缓起身,目光不紧不慢的扫过众人,停留在三个儿子脸上的时间略略多些。 高子瞻思了思,掀了衣衫跪在两位妹子身边道:“父亲,此事儿子也有错。儿子只顾着读书,忽视了府中兄弟姐妹情谊,没有教导好弟弟妹妹,请父亲责罚。” 高子眈与高子眗感觉到父亲如剑的目光扫过来,心头早有几分害怕,此时见大哥跪下了,虽不明白此事跟他们兄弟三人有何关系,也都纷纷跪下。 高茉莉如何还能坐得住?忙起身跪倒在地。 林西等随身丫鬟,见主子跪了,岂有不跪之理,忽啦啦跪了一地。 独独留下朱,何,王三位姨娘,是跪也不是,坐也不是,心头像是被那蜜蜂蛰了一般,火辣辣。 “老爷!” 夏茵柔款款上前,玉手轻轻扯了扯男人的袖子,眼含泪光的唤了一声。 高则诚微微颔首。凛冽威严的声音在每个人的头顶响起。 “父义母慈,兄友弟恭,姐妹相亲方可内平外成。昨日之事,好好回去自省一番。若再有下次,紫萼,你说该如何处置?” 被点了名的高紫萼哭丧着脸道:“任由父亲责罚!” …… 高则诚甩袖而出,三个儿子匆忙朝夏氏行了礼,先后跟出去。 女眷们也欲离去,则被夏氏唤住。 夏茵柔令人换了新茶上来,如水的目光扫过众女的脸庞,轻声道:“老爷行事,喜欢闷在葫芦里,我劝不得,也不敢劝,所以才有了昨儿的误会。姑娘们受了委屈,我替老爷赔个不是。” 众女一时猜不透夫人意欲何为,凝神静听。 “姑娘们从小教养在先夫人身边,又有谭嬷嬷在边上指点,言容德功都是好的。只一点姑娘们需得记住,高府统共四个姐妹,将来各自出嫁,能帮衬的也是自家姐妹,千万别为了一点小事,伤了和气。” 高茉莉等三人盈盈而立,恭敬称是,只心下如何思量,却不得而知。 待三位小姐告退后,座上姨娘们便有些坐不住。朱、何二人心虚的对视一眼,垂下了头。 小王姨娘见两位姐姐不说话,自然不敢多言,心头思量着老爷刚刚朝她看了一眼,是何意思?会不会老爷觉得她今儿个打扮得特别娇艳动人? 夏茵柔也不说话,坐着笑眯眯的喝了一盏茶。 朱、何二人忐忑不安,如坐针毡,只觉得这偌大的厅堂里,闷得透不过气来。 夏茵柔放下茶盏,扶过正阳的手,淡淡一笑,袅袅去了里间,就这样一声不吭的把三人丢下了。 …… “啪!” 高茉莉把展翅金凤挂珠钗重重的摔到地上,犹不解气,上前踩了两踩,恨声道:“整天护着那个女人,我咽不下这口气!” “小姐!” 水仙吓了一跳,忙捡起早已四分五裂的簪子,心疼的道:“小姐这又是何苦?好好的珠钗,少说也值几百两银子呢!给老爷知道了,小姐又落不得好!” “父亲哪还有心思来问这个?他如今,早就被那贱女人给狐媚住了!” 水仙忙朝双燕递了个眼色,双燕会意,反手关了房门,守在外头。 “小姐,这话可不能随便说,如今这府里不比夫人在时,得防着隔墙有耳。” 水仙温柔的拉过大小姐,按在贵妃塌上,轻声道:“这一回没成,下回再来过。” 高茉莉俏生生的脸一横,气鼓鼓道:“还有下回呢,父亲把话都说成这样了。妈妈说得半分都不错,那女人果然是个厉害的,居然拿父亲出来做挡箭牌。” “大少爷来了!”双燕略带欣喜的声音从屋外响起。 片刻,一个高挑的身影掀了帘子进来,身后跟着的赫然是面色难看的刘妈妈。 “哥,你来了……”高茉莉迎上去,却被高子瞻阴冷的目光吓得住了嘴。 “谁出的主意?”高子瞻拧了眉心。 水仙心知瞒不住,忙跪下道:“大少爷,此事是奴婢的主意,和大小姐无半分干系。” 高子瞻目色暗沉,冷冷道:“你起来,我问的是茉莉!” 高茉莉跺脚,忿忿道:“哥,那个女人害得母亲早逝,我恨她!” “这么说来,那珠钗果然是你们动的手脚!” 刘妈妈缩了缩脑袋,如实道:“大少爷,那玉钗是我放进去的,锦盒做了记号。朱姨娘,何姨娘那头,也是我与她们商量好的。至于二小姐、四小姐大闹平芜院,则是她们私下商量的。” 怪不得父亲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他,高子瞻长吁一口气:“我早就与你们说过,事已如此,不可轻举妄动,安安份份的过日子,方是正经。我是高府唯一的嫡子嫡孙,我的舅家是崔家,天底下最负盛名的世家之一。高家的一切,早晚会传到我手上,这会你们跳出来,算计这个,算计那个,到头来吃亏的,还是自己!” “哥,我就不信,我们算计了她,父亲就不会把家业传到你手上?”高茉莉不服气道。 “你!” 高子瞻气结:“高茉莉,千金闺阁,出语最要分寸。谭嬷嬷素日里教你的,你难不成都忘了?”(未完待续) ps:今日三更,绝不食言。 也为爱猫乐园打赏给包子的和氏壁。 第一百五十八回 自不量力 高茉莉红着眼眶道:“哥,我就是不服气,母亲在时,父亲一年到头也歇不到正房几回;母亲一走,他便日日歇在正房,我……我替母亲不值!” “父亲歇在何处,不是咱们做儿女的,可以左右。你只需记得,你是高家的大小姐,也是我高子瞻的亲妹妹,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一分一毫,你也别想着算计到自家姐妹头上。” 高子瞻牵了牵唇角,心头一痛,目光一点点黯沉。 “刘妈妈,水仙!” “奴婢在!” 高子瞻眸光冷冷一扫,压住心中情绪,凛然道:“你们俩个是崔家的人,跟着母亲从崔家到了高府,这些年了,母亲身边多亏有你们。父亲虽然不理内宅,然府里一切,逃不出他的眼睛。以往不计较,是不想计较。我不想到头来,把母亲最看中的人,都给折进去。你们可曾听明白了!” 几句话惊如当空,刘妈妈,水仙冷汗淋漓,心头又是惊来又是怕,眼中浮上水汽。 高子瞻手抚上茉莉的脑袋,轻轻婆娑了两下,厉声道:“从今日起,晨昏定省一日不缀,态度收敛着些。无事,便在房里绣嫁妆,等瑾辰从宫里出来,哥必要你风风光光嫁入崔家,旁的心思,不要动。明白了?” “哥,我知道了!”高莉莉强咽下心头的委屈,诺诺称是。 …… “刘妈妈,这下可怎么办啊?夏氏这般厉害,把父亲哄得妥妥贴贴,咱们斗不过她。”高茉莉垂头丧气道。 刘妈妈抹了把眼泪,深有感触道:“真是个狐媚子啊。老爷宁可为了她。把事情都揽下来,小姐啊,不得不防啊!” 水仙眼中闪过厉色:“不过是仗着老爷的宠罢了,若老爷厌恶了,凭她是谁,也没办法在这高府立足。” “我不管,就算我现在对付不了那夏氏。等哥当了家后。早晚一天,我也会替母亲报仇的。” 高茉莉想着母亲临终前,死死拉着她和哥哥的手。不肯闭眼,满脸都是恨意。 这话提醒了刘妈妈:“小姐,依我之见,咱们先把夏氏放一旁。如今当务之急,还是大少爷的婚事要紧。只要大少爷成了亲。咱们帮大少奶奶夺了这内宅掌家大权,那夏氏就算有老爷的宠爱,也不能怎样。” 高茉莉听刘妈妈这话,眼睛一亮。 …… 林西目送高二少去了书院。回首往朝春院的方向看了几眼,脑海中浮现出八个大字:螳臂当车,自不量力。 林西垂下了眼眸。撇了撇小嘴,腰肢一扭往欣然院去。走至院门口。却见橙子苦着脸,穿着一件半旧不新的天青色衣衫走过来。 林西眼前一亮,忙迎了上去。 …… 橙子四下打量一圈,素手指了指正屋,秀眉微微一抬。 林西会意,忙点了点头,把人拉进了自个屋里。 “怎么了,耷拉着脑袋,可是受了什么委屈?”林西把茶盅塞到橙子手中,意有所指的问道。 橙子端着茶盅的手,微微一颤,叹道:“别提了,自打先夫人走后,咱们平芜院就一日不如一日,如今都明着闹上来了。这会子连小姐都气病了,真是憋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林西故意沉吟道。 橙子白了她一眼,似对林西如此迟钝的反应感到不满,把空的茶盅往前一送,林西忙拎起茶壶替她斟满了。 就这样,一个喝茶说话,一个托腮倒茶,不过片刻,林西已把事情的来胧去脉摸了个透。 心道这么简单的伎俩,岂能瞒得过老爷?锦盒上稍稍做些手脚,几位小姐,姨娘事先串个气,此事不就成了吗? “你说好好的,怎么那锦盒里的东西,就变了样呢?这会子府里上上下下都以为夫人偏心三小姐,谁又知道夫人连句话都不会跟三小姐多说的。”橙子眼中露出迷茫。 林西忙笑道:“橙子姐姐只怕还不知道吧?刚刚给老爷,夫人请安时,老爷亲口说了,那珠钗是老爷亲自交待夫人放进去的。小姐生辰,府里守孝,没有好好庆贺,老爷心中愧疚,这才换了支好的珠钗,想把礼物补上。” “真的,老爷真是这么说的?”橙子简直不可置信。 “我骗你作甚?你啊,赶紧回去瞧瞧,说不定这会各房都把礼送到平芜院了呢!” 橙子面露喜色,笑道:“原是老爷交待的啊,早些说啊,瞧瞧昨儿个闹腾的,只差没把屋子掀掉。” 林西神情复杂的看了看橙子,打哈哈道:“今天早上老爷已经严厉的批评过两位小姐了,说她们这样不管不顾的闹,太不象样。” “老爷就没说旁的了?也没有什么惩罚?”橙子显然对老爷轻飘飘的几句批评心有不甘。 “这……” 林西头疼,不知如何答话,想了想才道:“也不是什么大事,罚来罚去,岂不是伤了姐妹情份?” 橙子闷闷不乐道:“话是这么说,可心里总觉得不痛快。不就是一个珠钗吗,不就是衣服上多了根金线吗,有什么了不起的,都是一家子骨肉姐妹,闹上门的时候,怎么不说伤了姐妹情份?偏心!” 林西耸耸肩,笑道:“原本都是庶出,这会子三小姐变成嫡出,自然有人看不服,眼睛都盯着呢!你也别气,好歹老爷心里惦记着小姐,巴巴的送了东西来。” 橙子不屑道:“老爷惦记有什么用啊?夫人惦记着才行。昨儿个两个姨娘都来了,就夫人不闻不问,怪不得小姐伤心。“ “夫人虽说对小姐冷淡,到底是身上掉下来的肉,关键时候,不会不护着的。”欣瑶打量其脸色,只得硬着头皮道。 “要我说,咱们新夫人,性子忒软,先夫人在时,哪个对大小姐吼两声试试?更别说砸东西了。原想着新夫人当家,三小姐日子能好过些,哪知……” 林西怕她口无遮拦,忙拦了话头道:“你也别急,夫人当家的日子还浅,等日子久了,就好了!” “哎,我说林西,你怎么老替新夫人说话呢?先夫人对你的好,难不成,你都忘了?” 林西哑然失笑。 她敢不替夫人说话吗,且不说正阳那一身吓死人的功夫,就冲着祖传玉佩,夫人替老娘妥善保管了这些年,她也该替夫人说几句好话不是。 “哪能忘了,都记在心里呢。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林西颇为感叹道。 橙子一听这话,很有几分同感。想当初先夫人在时,他们一家何等的风光荣耀。先夫人一走,娘说话行事,小心谨慎了许多,连带着她自个在平芜院,也收敛了几分脾气。 想到此,橙子托着腮愁闷道:“你走了,我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对门那几个整天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往少爷跟前窜,小月就会整天算计着月银,里头那两个大的,愁心小姐的事还来不及。如今小姐又病了,越发的没意思了!” “小姐得了什么病?要不要紧?大夫来瞧过没有?”林西关切道。 “还能得什么病?气的。昨儿掉了半夜的泪,恁是谁劝,也没用。急得我和腊梅她们,干瞪眼。对了,林西,你若是有空,就去看看小姐,陪小姐说几句好话。以前在平芜院,小姐一看到你就有笑脸。” “这……”林西想着朱姨娘,二小姐的为人,想着荷花的警告,心头有些为难。 “什么这啊,那的,你若也像旁人一样避之不急,咱们姐妹趁早拉倒。”橙子怒气冲冲道。 林西眼中闪过一丝光芒,陪笑道:“橙子姐姐,像昨儿个事,你怎么不去找你娘呢?若她出面,只怕她们也不敢这么放肆。” 橙子未料到林西如此一问,顿时愕然,半晌才吱吱唔唔道:“我娘她……这几天忙府里的事……没空!” 林西一听,就知道橙子没讲实话。 “你说咱们新夫人也真是奇怪,往日吃斋念佛,避着嫌也就罢了,如今都扶了正了,还这么冷着,到底是为什么啊?”林西疑从心起,试着打探。 “谁知道呢?听我娘说,夫人怀三小姐时,很是吃了些苦头,身子也亏损得厉害,养了好长时间才把身子养好。所以,自打小姐落地,夫人就不大喜欢。” 很是吃了些苦头? 亏损得厉害? 一连被人害了两胎,身子自然亏损的厉害。林西心下沉吟。刘妈妈这话,只怕实中带着虚。 那日夜探朝春院,无意中听得夫人与正阳的谈话,知道夫人前两胎都被崔氏下了黑手。刘妈妈做为崔氏的心腹,这黑手岂能少得了她? 如此看来,夫人冷淡三小姐只怕另有原因。到底是什么原因呢?林西脑袋一疼,懒得往下深想。 心道什么原因,跟她有什么关系,这大宅门里鬼鬼魅魅丛生,妻妻妾妾相斗,烦不胜烦。正所谓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咱这将要出府的小丫鬟,还是不要往里头瞎掺合了,省得牵扯无辜。 林西打定主意,便不再深问。(未完待续) ps:认真看了看情节,这几章节虽是过渡,却都是伏笔,也为林西这个倒霉蛋……哎,主子争斗,处处杀机,牵扯无辜,林西这只无辜的包子啊,替她揪着一颗心。 第一百五十九回 高相的底线 两人正各自想着心事,却见帘子被人一掀,一个婀娜的身影摇摇走了进来,定睛一瞧,正是大少爷房里的如玉。 “哟,橙子也在呢?” 林西陪笑道:“我说今儿个怎么一起床,便听到喜鹊叫,原是我这屋里要来贵客啊。” “一张巧嘴!”如玉捏着帕子,嗔骂了一句。 橙子见是如玉,心下有几分不自在,问道:“你怎么也来了?” 如玉笑道:“许你来,就不许我来?你家三小姐生了病,你不在跟前照顾着,偏跑出来玩耍,还跟个小丫鬟似的呢?” 橙子与如玉也算是老相识了,如玉家也是先夫人从崔家带来的陪房,只是没有刘妈妈在夫人跟前吃香,故这两人从小便认识。 “要你管?”橙子凤眼一睨,转过身不理。 如玉素手轻抬,虚指了指,嗔道:“林西,你瞧瞧她!” 林西知道橙子对大少爷的情愫涛声依旧,因此对着大少爷的枕边人,多少有些敌对,忙打哈哈道:“如玉姐姐快坐,我给你倒杯茶润润口。” “别忙了,我正要去看三小姐,路过你们欣然院,想着你最是个念旧的,所以约着你一道去,路上也正好有个伴。”如玉盈盈浅笑道。 “好啊,好啊,我正好也要回去。” 橙子一门心思想着让林西回平芜院劝劝三小姐,忙不迭的替她应下。 林西瞧了瞧这阵势,想着有如玉做挡剑牌,应该无碍。笑道:“你们且等等,我与荷花姐姐说一声。” 橙子想着荷花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颇为义气的挽住林西的胳膊,笑道:“走,我陪你一道去。” …… 高鸢尾坐在贵妃榻上,接过腊梅递来的药盏,愁着眉一口饮下。 紫薇把梅子递上,笑道:“小姐,事情就是如此。听说连大少爷都跪下了。可见老爷心里还是惦记小姐的。我看以后谁还敢到咱们院里来闹!” 高鸢尾用帕子拭了拭嘴角。冷笑道:“难为父亲记得!偏生我的那人,无动于衷。” 紫薇面色一讪,不知如何作答。正好听得外头有丫鬟说话,忙笑道:“瞧瞧,这么快,便有人来瞧小姐了。” …… “难为你们想着过来瞧我。不过是受了些风寒。都坐吧,紫薇。让小丫鬟去洗些果子来。”高鸢尾见来人是她们俩,莞尔笑道。 林西如何敢坐?只稍稍的退后几步,倚桌而立。 如玉大大方方坐下,笑道:“三小姐别忙。奴婢坐坐就走,大少爷院里离不开人。” 高鸢尾美目微转,笑道:“大哥院里多亏有你。” 如玉抱羞一笑。道:“三小姐的病好些了?” 高鸢尾虚笑道:“不过着了点凉,也没甚大病。还劳你跑这一趟。” 如玉从怀里掏出一方绣帕。送到三小姐手中,笑道:“这是大少爷出门前特意交待奴婢送过来的,大少爷说忘了三小姐的生辰,该打,这是旧年先夫人留下的东西,送给小姐做生辰礼物。” 高鸢尾接过绣帕,里头是一只红宝石戒指,看色泽,便知是好东西,微笑道:“替我多谢大哥!” …… 主子间的聊天,林西半句话也插不上,虽然如玉姑娘只能算半个主子,或许半个主子都还算不上,但至少,人家是过了明路的通房,将来若无意外,妥妥的一个姨娘。 林西一边留神着两人说话,一边接过紫薇递来的果子,细细品尝。 屋子还如从前一般无二,雅致中透着书卷气,只是三小姐的面色微微有些苍白,似乎没有从前那般白里透红。想来日子过得不大舒心。 林西正想着,却听院子外头有人在唤如玉。 如玉起身埋怨道:“瞧瞧,就不能离开一会,离开一会,便有人寻来,真真是要了命了。三小姐,你好好养病,奴婢先去,回头得空了,再来瞧你。林西,过来坐,你再陪陪三小姐。” 林西嘴里正嚼着果子,一听这话,猛嚼两口,刚要开口,那如玉已袅袅走出了屋子。 林西想着此时她若也走了,倒显得有些小气,既然来了,就陪三小姐说说笑笑吧,逗得她开心,也是好的。 林西打定主意,坐了半盏茶时间,见三小姐面有疲色,不敢再留,起身告退。 走到院子里,橙子,小月两个又朝她挤眉弄眼的打眼色,林西心下微暖,嘻嘻哈哈打闹了一阵,中饭时分,才回了欣然院。 …… 话说如玉出了平芜院,小丫鬟跟在身后,轻声道:“如玉姐姐,我没耽误时辰吧!” 如玉顿了顿脚,从怀中掏出几吊钱,塞到小丫鬟手里:“辛苦你了,时辰掐得真正好!虽说大少爷交待了,只是……唉,也不能多坐,面上过得去就行了,你去吧!” 小丫鬟道:“如玉姐姐往哪里去?” 如玉美目轻转,笑意深深道:“既然看了三小姐,便顺道再去看看其他几位小姐。” …… “啪”,一记脆响! “黑了心肝的小娼妇,你想烫死我啊!滚!”朱姨娘眼露凶光。 小丫鬟抚着微肿的半边脸,半句话也不敢分辨,躬身退了出去。 “姨娘跟个贱婢至什么气!”高锦葵幽幽道。 “我的儿,我如何能不气?你父亲为了护住夏氏,都睁着眼睛说瞎话了……”朱姨娘一记刀眼飘过,脸上尽是不忿。 “姨娘!” 高锦葵厉声打断:“姨娘慎言。此事若父亲追查下去,定能知道是我们在当中搞的鬼。” “连刘妈妈都叫来了,你以为你父亲不知道啊?” “就算父亲知道又怎样?此事人人都有份,父亲若真要追查,半个高府都要牵连进去。父亲把事情掩下来。就是不想闹大。姨娘何不顺着父亲的意思,把此事揭过,以后再慢慢图之。” 朱姨娘见女儿声色疾厉,顿时没了脾气。想着今日所受的惊吓,素手抚上胸口,嗯嗯唔唔,直喊胸口疼。 帘子被掀开。山秀气鼓鼓的进来。 “东西送到平芜院了?”高锦葵问 “小姐。别提了,奴婢正要去送,结果半路遇到大少爷跟前的如玉姐姐。她说平芜院都是闻风而动,给三小姐送生辰礼的人。奴婢想着何必去凑这个热闹?便先到姨娘院里玩一会,等人少了再去。” 朱氏一听,气又上来:“听听。听听。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山秀见状又道:“更可气的是。明明是咱们少爷跟前的人,也巴巴的给三小姐献媚去。” “谁?” “还会有谁?不就那林西嘛,给旧主子摇尾巴去了。” “小娼妇,回头看我如何收拾她!”朱氏咬牙切齿道。 …… “姨娘。父亲从来没有对女儿这般严厉过,早知道女儿就不挑这个头,你瞧大姐。二姐隐在后头,一点事情也没有!”高紫萼撅着小嘴。一脸的懊恼。 何氏卸了珠翠,去了脂粉,歪在塌上绣着一朵荷花,闻言抬首道:“傻孩子,你父亲哪里是针对你一个人?你瞧瞧今儿个,连三个少爷都被扯进去了,一屋子人,除了上首坐的那个,都有份。” “可父亲独独拿我一个开刀!女儿觉得委屈。”高紫萼嘟着小嘴,一脸不悦。 “委屈什么?你越是这般口无遮拦,越是娇纵无礼,你父亲对咱们这一房的戒备心,就越少。他一定以为,咱们是受人利用了,反而会对你心生怜爱。”何秋玉眸底波光一动。 “真的?”高紫萼将信交疑。 “孩子,你要记住一件事。你父亲这人,不可以平常之人的心去揣测。这一回姨娘之所以让你出头,不过是想探一探你父亲的底线。”何姨娘底气略略发沉。 “底线,什么底线?” “姨娘想探一下,夏氏在你父亲心中,与崔氏孰轻孰重?”何姨娘戚然一笑。 …… 她做下如此阴险毒辣之事,原本不指望能解了禁足,只期盼着老爷看在她老实安份,一心悔改的份上,善待两个孩子。哪知老太爷为了不让夫人闺房独宠,把她这枚弃子重新摆上了棋盘。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老爷回回看向她时,眼中都会迸出寒光,别说是往她房里去,便是连日常的话,都少得可怜。何秋玉舍身处地的想一想,若是她身边躺着一个精于算计之人,只怕也会寝食难安。 一场血淋淋的正室之争,到最后杀出生路的,是早已绝了尘缘的夏氏。起初她以为老爷是为了崔氏的一双儿子,才把只有一女的夏氏扶了正。渐渐的,她察觉到,此事决非如此简单。 何秋玉十六岁入高家,那时老爷已有一妻二妾,可她见到的,只有先夫人和朱氏。细细打探之下,才知道这个夏氏因身子缘故,去了高府的庄子养病。 她生下三少爷一年后,夏氏在庄子上产下一女,被相爷接进了府。进府不过将将半年,夏氏便扔了嗷嗷待哺的女儿,在冷僻的一处小院落里,开始了吃斋念佛,深居简出的生活。 老爷那些年里,极少去夏氏院里,一应吃穿用度,由先夫人每个月派人送去。夏氏每个月给先夫人请安,也是避着她们。若不是有三小姐的存在,高府上下只怕早就忘了她的存在。 就是这样一个几乎没有存在感的人,坐上了正室之位。老爷不仅天天歇在她房里,还处处护着,这让她感到有些匪夷所思。(未完待续) ps:感谢苹果,桃源的粉红票。 感谢书友们的鼓励,非常暖心!么么哒! 第一百五十九回 眼睛贼亮 高紫萼冷笑道:“先夫人出自崔家,那夏氏连个娘家都没有,孰轻孰重父亲难道会不知道?” 何秋玉连连摇头,叹道:“孩子,家世只能让男子对女子产生敬重,却不会心生喜欢。” “姨娘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着不明白?”高紫萼年岁尚少,无法理解这话中的深意。 何秋玉把女儿搂在怀里,轻声叹道:“你如今还小,等你长大了,便明白了。” …… 明月如钩,清辉如水,连天边的星子也分外明亮,如倾了满天水钻晶莹。 林北负手立于庭院中的海棠前,微微征神。黑狗东东乖巧坐在他脚边,微微昂头,似乎也在欣赏着那满天的星辰。 齐进在廊下静静的看了片刻,上前轻道:“公子,可有什么为难事?” 林北回头,四目相对。 齐进讪笑道:“公子一有烦心事,便会立在这院中,对着花花草草发呆,多少年了,都没变过。” 林北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叹道:“你跟了我,有多少年了?” 齐进垂眼,笑道:“自打公子三岁,小的就跟在公子身边了。除了公子在林家的那几年,半步都未离开过。” “果然很多年了。”林北语气淡淡。 “公子?”齐进挑眉。 “你可知,我在林家那几年,最是开心。每日守着他们三个,什么烦心事也没有。”林北目光迷离。 “公子?”齐进唤道。 林北自嘲一笑,转过脸,默然许久道:“老赵在临沂买了几座矿山,想约我去瞧瞧。我在思虑,要不要跟他去。” “矿山?” 齐进眼前一亮,沉声道:“王爷他打算……” 林北神色一穆,拧眉,空气中仿佛凝聚了寒意,变得肃杀。齐进吓得头一缩,把后头半句生生咽了下去。 片刻的静默后。林北慢慢舒展了眉头。缓声道:“这回我打算跟他去瞧一瞧!” 齐进吞了口口水,艰难道:“公子,我跟你一道去。” “你去了。剩师姐一人,我不放心。” “那……要不我把齐退唤回来,让他护着公子。”齐进小心翼翼道。 林北摇头,“不必了!” “公子。临沂身处两国交界,匪乱频生……不行。我不能让公子冒这个险。反正公子不带我,就带齐退,二选一。”齐进坚持道。 “小西那头……”暗忖片刻,林北的若有所思。 “公子。西姑娘虽说手脚功夫差些,却是我看到过最聪明的人,自保必然无恙。我每隔二日。深夜必会往高府走一遭,公子这样。可算放心?”齐进见公子脸上有一丝松动,忙提议道。 林北沉吟半晌,终是点了点头。他从怀里掏出一张房契,递到齐进手中。 “七进的宅子,离皇宫不远,你得空了,进去瞧瞧,添些什么,自个作主。” 齐进把房契看了又看,递还给林北,感慨道:“静王办事,就是干脆爽快。公子,这宅子花了多少银子?” “他送的,半分银子都不肯收,只要我陪他走一遭。我想着,这个人情太大,所以……” 原来是为了还人情,齐进心下微微有些失望,脸上却不敢露出分毫,笑道:“应该还,应该还!既如此,我便替公子打点打点。” “等等,我让你打听的相爷夫人夏氏,可有打听出来什么?” 齐进神色一凛,垂头道:“回公子,半分消息也打听不出来。” “噢?” 林北微惊:“这是为何?” “回公子,这女子既无娘家,也无兄弟姐妹,唯一能打探到的是,这女子出身山林,长得异常美貌,高家十多年前消失匿迹的大少爷曾经为了她,打死过人,后来走了崔家的路子,才把人救下。” “高家大少爷?高则明?”林北转了几个心思。 “没错。此人文章才学不在高相之下,偏不喜仕途,独爱古琴。一曲《梅花三弄》曾艳冠京城,听说当年被流放时,身上只背了一把琴。” 林北蹙眉:“这女子后来怎么又嫁了高相为妾?” 齐进如实的摇了摇头:“什么都打听不出来,入相府这么多年,身边只有一个侍女名正阳。生下三小姐后,就避世不见人,只在初一或十五给正房崔氏请安。高相偶尔也会去看她,不多。一年中,至多三四次。” 林北眼角轻轻一动,思绪游离:“如此说来,这夏氏竟是个迷一样的女子?” “公子,林家的东西,极有可能在她手上。” 林北眉头蹙起,沉思不语。 “公子,要不要托静王查一查?” 林北转身,雕塑般清冷的脸庞看不出神情,双眸在暗夜中,闪着微光。 “此事,等我回来与小西商议一下再定。一切,只看她的意思。” …… “你要出趟远门,多久?”林南一口茶喷了出来,惊声道。 “师姐,估摸着要一个月,我想在临近的几个城池买些庄子和铺面,我与小师姐商议过,想把林家客栈开遍九州。” 林北无可奈何的往后避了避,顺手拍了拍东东的脑袋。 东东一听小师姐三字,果然眼睛一亮,竖直了耳朵。 “开遍九州,这得花多少本钱啊?”林南惊叹。 “师姐放心,我与小师姐详细商议过了,只赚不赔!” 林南虽说是师姐,然赚银子的事情,素来只听那两个的,笑道:“你安心去,铺子有我,只管放心。” 林北拿起茶盏微微啜了一口,“前两天十二娘托人捎了封信给我,说是铁蛋走后,家里冷清,想把庄稼托付给村里人,到京城来找些活干。我想着咱们铺子总要人手,就应下了。” “你怎么应下了?十二娘来,二丫必定跟着。”林南奇道:“你不是不喜欢她跟着你的吗?” 林北挑眉道:“这回是十二娘亲自开的口,小师姐从小喝她奶水最多,你让我如何回绝?再说有她们陪着你,你一个人也不至于太冷清。” 林南嘴一撇笑道:“我是无所谓,十二娘从小对我也好,只要你不怕二丫她整天跟在你屁股后头,北哥长,北哥短的就好。” “等我回来,我把她们放到庄子上去,跟铁蛋团聚。对了,师姐,我在京城给你买了处大宅子,将来给你做陪嫁。” 林北把房契放到桌上:“这是房契,师姐收好了。” 林南下意识道:“多少银子?” “这个你不用管,多少银子我们都出得起。我跟小西商议过了,师姐长得越来越好,总给人瞧了去,我与小西不放心,所以等我回来,咱们就搬到宅子里去住。” “你的意思是,我以后整天就在宅子里逛逛园子,绣绣花,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混吃等死?”林南柔美的噪音里有轻微的涩意。 林北皱眉道:“不是混吃等死,是享享清福。” 林南一拍桌子,两只白瓷茶盅像约好了似的,同时上窜下跳了两下。 “姑奶奶我才多大,你便让我享清福,你怎么不让我去死啊!师弟,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可我生来就不是那享福的命,你让我整天跟着世家贵女一样,关在宅门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还不如拿把刀抹脖子算了。” 林南柳眉一竖,动起怒来颇有几分杀人的架势。 林北淡淡的扫了她一眼,轻声道:“师姐,你看这样可好?咱们的买卖越做越大,你管着各处的帐便行,其它的事,就不要出面了。多放些精力在宅子里,等小西从高府出来,也好有个家的感觉。” 两道如箭的目光一点点黯淡下来,似骤雨后的初阳,星星点点的向四周散落。 林北不紧不慢又道:“小西她,总怕你被人抢走,心心念念的惦记着,你总不能让她……师姐!” 初阳高升,阴雨散去,林南缓了神色,睨斜了林北一眼,哼哼道:“还算是句人话。得了,这事我有数,房契我收下了。你早去早回,别让我担心。” 林北嘴角轻扬:‘放心,有师姐在,我归心似箭!” 林南美目一动,玉手插上了腰,佯怒道:“贫嘴,别打量师姐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啊,师姐前头少加了个‘小’字?” 林北嘴角擒着一抹温润的笑:“师姐看出来了?” “你当我是死人啊?我没长眼睛的!” 林南气骂道:“从你头一回来我们家,小西挂在你身上的那日起,你只要看到她,眼睛都是亮的,贼亮贼亮。天天默不吭声的跟在她屁股后头,偏摆着一张臭脸,一言不发。” 就像是捧在手心的宝贝,被人偷窥了一样。林南越想越气,又猛的一拍桌子,怒道:“你个臭小子,小西才多大?你便惦记上了,亏你做得出!也就那个傻丫头蒙在鼓里。便宜你个臭小子了,想当初……” 林南开骂的闸门一旦打开,那便是源源流长。 林北眯了眯眼睛,笑意盈上了脸,竟然听得津津有味。 黑狗东东腆着肥胖的肚子,也支起了耳朵。 月色如水,一地华光!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一回 谁的胜面大 天日睛朗,碧空如洗。 阳光毫无顾忌的铺展开来,倾泻在高高悬挂,写得龙飞凤舞的牌匾上,金光熠熠。 相府正门大开,张灯结彩,连门口两只威严的狮子,也似乎咧着嘴笑,颇有几分喜气。 前庭广阔,停满了各府的马车,不时有衣着华贵的男女,从马车上被人搀扶下来,由相府下人引着进府邸。 逍遥侯府马车遥遥停下,几位衣着华贵的女子刚站定,便有行轿的婆子上前,躬身迎客。轿至二门,女眷步行。 春日的相府,朱门深苑,景致颇好。小桥流水,亭台楼榭,一派富贵景象。 打扮得珠光宝气的李凤津,瞧着这四周的景致,用胳膊蹭了蹭身边的柳氏,低声道:“舅母,瞧瞧这满府的气派,不愧是九州四大世家之首。” 柳婷嗔笑道:“等你见着了人,只怕就不会光感叹这高府的气派了。” 李凤津喜得挽住了柳氏的手,急道:“舅母咱们快些走!” 身侧的侯爷夫人钱媛气笑道:“说什么傻话?你没见那些个下人都盯着你瞧,还不给我慢慢走稳了,省得给旁人看笑话。” 李凤津抬眼,果然,四周忙碌的丫鬟,婆子们,时不时的飘些眼神过来。 李凤津傲然一笑,挺了挺腰肢,笑得一脸的得意。 柳氏见侄女这副仪态,忙低声叮嘱道:“世家门里,一言一行最讲规矩。到了里头,多笑少说话。言多必失,得给高家留个好印象。” 李凤津不以为然道:“舅妈,你放心。我不会输给姓杨的。” …… “逍遥侯夫人,大小姐,钱夫人到!” 随着一声高呼,花厅里顿时哑寂无声。 只见两位中年妇人身后,跟着一盛妆打扮的年轻女子。 女子着海棠红缠枝葡萄文饰衣衫,头上凤钗展翅欲飞,衬得周身明艳动人。气派非凡。细看脸蛋。妆容精致,面若桃花,除却粉略嫌厚重外。倒也不失美人一个。 橙子挤在丫鬟中,伸长了脑袋往外打量了几眼,暗下扯了扯林西的衣角,轻声道:“这种人也配嫁给咱们家大少爷?一副老态。看着何止大两岁。” 林西急得干瞪眼。 姐姐啊,心里知道就行。何苦嘴里说出来?万一被人听见了,岂不又是一场风波? 橙子回瞪。 林西抗不过橙子的淫威,只得乖巧的露出笑脸。 “秦国夫人府张大奶奶,小姐到!” 两人迅速抬眼去瞧。心中不约而同的赞了个好。 那姑娘二八年华,着月牙白衣衫。皮肤嫩得几乎可以掐出水来,衬得脸上一抹嫣色分外动人。乌黑浓密的头发梳成如意高寰髻。用一支白玉棱花双合长簪定住,鬓角简简单单压了一朵鲜艳欲滴的桃花。远远看去。清极艳极。 林西心头暗叹,一个雍容华贵似牡丹,一个娇艳烂漫红似桃花,她若身为男人,且不看姑娘品性如何,只见这容貌,便喜那一抹醉人的桃色。 正所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大少爷,你有福了。 橙子捂着嘴冷笑道:“看着倒是不错,就不知性子如何,若那是刁钻的,也配不上咱们大少爷。” 林西恨不得拿根针把身旁之人的嘴给缝起来。 橙子姑娘,这个也配不上,那个也配不上,合着上天入地,就你长得又好,性子又柔,配大少爷绰绰有余,可也得瞧瞧身份不是。 橙子姑娘,听妹一句劝,以后你该种地种地,该放羊放羊,该收破烂收破烂,踏踏实实过日子,别整天想那些跟你身份不搭调的事情,容易眼高手低。 …… 今日高府宴请,请的都是与之相熟的亲戚世家,其身份地位非富即贵。朱姨娘的娘家三位嫂子,何姨娘的嫡母、长嫂赫然在例。 来得最为齐全的,当属小王姨娘的娘家,嫡母,伯母,婶母,姐姐妹妹,各房嫂子一个不落。因是姨娘的亲戚,故坐位都在最角落。 朱寻雁虽脸带笑意,却是笑不及里,目光时不时的落在被人簇拥着的夏茵柔身上,心中大恨。 夏茵柔身着橘红洋缎窄袄,上绣缕金百碟穿花戴凤钗,脂粉薄施,一双涵烟柳眉下明眸流转,顾盼生姿,朱唇一点,肌肤胜雪。如此盛装打扮,俨然把相爷新夫人这个身份,演绎到了极致。 朱氏心道若崔氏在也便罢了,崔家世家高门,自个娘家不过是个五品官宦人家,嫂嫂们向崔氏行礼,应当应份。这会子那夏氏一个乡野女子,凭什么让人众星捧月?该众星捧月的人,是她! 朱姨娘鼻孔呼出两道冷气,目露不屑,暗暗撇了几下嘴,耐住性子与娘家人说话。 何氏一房,何姨娘倒也罢了,偏何姨娘的嫡母常氏一脸的不痛快,活像别人欠了她几百两银子似的,对身旁的儿媳妇,也没个好脸色。 何姨娘怕丢脸,言语弹压了几次,眼中也没了往常的暖意。 常氏虽然心中把这个庶女恨得牙直咬咬,奈何到底要顾忌着相府,堪堪露了丝笑意,却是比哭还难看。 王家众女则简单的多。一看新扶正的夫人如此气度,如此貌美,心知王美玉便是再投一次胎也比不上,因此也没啥好气的。摸着王美玉一身的行头,问东问西,嘴里、眼里只有两个字“羡慕”, 莺莺燕燕的一屋子贵女盛妆打扮,各自与人说笑,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浓浓的脂粉味道。 林西与橙子缩在角落,被那脂粉味道熏得鼻子发痒,呼吸不畅。她忙朝橙子抬了抬下巴,也不管她如何挤眉瞪眼,趁众人把目光落在来客身上,悄无声息的落荒而逃。 …… 传说中有意与高家大少爷结亲的姑娘,一前一后入了花厅,众贵妇,小姐们的目光如探照灯一般都在这两位姑娘身上打转。 夏茵柔等人到了跟前,方才起身,一手拉着一个姑娘,笑道:“贵客,贵客。真是让人移不开眼睛,两位夫人,好福气啊。茉莉,带着三位妹妹给两位夫人请安!” 高府四位小姐依言上前行礼。 一众贵妇们见相爷新夫人如此行事,心下会意,纷纷上前相互行礼。 各自坐定,夏氏身侧的正阳,接过小丫鬟手中的翡翠托盘,把两只一模一样的赤金合和如意簪,送到两位姑娘手中。 李凤津与杨芸接过表礼,不由抬眼朝对方细细打量。一个照面打下来,心头各自微惊。 李凤津惊讶对方的美貌,杨芸则惊讶李家的富贵,两人同时瞥过脸,端着笑看向上首。 …… 今日的宴请,用意非常明确。 一来是为了让由姨娘扶正的夏氏,堂堂正正走进莘国贵族的社交舞台。二来是在年轻的姑娘中替相府大少爷,寻一位门当户对的妻子。 且放下小一辈结亲的事不谈,只看相爷新夫人,众贵女们便觉得眼前一亮,心中的疑问如雨后的春笋,源源不断的冒出来。 要说这世上哪位成熟男子,最能引得贵妇们花心乱颤,首当其冲的,必是那高相爷。 高相爷的爷爷是高干,爷爷的爷爷还是开国元勳。一个高干世家的传承人,就算没有一官半职,其特权阶级固有的优势,也非常人能比。 更何况这个传承人,还高居相位,先帝遗旨中,新帝的辅佐人之一,这已然是贵到了极致。且这个传承人,长得一身好皮囊。试问,这天底下的女子,有几个不想嫁给这样的男人。 所以这高相爷的续弦,能不能配得上高相爷这般人中龙凤,便是世家贵女们隐在心中的共同好奇。 如果说年前那一场莫名而来的赐婚,是皇帝对崔家的恩典照拂,那么高相把一个姨娘抬到正位,只怕也是为了不损害府中大少爷的利益。毕竟这个夏氏只有一女傍身,掀不起大风大浪来。 原想着那夏氏不过是个摆设,哪知今日一见,众贵女心中暗自惊心。 且不说新夫人十分美貌的容颜,只看她待人接物的落落大方,八百玲珑,及投手投足的雍容华贵,浑然天成,便知此人能被高相扶正,并非只有一女傍身的缘故。 女人心中的八卦永远跟男人扯上关系。 众人心惊夏氏美貌的同时,心头不禁好奇,为何这样的女子,相爷舍得让她青灯古佛十多载?莫非是正室不容? 目光扫过坐在角落里的相府三位姨娘,众贵女恍然大悟。 相爷如此优质的男人,岂会在一个女人身上驻足的?瞧瞧,这一屋子的娇妾美婢,哪一个不是顶顶好的颜色?想着半年前相爷被崔氏捉奸在床的流言,众贵女再看向夏氏的目光,便带着几分不同。 夏茵柔对众人投来的目光恍若不见,只笑意盈盈的对着李,杨两位姑娘说话,其眼中的热切,似乎眼前的两个姑娘,便是她嫡嫡亲的准儿媳妇。 逍遥侯夫人钱氏,秦国夫人府张大奶奶对夏氏把目光都聚在自家姑娘身上,感到十分的满意,脸上露出得体的笑容,暗下思量这一局较量中,谁的胜面比较大些。 夏茵柔打量眼前两位姑娘,心中泛起苦涩。(未完待续) ps:感谢老书友enigmayanxi,午马的打赏! 么么哒! 第一百六十二回 明争暗斗 若论相貌,当属杨府姑娘无疑;若论家世,李家姑娘又拔得头筹。且这两位,身后之人,都非善辈,何去何从,也只能等那对父子定夺了。 想至此,夏氏淡淡一笑道:“张大奶奶,杨姑娘发髻边的桃花真真是好看,只简简单单一朵,便衬得人比那花儿还美。想咱们年轻的时候,也敢这么装扮,如今年岁大了,就只敢戴些金啊玉的,落了俗套。” 杨芸得了夸奖,含羞低头,脸上红晕顿现,如沁了胭脂一般。 李凤津不敢露出愠色,眼睛不善的看了杨芸一眼,骂了句小妖精。 张大奶奶心下得意,笑道:“夫人过奖。这孩子有个左性,平日在家里,俭省的只一支白玉簪子,还说满头珠翠的,反失了本色。夫人听听这话,哪里是像样的。” 钱氏怕自家女儿落了下乘,赶紧朝柳氏打了个眼色。 柳氏心头一动,忙笑道:“话虽这样说,只一朵桃花戴着便入相府坐客,未免也太过轻佻了些。” 此言一出,花厅里哑静无声。 高府四位姐妹不约而同的蹙了蹙眉。 堂堂闺中女子,被人暗指轻佻,饶是那杨芸再好的涵养,也受不住,一张粉脸涨得通红,手里的绣帕绞作一团。 张大奶奶见状,气得银牙直咬,说我家芸儿轻佻,你家小姐又是个什么货色? 遂冷笑道:“柳夫人,话可不能这么说。都说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若不是那有十分颜色的人,也不敢作此打扮。” 这话直说到了李凤津的痛处,自己年岁偏大。容色不如人是不争的事实。脸一沉,正要发作,胳膊上多了一只手。 钱氏死死抓住女儿,用力按了几下,脸上笑道:“张大奶奶,花中之王,唯有牡丹。桃花虽美。如何比得上牡丹富贵荣华。” 富贵荣华? 红口白牙胡诌八咧,别他娘的逗笑了。你逍遥侯府三十年前,还不过是个商户。整天东府长,西府短的叫卖金玉首饰,哪来的富贵荣华? 张氏暗中不耻,脸上笑意不减半分:“牡丹虽是真国色。然唯有洛阳牡丹,方才甲天下。其它城池的。那也不过只是朵牡丹花罢了。” 处处有用意,字字有牵引。借花讽人不错,只看要讽的是什么人,张氏这话可大可小。众贵女心中各有思量。 夏茵柔见情形差不多了,淡淡一笑道:“桃花也罢,牡丹也好。都是那年轻人儿的玩艺,对我们这种人老珠黄的老家伙来说。就是戴了满头的花,也再难戴出那个味了。钱夫人,张大奶奶,你们说,可是这个理?” 相爷夫人打了哈哈,谁敢说个不字?且这话讲得颇有深意,明面上说的是戴花的姑娘,实际上未必不是暗指看花的大少爷。 大少爷喜欢哪欢哪个花,跟她这个后妈扯不上关系,大少爷就是喜欢狗尾巴草,她这个后妈也只有照章办事的份。 钱氏,张氏面甜心苦的笑笑,算是抿了恩仇。 夏氏掌握火候,笑道:“来人,去把三位少爷叫来,给各位夫人,奶奶们磕个头。” 话音未落,只见刘妈妈颠颠的跑进来,福道:“夫人这话说迟了,三位少爷已经在院门口候着了!” 却听得花厅里一片惊呼,年轻的姑娘们包含热切,热切中又带着娇羞的小眼神,呼啦啦的向外看去。 唯有高府四位姑娘,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笑而不语。 “大少爷,二少爷,三少爷到!” 喊声中,只见三位锦衣男子鱼贯而入,为首的高挑秀雅,眼睛明若朗月,鼻子高挺如山,一身浅青色罗绸外袍,将整个人衬得英俊不凡。 杨家姑娘只单单一眼,便觉得心跳如擂,埋首胸前,不敢再看。 高子瞻兄弟三人走到嫡母身前,深深的一拜。 夏氏如慈母一般,扶过高子瞻的手,略过旁人,只在李,杨两府跟前停留,略略几语,便把人介绍了个大概。 钱氏一见这高家大少爷进来,眼睛就没移开过半分,此时人近在眼前,只觉得满心欢喜。 太后真真是慧眼啊,瞧瞧人家相府的哥儿,一等一的相貌,一等一的贵气,这眉眼,这神情,这身形,分明又是一个高相啊。 钱氏心下一动,忙笑道:“夫人啊,相府儿女,真真是人中龙风啊。凤津,快来见过三位少爷。!” 李凤津早已眼睛看直,哪里还能听到唤声。只见她目光呆滞,已然花痴一般。 高子眈一见这疯女人,鼻子便呼出冷气。这等教养也算世家贵女?什么东西!他用手暗下蹭了蹭高子瞻,示意他瞧瞧这女人的德性。 高子瞻心有察觉,脸上未变分毫,不动声色的朝钱氏,柳氏行礼。 钱氏见女儿犯了傻样,心头着急,心道在家千交待,万交待,怎么就忘得一干二净,正欲用手去拧,却见高家大少爷朝她行完礼,淡淡一笑,移步去了杨家那边。 张大奶奶见李家姑娘出了洋相,心头暗喜,见人到跟前,忙笑道:“大少爷不必多礼。” 高子瞻薄唇扬起个缓缓的轻弧,笑道:“大奶奶是长辈,晚辈理当行礼。”说罢,带着两位兄弟,深深揖了下去。 张大奶奶笑得见牙不见眼道:“芸儿,来见过大少爷。” 被唤了名的杨芸,羞得手足无措,俏生生的抬起头,似笑非笑的福了下去,轻唤道:“芸儿见过大少爷!” 高子瞻忙虚扶一把。 杨姑娘趁势抬起头,目光柔和,嘴角带笑,顾盼间还有一抹欲语还羞的娇怯。 四目相对,高子瞻眸光微微含笑,柔和似水的道了声:“杨小姐,不必客气!” …… 长案之上,李太后手持御笔,在几方雪色笺纸上奋笔疾书。明窗暖光,衬得一室静谥。 春阳端着参茶,轻巧移步:“太后,该歇一歇了,今日风和日丽,奴婢陪太后往御花园里走走。” “往御花园做什么?长门宫外头的景致也不差!” 春阳笑道:“太后忘了?给皇上选下的宫女,此时都在御花园等着太后,都快一个时辰了。太后还不快去瞧瞧。” 李太后搁下笔,笑道:“瞧瞧哀家这记性,竟把这事给忘了!敬事房这回选出了几个?” “回太后,挑了颜色整齐的共有十八位姑娘。只等太后过目后,再最后定夺。” 李太后叹道:“皇上十六了,也该放些人了。昔日先帝在时,只得他一根独苗,怕他早早的沾了女色,坏了身子,所以一直禁着,难为这孩子了。明年开春,各城各州选些秀女上来,帮新帝把三宫六院充盈起来。” “太后英明!只是皇后的人选,太后也该慢慢相看起来,若不然,朝堂上那些个言官又有话说。”春阳笑道。 李太后接过春阳奉上的参茶,润了润唇,眼角透出凌厉。 “急什么,皇帝登基半年不到,这些个文武百官不想如何励精图治,辅佐皇帝,造福百姓,倒管起皇帝的家事来了,真正是可恼可恨!” 昔日李太后尚是德妃,皇帝欲封其为后时,满朝文武,百般阻拦,更有那厉害的,拿出前朝旧事,祖宗规矩向皇帝发难。 先帝以一句“此乃朕之家事”,犹不能平息百官怨怼,只得按下心思,徐徐图之,后位空了三年。直至李德妃产下一子,方坐了大位。 李太后一想到往日所受煎熬,心中涌上怒火。 春阳瞧得分明,忙哄道:“太后,再不动身,姑娘们可就等急了,都巴巴的盼着您去呢!” 李太后缓缓吐出口浊气,抬眼时,已半分怒气也无。 …… 御花园中,碧枝夭夭,朱花点点,轻粉淡白,玲珑生姿。万里无云碧蓝天,清辉摇曳春日风,好一派园中盛景。 未走几步,便听得姑娘们的莺莺笑语,恰如那枝头的花儿,透着抹娇色。 先帝自封李氏为后起,便再也没选过秀。李太后长居宫中,许久未听得年轻女子的笑声,不由眼露喜色。 春阳轻轻在她耳畔低语:“太后,此时相府中,只怕也是这般热闹。” 李太后眉心一动,笑道:“真真会挑日子,瞧瞧今儿这天。” “凤津姑娘真是个有福之人,这些时日春雨绵绵,独独今日,阳光又好,风儿也暖,定是个好兆头。” 李太后笑容满满:“也不知高家那位,能不能瞧得上那丫鬟。” “太后放心,凤津姑娘必能入了高家大少爷的青眼。”春阳顺着话道。 “你啊,别替她说好话,她是个什么德性,哀家还不知道吗?”李太后抚着额角愁眉道。 “太后着什么急?瞧不上,不是有您在后头帮衬着吗?这会子咱们还是先帮皇上挑了人再说!” “瞧瞧你,真是张巧嘴!走,陪哀家瞧瞧去!”李太后语气渐柔。 “太后,太后!”夏公公一路小跑追来。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太后……急报……逍遥侯三百里急报!” 李太后身形微晃,脸色大变。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三回 三小姐的关心 话说林西溜出了花厅,一路疾行至欣然院,院里只剩几个看院门的婆子正在太阳底下磕瓜子,见她来,笑道:“林西,花厅热闹不热闹啊?” 林西面露焦急,顾不得说话,强撑着露了个笑脸,便冲进了自个的屋子。 “这林西,怎么连话都不说啊?” “瞧着好像面色不对,是不是病了?” “不会又是被朱姨娘骂了?” “嘘,轻点声,别瞎说!” …… 林西一进门,喘着粗气,迅速从墙角的衣柜里掏出包袱,打开,翻了几下,也不知从哪件衣裳里,找出一白瓷小瓶,。 打开,倒出两颗黑色药丸,也不顾茶壶里的水是冷是热,忙不迭的送进嘴里。 许久,她长长的吐出口浊气,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床上,微黄的面皮,看不出喜怒,只一双灵动黑亮的眸子,一点点暗淡下来。 许是因为老娘怀她时,心头惦记着千里之外的老爹,食不下咽,夜不能寐。土壤的不肥沃使得林西这棵小种子,没有足够的养份可以吸收,因此生下来赢弱的跟只猫似的,没有哭声,连呼吸都不顺畅。一连几个大夫,郎中瞧过后,都说活不了几年。 老爹失了妻子,不愿再失去女儿,每日夜间,用自身的内力一点一点的输到林西体内。几个月后,等林西稍稍大了些,可以吃些糊糊之类的东西,便四处寻医问药去了。 据老爹事后回忆,那是一段痛苦不堪的过往。一个粗手粗脚的大男人,带着个奶娃娃。风餐露宿,日夜兼程,踪迹遍布了九州大地后,总算是找到了几个世外高人,替林医看病。 就这样一路走,一路寻,一路看。三年后。猫一般的小林西已然成了白白嫩嫩的瓷娃娃,只留下了一样病根,终身难治。这个病根便是哮喘。据那些个长须飘飘的老神医说。此病神仙难治。 林西心道老神医的话,讲的确实有几分道道,并非庸医坑蒙拐骗。此病别说是神仙难治,便是再过几千年。世界大地科技当道,也难除根。 若单单是哮喘也便罢了。偏她还是个过敏的体质,浑身上下只轻轻一碰,便会淤血,因此发作起来。竟十分的厉害。为此,回回发作后,林西总会无声的朝老天爷竖起中指。以示鄙视。 好在,有失必有得。 情景再现幼时林西的所作所为。十分不堪,皮得跟只猴似的。老爹只要她身子好,不发病,从来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百依百顺。因此养成了她十分无法无天的个性。 此种境况,以小师弟入了林家后,稍有改观。 这厮聪明绝顶,毕生只有两大爱好,一是习武,二是看医书。看到后来居然能自习医术,替村上的街坊邻居治个伤风感冒什么的,手到擒来。 再大些,那厮有一日,便捏着几颗黑呼呼,油腻腻的药丸,非说是良药,逼着林西咽下去。 说来也真奇怪,自打吃了师弟的黑药丸以后,林西的哮喘病一年好似一年。唯一一次大发作,还是因为春日里,山中野花遍地,林西不知死活的跟着铁蛋他们捉蝴蝶,逮蜜蜂。 一股悲哀浮上心头。 人啊,真不能好了伤疤忘了痛,若她林西今日真被那满屋子的脂粉弄得丧了命,只怕是盘古开天以来,死得最壮烈的人。 林西正咬牙切齿的想着,却听得一声咳嗽声,抬眼去瞧,三小姐一身新衫,楚楚动人的站在眼前。 林西一惊,忙起身道:“三小姐,你怎么来了?” 高鸢尾眼露关切,拿过她手中的白瓷瓶,打开来闻了闻,柔声道:“花厅里闷,我出来透口气。小丫鬟们说你捂着胸口跑得飞快,怕你出了什么事,过来瞧瞧。这瓶里,是什么药?” 林西心中一窒,眼眶便觉得有些热。 “小姐,奴婢从小便有哮喘,刚刚花厅里脂粉味太重,奴婢觉得喘不过气来,回来服一剂药丸。多谢小姐关心。” 高鸢尾摇头轻笑:“这会子,没事了?” “嗯,有几年没发作了,用了药便没事了。小姐放心!”林西笑道。 高鸢尾温婉道:“也不是什么大病,只是断不了根,等府里来太医时,我替你讨些好药。” “不麻烦小姐了,我这药吃的很好。”林西忙摆手道。 “一点子药味都没有,哪是什么好药。” 高鸢尾娇嗔着瞪了林西一眼:“傻丫头,这药啊,最是讲究个货真价实,便有一味药少了丁点的份量,这药效便差了许多。我那屋里旁的也没有,几味补药还是拿得出的,回头我让橙子给你送些来。” “三小姐……”林西感动的只差没有摇尾巴! “咱们主仆一场,虽说时间不长,却深得我心。你对我的好,我都看在眼里。等半年后,你卖身契满了,若不想出府,便到我院里来,咱们长长久久的处着,这才欢喜!”高鸢尾眼睛弯弯,轻声细雨。 堂堂相府千金,竟能对一个小丫鬟说出这样暖人心的话来。林西风中凌乱了。 三小姐,就冲着你今日对我这般言词恳切,你便如橙子一样,是我林西的好姐妹,他日有难,我林西帮你挡着,绝无二话。 …… 长门宫寝殿里,宫女和内侍小心翼翼的退出去。 春阳看着木然坐在榻上,一动不动的太后,心下微有些担心。 最近这些日子,太后有些不对劲,不仅常常问起逍遥侯的动向,还时常一个人发呆。侯爷只要一出京,太后脸上便有喜色;只要几天没有侯爷的消息,脸上便有哀色,这在以往是前所未有过的。 更令人感到奇怪的事,侯爷进宫面见太后。自己从来都是在边上侍候的,偏偏这两回,太后连她也支走了,真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太后……太后!” 李太后缓缓抬头,目光空洞的看向春阳。许久,那目光才有了焦距。 李太后疲倦的摆了摆手,示意她出去。 春阳不敢多言。目光掠过太后手上的密信。蹙了蹙眉,悄无声息的掩了门。 …… 偌大的宫殿空无一人,时间似乎在这一瞬间凝止。李太后缓缓抬起手。目光重新落在信纸上。 人押送进京,密审,事有变! 单单几笔,却如重捶狠狠的捶着她的胸口。 事有变。为什么会是事有变? 莫非…… 李太后不敢再往下深想半分,猛的起身。目光瞬间骤冷,高声喝道:“来人!” 春阳,夏东迅速进来,跪倒在地。 星眸化作锋刀。直射地上两人,清冷的话语,如寒冷一般。不带一丝温度。 “传禁卫军统领,率兵百人。快马加鞭迎出百里外,把侯爷送上京的一家人,接到宫里来见哀家,分秒不可耽误,若有耽误,杀无赦。” 春阳,夏东心头一沉,齐声应下。 …… 御书房里,厚重的朱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小松子匆匆行至皇帝跟前,低声耳语。 皇帝沉默不语,许久方缓缓道:“唤他进来!” 须臾,一个瘦高个,方脸太监已跪在堂中。 “何事?” 张一抬头道:“回皇上,师傅让我来回话,太后娘娘刚刚动用了禁卫军百人,迎出百里外。” “噢?” 禁卫军是皇宫守卫,直接听命于皇帝,职责是保护皇宫,若非重要事情,不可擅自出京城。 赵靖琪心下称奇:“可知道迎的是何人? “回皇上,据说迎太后娘家的什么人。” 赵靖琪长松一口气,不以为意道:“既然是太后娘家的人,迎迎也应该。” 张一眼中露出惊讶,默了默道:“师傅说,太后动禁卫军迎娘家之人,此事有些蹊跷,问皇上要不要查一查。” 赵靖琪摆了摆手道:“跟你师傅说,别大惊小怪。太后娘家本来人就少,看重些,情有可缘。不过是动了百人,无甚大事。去吧!” 张一动了动嘴,垂下了眼睑,三拜退出。 “这个张义,真是闲着无事可干了,连这等小事也来回我,烦不胜烦。去,把崔侍读给朕找来!”赵靖琪被打断了批阅奏章,再看只觉得索然无味。 松公公垂首称是。 …… 随着高府三位公子的飘然离去,花厅里众女也都没了说话的心思,各有各的盘算。 夏氏环视一圈,把众人脸色尽收眼底,笑道:“钱夫人,张大奶奶,春暖花开,园子里说不上姹紫嫣红,倒还有几分风光旖旎可瞧,不如咱们移步,往园子里坐坐,也好让孩子们到处逛逛。” 夏氏这提议,正中钱氏下怀。 钱氏正愁女儿刚刚失了礼数,心想无论如何得找个机会,让凤津跟高府大少爷单独见上一面。 她一听往园子里去,遂朝女儿打了个眼色,笑道:“我年轻的时候,也喜欢逛个园子啊,赏个花什么的,夫人盛请,岂能不应。夫人,先请!” 张氏把钱氏暗下的算盘码得一清二楚,轻轻推了推自家侄女,也笑道:“早就耳闻侯府的园子富贵传流,气派无双,今日有幸得见,也算是我的福气,夫人请!” 夏氏装着未看见两府之间的暗流涌动,盈盈一笑,起身走了出去。 众女纷纷起身,移步花园。 ……(未完待续) ps:感谢ing的粉红票,么么哒! 第一百六十四回 谁中谁的计 河畔青芜堤上柳,独立小桥风满袖。( 全文字 无广告) 年轻的姑娘打扮的花枝招展,三五成群的往园子里一站,便是一道妙不可言的风景线。 有道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姑娘们看似随意的一站,却也大有深意。 李凤津见众人只在相府小姐身边打转,自个身侧孤零零只两三个小官吏家的嫡女,便觉不喜。想着母亲出花厅时的眼色,便给身边的翠儿递了个眼色。 翠儿会意,趁人不察,拉过园子里一刚留头的高府小丫鬟,塞了二两银子后,在其耳边低语几句。 小丫鬟似有些害怕,匆忙言语了几句,又随手指了指,人便逃也似的跑开了。 相府的园子极大,围静湖而建,分南北两园。南园是外花园,北园是内花园,之间只以两道拱桥相隔。 李凤津见翠儿把高府园子的布局,摸得清清楚楚,心想回头我往那桥上一站,风吹衣动,端的是飘飘欲仙。若高大少瞧见,岂有不爱之理。主仆两人趁人不注意,往小径走去。 …… 李凤津主仆二人将将走出百米,只见路那头一红一绿两个丫鬟拎着食盒迎面而来。怕被人瞧见,二人悄身隐在了树后。 脚步声渐近,来人正是三小姐院里的青儿和红衣。 “给大少爷说亲的两个姑娘,你瞧见了没有?”红衣问。 “只远远的看了一眼,连个眉眼都没瞧清楚。”青儿答。 “你说少爷会看中哪一家啊?” “谁知道呢,只看各人的眼缘。不过……”青儿沉吟着不往下说。 “不过什么……你倒是说啊!”红衣心下好奇,追问道。 青儿小心谨慎的环顾四周,找了个背阳处。把食盒往地下一放,悄声道:“我听说,少爷好像有心仪的姑娘的。” 一声惊呼,红衣忙唔了嘴闷声道:“真的,是谁?” 青儿道:“我说了,你可千万别到处乱说。听说是一个醉仙居的姑娘,长得跟仙女似的。大少爷还特意送了只簪子给人家。” “酒楼的姑娘。怎么配得上咱们的大少爷?” “你懂什么?又没说是娶,纳回来做个姨娘不就妥当了。” 红衣似有不甘道:“大少奶奶还没进门,大少爷就把人纳进来。万一闹起来……” “所以说,要我说,大少爷还是选杨家的姑娘好些。我听说杨家的姑娘看着娇弱,却最明事理。断不会容不下人。” “那侯府的呢?” “侯府?” 青儿冷笑两声:“听说那一位可不是个省心的主。” 红衣忙低声道:“快说说。” “我听说,她年纪这般大还嫁不出去。就因为是个醋缸子。而且,这姑娘脾气不好,动不动就打骂下人。堂堂侯府千金,还大庭广众之下与人争吵。一点子教养也没有。” “怪不得我听人说,逍遥侯府如今看着富贵,原先也不过是个商户。这样的府里教养出来的姑娘……只怕难好!” “可不是吗?咱们大少爷。多温和的一个人,若娶了这样的人进门。咱们相府以后,还会有好日子过吗?” 啪的一声,似枯枝被折断的声音。 红,绿两个丫鬟惊了一跳,两人警觉的看了又看,对视一眼,忙拎起食盒,匆匆离去。 待脚步声渐渐走远,李凤津一脸怒火的从背后走出来,左右两手各拿着一截枯枝。 “不要脸的骚蹄子,混嚼舌根,小姐,咱们不跟他们一般见识……要不……先回去吧!”翠儿打量小姐脸色不好看,忙道。 “回去!” 李凤津狠狠把树枝往地下一扔,插腰骂道:“你家主子被人作贱了,你还好意思说回去。我倒要去问问那姓高的,堂堂相府好教养,居然教养出来的儿子跟个酒家女厮混在一起,是何道理?” “小姐,小姐,使不得,使不得!”翠儿吓得花容失色。 “滚开,这天底下,还没有我李凤津使不得的事。” 李凤津一把推开翠儿,拎起裙角,怒气滔天的冲了出去。 …… 青儿,红衣两个丫鬟走出数米,回头看了看侯府大小姐的背景,捂着嘴直笑。 “气死她。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阿物,竟然还想当我家大少奶奶,作梦!”青儿忿忿道。 “嘘,少说两句,快到那头回话,好歹还能拿到赏钱!”红衣用胳膊捅了捅她。 “哼,只要不让她进门,便是没有赏钱,这活,我也愿意干。”青青啐道。 …… 欣然院里,林西瞧着在她房里,闲闲干坐的三小姐,心头微有些着急。 “小姐,奴婢送你回去吧,出来久了,紫薇姐姐,腊梅姐姐怕是要担心的。”林西见三小姐喝完一盅茶,也没有想走的意思,小声提点道。 “急什么?她们俩个正在园子里忙,那头闹哄哄的,哪比得上这儿清静。”高鸢尾面色淡淡。 都说一家有女百家求,高府四位姑娘中,大姐已经定了亲,剩下的姐妹中,就数自己容色出众,生母又扶了正。众人自然把目光对准她。 高鸢尾被人上下左右打量,心头烦不胜烦,正愁找不到逃脱的理由,眼角见林西匆匆出了花厅,便找了个借口往这丫鬟跟前躲清静。 林西把三小姐的神色瞧在眼里,笑道:“要不奴婢陪小姐往拱桥边走走?那边人少,清静,春日景致也好,小姐去散散心也是好的。奴婢正好去瞧瞧二少爷。” 高鸢尾知道自己躲在丫鬟房里,不合时宜,遂笑着点点头。 “林西,林西,二少爷让你到二小姐院里拿本柳公权的《玄秘塔碑》。说是一会要用。” 陈玲掀了帘子进来,愣了愣,显然未料到屋里还有人在,忙陪笑道:“三小姐也在呢?” 高鸢尾浅笑道:“嗯,过来瞧瞧林西,一会就走,好好的二哥要这字帖做什么?” 陈玲陪笑道:“二少爷的事情奴婢哪能说得准?是大少爷跟前的小丫鬟带讯过来的。许是前头要用吧。” 林西称奇道:“怎么会是大少爷跟前的丫鬟来传话?” 高鸢尾笑道:“这原是本古籍。有些年代了,是大哥从外头花高价淘来的,后来二哥想临柳体。便要了过去。这会子怕是大哥的那些个朋友想瞧瞧罢。” 林西恍然大悟,不作他想,忙起身道:“三小姐,你且坐坐。我去去就来,回头我陪你去园子里转转。” 陈玲嗔笑道:“你安心去。我陪三小姐说会子话。” 高鸢尾笑而不语。 …… 静湖有两座拱轿,以青龙白虎命名,一左一右,相得益彰。 林西陪三小姐走到白虎桥下。看到府里三位少爷,立在桥上正说着话。三人衣袂飘飘,很是打眼。 此情此景。令林西不由眼前一亮,心想这世道。男色与女色一样也能令人分泌荷尔蒙啊。 高鸢尾指着桥上三人,笑道:“瞧瞧,他们倒是会躲清静。” 话未及半,却见小径上走来两人,为首的女子身着海棠红衣裳,正是那侯府大小姐。 “李小姐!” 高鸢尾未曾想遇着人,笑着上前招呼。 哪知那李凤津看都未看她一眼,便从她身上撞了过去。 高鸢尾一个踉跄,身形不稳,人直往后仰。 “三小姐!” 林西吓了一跳,眼疾手快忙将人扶住,正要出声质问,却见李凤津拎了裙角,已走到大少爷跟前。 “高子瞻,我且问你,你是不是喜欢醉仙居的林南?” 蛮横无理的一句问话,声音中带着不容质疑。高子瞻俊眉微挑,淡漠的看了李凤津一眼:“李姑娘自重!” “你不回答,便是心虚,听说你还送了簪子给她?可有此事?”李凤津连声质问。 此事她从何得知?高子瞻心惊,脸色渐沉了下来。 高子眈见是这个疯女人,浑身一凛,暗道此事必是我那好姨娘的手笔,心下大恼。又怕她讲出醉仙居一事,忙把脸转过去,只当不知,心中早已惴惴不安 偏那高子眗见有人敢这样对大哥说话,很是不忿,冷笑道:“谁家的姑娘,说话这般咄咄逼人,还有没有一点规矩。” 李凤津正在火头上,一见这冷笑,便觉得打眼,一怒之下,把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高子瞻,我不许你纳她进门,想都别想!” 高子眗气了个倒仰,见过脸皮厚的,还没见过这般脸皮厚的,忍不住出言相讥。 “你是什么人?凭什么管我家大哥的事?我大哥纳不纳人,纳什么人,与你何干?” 李凤津被问了个语塞,偏眼神犀利,半分弱势也无:“我是他未过门的媳妇,我说不许,就是不许!” 这话一出,旁人且不说,只翠儿便觉得脸上,手心烫得厉害,轻轻的扯了扯小姐的衣袖,哀道:“小姐,咱们回去吧。” “滚开!” 李凤津手一甩,插了腰道:“你可知道那女人是什么货色?她仗着有几分姿色,勾引我弟弟从望,还经常跟万花楼里的姑娘来往,是个狐狸精。你堂堂相府少爷,怎么可以迷上这样的人?” 高子瞻眸底生寒,冷冷道:“李姑娘,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听到这些无中生有的事。姑娘家择词而说,不道恶言,还请自重。我们走!” “我没有瞎说,不信你问二少爷。”李凤津手朝高子眈一指。(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五回 咱们被算计了 林西心知肚明,一颗心提到嗓子眼,竖着耳朵静听下文。 真是怕什么,偏来什么。 高子眈咬了咬牙,转过脸嫌弃道:“你这人真是莫名其妙,我又如何知道?” 干得漂亮! 林西暗下喝彩。对付这样的人,就该装傻充愣,一问三不知。 “二少爷,那天你明明……”李凤津一脸的诧异。 “我明明白白不知道。就算我知道,也不过是个酒家女,我大哥喜欢,作兄弟的只有帮衬,就算纳回府放在房里,又如何,轮得到你管?”高子眈迅速截了话。 “你……”李凤津未曾料到高子眈临阵倒戈,拿了她的好处,偏翻脸不认人,气了个倒仰。 “大哥,我们走吧,父亲那头还有客人。”高子眈只想早点脱身。 “不许走,把话说清楚。”李凤津见高子瞻转身,气得跺脚道。 高子眗见这李凤津一味的无理取闹,心头火大:“我说李大小姐,你莫非听不懂我大哥的话?我大哥都说是无中生有的事了,你还纠缠不清。且不说你现在还不是我大哥的媳妇,就算是,男人三妻四妾,也不是你一个妇道人家能管的。” “滚开,我与你大哥说话,有你什么事?”李凤津柳眉倒竖,胸脯上下起伏。 高子眗大怒,想着好男不跟女斗,气得捏了捏拳道:“大哥,你要真娶这个疯女人,小弟我……我头一个不答应!” 高子瞻沉默了一下,看都未看李凤津一眼,转身离去。 李凤津追上两步。高声道:“高子瞻,我是为了你好,你别不识好人心。” 高子瞻身形了一顿,缓缓转过身,淡淡道:“敢问姑娘与我是何关系?” 李凤津语塞。 高子瞻扬眉冷笑:“敢问姑娘口口称是我高子瞻的媳妇,可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我……”李凤津望着眼前男子深邃如黑的眼睛。答不上来。 高子瞻步步紧逼:“既然你与我非亲非故。我与何人交往,纳何人为妾,送何人玉簪子。与姑娘有何干系?” “我……”李凤津浑身一震,不语。 “且不说此事非我所为,就算是我所为,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他说那又如何? 李凤津心下大慌。脸上刹那间褪尽血色,忙道:“你忘了?我与你正在议亲。” 高子瞻眼中冷光一闪。一字一句道:“议亲,重在个议字,有议得成的,有议不成的。姑娘这般作派,在下实不敢高攀,议亲二字。不提也罢。” “你敢!我姑母是当今太后,这婚议得成也得议。议不成也得议,不然,我让你高家吃不了兜着走。”李凤津心头一急,口不择言。 高子瞻目光瞬间凝如刀锋,四周凉意潋潋。他定定的看着李凤津半晌,不置一词,甩袖而去。 李凤津被他眼中的寒光,吓得没了声响,任那一抹浅青色衣衫,淡出眼角。 跺脚回首,却见桥下夏夫人带着众位女眷,不知何时静立于此,均昂着头看她,脸上神态各异。 “小姐!”翠儿未料到桥底下竟站了这么多人,一脸的惊慌失措。 李凤津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世界已然一片空白。 “这逍遥侯府的姑娘居然如此教养,真真令人匪夷所思!” “刘大奶奶,小心祸从口出,人家背后有大靠山,万一治你个抄家灭族之罪,便可就惨了!” “张夫人,天子脚下,朗朗乾坤,抄家灭族也得讲个事出有名。怎么,连说都不能说了?” “怪不得双十年岁了,都没嫁出去,原来是个善妒之人。”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如今的姑娘……胆子……也忒大了些,居然敢冲着爷们大吼大叫,一点子规矩都没有。” “没规矩倒也罢了,居然还仗势欺人,啧啧啧,我活这么大,可头一回见过。 张大奶奶得意的朝侄女笑了笑,朗声道:“青天白日,连八字都没一撇的事,居然就有人以高家媳妇自称,真真是笑死个人了!” 林西听着这些妇人们,一刀比一刀狠的利剑,心头只觉畅快。李大小姐,虽然这一出戏,少不了有人在后面引导着,不过能看到你出丑,我林西心头便乐意。 …… 钱氏,柳氏立在众贵女之间,脸上一道青,一道白,十分的难看,只恨不得地上开个洞往下钻。 夏茵柔摇了摇头,不动声色掩下眼中的一抹失望,笑盈盈道:“夫人,太太们,水榭的酒席已摆好,请众位移步。” …… “啪!” “母亲,你作什么打我?”李凤津捂着脸怒道。 “作什么打你?你个孽畜,来前我是如何交待你的?” 好好一桩婚事,好好一个相府大少奶奶之位,居然被这孩子活生生拱手让人,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之下,半分回转的余地都没有。她如何还有脸再相府呆下去,只差没有落荒而逃。 钱氏太阳穴气得突突直跳,手指用力戳上女儿的脑袋:“你说说一个大姑娘,说的那些个话,我都替你臊死。你怎么就管不住这张嘴啊?” 李凤津气得眼泪直掉,心有不甘道:“母亲,是她们先在背后说我坏话,我才没忍住的。” “你……你……你还好意思顶嘴。作孽啊,我……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个女儿。几个丫鬟三言两语一挑拨,你就信以为真,气冲冲的去找人家算帐,你算哪门子帐啊?”钱氏抚着胸口哼哼道。 柳氏见这母女俩在马车上就闹起来,生怕被过路人听到,忙劝慰道:“夫人,轻点声,小心隔墙有耳,传出去,凤津的名声不好听。” 这话不说则已,一说钱氏更发恼怒,气骂道:“名声,连逍遥追侯府的脸面都丢尽了,还有什么好名声,我怎么就生了她这么个孽畜。” 柳氏心下冷笑连连。 她这个侄女,早就被她父母宠得没了边,行事说话总没个分寸。先头也正而八经的说过几户好人家,哪知这孩子心高气傲,总是看不上人家,时间一长,京中便有闲话出来。 如今倒好,不管不顾的在相府这一闹,不仅把到手的姻缘给弄丢了,还坏了姑娘家的名声。日后再想找个好的,只怕是难了。真真是便宜了那姓杨的。 柳氏想着钱家的富贵都在眼前这个小姑子身上,不得不掏出帕子,替李凤津拭了拭泪,苦口婆心道:“孩子,不是舅母说你,这事确是你做得偏差了。就算人家大少爷在外头,有了相好的。你这亲事还没说成,门还没进呢,哪有你一个外人闹的道理?” “舅母,我这不是被几个丫鬟……”李凤津含泪恨道。 “几个丫鬟嚼舌根子,无边无影的事,你怎么能相信?万一有人故意使坏,你说你这一闹,岂不是上了别人的当?”柳氏叹道。 钱氏陡然变色,凤眼急急的朝柳氏望去,偏巧柳氏也正向她看来,两个经年的妇人目光一对视,心头各自明白过来。 柳氏眼中精光闪过,放柔声音道:“凤津啊,舅母问你,你是怎么遇到那两个丫鬟的,你一五一十的说与舅母听。” 李凤津心头正懊恼自己的冲动,小心翼翼的瞧了钱氏一眼,低声把事情说了个大概。 侯府夫人何等人也,只听了几句,便知有人设了个圈套正等着自家傻瓜女儿往里钻,似一刀狠狠扎在了心口,气骂道:“你是个傻的,两个丫鬟,哪里不能说话,非把话说到你跟前,你怎么不多动动脑子。这一句句,哪句不是针对你啊,哪句不是在挑事啊。” 柳氏略一思忖,叹息道:“只怕连那个指路的小丫鬟,也是人家算计好的。夫人啊,咱们……被算计了?” 李凤津只觉得眼前一亮,拍腿道:“舅母,母亲你们说的对,我被算计了,我一定被算计了。母亲,你替我跟高家人去说,说我不是故意的。” 钱氏忿忿的瞪了女儿一眼,低声道:“嫂子,以你之见,这事是谁做的?” 柳氏思了思道:“夫人,这事不好说。高府一妻三妾,个个都有可能。还有那杨家,说不定为了嫁进高府,花了大把银子买通了府里的丫鬟。” 钱氏气得骂道:“黑了心肝的人,我家凤津好不容易议了门好亲,一个个的都上竿子算计,我岂能饶了他们?” 柳氏又道:“夫人,依我看这事,还得让太后知道。实在不行,让太后出面调停调,看看能不能挽回一下。” “我又何曾未曾想到,可这都是口说无凭的事,你让我到太后跟前,如何说?太后一问,我头一个没脸。”钱氏一想到太后那头,气短三分。 柳氏想了想道:“这事夫人就算不说,太后也早晚知道,与其等着从别人嘴里听说,倒不如夫人亲口去说,也省得别人添油加醋的。” 柳氏这话,说得意味深长。(未完待续) ps:感谢redfoxpoppy,几只猫?,张家星爱欣,107,bigbird的打赏。 谢谢书评区里书友们的鼓励! 么么哒! 第一百六十六回 大少爷的婚事 钱氏仔细琢磨琢磨,还是吃不明白这话里的深意。 柳氏一见小姑子这眼神,只得往开了说:“凤津这事,不管有没有中了旁人的圈套,也不管高李两家能不能成,总得找个替罪羊出来。夫人,人言可畏,凤津以后,总是要嫁人的。” 钱氏心头豁亮。 相府的大门,只怕是难进。凤津这一闹,名声便坏了,将来再要议亲,便是难上加难的事,若能找个替罪羊出来,好歹还有条退路。 哪知那李凤津眼前,闪过男子深邃清洌的双眸,俊秀面容之上的淡淡笑意,心神一荡,不管不顾道:“我不嫁,要嫁,我只嫁给高子瞻,旁的人,我谁也不嫁!我要是嫁不成高家,那姓杨的,也别想嫁。” 钱氏又气又恨,重重的打了一巴掌在女儿胳膊上:“闭嘴!” 柳氏见这母女俩又闹上了,忙一把拦住道:“夫人,咱们可以在姓杨的头上作作文章,反正太后与秦国夫人的恩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钱氏心中一动。 …… 李凤津生下来头一回,丢了这么大脸,也是头一回被母亲打骂,只觉得心头委屈。 都怪那两个贱婢,要不是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她的坏话,暗中挑唆,她岂能轻易动怒。 那姓杨的也是个小*,娇娇柔柔,惺惺作态作给谁看? 还有那高府二少爷,也不是什么好人,明明知道那林南是个狐狸精,偏不肯替他说句话,只装着不认识的模样。亏上回她还高抬贵手,放了他的丫鬟一马,居然恩将仇报。 李凤津越想越恨,越恨越想,眼中渐渐露出寒光。 …… 夕阳西下,热闹了一天的高府渐渐归于平静。 高则诚接过丫鬟递来的百合汤,闲闲的喝了碗。舒服的叹了口气道:“今日两个姑娘。你瞧着如何?” 夏氏抿了口茶汤,轻道:“正阳,把今日拱桥边发生的事情。说与老爷听。” “是,夫人。” 正阳清脆的声音在屋里响起。 高则诚听罢,冷笑道:“天底下,竟有这样不知廉耻的女子。我倒也是开了眼界。” “这样的姑娘,只怕是被宠坏了。说话行事没个分寸,怪不得到了这般年龄也……”夏氏点头。 “那杨家的姑娘如何?” 夏茵柔笑道:“杨家的姑娘,我瞧着心下倒是欢喜,论人品。模样,性子都挑不出差错来。都说男子低娶,女子高嫁。门第上也堪堪相配,只是……” “只是如何?” “只是咱们推了侯府。应下杨府,会不会……”夏茵柔踌躇着没有说话去。 高则诚听得分明,颇以为然道:“柔儿,依你看,该如何?” 夏茵柔略想了想,道:“大少爷将来是要挑起高府重担的,这孩子的婚事万万不可马虎,需得细细思量才行。我小户人家出身,这满京城也认不得几个人,此事,还得老爷,老太爷拿主意。不过有句话,我倒是想与老爷说一说。” “柔儿但说无防。” “我瞧着这孩子也大了,又是个有主见的,虽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灼之言,可到底是一辈子的大事,总得给孩子娶个合心意的。”夏氏不咸不淡道。 高则诚微微一愣,立刻笑道:“柔儿说得极对!” …… 高老太爷陪了一天的客,疲倦的歪在榻上,小丫鬟拿着美人捶,替他捶腿。 高则诚掀了帘子进来,一挥手,小丫鬟机灵的退了出去。 “父亲,逍遥侯府的婚事只怕不妥!” “噢,这是为何?”老太爷眼皮轻抬。 高则诚面色一沉,遂把夏氏今日的所见所闻如实说出。 老太爷听得脸色铁青,不悦道:“哼,幸好今日有这一出,若不然,这姑娘进了门,我高家还有宁日?” 高则诚思了思道:“依我看,子瞻的婚事还需再细看看,既然李府的姑娘成不了,杨家的姑娘只怕……” 高明一听,心下便有几分不乐意。 他年轻时,在官场上几经沉浮,秦国夫人因是先帝的母乳,受先帝尊敬异常,曾暗中帮衬了几回,故两人很有几分交情。 “难道杨家的姑娘有什么不妥?” 高则诚打量老太爷脸色,心知父亲意属杨家姑娘。 “倒非不妥,儿子是怕太后那头……毕竟这二人相斗,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若为了日后安生,倒不如都推了去。” “安生?” 老太爷冷笑。 “像我们这样的人家,全天下的眼睛都盯着,可曾安生过?更何况,那姑娘大庭广众之下便大呼小叫,哪来的教养?成什么体统?这理便是讲到太后那头,咱们相府也分毫不差,怕他作甚?” 高则诚眼中微光渐起,默不作声。 …… 翰墨院里,灯火通明。 “相爷,如今朝庭之上,崔家众多门生不知何故,离相爷而去,以在下看,大少爷的婚事,还需慎重。”相府谋士陈伟扶须道思道。 另一谋士李军却道:“如何慎重?有道是娶妻娶贤,纳妾纳色。侯府小姐既无贤,又无色,且是这般德性,娶回来,必是祸害。” 陈伟道:“相爷,先帝驾崩后,太后权高位重。俗话说一山难容两虎,太后此时羽翼尚不丰,假以时日……相爷不得不防啊。” 李军冷笑道:“后宫不得干政是太祖皇帝留下的遗训。太后不过是一介女流,只一个逍遥侯府做依仗,难成气候,相爷何需顾虑太多。” “李军,你可忘了,新帝年幼,军国大事权取太后定夺。太后如今已不止初一、十五上朝,此等野心,难道还看不出来吗?此时大少爷若要娶杨家小姐为妻,相府势必与太后为敌。高相在朝中,恐怕……” “陈伟!” 李军冷笑道:“先帝遗诏,军国大事相爷也可作主。崔家门生,不过是因为先夫人的缘故。说到底,还要顾忌着大少爷,大小姐。关键时候总会出手相帮,有何担心?依在下看,相爷为大少爷定下李家姑娘,不仅误了大少爷一生,还会让崔家心生反感。” “你难道忘了秦国夫人与太后之间的嫌隙?” “除了秦国夫人府的姑娘,这大莘国就没有待嫁的女子了?” “你……” “好了!” 高相冷冷打断:“佳飞,此事,你如何看?” 久未出声的谋士张佳飞,四十上下年岁,一身布衣颇有几分寒门学士的味道。 只见他抚须沉吟道:“大少爷议亲这样大的事,相爷可不能自作主张,依在下看,倒不如书信一封到崔家。一来听听崔家是个什么意见,二来……” 张佳飞顿了顿,眯着眼睛道:“二来,也可借此事缓和一下崔、高两家的关系。” 此言一出,陈伟,李军只觉眼前一亮,都道是妙计。 然高则诚却蹙着眉,不置一词。 当初崔氏病危,崔家老大在房里呆了一盏茶的时间,便拂袖离去,此后再不见人影。他那时忙着国丧家丧,分身乏术,无睱思虑其中缘由。 崔氏出殡那日,崔家人露了一面。待他诸事皆妥再要寻人时,崔家老大不知何故已匆匆离京,只字片语未留,弄得他是一头雾水。几番打听,也未打听出个所以然来。 奇怪的是,崔氏一族有家讯,不得入朝为官,偏他的侄儿崔瑾辰入宫做了新帝侍读,可谓是天子近臣,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更令人奇怪的事,在朝堂之上,素来暗中力挺他的崔氏门生,不知为何渐渐与他疏远,政见相左。 这种种的种种,让高则诚颇为匪夷所思。暗下思忖,追其根源,只怕还在那日崔家两位姑娘被赐婚,他将夏氏扶正这两件事上。 高则诚想通此事,心下便有几分怨词。 正所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他高则诚虽不喜崔家人,却也不会做那自毁长城之事。崔家两位姑娘被赐婚,显然是先帝的平衡之术。 自古帝王将相,善弄权术,主弱臣强,臣弱主强,均非良兆。 先帝令他和太后共同辅政,则实是为了相互牵制。用他来牵制外戚干政,用太后来防止他权高位重。有道是雷霆雨露都是君恩。高则诚权衡之下,不得不应下此事。 哪知崔家人心中的算盘落空,不仅不体谅他的无奈之举,反倒是绝决而去,还用崔氏门生拿捏于他。 他这个堂堂一国之相,内宅,朝堂都需要看崔家的脸色行事,这让素来心高气傲的高则诚,如何不忿? 众谋士见高相脸上微微有些恼意,深知高相爷必是在为崔家一事心烦,都不好出言相劝,一时间书房里针落无声。 张佳飞微一沉吟道:“相爷,我总觉得相爷与崔家之间,怕是有些不知的误会,彼此猜测也非好事,倒不如趁着大少爷议亲之事,摸一摸崔家的意思。至于李,杨两家,都可等崔氏的意思再作定夺。” 高则诚冷笑:“佳飞啊,我堂堂高家少爷议亲,却还要看崔家的意思才能定夺,这让天下人,如何看我高氏一门?” 张佳飞神色一凛,忙道:“相爷,在下并非这个意思……”(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七回 显山露水 高则诚抬手,定定注视他道:“为君子者,有所为,有所不为。非我拿大,崔家之势再大,也不可插手我高家内宅之事。子瞻此事若想周全,必要另寻了门当户对之女子方可。” 三位谋士敛了神色,齐声称是。 话音未落,小厮陈平在门外道:“老爷,刚刚有人送了一封书信来。” …… 长门宫的小佛堂里,李太后云鬓高髻下,精心修饰的容颜紧绷,呼吸微微有些急促。 她保持跪坐闭目的姿势,已有半个时辰。春阳垂首立于身事,脸上隐有担忧。 “回太后,禁卫军统领孙欣杰求见!”夏东略带尖锐的声音轻轻响起。 李太后持佛珠的手一顿,凤眼迸出光芒,忙道:“快扶我起来,速速把人引进来。慢着,孙统领可有带人来?” 夏东道:“回太后,太后要见的人,都在外头候着。” 李太后身子一晃,春阳眼尖的忙扶住。 “太后小心!” …… 孙欣杰一身戎装,风尘仆仆跨入殿内,不敢抬头,直直跪下问安。 李太后玉手一挥,宫女尽数而出,只留春阳,夏东在跟前侍候。 “孙统领,人在何处?” “回太后,在外头候着。来人言容粗陋,不敢侮了太后的眼,请太后定夺。” “共有几人?” “回太后,共有祖孙三代一十八口。” 李太后愣了片刻,缓缓道:“侯爷可有讯带到?” 孙欣杰正色道:“回太后,侯爷托下官带讯,说是要寻一个人。已有些眉目,估摸还有一两日方可回京。” 李太后心头一松,点点头道:“辛苦了,夏东,替我送送孙统领。” 孙欣杰不敢停留,恭身退出。 待人走后,李太后才道:“春阳。把年长的两位请进来。” 春阳小心翼翼道:“太后。其它的人如何安置?” 李太后沉吟片刻,才一字一句道:“候着!” …… 年迈的姚庆夫妇抖抖缩缩的跪在大殿里,不敢四下张望。 李太后见来人。凤目一紧,不怒自威。她朝春兰看了一眼,春兰悄然退了出去。 “你们不必害怕,只要把当年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我,我必会让你们享尽荣华富贵。” 姚庆抬起一张布满风霜的脸。干裂粗糙的得像松树皮一样的手,焦虑不安的绞着衣角。 而身侧的老妇人,紧紧贴着男人的身子慌作一团,浑浊的眼睛里。尽是恐惧。 当年他们夫妻俩久婚不育,成了刘家村里人的笑话,便是下地干个农活。也得低垂着头。夫妻俩一商议,就想从外头买个婴儿养在膝下。哪里知道…… “只是,若有一句假话……”李太后冷哼一声, 姚庆吓得忙磕头道:“贵人饶命,贵人饶命,小的说,小的统统说。” “小的原是京郊刘家村的人,祖祖辈辈在刘家村生活。小的十七岁娶的媳妇,三年没有生养。后来……后来就在马婆子手里,买过一个女婴。” 李太后心头一惊,扶着座椅扶手的玉手骤然紧握,厉声道:“那女婴出生的时辰,身上有何特征?” 姚庆哆嗦道:“孩子到我手里,是文成三十二年……八月十三。马婆子说,孩子是三日前生的。身上……身上……” 姚庆推了推身侧的老妇人,老妇人一惊,忙哑着声道:“贵人,那孩子左手小臂上,有一处胎记,指甲盖大。” 李太后浑身轻颤道:“还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右耳垂后面,有一个小肉痣。” 上首处一声惊呼,令姚庆夫妇俩魂飞魄散。 李太后长吸一口气,强撑道:“孩子如今在哪里?” 老夫妇俩面面相觑,抽抽嗒嗒不敢作答。 “说,孩子在哪里?”手重重的拍在扶手上,声音骤然拔高。 老夫妇只觉得魂飞魄散,心胆俱裂,捂着胸口,诺诺的说不出半句话来。 姚庆大着胆子,张嘴道:“贵人,孩子……孩子走丢了!” “丢了?” 李太后猛的起身,目中的凌厉似箭一般射向地上两人。 “为何会丢?” “我们夫妇俩下地,一个不留心,就丢了!”姚庆浑浊的眼睛透着一丝狡狤的精光。 一滴泪水在李太后光滑的面庞上,悄然而落,灼得心底微痛。然姚庆眼中的精光却瞧得分明。 她长吁了口气,嘴角似有若无的翘起,淡淡道:“姚家除了你们老夫妇俩,还有十六口人。你们要是不肯说实话,半柱香后,摆在你们面前的,便是十六个人头。” 老妇人不经吓,捂着嘴浑身抖得跟筛子似的:“老头子……” 姚老头脸色煞白,拼命磕头道:“贵人饶命,我说,统统说。孩子到了我们家,我和老太婆两人开心的要死,只把她当作亲生女儿养。后来那马婆子又来过几回,说这孩子是富贵人家的孩子,卖得便宜了,非要逼我们夫妻俩再掏钱给她,要不然,就要把孩子抱回去。” “我们夫妻被她缠得紧,又怕她后悔,正好那时我爹死了,家里头分家。我是老二,不得宠,分了几亩薄田。我们夫妻俩一商议,就把薄田卖了钱,换了些银子,改头换姓到外乡去生活。” “后来如何?”李太后追问。 “后来孩子养到四岁,也不知道是祖宗保佑,还是这孩子有福气,我家老太婆居然有了身孕。” 李太后心头一哀:“然后你们就把她卖了?” “不是的,不是的,我们还是把她当亲生女儿养,不少她吃,不少她穿。后来……后来……这孩子渐渐大了。越发出落得好看,十里八乡的男人,没有不盯着她瞧的。我们……我们夫妻俩……就打算给她说个好人家,谁知她不愿意,就自个跑了!” 姚老头一口气把话说完,又连连磕了几个头。 李太后缓缓坐下,神思有一丝凝滞。 须臾。她冷笑一声。缓缓道:“来人,把姚家最小的孙子,拉出去砍了。” 老妇人胆肝惧裂。一把推开身旁的男人,男人挣扎着拉了两下,没拉住,面如死灰的瘫软在地上。一口露风的黄牙再也讲不出半个字来。 老妇人爬前两步,泣道:“贵人饶命。我说,我来说。是他,是他看着婉儿越长越好看,就起了坏心思。我拦了几回,他就打我,往死里打。我没有办法。就给了那孩子几个钱,让她远走高飞。” 李太后悲愤难抑。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额头的青筋一根根暴出:“大胆刁民,居然敢……居然敢……” 老妇人惊恐无比,哭喊道:“贵人饶命,这孩子还活着,她回来看过我,我跟先头的贵人也说过了。” 李太后竟如雷击一般,猛的缓过神,急道:“快快说来。” “这孩子十四岁走的,四年后一个冬夜,我好好的睡在家里的坑上,不知道怎么的惊醒了过来,我挣开眼睛,就看见我家婉儿站在我床前,她说她已经成亲了,日子过得很好,还说谢谢我的养育之恩。” 老妇人哭喊道:“我一把拉住这孩子的手,问她现住哪里,我说我对不起她。这孩子只是哭,却一声不吭。后来,有个高个子男人上前搂住了婉儿,劝了几声,再后来我就没有知觉了。第二天醒来,我以为自己做了个梦,结果我枕头边整整齐齐的摆着五十两银子。对了,贵人,我听婉儿唤那高个子男人为二木。” 老妇人把话尽数倒出,拜伏在地上,求饶道:“求贵人看在我养她一场的份上,饶了我们吧。” 姚庆见事情已然败落,头磕得呯呯直响:“贵人饶命,我不是人,贵人饶命,我不是人!” 李太后目中浮上阴翳,冷冷道:“我问你,她叫什么?” “姚婉,贵人,她叫姚婉。” “姚婉,婉儿……”李太后眼眶一红,落下泪来。 …… 高子眈把手里的茶盅狠狠的往几上一扔,瞪了朱姨娘一眼。 “姨娘,我不是早就交待过你吗?大哥的事情别把我扯进来,你怎么就不听?” 朱姨娘今日心情正好,娇媚的笑道:“什么扯进来,扯不进来,这话我怎么听不懂?” 高子眈气道:“是你把大哥在外头有了相好的事,漏给那疯女人听的吧?今儿个,若不是儿子我聪明,我就被那疯女人戳穿了。” 朱姨娘莫名其妙道:“我何时把大少爷有相好的事,说给李家大小姐听,你家姨娘我再蠢,也不会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 “真的不是你?”高子眈似不相信。 朱姨娘气骂道:“我说儿子,你姨娘我何时骗过你?” “不是你,那又会是谁?” 朱姨娘一天的好心情荡然无存,朝高子眈身上拍了一巴掌道:“我又如何知道?” “姨娘,大哥往醉仙居去的事,你都露给谁了?” “还有谁?我统共就说了一个人,先夫人跟前的刘妈妈,旁的人,我可是守口如瓶的!” “难道是她?”高子眈挑眉。 朱姨娘冷笑道:“她对崔氏最是忠心耿耿,自然容不得大少爷娶这样一个女人回来。” 高子眈略思片刻,长出一口气,一脸轻松道:“不是姨娘就好。” 话及一半,却听外头小丫鬟道:“二少爷,老爷唤你到书房去。” 朱姨娘看了眼沙漏,嘀咕道:“怎么这个时辰,老爷还唤你去呢?” 高子眈吓得从榻上跳了下来,惊慌失措的看了眼朱姨娘,忙道:“姨娘,你这话什么意思?” 朱姨娘见儿子如惊弓之鸟一般,心知上回被他老子打怕了,忙安抚道:“别怕,别怕,你父亲说不定是考你文章呢,快去吧,有什么事,让下人捎个信过来。” “姨娘……”高子眈心头发慌,踌躇着不肯走。 朱姨娘想了想道:“你先去,一会我寻个机会,往书房走走,放心,不会有事。” …… 林西焦急在院门口踱步,见二少爷出来,忙凑上前道:“二少爷,老爷派人来催了几回了,快点去吧!” 高子眈看了眼四周,低声道:“可有说什么事?” “奴婢塞了银子,没打听出来有什么事。”林西如实道。 高子眈长出一口气,拍着胸口道:“吓死我了。你跟我一道来。” …… 从朱姨娘的院里,到高老爷的翰墨院,穿过几个院落便到了。林西打着灯笼,替二少爷照亮,到了院门口,小厮出手拦住了她。 高子眈无奈,回头叮嘱道:“你在这里候着,我去去就来。” 林西无可奈何的点头应下。 今日府里忙了一天了,林西虽然没干什么重活,却也是累得腰酸背疼,心里只盼着能早点回房里休息。 也不知道老爷哪个筋搭错了,都快落院门了,才想到找二少爷谈话,早干什么去了,累得她们这些做下人的,不得不跟着。 林西无声的翻了几个白眼,叹了口气,心道做丫鬟就是这般没有人身自由啊。 …… “跪下!” 高子眈尚未立稳,威严的声音缓缓响起。他心里咯噔一下,忙跪下道:“父亲唤儿子来,不知何事……” 话音未落,只见一张纸劈头盖脸的朝他脸上砸过来。 “瞧瞧你做的好事!”高则诚怒道。 高子眈不敢躲闪,捡起纸,只单单一眼,脑子里便轰的一声,一片空白。 “我问你,你去万花楼做什么?”高则诚凛然转眸。 “父亲,我没有去万花楼,儿子从来没去过万花楼,这……这……不是真的。”高子眈急道。 高则诚深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这个月十五,你人在何处?” “儿子……儿子跟着姨娘去了朱家,见了外祖父和几位舅舅。”高子眈心中没有底气,说得嗑嗑巴巴。 高则诚拍案而起。 “孽帐,到了这时,你还在胡言乱语。我已问过你身边的小厮,这个月十五,你跟本没去朱家。” 高子眈被父亲的目光震摄,心头暗恨身边的人软骨头,却又无可奈何,只得硬着头皮道:“儿子……儿子确实没去朱家,可儿子也没去万花楼,儿子去了万花楼边上的醉仙居!” “去醉仙居?” 高则诚双眼笑冷睇着他。(未完待续) ps:感谢淘气的粉红票。 孩子生病,今日只有一更,是四千字的大更,望书友们见谅! 第一百六十八回 要坏事了 高则诚冷冷道:“既是一个酒楼,你为何要撒谎,为何要打着去朱家的旗号?“ 高子眈心头一动,急道:“儿子怕父亲说儿子不务正业,所以……” 到现在还在说谎! 高则诚目光陡然转冷,一股怒火从脚下窜腾而上,厉声道:“来人,给我家法伺候!” “父亲,父亲,儿子真的没去万花楼,儿子真的只去了醉仙居啊!父亲,儿子说的句句是真。” 高子眈一听要动家法,想起上回被打的惨景,吓得三魂去了两魂,忙求饶道。 句句是真?高则诚心头大恨,怒不可遏道:“我看你句句是假。你打着去醉仙居的旗号,实则是去万花楼会人,会一个你到现在都不曾死心的人!” 似有电光闪过高子眈的脑袋。 他心中哀号一声,忙道:“父亲,不是的,你相信我,我没有去见海棠,我早就记不得她是谁了……我……” 高则诚脸色大变,上前劈头便是一巴掌:“孽畜,你居然心里还惦记着她。” 高子眈被那一巴掌打得伏在地上,嘴里涌上血腥味。 他喘息了两下,才勉强爬起身来,捂着半边脸哽咽道:“父亲,我真的没有,你不信,可以去问我的丫鬟,她一直在边上侍候的。” 高则诚剑眉跳动两下,怒道:“我且问你,上回你在醉仙居大醉而归,是不是也是因为那个贱人?” 高子眈惊出一身冷汗,连连摇头道:“不是的,父亲,儿子真的是在醉仙居喝的酒。林西可以作证的,父亲,儿子真的没有去见她,父亲一定要信我啊,我说的都是真的。” 高则诚垂下眼敛,脸色发青,心中有些犹豫。 瞧这孩子的模样。应该不会有假。可偏偏这白纸黑字写得得清清楚楚。岂会是无中生有之事。 高则诚一想到那日书房里,儿子与海棠赤身*的搂在一处,不由冷笑连连:“我看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来人,把那天跟着二少爷出门的丫鬟带过来。” …… 林西跟在陈平身后,抬头看了看天,广袤的苍穹上。一弯半月浅浅,朦胧中泛着微黄的颜色。 不知为何。林西直觉感到不妙,二少爷进去半天没个动静,这会子又把她一个丫鬟叫了进去,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她缓了缓心绪。硬着头皮进了书房。 书房里,高相爷伟岸的身躯背手而立,听得声响。缓缓转身。 林西见二少爷红肿着脸跪倒在地,心头一紧。忙跪下道:“奴婢林西,给老爷请安。” “我且问你,这个月十五,你陪二少爷去了哪里?”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令林西陡然警觉,眼角忙向边上的高子眈看去。 高则诚瞧得分明,冷笑道:“怎么,答个话也要看主子的脸色,你这丫鬟做的倒是忠心。” 林西忙垂下头,心里闪过无数个念头,终是咬咬牙,道:“回老爷,奴婢陪着二少爷去了朱府。” 此言一出,高子眈倒吸一口凉气,把头缩下半分。 高则诚眼中波澜不惊:“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下人。你这丫鬟果然忠心。我且问你,朱府在哪条街上,哪个胡同口?” 林西愕然,后背渗出密密的汗,脑子里迅速想着应对之策。 高则诚又如何能让她思索,迅速道:“你主子都已说了实话了,你便如实交待了吧。说,你家主子是不是去了万花楼?” 万花楼? 林西一头雾水,缩在衣袖里的手悄悄捏成了团。她实在弄不明白相爷问这话的意思,也猜测不出二少爷是如何应对的,踌躇着不知该如何答话。 孰不知她这副模样,落在高则诚的眼中,便是这对主仆俩心虚的表现。 “来人,把这丫鬟关进柴房里……” 林西暗道不好,忙道:“老爷饶命,奴婢刚刚说了谎,二少爷没回朱府,是去了醉仙居。” 高则诚脸色发黑,冷笑道:“不过是去个醉仙居,你为何要帮着你家主子说谎?” “这……” 林西语塞。 “说!”高则诚眼中绽出寒光,一声暴怒。 林西心头似着了火一样,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二少爷,你老爹说话无头无尾的,我如何帮你啊?你让我是说实话好呢,还是帮你瞎扯呢?可扯也得扯得像啊,今日这情形,只怕还没扯呢,我这小命就玩完了。对不住了二少爷,我是个小丫鬟,我得自保。 林西抬头道:“回老爷,主子交待的事情,奴婢只敢照做,不敢多问为什么。刚刚奴婢虽然说了假话,可二少爷去醉仙居绝不有假,请老爷明鉴。” 高则诚冷然睨她:“我且问你,你可知醉仙居的右手边是什么?” “右手边,是万花楼啊!”林西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那可是师姐最爱逛的地方了。 高则诚淡淡一笑:“很好,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丫鬟,居然也知道醉仙居的右手边是万花楼,可见你家主子这万花楼没有少去。” 高子眈心如死灰,暗恨这丫鬟坏事。 林西瞠目结舌。相爷今天来来回回非要把二少爷跟万花楼扯上关系,这是何道理啊? 电光闪烁间,似有什么从脑海中一闪而过。林西浑身一凛,心头一片清明。 这父子俩曾经共同的床伴海棠,如今不正是万花楼冉冉升起的一颗明日之星吗?莫非相爷以为二少爷这月十五,是去万花楼会的海棠姑娘? 还未等林西把思路理清楚,想出应对之招,只听得外头朱姨娘的叫唤声,一声高过一声。 林西眼尖的发现。相爷的脸色变得铁青。 …… 话说朱姨娘自儿子离开后,心头总觉得有些发慌。老爷这个时辰将人唤去,难不成是真的出了什么事? 朱姨娘这般一想,便有些坐不住,赶紧派了梨花往大少爷,三少爷院里打听。 半晌,梨花回话说两位少爷都在院里。 朱姨娘暗道不好。理了理发饰。匆匆忙忙命丫鬟拎了个食盒,亲自往翰墨院打探消息。 哪知朱姨娘一条腿刚迈进院子,便听得自家男人一声吼。朱姨娘心头一跳,下意识的唤了声儿子。 朱姨娘清脆的一声唤,在寂静的翰墨院显得尤为的突兀。守门的陈平,陈和忙上前阻拦。 朱氏见下人拦她。越发证实心中猜想,哪里还顾得上许多。索性高声唤起来。 …… 朝春院里,夏茵柔刚刚卸下珠钗,揉了揉发酸的腰部,脸上只余苦笑。 许多年未曾应付过这么多的世家夫人、小姐了。一天下来,真真是腰酸背疼。怪道崔氏在时,甚少在府里举行宴请。旁的不说,只这陪笑说话。便是件累人累心的活。 正阳端着燕窝进来,笑道:“今天夫人累坏了吧,我替夫人捏一捏。” 夏氏转过身,淡笑道:“总算是熬过去了,快扶我去塌上歪着。” 正阳笑道:“奴婢忘了恭喜夫人,贺喜夫人了!” “喜从何来?”夏氏不解。 “夫人从今日起,便是相府堂堂正正的夫人了,老爷今日请了族人,把夫人记在了族谱上,三小姐也改了出身,岂不是件可喜可贺的事?” 夏氏幽幽的看了正阳一眼,叹道:“我又何曾在意过这些虚名,孰不知,爬高得,跌得重……” 正阳忙拦了话道:“是,是,是,夫人素来不在意这些个虚名,可有时候,人却不得不要这个虚名。有了这个虚名,夫人在府里行事,便能名正言顺,那些个管事便不敢欺负到夫人头上。可见虚名,还是个好东西。若不然,先头朱姨娘,何姨娘何苦为个虚名,斗个你死我活。” “罢,罢,罢!” 夏茵柔苦笑道:“我不过是一句,便引得你一大堆的话,真真是个厉害的。我且问你,今儿那李家姑娘怎的就行事失了分寸,大庭广众之下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正阳皱了皱眉头道:“谁知道她?没影的事居然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也亏她是从侯府教养出来的。” 夏氏思了思道:“刚刚在我跟前时,我瞧着倒是个好的,怎的一转身就变了样?会不会是……” “夫人的意思是……” 正阳打了个寒颤,似想到了什么。 夏氏点头道:“你且往深里思一思,这事啊,必不会逃出那几个。” 正阳一经点拨,须臾领悟过来。 大少爷正经的嫡出,背后又有个崔家,若再与侯府结亲,侯府那位身后又有个大靠山。这相府从今往后,便是大少爷一枝独秀。那些生了儿子的人自然不愿意。 正阳笑道:“夫人算计得清楚,怪不得刚刚让我把事情说与老爷听。” 夏氏摇头笑道:“你只当我怕进来个厉害的媳妇,压制不住,方才把李家小姐的不是,说与老爷听,却不知我是正经为大少爷好。” 正阳收了笑,正色道:“夫人难道忘了,崔氏以往是如何对待夫人的?” 夏氏摇头道:“如何能忘?只是崔氏是崔氏,大少爷是大少爷。我总不能拿大少爷一辈子的大事,报复过去。更何况崔氏已死,那些个恩啊,怨的,且让它去吧。” “夫人就是心太软,当初……” 正阳眼尖的见夏氏陡然变了脸色,吓得把话咽了下去。陪笑道:“夫人别恼,我不说就是了。只是有件事,我倒想请夫人裁量一下。” 夏氏愣了一下,道:“你是说大少爷在外头有了相好的,送玉簪子一事?” “夫人聪明!” 夏氏眸色一暗,道:“有也好,没也罢,对于他们这样的人家,不过是添双筷子,添个人罢了。何苦多虑?” “夫人!” 帘子突然被掀开来,青衣小丫鬟喘着气道:“老爷在书房大发雷庭,夫人快去瞧瞧吧!” 夏氏一惊,目光向正阳瞧去。 …… 话说朱姨娘入了书房,见儿子跪倒在地,半边脸红肿,急得是心也疼来,肝也疼,不管不顾的扑到儿子身边,一把抱住了。 “老爷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动手作什么,孩子年岁小,不懂事,若做错了什么,请老爷好好教导,瞧瞧把这孩子打得……”朱姨娘说到后头,声音已带着泣声。 高则诚一见朱氏护短,气便不打一处来,厉声道:“你看看地上那张纸,再问问你儿子,做了什么好事。” 朱姨娘狐疑的拿起纸,看了一眼便吼道:“哪个没良心的王八羔子,混嚼舌根,我家子眈整日读书,何时去过那种龌龊地方?老爷啊,你可得明查啊,这是有人故意往子眈身上泼脏水啊。” 高则诚莫名冷笑两声:“朱氏,我且问你,这个月十五日,你与子眈去了哪里?” 朱氏被这两声冷笑,惊了一惊,忙理直气壮道:“我和儿子回了娘家,这事夫人知道的,不信,你问夫人?” 此话一出,高子眈与林西的头同时往下缩了一缩。 林西心中哀号道,姨娘啊姨娘,你面前的男人是只狐狸,你这般蠢笨的人如何是他的对手。 “可你那好儿子,还有那丫鬟却说,这个月十五,他们并未去朱府,而是去了醉仙居,这……你有何话说?” 朱氏当场呆愣,隐在高子眈身后的手,狠狠的掐了他一把。 高子眈疼得龇牙咧嘴,却不敢出声。 朱氏到底是经年的妇人,略思片刻便想出应对之策:“老爷,我忘了,原本我与子眈是要到朱府去的,可是走到半路,这孩子便说饿了,我想着孩子原是在长身体的时候,万万饿不得,便找了处酒楼给……” 高则诚懒得再听她编瞎话,声色疾厉道:“朱氏,你可知道醉仙居边上是做什么营生的?” 朱氏又一愣,反复咀嚼这话里的意思。 “老爷,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知道外头的世道。”朱氏思了半天,说了句实在话。 “我告诉你,醉仙居边上是万花楼,当初那个贱人便在这楼里!” 高则诚轻轻淡淡的两句话,直把那朱氏吓得心惊肉跳。 怪道儿子先头朝她打听海棠的去向; 怪道半个月前,儿子喝醉了被人抬回来; 怪道这回出府,非拉着她作掩护。 原来……原来……竟然是……(未完待续) ps:女儿身体与旁人有异,前年手术后医生千交代万交代,不能感冒发烧。 包子已经万分小心,还是中了招。 心中万分后悔那日少给她穿了件衣服! 对不住书友,还是四千字的一更! 第一百六十九回 跳进黄河洗不清 似有一把尖刀戳在朱姨娘的心窝上,气得七窍生烟且不说,心口更是痛不可挡。 她一巴掌拍在高子眈的后背,泣骂道:“你这个孽子啊,那贱人有什么好?竟勾得你连规矩伦常也不顾啊,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居然连姨娘也骗啊……我……我打死你个孽子!” 朱姨娘此言一出,高子眈与林西心头哀成一片,暗道完了,这会子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果不其然,高则诚目色一暗,心头涌上怒意,痛心疾首道:“原以为你已改过自新,却不知……孽畜啊!来人……” “父亲,父亲,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去,我真的是去的醉仙居……” 高子眈吓得魂胆俱裂,当下也顾不得许多,口不择言道:“父亲,你相信我,那日我还见到了侯府大小姐,她可以作证。” 高则诚不置一词,只冷冷的看了儿子一眼。 这一眼,令高子眈心凉了一片。当初他被喂了春药,与那贱人在书房便做那苟且之事,父亲一脚踢开门,他的身子抑制不住尤在动着,神思迷糊。 然而正是这样的一个眼神,如数九寒天里的一盆冰水,淋得他彻骨的透心凉。 高子眈清楚的知道,这眼神的后面是什么。他爬行两步,一把抱住高则诚的双腿,哀求道:“父亲,儿子说的都是真的,父亲,儿子真的没有去万花楼,就在醉仙居用了点饭菜。对了,对了。儿子还见到了大哥和瑾辰表哥,他们也在醉仙居。” 朱姨娘似忽然领悟过来,忙道:“对,对,对,老爷,子眈说他见过大少爷。大少爷看中了醉仙居的掌柜。巴巴的给人家送了只簪子,老爷,子眈他没有说谎。” 高子眈似为了证明姨娘的话。拼命的点头。 高则诚顿了顿道:“来人,去把大少爷叫来。” “等等!” 高子眈悚然一惊,忙道:“父亲,你听儿子说。大哥他与那姑娘在楼下说话,儿子在包间里。怕冒冒然出去,扰了大哥的好事,所以……” “所以,你大哥并不知道你在醉仙居?” 高则诚双目如电:“还是。你根本不在醉仙居?” 高子眈被逼无奈,浑身轻颤道:“父亲,儿子不敢说谎。大哥拿了支荷花样式。白玉质地的簪子送给人家姑娘,还说……还说……是他一厢情愿。留个念想,日后不会再来纠缠之类的话。” 高子眈见父亲的脸色又阴了一层,又道:“父亲,儿子句句听在耳朵里,不出去,是怕落了大哥的面子啊。父亲找大哥一问便知,那簪子的模样,儿子看得清清楚楚。” 高则诚默然半晌,忽然幽幽吐出一口气道:“这么说来,侯府大小姐听到的那些个闲话,是你指使丫鬟做的?” 高子眈如遭雷击,抱着高则诚腿的手慢慢松开,委顿在地。 什么叫阴差阳错? 什么叫聪明反被聪明误? 林西跪在地上,心头凉成一片。今儿这事,真的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二少爷啊,二少爷,这回怕是凶多吉少啊! 世间事,最令人恐惧的不是你说错了话,而是你所说的每一句话,旁人压根就不信。 书房里一片寂静。 朱姨娘不知想到了什么,连连摆手道:“老爷,这事不是子眈做的。他把大少爷的事情告诉了我,我还告诉了刘妈妈,肯定是刘妈妈做的,子眈他不会……” “住嘴!” 高则诚一声暴怒,喝断了朱姨娘前言不搭后语的辩解。 “你养的好儿子,逛妓院,说谎话,连亲手足都要设计陷害,你看看他干得那些个勾当,哪一桩哪一件是世家子弟该有的行事?我堂堂相府,怎么就生出这样一个祸害来?我今日若不严加管教,他日有何颜面去见高家的列祖更宗!来人,请家法!今天我便要打死这个畜生!” 朱姨娘一见儿子又要挨板子,抱住了高则诚的脚又是哭又是求。 高子眈早已吓得骨软筋酥,哀求连连。 林西跪倒在地上,低垂着头,神色幽暗不明。 陈平,陈和二人立在书房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正僵持着,也不知外头谁唤了一声:“夫人来了!” 林西心头一喜,这回算是有救了。 …… 夜风飒飒,拂过树林发出的哗哗声,被挡在精致的窗户外。 李凤津立在屋子中央,任由丫鬟们为她脱去衣衫,不知想到什么高兴事,嘴里竟呵呵干笑两声。 众丫鬟们心头一惊。大小姐今日从相府回来,怒气冲冲,一连摔了几支美人瓶,发作了好几个下人,这会子怎的又雨过天睛了。惊归惊,众人手上却不敢慢下分毫。 洗罢手,净罢面,李凤津坐在妆奁前,看着镜子里满头珠翠的女子,得意的弯了弯嘴。 “翠儿,你说高相爷收到那信,会不会气得吐出一口血来?” “只怕气得不轻。只是……小姐,奴婢有一事不明白,高府的二少爷也没得罪过小姐,小姐何苦……” 李凤津把手中的凤钗重重往梳妆台上一扔,冷笑道:“这人明明见过我,却睁着眼睛说瞎话,我岂能饶他。” “小姐,醉仙居与万花楼隔着一道墙呢,万一高相爷不信,小姐这信岂不是白写了?”翠儿小心谨慎道。 “我管他白写还是黑写,他让我心里不舒畅,我就要给他添些堵。亏我为了讨好他,连那贱人也放过了,哼,早知道……” 李凤津银牙紧咬,拿过凤钗往地上狠狠一砸,怒道:“大嫂那头。可曾说好了?” 近千两银子的凤钗,在翠儿的脚下四分五裂,翠儿暗暗心疼,面上却不敢表露分毫,忙道:“回小姐,大少奶奶那头已经说好了。明儿一早,她就会往娘家去。” “中午时分。能不能行事?” “大少奶奶说。中午太赶了,怕不能……” “不行,我只要想到那贱人连高子瞻都敢勾搭。便一分钟也等不了。你再跑一趟,跟她说,明天中午若人不到,我便不认她这个大嫂。”李凤津眉头一横。阴恻恻道。 “小姐,这个时候。大少奶奶只怕已经歇下来,不如明儿个……”翠儿为难道。 “我让你去,你便去,吱吱唔唔做什么?”李凤津不悦道。 翠儿忙哄道:“小姐别生气。奴婢这就去。” 李凤津见人出去,方才舒了脸色,洋洋得意的歪在床上。半瞌着眼睛。 高府大少爷英俊挺拔的身姿浮在心头,那深邃如墨一般的眼睛轻轻一抬。李凤津心尖儿微微颤抖,脸上浮现一抹笑意。 高子瞻,我李凤津看上的人,你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不信,咱们走着瞧…… …… 夏茵柔抚着正阳的手袅袅而进。 高则诚见是她,敛了怒意,轻咳一声道:“你怎么来了?” 夏茵柔淡淡一笑,目光落在林西身上,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笑道:“我过来瞧瞧。” 伏在男人脚下的朱姨娘,抬头一见是她,以为是来瞧笑话的,强撑着从地上爬了起来,背过身抹了把泪,又迅速整了整妆容,冷笑道:“夫人好雅兴,深更半夜的有什么可瞧的?” 夏茵柔若无其事的绕到高则诚身边,看都未看朱氏一眼,只对着男人轻轻一叹道:“听丫鬟说老爷在书房动怒,原本不想过来,哪知……” 素手轻轻一抬,指了指书房外头,夏氏惘然一笑道:“倒不得不走这一趟。” 高则诚剑眉一抬:“何事?” 夏氏轻道:“都进来吧!” 说话间,几个丫鬟低垂着头鱼贯而入。 林西跪在地上忍不住抬眼去瞧,只见二小姐跟前的山秀,大少爷跟前的如玉赫然走在前边,身后各自带着一个小丫鬟。 高则诚未料到一下子涌进了许多人,当下不悦道:“出了什么事?” 夏氏低低一叹,目光似有若无的仍在林西身上打转,轻道:“大少爷,二小姐院里丢了东西。” 林西心头咯噔一下,心道这个时候跑到老爷书房里,只怕东西贵重。 高则诚目光扫过那几个丫鬟,板着脸道:“少了什么东西?” 众丫鬟忙跪下,山秀回话道:“回老爷,前头夫人给二小姐定制的五凤朝阳珠钗不见了。” “什么,锦葵的珠钗不见了,哪个下作小人这么大胆子,敢偷主子的东西?”朱姨娘一听,炸了毛。 夏氏微微皱眉,高则诚眼角看得分明,目光淡淡扫过去,朱姨娘及时的住了嘴。 如玉见状,这才轻道:“回老爷,先夫人赏给奴婢的一对赤金累丝长簪不见了。原本也不值当,只是这物什,是先夫人送给奴婢的,在奴婢心中价值连城,所以奴婢不敢隐瞒,求老爷给奴婢作主。” 林西听着,只觉得如玉这话中有话,正欲细思,却见跪在她前头的二少爷,微微侧过脸,眼睛朝她眨了眨。 林西为难的回眨了两下,藏在袖中的手,悄悄伸出来摊开,示意她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高子眈气得几欲吐血,却见父亲目光掠过,忙正正经经的跪好。 孰不知,高则诚并未看他,而是对着如玉深看了两眼。 他认得这丫鬟,原是崔氏亲手挑选,放到大儿子房里的丫鬟,崔氏尚在时,已过了明路,长得很有几分颜色,据说也是人贤德的。 想至此,高则诚目光不由朝夏茵柔看去。后者微微点了点头。 高则诚扶夏氏坐下,目光一凛,冷然道:“你细细说来!” 如玉轻道:“二小姐丢了东西,只怕比奴婢还急,还是让山秀先说吧!” 夏茵柔凝眸于她,眼中有着一抹赞赏。 山秀忙道:“回老爷,今日府里宴请,院子里只留了几个粗使丫鬟看院门,旁的都去了园子里瞧热闹。二小姐回房卸朱翠时,才发现妆奁里的五凤朝阳珠钗不见了。” “找到了没有?”高则诚不耐烦,直言道。 山秀忙道:“回老爷,院里都找遍了,连下人的箱笼都打开来瞧过了,硬是没找到。” 朱姨娘急道:“难不成这物什,插翅膀飞了。一个个的眼睛作什么使的,连小姐的东西都看不好,我要你们何用?” 高则诚一拍桌子,眼睛不客气的剜了几眼,朱姨娘便老实了。 “今儿个府里人多,可有外人到你们院里去?” 山秀沉吟片刻,朝林西瞄了一眼道:“回老爷,奴婢问过了,今儿个只有二少爷跟前的林西,到过二小姐的屋里,说是要拿一本什么字帖。小丫鬟也不懂,就把人放进去了。” 似一块石头砸上林西的天灵盖,砸得她脑袋连同五脏六腑,一片清明,心底连一丝恍惚都没有。 她抬起头,正色道:“回老爷,是大少爷跟前的丫鬟带讯来说,让我到二小姐处拿本柳公权的《玄秘塔碑》,说是一会要用,奴婢这才去的二小姐院里。” “然后呢?”高则诚面无表情道。 然后? 林西立时怔住。 …… 然后她便去了,二小姐院子里只几个小丫鬟在廊下晒着太阳,吃着瓜子,说着闲话。能作主的,半个人影也没有。 一边是大少爷急着要,一边是二小姐院子里没人,林西顿时没了主意。 也不知哪个青衣小丫鬟说,二小姐的书都在她的书房里,让林西自个去书房找找。 林西觉得一个人去不大妥当,必要寻个同伴才行,于是便拉着其中一圆脸丫鬟名唤云初,一道去了二小姐的书房。 二小姐的院子三间正房,两间抱厦,正房的最西侧才是书房,两人从厅堂直接穿过去,在书房寻了片刻,正好外头有人唤了云初一声。 云初让她先找着,去去就来。 林西一心找书,并未在意。 云初去了,须臾便回来,两人在书架的第二层把书寻着,一同出来与小丫鬟们说笑了几句,林西便离了院子。 …… 林西心中闪过异样,暗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于是挺胸抬头,堂堂正正把事情说了个一清二楚。 言毕,屋子里一片寂静,针落可闻!(未完待续) ps:四千字一更! 第一百七十回 人脏并获 那山秀冷笑一声道:“回老爷、夫人,真真是巧了,今儿个二小姐早起在书房梳的头,那一匣子珠翠就扔在了书桌上。 林西身子一哆嗦,忙道:“老爷,夫人,奴婢确实没见近那五凤朝阳珠钗,奴婢……” “老爷,夫人!” 久未出声的如玉截了话,柔声道:“今儿个,林西也去过奴婢的房里。” 林西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擂鼓般的心跳,似要跳出胸膛。她缓缓的垂下了眼帘,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在灯下划出长长的剪影。 高则诚阴阴的看了林西一眼,冷声道:“林西,你去过她的房间?” 林西心中惨然一笑,咬了咬牙道:“回老爷,奴婢去过。奴婢从二小姐处出来,便接着进了大少爷的院子。院里的丫鬟让我把书放在如玉姐姐房里,说是一会儿,如玉姐姐就会来拿的。我依言把书放在桌上,就回了。” 夏茵柔忽然出声道:“没有丫鬟跟着?” “回夫人,奴婢进去就出来了,未作停留,只短短一瞬的时间。大少爷院里的丫鬟都能作证。”林西声音低哑。 “老爷,夫人,她在说谎!”如玉身后的小丫鬟气呼呼道。 高相夫妇对视一眼,高则诚面色不善道:“你说!” 小丫鬟清脆道:“她是进去就出来了,可偏偏行色匆匆,我唤了她几声,她都没理睬,分明是做贼心虚。” 爷爷你个爷爷,林西心头大怒。 我行色匆匆,你说我做贼心虚。我若斯条慢理,你是不是就该说我装得若无其事。 “回老爷,夫人,三小姐在奴婢房里等着,奴婢答应陪三小姐往园子里转转,心里怕三小姐等久了,这才走得急了些!” 朱姨娘一听是三小姐。神色一冷。眼中掠过一丝透亮的恨意,上前对着林西的脸便是一巴掌,目光落在夏氏的脸上。狠狠骂了开来。 “喂不熟的白眼狼,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你护得紧呢,正而八经的主子被人诬陷。你偏连个屁都放不出。二少爷跟前要你这闷葫芦有什么用?你若真是那手脚不干净的,也不用老爷。太太处置,我头一个便饶不了你。” 这一巴掌打得又急又重,林西只觉得半脸边火辣辣,嘴里似有股血腥味涌出。 她强忍着眼中的泪意。咬牙道:“老爷,夫人,奴婢进府四年。手脚从来都是干净的,奴婢从来没做过见不得人的事。请老爷。太太明鉴。” 山秀冷笑道:“老爷,夫人,她又在撒谎。她说她从来没做过见不得人的事,可奴婢明明看到,她喜欢往大少爷跟前钻。” 看来扮鬼吓人实在是太轻了,下回直接索命得了。做人啊,真不能心软,你对敌人心软,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林西心头涌上后悔。 高则诚一听这丫鬟竟想勾引他最得意的儿子,怒道:“可有这回事?” 林西捂着脸哀声道:“回老爷,奴婢从来都有自知之明,不该想的不会想,奴婢没有做过这样的事。” 山秀伶牙俐齿道:“哼,说得倒好听,前些日子夜里,是谁把大少爷勾到跟前,还大言不惭的说喜欢大少爷?老爷,夫人,如玉姐姐亲耳听到的。” 似有一把刀子瞬间扎进林西的胸口,心头居然有微凛的感觉。她未曾料到那日夜间偶遇高大少,为了脱身胡绉的话,居然给人听了去。 如玉幽幽抬起头,柔声道:“回老爷,奴婢那日去寻大少爷,确实……确实听到她……不过后来她又说不敢高攀,已经歇了心思了。” “啪”的一声, 高则诚拍案而起,居高临下看着地上容色不起眼的林西,眼中怒火渐盛。 “一个贱婢,居然也敢屑想相府的少爷,我看你是吃了熊心暴子胆了。” 林西脸上浮起苦笑,目光淡淡,辩无可辩,那就不如不辩。 “老爷,大少爷神仙一般的人,府里丫鬟心中爱慕也是常有的事。这丫鬟已歇了心思,说明她还有几分自知之明。如今之计,并不是计较此事的时候,还是先把东西找着,才是正经。” 林西微瘦蜷缩的身影不知何故,令夏茵柔心头一软,想着这丫鬟往日的伶俐,不由出声帮衬了一句。 “回老爷,夫人,此事极为简单,我家小姐院里上上下下都搜了身,是不是她拿的,只需在她的房里搜一搜,便可见分晓。”山秀及时的献上一计。 林西神情微变,牙齿轻轻咬了咬唇,目中闪过寒光。山秀啊山秀,下回若不把你吓得你五谷丰登,人畜兴旺,我便跟着你姓。 高则诚剑眉一扬,朗声道:“陈平,陈和,去把这丫鬟的箱笼,包袱搜一搜。” “是!”外头二人齐声应和。 …… “如玉,如玉!” “大少爷有什么吩咐?”丫鬟碧水闻声掀了帘子进来。 高子瞻专心着手中的书,指了指书案上的茶盏:“重新沏杯热的来。” “是,大少爷!” 高子瞻听得声音不对,抬眉道:“如玉呢?” “回大少爷,如玉姐姐匆匆忙忙出去了,说是少了什么东西,要去找一找。”碧水伶俐的回答。 高子瞻神情一漠,不悦道:“怎的这个时辰还没回来?派人去找找!” “是,大少爷!” 碧水匆匆忙忙出去,须臾又急匆匆的进来。 “大少爷,如玉姐姐在老爷书房。” “她跑去老爷书房做什么?”高子瞻扔了手中的书,称奇道。 碧水忙道:“听说夫人,二少爷,朱姨娘也都在,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奴婢打听不出来。” 高子瞻微微一愣,心头起疑,撩了衣袍起身道:“我去瞧瞧。” …… “你是说夫人,朱姨娘这会子都在老爷的书房?” 何秋玉一身家常装束,美目微微流转:“可打听出来,前头出了什么事?” 阿瑛端着燕窝递到何氏手边,摇头道:“姨娘。老爷书房有小厮守着。口风紧得很,一点都打探不出来。” 何氏拧眉。 这会子都深更半夜了,居然一个个跑到老爷书房。莫非是在议论白天的事……不大像啊,大少爷的婚事还未急到这种程度啊……如此说来……必是出了什么事。 何氏转了转手腕上翠*滴的镯子,脸上微有不豫之色,片刻后。眼中露出光芒。 “去,你亲自去刘妈妈处打听打听。这老婆子,消息最是灵通。” …… 高子瞻刚到翰墨院门口,便见陈平,陈和拎着几个包袱迎面而来。 高子瞻轻咳嗽一声。陈平二人见是大少爷,忙上前行礼。 高子瞻指了指翰墨院亮如白昼的灯:“出了什么事?” 陈平二人素来与大少爷交好,忙凑上前在其耳边轻语几句。 高子瞻闻言剑眉高挑。脸上微有凝重。 他要那本柳公权的《玄秘塔碑》已有几天了,跟如玉提了提。让她得空了到二少爷院里拿回来。 今日来客人,几个世家的弟子不知何故,聊起字帖一字,他便又想起了那本《玄秘塔碑》,就随口跟子眈说了说。 子眈却道那书在二妹那里,又跟身边的小厮交待了一两句,过后兄弟俩谁都没有放在心上,怎的为了一本字帖,居然闹出了贼? 高子瞻深沉的眸中带着惊奇,正欲问话时,却见陈平,陈和两人已走出数米远。高子瞻紧随而入。 …… 高则诚见大儿子来了,微微点点头,手朝那边椅子一指,目光落在了陈平,陈和二人身上。 “说,可有搜出什么来?” 陈平,陈和对视一眼,把手中的包袱展开,那五凤朝阳珠钗,赤金累丝长簪赫赫然躺在几件衣裳中间,冷冷的散着金光。 众人一声惊呼,纷纷把目光落在林西身上。 林西心中遽然一紧,脸上微有凝滞。她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轰的一下,脑子里一片空白。 谁,谁他娘干的。 山秀冲着她狠狠的啐道:“老爷,夫人,看到没有?就是她拿的,她是个小偷。” 如玉眸色一暗,幽幽道:“林西,你若喜欢这长簪,你说与我听,我给了你便是,何苦来偷呢?传出去,岂不是连二少爷的名声都要带坏?” 朱姨娘一听这话,又气又恨,冲上前劈头盖脸的朝林西打过去,怒骂道:“作死的小贱人,居然敢偷东西,我打死你个黑了心肝的,我打你个手脚不干净的……” 林西不躲不闪,不叫不喊,脸上呆呆的,任由那纤纤素手,落在身上脸上。像个木偶人一般,似乎根本感觉不到疼痛。 她突然记起有一年冬天,老爹带她一路寻医,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银子。父女俩穿得破破烂烂,像个要饭的乞丐。 她饿得头昏眼花,肚子咕辘辘直叫,哪知屋漏偏逢连夜雨,老爹素来健硕的身子,不知何故生了病,父女俩人缩在破庙里头,外头是白茫茫看不到尽头的漫天飞雪,庙里是呼呼直往人衣裳里钻的北风。 就在老爹直呼天要亡我的一瞬间,父女俩惊奇的发现,那菩萨的身侧放着一盘已经干裂成石的馒头,林西搂着老爹的脖子高声欢呼。 彼时她刚刚三岁,认为以老爹的文学修养,至少该说“天无绝从之路”这样高深的话。 哪知父亲抚着她冻裂的小脸蛋,轻轻叹了句:意想不到的有可能是惊喜,但往往可能是惊吓。(未完待续) ps:感谢爱偷懒的鱼的粉红票。 感谢enigmayanxi的打赏! 到这个月底,都只有一更,实在是被女儿折磨得心力憔悴! 第一百七十一回 如人所愿 父亲说这话时,神色虽然淡淡,眼中却像淬了寒冰,没有一丝温度。 果不其然,这馒头上裹满了石灰,根本无法下肚,原是那藏身于破庙的一盘冷馒头,不过是有钱人寻的乐子。 林西到现在都记得父亲的那个眼神,那种冰凉比漫天的飞雪还要冷上三分。 意想不到的时机,意想不到的过程,意想不到的结局,原来一切不过是个局。 林西大彻大悟。 老爹啊,你果然有先见之明,所有意想不到的东西,原来……真的都是惊吓。林西眸色暗沉,寒意一丝一丝渗出。 …… 正阳蹙眉向林西瞧去。她是习武之人,她敏锐的感触到这丫鬟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凛冽与愤怒,似一把灼灼怒火,一点一点的往外溢出。 这个丫鬟虽然丑了些,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却颇为灵动,水灵灵的向你望过来,如那秋水一般明亮,绝不应该像是能做这龌龊事的人。 只是如今证据确凿,连脏物都找了出来,这……正阳心下微微一叹。 陈平不等众人多想,上前一步,又打开其中两个包袱。 “老爷,夫人,瞧瞧这两个包袱,是在床底下找到的,一模一样,都是女子……且非平常人能用。” 朱姨娘气喘吁吁住了手,好奇的伸长了脖子去瞧。 众人一见这包袱里的东西,均呆愣住了,看向林西的目光,越发的有了惊色。 山秀尖声道:“老爷,夫人。必是她从小姐房里偷来的,咱们府里,只有小姐,夫人才能用起得这样的好东西。你们瞧她连这个东西都敢偷,更别说珠啊簪的了。” 朱姨娘一听,气又上来,狠狠的戳了几下林西的脑袋。怒道:“贱婢。连这个东西你都偷,你……你……作死啊!” “父亲!” 高子瞻微红着脸道:“其中一包,是儿子送的!” 此言一出。屋里顿时静寂无声,众人像见了鬼一样的,直瞪着大少爷瞧。 高则诚冷冷的看了眼大儿子,脸上凝起怒意:“你为何要送她这个?” 高子瞻心头一滞。当初他送这东西,原是为了试探一下这人的深浅。哪知…… 一时间,高子瞻竟不知如何回答。 这幅样子落在众人眼里,越发让人感觉到诡异。 如玉涨红着一张俏脸,幽怨的瞧了大少爷一眼。咬牙道:“老爷,夫人,大少爷说这丫鬟没爹没娘的可怜。所以才……这事不怪大少爷,是奴婢听说她刚刚来了葵水……这才自作主张……” 高子瞻未料到如玉挺身而出。心头一热,目光有些深沉。 朱姨娘却冷笑道:“我说如玉啊,你这贤惠也太过了,不过是一个贱婢,哪配用这些个好东西。话又说回来了,大少爷,一个丑丫鬟,还值得你大费周章。你若是想要放在房里,只管跟你二弟吱一声,这会子偷偷摸摸的,是个什么意思?” “住嘴!” 高则诚剑目一横,似刀锋一般落在朱姨娘身上。 “连话都不能说了?” 朱氏轻轻一哼,嘀咕道:“做大哥的看中弟弟房里的丫鬟,这算个怎么回事?” 高则诚一拍桌子,朱氏吓了一大跳,赶紧住了嘴。 “好,好,好,一个贱婢,不仅手脚不干净,居然学着勾引主子,狐媚得主子傻乎乎的上了当,很好……很好,我倒不知我堂堂相府,居然藏着这些个鬼鬼魅魅!” 高子瞻一听父亲这话,显然是要帮他开脱,沉着脸不说话。 陈平轻咳一声,从怀里掏出一方锦帕,奉到高则诚手中,身子遮住了所有人的眼睛,低声道:“老爷,还找到了这个,你瞧瞧?” 高则诚打开锦帕,只一眼,脸上凝聚了寒意。 一个小小的丫鬟,身上居然藏有两千两汇通钱庄的银票,看来这个丫鬟果然是个贼啊。 陈平沉声道:“老爷,这么多银子,很有蹊跷,需得好好审审。” 林西低垂着头,把两人之间的低语听得清清楚楚,心中只有冷笑!倘若这两人能再仔细些,找到的定不止这些。 在屋子的梁上,还有一个包裹,里面有她穿了几年的夜行衣; 夜行衣的中间,是一方油纸包,里头还有几张面皮没用。 旁边放着的是师姐亲手做的荷包,那块令她卖身相府,价值连城的玉,就在荷包里面。 而那两千两银票,之所以随意的塞在衣裳里,那是因为,她压根没把它放在心上过。 她忽然想起前世的一句名台词:“出来混,迟早要还的!”又想到了“人在江湖飘啊,哪能不挨刀啊”, 她惨惨一笑。 老爹啊,今儿个 ——丫头要栽了! …… 朱氏好奇,偏过头去瞧,待看清楚老爷手里握着的,是一叠银票时,惊声尖叫道:“我的个娘啊,咱们府里,真是出了一个江洋大盗啊。连主子的银票都敢偷,这……这贱婢的胆子……真是撑破了天啊!” 高则诚缓缓抬首,脸色阴沉如水,凝聚了寒意,书房中骤然变得肃杀。 “说,这两千两银票,从何而来?” 两千两? 屋子里一阵低呼。 高子眈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的贴身丫鬟,显然是受了惊吓。他虽是相府少爷,每月的月银也只五两,若不是姨娘暗中贴补,别说两千两,就是两百两也存不下来。 而这个容色不显的丫鬟身上居然藏着两千两银子,这……这……高子眈心头呯呯直跳。 林西微黄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只见她轻轻抬起眼眸,先抿了抿嘴角渗出的一丝血迹,随即抚过眼前散乱的头发,清澈的目光对上高相爷。 高则诚眸色一闪。怪不得连子瞻都被她魅惑了……这丫鬟长相虽普通,偏一双眼睛长得极好。又清又亮,说不出的灵动。 林西笑笑。 “老爷,如果我说,这银子是我的,那两件钗簪不是我偷的,老爷可会相信?” 素白的手穿过墨黑的发,眼中的清冷如天边的一轮寒月,晃得高子瞻心头莫名一紧。那双眼睛里,有着他无法以形容的某些东西。 更令他心神不宁的是,这丫鬟居然没有自称奴婢,而是倨傲的用了一个我? 高子瞻几近穿透人心的锐利目光,灼灼的落在林西身上。 “放肆,真真是巧言令色。人脏俱获,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高则诚大怒。 “既如此,一切如人所见,一切如人所愿,老爷还有什么可问的呢?”事到临头,林西半分害怕也无,心中忽然像风一样,轻飘飘的。 当初她踏进这个相府前,父亲就说,世上任何东西,隐藏的再好,都会有露馅的一天。丫头,别怕。 林西嘴角浮上一抹诡异的笑。 丫头从来就没怕过。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能报一个是一个。爷爷的,老子又不是没死过的人,怕他个鸟! 她胸口起伏两下,偏过脸对着高子眈淡淡一笑道:“二少爷,对不住,奴婢帮不了你了,你就对老爷实话实说了罢,再瞒着也没甚意思!” 高子眈心漏一拍。 这丫鬟,这时候,说这话是个什么意思?莫非她想把我拖下水? 朱姨娘见林西冲儿子笑,气得上前又是一巴掌,怒道:“贱婢,勾引大少爷不说,居然还敢勾引我儿子,我打死你这贱婢。” 林西抚着脸,眼中寒光乍起。 朱姨娘素来娇横的人,不知何故被那丫鬟眼中的寒光吓了一跳,连连后退几步,惊呼道:“老爷,你瞧瞧,她还想发狠,这还得了!” 山秀忙上前扶住了朱姨娘道:“姨娘小心,连主子的银票都敢偷,这样的人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一句帮不了你,让高则诚只觉得七窍升烟。果然这信上说的分毫不错。 高则诚拍案而起,手指着高子眈主仆,厉声道:“来人,把这两人给我拖出去,各自打三十大板。这贱婢关进柴门,明日送官!” 朱姨娘一心以为有了林西这丫鬟,老爷早已忘了自家儿子的事。哪里料到,老爷不仅没忘,还居然狠心的要打三十大板。朱姨娘嘤咛一声,扑倒在二少爷身上,嚎啕大哭。 哭着几下,顿时领悟过来,原是林西这丫鬟搞的鬼,对着她又是一阵拳打脚踢。 林西嘴角渗出血迹,眼中却含着笑。 朱姨娘,二少爷,你们欠我林西的,也该还还了。损敌八百,自伤一千,我奉陪了。倘若我有命活着,哪个算计我的,我必十倍以还之。 我以老爹的名义发誓。 …… 高则诚一声令下,无人敢劝。 陈平,陈和及一众小厮,迅速摆开架势,把两人按在凳上,举起大板,霹雳啪啦打了下来。 刚刚五下,那高子眈便受不住,呼爹喊娘疼得直叫唤。 林西听着边上的惨叫,咧着嘴直笑,孰不知这笑落在他人眼中,竟比那哭还难看。 众人中有不忍再看的,有心虚不敢再看的,纷纷把头偏了过去。 唯独高子瞻盯着林西微黄的面庞,一切如人所见,一切如人所愿,这话说来是何意思? 高子瞻眼中闪过痛意。(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二回 一声不吭 板子一记一记,重重的落在林西的屁股上,钻心的疼。手紧紧抱着条案,她依旧咧着嘴,唇角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一声不哼。 血腥味渐渐浓重,眼角慢慢泌出了泪意。前尘往事接踵而来,淡薄如云雾,无边的暗色袭过,林西的脑子渐渐混沌。 她心底暗暗轻叹—— 老爹,丫头好疼啊。 师姐,小西快撑不住了。 师弟,你快来救我啊! …… 林北心头莫名跳了几下,持白子的手一松,棋子陡然而落。 赵晖眼前一亮,随即落下一子,洋洋得意道:“小北啊小北,你也有下错棋的时候,这一盘总该我赢了吧。” 林北默然不语。 赵晖等了半天,没人应声,抬头睨了他一眼,笑道:“小北,要输棋了,脸色也不必这么难看吧,老子我输给你的,还少吗?” 林北淡淡道:“老赵,你打算几时动身回去?” 赵晖紧着眉头不悦道:“才陪老子十来天,便想着要回去,这话听着,老子都想哭。” 林北唇角溢出苦笑:“不知为何,我今儿总觉得心慌,有些放心不下两位师姐。” 赵晖气骂道:“老子与你多年未见,也没听你说过,不放心我。你小子,就是个重色轻友的。” 林北但笑不语,只用眼睛看着他。 赵晖最恨林北这副要笑不笑的模样,偏又最喜欢林北笑眯眯的看向他,他拧了拧眉头的川字,骂道:“老子对你这般好,你就是个忘恩负义的小王八蛋。罢了。罢了,这矿山也瞧过了,事情也办妥了,临沂的姑娘老子也玩过了,没甚可留恋的,两天后,咱们打道回府。” “明天午后吧。晨起。我再陪你到山里转转。”林北道。 修长的手狠狠的朝林北的面上指了几下,赵晖翻了个白眼,气道:“再陪老子下三盘棋。今日不战个你死我活,休想走。” 林北深吸一口气,忍下胸口的不适,对着酒壶饮下几口酒。落下一子。 …… “老爷……别打了……别打了……老爷……” 朱姨娘见儿子下身处隐隐有血迹渗出来,再也忍不住。扑倒在高则诚的脚下,苦苦哀求。 高则诚腿一甩,奈何朱姨娘抱得极牢。 “老爷,他是你的儿子啊。你要是把他打死了,打残了,我也就不活了。” “滚开!” 朱姨娘大哭道:“你索性把我也打死得了。正好眼前落个干净,反正我们母子俩碍着你的眼。你心里巴不得。我苦命的眈儿啊!” “老爷!” 夏氏见那板子落得又狠又准,怕打出了人命,柔柔的唤了一声:“夜深了,动静这般大,怕扰了街坊四邻的清静,不如等明日再说。” 有道是家丑不可外扬。高则诚一听这话,心下有些松动,正欲开口,却被那朱姨娘抢了先。 “滚开,谁要你猫哭耗子假慈悲,自己生不出儿子来,就巴不得老爷打死了我们娘俩,你好称心如意。我呸,做他娘的春秋大梦。我的儿啊,你怎么就这么命苦啊,你若是托生在夫人的肚子里,谁敢动你一根毛啊……我的儿啊!” 夏氏气得脸色一沉,红着眼撇过脸不说话。 高则诚眼角看得分明,怒意更盛,厉声道:“三十板子,一板也不能少。谁若敢包庇,统统撵出府去。那丫鬟明日一早,送到官府。” 陈平二人齐声应下,手上又使出几分劲。 朱姨娘话一出口,便有悔意。又听得男人说了恨话,捂着嘴巴不敢再言,只那泪水似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滚落下来。 一丝波澜沉进高子瞻眼底,渐见寒凉,交握的手筋骨微微泛白,俊美的面上似笼着一层淡霜。 她居然一声不吭? 她为什么一声不吭? 高子瞻缓缓垂下眼帘,随即猛的又抬头,眼中的深沉似要眼那弱小的身影穿透。 …… 春夜风清,凉意浅淡。 长门宫寝殿里传出一声惊呼。 春阳披了衣裳,撩起帷帐,见太后喘着粗气,虚汗淋漓的坐在床上,脸色苍白无比,忙道:“太后,这是怎么了?” 李妍缓缓的移过脸,目光落在春阳脸上,默然半晌。 “替我倒杯热茶来。” 春阳拿起衣裳,轻轻替太后披上,转身也未去倒茶,令宫女们打了热水来,绞了帕子拭汗。 “太后,夜深了,喝了茶怕又难入睡,奴婢给您倒杯温水,润润喉吧。” 李妍摆摆手,缓住心神道:“刚刚做了个恶梦!” “太后梦到什么了?” “梦到……” 李妍语塞,叹了口气道:“不说也罢!几更了!” “回太后,四更的更鼓都已过了半晌了。奴婢扶您睡下吧。” 李妍沉缓了气息,静静道:“一晃先帝过逝,都快半年了。” “太后原来是梦到了先帝啊,可不是快半年了。” 李妍胸口一滞,想着刚刚的那个梦,心底隐隐作痛。 “姚家的人都安置好了?” 春阳沉声道:“太后放心,安置的极为妥当,无人知晓。四周都有护卫守着,不会有什么意外。” 李妍深看了春阳一眼,缓缓道:“你心里定是奇怪,这姚家是哀家的什么人?” 春阳深吸一口凉气。 她十四岁进宫,便一直在太后跟前侍候,一晃已二十多年了。除了逍遥侯府外,未曾听说过太后还有其它的亲戚,心里早就存着疑虑,只是不敢问。 “奴婢只知道把太后吩咐的事情做好,旁的,不敢多问一句。” “很好!” 李妍满意的笑笑。道:“这深宫之中,藏着许多的秘密,不闻不问方才能活得长久。你去吧,帮哀家把灯熄了!” 春阳心头一跳,笑道:“太后,留一盏吧,万一太后有什么事。有它照着奴婢也好跑得快些!” “那……就留一盏吧!” 轻柔的声音缓缓响起。 …… 夜阑。微冷。 月光凉沁沁的洒下,似一张织得密密的网悄无声息的撒落。庭院里高悬的灯笼随着夜风摇曳。 夜,越发的深沉了! 呼吸间有锥心的焦痛。痛彻心骨。每一次呼吸,都是一次割裂般的痛楚。 林西趴在草跺上费力的睁开眼睛,四周黑漆漆,阴森森。没有一丝声响。 她艰难的伸手,下意识的摸了摸脸上。心中吁出一口气。还好,面皮还在。 犀利的疼痛一阵阵的涌上来,浮到四经八脉,鼻尖隐有血腥的味道。 爷爷的。老子的屁股真的开出了花,天旋地转的痛啊。林西眼中渗出泪意。 手指轻轻动了动。果然是流年不利,命犯太岁。林西心中涌出悔意。 想她几个时辰前。还是玉树临风,八面玲珑。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二少爷跟前威风凛凛的大丫鬟,怎的几个时辰后,便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蟊贼了呢? 若不是身后那一*涌上来的疼痛,林西忍不住想,这会不会只是个梦啊! 抑制住心底无助的苍茫,林西咧嘴轻轻一笑。 套用一句男人中的流行语——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这下可好,她不仅湿了鞋,说不定还要失了命。老爹啊,混到这个地步,女儿无地自容啊! 林西敛了心神,慢慢闭上了眼睛,这一日的经历似幻灯片一般,一张一张的在脑海中展现。 许久,那紧闭的眼睛陡然迸发出如箭的目光。林西咬牙切齿,当真不能小觑闺中女子的智商,为了对付她这个小小的丫鬟,居然连三十六计都用上了,高手啊! 高手二字尚未感叹完,耳边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林西凝视静听片刻后,悄无声息的闭上了眼睛。 …… 柴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一个微胖的身影闪了进来,迅速走到林西跟前,伸出两跟手指头,在她鼻间探了探。 “妈妈……还留着一口气!”林西冷不丁的轻语。 熟悉的味道在鼻间萦绕,不用睁眼,都知道来人是谁。 “作死了,你个死蹄子,吓死我了!” 刘妈妈拍着胸口,惊魂不定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林西艰难的动了动身子,虚弱道:“深更半夜,能摸到这里,又不惊动老爷跟前的人,除了妈妈有这个能耐,还会有谁?” 刘妈妈咬着牙沉声道:“这会子能的你,被人算计的时候,聪明劲到哪里去了?” 林西眼中闪过惊色,发了一会愣,有气无力道:“妈妈……信我?” 刘妈妈一屁股坐在林西身侧,长出一口气,叹道:“你跟了我四年,什么得德性,我怎么不知道。通灵阁那些个珠啊宝的,你从来都不会多看一眼,又怎么会去偷二小姐和如玉的首饰,那才值几个家当啊?” “妈妈英明!”林西哽咽。 原来在这个府里,最了解她,最相信她的人,竟是眼前这个妇人。 “我问你,那两千两银票是怎么回事?”刘妈妈半句罗嗦的话都没有,直奔主题。 “妈妈……都知道了?” “你们前头动静这么大,我若再不知道,也就白在这相府里混了这么多年。说,那银票如何来的?” 林西心里挣扎。若实话实说,势必又要牵扯到她为何进府,若偏个谎言,只怕刘妈妈未必会信。 刘妈妈见她不说话,巴掌重重落在林西肩上,沉声道:“不会真的是你……”(未完待续) ps:要感谢的人很多,容包子一一道来。 感谢jojo0926,hr爱我的宝贝,锋利的龙卷风,万木清霜,不识红尘应笑我,夜游人,爱猫乐园,龙在飞,whtiger,秦津,八分满……等书友的粉红票。 感谢幻雪依蓝,爱猫乐园,monica程,午马,enigmayanxi……的打赏,么么哒! 特别感谢为祝福小包子的书友们,redfoxpoppy的留言——那一句稳稳的,直接打动到心里。 老时间,二更奉上! 第一百七十三回 三月初三 嘶的一声,林西疼得冷汗直冒。 “快说,你若不说,我也帮不了你!” “妈妈!” 林西咬牙道:“我要知道自己有这么多银子,何苦卖身做丫鬟。” 刘妈妈人情练达,善于周旋,一听这话深信不疑。 “我说呢,你个无父无母的小丫鬟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银子。哼,能使出这么大手笔的,必不是普通人,放眼相府上下,也只那一人可行。” 林西疼得忍不住哼哼道:“谁?” 刘妈妈冷笑道:“相府就这几个主子。王姨娘小户人家出身,别说是二千两了,私房银子二百两都未必有。朱姨娘自己儿子都保不住,不会是她。何氏没这么大的能耐,能把手伸这么长。依我看,只有她最有嫌疑。” 林西见她分析的头头是道,偏一句话都不在正点子上,哼道:“新夫人,何苦来为难我一个丫鬟?” “你懂什么?你是先夫人买进来的,又一直跟在我身边,你出了差错,不就可以证明先夫人不如她。真真是好计啊,哼,都说咬人的狗不会叫,下一个该动手的人,便是我了吧!我岂能让她如愿!” 刘妈妈一通百通,也不等林西说话,扔下个瓶子,道了句“ 先擦着,我去想办法。”转身就走。 瓶子滚了几滚,落在了几丈外,林西伸手够不着,又挪不动身子,哀叹一声,垂下了眼帘。 痛意一阵阵袭来,思绪渐渐模糊。 …… 朝阳院里。灯火微阑。 “夫人,太医已经来瞧过了。”正阳掀了帘子进来,见夫人正倚在床上瞧着他她,忙上前轻语道。 夏氏蹙眉:“太医怎么说?” “只怕这一个月,二少爷又不能下地了。”正阳摇头道。 “明日从库房里拿些滋补的药,替我送过去。”夏氏轻轻一叹。 正阳淡淡道:“夫人难道又忘了刚刚在书房,朱姨娘是怎么指桑骂槐的了?” 夏氏看了她一眼:“挨板子的不是朱姨娘。是二少爷!” 正阳扬眉。冷笑道:“那小丫鬟也挨了板子呢!” 夏氏不去理睬她,拿起佛珠,拨了起下。觉得心绪有些不宁,遂道:“今日这两件事,有些蹊跷。” 正阳坐在床沿上,深以为然道:“若说二少爷逛妓院。这事我倒是相信。若说那丫鬟偷东西,身上还藏了两千两。这事不大对劲。” 夏氏心下帐然:“你说,蹊跷在什么地方?” 正阳怔怔了道:“蹊跷就蹊跷在林西身上。夫人瞧见没有,板子打下去,那丫鬟硬是一声不吭。试问这府里,有谁能做到。我私心以为,就这般气性的人。应该不会做那种龌龊事?再者说,一个丫鬟身上藏了两千两银子。这话说出去,谁能信?” 夏氏静默片刻道:“我也是这么觉得。看人只需看眼睛。这孩子眼睛清澈,不像是大恶之人。” 正阳冷哼一声,黯然道:“偏偏是人脏俱获。” 夏氏微微沉吟,摇首道:“正是因为人脏俱获,我才觉得疑心,竟会这般巧?你可还记得当年……也是那么巧的事。” 正阳虽然精通武艺,却对药理之事一窍不通。当年夏氏被崔氏下了药,连滑两胎,好不容易又怀上了,岂有不用心之理。所有的吃食衣物,均由正阳亲自过目。 彼此崔氏还有两月便要临盆,朱姨娘怀胎三月,三个女人同时怀孕,高府上下忙作一团。 高相爷似察觉到什么,在夏氏的院里派了四三个经事的婆子,轮班守着,护得像个铁筒一样,连只苍蝇也飞不过去。 崔氏无从下手,便设下一局。她派人在朱姨娘的吃食里下了少量的滑胎药,朱姨娘不明就里,没几天下身便有些见红。 朱氏见红的当天,好巧不巧的崔氏也见了红。随即她又买通常给相府看病的太医,称崔,朱二人身体无任何不妥,查不出见红的原因。 于是,夏氏便成了府中的不祥之物被送去了庄子养胎,等待她的是夏氏精布心布置好的一次绝杀。 原来,一切的巧合,只是人为。所不同的是,在的人藏有明处,在的人藏在暗处。 正阳心中一动,接话道:“夫人是说……这是有人做的局?” 主仆俩交换过眼神,夏氏点点头道:“我若是个丫鬟,怀里揣着两千两,早就赎身出府去了。再者说,哪个主子丢了银子,默不作声的?更何况还是这么大一笔。” “夫人,她不过是个小小的丫鬟,跟人无冤无仇的,谁要这么陷害她?”正阳百思不得其解。 “这便是我不愿意在这深宅大院的原因。” 夏氏眼中一片冰凉:“连个小小的丫鬟都能被人诬陷,想当初我被那崔氏害得滑胎,也不过是人家的眼中钉,肉中刺。” 正阳见夫人说起当年之事,脸上已恨意,心知这些年来的佛经,已让她抛却了愁恨。 “夫人,当年的事,都过去了!” 夏氏的身子微微一僵,心中隐隐作痛。 “正阳啊,如何能过去。我一闭眼,都是那孩子的哭声,当年若不是崔氏将人引了过来,我如何会将她送走,她才刚刚生下……” 夏氏似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悚然一惊,素手捂上嘴,只眼中的泪,无论如何也收不住,滴滴滚落在地上,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夏氏泣不成声道:“正阳,这都是命。命中注定我与她,没有这个缘份。” 正阳暗地里倒抽一口凉气,哽咽道:“夫人,便是没有那些人……小姐……也许……早就……她生下来是这般赢弱,像只猫一样的,我抱在手里。气若游线,只怕活不过……我……” 胸口处没来帕被重重一击,痛到极致,便觉茫然麻木,似被踏存尘世迷津岁月的玄妙虚空,沉沦,挣扎。从此后。只有跪在佛祖面前,闻着那缕缕檀香,心神才有片刻的安宁。 一晃竟已经十四年。 夏氏黯然伤神。伏在正阳怀里久久不语。 “若她还活着,三月初三,便是她的生辰了。” 正阳体会到夫人的伤痛,一种从未有过的悲伤布满了全身。眼中滴下泪来。事实上,她曾经不放心。背着夫人偷偷回去寻过,只可惜,那里早已是废墟一片,她远远看着那烟雾。浑身动弹不得。 “夫人,别再伤心了。小姐她有那块灵玉陪着,下辈子。你们还能再遇见!” 夏氏轻轻一叹,叹声千回百转。 “一个美好的传说罢了。喝了孟婆汤,忘记了前世今生,又怎能再寻见!” “谁说只是传说,咱们岐……” “正阳!” 夏氏厉声喝道,似有一把火在心口灼烧。有些东西是她魂牵梦萦,恨之入骨的,今生今世,她都不要再听见,不想再回头,不会再回头! 正阳自知失言,脸色变了变,一语又关道:“善恶到头终有报,看老天爷饶得了哪一个,无时不报,时候未到罢了。那崔氏精明一世,不也没有十全十美,衬心如意吗,不也遭了报应吗?” “世上之事,哪来趁心如意?不过是曲中求直罢了。” 夏氏的脸上突然浮起了一丝苦笑,那笑看得人心酸。 “夫人……”正阳默了默,低声唤道。 夏氏直起身,捏着帕子拭过眼角的残泪,轻轻道:“今儿老爷在气头上,明日我再与他说说,看看能不能帮这丫鬟一把。” 正阳见她神色释然,忙道:“夫人要帮,势必要查清楚这里头的是非曲折,不知为何,我看着那丫鬟咬着牙,一声不吭的便觉得心疼。不如奴婢帮夫人去查探查探。” 夏氏长出一口气,点头道:“你素来是冷清冷性的人,那丫鬟能让你心疼,倒是她的造化了。查查也好,我倒想看看,这府里谁有那么大的手笔,居然放出了两千两银子做饵?” 正阳微笑点头道:“夫人,我这就去” …… “你说什么,从林西的包袱里搜出了二姐的珠钗和如玉的长簪?” 高鸢尾一把扔了手中的书,柔美的脸上尽是诧异。 “何止如此?听说还有两千两银票。”橙子清脆道。 “两千两?” 屋子里众女一声惊呼,面面相觑。 紫薇不可置信的摇了摇头:“你说那丫鬟身上有二两银子,我还相信,两千两?怎么可能?” 高鸢尾缓缓眯起长眸,如玉的脸庞盈盈泛着光泽。 “便是我存了这些年的月银,也拿不也二百两来。她一个丫鬟,如何来的两千两?” 腊梅一向对林西颇有好感,闻言不禁出声道:“会不会是有人栽脏陷害啊?” 橙子默然低首:“我与她相认这些年,回回发了月银,她花在自个身上的极少,我娘院子里,哪个没受过她的好处?便是我房里的小月,林西都给过她银子。若说她偷懒耍滑,我信;若说她偷东西,便是打死我,我也不信。” 橙子说得动情处,扑通一声跪下:“小姐,奴婢求小姐想想办法,救救她,她必是被人陷害的!” 高鸢尾无声无息的叹了口气,扶起地上的橙子,肃然道:“别说你们不信,便是我也是不信的。只是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一时间如何救得了?” “小姐,荷花与林西共用一个房间,你说会不会是她……”橙子疑心道。(未完待续) ps:看到这里,细心的朋友应该发现了什么! 包子不语! 祝书友们五一节快乐! 第一百七十四回 一波又起 高鸢尾摇摇头:“荷花在府里这些年,从无差错。她跟林西无冤无愁的,为何要害她?再者说,她也拿不出两千两银子来。” “这倒也是,这府里能拿出两千两银子的……”橙子脸色微变,突然捂住了嘴。 高鸢尾心头一凛,眸色渐渐暗沉。 …… 启明星落。 旭日初升。 高门大户里藏不住秘密。 昨夜翰墨院动静这般大,不过是短短几个时辰,相府上上下下都知道欣然院主仆被打一事。 二少爷这人,素来喜颜色,喝个花酒,逛个花楼,那是多大事啊。被老爷逮着,也是时运不济,过几日等老爷气消了,又照样生龙活虎,又不是没挨过打。 因此二少爷一事,并未引起多少波澜。 真正令人惊心动魄,是林西这个不起眼的丫鬟。高府众人暗下纷纷猜测等待林西的,会是怎样一个结局? …… 高则诚在书房将就了一夜后,天将将晓亮,便去了朝春院。 庭院的洒扫的丫鬟,婆子见相爷来,纷纷行礼。高则诚视而不见,径直入了房里。 夏氏此时刚刚起身,见男人进来,微有诧异。 “怎的这么早就来了?” 高则诚坐在床沿,思了思道:“我总觉得那两千两有些疑惑。这样一笔巨款,这丫鬟如何得来?你今日把人唤齐,看看各房各院有没有少银子,若少了,你便着人把她送官;若未少,这事怕有蹊跷。你暗下查探一下。送官的事,缓一天,也是无碍的。” 夏氏展颜笑道:“老爷英明!我也是这般想的。几支珠钗都是有苦主的人,唯有那银子,不清不楚,不明不白,总让人起疑。” 高则诚似想到了什么。低声道:“派人到这丫鬟的家里打探一下。” “老爷?”夏氏惊呼。 高则诚垂着眼道:“我处在这样的位置。不得不多一份心。而且我听说这丫鬟只签了五年的卖身契,若真是……那便不是小事了。” …… 春日暖风,天气晴朗。 林南坐在柜台里。托着个下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昨日这个梦,有些不大吉利。她梦到小西跟着铁蛋几个爬高上低,被师傅揍了一顿。小西疼得哇哇大哭。她和师弟在边上怎么劝,师傅都板着脸不应声。 记忆中。小西虽然调皮,常把自己弄得青一块紫一块的,可师傅从来都是把她捧在手心里的,别说是打。连骂都舍不得骂一句。这个梦委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小南姐,你瞧我穿这身衣裳好不好看?”二丫拉了拉衣角,挑了帘子走出来。赧羞的朝林南一笑。 林南回过神,打量几眼笑道:“真好看。就是稍稍大了些,回头我带你到铺子里做几身合适的?” 二丫连连摆手道:“我不要,小南姐的衣裳我穿着正正好。” 林南拉过她的手,从头上拔下一支翠玉簪子,插到了她头上,嗔笑道:“那些衣裳,你若不嫌弃是我穿过的,看着喜欢的,只管拿去。都说人要衣装,佛要金装,二丫这么一打扮啊,回头你哥他们来,都要不认识了。” “小南姐,使不得,这翠玉簪子值好多钱呢?” “傻丫头,什么钱不钱的,你忘了,小时候我和小西常常到你们家来吃饭,十二娘可曾问我们要过一两银子?”林南佯怒道。 “谢谢小南姐!”二丫摸了摸头上的簪子,欢喜道。 “二丫今儿个,真漂亮!”刚子一边擦桌子,一边回过头咧着嘴笑。 二丫秀眉一挑,嗔看了他一眼,羞着朝林南道:“小南姐,我到厨房去帮忙。” “十二娘呢?今儿怎么没看到她?” “我娘说要帮小西做几身新衣裳,一早就到外头买绣花线去了。” 林南笑道:“十二娘的针线活,就是精细,小西打小就爱穿她做的衣裳。” “小西她,什么时候从那府里出来?”二丫好奇道。 “快了,还只四五个月了。”林南嘴角微扬。 “小南姐,我……我……”二丫素手捏着衣角,扭捏道。 “有什么话,只管说,既然来了,就都是一家人,作什么吱吱唔唔的?”林南素来是个痛快人,最不喜旁人说半句,留半句。 “小南姐,小北哥他……什么时候……回来?”二丫吱唔了两声,羞得面色通红。 “他?” 林南深深笑道:“怕是还有些日子,这回出的是远门,不会那么早的。” “二丫,我没骗你吧?我就说北掌柜回来,还有好几天日子呢。”刚子目光炯炯。 二丫跺了跺脚,瞪了刚子一眼,红着脸去了里间。 林南哑然失笑。 这个二丫,打小就跟在她和小西屁股后面玩。可自打小师弟到了林家村后,一颗心便扑在了小师弟身上,还说这辈子非小师弟不嫁。偏偏林北对她半分意思都没有,一早把话说开了,那二丫还不死心。 林南轻轻一叹,想着心中的担忧,朝刚子招了招手。 “南掌柜,什么事?” 林南从怀里掏出几两银子,塞到刚子手里:“等下午客人走了,到相府门口转转,打听打听这几日府里有什么事?” “掌柜,你是怕?” “总有些心不定,打听打听也是好的。”林南想着萦绕在心头的那个梦,修眉淡蹙。 刚子把银子往怀里一塞,应声道:“掌柜放心!” …… “掌柜,掌柜,外头来了很多官兵。”吕帐房提着袍子一脸惊色的跑进来。 众伙计停下手中的活,目光纷纷看林南。 林南微怔:“咱们醉仙居做生意,素来本份。不用怕,我去去瞧瞧!” “等等!” 不知何时,大厨齐进悄然立在身后。 “南掌柜,北掌柜不在,你一介女流跟官兵打交道,不适合。你且在铺子里看着,我出去瞧瞧!” “对。对。对,南掌柜出去不合适,老齐。我与你一道去!”吕帐房应声附和。 林南想着师弟临走前的交待,将声音放低道:“有道是民不跟官斗,你们小心些,实在不行。花些银子打发得了。” 齐进挺着魁梧的胸膛,点了点头。迈着稳健的步子走了出去,吕帐房随后而出。 伙计刚子,强子,武子三人见状。对视一眼,扔下手中的抹布,紧跟而上。 …… 此时的醉仙居门口。已被官兵团团围住。如此架势,引得过路行人及街坊四邻纷纷驻足而看。 齐进环视一圈。目光幽幽落在领头的人身上。 来人正是顺天府府丞周林。此人三十上下,中等身材,四方脸庞,一副书生派头。 周林眯了眯眼睛,目光落在醉仙居的牌匾上,沉声道:“把你家掌柜叫出来。” 齐进一听这话中打着的官腔,便知来人不善,作揖笑道:“回官爷,我家掌柜出门办事,尚未归来,官爷有何吩咐,只管与在下说?” 周林皱眉道:“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回官爷,在下醉仙居大厨师,姓齐名进。”齐进大大方方道。 “厨师?” 周林面露不屑:“我跟你说不着。听说醉仙居有两个掌柜,难不成,两个掌柜都出门办事去了?” 齐进陪笑道:“回官爷,我家南掌柜今日身体微恙,不方便见客,官爷有话只管与在下说,在下定一字不落的转告。” 周林轻咳一声,边上的小史会意,上前道:“昨日有人来顺天府告状,说你们醉仙居酒中掺水,食材作假,吃坏了肚子,我们要进店去查看查看!” 齐进一听,脸色微变。 吕掌柜忙扯了扯齐进的衣角,示意他不要冲动。 齐进遂笑道:“回官爷,我醉仙居开业至今已近五年,接八方来客,迎四海朋友,从未有过酒中掺水,食材作假一说。敢问官爷,原告在何处,我愿与他场对质。” 周林未曾料到一个掌勺的伙夫,居然说出来的话,比他这个堂堂府丞还文绉绉,心下不喜,又掩面轻咳几下。 小史厉声道:“放肆,你这刁民,是在质疑我府丞大人冤枉你吗?” “不敢,不敢!” 吕帐房推了齐进一把,点头哈腰陪笑着走到府丞身边,低声道:“官爷,有什么事情,好商量!官爷站了半天,请到里头喝杯薄茶……” “废什么话!” 周府丞显然不吃这一套,手用力一推,吕布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 “来人,给我进去查!” “慢着,召召白日,朗朗乾坤,府丞大人便是要查,也得师出有名,倘或有人存心诬陷,坏我醉仙居名声,又该如何?”齐进见吕布被推,心下大怒,半分不让。 周林心下一虚,忍不住出言骂道:“我管你如何?来人,给我查!” 一声令下,十多个官兵齐动,纷纷冲进醉仙居。 齐进未曾料到这些官兵说动手便动手,正欲再拦时,只听得乒乒乓乓几声响动,那角落中封存的数十坛上好的竹叶青应声而碎,瞬时间酒香四溢,引得围观的人群中发出阵阵惊呼。 齐进咬牙切齿,捏着拳头的手,咯咯作响。 刚子三人,六只眼睛齐刷刷瞪着齐进,似在等着他一声令下。(未完待续) ps:感谢107,鱼儿,ureshii,小强的粉红票。 感谢monica程的打赏 第一百七十五回 出尔反尔 吕布见势不妙,忙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抱住齐进的腰身,低声道:“老齐,老齐,今日这事怕是有人故意寻事,有道是民不跟官斗,不若先忍下来等公子回来再作打算。” 齐进如何能忍,挣扎了几下。 吕布一改平日委委缩缩的模样,厉声低喝道:“老齐,公子走时,是如何交待你的!” 话音刚落,却见一条身影从头顶而落,跌在两人脚下,接着第二条,第三条,转眼之间,数十个官兵已在地上哀声嚎叫。 吕布,齐进二人暗道不好,怎的忘了屋里那个一点就着的姑奶奶。 周府丞一见手下被人踢了出来,心头大喜。正愁找不到明正言顺的借口收拾这醉仙居,这下可算逮着。 “醉仙居窝藏江湖人士,对抗朝庭。来人,给我把醉仙居团团围起来,一干人等统统押入大牢。” “谁敢!” 林南一声娇叱,从屋里走出来。 周林只觉眼前一亮。 怪不得这醉仙居,竟惹得李大小姐欲除之而后快,原来……真真是好一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啊 周林强掩心头欢喜,装腔作势道:“来者何人,居然敢对官府动手?” “姑奶奶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醉仙居大掌柜林南是也!”林南秀眉一挑,眼中怒意喷涌。 哟,还是一朵带着刺的玫瑰花,本官喜欢。周林微微沉吟,目光有意无意的落在林南撑得鼓鼓的胸前, “本官念你是个女子,不欲动粗。对抗朝庭是个什么下场。本官不说,姑娘也应该知道。识相的,跟我去衙门里走一趟。若不识相……哼!” “又待如何?” 周林未料到这女子不仅截了他的话,还挑衅的反问了他一句,面色一沉,厉声道:“来人……” “哟,周大人好大的官威啊。吓得奴家都不敢上前相认了!” 人群中。一红衣女子甩着帕子,袅袅娉娉走到周府丞跟前。 “周大人绷着个脸,把青青吓得心口突突直跳呢。不信,大人你摸摸!”说罢,身子微微向前一蹭。 人群中暴发出一阵哄笑。 “快瞧,是万花楼的姑娘!” “长得真美。腰儿真细,身上真香!” “不会是那官爷的相好吧?” “八成是相好。不是相好也是熟客!” …… 周府丞一见来人,脸色顿时青得发黑。 你道为何?原来这府丞大人长得相貌堂堂,一派风流书生模样,然平生唯有一好。便是女人。 家里一妻四妾众多美婢,尚不满足,还时常到妓院*。京城数家妓院。没有他不熟的。赫赫有名的万花楼,一向是他流连过。战斗过的地方。 众目睽睽之下,周府丞怒斥道:“放肆,本官在执行公务,闲杂人等,还不速速滚开!” “哟,周大人怎么翻脸不认人那,前几日你还搂着青青的身子,还说要让青青再放肆一点呢,这么这会子倒要让青青滚开了?你们男人啊,就是负心薄幸,没一个好东西。” 人群中又是一阵暴笑。 “这狗官长得倒是人模人样的。” “当官的威风都耍到女人的身上去了!” …… “你……” 周府丞臊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哟,什么你啊你的,周大人不是最爱唤青青宝贝儿吗?” 青青手中绣帕一甩,身子倚在周府丞的身上,吹气如兰。 轰,人群中笑声震天。 “若不想我把你那点子下作事情都说出来,就别打醉仙居主意。你妹子的小叔子的心头好,就是那位姑奶奶,还没吃上嘴,正惦记着呢。李三爷的脾气,周大人……不会不知吧!”青青趁机附在周府丞耳边轻语。 周府丞如遭雷击。 周府丞的嫡亲妹子周淑仪,是逍遥侯府的大少奶奶。周大人的这个官位,正是亲妹子求了小叔子——侯府的混世魔王李从望,又花了数万两银子,才买到的手。 今日一大早他还未起身,亲妹子便回了娘家,逼着他动用衙门里的关系,去找醉仙居的麻烦。还说只要能把掌柜弄到大牢里,大小姐绝不会少了他的好处。 他哪里能料到,这林南居然是…… 青青把周府丞脸上的一点点变化,都看在眼睛里。 她娇声一笑道:“大人啊,这醉仙居犯了什么法啊,竟惹得大人如此生气?” 周林好歹也是个官,电光闪烁之间,立马弄清了眼前的形势,他一把推开缠在身上的女子,肃声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本官奉命来查探醉仙居酒中掺水的事。南掌柜,刚刚我的手下动粗,你把人踢了出来,两下扯平。现在本官正式会知你,这查,还是要查查的,下官职责在身,还请南掌柜见谅!” 齐进,吕帐房一听这话,心下明了,忙朝林南使脸色。哪知林南正心疼那十几坛上好的竹叶青,根本不接这一茬。 青青妙眼一转,扭着腰又凑到周府丞身边,媚笑道:“要我说,这哪用查啊,用鼻子闻闻就知道了,这满大街的酒味,都能把人醉死,周大人,你瞧瞧,我这小脸蛋是不是红了?” 梯子递到脚底下,周府丞不接,那就是傻蛋,他淡淡的朝身后的小吏看了两眼。 小吏见风使舵的本事委实高超,忙笑道:“大人,姑娘这话说得有理,若是掺了水的酒,必不能如此酒香扑鼻。依小的看,定是有人眼红醉仙居的生意,故意使的坏。” 周府丞抚着稀疏的几根须毛,冠冕堂皇道:“言之有理!本官……” 官字尚未发出声音,只见一个红衣小丫鬟挤到周大人跟前,附耳在其身边低语了几句。 周府丞的脸色如便秘一样难看,他顿了半晌,眼中暴出火光,高声道:“本官岂能被你一个青楼女子三言两语所魅惑,来人,把醉仙居掌柜给我带走。” 情势陡然转变,连周府丞身后的小吏都听得瞠目结舌。 青青浑身一凛,急道:“大人,你……” “再罗嗦一句,一并带走!”周府丞脸色铁青,声音中有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众官兵团团把林南围住。 刚子三人护在林南身前,形成对势。 周府丞冷笑一声:“林南姑娘,若是识相的,就乖乖跟我走,不然……” 周府丞指了指醉仙居招牌。 林南咬牙:“我犯了什么法?” 周府丞硬着头皮道:“姑娘犯了什么法,到了衙门自然会知。我知道姑娘会几下拳脚,劝你别动手,要不然这醉仙居……” 齐进,吕帐房见这狗官出尔反尔,便知其身后大有来头,两人交换个眼色,心道今日之事必不能善了,但无论如何不能让人把南掌柜带走,正欲行事。 “不可妄动,此人的妹子是逍遥侯府的大少奶奶,必是那李凤津要害小南。你们速速派人去找李从望,再派人跟住那红衣小丫鬟。”青青捏着帕子捂住嘴,低声急道。 “你这个狗官!” 一只绣花鞋砸向周府丞,避闪不及,那绣花鞋正中脑门。 齐、吕来不及思虑,抬眼望去,十二娘光着一只脚,手中挎着竹篮,不知何时立在人群中。 周府丞脑羞成怒,捂着脑门子喊道:“抓起来,抓起来!” 说话间,已有两人官兵一左一右架住了人。十二娘未曾见过这阵势,吓得腿一软,半句话也说不出。 “放开她,我跟你们走。”林南杏目生寒,玉手一指十二娘。 此言一出,众路人看向林南的目光微有不同,这姑娘不仅生得美,为人更有几分侠义,不由同情心渐起,纷纷指着周府丞议论。 “这狗官不会是看中了人家姑娘吧,要不然好好的为什么要抓人?” “什么酒中掺水,出耳反耳,必有隐情!” “当官的了不起啊?就能随便抓人啊?走,到顺天府看热闹去。” …… 周府丞一见这势头,心中大恨,朝身侧的红衣小丫鬟看了两眼,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青青灵机一动,大声道:“各位乡亲父老,这狗官的官位是花了两万两银子买来的,他还常到万花楼来喝花酒,乡亲们,他定是看中了掌柜的美色,想要把人抢了去啊!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天子脚下,还有没有王法啊……” 周府丞见自己的老底都被人揭了开来,急得一脚踢在小吏身上:“带走,带走,把这妓女也给我带走!” 青青朝齐、吕二人打了个眼色,狠狠的嘲周府丞啐道:“狗官,走就走,老娘正好去顺天府认认门,顺便看看你这狗官打的什么主意。乡亲们啊,快去瞧热闹啊……” 周府丞气得眼中喷火。这个妓女坏他的好事,令他颜面扫地,等有朝一日…… 青青看清周府丞眼中的怒火,心知此事将人得罪开了,身子微微一颤。怕他个鬼,走一步,算一步,这狗官想一手遮天,也没那么容易。 众人被青青的一番唱念作打吸引住,未曾瞧见齐进脚下施了功夫,悄俏隐到林南身边低语了几句。 林南遽然变色,眼中寒光四起。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六回 仗势欺人 太液池边,春风不解禁扬花,伏堤垂柳扑人面。 池边小径上,李太后被人簇拥着,徐徐而行。身后跟着几位先帝的嫔妃,及一干宫女,一路说说笑笑,煞是热闹。 夏公公迎面而来,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李太后玉手高抬,指了指远处的亭子,笑道:“你们先往那亭子里坐坐,哀家随后便来。” 众人行礼,纷纷离去。 “回太后,逍遥侯传来快讯,已在回程途中。”夏公公待人走远,笑着上前道。 “侯爷还有其他话吗?”李太后持柳条的手微微一颤。 夏公公笑道:“回太后,侯爷说事情已经有了眉目。” 李太后长出一口气,展颜喜道:“快,派人迎出三百里外。” “这……太后,侯爷便是快马加鞭,也要明日晨时才能……” 李太后目色一冷。 夏东把剩下的话尽数咽下,应了声后,行过礼匆匆离去。 李太后见事情有了眉目,心情大悦,笑眯眯道:“皇帝这会在做什么?” 春阳上前笑道:“回太后,看时辰,这会子应该刚刚下朝,说不定正往长门宫请安去呢!” 李太后笑道:“派人去瞧瞧,若真到了,就把皇帝请过来,今日天气甚好,正好陪哀家在这园子里走一走。” 春阳朝身后的宫女交待几句,上前搀扶道:“太后小心脚下,奴婢扶您到亭子里去坐坐。” 李太后瞧了眼亭子里的姹紫嫣红,摇头道:“不必了,离了哀家。她们几个也能松快些。对了,昨儿个相府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传出来?” “太后,哪里会有这么快?” 春阳笑道:“到底是终身大事,总得容人家大少爷思虑思虑吧,说不定过几日便有消息了。” 李太后抚了抚手中的柳条,眸光静远:“等过几日。外命妇朝谒的时候。我再来问问!” “皇上驾到!” “太后,皇上来了!”春阳低语。 李太后展颜道:“来得真快,抚哀家迎迎去!” 春阳笑道:“皇上脚程快。太后您慢些走,不急这一时!” …… “儿臣拜见母后!”一身明黄龙袍,剑目星眉,与生俱来的王者风范。令人眼前一亮。 “皇帝下朝了!”李太后抚着皇袍上的一抹皱褶。 “母后今日又偷懒,放儿臣一人上朝。那些个文武百官见母后未到,一个个朝朕发难,刁钻之极!” 李太后笑道:“那些老家伙又说些什么?” 赵靖琪思了几思道:“倒也没说什么,无非是让朕励精图治那些话。” 李太后拍拍皇帝的手:“皇帝啊。下君者,用己之力;中君者,用人之能;上君者。用人之智。如何用,是门学问。皇帝应该好好学学!” 赵靖琪心下有些烦躁,却不敢在脸上显出,只扯着李太后宽大的衣袖道:“母后,儿臣年幼,需得母后在旁扶持,母后若有空,多陪儿臣上朝,儿臣定会跟母后好好学习为君之道!” “皇帝慎言。” 李太后淡淡笑道:“母后如何知晓为君之道?不过是跟着先帝多看了几本奏章罢了。” “母后的才智,连父皇都夸。”赵靖琪陪着笑,手轻轻扯了扯太后宽大的衣袖。。 李太后笑意深深,叹道:“罢了,哀家不得不再操劳几年。” “多谢母后体恤儿臣!”赵靖琪面露喜色行礼道。 李太后虚抚一把,赵靖琪适时扶住太后的手,母子二人并肩齐躯。 “皇帝,再过几日,诸王及宋年将军要进京拜谒先帝,礼部准备的如何?” “已经准备妥当!” 李太后沉吟半晌,道:“这回留你几位王叔在京,多住些时日。宋将军拜谒过后,及时启程,边关不可一日无将军。” “母后,为何要多留些时日?去了各自封地,岂不太平?”赵靖琪不明所以。 李太后眼眸深深:“新朝旧朝更迭,这些老家伙都是狐狸,鼻子灵的很,哀家要好好的与他们叙叙旧!” 赵靖琪虽不喜朝庭事务,却也深知当初先帝登基时,诸王争得你死我活。母后此番行事,也是为了旁敲测击,隔山震虎一番。 遂应道:“母后放心,儿臣明白。” 李太后见他一点就通,眼中颇有欣慰之色。 太液池边春色正浓,赵靖琪扶太后缓缓而行,阳光将二人身形拉长。春阳,松公公等一众人远远跟在身后。 “母后,儿臣这几日给母后画了一张画相,昨晚刚刚收笔,回头送给母后瞧瞧。”赵靖琪喜滋滋道。 李太后脸露惊喜:“噢,哀家定要好好瞧瞧这画如何。” “母后的仙人玉姿,气度万千,岂是一张画便能画尽的?” “皇帝啊,你这张巧嘴……” “母后,儿臣这几日习画,颇有几分心得……” “噢,说给哀家听听……” 母子二人渐行渐远! …… “娘,小南姐被抓起来了,我们怎么办呢?”二丫倚在十二娘怀里,轻声抽泣。 十二娘显然还未从惊吓中缓过神来,半张着嘴,目光看向吕,齐二人。 齐进略思片刻,迅速道:“强子,你陪吕掌柜一道,去逍遥侯府找李从望。刚子,你守着铺子,照看好十二娘和二丫。我去……” “吕帐房……齐大厨……” 伙计武子飞快的跑进铺子:“打听出来了,那丫鬟上了一辆翠幄清油车,车身上有个李字,果然如青青姑娘所料,是逍遥侯爷的人。” “车里坐的是何人?” 武子倒了盅茶。一饮而尽,气喘吁吁道:“我心里急,怕铺子有事,想着反正逃不脱是侯府的人,便没有再跟。” 齐进眼含赞赏:“该是如此。武子,你亲自给北掌柜捎个信去,事不迟疑。立马出发。” 武子一改往日懒散的样子。目中精光一闪,抱拳而出。 吕帐房忽然道:“那你呢?” 齐进眼露寒光道:“老吕,给我些银子。阎王易见,小鬼难缠,我到顺天府去打点一下,也省得掌柜在里头吃苦! 吕帐房心下明了。忙道:“分头行动!” …… 顺天府的女牢房里,潮湿。霉烂腐臭充斥其中。林南、青青背靠而坐。 林南头微微一昂,叹道:“你又何苦进来?” 青青媚媚一笑,眼中似有光芒:“奴家愿意,你管得着吗?怎样。我今儿的身段,还行吧?脸上的妆,美不美?” 林南回过脸。定定看了她两眼,苦笑道:“美。美得不像个样子,只是……” 青青秀面芙蓉一笑开,轻道:“他日你救我于水火,今日你落难,我若不救,如何对得起咱们姐妹这四年的情份。” 林南气笑道:“我都忘了,偏你还记得!这些年,我在你房里,也没少蹭吃蹭喝偷看的,这情份早还了。” “放屁!” 青青媚眼一横,啐道:“合着姑奶奶不知道,万花楼几十位姑娘,哪个房里不好去,偏来我房里。不过是怕我又挨了打罢了!” “罢,罢,罢,你若愿来,我不拦着,只是这污秽之地……” “我青青也非什么高贵之人,你林南能呆,我如何呆不得!” 话及一半,一阵恶臭扑来,两人忙捂住了口鼻。 林南脸色大变,怒骂道:“他奶奶的,要是让我查出谁在背后捣的鬼,姑奶奶我……” “还用查吗?” 青青幽幽的声音带着冷意:“那狗官姓周名林,原是工部员外郎周明德的长子。” “工部员外郎?那是官宦人家啊!”林南心头惊讶。 “屁个官宦人家,他老子的官是正而八经读书读出来的,如今嘛……排场摆得大些,内里早已虫吃鼠咬了。”青青冷哼道。 “青青如何知道这些?” “嗨,那周林最喜酒色二字,酒至七分,姑娘搂在怀里,连昨儿夜里歇在哪房小妾屋里都肯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周家府里那点子破事,万花楼哪个姑娘不知道?” 青青冷笑道:“这周林有个亲妹妹叫周顺英,女工指针,知书识字,出落得脸衬桃花,眉弯新月,二八年华,嫁到了逍遥侯府,作了大少奶奶。那狗官便是依仗着她妹子,这才花了点银子弄了个官当当。” 林南奇道:“这与我,有何干系?” 青青见她犹不明白,遂道:“我与你说,李从望的大哥李从德有两房妾室,都是顶呱呱的厉害之人,那周顺英虽然是官宦人家出来的小姐,奈何为人软弱,跟本压制不住。最近那李从德又在外头养了房外室,这周顺英为了拿捏自个男人,便一门心思的想讨好李凤津这个小姑子。” 林南秀眉一挑,沉吟道:“这么说来……” “你想啊,放眼这京城,谁跟你南掌柜有过节?你忘了,李凤津与高家大少爷正议着亲,那高家大少爷却巴巴的给你送了簪子来,我估摸着,就是这一茬。” 林南一愣,这才想起被她扔入妆奁的那只白玉簪子,叹道:“原是为了这个!” 青青适时补了一句:“若我没有猜错,那红衣小丫鬟必是那李凤津的人。若不然,凭姑奶奶我那几句,狗官还不乖乖放人?” 林南脸色渐渐阴沉:“这高门大户的人,没一个是好人,仗势欺人太甚!” “南掌柜,谁仗势欺人啊?”一个脆亮的女声冷冷响起。(未完待续) ps:感谢redfoxpoppy、451520的打赏,么么哒! 第一百七十七回 流言又起 不用转身去瞧,也知来人是谁! 林南低着头恍若未闻。 青青手胳膊暗暗推了她一把,起身陪笑道:“大小姐怎的来了?这地方破破烂烂的,没有污了大小姐的眼?” 昏暗的光线下,李凤津一身华贵的衣衫,头戴朱钗,摇摇走上前。紧跟其身后的锦衣女子,身量丰腴,容色娇美,看穿戴,必是那侯府大少奶奶周顺英。 李凤津斜斜睨了一眼地上之人,冷笑道:“我道是谁?原是你这个贱人,怎么着,好好的万花楼不呆,居然跑这里来吃牢饭?” 青青不怒反笑道:“大小姐来得正好,我是被冤枉的,大小姐快救救我!” “冤枉?” 李凤津冷笑:“光天化日之下,贿赂,胁迫当朝官员,我倒没瞧出来你冤枉在哪里。” 青青偏过脸与林南交汇一个眼神,两人心下确凿,此番入狱必是她暗中搞鬼无疑。 林南抬头恨恨道:“你待如何?” 李凤津笑道:“南掌柜果然是个聪明人。我不待如何,就是看你不顺眼,所以,把你弄进牢里来玩玩!” “你……”林南冲上前想要理论,被青青死死抱住。 “小南,忍住!”青青低声喝道。 李凤津拿着绢子拭着嘴角,得意的笑道:“你们这帮刁民,敢跟我作对,这便是下场。” 青青陪笑道:“大小姐,我们与大小姐无冤无仇的,大小姐何苦这样对我们?” “无冤无仇?” 李凤津拿着绢子掩着恶臭,目光冷冷的落在林南脸上。 “你勾引我家从望不说,居然还攀附上了相府的大少爷。脚踏两条船,真真水性扬花。” “长得如花似玉,怪不得会狐媚人的。”周顺英捂着口鼻,似想到了什么,一脸的嫌弃。 “平头百姓,没见过世面,眼里都盯着那富贵呢。” 李凤津鼻子里喷出两道冷气:“贱人。我劝你安份守已些。别想着一步登天,若不然,下回可就不止吃牢饭这般简单了。 贝齿咬上红唇。林南心头滴出涓涓恨意来,身子挣扎了几下,奈何被青青抱得死死。 李凤津见这两人被骂得一句话也不敢回,心头畅快无比。轻笑道:“得了,好好呆着吧。等本小姐心情舒畅了,便让你们出去。” 说罢,眉梢轻轻一挑,趾高气昂转身。脚还未迈出步,似又想到了什么,翩翩转身道:“忘了跟你说了。从望他去了西山打猎,没个三五日。怕不会回来,只怕是……救不了你了……哈哈哈哈……” 笑声阴冷且刺耳,周顺英深看了林南一眼,跟着一道离去。 “小南!”觉察到怀中之人怒意喷涌,青青赶紧低低的唤了一声。 “放心,这帐我记在心里,早晚一天……”林南美目森然。 “瞧什么瞧?还不给我老实些!”满脸横肉的女牢头走过了斥骂道。 青青熟知人情事故,放开林南,迅速拔下头上的凤钗,递到女牢头手里,陪笑道:“大姐,你也看到了,我们没犯什么罪,不过是得罪了人罢了……大姐多多担待,多多担待!” 女牢头毫不客气的把凤钗收进怀里,四下打量几下,压低了声道:“外头已经有人打点过了,若不然,凭你们两人娇滴滴的姑娘,进得这暗无天日的牢里,还不给人活活吃了?放心,有我在,没人欺负你们!” “多谢大姐,改日出去,必有厚报!” 女牢头看了两人一眼,低声道:“得罪谁不好,偏得罪她?别说是你们,便是我们府尹大人见了那位,也只有陪笑的份!” 言闭,脸色一变,手中的鞭子抽得牢门啪啪作响,声音陡然拔高了三分,骂骂咧咧的走开了。 …… 正阳目不斜视,匆匆忙忙踏入朝春院。 “太太,二小姐院里的人和大少爷院里的人都问过了,与山秀,如玉说得一模一样,半分错都没有。” 夏氏扔下手中的帐本,揉了揉太阳穴,头疼道:“这么说,确是她做的。” 正阳摇摇头又点点头:“不好说。奴婢总觉得有些蹊跷,可偏偏什么证据都找不到。” “你也算是为她尽了心了!”夏氏叹道。 正阳想了想又道:“那两千两,奴婢各个院里都问过了,都说没有少银子。” 夏氏想起男人临走前的交待,愣了半晌道:“既然证据确凿,这丫鬟必是保不住了。罢了,等去打探的人回来,回了老爷再说罢!” 正阳还未回话,夏氏又道:“那丫鬟现在如何?” 正阳叹道:“我刚刚去瞧过了,伤得极重,下半身动弹不得,额头有些烫手。看到我来,睁了睁眼睛,一句话也不说。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奴婢刚刚一圈走下来,好些个丫鬟,婆子悄悄的拦住了我,说这事定不会是她做的,央求我再细细查查。”正阳倒了杯茶,一气饮下。 “噢?” 夏氏挑眉:“这是为何?” “刚开始我也奇怪,后来问了才知道,这些人都受过她的好处。” 夏氏眸色一暗,沉吟不语。 “夫人,我还打听到一件事。” “你说!” 正阳微一犹豫,仍道:“府里有流言说,林西被搜出来的两千两,是……是夫人故意指使人做的。” 夏氏一惊,眼中寒意掠过:“流言从何而起?” 正阳紧紧了眉头:“查不出来,我也是路过园子,听到几个丫鬟在悄声议论。她们说林西是崔氏买进来的,夫人拿她开刀,是想杀鸡给猴看。” 夏氏身子轻轻一颤,阖上双目。叹道:“未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随他们如何去说。你让人把柴房看牢些,喂些吃食给那丫鬟,万万不可让她出事,没的让人说,我这后来的,容不下前头的人。” 正阳目色一沉。恭敬道:“是。夫人!” …… 日头西落。 林西迷迷糊糊被外头的声音吵醒,睁开眼睛,尖锐的疼痛如火烧一般。 她哽咽的吸了口气。正欲凝神静听,门吱呀一声,一个身影扑到跟前。她浑身一凛,一只手已抚上她的额头。唇边多了只茶盅。 她张嘴猛喝了几口,舒服的幽幽叹出一口气。 “橙子姐姐。还是你对我好。” 橙子见她说话的声音微不可支,不由心下一痛,道:“你且忍着,我娘偷偷去求大少爷了。你放心。总会想出办法的。” 还找他?若不是他心血来潮要找什么字帖,至于现在被打成这样吗?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橙子听着外头的声响,警觉道。 “不是说……要把我送官的吗。怎的没了动静?” 橙子压低了声道:“我也不知道。” 林西想了想,颤抖着声音道:“橙子。你……帮我去做一件事。” “什么事?” “你去问一下三小姐,我去要书那会,有谁到过我的房里?” 橙子一愣,当下会意道:“放心,我立马就去问。” “等……等等!” “还有何事?” 自己如今被打成这副模样,师姐,师弟若知道了,必要大动干戈,还是暂时不说的为好。再者说,自己平白无辜背了个偷盗的罪名,如何甘心就这样灰溜溜的离了去?便是要走,也得走得光明正大,走得清清白白,绝不能辱没了林家世代清白的名声。 林西思了几思,终是叹了口气道:“没事了!” “那晚上我再来!”说罢,手轻轻在林西头上拍了两拍,橙子迅速起身离去。 林西听着外头的动静,慢慢的阖上了眼睛。 自打跟了二少爷后,又因着离出府时间将将半年,林西便觉着自己的智商没有什么增长,居然被人陷害至此,才后知后觉发现不对,哪还有半分往日的聪明伶俐劲。 林西啊林西,让你不动脑子,活该挨了打。你以为宅门里弱不禁风的女子,只会斗斗嘴,吃吃醋,耍耍小心眼啊?错,人家长袖善舞,暗藏杀机,分分钟能取人首级 疼痛猛的袭上来,林西咬了牙,哼哼两声,渐渐没了意识! …… 夜幕低垂。 醉仙居门前的数只大红灯笼未曾像往日那样点得透亮。众食客们见大门紧闭,不得不扫兴而去。 醉仙居大堂的一角,几人围坐在一处。 “老吕,你那头如何?” 吕帐房抚着稀疏的几根胡子,愁道:“李从望昨日去西山打猎,只怕还有几日才能回。你那边呢?” 齐进目色一暗:“上下都打点好了,南掌柜和青青姑娘在里头不会有事,只是那边传出消息来说,人必是要关几天的。” 刚子插话道:“齐爷,白日里万花楼的妈妈过来闹了一场,狠狠的把青青姑娘骂了一顿,气呼呼的走了,还放言说等人回来,再收拾。” 吕帐房微微一滞,叹道:“往日,我还常劝着掌柜别老往那万花楼跑,于姑娘家的名声不好。哪里知道,关键时候,竟是青青姑娘站出来帮掌柜说话,真真是……” 众人一想到青青在醉仙居门口闹的那一出,心中均叹出一口气。 世人都道戏子无情,婊子无义,又有谁知道人情似水分高下,世事如云任卷舒,若论道义,青青姑娘巾帼不让须眉。 强子怒上心头,一拍桌子道:“哼,那李凤津公报私仇,齐爷,让我今儿夜里杀过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八回 露出真容 齐进冷冷的横了他一眼,沉声道:“杀什么杀,你想给公子惹出麻烦来?坐下!” 强子年轻的脸庞,心有不甘涨得通红,气道:“那咱们就任由别人欺负到头上。我苦练这一身功夫,难不成连南掌柜都护不住?公子回来,咱们怎么交待!” 刚子把人按坐在椅子上,劝道:“急什么?听齐爷的!” 吕帐房道:“年轻人,气盛些是应该,只是凡事还需动动脑子,尚未走到那一步,切不可因小失大。” 齐进思了思道:“老吕说得对,李凤津趁着李从望不在京,故意找南掌柜的茬,她不敢把人关多久的,李从望回京前,肯定会把人放了。咱们且耐心等几日。” “可南掌柜,青青姑娘娇滴滴的人儿,就算没有旁人欺负,在那污秽不堪之地,又如何能熬得过去?”强子忿忿道。 齐进剑眉一挑:“那你待如何?” “这……” 强子语塞,一时想不出话应对,自找台阶下:“那醉仙居这几日,就不开门了!” 齐进与吕布对视一眼,刚要说话,却听得大门被敲得啪啪直响。 刚子一个跃身,透过门缝去瞧,低声道:“齐爷,是铁蛋,求财他们。” 齐进眼色一眯,沉声道:“都给我隐着些,别把老底给漏了。我要出去一趟。” “哪里去!”吕布忙拦道。 敲门声又急又响,齐进抬了抬下巴,示意道:“回来再说!” 屋中三人不约而同点头。 齐进从后门走后,吕布眯着眼睛轻地声道:“把人放进来!” …… 高子瞻背手静立柴房前,目色深深。他长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就着窗外的月光,隔着半近不近的距离,一个黑影趴伏在草堆上,一动不动。 高子瞻默默看了一会,心中似有犹豫挣扎。 今日刘妈妈来找他,言语中暗示那丫鬟是母亲看中的人。母亲看人素来*不离十。如此恶行,必不会是那丫鬟所为,定是有人栽赃陷害。 高子瞻没由来的想起那日夜里。这丫鬟跪在地上与荷花说的一番话,眉心带着凝滞,刘妈妈后面的话,未听进去半分。 一天一夜。凳子上血肉模糊的人儿,竟丝丝牵动着他的心。一闭上眼。脑海中竟全是那人儿的各种表情,或陪笑,或谄媚,或不屑。或发愣……高子瞻望着林西苦笑。 半晌他走上前蹲下,抬起手顿在半空,一颗心竟呯呯直跳。凝神片刻。眼中忽然闪耀过明亮的一点精光。 月色透过门缝,淡淡的落在草堆上。那人儿身上似笼着一层莹光,露出一段似羊脂白玉般的颈脖。颈脖往上,却是暗沉的面庞。 高子瞻神志清明,脑中如有闪电照过,手轻轻落在那黄白分明处,一寸寸抚摸,一寸寸婆娑。 一边是触手的细腻润滑,另一边是粗糙的微涩,手感完全不同。 原来如此! 竟是如此! 高子瞻跌坐在地,有些失魂落魄。 …… 如同久远的时光里,趴在师姐的身侧。师姐低低的呼吸从头上传来,静静的微不可察。冰凉的手指覆在她的身上,在布满淤清的肌肤上来回反复。 林西舒服的叹了口气,忽然心下泛起警觉,她猛的睁开眼睛,黑瞳微微收缩,一个黑影坐在她身侧。 “谁!”嘶哑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尤为突兀。 “你是谁,为什么到高府来?”低沉的声音在屋子里缓缓响起。 林西回忆起刚刚身上的冰凉,隐约猜到了什么,这厮只怕是什么都知道了。 “你是谁,为什么到高府来!”一模一样的问话,只是语调加重几许。 恻然转首,入眼的是一双略带薄怒的眼睛,林西心中一惊。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高子瞻俊眉轻抬:“那日我与瑾辰下棋,你似无意落下一子,我心里便存疑。还有那日子眈醉酒,你被罚跪,在庭院里说的那几句话,我听得一清二楚。” 林西欲哭无泪。原来她竟被她唯一拿得出手的棋艺,给出卖了。真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林西苦笑,大少爷啊大少爷,我与你近无冤,远无仇,你何苦处心积虑的针对我?我不过是个奉父命卖身进府的丫鬟! 高子瞻见她默不作声,微有怒意,沉声道:“你是什么人,隐在高府意欲何为?” 林西心道你是复读机吗?问了一遍又一遍。再者说了,你问,我就一定要答吗?反正我一没害人,二没偷东西,都已然这样了,爱咋咋地吧,老子不奉陪了! 林西轻轻睨了他一眼,撇过脸,沉默对之。言语在此时已是徒然,倒不如省点力气。下半身火烧火燎,她得撑下去。 高子瞻被林西的冷漠激怒,厉声道:“你若再不肯说,我便让你……” “请便!” “你……” 高子瞻怒目而视,忽然直起身,按住林西的脑袋:“我倒要看看,你是何方神圣?” “你敢!” 林西心头一急,挣扎着躲闪,奈何腰部以下如灼如烧,分毫动不得 只听得“嘶”一声。 林西停止了挣扎,一切安静如初。 …… 月光下,女子如出水芙蓉般的脸惨白无人色,眉若远山,鼻腻琼脂,唇似红菱,若不是那半边脸红肿着,真似美的从画中走出来一般。 高子瞻如遭雷击。饶是他心中幻想过无数次,也未曾想到是这样的一张脸。 林西乍乍然露出真容,又气又急,又羞又怒,端的是百般滋味涌上心头。想着自己一如花少女。居然沦落到任人宰割的份上,眼泪簌簌而下。 “你……你……”饶是高子瞻心中有过准备,也未曾料到面皮下的脸倾城绝色,素来沉默稳重的他顿时慌作一团。 “你……别哭,我……不是故意的。”高子瞻颊上腾起两片红云,很是手足无措。 林西泪眼朦胧的看了他一眼,觉得眼皮似有千金重。胸口似有一团火灼烧着。慢慢的转过了脸。 高子瞻一窘,眸色沉了下来。 …… 时间一点点流逝,柴房里一人俯卧。一人静坐,半分声响也无。 许久,高子瞻轻咳一声,不自觉的放柔了语气。 “你叫什么?” …… “多大了?” …… “哪里人士?” …… “为什么要卖身进高府?” …… “东西。银子是不是你拿的?” …… 林西趴伏在草堆上,久未作声。 高子瞻等了片刻感觉不对。直起身抬眼去瞧。 素来黑亮灵动的眼睛不知何时,已经闭上。长长的睫毛像扇子一样,在脸上投下剪影。剪影下,是如胭脂般的潮红。 高子瞻心道不妙。伸手抚额,如同被针扎了一样,迅速的缩了回去。目光往下移。青色的衣衫上,已是血迹斑斑。一颗心揪作一团。 同样三十记板子,子眈是被人抬回院子,请来太医仔细清洗伤口,扶脉问药;她却是被人拖进了柴房,一天一夜无人问津。更何况男子与女子身体不同,若是…… 高子瞻剑眉一紧,脱下衣裳,轻轻覆在林西身上,凑近了道:“你且等一等,我回房给你拿了药再来!” 言罢,起身看了地上人一眼,转身虚掩了门,迅速走进了夜色中。 黑暗中,一个纤巧的身影自墙角隐出,悄无声息的走到柴房门口,玉手轻轻推开了门。 如水的月光倾泻而入,斜斜的照在草堆上。那身影微微一僵,眸中的寒光顿起。 一切万籁俱寂。 …… 月明星稀。 朝阳院里,高则诚疲倦的倚在塌上,接过丫鬟递来了醒酒汤,一口饮尽。今日从衙门里出来,被几个同僚拦住,席间多饮了几杯,闹得有些晚,微有些薄醉。 夏氏绞了湿毛巾,递到男人手上,柔声道:“老爷,今日派高华出去打探,人到现在还未回来,不会有什么事吧?” 高则诚接过毛巾,擦了把脸,口齿有些模糊道:“高华这人做事,素来妥贴,哪会有什么事?那丫鬟老家在山里,一来一回,怕是要耽误些时辰。给我弄些个果子来吃吃,我这心口,烧得慌。” 夏氏轻轻叹了一声:“老爷年岁也不小了,比不得年轻时候,也该细细保养身子。” 高则诚一把拉过女人的手,放在脸上蹭了蹭,笑道:“都是同僚,喝了你敬的酒,不喝他敬的酒,旁人便说我这个一国之相厚此薄彼。放心,下回少喝些便是!” 夏氏轻轻抽了抽手,未抽得动,无奈笑道:“作什么拉着,没的让下人们瞧见。 高则诚歪着头看着女人脸上难得一见的娇羞,心下一动,哑然失笑道:“柔儿,我……” “老爷,夫人,不好了,柴房走火了!”正阳跑进来急道。 高则诚被人打断了兴致,心下极其不快,怒道:“不过是柴房失火,大呼小叫的作什么?还不让人去救火!” 正阳被堵了话,脸一红不敢再说。 夏氏猛的醒悟,忙道:“老爷,不好,那丫鬟被关在柴房!” 高则诚一听,酒醒大半,直挺挺的坐起身,厉声道:“快,快,让人救火!” ……(未完待续) ps:感谢ica程,镜非吾的打赏,么么哒! 第一百七十九回 我要找人 柴房位于高府北角的一处小院,统共就三间矮屋子,虽然前几日刚刚下过一场春雨,奈何屋子里尽是草堆,火势很快便燃了起来。 高府众下人纷纷被那火光惊起,衣衫单薄的抄起手边得用的家伙,赶来救火。一时间人声鼎沸,惊叫呼喊声连连,震得高府各位主子心头俱是一震。 那满屋子的柴垛化作火龙,窜着就往上跑,很快便连成了一片火海。待高则诚夫妇赶到时,大火已灭,三间房子烧掉了一间,弥漫的浓烟呛得人掩鼻而咳。 高诚则看着那满目疮痍的凄惨景象,不由眉头紧皱:“那丫鬟被关在哪一处?” 正阳扶着夏氏,面有不忍的轻轻叹道:“回老爷,烧着的一间,正是那丫鬟被关之地。” “啪!”的一声。 众人回首,却见大少爷一身单衣,立在院门口,手中的食盒跌落在地,涌出黑黑的,尤冒着热气的汤水。 …… 深夜的平芜院,四周安静的凄凉。 高鸢尾立在庭中的几株翠竹前,脸色凝重。 庭院大门吱呀一声推开半条缝,一个熟悉的身影钻进来,疾行至高鸢尾身边,低声哽咽道:“小姐,是林西关的那间柴房,都烧成了骨架子了。” “人呢,人有没有事?”高鸢尾一把抓紫薇的手。 紫薇心头一动,泣道:“她被打成那样,如何逃得脱!听说都烧焦了。” “什么!” 手中的帕子悄然落地,高鸢尾身子微晃,脸色一片惊色。 “怎么会这样,那柴房不是有看门的婆子。如何会起火?” 紫薇抹了把眼泪道:“打听不出来,老爷正在前头问话呢。不过……” “不过什么?” 紫薇略略一怔,黯然道:“有人看到橙子从那院里惊慌失色的跑出来!” 高鸢尾顿觉魂飞魄散。 …… 高府内宅偏厅里,灯火通明。 高则诚,高子瞻父子,夏夫人及一干府中管事尽数到齐。 高则诚神色不豫的看着地上的马婆子,手重重的在桌上一拍。怒道:“一五一十的说来。若有一句是假,打死为算!” 马婆子吓得面无人色,忙磕头道:“回老爷。老奴说,老奴都说。” “我且问你,好好的柴房如何会起火?” 马婆子惊恐万分道:“老爷,老奴也不知道。今儿夜里。老奴正看着门,大少爷来了。塞给老奴二两银子和一壶酒,说要进去看看人。大少爷进去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就走了。老奴……老奴拿着手中的酒,心头有些馋。便喝了几口。” 高府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守夜的婆子夜里为了驱寒,多半会喝上几口酒暖暖身子。高则诚听马婆子这般一说。眼中并无多少诧异,挑起眉梢道:“后来又如何!” 马婆子浑浊的眼睛胆战心惊的看了眼老爷。吱吱唔唔道:“哪知……这酒滋味颇好,老奴没忍住,就多喝了几口,有些禁不住困,便坐倚在墙角,睡着了。等老奴听着惊叫声醒来,那火已经窜得一人多高了,老奴就看见……看见橙子姑娘从屋里跑出来。” 高则诚如剑的目光幽幽落在橙子身上,面色冷俊。 “说,深更半夜的,你为何要到柴房去!” 橙子失魂落魄的跌坐在地上,眼珠子都直了,似未曾听见座上之人的问话。 刘妈妈见状,一咬牙上前啪啪两记巴掌,骂道:“作死的小蹄子,老爷问话,还不快如实说来!” “哇!”的一声,橙子心中又惊又怕,失声痛哭道:“老爷,我与她平日里交好,她打成那样,我怕她有个三长两短,想趁夜给她送些药去,谁知……谁知我刚走到院门,就看见那屋里有火光,我想着她还在里头,正想去救,哪知火烧得太旺,我吓得跑出来喊人!” 刘妈妈见女儿左一言右一语,浑说不清,忙跪下道:“老爷,是奴婢让她夜里无人时,去瞧一瞧那丫鬟的!” “噢?”高则诚抬眉。 “老爷,这丫鬟原是先夫人买进府的,入府后一直在奴婢跟前打粗,后来先是入了三小姐院里侍候,又被太太看中,钦点了去侍候表少爷。表少爷出府后,老爷见她稳重可信,便派到了二少爷院里。这丫鬟被打后,奴婢念着往日在跟前的情份,就交待女儿夜里给她送些吃食,好歹留着一条命。” 刘妈妈不急不躁,连带着把这丫鬟的来路,都说得清清楚楚,又扯上了先头的崔夫人,高则诚听罢,看向刘妈妈母女的目光,少了几分凌厉。 “陈平,陈和,你们二人查看现场,可有所得?” 陈平,陈和二人上前两步,对视一眼后,陈平道:“回老爷,没什么异处。” “为何三间柴房,只有人的一间起了火?”夏氏淡淡道。 “回夫人,那柴房本身就极易起火,若是那丫鬟身上带着火折子之类的,弄不好一个不小心……也是有可能的事!”陈平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 夏茵柔略带疑虑的目光看向身侧的男人。 后者,正向她向来。 高则诚收回目光,默然许久,视线落在一脸茫然的大儿子身上,正色道:“派人四下守着,明日一早报官,若官府查探无不妥之处……夫人!” “老爷有何吩咐!”夏氏的目光有一刹那的恍惚。不知为何,她一听说这丫鬟出了事,便觉得心里一阵灼痛,痛不可挡,却不明白这痛来自何处。 高则诚只当她是被吓着了,柔声道:“人在咱们府里出了事,好生收敛着,陪些银子给那丫鬟……” 话未说完,却见高府大总管高博匆忙进来。附耳在高则诚耳边轻语了几句。 高则诚陡然变色,站起身来。 夏氏离得最近,眼角看得分明,心头不由咯噔一下。 …… 高则诚大步流星行至翰墨院门口,顿住身形。 一管事模样的人躬身上前,低语道:“相爷,我回来了!” 高则诚深看高华一眼。眉目隐有怒意。 管事高华吓得头一缩。忙道:“老爷,小的奉命去林家村打听事情,找到了那丫鬟的家中。哪知。还有一路人马也在打听这家的事。小的就一个人,偏那路人马有十来人,只好……” “混帐!” 高则诚心头大怒,凛然道:“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我要你何用?” 高华腿一软,忙跪倒在地。惊道:“老爷饶命!” 高则诚低喝道:“随我来!” …… “小的许刚,拜见相爷!”中年灰衣男子上前行礼道。 高则诚用茶盖撇了几下茶末子,淡淡道:“来者何人?深夜求见本相,所为何事?” 许刚上前两步。从怀中掏出一方腰牌。 禁军侍卫!高则诚看清腰牌上的字,心头一惊,看向来人的目光带着一丝深究。 许刚恭身道:“相爷恕罪。在下深夜前来,只为向相爷打听一个人!” “何人?” “相府丫鬟林西!” 高则诚心中一惊。 …… 醉仙居二楼一处房间。齐进面如土色的呆坐在椅子上,脸上惧是惊色。 吕帐房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他出去趟后,发生了何事,回来便是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吕帐房倒了杯茶,递到他手上,试探道:“出了什么事,是不是南掌柜在里头,被人欺负了!” 齐进接过茶盅,手中稍稍用力,白瓷茶盅应声而碎。 “齐爷,你倒是说句话啊,出了什么事?”刚子急不可奈道。 “齐爷,是不是南掌柜被人用了刑啊!”强子赤急白脸道。 “老齐,你倒是说句话啊,急死个人了!” 齐进抬起头,赤红着一双眼睛。 今日正是二日之期,因南掌柜被抓一事,他比往常稍稍迟了半个时辰往相府去。 一入相府,他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往日这个时辰,相府早已万簌俱寂。今日偏偏几处院落都还亮着灯,有一处院落更是灯火通明。 齐进不作他想,先往熟悉的院子里去,哪知屋中空空如也。齐进隐在树上暗思,莫非她今日跟人换了班,在主子房里上夜? 等了须臾,正欲转身离去,一个清脆的女声差点没把他惊得从树上掉下来。 吕布见齐进呆呆不语,急得脸色煞白,一把扯住他的胸襟,怒道:“你他娘的,倒是说啊!” 齐进眼中泪光一闪,半晌才从喉咙里逼出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小西姑娘,出事了!” …… 偏厅的人尽数散去,独留高子瞻一人枯坐不语,时间在他身上似乎静止。 如玉悄然上前,柔声道:“大少爷,时辰不早了,咱们回吧?” 高子瞻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撩起衣袍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去。 目所及处,是一片狼藉的断壁残垣,清丽的脸庞在漫天的红色中扭曲痛苦,嘶声呐喊,而天地间却仿佛静止了一般,任由那红色吞没了星光水眸,化作了灰烬。 高子瞻痛不可挡! 倘若……倘若他没有走开…… 如玉悄无声息的贴紧了大少爷的身体,眼中似有恐惧道:“少爷,这鬼地方阴森森的,又刚刚死过人,怕是不干净,咱们回去吧?免得沾了脏东西。” 高子瞻恍若未闻。 如玉神情微动,眸底的怒意一闪而过,正欲说话,却听得不远处脚步声传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回 夫人安心 如玉心头一急,忙道:“少爷,有人来了!” 高子瞻身形未动。 如玉咬着红唇,胸口被憋得一起一伏,见人走得近了,无奈只得垂手而立在大少爷身后。 “许侍卫,此处便是着火的院子。”高则诚看清院前伫立之人,面色不善,带人绕过儿子身侧,大手指向着火的地点。 许刚抱拳道:“职责所在,恳请相爷容在下细细查看!” 高则诚虚笑道:“明日正要报官,你们查一查,也是好事!” 许刚微微颔首,比划了一个手势,身后涌出五六位装束相同的男子。这几个手中各提着一支灯笼,一寸一寸的绕着院子细细查看! “相爷且去安歇,这查探火场的事情,没有几个时辰不会有所得,让下人陪着便可!”许刚恭敬道。 高则诚思了思,唤来高博,高华二人交待几句,刚欲迈脚离去,却见一男子匆匆走到许刚跟前,低声道:“老大,找到了这个!” 一只流苏赤金耳环在烛火下,冷冷散着光泽。 …… 夜幕尚还暗沉,夏氏睡得极浅,恍惚间睁开眼睛,却见一高大的身形默然无声的坐在她的床头,吓得脸色一变。 “谁?” “别怕,是我!”低沉的男声缓缓响起。 夏氏缓了脸色,忙起身,披了衣裳,一脸迷茫道:“老爷怎么干坐在这里,出了什么事?” 高则诚叹了一声,脱了鞋子,往床头一靠,沉声道:在火场里。找到了一只流苏赤金耳环。” 夏氏悚然一惊,幽深的瞳眸中,泛过疑虑。 “一只流苏赤金耳环?老爷,我记得正阳曾跟我说过,这丫鬟和她一样,没有耳洞!” 高则诚舒展了四肢,脸色凝重的点头道:“问过与她相熟的人了。这丫鬟……确实没有耳洞。” “老爷。这么说来……”夏氏沉吟着没有把话讲下去。 高则诚眉头紧拧,拉过女人的手放在掌中,轻轻婆娑。 “你可知那耳环是谁的?” “赤金流苏耳环。非平常人能有,莫非是哪个院里的主子?”夏氏心头一紧,手中渗出密密的汗意。 高则诚讳莫如深的叹了口气:“我原也是这般想的。哪知恰恰错了。” “错了,那这耳环是谁的?” “这耳环原是二丫头的。一年前赏给了贴身丫鬟山秀。” “山秀?”夏氏脸露狐疑。 “正是。且这个丫鬟一个时辰前,便不见了踪影!”高则诚眼中骤然迸出犀利的寒光。 “老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夏氏浑身一颤,失声惊道。 高则诚紧了紧手,示意她安心。 夏氏似想到了什么,忙道:“老爷刚刚匆匆忙忙往前院去。莫非是高华回来了?” 高则诚点头道:“正要与你说起这事。那林家村确实有这样一户人家,也确实有这样一对父女。那父亲也确实四年前因病而逝。不过这丫鬟并非孤身一人,还有一个哥哥唤作林北。一个姐姐唤作林南,在京城开铺子。” “什么铺子?”夏氏惶然道。 高则诚微微叹了口气:“只知道人在京城。具体做什么营生打听不出来。而且除了我们,还有人在打听这丫鬟的事。” “什么人?” 高则诚附耳在女人耳边低语几声。 夏茵柔心跳快了几拍,大惊失色道:“老爷,这丫鬟不会真是别国的奸细吧?若不然,怎么会禁卫军都在打听她!” “打听不出来,瞒得死死的,一点口风都不漏。” 夏茵柔眼中闪过惊恐,似流星般刹那即逝。 高则诚未曾察觉,打了个哈欠,拍了拍夏茵柔的手,疲倦道:“大半宿未睡,又喝了些酒,这会子头疼着,先让我眯一会。此事,等我醒后与老太爷商议了再说!” “前头那些人……” “放心,有高博几个陪着,无碍!”高则诚低低的说完,头一歪,鼾声渐起。 …… 夏茵柔听着鼾声,心头涌上不安。 她慢慢挪下了床,倒了杯温茶,一饮而尽,悄无声息的去了外间。 “正阳,事情便是这样,你瞧着会不会是……”夏茵柔忧心忡忡道。 正阳拿过外衣,替夫人细心的披上,压低了声道:“夫人放心,此事应该与我们半分干系都没有,夫人不可杯弓蛇影,自乱了阵脚。” “那为什么连皇宫里的人,都在打听她?”夏氏抚着微微发白的脸色轻道。 “夫人若不放心,我替夫人往前头探探去?”正阳浮上一个幽绝的笑意。 “这……” 夏氏沉吟半晌,一把拉住正阳的手,摇头道:“别去,前头这么多禁卫军,身手必都是好的,万一……我不放心。” “夫人不让我去,我便不去。” 正阳反手握住夏氏的手,思了思道:“这丫鬟四年前就来府里了,夫人那时候,还正在那院里避世不见人呢,只凭这一点,夫人且安心。” 夏氏感受到正阳手中源源不断的暖意,心头慢慢松弛下来,默默的点了点头。 …… 晨夕,第一抹亮光,自地平线缓缓而起。 距离京城二十里的官道上,一辆四驾马车疾驰而行,身后跟着的几十骑的队伍。马蹄声过,扬起尘土阵阵。 马车将入城门,为首的男子一声轻哨,几十人骑的队伍如鸟散状,四下散开,片刻便无了踪影。 独剩那四驾马车,悄悄减速驶进城内,过了城门百米后,又疾驰起来。 …… “太后,太后!” 春阳小声低唤。 李太后浑然睁开眼睛。迷迷糊糊道:“这么早,何事?” “回太后,逍遥侯爷回来了,正在外头候着!” “回来了!” 李太后瞬间清醒,忙道:“快扶我起来,替我洗漱!” 半盏茶后,李太后头发一丝不乱的端坐在上首。看着地上容色苍老。一脸风尘的李英杰,眼中微有波澜。 “侯爷辛苦了,起来回话!” “谢太后!” 李英杰微胖的身子。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数日的奔波使他这把老骨头早就散了架,若不是憋着一口气强撑着,只怕要病倒在半路上。 春阳为二人奉上茶,颇有眼色的掩门退出。 “快说说。事情如何了?”李太后待殿中没了旁人,神色微有焦急。 李英杰喘了口粗气道:“太后稍安勿躁。容我喝口茶,喘口气再说。这一夜直奔了数百里,臣的嗓子干得都冒了烟!” 说罢,也不等太后应下。拿起茶便喝,也不顾那入口的茶,热得烫心。 李太后眼眸深深叹道:“侯爷年岁也不小了。原本这事不该劳动侯爷,奈何哀家身边。除了侯爷,无人可信。” 李英杰面色一肃,凛然道:“太后何出此言?臣能有今日,全仗太后提携。且不说此事事关重大,便是平常琐事,臣也愿为太后效犬马之劳。” 李太后眉梢一拧,眼中似有赞赏之意。 李英杰缓了口气,把茶盏搁在几上,正色道:“姚庆夫妇俩,太后见着了?” “见着了。世俗刁民,奸诈狡猾,还妄想隐瞒哀家!” 李太后一想到姚庆的嘴脸,心下便有气:“你确定是这姚庆夫妇俩收养了那孩子!” “臣确认无疑,太后请看!” 李英杰从袖子里掏出一片已经泛黑的锦布,起身递到李太后手中。 “这是我从姚家媳妇的箱笼里找到的,这块布已作了他们家孙子的肚兜,此事,怕是连他们自个都忘了。” 李太后一见,眼泪夺框而出,手婆娑着锦布上的字,哽咽道:“这字,还是我亲自绣上去的。从女为妍,我怕旁人知道,便在这襁褓两处角落一个绣上从字,一个绣上女字。这个从字,我故意将“人”字绣得远些,看起来,像是两个人字。“ 李太后泪眼轻抬。 “没错,半分没错!” 李英杰沉声道:“再加上那妇人说孩子左手小臂上,有一指甲盖大的胎记,右耳垂后面,有一颗小肉痣,臣确认无疑,这孩子必是……” “这孩子现在何处,你可寻着了?”李太后刹时变得面无人色,不等他说完,泪眼婆娑追问道。 “太后别急,听臣慢慢说与太后听!” 李英杰自己动手续了盏茶,放在几上,轻咳一声道:“臣找到姚庆夫妇后,一边连夜审查,一边挨家挨户打听。这姚庆果然是个刁民,几次三番顾左右而言他,臣便使了些手段。以太后的聪明,此人必定已吐了真言!” 李太后眼中浮起复杂神色,冷笑道:“哀家岂会被他蒙蔽!” 李英杰脸色一沉:“太后有所不知,这对夫妇俩还隐瞒了一件大事!” “何事!”李太后心头一跳。 “这孩子离家出走,并不仅仅是姚庆起了色心的原因。” “还有什么?” “太后你想,凤凰非梧桐不栖,那普通人家岂能容她久息?” 李英杰眼中露出痛意道:“这孩子虽布衣粗食,却难掩其仙人玉姿,被当地一大户人家的老爷看中,想纳了作妾。姚庆夫妇贪图银子,连日子都已选定,就等着把人送过门。孩子刚满十四,偏那老爷已年近五旬,与火炕何异?孩子颇有心性,走投无路之下,方才离家出走!” 李太后牙关咬得紧紧,眼底掠过一道寒光,掀起滔天怒意。(未完待续) ps:感谢书友104的粉红票。 感谢镜非吾,redfoxpoppy的打赏。 感谢书友们热心的留言。 第一百八十一回 一十八口 李英杰沉声道:“臣当时心如死灰。茫茫人海,一介孤女,只怕是凶多吉少。哪知那老妇说四年后,孩子回来见了她一面。臣心里才燃起了希望,迅速找来当地的画师,令这夫妇俩回忆孩子面容,画了幅画像。随即拿着画像,到处寻一个叫二木的男人。” 李英杰说罢,从怀中掏出张宣纸,深叹道:“太后,您瞧瞧,像不像!” 李太后颤着手打开一瞧,如有雷击。这画上的女子,这眉眼……分明是…… 恍惚间,一滴清泪划落在纸上,晕染开来。 李英杰掩不住哀色,沉声道:“太后……竟是……一模一样!臣还记得几十年前……” 刹那间李太后猛的抬起头,眼中锐利顿起。 李英杰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忙跪下道:“太后赎罪!” 李太后缓了缓神色,凝眸深深看了李英杰一眼,正色道:“起来说话,人可寻着了?” 李英杰被太后那一眼,吓得如坐针毡,心下暗自后悔,重重咽了口口水。 “臣刚开始茫无目的,只拿着画像见人就问,如同大海探针一般。后来许刚分析,这夫妻二人深更半夜入了姚家,若是平常人,必会惊动左邻右舍,除非那男子身上有些功夫。臣一想有道理啊,遂让人在江湖人士中打听。太后啊,老天庇佑,皇天不负苦心人啊,终于让臣打听出了些消息!” 李太后听到精彩处,一颗心七上八下,只觉得六神无主。 李英杰猛喝了几口茶,背过身抹了把脸,又道:“江湖上。确实有个独行剑侠,人称二木先生。” “二木先生?”李太后低喃。 “没错。此人弱冠之龄,便已极有名气,只是居无定所。好在许刚是个能为的,江湖上很有几分薄面,总算寻着一两个与二木先生有过交际的,几下一打听。好不容易才寻到了二木先生的落脚之处。” “后来如何?”李太后追问。 李英杰长叹一口气:“太后定想不到。此人落脚之处,是离京城四百里的善阳城内,一处山青水秀的村庄。臣便快马加鞭。连夜找到那里,哪知……” 李英杰目光落在太后的面容上,顿了顿道:“太后,臣只找到了一片灰烬!” “一片灰烬?” 李太后大失所望的端起手边的茶盏。叹道:“莫非……是找错了?” 李英杰惨然一笑后,神色中尽是死寂。 “臣没有找错。十四年前,这屋子里住着一对夫妇,那妇人的闺名是……” 李太后正要将茶盏往嘴边送,听李英杰话说一半。便收了口,不奈烦道:“闺名是什么?” “回太后,叫——姚婉!” 一声脆响。茶盏应声而碎! …… 春阳看看日头,心头隐隐有些担心。 侯爷回京。连衣裳都没换一件,胡子邋遢着便来拜见太后。进去已经半个多时辰了,除了一声巨响外,再无任何动静,这在以往是前所未有的事,真真是让人揪着一颗心。 对面的夏东心中同样疑惑,抬眼悄声道:“这回怎么这么久?出了什么事?” 春阳如实的摇摇头,压低了声道:“不让问,你自个当心,别惹出祸来,我可救不了你!” 夏东微微颔首,轻咳一声道:“一会儿,皇上就该上朝了,只怕会着人来请太后的驾……” 春阳瞪了他一眼,把脸偏过去,沉声道:“还不着人在路上候着!” 夏东抿着嘴笑道:“还用你交待,早就派人守在路上了。” 春阳闻言展眉,两人相视一笑,随即又垂下了头,默默守着。 许久,大殿的门吱呀一声大开,一股凛然的气势,扑面而来,两人面色一肃,恭身而立。 李太后优雅站定,神情肃然,春光下一双凤眼微微泛着红,冰冷的不带一丝热度的声音,淡淡而出。 “夏东!” “奴才在!” “姚家一十八口……” 夏东久等太后不语,忙抬头去瞧。李太后玉手轻抬,轻轻做了个手势。 夏东心中突的一跳,脚下升起不寒而栗凉意,忙垂首道:“太后放心,奴才明白。” “此事需做得干净利落,若泄露了一丝风声,提头来见!”李太后语气渐硬。 夏东忙恭身道:“是!” “等等……” 夏东脊背一僵:“太后还有何吩咐?” “葬于乱坟岗,任何人不得收尸!” 春阳眼角看着夏东离去的身影,背后渗起密密的冷汗。 太后极少动杀机,便是动,也不会连孩子都不放过。春阳不敢再往下细想。深宫里,若想保命,只一点需得牢记——知道的越少,活得越久。 “侯爷!” “臣在!”李英杰虽一脸疲惫,却中气十足。 “此事劳烦侯爷再替哀家跑一趟,务必把人要寻到,哀家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李太后哀而不伤的声音,淡淡而出,然听在春阳耳中,却是心惊胆颤。 她跟着太后这么多年,只在山陵崩后,听到过太后用这样的语调说话。 那是一种悲到极致,痛到极致后的冷淡,也是忍耐到极限的,愤怒到极限的自抑。 春阳手脚冰凉,想着那活蹦乱跳的一十八口,心底隐隐不安。 …… 宽阔的官道上,三两黑色马车不紧不慢的前行着。 林北半闭着眼睛懒懒的倚在马车内。 马车极其宽敞,车内铺着厚厚的毛皮毯子,正中间置一张梨花雕木小几,几上两只酒盅,几碟子点心。 赵晖一手执壶。一手捏盅,自斟自饮。酒入喉中,舒服的发出一声叹息。 “小北,尝尝这十二年的梨花白,滋味如何?” 林北睁眼睨了他一眼,淡淡道:“以你的身子,少喝些。酒色财气。你沾得多了些!” 赵晖若无其事的又斟了一杯。痞笑道:“人活一世,草木一生,需得及时行乐。不碰女人。不喝美酒,不赚银子,老子他娘的活着,还有个鸟意思!” 林北直起身。接过静王手中的酒壶,面深如湖的替自己斟了一杯。浅浅的咪了一口,感叹道:“滋味不错,入口绵柔,香醇回味。好酒!” 赵晖丢了个算你识货的表情给林北,笑道:“入京后,把你那两位师姐叫出来。给老子好好瞧瞧,老子在京中要呆些时日。那些个文武百官,皇亲贵戚都是他娘的无趣之人,弄两个小丫头来,正好给老子解解闷!” “解闷?” 林北眼前浮现一抹丽色,笑道:“我那小师姐,能把你气得死去又活来。” “妙啊!” 赵晖拍手赞赏:“老子就喜欢能把我气得死去又活来的人,老子只好这一口!” 林北轻轻哼了一声,与他碰了碰杯,道:“说实话,你买这几座矿山,又雇了这么多铁匠,意在何为?” 赵晖哈哈一笑,笑声爽朗:“小北,憋了这么些日子,你到底还是问了,偏装得脸上云淡风轻似的。你猜猜?” “我何需多问?” 林北捏了捏空了的酒杯,冷笑道:“造反?你还没这个胆。” “这话听着有意思。” 赵晖笑意越发深浓。这孩子素来面冷心热,凡事从不多说,从不多问,偏偏事事处处留心。 遂打趣道:“问都问出口了,又说何需多问,小北啊,你这唱的是哪一出啊!” 林北微微一笑:“我是怕你酒喝得多了,脑子一糊涂,做傻事。” 赵晖瞳孔微收,眼中精光轻闪,笑道:“老子两个月前得了一个消息,想不想听听!”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令林北头一回对静王,有种琢磨不透的感觉,他垂了垂眼帘道:“你若愿意说,我便愿意听!” 赵晖嘴角微挑,意味深长道:“老子听说魏国境内,铁价飞涨,买几座矿山,是为了看看能不能赚些大钱。” 林北心头一凛,看向赵晖的目光带着探究。 “小北,你别用这种眼光看着老子,老子身后没有个带把的,要有,谁他娘的愿意缩在那寒苦之地……将心比心啊!” 一句拖足了调子的“将心比心”,让林北愣了刹那。 赵晖似未曾察觉,自嘲一笑道:“更何况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谁他娘的又说得准?老子听说文睿博那小子,绝不是个善茬。李妍那个败家老娘们,目光只盯着眼前一亩三分地。老子好歹也是赵家人,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赵家的江山,落入他人之手吧!” 赵晖大手在林北身上拍了拍,似笑非笑道:“你小子要是愿意入了我这一脉,老子便为你造了那老娘们的反,又如何?” 石破天惊的一句话,赵晖随口说来,如同玩笑,真真假假令人听不明分。 林北剑眉深蹙,不置一词。 赵晖抬了抬只有皮,没有肉的下巴,笑道:“怎么样,老子追在你小子屁股后面都十年了,你再考虑考虑!” 话音落下,却听得一声轻哨,马高高昂起头发出一声嘶鸣,震得车身微晃,上好的梨花白晃落在地,酒香四溢。 赵晖大怒,正欲破口大骂,帘子忽的被掀开,齐退带着杀气的脑袋伸了进来。 “公子,京中来讯,南掌柜下了狱;林西姑娘——下落不明。” 林北骤然变色。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二回 怒意滔天 清晨的第一缕和风,似女子温柔的手,抚过京城西市每处铺面的脸庞,连明瓦飞檐都抹上了一丝柔意。 醉仙居依旧大门紧闭,门口的牌匾不知何故,看起来有些冷清,竟有些萧瑟的感觉。 咕咕几声,一只信鸽扑闪着翅膀落在窗柩上,窗户吱呀一声打开,齐进熟练的从信鸽的腿步取出一张小纸条,随即大手一松,鸽子飞向天空。 “公子已收到消息,正在赶回来的路上。” 刚子迅速道:“齐爷,公子就让我们坐在这干等,什么也不干吗?” 齐进一脸憔悴道:“他让我们到高府要人!” “要人?如何要?”吕帐房脸色微白道。 齐进苦笑一声:“你忘了,小西姑娘在京中还有表哥,表姐,做买卖赚了些银子,自然是要替表妹赎身的!” “好主意!” 强子大手一拍,转眼又道:“表哥谁都可以扮,这表姐……” 齐进眼底一恍惚,瞬间清明过来:“刚子,你与二丫一道去赎人。强子与我想办法混进高府,便是挖地三尺,也得把人找出来。老吕,南掌柜的事情都交于你,侯府和顺天府都需派人去探,那几个,任由你差使!” 老吕强忍着心绪,哑着声担忧道:“公子他……” 齐进心底浩然翻腾,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怒意滔天!” …… “太太,二小姐在外头哭哭渧渧,称贴身大丫鬟不见了,求太太作主呢?”正阳掀了帘子进来回话。 夏茵柔抚了抚额角,颇为头痛的叹了一声:“把人请进来吧!” 话音刚落。一股子冷风扑面而来,高锦葵一身秋香色春衫,两只眼睛红肿着走进来,未曾行礼便泣声道:“母亲,求母亲替女儿作主,山秀那丫鬟自昨夜便不见了人影,到现在还是没找着。女儿……女儿……心下着急。” 高锦葵担了一夜的心。眼泪滴落下来。 夏氏秀眉微蹙,朝正阳递了个眼色。 正阳忙把人按坐在椅子上,唤丫鬟打了温水进来。亲自替二小姐净了面。 夏氏这才放柔了声音道:“别急,你父亲已经令人在府中寻找,想必是这丫鬟在哪个院子里玩累了,忘了回去。” 高锦葵显然不满意夏氏轻飘飘的一语带过。急道:“女儿听说在柴房门口,找到了一只流苏赤金耳环。母亲,你说她会不会出了什么事,依女儿之见,还是再派人四下找找吧。” 夏氏目光闪过光芒。正色道:“正阳,让府中护院,各院的婆子。丫鬟暗中再找找,别嚷得一府人尽知。” “是。夫人!”正阳得了令,转身出去。 高锦葵见夏氏把她的事情放在心上,总算是松下一口气,正欲行礼告退,夏氏不知何故把她唤住。 “这山秀最近几日,可有什么异常之处?” 高锦葵双眸微微闪过一丝慌乱,蹙眉思道:“女儿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之处啊?” 夏氏似有些疑惑的眨了眨眼睛,淡淡道:“她是你的贴身大丫鬟,半夜三更她往外头去,难道未曾跟你说一声?” 高锦葵一愣,不知该做何回答。 夏氏见状,越发声音轻柔道:“你也知道,关林西那间柴房的着了火,山秀那日在老爷书房里,指证林西偷了你的东西,偏这会子又在那失火之处,找到了你赏给山秀的耳环,这两件事联系到一处……” 高锦葵心头突突两下,惊出一身冷汗,捏着帕子的手微微泛白。 夏氏轻轻叹道:“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如今那柴房里只一具烧焦了的尸体,偏府里两个人不见了踪影,你说那具面目全非的尸体……会是谁呢?” 轻声细雨的一句话,高锦葵浑身轻颤,脸唰的一下,变得惨白。 夏氏上前,柔软的手慢慢高锦葵的后背,轻轻拍打道:“好孩子,你与母亲说实话,山秀这两日,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高锦葵虽精于算计,到底是闺中女子,又听得尸体二字,已然乱了心神,浑身轻颤不已。 夏氏轻声哄道:“好孩子,你别怕,有什么事情只管说出来,母亲必为你作主。” 高锦葵泪眼轻抬,道:“府里办宴席那日,我原是在房里装扮的,她非说书房的光线好,我才去的……去的书房。然后……然后那匣子首饰……素来是她……替女儿保管的。” 夏氏嘴角微垂,眼中深沉闪过:“我正奇怪好好的,为什么要到书房妆扮,而把妆奁这般贵重的东西随手放在书桌上,如此说来,竟是她撺掇的?还有吗?” 高锦葵凝视回忆半晌,摇摇头道:“没有了,不过自打一月前,她被吓了吓后,便有些神神叨叨,常往院外跑。昨夜她说想到院门外透口气,我未曾多想,便放了人。” 夏氏似在这些事中,嗅到了什么不寻常的气息,她默了半晌又道:“这两个丫鬟,平日里相处得如何?” 高锦葵只觉难以启齿。 夏氏淡笑道:“好孩子,你若不实话实说,这事母亲也帮不了你!” “我说,我说!” 高锦葵心头恐慌,忙道:“好像……不大好。山秀常在我和姨娘面前,说林西心里只有旧主子,还说她常往大哥跟前凑。” 夏氏见问不出什么,心中有些失望,脸上却堆满了慈爱:“我着人送你回房,别担心,前头官府的正在查探,府里又有下人在找,总会找着的。” 高锦葵含泪点头。 …… 夏氏送走了二小姐,总觉得心头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喘不过气,遂去了西厢房。 西厢房里,老爷前几日作了一半的画卷展在案头,夏氏仔细看了半晌,唤丫鬟研了墨,执起画,欲把那画作完。 “外头有两个自称是林西表哥、表姐的人,想替她赎身!”绿衣小丫鬟伶俐道。 夏茵柔一惊,执笔的手顿了顿,墨水晕染在荷叶上,好好的一幅红莲落故衣,已然毁去。若换了平日,必有一番难过,然今日夏氏根本无暇顾及。 一边侍候的丫鬟皱着眉头道:“她竟然真的有表哥表姐,夫人……这如何是好啊!” 夏茵柔接过丫鬟递进来的毛巾,擦了擦手,思忖道:“去把刘妈妈叫来!” 不等绿衣小丫鬟回话,正阳略带沙哑的声音由远及近。 “太太,太太,老爷回来了,还带了逍遥侯爷一道回来!” “逍遥侯?” 夏氏奇道:“刚出的府,连早朝都还未上,这会子……” 话及一半,正阳掀了帘子进来,长吁一口气道:“夫人,老爷,侯爷一回府,便往柴房去了,外头还来了许多禁卫军,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夏茵柔眼中掠过一道惊色,浑身轻颤,竟愣住了。 正阳见她神情不对,忙上前扶住了,意味深长道:“夫人,必是冲着那丫鬟来了!” 夏茵柔瞬间清明,思忖半晌“你……去跟老爷说,那丫鬟的表哥,表姐上门赎人,该如何应对?” 正阳手上稍稍一用力,正色道:“夫人安心等着,我去前头说与老爷听!” “夫人,刘妈妈还要奴婢去唤吗?”待正阳出了房间,丫鬟打量夫人脸色,犹豫不定道。 夏茵柔挥了挥手,示意下人出去。 片刻,屋中没了声响,夏茵柔不知不觉走到窗口,推开窗户,春日的暖阳斜斜的照进来,微微有些刺眼。 连禁卫军都出动了,这丫鬟倒底是何人…… …… 二丫跟在刚子身后,上了正房台阶,小丫鬟打起猩红毡帘,只觉得眼前金光闪闪一片。 她局促不安的打量着富丽堂皇的厅堂,颤颤威威道:“刚子……咱……咱们……万……万一……” 刚子也被这相府的耀眼争光闪住了眼,他强压住心头的慌乱,故作镇定道:“二丫别怕,我们正大光明来赎人,怕……怕什么!” 二丫东张西望道:“可……可怎么没有人理咱们?” 刚子想着齐进来前的交道,挺了挺脊背道:“不急,咱们等着。相府规矩多,一层一层往上回话,没个半天,不会有人来理咱们。” 几句话,说得二丫渐渐暖了心神。此时小丫鬟端着托盘,奉上两盏热茶。 等人走后,二丫忸忸捏捏的坐了半个身位,叹道:“这相府……真……真漂亮啊,那些个丫鬟打扮得……就跟……就跟小姐似的。” “哼,看着光鲜亮丽罢了!” 刚子面露不屑:“二丫,你喝茶,别渴着自个!” …… 春日的高府草木繁盛,柳垂金线,桃吐丹霞,颇有一番景致可瞧。 高则诚一行人,却无心驻足观赏,行色之匆匆,令众奴仆纷纷侧目。 将行数米,高则诚将手一指,声音微有些清冷道:“侯爷,此处便是失火的院落。” 李英杰顺着手指的方向,略略一眼,心头跳了几跳,暗道不好。 脸上却分毫未显,拱手道:“叨唠之处,还请相爷体谅。在下先去查看一下,相爷请便!” 高则诚目色一暗,长臂一伸,拦住了李英杰的去路。(未完待续) ps:感谢爱星,苦逼上班累的粉红票!么么哒! 第一百八十三回 你到底是谁 “侯爷匆匆把我拦下,可否如实相告,这么大阵仗找个丫鬟,那丫鬟到底是何人?” 李英杰面露难色,眼中光芒闪过,长吸一口气道:“相爷,本侯爷素来敬重相爷为人,若不到情非得已之时,不敢劳动相爷。奈何此人……身份特殊,相爷还请海涵!” 李英杰在同僚面前,素来二五不着调,嬉笑怒骂于色,如此正而八经的说话,实属太阳从西边出来。 高则诚眼中冷冷一片。 笑话,他堂堂一国之相,先帝遗命辅佐新帝,如此身居高位,居然连一个小丫鬟的来历都不可过问,放眼莘国上下,可有此等蹊跷之事。 李英杰何等眼色,只觉得胸口一阵发闷。一国之相的气势果然凌厉,暖暖春日仿佛至于初冬的阴冷之中,寒气从脚底心冒起。 李英杰摸了摸扎煞的胡子,咽了咽口水,低声艰难道:“相爷,非本侯不识抬举,确实有口难言,还想相爷高抬贵手,容本侯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方好向上头交差。” 有口难言?向上头交差?如此说来……莫非这丫鬟……真的是别国的奸细? 倘若是这样……军国大事,又何苦瞒着他? 这李英杰最是个富贵闲人,讲究的行止风流,平日里见人,一身锦衫连个褶皱都没有,像这般面色苍老,衣沾灰尘,头发胡子一把抓的景象,前所未见。能劳动的他这般如此的,必不会是小事! 高则诚及时的隐去身上的凌厉,眼中闪过疑虑。 李英杰看着他的神情,便知他心意已动。忙进一步道:“相爷家这场大火,起得颇为蹊跷,正好查探查探清楚,方可心头安稳。” 高则诚嘴角浮出一抹淡笑,客气道:“侯爷深知本相心意,既如此,咱们便一道来解解这惑!” 李英杰未听出高相这话中的深意。他长松一口气。抹了抹额头的冷汗道:“既如此。相爷请!” 高则诚深含意味的一笑道:“侯爷请!” …… 高博,高华一见老爷来了,强撑着发困的眼睛。上前小心应付。 未等这两人回话,何刚已抢先一步,立于二人身前道:“相爷,侯爷。昨日这场大火,不是天灾。而是人为!” 此言一出,柴房门口几十条人影,哑寂无声。居然有人敢在相府杀人放火,简直胆大包天。不知死活。 高则诚脸色越发阴沉。 何刚视而不见,正色道:“相爷请跟我来!我与兄弟们仔细看过了,这三处屋子。均堆放的是柴火,偏关人的这间起了火。这便有些让人起疑。” 高则诚微微点头。 何刚大手一指,又道:“其二,在下反复问过马婆子和橙子姑娘,都说起火速度之快,火势之猛,前所未见,而兄弟们在地上,还找到了两滴煤油的痕迹。” 高则诚越听,面色越青。 李英杰越听,心头越惊,伸出手指着那墙角边的女尸,颤着手,语不成调道:“她……林西……活活烧死了?” “侯爷!” 何刚摇摇头,指了指脚下的一处地方道:“在下查过了,林西原是卧躺在这处,她臀部受刑三十杖,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应该是血肉模糊,寸步难行的。” 李英杰只觉得耳中嗡嗡直响,怒道:‘为什么要受刑三十杖,这丫鬟……犯了什么罪!” 何刚看了看背手而立的相爷,不置一词。 李英杰转瞬明白,目色一沉,一肚子火强压下去,示意何刚继续往下说。 “正因为这丫鬟下身不能动,所以即便身上着火,滚动也不会太远,而这巨女尸却蜷缩在那处,离得八丈远,在下认为,此具女尸绝对不会是林西。” 最后一语抑扬顿挫的说完,李侯爷眼前大黑,一个踉跄,身子竟往前栽。 “侯爷,小心!”何刚眼疾手快,将将扶住。 “找……找到她……一定要找到她……挖地三尺也要找到她!”李英杰脸色大变,一把抓住何刚前襟,语无伦次道。 何刚把目光看向高相,恭敬道:“相爷,一个受了杖刑的丫鬟,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自己走远,必在被谁救了去,应该还在这府里,不知相爷可否让在下……” 何刚自知言语有失,便不再把话往下说,然话中的意思,众人听得分明,暗下倒吸一口凉气。 高则诚此时脸上由青转黑,眼中怒火已盛。 搜家!无异于抄家,若传出去,他百年相府,还要不要立足在这九州之上?他堂堂相爷,还能不能在朝庭上一言九鼎! 高则诚一双眼睛比冰还寒冷,比海还深沉,一瞬不瞬的盯着何刚。 久居上位之人身上的凛凛气势,令何刚心头一颤,堂堂七尺男儿忙跪倒在地:“小的无状,请相爷赎罪!” …… 谁在脚步,谁的声音,灼热的温度炙烤着她的肌肤,心中似有一把火。 热,真热啊! 她费力的睁开眼睛,只模糊的看到了一片红色,眼前的一切都淹入了浓雾,渐渐的,将人吞噬,覆没…… 她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任由那炙热将周身包围,在失去意识的一瞬间,似有一双清亮的眼睛,冷冷的盯着她。 …… 睫毛轻颤几下,一双美目缓缓睁开。 入眼的是一幅鸳鸯戏水的枕巾,鸳鸯身上的羽毛根根分明,绣得极为灵动。 偏过脸,屋中只摆一长桌,一方椅,一古琴都是上好的黄花梨木所制,简单而不失格调,朴素却彰显沉稳,好个雅致所在。 莫非……难道……她已入了天堂!原来天堂竟是这般模样? 林西狠狠一咬双唇。嘶!居然会痛。 林西尤不相信,伸手在屁股上摸了一把。嘶。钻心的痛!心下大喜。他爷爷的,居然还活着。 林西扯了扯干裂的嘴唇,想起昨夜的遭遇,眼中含了一包泪。 她林西得罪了某路牛鬼蛇神,被诬陷成了蟊贼,大庭广众之下,被人痛打三十大板。丢入柴房等死。 昨日夜里。她睡得迷迷糊糊,被人摸醒。抬头一看,居然是高大少。 这货不仅厉声质问她是谁。还很没风度的动手撕了她的面皮,并无动于衷的看着她泪洒衣襟。真真是个恶人啊。 更令人发指的是,这厮居然放火想烧死她。那漫天的火啊,灼得她浑身滚烫。偏半分都动弹不了。 死有很多种,淹死。饿死,病死,可她不想做邱少云,活活被人烧死。因为她不是凤凰。不需要涅盘。 林西心中绝望到家。也不知自个烧成一团黑炭,敛尸时,师姐。师弟会不会认得出。 她认命的闭上了眼睛,咬紧牙关等着那灼热的降临。哪知。耳边传来两声闷响。 还未等她凝神听清楚那闷响,从何而来,血肉模糊的屁股上被人狠狠的揍了一巴掌,疼得她蜷缩在一处,眼泪鼻涕流作一团。 林西心中那个幽怨啊,心道是哪个没良心的,跟她这个快死的人过不去。幽怨尚未及底,身子已腾空而起,一阵天施地转后,她便失去了意识。依稀……仿佛……记得,那个伏着她的后背,宽阔异常,柔软异常! “你醒了!”一个清洌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林西猛的抬起头,愣愣的盯着来人看了许久,终是长长的吁出口气:“原来是你救的我!” …… “真没想到,居然是你救得我!” 细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林西强忍住身后阵阵痛意,眼中露出一丝迷惘。 荷花淡淡看了她一眼,扶住她的脑袋,声音不含一丝温度道:“张嘴,把药喝了!” 林西对救命恩人的话,只能言听计从,三下两下就把碗里的药,喝了个精光。 “真苦啊!” “良药苦口。你昨夜烧得人事不醒,若不是这药,只怕你这小命早就见了阎王。” 林西心头一热,偏过脸定定的看着荷花,幽幽道:“若不是你背我出火海,我这条小命已陪着阎王用过一顿早膳了,荷花姐姐,谢谢你!” 荷花把碗重重的往桌上一放,高大的身子往床沿一坐,面色一肃道:“我不用你谢,我只想问你,你是什么人?为何隐了真容进了这高府?” 林西一愣,手扶上脸庞,光滑如玉。 她顿了半晌,露出往日从未有过的凝重神色,不答反问。 “你为什么救我?” 荷花冷冷道:“我知道那珠钗,不是你偷的。” 林西惨然一笑:“旁人都说是我偷的,人脏俱获,半分都抵赖不得,荷花姐姐凭什么信我?” “你、我同时被先夫人派去侍候表少爷,共用一个房间。那时你的包袱里有几根珠钗,我可是一清二楚。如今呢?”荷花反问。 林西恍然大悟。 她从小被老爹扮作假小子养,所以最恨头上戴那些珠啊钗的。这些年跟着刘妈妈在通灵阁跑进跑进的,沾光混了不少好东西。这几个月跟荷花共事,又求着人家教针线,便一股恼的把这些个珠钗献宝似的都送了她。 “你送我那些东西时,连眉头都未眨一下,又怎会上竿子去偷旁人的?” 林西眼中浮上水汪汪的雾气,哽咽道:“荷花……” 荷花默了一会,目光始终在林西那张苍白如纸的脸上。这张脸可比肩府中的三小姐。 “你到底是谁?”(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四回 我非歹人
林西抹了一把泪,目光迎上床前之人,正色道:“事到如今,若再瞒着你,便是我林西忘恩负义。只是父命难违,现在还不到说的时候,等我出得府的那一天,荷花,我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与你听。你信我,我并非什么歹人。” 荷花心有所惑:“那两千两银子……从何而来?” “那银子,是我的,来路正当。” 荷花一瞬不瞬的看着林西,似要看清她言语中的真假。 林西默默一笑,大大方方任由她打量。 许久,荷花收回目光,偏过脸,轻轻道:“在府中这些年,见过的人当中,数你的眼睛最是清亮。我信你。” “我信你”这三个字一出,林西眼底涌出泪意。 入府近五年,心惊胆颤的过每一天,便是睡觉都竖着一只耳朵,原以为披着张面皮,找个无人的疙瘩猫着,凭自己的聪明才智便能平安无事,哪知……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却还是栽了。 原自己坚强如圣斗士,哪知内里却柔软的如小绵羊,原来所有的张牙舞爪,插浑打科,调皮捣蛋不过是用来伪装心虚和怯懦。 林西忧伤着自己的忧伤,悲哀着自己的悲哀,把脸伏进那鸳鸯戏水的枕巾中,眼泪泛滥如潮,只差没把那两鸳鸯给活活淹死。 荷花悄然转身离去,片刻后又进来,手里多了块湿毛巾。 “有在这哭的功夫,倒不如想想是谁要害的你!那日你去要书,独留三小姐和陈玲在房中,三小姐与她无甚话可说,便去了二少爷的书房。陈玲在咱们房中独坐了片刻。才出来。” 似有一个响雷在头顶炸开。林西瞬间明了。 林西毫无廉耻的在枕巾上擦了一把眼泪,顺道还有一把鼻涕,吸了口气道:“她……为什么要害我!” 荷花没有半分怜惜的,拿冷毛巾在林西脸上用力擦了一把,冷笑:“二少爷整天把你带进带出,到哪都让你跟着,别说是她。便是我……心下恨起来。也会起歹心。” 林西眉眼弯弯,摇头道:“荷花姐姐,你连我的命都救了。何苦还绷着脸说假话?你不会的,你若会,先夫人还会把你放在表少爷屋里吗?” 荷花哑然半晌,叹道:“你看旁人倒是聪明。却连自己平日里得罪了谁也不知道,可见你也是个假聪明!你可知道。是谁要放火烧你?” 林西咽了口唾沫,长出一口气道:“我知道是谁,他见了我的真容,所以想烧死我!” 荷花古怪的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你也别恼,害你的人已然陪阎王用过早膳了。” “什么,大少爷死了?”林西悚然一惊。 “谁说大少爷死了?”荷花心头突突两下。脸色惊变。 “不是你说,害我的人陪阎王用过早膳了吗?” “你是说大少爷放火烧你?”荷花瞬间反应过来。 “不是他还会有谁?便是他撕了我的面皮。” 荷花布满疤痕的脸一肃,抬起手作势便要打。 林西吓得赶紧把头缩进被子里,闷闷道:“大少爷来看过我,我烧得糊里糊涂,便没了知觉,我只以为是他!” 荷花心一软,手就势替她掖了掖被子。 昨夜她想着林西一天一夜没沾米水,便偷偷藏了些吃食,趁夜去瞧她。走到柴房门口,那看门的婆子歪在墙角呼声震天。 院门虚掩着,她推门而入,却见窗户上有个人影走动。走进了一瞧,那地上的柴火早已燃成一片。 她惊了一跳,忙上前喝止,哪知那人不仅不听,反而把火燃得更旺。 她看着地上无知无觉的林西,与那人厮打在一处,眼看着火便要烧到林西身上,她心下大怒,举起拳头,朝着那人头,狠狠砸了两下,背起林西便往外逃。 荷花说到此,眸色一暗,低低道:“我原想着她定能逃出来,哪知情急之下,那两拳用了全力,竟把她砸晕了过去,也是我害了她!” 林西似有什么地方被紧紧的压着,几乎要透不过气来。她与荷花不过是点头之交,生死攸关的时候,荷花居然为了她——与人肉搏。 更令她痛不可挡的是,那被荷花的拳头砸晕的人,居然是山秀。她不明白,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使得山秀居然想趁夜把她活活地烧死。 “她……为什么要烧死我!” “不知道!” 荷花摇了摇头:“我见她的样子似疯魔了一样,脸色极为狰狞,冲上来就打,似换了个人一般。” 林西静静的听完,默了默道:“荷花姐姐,这份恩情,我一定会还的!” 荷花脸色一变,冷冷道:“我救你,不是图你报恩!” 林西被这话震惊,瞬间明白过来。 当初大小姐遇难,荷花冒着生死,把人毫发不伤的救了出来,自己却毁了容。先夫人为了感恩,一直把人放在身边,凡事她总是头一份,甚至连刘妈妈都比不上。 高府一干子下人惯会见风使舵,主子这般行事,乐得把荷花当成祖宗一样供着,只差没点几柱香。正所谓高处不盛寒,那荷花也不是花言巧语之人,布满疤痕的面容让人望而生畏,久而久之,众人离她而去,在这府里一个知心的姐妹都没有了。 林西心下泛起酸楚:“荷花,你若愿意,便是我林西一辈子的姐妹!” 话音刚落,荷花身子微微一颤。心底涌上细微的一点淡淡的喜悦。慢慢转过身,入眼的女子明眸皓齿,然眼底却自有清风明月,坦坦荡荡。 她没有像往常那样板着一张脸孔,点了点头道:“既是姐妹,就别说个谢字,生分!” 林西眉梢轻挑。眼中一抹烟花绽放。眼前的女子容色虽丑,却心地善良,外冷内热。鼻尖传来似有若无的檀香气,叫人心池安宁,两人默默片刻,相视一笑。 “荷花,我这是在哪儿?” “昨夜我背你出来。无处可去。想着只有这处最是安全,绝不会有人来!” “高府竟还有这等所在?”林西好奇。 “此处原是高府大老爷的院子。” “大老爷?那咱们老爷……”林西微微皱眉。 “老太爷共有两个儿子,大老爷是庶出。老爷是嫡出。十几年前,大老爷不知因为什么事离家出走,至今未归,这院子便一直空着。只着下人看顾扫尘,闲杂人等不得随意进入。十几年过去了。庭院荒芜,蜘蛛结网,如今连看门的婆子都省了。”荷花淡淡道。 原来高相爷还有个哥哥在世上,林西恍然大悟。眼中闪光一闪,道:“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荷花冷笑道:“别说是你进府才四年,便是我这入了十多年的。也只知道府中有个大老爷,旁的竟是半分也打听不到的。” 大宅门里的私密事情。就是多。林西不愿多问,只觉得身子趴着难受,微微一动,扯得伤口生疼。她闷哼一声,冷汗涔涔直冒。 荷花心细,察觉到异常,忙问:“你……如何?” 林西咬牙苦笑:“屁股开了花,还能如何?荷花,我要劳烦你一件事。” “你说!” “咱们屋子的梁上,有我一个包袱,里头有治外伤的药,我想……”林西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巴巴的盯着床前的人瞧。 “我这会正要回欣然院,你且等我下!” 荷花转身便走,刚走几步,又折了回来:“林西,你的伤我瞧过了,极重。若不及时医治,只怕会落下病根。我刚给你喝的药,也是旧年先太太剩下的药,不顶用,你这会不如好好想想,是何打算!” 半句多余的话也没有,声音依旧冷然,林西听在耳边却觉得悦耳。 “荷花!” “还有何事?” “你若能出府,往城南醉仙居一趟,掌柜姓林,名南,她是我师姐,你帮我递个消息给她!” 荷花把脸庞的一缕碎发撂到耳边:“放心,若有机会,我定帮你跑一趟!” …… “你是说,昨晚被烧死的人,不是林西!”俯卧在床的高子眈忍不住直起身子,眼睛瞪得死死的。 “哎哟,我的儿,你作什么爬起来?小心你身后的伤。” “姨娘,真的不是林西?” 朱姨娘冷笑道:“听人说不是那贱人。老天真是无眼,像她这样的恶人居然没被烧死,也不知道死的是哪一个?” 高子眈忙道:“那林西她人呢?” “她人在哪里,与我何干?” 朱姨娘媚眼一横,压低了声道:“我与你说,前头来了很多禁卫军,你父亲刚出府就回来了,都在找她。这丫鬟八成犯了什么事,要不然哪能这么大的阵杖!” 高子眈吓得魂飞魄散,一脸惊讶的看向朱姨娘。 朱姨娘冷笑道:“你也别用这眼神瞧我,这丫鬟连主子的珠钗都能偷,还有什么不敢做的事。那眼睛贼溜溜的乱转,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长得那副德性,居然还勾得大少爷失魂落魄的,真真是好本事。” “大哥失魂落魄?”高子眈俊眉高挑,诧异道。(未完待续) ps:感谢enigmayanxi的粉红票, 感谢enigmayanxi,張家星愛欣,redfoxpoppy,北钉钉的打赏,特别感谢老朋友enigmayanxi的和氏壁。 爱欣同学,很想加更,奈何心有余而力不从,肿么办? 感谢shareading的长评。 感谢书友们的厚爱,继续加油! 推荐两部作品:树静风芷的《云云古代悠闲生活》和总小悟的《锦谋》 第一百八十五回 要坏事 “可不是失魂落魄?听说深更半夜的站在柴房门口,脸上,眼中尽是哀色,像死了娘一样的。你说他一个堂堂相府的大少爷,什么人不好喜欢,偏喜欢这种货色,我都替他臊得慌。” “姨娘!”高子眈听着话不像样,大声吼道。 哪知身子一动,牵扯到了背后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朱氏心疼得把儿子搂在怀里,宝啊贝的直叫唤。唤了两声,便觉得有些口渴,端起茶,却是冷的, 抬头见屋里一个侍候的丫鬟也无,气得美目一瞪,怒道:“瞧瞧你这院里的丫鬟,连个端茶送水的人也瞧不见,人都死到哪里去了?这眼里还有没有主子?回头我跟你老子说,让他这回挑几个老实本份的丫鬟放到你这院里,没的让那些个狐媚子给勾引住了。” 高子眈趴在床上哼了几声,见朱氏又扯了嗓子,只觉得头疼:“姨娘消停些。给父亲听到了,儿子又落不得好!” 朱姨娘一听这话,心头的气便直往上窜,忍不住沉声道“儿子,我问你,你是不是真的去找那海棠了?” 高子眈哀号一声,头直往被子里钻。 “你倒是说话啊,你要真为了那贱人,连姨娘都敢骗,我……我……” 高子眈恨不能捶胸顿足:“姨娘,我跟你说过一百遍了,我没有去找她,我真的是去了醉仙居,也不知哪个下作小人,居然诬陷你家儿子,这顿板子挨的,我都冤死了!你还能消停些。别再吵了!” “你这个没良心的,我一天一夜没合眼,为了谁!”朱氏嗔骂道。 “荷花,你拿着包袱站在门口做什么?”院子外头,陈玲清脆的声音柔柔响起。 朱氏母子收了声,对视一眼凝神静听外头的动静。 片刻,陈玲打了帘子进来。嘟囔道:“姨娘。这荷花今儿个真是奇怪,见着奴婢,哼都不哼一声。扭头就走。也不知奴婢哪里得罪她了!” 朱姨娘冷笑道:“你管她做什么?一个下人眼睛只朝上长,摆得谱比主子还大,见着我,也不说恭敬的称呼一声。冷着脸也就罢了,连句好话也不会说。白长了那么大的年岁。” 陈玲放下手中的衣裳,替朱姨娘倒了杯热茶,笑道:“也别说姨娘不喜,便是我们见了。都不敢在她跟前多言一句……也就林西那丫鬟能忍得下,还与她有说有笑的。” “有说有笑的?” 似有什么在脑海中划过,朱姨娘猛得直起了身。脸色大变。 “儿子,儿子。荷花当初曾在火场里救过人?” 高子眈尚未作声,陈玲也变了脸色,迅速道:“姨娘的意思是……” 朱姨娘一拍脑袋:“陈玲,快,快,你偷偷跟着。” 陈玲一言不发掉头就走。 朱姨娘兴奋的房里来回走了几步,道:“儿子,儿子,咱们只要将那林西找到,就能将功补过啊!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 早起灿烂的阳光,不知何故,渐渐没了踪影。天色微阴,似要飘雨。 顺天府丞周林背手站在廊下,心下颇有些焦躁不安。 整整一天一夜了,侯府大小姐偏偏连个讯都不送来,大牢里那两个姑奶奶到底是个什么说法,总得让他心里有谱才是,毕竟这顺天府,不是他周林一人说了算,上头还有个府尹大人。 更何况新帝登位,朝庭最近要清正史治,御史台中的那些个清流们可不是光拿了俸禄不干活的,万一他帮着大小姐以权谋私,弄巧钻营的事被人察觉,到头来倒霉的还是他这个府丞。 再者说,那一位原是李从望的心头好,这位爷的脾气,他周林是见识过的,弄不好……想至此,两处脑仁儿突突的跳得生疼,周林心下暗暗后悔。 手还未按上太阳穴,贴身小史猫了腰跑进来,附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瞬间,周林的脸色大变,忙不迭的撂起官袍迎上前去。 还未走几步,便瞧见侯府三爷李丛望带着十来个家厅,风尘仆仆的闯了进来。周林暗道不妙,忙推起一脸的笑,脚下快行行了几步。 吕布一见狗官,眼中喷出两道怒火,偏过脸哀声道:“李公子,便是这个人,说我们醉仙居酒中掺假,不分清红皂白的把南掌柜绑了起来,南掌柜娇滴滴的人儿,已经在大牢里呆了整整一天一夜了,李公子,你可要为南掌柜作主啊!” 李从望一听,满脸寒霜,眉头拧成一条线,眼神凌厉的看向周林。等人到跟前,二话不说,抬起腿便是一脚。 “敢动我的人,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来人,给我打!” 堂堂顺天府丞生生挨了一记窝心脚,偏连个“哎哟”都不敢喊,一把抱住李从望的脚,苦苦哀求道:“三爷,三爷,打不得,打不得啊,我也是没办法啊,是大小姐她逼着我绑的人啊,我要是不按她的意思行事,我这官位不保啊。” “李凤津!” 李从望咬牙切齿的喉咙里唤了三个字,浑身上下慢慢散发出阴冷的煞气,厉声道:“你先把人给放了,回头我再找你算帐。” 周林一听,暗下松了口气道:“三爷放心,好吃好喝的招呼着呢,一丁点苦都没有受,小少爷跟我来!” …… “我说李公子,青天白日的,这狗官冲上来就抓人,还有没有王法啊?” 一夜的牢狱生活,不仅没有使得青青姑娘娇美的容色有丁点的受损,反倒是生龙活虎。 “李公子与我好歹也是相好过一场的人,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李公子连你好狠的心啊!” 青青一双玉手捶打着李从望的胸膛,粉脸涨得通红通红,颤声柔气的就是不肯作罢。 李从望哪还有半分英武之气,把青青一手搂过,如贼一般的目光却看向低头不语的林南,陪着小心道:“林南,都是我的错,你别不理我,要打要骂尽管冲我来。” 林南冷哼一声,把头撇过去。 吕布趋势在其耳边低语几句,刹时,林南一声惊呼,顿时面无人色,急急道:“李公子,借你马一用!”不等从人反应过来,人已经飞奔出去。 …… 柴房门口,李英杰看了看日头,心中火急火燎。 高相爷不点头,禁卫军不敢妄动,时间一点点流逝,万一那人有个三长两短……李英杰不敢再往下深想,愁眉越蹙越深。 何刚灵机一动,道:“相爷,你看这样好不好?派府中管事,护院仔细的找一找,各处守夜的婆子叫过来盘问盘问。我让兄弟们守在此处,若有可疑之处,再派人过去,您看……” 李英杰眼前一亮。禁卫军不能动,相府之人自个查探查探总无大碍。 他忙恭身道:“相爷,此事事关重大,请相爷通融通融。他日,本侯必定会亲自上门,负荆请罪。” 话说到此,里子,面子都给足了,高则诚方才缓了脸色,朝身后之人挥挥手。 高博,高华二人会意,上前一步,恭身听老爷吩咐几句话,带着一干人迅速离去。 李英杰见高相点头,长出口气。只这口气尚未完全叹出,便有一小厮模样的人跑上前道:“相爷,有个守夜的婆子说有事要回!” 李英杰心下一喜,还未来得及说话,又有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相爷,朱姨娘想求见!” …… 离柴房五十米开外的屋顶上,齐进,强子静静的趴在瓦砾上,俯首便将百米之内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两人趴了半天,谁也没有说话! 强子垂首敛目半晌,随即又抬了抬头望向柴房处。几十条身影整齐的聚在一处,即便掩去了浑身的气势,又隔得这般远,他依稀能感觉到强劲的习武之人的气息。 “齐爷,怎么会这么多禁卫军,咱们该如何是好?” 齐进显然未料到一大早的,高府里头居然涌进了这么多人,且齐聚一处,都在找林西姑娘。 他一瞬不瞬的盯着远入高相爷挺拔的身形,心中的忍耐与疑虑已澎湃到了极点。 强子得不到回应,压低了声又道:“齐爷,会不会是因为公子的缘故,所以才……” 齐进眉心一动,胸口怦怦直跳。 “胡说什么?” 强子眼一瞄远处道:“这个阵杖,不像是小事啊!齐爷,快想办法。” 齐进手心中涌出汗意,咬了咬牙道:“先找到林西姑娘再说!” “齐爷,高府的管事,护院都在院里寻查,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怎么找?” 齐进略一思索,道:“刚子和二丫不知道进府了没有?实在不行,咱们扮作小厮,一个院子一个院子的寻。” 强子朝齐进伸了个大拇指,低声道:“先找个无人的地方落脚,敲晕两个下人换了衣裳才行!” 齐进长长叹息一声:“那小姑奶奶也不知道惹了什么祸,居然连禁卫军都出动了,真真是……” “齐爷,你看,有动静!” 强子不等他说完,手一指。只见几十人的队伍突然朝着一个方向飞奔而去。 齐进惊得浑身冷汗直冒,心中骂了一声娘,低声惨号道:“要坏事!” ……(未完待续) ps:推荐好友:佛前青莲的作品《穿清》,喜欢四爷的可以去瞧瞧。 爱偷懒的鱼《星际药剂师》,喜欢星际的朋友,应该不会失望。 第一百八十六回 往事如烟 “林西,林西!” 荷花见床上的人没应声,忙上前推了一把。 林西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有气无力道:“荷花!” 荷花一听声音比那猫还小,便知不对,一摸额头,烫得吓人,急道:“又烧上了,这可怎么办?” 林西嘶哑着声道:“疼!” “你忍一忍,这包袱里哪个瓶子是治外伤的,我来帮你擦。” “包袱给我,我来找……是这瓶,轻点擦,我怕疼!” 荷花掀了被子,轻叹道:“亏得昨儿夜里,我帮你用清水洗过一回,还能看,若不然……对了,我与你说,外头来了许多禁卫军,都在找你。” 冰凉的液体抚在滚烫的肌肤上,林西舒服的叹了口气,低低道:“为什么……都在找我?我没干……没干什么坏事!” 荷花道:“我如何知道?朱姨娘亲口说的,应该不会有假。” 他爷爷的,老子不过是进府来寻个自家的东西,一没偷二没抢,做的是文明人,干的是文明事,他娘的居然被人栽赃陷害了不说,还差点被人活活烧死,这会子如同缩头乌龟一般,连跟毛都不敢露。这日子过得,忒他娘的有质量了。 林西微弱道:“相府果然是相府,抓个蟊贼,居然还要出动禁卫军。我林西何德……何能!” “别说玩笑话,这会子我出不去,我怕他们找到这里来。虽然大老爷的院子空了许久,保不准……” 手指抚过肌肤,牵扯了到伤口,疼痛一阵阵袭来。林西心中哀号一声。师姐,师弟,救命啊! “你别怕,容我再想想,看看能不能再寻个更安全的……” 荷花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不知为何,竟有些像师姐的声音。林西无声的听着她的低喃。意识渐渐糊涂。 她猛的摇了摇头,一字一句道:“荷花姐姐,倘若……你便把我交出去。还有……你若受我连累……就去醉仙居……找我师姐……她……会留你的……” 疼痛渐渐消失。眼前荷花的脸庞淡的只剩下一个点。 奇怪,怎么会有脚步声? 怎么会有哭喊声?听着有些撕心裂肺。 云雾淡薄如轻。 听不见了……看不见了! 是谁在抱她,为什么有种腾云驾雾的感觉? 师姐,师弟。是你们来了吗…… …… 刚子和二丫两人慢慢吃着茶,出神了半日。却见院门口的小丫鬟不知何故,一咕噜的朝院外跑去。 两人对视一眼,刚子猛地察觉事情不太妙,忙道:“二丫。你且坐坐,我出去打听一下。” 二丫正想应声,眼前的人已嗖的一下飞奔出了厅堂。二丫此时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揪着一颗心。躲在门背后往外瞧。 瞧了半日,只听得外面嘈杂声,一声响过一声,却久等不到刚子的身影。二丫急得满头是汗,生怕刚子把她扔下,正在跺脚胡思乱响之际,一个身影快速的窜进院来。 二丫惊了一跳,躲又无处躲,藏又无处藏,下意识的蹲下身子,抱住了头,吓得瑟瑟发抖。 “你蹲在这里坐什么,快跟我走!” 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二丫猛的抬起头,颤着声道:“你怎么才回来,吓死我了,我以为……” 刚子阴沉着脸,不耐烦听她罗嗦,忙一把扯住她,低声道:“别说话,林西姑娘出事了,咱们赶紧趁乱混出府去,片刻都耽搁不起!” …… 京城的街道上,一匹黑马发疯似的狂奔着,众人纷纷避让不及,跌倒在地,咒骂声此起彼伏。马上之人恍若未闻,仍在拼命抽打马的背脊。 半个时辰后,马发出一声嘶鸣,林南翻身从马上跳下,齐进,强子,武子,二丫纷纷转上来。 “小西呢,小西人呢?”林南赤红着眼睛,一把抓住齐进的前襟,嘶哑的怒吼道。 齐进艰难的咽了口唾沫,目光轻移,手指着街角不远处数百人的队伍,脸色极其难看道:“南掌柜,小西姑娘她……” 林南心口似被拳头重重一击,脸色苍白的似一张低,手上用劲道:“她怎么了……她怎么了……你快说!” 声音吼到最后,已带着哭腔。 齐进浑身一颤,目色一点一点暗沉下来。 “南掌柜,林西姑娘她被禁卫军的人……抬走了!” “什么!” 手无力的低垂下来,林南呆呆的看着消夫有街角的人群,脑子一片空白。 …… 软玉枕,烟罗帐,夕阳光暖。 李妍轻轻挑开罗帐。 一头如墨的黑发披散在锦衾之间,遮住了女孩沉睡的面庞。依稀可见兰凝脂般的肌肤,细密的睫毛,苍白的面庞。女孩神色安然,如未经世事的婴儿。 李妍颤抖着手,掀起薄薄的锦被,触目而入的是血肉模糊的下身。李妍强忍住心悸,视线落在女孩皓凝如霜雪一般的玉腕,四股红绳编织而成的手绳上,系着一片翠*滴的小叶子。 李妍连连后退几步,一把捂着嘴唇,眼泪簌簌而下。 “太后,保重贵体啊!”跪倒在地的李英杰低声唤道。 李妍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李英杰苍老的脸上,泣不成声道:“你可还记得这片翠叶?” 两道冰凉的液体自李英杰眼中划落,他抹了一把眼泪道:“回太后,‘叶’,‘妍’,相差无几,这是臣当年……送给……送给……最贵重的彩礼!” 李妍身形微晃,闭目一叹,脸上痛楚难掩。 …… 文成十四年,她出身于莘国云州一武将之家。其祖父曾官至右晓卫大将军,生四子。 父亲李晓平是李家三子,其母谈翠秋则是小户人家的小姐。李晓平有一回偶见谈氏闺容,惊为天人,不顾门第和家人反对,一心求娶。成婚后,夫妻琴瑟和鸣,恩爱异常。一年后生下一女,娶名李妍 她出世不过半年,共祖父在一次骑马打猎时,不慎从马背上摔下来,恹恹一息了三天后,一命呼呼。 其祖母便称她八字太硬。 一年后,其父亲与友人聚会,醉酒后被人抬回家,半夜猝亡。母亲伤心欲绝,几度寻死而去,却终因舍不得牙牙学语的女儿,苟活于世。 短短一年半时间,李家连逝两位男子,她从此背上克李家男子的罪名。 李家众人瞧不起出生蓬门小户的母女俩,多有苛待。母亲为了她忍气吞声,委曲求全。 有道是寡妇门前是非多。母亲虽是小户人家出身,却长得眉似初春柳叶,脸如三月桃花,分外标致。 李家长子李晓乐,也就是她的大伯父贪慕母亲美色,几次三番想勾引,均未得手。大伯母陈氏心下大恨,不敢对丈夫如何,就把脏水往母亲身上泼。李家众人越发容不下谈氏母女。 母亲无可奈何之下,不得已带着她回了娘家。彼时的她刚满三岁。 谈家虽是小户人家,家中却还殷实。母亲是谈家最小的女儿,上头还有三个嫡出的哥哥,均已娶妻生子。 谈氏二老心疼母亲年纪轻轻没了丈夫,遂大度的养在膝下。只是好景不长。几年后,二老相继撒手人寰。 谈氏三房哥嫂,亲情淡薄,利字当头。当初这母女二人狼狈而来,心中便有些不乐。奈何未曾当家作主,看在二老的面上,只得隐下不谈,言谈说话还算客气。待二老相继过逝后,三房哥嫂的嘴脸才真真露了出来。 有道是人情似水分高下。母亲可以算是被李家赶出来,因此身上并无多少防身银子。一个依附哥嫂生活,带着个孩子,又寡居的女子,可想而知,日子过得是何等的凄苦。她从小便是看着舅舅,舅母的冷眼,听着他们的冷语长大。 没有人知道那些不堪的日子,她是如何一天天的度过来的。白天她的母亲像个奴婢一样,替三房哥嫂烧火劈柴,洗衣叠被,她小小年岁月,便要照看五六个表弟,表妹;夜晚,母女俩个缩在谈家破屋土炕上,相互慰籍。 母亲柔软的手,穿过她的发,抚在她的脸上,童年入睡的歌谣轻柔的在耳边响起,便是那数九严寒的冬天,她都觉得这是世间最温柔的一间屋子。 母亲二十五岁那年,有一富户鳏夫闻谈氏美貌,许以重金欲娶回家当续弦,唯一的条件是把李妍留在谈家。 母亲感念先夫情深,又舍不得把她留在谈家,故一口拒绝。母亲说,这世上,再没有一个男人比得过她的父亲,也没有任何东西,能让她丢下亲生女儿。 此事引得三房哥嫂大为不满。母女俩的日子过发难熬。 她看着母亲原本娇艳,粉嫩的面庞像失了水份的玫瑰花一般,一日日的枯黄;看着血浓于水的亲人之间冷漠无情的嘴脸,心下暗暗发誓,总有一天她要出人头地,要让苦命的母亲过上好日子。 她长至十三岁那年,其母谈氏因长期操劳,抑郁在心,贫病交攻,竟渐渐的露出那下世的光景来,只因舍不得留女儿一人孤苦在世,强自撑着一口气。(未完待续) ps:感谢mingliu2056的粉红票。 感谢午马,星爱欣的打赏。 推荐好友琼姑娘的书:《掌家》 第一百八十七回 往事如烟(二) 许是老天怜惜她幼失枯恃,又将承失母之痛。那年冬日,谈家隔壁般来一个做银匠的年轻人,因可怜其母女俩的遭遇,暗下常有救济。 谈氏心知自己大限将至,一心想为女儿谋个出路,她仔细观察那年轻人,年纪虽小,为人却聪明伶俐,有情有义,应该是个可以托付之人,当下拖着病体,求上了门。 年轻人二话不说,一口应下。就这样,文成二十八年春天,在母亲去世前三日,将将十四岁的她便一身红衣,嫁给了年轻人。 新婚之夜,年轻人掏出一根红绳,系在她的腕上,红绳上赫然挂着一片翠*滴翡翠叶子。年轻人姓姚,名英杰,正是如今的逍遥侯。 …… 母亲一咽气,她的三房舅舅,舅妈象征性的滴了几滴泪后,便把母亲的尸身抬到了姚家门口,从此大门一关,再不肯让她上门。 她跪在母亲的新坟前,一滴泪都流不出来,只呕出一口热血。指天发誓,总有一天,这些欺负过她的人,她都要一个个的还回去。 …… 母亲的眼光是好的。 姚英杰长她四岁,父母早逝,从小跟着叔父姚亮过日子,也算是尝尽了人情冷暖。 姚家世代为银匠,姚英杰从小耳渲目染,加之肯吃苦耐劳,手艺十分出众。 十六岁那年,姚亮去世,婶母不容,姚英杰半大的小伙子,一气之下,便卖了父母留给他的几亩薄田,几间破屋。便开始了走街窜巷的银匠生活。 姚英杰见她身子还未长开,连个葵水都未曾来,主动提出晚两年再圆房。小夫妻俩同病相怜,又只有彼此为倚靠,虽然日子过得艰难,却是异常的相亲相爱。 云州地小,生意难做。小夫妻两人决定到京城去搏一搏。 初到京城。人生地不熟,在京郊租赁了间小小的房子,她在家洗衣做饭。打点家务;丈夫走街窜巷,到一户户高门大院,上门售卖珠宝玉器。 就在这一家家的敲门,关门声中。文成三十年秋天,她永远记得那一日。丈夫突然带了个陌生人来到家中。 她一见来人模样打扮,四十出头,一身贵气,便知其身份非同寻常。匆忙之下。她东拼西凑作出一桌饭菜。上菜时,那陌生人紧紧的盯着她,眼中惧是惊色。 酒至六分。陌生人猛的问丈夫,这位标致的姑娘是何人? 不知何故。她不假思索,鬼使神差的便脱口而出:“我与他乃表兄妹,家中父亲俱亡,故一同入京谋生。” 话一出口,连她自己都惊呆了,她惊恐的抬起头,怯弱的看向丈夫。丈夫未曾戳穿她,脸色僵硬着点了点头,以作回答。 她自知失言,捂着脸含羞而去。 …… 命运的轮盘在她说出这样一句话时,悄然发生了转变。 丈夫送走客人,回房定定的看了她半晌,道出了石破天惊的一句话——这人原是宁王府长史曹司徒,想把她献给宁王。 这一夜,小夫妻俩人未曾再说一句话,眼睁睁的瞪着眼睛到天亮。 天将将破晓,丈夫悄无声息的搂住了她,把头埋进了她的颈脖间,一股热流滴落在她如玉的肌肤上,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再过三天,便是她十六岁的生辰。为了这一天,他们夫妻俩整整等了两年。 她心下一痛,片刻间便作出了决定。她拉过丈夫的手,覆在她已然高耸的胸上。 身旁的男子浑身一颤,猛的缩回了手。 她的心中似松了口气,又似无比的失落。 三日后,她又一次的穿上了崭新的红衣,坐上了早已等候在门口的那顶红轿。她没有勇气掀开帘子去瞧,因为她知道,只要瞧一眼,她便再也跑不出,滴落在她颈脖的那一滴泪水。 …… 宁王府的新房,并不是漫天的红色,窗户上,甚至连个喜字都没有贴。 她知道她的身分不过是个侍妾,这样漫天的红色,一个侍妾是没有福气消受的。 她惴惴不安的等了许久,终于等来了脚步声。 一只修长的手,轻轻抬起了她的下巴, 月华般俊逸出尘的年轻男子撞进了她的眼帘,一双深邃而清亮的眼眸中闪着惊色。 似有一道光芒在她脑海中闪过,她瞬间领悟为什么那句话,会在一瞬间鬼使神差的说出口。 宛若天人! 她在心中惊叹。 她所不知道的是—— 对面男子看到她楚楚抬眼的刹那,心跳突突加快。宛若天人这四字,也是年轻男子心中此时的所想。 …… 宁王赵晗是文成帝三子,年岁与她相同,与太子同为仁德皇后所生。年幼聪慧睿智,才学出类拔萃,长相英俊出尘。最为难得的是,宁王对她一见钟情。 彼时,宁王府尚未有王妃,府中只有三四位侍妾。两个刚满十六岁的青春男女,很快就被对方的所吸引,形影不离,如漆似胶。她很快便成了赵晗最最宠爱的侍妾,便是每月小日子时,赵晗都舍不得离她而去。 一年的花前月下,独宠闺房引得府里其她侍妾颇为不满,更是打了一个人的眼。这人便是赵晗的乳母秦国夫人。 秦国夫人杨老夫人,原是仁德皇后的娘家人,因其八面玲珑的性子,深得仁德皇后的信任。赵晗自幼喝其母乳长大。 赵晗七岁时,皇后过逝。深宫内院,一个仅仅七岁皇子举步维艰,若非杨老夫人护得紧,赵晗不知早已死过多少回。文成帝感念杨老夫人忠心,特封秦国夫人,赐府邸。因此二人情份非同一般,堪比母子。 杨老夫人嫌弃她市井出身,又独宠闺房,心怀不满,几次三番挑唆赵晗将她赶出府邸。 赵晗对杨老夫人一向言听计从,独独这一回生了叛逆之心。他甚至提出要把她三媒六聘封为正妃。 皇子皇孙的婚事,最讲究门当户对。杨老夫人身负先皇后重托,如此大不敬的事,岂能容赵晗胡作非为。二人为此争执不下。 她只在一旁不动声色的看着。因为她明白,自己这样的出身,若非机缘巧合之下,别说是王妃,便是一个小小的侍妾,也不是她能够肖想的。 而且她明白一件事,不争便是争。 女人的柔情才是一把所向披靡的剑,这剑能让世间所有的男子,为之动容。她能做的,是好好的捏着手中的剑,因为这是她唯一拥有的。 赵晗的一意孤行,终于令秦国夫人勃然大怒,跑到文成帝跟前一番哭诉。 文成帝听罢,当即勃然大怒,下诏称三子宁王,小小年纪沉溺女色,不思进取,闭门思过三月,即日起把妖女撵出王府。 天子一怒,伏尸千里。 秦国夫人的话,赵晗犹可置之耳旁。天子父皇一言九鼎,手握生杀大权,又怎可不从。 她默默收拾了几件来时的衣裳,卸下满头的珠翠,一言不发的走出那间雕梁画栋。 那日的残阳,红得似雪,她仿佛又回到了母亲的坟前,想哭却无泪。 撕心裂肺之痛,令她又喷出一口热血,那血喷在赵晗白衣胜雪的袍子上,触目惊心。 赵晗一把将她搂在怀中,咬牙切齿道:“妍儿,等我,一定等我!我必不会负你!” 她正想说一两句肺腑之言,秦国夫人扬氏尖锐,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王爷,皇上请你即刻进宫面圣!” …… 她茫茫然走出王府,竟发现天大地大,竟无容她一个弱女子的容身之处。 杨老夫人耻高气昂的看着她,如毒蛇一般的吐出信子:“李妍,找个平头人家嫁了,别再打宁王的主意,若不然,本夫人定让你生不如死!” 宁王府的大门无情的掩上了,她回首望着那朱漆的大门,心心生出滔天恨意。 眼泪婆娑间,一个青衣男子走到她跟前:“妹妹,咱们……回家吧!” 她泪如雨下。 男子青衫落拓,面带忧色,唯一双眼睛熠熠放光。 …… 记得母亲生前曾与她说过,男子的誓言最不可信,倘若他心中爱你,恋你,便是山崩地裂,他都不会弃你半步。 她在姚家左等,右等,左盼,右盼,谁知盼来的竟是宁王大婚的消息,王妃是忠武军节度潘美的女儿潘靓,听说是一个风华绝代的女子。 宁王四月初九大婚。 那一日,她头戴维帽,挤在人群中,看着马背上,如玉一般温润的男子,眼底一片寒茫,心裂成碎片,痛楚难挡。 那一夜,她大醉在姚英杰的怀里,借着酒劲主动吻上了那略带凉薄的唇。 赵晗,你真的不要我了吗?你真的忘却了往昔的恩爱,山盟海誓? 岁月多忘远,情综任久淹! *一度,巫山共赴。然残酒未醒,春意未消,那庭前的门已被敲得呯呯直响。 二人稍作洗漱,开门迎客,哪知来人却是那曹司徒,她心底猛然一惊。 曹司徒把她往日里的衣裳,首饰送来,并奉上千金,告知宁王虽身无自由,却一心惦记于她,且让她安心在姚家住下,等待时机成熟之时,再入王府。 她闻言如遭雷击。(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八回 往事如烟(三) 她心中窃喜。 那个男子……终是心里掂记她的。 曹司徒走后,她把千金尽数交给姚英杰,她心中暗藏着私心。 姚英杰眸色一暗,却笑着接过金子,道:“昨日,我醉酒不醒人事,竟记不得发生了什么事。从此……我们便是亲兄妹!” 她心底一暖,也笑道:“从此,你便是我亲大哥!此生不变!” …… 那一夜的事,似乎只是一场梦境,梦过无痕。她与姚英杰与如真正的兄妹一般,相亲相爱,相互扶持。 有了千金的本钱和曹司徒的关系,姚英杰开始在珠宝买卖上,大显身手。她则素衣素面,安守家中,静静的等待着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的到来。 未曾想,两个月后,那个如玉的男子不曾等来,等来的却是她一直担心受怕的消息。 她——怀孕了。 没有人知道,她得知消息的那一刹那,心底是何等的震惊。她在想,一定是老天在惩罚她的不忠,故意出了一道难题摆在了她面前。 而孩子的父亲姚英杰在得知此事后,未曾有一刻的犹豫便要与她远走高飞,到一个谁也不认识他们的地方,把孩子生下来,然后共度一生。 说实话,有一刹那的时间,她动心了,可是仅仅是动心而已。她骗不了自己,自从那双手,把她的下巴抬起来后,她的眼睛里便再也容不下别人了。 更何况,一个女人,经历过世上最滔天的富贵,拥有过世上最出色的男子。又如何肯回过头,如何——能回过头。 她——从来都是个有野心的人。因为她在母亲坟前发过誓,这辈子一定要出人头地,把所有曾经践踏过她的人,一一的踩在脚下。所以,既便她看到姚英杰黯淡无光的眼睛,也不悔初衷。 文成三十二年。八月初十。 她在京郊一处大宅子里。痛了整整一天一夜,终于在辰时三刻产下一女,重五斤二两。接生之人正是马婆子。 姚英杰的大手一寸一寸抚过孩子的肌肤,然后死死的把孩子抱在怀里,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瞧。 她疲倦的移开了眼睛,默默的捂着嘴巴。眼泪滂沱。 姚英杰长叹一口气,把孩子身上每一个细微之处。说与她听。听着听着,她便泣不成声。 她强撑着坐起来,解下手中那条自戴上便未曾解下过的红绳,系在女儿的脚上。 …… 两个月后。当她再次回到京里时,一个深秋的晚上,曹司徒亲自上门。把她接走了。 当天夜里,那个朝朝暮暮、心心念念、牵挂着的如玉男子。终于踏着月色,拥她入怀。那一刻,她与他抱头痛哭。 从此后,她开始了金窝藏娇的生活。 她锦衣玉食,奴婢成群,每日里要做的,只是把自己打扮得精致漂亮,然后静静的等待着赵晗的来临。 这一等,便是十五年。她由一个豆蔻年华的美少女,等成了绰约婀娜的美妇人。 岁月磨砺,她和他痴心未改,每一次的短暂的相逢,都迸发出最热情的火花。 她像一朵最妖娆,最芬芳的鲜花,以他身下绽放出各种姿态。而他,也痴心留恋着这个默默守在这方寸之间的女子。 漫长孤寂的日子里,她研读史书,研习书画,苦练仪态,因为她知道,早晚有一天,赵晗会把她接回府。 再后来,太子发疯了,继太子暴毙,排行老三的赵晗被文成帝立为太子。 再后来太子妃潘氏薄命,患病而亡,未留一子半女。 再后来,文成帝又为赵晗娶了南宣南院使郭守义的女儿郭洁。 文成四十七年,文成帝崩于万岁殿,太子赵晗承接大统,人称景德帝。 三十一岁那年,她被赵晗接入皇宫,亲封美人,从此,长达了二十多年的独宠后宫,并如愿的成为了大莘国最为富贵的女人。 秦国夫人杨老夫人再手眼通天,也已挡不住她向上的步伐。 而姚英杰,在她的牵线搭轿下,从一个走街窜巷的银匠,变成了京城新贵。至于那些曾经贱踏过她,欺负过她,打骂过她的人,她已经不屑再出手了。 …… 床上一声模糊的呢喃,似是梦呓,惊住了李太后如深的回忆。泪又从眼中溢出来。 李英杰动了动麻木的脚,轻声道:“太后打算,如何安置……” “起来说话吧!” 李太后用帕子拭了拭泪,幽幽道:“哀家打算,把她留在身边?” 李英杰摇摇晃晃从地上爬起来,闻言大惊,忙道:“太后,打算以何名义留她在身边?” 李太后似乎怔住了。 “太后三思啊。我这个无能侯爷,这样大张旗鼓的动用禁卫接个私生女的女儿回家,旁人议论起来,只会说我狗仗人势。可是太后您……” “那又如何,哀家倒要看看莘国上下谁敢嚼这个舌头,翻这个鞋底子!” 李英杰急道:“太后三思啊。此事非同小可,一朝不慎……满盘皆输,太后几十年的经营,说不定便毁之一旦。更何况,此番相府寻人,动静太大,太后如何应对?” “咱们的女儿……已经不在人世了,只留下这一根独苗……” 李太后浊泪长流,神情激动道:“她是这世上,哀家唯一的亲人,你怎可忍心让哀家眼睁睁的看着她……而弃之不顾。不行,绝对不行,哀家这一回,便是毁天灭地,也要将这孩子留在身边!” 李英杰眼中闪过痛意,面色冷凝如铁,忽然跪倒在地道:“太后留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在深宫,宠之,爱之。新帝、百官、皇室族人会如何看待?臣以为非常不妥。若太后信得过臣,就请太后把这孩子放在臣身边吧!” “不行,哀家……”李太后浑身一震,不假思索的回绝。 “太后,这孩子也是臣的骨肉,臣这辈子从来没有求过太后任何事,这一回。只想求太后留她在臣身边。让臣弥补一下三十前的遗憾吧!”李英杰言闭,伏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李太后面色渐渐沉了下来。许久。她长叹出一口气道:“侯爷府中儿孙成群,可是哀家却……” 李英杰抬缓缓起头,指着床上的小人儿淡淡一笑道:“太后说得对,只是再多的儿孙。也没有一个比得上她。不满太后,臣三十年来。没有一天不想找回女儿,可是臣不敢。那一夜,对太后来说,也许只是……对臣来说。竟是一生一世。求太后成全!” 一颗心突突直跳,李太后连连后退数步,似不敢置信的看着地上苍老之人。 李英杰半分惧色也无。直直对上李太后阴郁的眼睛,未曾移开过分毫。 李太后谓然一叹。满面痛色,许久,她幽幽道:“侯爷打算以什么身份,将她安置在侯府?” 李英杰微微一笑:“以本侯之孙女迎入侯府,倾本侯之能令她平安喜乐,护她一世周全,以弥补三十年前,本侯犯下的不可饶恕的罪恶!太后若想她了,只管召她入宫,享绕膝之乐!” 李太后惊愕之余,心绪很快平静发下来。 四十年的共同进退,让她骤然间明白眼前男子的一意孤行,到底用意何在? 这次寻人,不仅出动了禁卫军,连高相府上都被惊动了,她若没有一个妥帖的借口,就把人留在宫中,里里外外交待不过去。 而放在侯府,众人只会说,侯府仗着她的势,为自己谋私利,轻轻一句,便能一带而过,对她半分损伤也无。 而且有了侯府这层关系,她若想见,随时召入宫中,便是留宿几日,也无任何人敢有半句闲言。 李太后眼眶一热,偏过了脸。 这个男人自她十四岁认识,从来都是护着她的,即便现在两人都已过了知天命的年龄,初衷都未曾变过。英杰啊英杰,我李妍这辈子,终是亏欠你太多太多! …… 是谁的目光温柔似水? 是谁的气息温雅如春? 是谁的怀抱温柔如厮? 眼底似烧起火焰,仿佛要将他焚身于万。记忆中零乱的脚步声,撕心裂肺的哭声,耳边的嘈杂统统消失不见。 林西明眸慢慢睁开,自层层繁复的黄绫宫帷缝隙间悄然透露,一间安静的大殿,富丽堂皇,美轮美奂,丝缕烟罗,衬得一室静谥 她……这是在哪里? 隔着垂帘重重,似有人的呼吸,不止一个,微微有些沉重,落影纤长,她瞧不分明。 “谁在那里?” 低哑暗沉的声音,显然把林西吓了一跳。 刹那间,维幔被掀开,挂在玉钩上,一个肌肤雪白的美妇人赫然出现在眼前,玉手颤颤巍巍的抚上她的脸庞。 哇噢,好美的一个妇人。若是年轻个十几岁,必是倾国倾城啊。 “你醒了?” 林西皱眉,这美女人一开口便带着泣声,所谓何事?莫非是在哭她死了?莫非,这里才是天堂? “你是谁?” “哀家是……你的……” “太后!”一个低沉的男声音,急急唤起。 哀家? 太后? 他爷爷的,老子莫非真死了,又穿越了,然后穿越到皇宫里了?(未完待续) ps:感谢redfoxpoppy,镜非吾,107,星爱欣的打赏! 又一片洋葱剥了下来——终于! 包子写得很累心。 加油! 第一百八十九回 我娘叫姚婉 林西眉头皱得更甚,她闭上眼睛摇了摇头。 不会啊,她记得荷花把她从火堆里救了出来。她们俩还聊了会天呢。 林西瞬间睁开眼睛,紧紧的凝视着眼前的美妇。 “你是谁?我这是在什么地方?” 美妇人背过身抹了把泪,不答反问道:“好孩子,我问你,你手上的翡翠叶子从哪里来?” 翡翠叶子?难道是这翡翠叶子有什么蹊跷,玄关? 擦了个擦,谁能告诉她这到底是个什么子情况,她是死是活,她是穿越还是没穿越? 李太后见林西眼中尽是迷惘,心中泪意更盛。这孩子居然被卖到相府做丫鬟,还被打得屁股开花,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啊!都是她的罪孽啊! 林西见这美妇人为了片翡翠叶子,哭得跟死了亲儿子似的,心下不忍,低低道:“这是我娘的遗物?” 李太后心头一紧,追问道:“你娘的闺名叫什么?” 闺名?林西费劲的想了想:“我娘叫姚婉,父亲唤她婉儿!” 李太后一把抓住林西的手,合在手心,泣道:“你娘是怎么死的?” 林西眸色一暗,用低不可闻的声音道:“我娘,生下我三天,血崩而亡。” 李太后闻言身形微晃,骤然松开林西的手,捂住嘴,失声痛哭。 林西只觉头痛欲裂。她一直以为师姐的哭,是这世上最恐怖的声音,为何眼前这个美女人的哭,令她头皮发麻,四肢无力啊。 “你父亲是林宇。江湖人称二木先生?”沉声的男声继续响起。 查户口?还是黑社会,怎的连这些事情都打探得一清二楚? 林西眼狐疑的伸了伸脖子,一个五十上下,一脸胡子邋遢的男子正灼灼向她瞧来。 令人称奇的是,这人眼脸上也赫然挂着一行泪珠。似乎她若不回答这问题,这泪将长流不止。 “你说的都对,我父亲是林宇。江湖人称二林先生。不过。他在四年半前,就已经去世了。请问二位,还有何问题要问。若没有,可否容我问几个小小的问题?” 李太后显然未曾料到林西有此一言,她愣了愣,与李侯爷对视一眼。忙擦了擦眼泪道:“孩子,你有什么尽管问。” 林西一听这话。着实不客气,直截了当道:“我是死是活?” 一句话,将李太后刚止住的泪,又涌了出来。她泣道:“孩子,你还活着!” “我在哪?”林西心下一松,又问。 “你在皇宫。” 果然是在皇宫。怪不得有什么哀家,太后。 “哪朝哪代?” “莘国。明道元年。”李太后蹙眉轻道。 莘国,明道元年! 林西骤然变色,急急的欲爬起来,偏四肢无力,跌倒在床上,下身一阵尖锐的疼痛传来,林西冷汗淋漓。 “孩子,好孩子,别动,千万别动啊,你受了很重的伤。”李太后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一把按住她,忙软声安慰道。 别动?我去他爷爷的。 这世道简直是疯了,老子不过是进相府做了回无间道,结果被人诬陷,不仅挨了板子,还差点被人烧死,这会子居然还被抬到皇宫里了。 哪个王八羔子暗算的老子,出来,出来,老子绝不打死你,老子一定咬死你! 林西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心头火急火燎道:““我为什么在皇宫?我犯了什么罪?” 李太后脸色苍白的如窗外的月色,她重新把林西的手握在手中,哽咽道:“孩子,你别怕,听哀家说。你的母亲姚婉是哀家的……亲侄女,也是他的亲女儿。” 林西流露出奇怪的神色,颤悠悠伸出一根玉指,指着床前的男子道:“他,是谁?” 李太后轻轻一叹:“他,是堂堂逍遥侯爷,是哀家的哥哥,也是你的亲祖父!” 顿如五雷轰顶,又似睛天下雪,林西只觉得自己里焦外嫩。 “你……你……你……是太后!” 李太后不由分说,把林西的手贴在她的脸上,泣道:“哀家在你面前,不是太后,是你的祖母,是祖母!” “祖母?” “我的儿啊,都是哀家对不起你啊,让你受苦了啊!”李太后伏倒在林西的后背上,哭得唔咽不语,半分一国之母的气势也无。 林西颓然闭上眼睛。 心道莫非她这张脸,长得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太后,侯爷都喜欢?老天爷,你丫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这……活生生的八点档肥皂剧啊。 …… 高明面色不豫的瞧着儿子,重重的把茶盏往几上一搁,冷笑道:“你打听清楚了,人是往宫中送的?” 高则诚点头道:“确是往宫中送的。” 高明面露疑色道:“一个丫鬟,居然还出动了禁卫军,李英杰的谱摆得也太大了些。你可打听到出来,这丫鬟是何人?” 高则诚摇头不语。 高明目色一沉,拍案而起道:“带了面皮混进高府整整四年,居然丁点马脚都未露出来,咱们高府何时变得如何来去自由?” 高则诚低目垂首,半晌突然起身道:“此人莫非是李英杰的什么人,我看他颇为紧张,而且一看到人,堂堂逍遥侯爷,泣不成声,半点掩饰都无。” 高明背手来回踱了两步,道:“此人闹得动静这般大,宫中势必会有交待,咱们静等便行。唯有一点,需查探清楚。” 高则诚思索片刻道:“父亲放心,高府上下,我已让夏氏领两位总管彻底清查。” “一个都不能放过!” 高明厉声道:“不仅如此,这丫鬟偷盗一事也需重新再查,还有那场大火。到底是何人所为?堂堂百年世家,藏污纳垢,今日敢杀人放火,明日是不是就要把刀架在你、我脖子之上?” 此言一出,书房气氛顿时如胶凝住。 高则诚紧紧了眉头,深邃的目光中寒意浮过:“父亲放心,此事。儿子必会查个水落石出。” 高明捻须。深看了儿子一眼,道:“夏氏此人行事,太过软弱。扶正短短一月,府里生出了多少事情,我看……” “父亲!” 高则诚冷冷打断:“这丫鬟原是崔氏在时,亲自买入府的。与夏氏无半分干系!” 高明被噎得一句话也讲不出,只用眼睛狠狠的剜了儿子两眼。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高则诚神情不变,走到书案前,慢慢坐下。 “来人!” “老爷!”陈平。陈和相继而入。 “把林西一事,暗中给我查个彻底,我倒要瞧瞧。到底是谁,也在我相府兴风作浪!” “是!老爷!”两人齐声应下。正欲离去。 “等等!”高则诚唤道。 “老爷,还有什么吩咐?” 高则诚转着茶盏,眯了眯眼睛道:“派两个不起眼的小厮,打扮成路人,到逍遥侯府门口打听消息。把那荷花,给我带过来!” “是!”陈平,陈和对视一眼,悄声离去。 …… 季春的黄昏,云雾厚厚重重,夕阳躲在云雾里,做着最后的挣扎。 一个十四的女子,长得肌肤似雪,面容紧致,身段柔和,正如含苞待放的百合花一般的清新娇嫩,晶莹剔透,为什么要卖身相府为奴? 夏茵柔歪在榻上,思索到紧要关头,连手中的佛珠都忘了拨。 正阳掀了帘子进来,径直走到塌前,弯腰俯身在夫人耳边低语几句。 夏茵柔惊得坐了起来,秀眉高挑道:“竟与她有关?” 正阳点点头道:“夫人,那日守夜的婆子说看到了人。老爷没来得及问,便去了那院里。这会子那婆子又告到了我跟前,我暗下查了查,确实不在房中。夫人,你看这事?” 夏氏美目低垂,轻声叹道:“旁人倒罢了,若是她,我倒不好处置了,毕竟她是崔氏的人。这样子,你把那婆子带到老爷书房,此事,还是让老爷出面比较好,免得旁人又说,我这后来的容不下前面的人!” 正阳微微颔首道:“是夫人。还有一事,山秀的娘老子只怕会来府里闹,管事来讨夫人话,如何打发?” 夏氏一想到那具烧得焦作一团的尸体,心有不忍道:“先不忙,把事情的来胧去脉打探清楚了,再议不迟。那荷花还招了?” 正阳唇角微微牵动:“夫人,听说老爷刚把人唤到跟前,只怕这会正在查着。” 夏氏想了想道:“既如此,你便把人送过去,此事,让老爷一并裁断!” …… 一向生意兴隆的醉仙居连续三日关门,引得过路行人频频侧目,不知发生了何事。 林北看似平静的眼眸底处,似乎有着深浅的波纹涌动,那波纹未曾有一丝的外泄,然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那平静的背后,掩着的是滔天的怒意。 地上跪着一溜排的人,首当其冲的是齐进。 他艰难的咽了口口水,深吸一口气道:“公子,事情就是这样。公子责罚我吧,是我没有照顾好南姑娘,北姑娘,害得她们……” 不知为何,齐进话说一半,便说不下去了。他跟在公子身边,已近十五年,素来知道公子的脾气,这回,只怕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了。 吕布眼角扫了齐进一眼,忙垂首道:“公子,此事我也有错,请公子责罚吧!” 林北忽地抬起眼睛,锋利的光芒似寒剑一般,冰冷如霜。(未完待续) ps:又一片洋葱剥下来,细心的书友一定会发现什么。 林西到底是谁的孩子? 太后有没有认错? 林北,老爹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夏氏暗藏什么秘密? 亲们,故事精彩之处刚刚开始! 第一百九十回 入你一门 他一路狂奔,赶到高府门口,却见林南失魂落魄的立在路中央,满脸泪水。 他心头一颤,还未来得及开口,师姐似看到了救星一般,扑倒在他怀里,泣不成声道:“小师弟,我把小西给弄丢了。” 心中无数怒意飞掠翻涌,最后终是拍了拍师姐的后背,轻声安慰道:“别怕,我们把她找回来。” 想至此,林北神情一动,眸底不见了深色,淡淡道:“等此事了结后,各自去领五十鞭,老吕不会武功,十鞭!” 众人长松一口气,齐声道:“多谢公子。” “齐退。” “公子请吩咐!”齐退上前一步道。 “不管用什么方法,查清小西为何挨打,受何人冤枉,三日后,我要知道答案!” “是!”齐退未作停留,转身而出。 林北背手而握的手,轻轻一动,似做了个什么决定:“齐进,陪我去趟静王府!” 齐进猛的瞪大了眼睛,眼底俱是不可思议,片刻,他垂头丧气道:“是,公子!” …… 月河绕宅如龙蟠,西山远望如虎踞。 静王府坐落在京城西街,离皇城仅仅半里之遥,是一处绝佳的风水宝地。 赵晖躺在榻上闭目养神,身则四个美婢或敲或捶,替他做着按摩。 管家赵一悄无声息的走进来,轻声道:“王爷,北公子求见!” 赵晖眉心一跳,忍着全身的酸痛,哼哼叽叽道:“本王为了他,一天逛奔了数百里。一身老骨头已经跑散了架,这会子才舒坦上。这小子,就是见不得本王好过,不见!” 赵一默了半晌,慢慢道:“北公子还有一句话,想让小的转告王爷。” “什么话?” “北公子说,若不见。那王爷……这辈子……也就是个断子绝孙的……”赵一滴着一头冷汗。小心翼翼的打量王爷的神色,沉吟着不敢往下说。 果不其然,。怒骂道:“小兔崽子,亏老子对他这般好,居然敢咒老子断子绝孙,他娘的。老子断子绝孙关他个鸟事,轮得到他……” 赵晖猛的收了嘴。顿了顿,修长的身影像一阵风般冲到赵一跟前,一把揪住赵一的前襟。 “王……王爷……有……有话……好好说!”赵一吓得两腿打颤。 “你刚刚说什么?”赵晖勃然变色。 “北……北公子说,若不见。那王爷……这辈子……也就……也就是个断子绝孙的命!” 赵一闭眼,一口气说完,屋子里有片刻的宁静后。突然暴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赵一听得胸口一阵阵发紧,王爷莫非……被北公子气疯了。 赵晖一把推开管家。理了理衣裳,朗声笑道:“来人,把王府最好的院落给本王打扫干净,一应家具摆设,用最好的;再从府里挑二十个绝色的婢女放过去。赵一,陪本王亲自迎出二门!” …… 赵晖搓了搓手,来来回回走了几圈后,顿足兴奋道:“小北啊,需得找个黄道吉日才行,老子要把莘国皇亲贵族一一请来,痛痛快快的摆他三天宴席,老子要诏诰天下!” 林北眼底微微波动,走到赵晖身边,撩起衣衫,单脚跪地。 “老赵,我此番愿入你门下,其实是想求你一件事。” 赵晖脸上笑意淡去,深深看了林北一眼,一字一句道:“我就知道,你是为了她,若不然,凭你小子的志气,岂肯为王!” 林北眉梢淡淡一挑,嘴角擒起笑道:“知我者,老赵也,你只说行,还是不行?” 赵晖眉心紧锁,一改往日没有嬉笑的样子,正色道:“我且问你,你可想清楚了?” 林北一语双关:“想清楚的,可不光是我一人,老赵,你可有这个胆量?” 赵晖捻着几根稀疏的胡子,冷笑道:“你别用话来激老子,老子这些年,与你走得这般近,心里何曾怕过。老子不管你是为了谁,你即入了我静王一脉,这莘国天下,你小子想横着走,没有人敢让你竖着走。至于以后的事情……” 赵晖深吸一口气,悠闲自在道:“老子从来不想以后,只活在当下,小子,你如何?” 林北愣了半响,唇角浮上一抹深笑,曲着的一条腿放下,双腿跪地道:“义父大人在上,请受儿子一拜!” 一声父亲大人令赵晖红了眼眶,咬了咬牙,破口大骂道:“你个龟犊子,老子求了你这些年,你只当老子是个屁,结果那丫头一出事,你就屁颠屁颠的找上门,这帐,老子跟你没完!还不快滚起来。” 林北起身,拍拍静王的后背,眼起波澜道:“咱们父子俩,以后有的是时间算帐,不急在一时。” 赵晖凝望林北面容,半晌,仰天长笑道:“好,好,好,老子这辈子也是有儿子养老送钟的人了!说罢,要我如何做?” 林北神情略有些疲惫:“她挨了板子,被人抬进了宫,是生是死,一无所知,我担心她……” 赵晖幽幽看了她一眼,道:“此事透着蹊跷。林西不过是被人诬陷偷了几只珠钗,怎得会惊动了禁卫军,被抬进了皇宫?” 林北心中一抽,只觉莫名:“我也是觉得奇怪,所以想请义父帮我……” “小北?” 赵晖突然打断,沉声道:“此事,会不会与你师父有关?” 林北强压住心中的慌乱,摇头道:“应该不会!” 赵晖豁然起身,走到林北跟前,拍拍他的肩道:“放心,有我在,她必会无碍!” 林北心下一暖,道:“义父,多……” 谢字尚未出口。赵晖变了脸色,骂道:“少他娘的给老子废话!来人,给本王换朝服,本王要给那老娘们,好好请个安去!” …… 御书房里,门吱牙一声,松公公猫着腰匆匆进来。走到御案前。轻声道:“回皇上,打听清楚了。今日一早,逍遥侯入了长门宫有半盏茶的时间。然后便太后的手令带着一干禁卫军,拦住了正要上朝的高相爷。” 赵靖琪顿下手中的御笔,俊眉紧锁道:“为何拦住?” 松公公忙凑近了道:“听说是要寻一个人?” “在相府寻人,居然还出动禁卫军?” 赵靖琪脸色阴森道:“这逍遥侯也太过胆大妄为了!” 松公公不敢接话。恭顺道:“后来逍遥侯从相府抬了一人出来,直接抬到了太后娘娘的长门宫。随后。刘太医奉召入宫给太后娘娘请平安脉。” 赵靖琪倏然变色,脸阴得似能滴出水来:“还打听到什么?” 松公公惶惶低头道:“奴才听说,抬进来的那个人,是个年轻女子。曾在相府为奴,前两日,因被人发现偷了相府主子的首饰而受了三十责杖。” 松公公用眼角打量新帝脸色。小心翼翼道:“奴才还打听到了一件事。” 赵靖琪眼峰锐利的扫过,松公公忙道:“昨日夜间。相爷府上一间柴房着了火,那柴房里关着的,正是那个年轻女子!” 赵靖琪面色不豫的一拍桌子,怒道:“东一榔头西一棒,弄了半天,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有,朕要你何用?” 松公公忙不迭的跪下道:“皇上,长门宫那头瞒得密不透风,奴才实在打听不出来啊!” “来人,摆架长门宫!”赵靖琪面带寒霜,简单的丢下了一句话,起身便走。 “皇上,静王求见!”小太监尖锐的声音高高响起。 “皇叔入京了?” 赵靖琪面色一喜,复又坐下:“快快有请!” …… 林西瞧着床前四只眼睛,深深的凝望着她,一把将头埋进了被窝里。 童话里青娃变成了王子,现实中丫鬟变成了小姐,还是个贵族小姐,自己早逝的娘亲居然有这么大的来头,这已不仅仅是骇人听闻了,简直是天崩地裂。 按这两人的话说,自己的娘亲的娘亲,也就是她的姥姥,是个大户人家的女儿,年轻时与上门做首饰的银匠,也就是逍遥侯一见钟情,再见定情。 两人眉来眼去,勾勾搭搭,趁着一个月黑风高之夜,年轻的逍遥侯在红娘的帮助下,身手敏捷的爬上了小姐的闺楼,一夜鱼水之欢私定了终身。 动情处,银匠发誓,此生非小姐莫娶;动情处,小姐定言,此生非银匠莫嫁。 生米即已煮成熟饭,两人自首于高堂跟前,请林西的娘亲的娘亲的娘亲成全。高门大户,一娶一嫁需得门当户对,岂能容这二人私定终身。娘亲的娘亲的娘亲于是棒打鸳鸯,二人劳燕分离。 哪知一夜之欢,留下祸根一条,小姐十个月后,生下一女。因是祸根,必留不得,襁褓之中便送了人。 银匠发奋图强,奋斗成珠宝商人,衣锦还乡再上门求娶之时,小姐已远嫁高门。 银匠黯然伤神,只得另娶他人,然后从珠宝商人,奋斗成了侯爷。前些日子出京,故地重游,遇到曾经帮助他钻入小姐闺房的红娘,红娘见侯爷发达了,于把是当年小姐产下一女之事,告诉了他。 逍遥侯府为了缅怀,青春岁月干下的风流韵事,为了祭奠曾经的初恋女子,就按着红娘所讲的蛛丝马迹,找到了林西。而林西手上的这片翡翠叶子,正是当初银匠倾其所有,送给小姐的订情信物。(未完待续) ps:感谢mingliu2056的粉红票。 感谢星爱欣的打赏,么么哒! 第一百九十一回 何去何从 林西感叹,好一个荡气回肠,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倘若眼前这两人的话,不曾有假,那么,她便是京城新贵逍遥侯的外孙女,而且还跟太后扯上那么一点亲戚关系,简单是投了个好胎。 如此说来,林西以前是冤枉阎王爷了。虽然他人家赌输了钱,但毫无节操的篡改人命运一事,这厮还没胆子下手。只是不知道,她林西的命是属于拨乱反正呢,还是天降大任,先苦后甜? 李英杰见状正欲说话,却被太后用眼睛拦下。 “好孩子,你祖父他一知道你母亲的事,便马不停蹄的到处打听,心里比谁都急,为了你,都求到哀家跟前来了。你放心,以前的苦都挨过去了,以后谁再敢欺负你,哀家头一个不答应。” 李太后哀哀欲绝道。 李英杰泪痕未干,又添新泪,道:“孩子,都是祖父的错,这些年,让你一个人流落在外,受委屈了,以后,让祖父护着你一世平安。” 这样的肺腑之言,自老爹过世后,林西只在师姐,师弟口中听见,饶是林西再铁石心肠,听到这世上她唯有有着血缘关系的老人如此一说,想着这些日子担惊受怕的遭遇,林西忍不住闷在被子里哇哇大哭起来。 这一哭,扯着屁股上的伤口痛心入骨,那哭声不免又大了几分,听在李太后耳朵里,竟是心如刀割一般。 那种痛,恍若三十多年前,她把女儿交到姚英杰手上一样,把心生生撕裂,割开。再硬生生的拿走。这是她的骨血,她的骨肉啊! 她伏倒在林西身上,哀哀欲绝。 李英杰忙道:“太后,太医说这孩子的身子不宜大悲大喜,怕身上的伤难好!” “对,对,对。是哀家的错!”李太后忙拭了泪。正欲说话。 “皇上驾到!” “静王到!” 太监柔中带尖,尖中带柔的声音在宫外头响起。林西骤然停止了哭声,仔细体味了体味。不错,太监的声音,确实应该这么*。 “太后!”李英杰急急的低唤一声! 李太后抬起身子,用帕子试了试泪。柔声道:“孩子,别怕。容哀家把人打发走了,我们祖孙俩再好好说话!” 李太后慢慢直起身,眼中悲色尽数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高高在上的雍容华贵之气。 林西撩起被子一角。看得目瞪口呆。 “春阳!” 大殿的门推开一条缝,圆脸宫女迅速上前。 “太后有何吩咐!” 李太后柔声道:“我只把她,交给你!” 春阳心头一跳。忙道:“太后放心!” …… 脚步声离去,林西从被窝里露出脑袋。朝着床头的春阳咧嘴一笑。 “那个……春阳姐姐,我有些口渴,可否……” 微晕红潮一线,两颊梨涡霞光荡漾。春阳不知何故,竟被那灿烂一笑,晃住了眼。 她入宫二十年,见过的嫔妃,宫女不计其数,却从未在任何一张脸上,看过如此清澈的笑容。 春阳忙倒了杯温水,送到林西嘴边,柔声道:“太医开了方子,忌茶水,姑娘且就将喝。太后已命人让御厨房的人,顿了好些个汤水,只怕一会,就送来了!” 林西一口气喝完,舔了舔依旧干裂的唇道:“谢谢春阳姐姐,你真是个好人!” 春阳捂嘴轻笑道:“可不敢担姑娘这一声夸。只求姑娘别嫌奴婢侍候得不好,便是阿弥陀佛了!” 林西乌黑的眼睛轻轻一动,笑道:“春阳姐姐,我这后面的伤……” 春阳眼睛一暗,这姑娘抬进来时,浑身发烫,烧得不醒人事,下身血肉糊涂,太后一见,几欲昏倒,竟失声痛哭。 春阳替她掖了掖被子,道:“太医已经瞧过,说要养个三个月,方能痊愈。” 林西一想到自己新鲜肥嫩的小屁股,被个陌生男人瞧光光,心下大窘,脸上蹭蹭窜上两片红云。 春阳见微知著,叹道:“姑娘放心,是太后亲自给姑娘上的药,太医只把了脉,开了方子。” 林西脑中空空。 堂堂一国太后,竟然给她这个乡野姑娘上药,还是那等尴尬的地方……就算她是逍遥侯的外孙女,与太后也是隔了辈的。 这……这……素来聪明伶俐的她,一时竟不知所措起来。 林西觉得自己受伤以来,发呆思索的次数越来越多。一来是因为臀部受伤累及大脑短路,以致于伤心,疼痛之下,思考变得因难重重; 二来是事情发展超出了她的预期,从天降横祸到否极泰来,仅在一夜之间;从相府卖身丫鬟到新贵侯府的外孙女,仅在一线之间。这突如其来的身份,她该何去何从? 春阳见林西发呆,拿过梳子,解开她散乱的发,一缕缕的梳理。 …… 寝殿的门缓缓打开,新帝与静王一前一后,入了大殿。 李太后衣着华贵,高昂着头,端坐在上首。逍遥侯容色憔悴跪倒在地。 众人行过礼,李太后也不让逍遥侯起身,把目光落在静王身上:“王爷何时入的京?” 赵晖不动声色的瞧了侯爷一眼,朗声笑道:“回太后,今日午时,刚刚入了京。想着有些年头未入这皇宫了,特来给太后请个安,不知太后这些年,可安好?” 李太后笑意深深道:“托王爷的福,哀家这把老骨头,还能动,只是王爷瞧着,似又瘦了许多。” 赵晖脸色一哀,叹息道:“本王得到山陵崩的消息,仰天长哭。想着往日先帝对本王的照拂,本王却不能亲自在先帝的跟前哭上一哭,这些日子食不下咽,夜不能寐,如何还能胖得起来。” 赵晖说到动情处,滴下几滴浊泪来。 李太后听着这话里有话,暗骂了声老狐狸,陪着掉了几滴眼泪。 赵晖话峰一转,目光锐利起来:“太后,本王今日入京,听说了一件蹊跷的事情?” 李太后长舒一口气,眼角余光落在一旁静默不语的新帝身上,淡笑道:“有何蹊跷之事,王爷不防说来听听!” “本王听说今日一早,相府被禁卫军团团围住,抄了家。本王还听说,相爷为了自保,从府中献了一绝色女子,送进了宫里,不知可有此事?”赵晖摆出一副大不解的样子。 李太后隐去了心头的怒意,微微敛了笑意道:“王爷所听非虚,不过事情真相却非如此,哀家正要与皇帝说呢,正好静王也在,便一道听听罢!侯爷,此事你自个向皇上负荆请罪罢!” 李英杰闻言,忙膝行几步,爬到赵靖琪跟前,哀声道:“皇上饶命,臣犯死罪!” 说罢也不顾皇帝有没有让他说话,径直把自己动用禁卫军,到相府府上搜寻外孙女一事说了出来。 言毕,李英杰老泪纵横,拜伏在地。 不等皇帝反应过来,李太后长叹一口气道:“此事哀家也有责任,竟被那逍遥侯蛊惑,忘了祖宗规矩,做出那离心离德之事。哀家对不起先帝重托啊。哀家愿意吃斋仿佛,闭门思过一个月,在先帝牌位前忏悔。” 赵靖琪一听,原来这么大阵杖,竟是为李英杰寻那私生孙女,心下便有些不痛快。偏偏太后把事情揽到自个身上。 他看在太后的面上,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冷着声道:“逍遥侯以权谋私,用太后手令,私调禁卫军,按律当重罚。朕看在太后的面上,罚千金,禁足三个月。” 李英杰见皇帝轻罚,心中暗松一口扡,激动得三呼万岁! 李太后心下不忍,淡淡道:“侯爷起来罢,回去好好反省。这孩子我瞧着入眼,又受了极重的伤,太医说了挪不得地方,且让她在哀家殿里呆几日,待伤养好了,你再来接不迟!” 李英杰心下会意,泣声再拜道:“臣多谢太后娘娘恩泽,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赵晖打听到林西平安无事,暗下松了口气。这口气刚松出,似又觉得哪里不对,拿起手边的茶碗,垂下眼帘,极时的隐去了眼中的一抹疑虑。 李英杰此人,他略知一二,你说此人仗着太后的势,动用禁卫军,他信!你说此人动静禁卫军,是为了寻私生孙女,打死他都不信! 想至此,赵晖放下茶碗,轻咳一声道:“逍遥侯,这都隔了一辈了,人……不会寻错罢!我可听说,这人不过是相府府上的一个丫鬟,这身份上……可是相差甚远啊!” 李英杰面有悲色道:“不瞒王爷,若非难寻,我又岂会蛊惑太后,私动禁卫军,千真万确是我那苦命女儿,留下的一根独苗啊!” 赵晖故作皱眉道:“哎,阴差阳错啊。人既已寻着,侯爷是打算……” 李英杰眼角轻扫太后,闭目长叹道:“尽我所能,补偿她这些年所受的苦,遭的罪,护她平安喜乐!” 赵晖闻言眼底猛的掠过一道光泽,叹息道:“老侯爷,倒非本王多事,这孩子流落到相府为奴,想必以往岁月也是极难的,万一府上……容不下,岂不是又害了这孩子!” “谁敢!” 李太后听静王说完这几句,一时未能忍住,高声喝道。 如此声色厉疾的一声吼,只把座上诸人惊了一惊,赵晖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二回 幕后黑手 李太后的一声吼,令座上诸人心头一惊。 李英杰忙重重咳嗽两声,泣泪道:“这孩子投太后的缘,真是天可怜见!太后放心,臣必不会让她受到丁点的委屈。” “很该如此!” 李太后自知失言,忙掩饰道:“皇帝,你皇叔千里迢迢入京,今夜宫中设宴,替你皇叔接风洗尘!” 赵靖琪正欲应下,却见静王眼中微光一闪,连连摆手道:“太后饶了我罢,我这把老骨头颠了十几天了,都快散架了。等那两个老骨头入了京,一道接风洗尘,岂不热闹。” 李太后笑道:“既如此,就依王爷所言。来人,把前些日子岐国进贡来的茶叶及两颗百年的老参,给王爷带回去。” 赵晖眯着眼睛,轻轻一叹道:“多谢太后体恤。说到吃,那些茶叶啊,老参啊,便罢了。本王四年前进京,尝过一回京西醉仙居的酒菜,真真是色香味俱全,令人垂涎欲滴。哪知……哎!” 醉仙居? 赵靖琪想着那朝思暮想的人儿,心头呯呯直跳,忙道:“皇叔为何叹气?” 赵晖未曾料到居然是皇帝接了他的话,笑眯眯道:“回皇上,我这口气啊,是朝侯爷所叹!” 言罢,朝李英杰抱了抱拳,正色道:“侯爷,本王几年未曾吃到醉仙居的酒菜了,今日正好遇到,倒不得不向侯爷讨个脸!” 李英杰不明就里,忙恭敬道:“王爷但请无防。” “听说那醉仙居的掌柜,不知何故得罪了贵府的大小姐,被大小姐下了大狱,以致醉仙居关门停业。本王想。不过一介女子,又能作奸犯科到哪里去,所以……” 李凤津,好大的胆子!赵靖琪陡然变色。 李太后似有所察,狐疑的朝皇帝看去。皇帝忙掩了神色,拿起手边的茶盏,掩住目光中的锐利。 李太后不疑有他。下意识的把目光落在逍遥侯身上。 李英杰心下暗惊。他连日奔波在外。入了京,直奔皇宫,连身衣裳都没换过。并不知道府里的事。此番静王似玩笑的说起这事,必是大有深意,一时凝住了神,不知作何。 赵晖话峰一转。朝着李太后呵呵道:“太后啊,您瞧瞧本王这张嘴。宫里的山珍海味不爱,偏爱那市井之菜,真真是难登大雅之堂啊!” 李太后心头一滞,忙浮了笑道:“王爷说的哪里的话。宫里的御厨,也就那些个花样,哀家吃了这些年。早就吃腻味了!” 赵晖一拍大腿,笑道:“这话。算是说到本王心堪上了。算了,侯爷为了小孙女,连太后都蛊惑了;本王为了这张馋嘴,豁出老脸,也权谋私一回。侯爷啊,要没什么大事,就把人放了罢!” 静王这话,讲得妙极,巧极,跟指着逍遥侯爷的鼻子骂,无甚区别,偏旁人还发作不得。 赵靖琪一听静王这话,又想着那样一个可人儿,居然入了大狱,当下脸便阴阴的沉了下来,厉声道:“逍遥侯,贵府大小姐的胆子,可不小啊!” 李英杰扑通跪倒在地,忙道:“皇上息怒,我刚刚回京,府中事情一无所知,还请皇上容下官把事情真相查清楚。” “皇上!” 李太后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顺水推舟道:“凤津并非那无理取闹之人,必是那掌柜有什么不妥之处。不过既然王爷开了口,侯爷,且把人放了罢!” 李英杰见太后帮她说话,心中长出一口气,忙道:“太后放心,我必让那小畜生把人放了。” “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起来罢!” 李太后和得一手好泥,笑道:“皇上,这回侯爷从外头,给皇上弄了几副画,一会哀家着人送到皇上的龙案上。” 赵靖琪心中冷笑,脸上到底要给太后几分薄面,半真半假道:“舅舅,你这马屁,算是拍得极时。” 舅舅二字一唤出,李英杰满脸堆笑。 李太后心下大为满意,向看皇帝的目光柔了三分。 赵晖对老娘们明目张胆的袒护娘家,心中很是不满。好在他也并非想让逍遥侯怎样,只是想帮着小北出一出心中的那口浊气。既然事情已妥,他乐得见好就收,打了几句哈哈。 李太后适时的偏过脸,打了个哈欠。 众人眼睛雪亮,纷纷趁机告退。 …… 傍晚的细雨,如期而至,随风斜入。 高子瞻推开丫鬟递来的雨伞,淋着细雨,入了朝春院。路经崔氏的夕云院时,高子瞻顿足而望,神情微有波澜。 朝春院里,淋雨跪着十来个丫鬟,婆子,有两个正是他院里的打粗丫鬟。高子瞻目色一暗,绕道而过。 正厅红烛高照,亮如白昼。 高则诚夫妇端坐上首。 高则诚见他来,指着地上的一抹倩影,肃声道:“事情,我与你母亲都查清楚了。都是这个贱婢的阴谋诡计。她非要等你来,才肯交待。我念着她侍候你一场,并未动家法。你且听她如何说!” “父亲!”高子瞻狐疑的抬起头,眼中似有不相信。 高则诚冷笑道:“外面跪着的,俱是证人。我堂堂相府,还不必去冤枉一个贱婢!你可知,那林西是何人?” “何人?”高子瞻眉心一紧: “刚刚宫中传出消息,她是逍遥侯在外头私生女的女儿,逍遥侯为了她,竟说动了太后动用了禁卫军,如今已被罚千金,禁足三月。倘若这贱婢一把火把人烧死了,高,李两家的梁子,算是结上了。” 高则诚冷哼一声,偏过头。 夏氏怕父子俩闹得太疆,忙道:“那日宴席,李家大小姐出丑一事,也是她在暗中做的手脚。” 高子瞻俊眸冷冷掠过女子低垂的面庞,沉声道:“你,为何要这样做!” 女子缓缓抬起头,娇美的面庞带着萧索的笑意:“大少爷,李大小姐那般人品的人,如何能配得上大少爷。” “配得上,配不上,哪轮到你说话!”高则诚大怒。 “是轮不到奴婢说话,可是奴婢实在不忍心大少爷一辈子的幸福,毁在这样一个女子手里,大少爷若娶了她,家无宁日。” “所以你就指使青儿,红衣两人在她面前故意挑拨,使得她大动干戈。”夏氏冷冷道。 泪水划过如玉的脸庞,她哽咽道:“并非故意挑拨,那李大小姐确实……” “放肆!” 高则诚一拍桌子,双目喷火道:“你是怕这样的女人做了主母,将来你的日子不好过罢!” 如玉见自己的心思在老爷跟前无所遁行,吓得面无人色。 高子瞻俊眉紧锁,幽幽道:“林西的事,也是你做的?” 如玉抹了一把眼泪,不答反问:“少爷……你是不是喜欢她!” 高子瞻声音陡然拔高:“我喜欢谁,你便要害谁?谁教得你如此心狠手辣?” 如玉听着高子瞻严厉的声音,黯然伤魂的委顿在地上,喃喃道:“少爷,如玉错了,求大少爷开恩。” “你若如实说,看在主仆一场的份上,我留你一命,若有半句是假……”高子瞻目光微缩。 如玉十岁进泰然院,深知大少爷为人,也知道自己今日必逃不脱,索性道了个干净。 …… 事情其实很简单,如玉跟了大少爷六七年,对主子的一言一行简直了如直掌。她见大少爷对林西颇有些不同,生怕大少爷把人纳进房里,夺了她的宠,一心想找个机会,把林西赶出相府。 正巧她得知二小姐跟前的山秀暗慕大少爷,又与林西有过节,于是便略施小计,说动山秀。两人一拍计合,设下陷阱,只等林西往下跳。 原本只打算把人赶出高府,哪知从林西的包袱里搜出两千两银子,高相大怒之下,要把人送官。 一夜过去了,府里半分动静也无,夫人却派正阳察探偷盗一事,这二人便有些心虚,惶惶不安的一天。 是夜,高大少夜探柴房,如玉悄随其后。林西在柴房里玉容初露,惊鸿般一瞥,令如玉动了杀机。 恰逢此时,山秀也来柴房,于是她便以通房之位相诱,逼山秀放火烧人。 山秀见了林西真容,又有通房这块大肥肉在前面勾着,岂有不应之理。 哪知人算不如天算,荷花从天而降,救出了林西,而柴房里被烧焦的那具尸体,正是害人不成,反失了性命的山秀。 …… 高子瞻看着如玉娇美的面庞,心头一阵纷乱。 若没记错,她原是母亲身边的人,因长相出众,温柔贤良被母亲看中,送到了他的身边。这些年来,主仆俩人一个屋檐生活,情份非比寻常。 他原想着,待自己成了亲,找个机会将她抬了姨娘,也不枉这些年,她尽心尽力的侍候一场。哪里知道,为了他多看了林西几眼,她便想要了那丫鬟的命。 这个女子美貌如花,心机却恶毒至此,高子瞻只觉得寒从脚底起。 高子瞻不知为何,眼前浮出那张微黄的脸,有些丑,堪堪入目。果然啊,人心都是隐在那张面皮之下的。 起身,抬腿,走到跟前,高子瞻居高临下的望着眼底下,脸色煞白的女子,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缓缓响起。(未完待续) ps:感谢瑞米11,mingliu2056的粉红票。 感谢星爱欣的打赏。 包子心怀感激。 第一百九十三回 从长计议 “父亲,此人,儿子再不愿意看到。请父亲全全作主!” 如玉倒出了所有暗藏的秘密,松了一口气,心里隐隐期盼着大少爷念在主仆一场的份上,替她说几句好话,哪曾想…… 似一道响雷在耳边炸起,如玉猛的一惊,扑倒在大少爷的脚下。 “大少爷,奴婢错了,求大少爷给奴婢一次机会,奴婢做牛做马,也会报大少爷的恩情!” 高子瞻深看她一眼,不置一词。 “大少爷,奴婢求大少爷,求求大少爷,奴婢错了,大少爷开恩啊……” 昔日妖娆的容颜不知何故,变得丑陋无比,高子瞻不愿再看,一脚踢开,未作停留,扬长而去。 “大少爷……” 如玉委顿在地上,面如死灰。 高则诚大手一挥,陈平,陈和二人一左一右,架住了人往外拖,如玉吓得瘫作一团泥。 等人离去,高则诚端着茶碗的手一滞,怒极反笑道:“如今这些丫鬟,心也大了,为了自个的前程,连烧人放火的事都敢做出来,若传出去,旁人如何看百年相府。” 夏氏轻轻叹了口气。如玉是先夫人亲自挑选的,这会出了这样的事,她多言一句,都会惹出事来,遂默默不语。 高则诚见状,放柔了声音,道:“把几个孩子院里的人,都清一清,看着老实本份的,留下来。到了年龄的,该配人的配人,该出去的出去。若是那偷奸耍滑的,你只管打卖了省事。别怕,有什么事。我替你担着!” 夏氏眼底一清,柔柔的朝高则诚看去,重重的点了点头。 高则诚舒缓了面色,沉吟道:“那丫鬟……长得极好。嘴角与你一样,有一对浅浅的梨窝。” 夏氏不由自主的抚上面庞,轻道:“怪不得要戴个面皮,原是想掩了姿色。也不知这丫鬟为何要卖身进高府?” 高则诚黑瞳微微一收。精光闪过:“不急。此事等着李英杰,给我一个交待!” “老爷的意思是……” 高则诚思忖道:“我总觉得这事,藏着几分蹊跷。偏偏又说不上来。” 夏氏深以为然道:“我也有同感,老爷若得空了,不防好好查查。” 高则诚沉吟着没有说话。 …… 下雨的黄昏,暮晚色比着平日来得更早。王府笼罩在一片雨雾之中。 林北立在廊下,隔着绵密的雨幕。脸色一点一点暗淡下去。 不知何时,那个人儿竟似这细雨一般,一丝丝的渗入到他的五脏六腑。 而今,她居然生死未卜。而他,只能在这空空荡荡的廓下,忧心忡忡等待消息。这种无力感如十年前一般无二。 林北闭目。深深难掩痛楚。 “王爷回来了!” 林北心中一动,迅速迎了上去。 …… “义父。你是说师母是逍遥侯的私生女?”林北显然大吃一惊。 这一日来,他设想过很多回小西被人抬进皇宫的理由,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却万万没想到,真相竟是这样。 赵晖夹起一筷子菜,放到林北碗中,皱眉道:“你跟着林宇那老家伙这些年,难不成连你师母是何出身,他没跟你说过?” 林北回忆道:“师父对师母的去世颇为自责,从来不与我们多说。小西从小懂事,她怕师父难过,从不多问。不过我知道师母当年离家出走,因长得美貌,被歹人调戏,是师父救下了她。” 赵晖抿了口杯中的酒道:“林宇这老家伙,竟有如此艳福,老子救人,从来没救起个标致的!” 玩笑过后,赵晖捻须思了几思,道:“我且问你,小西手上有没有一块翠叶,是你师母的遗物?” 林北拧眉深思道:“确实有一块翠叶,小小的,翠*滴。她从小就戴着。” “那就对了!” 赵晖抚掌到:“这玩艺是李英杰送她相好的定情信物。这事只怕*不离十。要不然,人家花那大阵仗做什么。老子瞧着李英杰的那幅鬼样,就知道假不了。” 林北长久不语,似不敢相信师母的身份。 赵晖也不急,自己给自己斟了杯酒,道:“不过有件事,我觉着蹊跷。” “义父,你说!”林北轻道。 “老子想了一路,怎么也想不通。李英杰此人,老子以前跟他打过几次交道,是个善于钻营的,要不然也不会从一介商人,爬到如今的高位上。” “义父,你的意思是?”林北心头一跳。 “老子总觉得他这回阵仗弄得大了些,不大是像他做的事。不过是个隔了辈的私生女,早不找,晚不找,偏偏这时候找……小北啊,这里头莫非有什么咱们不知道的蹊跷?” 林北眼眸更深,默默不语。 赵晗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皱眉道:“不过话又说回来,小西她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值得人家费这么大的劲。哎啊,真是废脑子啊!” 林北给他斟了杯酒,眉宇之间,露出几分苦笑道:“义父,你这话颠过来,倒过去的,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赵晖想着今日太后那突然出来的一嗓子,一口把杯中的酒饮尽,算是给自己压压惊。 “没什么意思,老子就是觉得老娘们对这事热情过了度,透着一两分诡异,许是老子多心吧!” 林北深看赵晖一眼。长年小心翼翼的皇宫生活,确实令他比旁人要多长几个心眼,如此说来……师傅很多事情,竟是瞒着他的,又或者,师傅他也不知道。 这件事跟师傅病逝前,执意要将林西送到相府有什么关系,师傅他打的是什么主意……林北俊眉紧蹙,一脸茫然。 不等他深想。赵晖又问:“你打算如何?” 林北摇摇头道:“暂时还未想到,只想见她一面,一来她的皮肤异于常人,普通的药只怕难好;二来,我想听听她的意思。” “入宫并非难事,但要见她一面,倒不易。宫中高手甚多。” “这……求义父想想办法。” “办法确实没有。不过老子在想。以林西与你们感情,她出了这么大的事,必会想办法与你们见一面。依老子看。唯有静等。”赵晖眼睛幽深的拍了拍林北的肩。 林北抿了抿嘴唇,凝神听着雨丝飘上窗户的细微声音,心中微叹:那个地方,吃人不吐骨头。她的伤,没有三月。只怕难好!人生地不熟的,如何传信出来?” 赵晖不知林北心中所想,斜看他一眼,笑道:“今日我还替你做了件得意之事?” 林北收了心神。道:“何事?” 赵晖遂得意的把如何拿捏李英杰一事娓娓道来。正讲到得意之处,轻哨响起,灰色的身影从屋檐跃下。迅速走了进来。 “公子,已经查探清楚!” 林北与赵晖对视了眼。眼中俱有惊色:“这么快!” 齐退点头道:“高府也在彻查此事,正好省了我的事。” “说!”林北平静了神色,简单一语。 “公子!” “事情很简单……”齐退三言两语把事情讲了个大概。 饶是像静王这般见惯了大场面的人,闻言也不由的重重拍了下桌子,怒道:“他娘的,内宅里的女子竟然这般厉害,连杀人放火这种事情,都敢做,简直是反了天了。高则诚个软蛋,连个内宅都管不好,如何管朝庭大事。改天老子定要参他一本!” 林北恍若未闻,目光税利的看向齐退,一针见血道:“这么说来,小西这一难,竟是因为高家大少爷对她另眼相看引起的?” 齐退心头一塞,垂了眼帘斟酌道:“公子……话……也是可以这么说!” 林北俊朗的面容骤然转冷,眼风带过,齐退头垂得更低,轻道:“也有可能……是高家大少爷发现了小西姑娘脸上的面皮。” 气氛陡然转低,赵晖似刚刚反应过来,凑过脑袋,皮笑肉不笑道:“儿子,这高家大少爷……莫非是看中了你的小师姐,要不要义父帮你……” 高家大少爷——那个送玉簪子给林南的男子? 林北皱了皱眉头,眼中透出一丝与年龄不相称的老成,似经历过世间沧桑,岁月磨练。 赵晖淡淡一笑,替林北斟了一杯酒,意味深长道:“儿子,一切需得从长计议!” 林北心底一动,眼中波澜更甚! …… 御书房里,皇帝赵靖琪背着手,来来回回走动。 她入狱了,这样一个娇滴滴,俏生生的美人啊,竟然沦落到那样肮脏不堪的地方……赵靖琪胸口隐隐作痛。 崔瑾辰眼观鼻,鼻观心立在一旁不动。 “瑾辰,你替朕想想办法,朕这心里火急火燎的,该如何是好?” “皇上,没有任何办法可想。”崔瑾辰如实道。 太后将皇帝管得死死的,一言一行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怎么想办法。 赵靖琪一拳砸到御案上,惊得松公公忙不迭的跪下,“皇上保重龙体。” “滚——” 崔瑾辰见皇帝动了真怒,思了思道:“皇上,此时宜静不宜动。逍遥侯府太后护得紧,皇上即便想为南姑娘出口气,也得顾忌着太后。依瑾辰看,一切还得缓缓图之。” “缓缓图之?朕要如何图?”赵靖琪追问。 崔瑾辰头低三分,轻声道:“那就看皇上对南姑娘……是个什么打算?”(未完待续) ps:第二卷,全部结束。 极品一书,包子脑洞大开,想写不大一样的故事。 正所谓无知者胆大,点娘是宅斗,重生,复仇的天下,极品一书的成绩没有想象中的好。 而包子写得却很累。 徘徊过,犹豫过,后退过。 只是自己的孩子,总是心疼,只要亲们给包子鼓励,包子一定坚持。 第一百九十四回 此事不对 京城南边。 秦国夫人府。 一青年男子穿过曲栏东侧,有个眉眼齐整的丫鬟朝这边走来,两个相遇时,男子闻见丫鬟身上一股淡雅的兰香,不由的多看了几眼。 丫鬟微垂着脸,朝男子轻唤了声:“大爷!” 男子会心一笑,伸手在丫鬟胸前摸了一把,丫鬟又羞又臊,一转身跑开了。 男子嘴角微扬,举步进了正常。 正堂里铺着“吉祥福寿”纹样猩红羊绒毡毯,坐南朝北的榻上的,秦国夫人杨氏身着薄衫,接过丫鬟递来的药盏,只饮了几口,便皱着眉头叫苦。 青年男子忙上前哄劝道:“祖母,都说良药苦口,吃药一事,孙儿可不能让您随心所欲。再者说,这是孙儿向宫中太医院求来的药方,所用药材都是最上乘的,五两银子一帖,贵着呢!” 杨老夫人持药盏的手,轻轻一抖,差点将药泼出。她眼皮动了动,一言不发的将药吃了下去。 身后小丫鬟捧着各色果梅上前,杨老夫人捻起一颗,含进嘴里,苦着的脸,方才慢慢舒缓下来。抬起眼,颇有深意的目光在孙子脸上打转,半晌,才挥了挥手。 仆妇们颇有眼色,尽数离去,屋中只剩祖宗二人,杨老夫人开了口:“如今府里的光景怎样?” 杨老夫人育有三子一女,此子乃长房长孙,托先帝庇护,入了礼部,当了个小小的主事,官虽不大,胜在清闲又有油水。 此子聪明伶俐。八面玲珑,只是胆子颇小,从小在杨老夫人跟前长大,是杨老夫人最中意的孙子。 杨帆轻叹一声道为:“府里人口日多,事务日盛,外面的架子虽没倒,内囊却也尽上来了。萧索的紧。远比不得先帝在时光景。” 杨老夫人眉头紧皱,形成一个川字。 “二叔,三叔在衙门里日子也难过。田庄上的收成又不好,孙儿在礼部,也是一日难似一日。” 杨老夫人脸上未有半分波澜,冷声道:“可是那贱人又在背后做了什么手脚?” 杨帆心头一颤。忙躬身道:“老太太慎言,当心隔墙有耳!万一传到宫中。那便是灭族之灾!” 杨老夫人不悦道:“怕她作甚,便是先帝见了我,也得恭恭敬敬称呼一声。” “老太太,此一时。彼一时,如今这莘国上下,是她说了算。”杨帆轻声规劝着。 杨老夫人一想到当年的事。气得一掌拍在榻上,眼中寒光四起:“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怎么死的不是她。” 杨老夫人原是景德帝生母杨妃的远房堂妹,虽是同宗同族,却隔了支脉。 杨妃产下景德帝,并未母凭子贵,加之她生产时,伤了元气,一时病怏怏的缠绵于榻。 宫中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刚出襁褓的婴儿一个不慎,便会往鬼门关走走。杨妃自知没有能力护着孩子,使求了皇帝的恩典,在娘家在宗族里,寻一能干泼辣的女子作母乳。 杨老夫人因长相清秀,为人利爽,又有几分口才,且刚刚生下长子,便入了杨妃的眼,成了景德帝的母乳。 那景德帝能在宫中顺利长大,多亏了杨老夫人忠心护主。后来杨妃病逝,景德帝没了娘,爹不管,在宫中被人欺负,日子艰难。也是杨老夫人豁出了性命,将自己五花四绑,长跪于太和殿门口,方才引起了文成帝的注意。 文成帝见堂堂皇子,混成这般倒霉模样,气得将莘国皇宫肃清了一遍,砍了一堆脑袋;又感念杨老夫人忠心,赏了黄金白银,封了夫人。至此后,杨老夫人便成了景德帝身边最重要的人,直到……李妍的出现。 人与人之间,讲究个眼缘。 杨老夫人头一眼见到李妍,便不喜眼前这个月貌花容的女子。这女子一双眼睛生得太好,两盏浅浅梨窝,俏生生的往那一站,百种风情,千般遐想,一看就是个勾人的主。 一瞬间,杨老夫人仿佛看到一张织得密密的网,边上一只面色狰狞的蜘蛛,正虎视眈眈的瞧着网中的猎物。 果不其然,她从小养到大的孩子,仅仅用了一眼,只用了一眼,便坠落了那女人编织的情网中,从此再不愿挣脱。 杨老夫人如何甘心,这样的女子,是毒药,是匕首,是催命符,她从心底深处涌出一个念头,要将这个女人赶走。 从此针尖便对住上了麦芒。 杨帆一听老太太这话,只觉心惊肉跳,忙低声喝道:“老太太啊,轻点声,这话真不能再说了。” 杨老夫人心头一片悲凉。几十年来,她除了占过几次上风外,余下的,便是节节败退。 那个女人,果然是只蜘蛛精,不仅将猎物牢牢的抓在手心,还将她杨老夫人府,狠狠的踩在脚底下,连翻身复起,都是困难。 杨老夫人磨了磨后槽牙,长出一口气道:“俗话说的好,女人当道,便是祸国乱相的根本。先帝他……这辈子真是瞎了眼。” 杨帆见她越发说得不像样,忙拦了话道:“老太太好生歇着,孙儿告退!” “慢着!” “老太太还有何吩咐?” 皱着眉头道:“芸姐儿今年十六了,府里就她一个嫡出的姑娘还未成婚,她的老子娘指望不上,你这个做哥哥的,帮她多相看相看。” 杨帆脸有惊色道:“高家到现在还没有动静?” “动静?” 杨老夫人冷哼:“要有动静,早就有了。高明那老家伙,当初落难时,受了我的恩慧,如今想攀个亲,便推三阻四的,忘恩负义的东西。” 杨帆一脸惋惜道:“原指着芸姐儿容色出众,能入了相府当长媳。高家大少爷背后还有个崔家,高,崔两大世家帮衬着,咱们杨家也好打个翻身杖,哪知道……” 杨老夫人心里何尝不是叹息。 儿子,孙子官位都不大,事事由她顶着这张老脸出面。安富尊荣惯了。半点运筹谋画也无。再加上上头那个贱人把持着,无奈何之下,她才动了高家的主意。哪里知道。那贱人就是见不得她丁点好,弄出个逍遥侯府来抢这门姻缘。 杨老夫人想到此,一脸的灰败! 杨帆见她老态毕现,不忍不言。轻声道:“老太太也别多想,高家始终未有音讯过来。说不定也在思虑。更何况前些日子那府里出了桩大事,只怕顾及不上来。” “大事,什么大事?”杨老夫人追问。 杨帆遂把两月前高府那一把大火,及李英杰寻亲的事。简单的说了说。 杨老夫人听罢,浑浊的眼中闪过疑虑,久久不语。 杨帆等得心急。又不知老太太心里头在想什么,索性坐下来喝茶。 茶过半盏。杨老夫人开了口:“这事,怎么听着不对啊?” “哪里不对?” “李英杰那个怂货,哪来那么大胆子动用禁卫军?” 杨帆冷笑道:“也不瞧瞧人家后头,是个什么靠山。” 杨老夫人对孙子言语中淡淡的嘲讽,恍若未闻,她凝神思了思道:“还是不对!那个贱人,我与她斗了几十年,她是个什么性子,我最清楚,最是个小心谨慎的主,像这样大张旗鼓,不顾祖宗家法的行事,从来没有过。” “老太太的意思是……” “蹊跷,此事必有蹊跷!” “老太太,蹊跷在何处?”杨帆挑眉问道。 杨老夫人冷哼一声,不答反问:“如今这孩子人在何处?” “听说在太后跟前养伤三月,说是待伤养好了,再送回逍遥侯府。” “太后跟前养伤三月?” 杨老夫人眉心的皱纹挤作一团:“侯爷的私生外孙女,为什么要在宫里养伤。按理说,人找着了,直接往侯府抬就行。这……说不过去啊!” 杨老夫人到底是经历过三朝的老人,一针见血的指着这事中的不合理处。 杨帆不以为然道:“谁知道呢,许是太后想瞧瞧这孩子长什么模样?” “这事与太后有何干系?” 杨帆面色难看:“这……孙儿不知!” “不对!” 杨老夫人嘴唇动了动,一张脸是死灰的,紧紧盯着孙子的脸,那表情有点怪异。 杨帆见老太太一惊一乍的,心下便有些不奈烦,偏又发作不得,只得柔声问道:“老太太,哪里不对?” 杨老夫人抿着唇始终不发一言,布满皱纹的脸上时而凝神静思,时而喟然轻叹,时而蹙眉低语,竟像是中了魔怔一般。 忽然,杨老夫人感觉心脏闷闷一窒,半阖的眼睛骤然绽出光芒,尖声唤道:“大孙子,你过来!” 突兀的声音,令杨帆脚底一软,心里咯噔一下,忙起身上前。 杨老夫人一把抓住他的手,沉声道:“你帮我去打听一些事情?” 老太太不带一丝温度的手,冰冰凉的贴在他手上,杨帆一个激灵,追问道:“什么事?” “宫里的事!” “找谁打听?” “一个故人?” “谁?” “你附耳过来!” 杨帆凑过去,听了几句,神色大变。 “老太太……这!” 杨老夫人目露凶光道:“怕什么,你只管去!”(未完待续) ps:一早起来,看到书友们的打赏和鼓励,包子很不争气的红了眼眶。 人这一生,是一场苦逼的修行,从来没有潇洒快活的人生,也没有人能逃脱生活的樊笼,不要想象,也从来没有解脱。 包子最近的情绪确实有些波动,处在十字路口,向前一步,向后一步,都非易事。 想稳稳的一步一步走踏实了。 特别感谢书友们的鼓励,你们让我觉得,这操蛋的生活也不过如此,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迈不过的沟。 第一百九十五回 天堂生活 暮色低垂。 长门宫里烛火明灭,长灯暗影。 李太后与林西一人坐着,一人趴着;一人执黑,一人执白。 李太后夹起一枚棋子,思了半天,犹豫不决半晌后,终是放于棋盘一角。 “祖母!” 林西惊呼一声,笑道:“好棋!” 李太后嗔看她一眼,笑道:“你这孩子,哀家每走一步,你都说好棋,结果哀家连输两盘。” “祖母,您知道我这一招叫什么吗?”林西托腮笑道。 “叫什么?” “叫两军对垒,马屁先行!”林西狡黠的转着眼睛。 “噗!” 李太后刚含了一口温茶喷了出来,止不住笑道:“春阳,春阳,快帮哀家去捶她……” 春阳正伸手用一支银簪子剔亮烛芯,闻言,她轻轻吹去簪上挑出的闪着火星的烛灰,掏出怀中的帕子,边替太后拭茶渍,边嗔笑道:“太后,奴婢可不敢,奴婢万一捶疼了,太后只怕又要心疼!” 林西眼中闪过光芒,斯条慢理道:“祖母,春阳姐姐可不是因为怕您心疼,才舍不得捶我?” 李太后指着春阳笑道:“那你说说,她是为什么?” 林西朝春阳眨眨眼睛,笑道:“因为她也觉着小西姑娘这马屁,拍得好,拍得妙,拍得呱呱叫!” “太后,了不得了,姑娘今儿定是吃了什么,小嘴才甜成这样!”春阳故意啐道。 林西歪着脑袋朝春阳笑道:“春阳姐姐,你说错了,拍祖母的马屁。我便是不吃什么,嘴也甜得不成样。” “太后,您瞧瞧她……竟是个没脸没皮的。”春阳跌足叹道。 李太后哈哈大笑,把林西搂在怀中,乐道:“胡说,这孩子跟哀家亲,哄着哀家说几句好话。难不成。你也看不服?” 春阳恨恨道:“太后,下回您再让奴婢去捶小西姑娘,奴婢宁死不从!这人还没捶上呢。便遭了您的怨,奴婢冤不冤啊?” “不冤,不冤,只要能哄得太后开心。奴婢便是冤死了,也心甘情愿。” 林西捏着喉咙学着春阳平日说话语气。轻声言了一句,末了又正色道:“好个春阳,嘴上一套,心里又一套。太后,此人心口不一,拉出去。打板子!” 李太后此时被林西一人扮作两角的言语,逗得早就直不起身。如何还能说出半句话来。 那春阳先是发怔,待明白过来,笑倒在榻沿前,指着林西,直喊“活宝”。 林西瞧着笑作一团的与两人,嘴角缓缓的噙起一抹深意。 这一日,总算是又过去了。 …… 山中一日,世上千年。 一晃,林西已在长门宫富贵豪华的大床上,整整躺了有两个月。倘若用一个词,来总结这两个月来养病的生涯,林西想破了脑袋,选出了两个字:天堂! 每日睁开眼睛,七八个宫女手捧脸盆痰盂,静静的立在她床前,只为等她一声轻唤。 不消片刻,李太后必扶着春阳的手,款款而来,这个大莘国最最高贵的女人,整整六十日,未有一天来迟过。 与李太后一同踩着鼓点子来的,必然还有太医院的刘太医。听说这个老家伙,是太医院最响亮的一块金字招牌,谱摆得很大,只侍候太后与皇帝两位主子,旁的人想要让他诊个脉,三请四邀还得看老家伙的心情如何。 刘太医从来都是先瞧瞧她的气色,问问她昨日一天吃了什么,喝了什么,拉了什么,再问一下伤口恢复的如何,然后再慢慢悠悠的开始诊脉。 诊完脉,也不跟林西多废话,直接把李太后拉到外头,轻声耳语。然后像便秘一样的,拧眉细细斟酌方子。一般半个时辰后,才会告退离去。如此拖沓沉长的工作效率,也怪不得只侍候两个主子。林西暗下十分鄙视。 待刘太医走后,李太后便会令宫女把林西的下半身,扒个精光,然后玉手纤纤,亲自帮林西上药。这个过程一般会维持一盏茶的时间,林西此时的心里活动,非常的活跃。 活跃到何种程度,这样说罢,纵观上下五千年,除了僵尸和外太空这类虚无飘渺的东西,林西未曾周全的思虑到,旁的,她基本上都已涵盖。 试想,一个贵为太后的女人,拿着个玉瓶,在某人白花花的臀部上,左抹一下,右抹一下,细心到连一寸肌肤都不放过,某人若不充分发挥一下其丰富的想象力,又如何能捱过这生不如死的时刻。 李太后帮林西抹完药,净罢手,一般会抢过宫女手中的玉碗,喂林西吃饭。 头一回,林西愣了半天,死活不肯张口。李太后背过身滴下眼泪,似乎林西不吃她喂的东西,她这泪,便会不停的滴下来。 林西最是看不得旁人落泪,又素来是个脸皮厚的,心道管你是太后,还是皇帝,只要不是毒药,你喂过来,我便吃。 于是她便安然享受着太后喂食的待遇。顺便发出一声感叹,在莘国,能让太后喂食的,前有先帝,后有皇帝,她林西,估摸着应该是个终结者。 吃罢早膳,李太后便依依不舍的与林西告别,因为她身肩重担,需得坐镇朝堂,垂帘听政,与皇帝一同处理国家大事。 林西长出一口气的同时,瞬间又耷拉起眉头。为何?因为此时宫中便会有女官前来为她授课。 说起女宫,林西脑子里一般会浮现诸如上官婉儿这般清秀聪慧的绝代佳人。哪知莘国的女官,年岁偏大,估摸着有三四十岁的样子,面目也不十分清秀。 林西初时,十分的失望。正所谓秀色可餐,功课已这般无趣,若还是个没颜色的,岂不是让人昏昏欲睡。 谁知两日过后,林西便被这女官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博学多才折倒。一个时辰的课,竟然听得津津有味,偶尔还举手发言一下。师生俩个配合默契,相聚甚欢。 女官离去,太后下朝又来,此时已到了用午膳时间。 御膳房十二个宫女,并十二个太监,一人拎一道菜,满满当当铺了一桌。 春阳边仔细瞧着林西,边一道菜一道菜的报出名字,倘若林西点点头,春阳便用筷子翻着玉碗里的东西,用了比祈祷更为虔诚的目光,几番精挑细选之后,才小心翼翼的喂进林西的嘴里。便是这样,李太后还嫌弃春阳喂饭的动作不够轻柔。 用罢饭,李太后年岁大了,禁不住困,扶着春阳的手,到外间塌上眯一会。怕留林西一人孤单寂寞,便打发春阳进来陪林西说话。 虽然林西十分的想独处一会,奈何春阳热情,总陪着她说笑,她也不大好意思冷落了人家。只好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着。 春阳不愧为宫中头一号宫女,闲扯的本事简单令林西乍舌。林西只需顺着她的话头,嗯啊,哼啊,哈啊的回复几句,一场令身心都愉悦的谈话,便可顺通无阻的进行下去。 倘若想结束这场谈话,林西只需虚着眼睛,微微眨几下,春阳便细致入微替她掖好被子,哄她睡觉。 午睡过后,一般宫中嫔妃便会给李太后请安。头一个月,这个活动她跟没甚关系。后来,也不知道李太后是如何想的,竟把人引了进来,十分热心的替她一一介绍。 可叹林西一介乡野之人,短短数日,竟连先帝的三宫六院,新帝的各色小妃子,长得什么样,住哪个宫殿,有无儿女,娘家哪里都摸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当然,后宫嫔妃来看望一个病人,自然不能空着手来,今儿你送个玉簪,明儿我送个手镯,都是那稀罕玩艺。刚开始几日,林西竟连做梦,都能梦到那些个金光闪闪的东西。后来日子久了,才渐渐好转。 晚膳后,太后总喜欢歪在她的床边,或下棋,或问她过往的一些岁月。林西也不相瞒,把自己小时候的点点滴滴一一说与太后听。 听到高兴处,太后便搂着她,笑的跟个孩子似的;若听到伤心处,太后的眼泪,不用开关,便如那自来水一般刷刷的往外流。 林西哄人的本事,素来一流。三言两语,便能让太后的眼泪收住,转涕为笑。此时的太后,便搂着林西,宝啊贝的唤着,肉麻的令她心头悚然一惊。 每每此时,林西总会一阵恍惚。她觉得眼前这个妇人,哪里像那高高在上,一言九鼎的太后,简直与那红楼梦里的贾母有着一拼。所不同的时,贾母宠爱的是她的孙子宝玉;而李太后宠爱的竟是这个跟她隔了两代的外孙女。 对于李太后的宠爱,林西只觉得是天上掉了块大馅饼,就这么好巧不巧的砸到了她的头上。 初时,她也觉得忐忑不安,自己这样一个三无人士,无权,无钱,无背景的私生外孙女,如何能入得太后的青眼。 慢慢的,她也便坦然接受了。用李太后的话说,人与人讲究的是缘份。 林西想着缘这个东西,最是奇妙可不言,或许她林西就是有这般好命,也未可不知。(未完待续) ps:感谢万木清霜,redfoxpoppy,lailai1997,爱拿耗子,龙卷风,浅浅笑,毛小菊,我爱流光,等书友送上的粉红票。 感谢星爱欣,redfoxpoppy,爱猫,非吾的打赏。 特别感谢shareading给包子提出的中肯的建议。 加油! 第一百九十六回 太后心思 晚间活动结束,李太后依依不舍的被春阳劝着离开。林西趁着互道晚安之时,不忘感叹上几句对师姐,师弟的想念。她入宫的第三天,便老老实实的把老爹收两位徒弟掷重其事的,向太后介绍,并拐弯抹脚称想与他们见上一面。 太后一般不接茬,只说让她好好休养,待身子好后,再见不迟。就这样,林西结束了一天的天堂生活。 如此周而往复,一晃二月已过,林西心下竟有些暗暗的烦躁。 她怀念小时候光着脚丫子在农田里,地埂上行走; 怀念和铁蛋他们爬树,掏鸟蛋,翻草跺; 怀念依偎在师姐的身边,师姐柔柔的眼神像张网一样,网得她身心俱暖。 所谓天堂,其实并非锦衣华服,奴婢成群,身若自由,处处是天堂,身若不自由,皇宫也是地狱。 这个长门宫虽然金碧辉煌,雕梁画栋,却不知何故,让她总感到窒息。这华贵的大床虽然柔软丝滑,却不知何故,让她觉得寒冷。太后的宠爱虽然令她倍感温馨,却不知何故,让她生出一丝不安。她期盼着身子快些养好,能早一日出了这皇宫,与师哥,师姐聚在一处。 月色明亮。 林西从枕边掏出小绿瓶,放到鼻尖闻了闻,所剩无几。 也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的缘故,林西总觉得刘太医的医术,比起江湖郎中出身的小师弟,似乎并没有高明到哪里去。瞧瞧一个杖责,居然令她卧睡了两个月,生生把刚刚发育的有点模样的肉包子。打回了原型,成了小笼包。 林西把小绿瓶里仅有的一点液体,抹在了臀上。 今日刘太医说了,明儿便可以下床走动走动了,她听罢长出一口气。 人,生在床上,死在床上。欲生欲死。也在床上。她林西与床已经共舞了两个月,早已到了两看两相厌的地步,这下。算是解脱了! …… 李太后疲倦的倚在榻上,春阳端着燕窝进来,笑道:“太后,累了一天了。奴婢帮你捏捏吧!” 李妍缓缓睁开眼睛,接过玉碗。尝了两口,似想到了什么,道:“小西的燕窝送去了?” 春阳笑道:“这点小事哪还需太后过问,早送去了。不是奴婢夸。瞧瞧小西姑娘的脸蛋,白里透着粉,粉里透着水灵。跟刚刚抬进来时,简直天壤之别。这啊都是太后您的功劳!” 李妍笑着见牙不见眼,叹道:“这孩子身子弱,无爹无娘,可怜见的,需得细心的调养着。” 春阳语气温和道:“如今宫里人都在说,小西姑娘是个有福气的人,竟入了太后您的眼,瞧瞧您把她宠的。” 李妍想着自己早逝的女儿,心头一痛,淡淡道:“这孩子原也是个富贵的命,阴差阳错的吃了这些年的苦,真真是作孽啊,哀家不过是瞧着她可怜,心里偏疼些罢了!” 春阳小心翼翼的陪笑道:“别说太后疼她,便是奴婢见了,心里也喜欢这姑娘。旁的不说,长相便十分的出众。虽说是出身乡野,言谈举止中半分俗气也无,竟比那大户人家的教养出来的姑娘,还要伶俐三分。到底是侯爷的外孙女啊。” 李妍一听这话,比吃了蜜还甜,心中哪还有半分痛色,笑道:“哀家也是瞧着那样一个小人,说话风趣,行事周全,知冷知热,心里才爱得不行。” “奴婢最爱小西姑娘那张巧嘴。太后这般宠她,若换了旁人,早就恃宠而娇。偏她不,对着奴婢一口一个姐姐,姐姐的,心都被她叫化了。” 李妍笑着接过小宫女捧来的茶,漱了漱口,笑道:“哀家何尝不是。一听她唤我祖母,哀家这心里头啊……” 李妍沉吟着没有再往下说,长长吁出口气,心情顿时低落下来。 自打那一日,侯爷把人抬到她宫里,她扑过去只瞧了一眼,便觉天炫地转。 这两个月她故意找了个借口,让林西唤她祖母。林西嘴巧,也不怕生,一见到她来,祖母长,祖母短的,极为热络。 每日里起床的头一件,便想着那孩子夜里睡得好不好,蹬没蹬被,伤口有没有再疼。这冷冰冰的长门宫,自打先帝去世,她头一回觉得有了人气。一颗心竟像被人扯住了一般,哪里都不想去。 春阳一边替太后捶腿,一边打量其脸色道,试探道:“太后这般喜欢,何不把人留在宫中。若去了侯府,只怕以后也难看到。” 李妍心头一动,故作叹息道:“哀家何尝不想,只是到底是明不正言不顺,再说还有个侯爷天天心里掂记着。瞧瞧,不过是短短两个月,已连上两道折子。亏得是在禁足中,若要……还不天天往哀家这儿来要人!” 那日禁卫军在高相家一番动静,第二日,莘国上下,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侯爷年轻时的风流潇洒。 春阳笑道:“那也是侯爷想把这些年亏欠小西姑娘的,早些弥补过来!” 李妍听着这话,越发觉得心中发苦,懒懒的歪在床上,不想说话。 春阳感觉到空气中的沉闷,狐疑的抬起头。 很是奇怪,太后最近这些日子,只要一离开小西姑娘,情绪总会莫名低落,像今日这般说着说着,就没了动静的,近日常常出现。 春阳不敢多语,替太后掖了掖锦被,正欲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春阳!” “奴婢在,太后有什么吩咐?” 李妍缓缓睁开眼睛,轻轻叹了口气道:“明儿个,从宫里挑四个伶俐的丫鬟,你……亲自调教。” 春阳嘴角轻动,道:“太后是想给小西姑娘……” 李妍默默点点头道:“唉,刘太医说,这孩子的身子再养一个月。必无大碍。哀家心头再喜欢,总是要让她回侯府的。到时候,有几个贴心的丫鬟在身边侍候着,哀家也能放心!” 春阳笑道:“太后放心,奴婢一定精挑细选出宫里最机灵的人。” 李妍怅然又叹息道:“着司衣司,司宝司替这孩子多做几身衣裳,多配几套首饰。到时一并带过去。那府里。哀家是知道的,都是些富贵眼。这孩子流落在外头这些年,只怕被人瞧不起。” 春阳心下不由震惊。暗叹太后替林西想得周到,忙笑道:“太后放心,一年四季各十二身衣裳,头面首饰三十六套。一样都不能少!” 李妍满意的摆摆手,慢慢的阖上了眼睛。 …… 夏夜幽凉。星光点点。 御书房里,新帝赵靖琪捏着沾满了墨汁的画笔,凝神久久不动。 小松子百般无癞的立在边上,瞧着御案上的美人画。一言不发。 赵靖琪思了半天,似有犹豫道:“小松子,你来瞧瞧。美人的眼睛是该半闭着,略带忧郁?还是眸子清亮。带着动人心魄的勾魂?” 松公公皱眉看了半天,含糊道:“皇上,奴才觉得怎么着都好看!” 赵靖琪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扔了笔冷笑道:“蠢货,我要你何用。去,把崔侍读给我找来!” 小松子皱着眉头为难道:“皇上,崔侍读这会……怕是睡着了吧!” 赵靖琪眉眼一横,小松子缩了缩脑袋,匆匆离去。 …… 崔瑾辰穿一件半旧不新的衣裳,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道:“不知皇上这会把我叫来,可有要事?” 赵靖琪笑道:“唤你来瞧瞧,这美人的眼睛是闭着好看,还是睁着好看?” 崔瑾辰冷笑道:“皇上,我已经有近两个月未曾出府了,别说是美人的眼睛,就是美人光着身子,也引不起我半分兴趣!皇上还是问他人罢!” 赵靖琪抬眼一笑道:“明日朕到长门宫请安,再帮你求求情!” 崔瑾辰眼中光芒微闪,偏装着一副阴死阳活的模样道:“皇上,别去求,便是求了,也还是驳回。” 也不知何故,自打相府的丫鬟被抬进府后,一连两个月,太后都没有允了他出宫的请求。崔瑾辰心头大恨,却无可奈何。 赵靖琪笑道:“自打相府的丫鬟被人抬进宫后,母后连朕的事情都不大管了,朕这两个月着实松快了许多。” “皇上,你是松快了,可是我却……!”崔瑾辰眉头一皱,咬牙切齿道。 赵靖琪想着心头的那抹倩影,微微一叹道:“明日,朕必让你心享事成!” …… 晨光熹微。 林西起了个大早,由宫女伺候着洗漱一新,静静的等着刘太医一声令下,让她下床。 不过半盏茶的时间,李太后扶着春阳的手,入了寝殿。刘太医恭着身子,低着脑袋紧随其后。 林西乖巧的伸出手,目光盯着刘太医白净的面庞,细数上面的毛孔。 保养的真是不错啊,瞧瞧,四五十岁的人了,毛孔还是那么细致,可见太医的油水有多足。 “刘太医,这孩子恢复的如何?”李太后捏帕子的手一紧,脸上带着几分焦急。 刘太医展眉一笑,道:“回太后,恢复的极好。可以下床活动活动,但不能剧烈。不出半月,便可活蹦乱跳。” 李太后长松一口气,嘴里念了声阿弥陀佛。(未完待续) ps:感谢guozaizai,苦逼上班累ie2345,曼曼大人,清霜,yutianhou的粉红票。 感谢镜非吾,大鸟,星爱欣的打赏。 看到很多鼓励的话,如清泉般润过心田,暖暖的,非常贴心。 第一百九十七回 上位者安心 林西心中欢喜,玩笑道:“猴子才会活蹦乱跳,太后,刘太医是在讽刺您养了只猴子,还是只皮猴子。” 刘太医脸一红,忙摆手道:“林西姑娘,我不是这个意思?” “胡闹!” 李太后声音一肃,脸上却笑意盈盈:“你这一身的伤,多亏了刘太医忙前忙后,还不好好替哀家谢谢人家!” 林西调皮的朝刘太医眨了眨眼睛道:“多谢刘太医替我这只皮猴子看病!” “不敢当,不敢当!” 刘太医起身,对着太后道:“林西姑娘的皮肤与常人有异,稍有磕碰,便会青紫,药膏还需抹着,不会留疤。微臣告退!” 李太后待人离去,朝身边的宫女看了一眼,两人会意,一左一右扶起林西,在屋中走了两步。 “如何?” 林西抬头轻笑:“祖母,除了腿软外,并无不碍!” 李太后对这声称呼,很是喜欢。这孩子着实聪慧,与她说过一回,有外人时称呼太后,无外人时称呼祖母,竟无一丝出错。 “腿软,那便是还未修养好,需得再修养些时日方可!春阳,叮嘱御膳房从今日开始,多做些补气的膳食来。”李太后目光柔和,笑眯眯的盯着林西白腻的脸皮道。 “祖母!” 林西故意拧眉叹道:“还给我补啊,再补,我便要流鼻血了!” “瞎说!” 李太后嗔骂道:“外头那些个不懂养身之人,乱吃一通,才会补出鼻血。御膳房做的那些,俱是有讲究的。夏要夏补,冬要冬补。阳虚,阳亏,阴虚,阴亏,都是不同的补法,如何能让你吃出鼻血来!” 林西走到李太后跟前,直直的盯着她看了半晌。一本正经感叹道:“祖母。若是我到了你这个岁数,也能这般年轻貌美,便是补得天天淌鼻血。也是愿意的!” 李太后手指着林西,乐得前俯后仰,说不出话来。 春阳捂着嘴笑道:“太后,您瞧瞧。小西姑娘这张嘴啊,就是招人喜欢!” 李太后一脸喜色道:“哀家果然养了一只皮猴!” “皇上驾到!” 林西身子一顿。打趣道:“祖母,猴王来给您请安了!” 李太后笑道:“他哪里是给我请安,他是让我陪他上朝去。” 林西厚着脸皮道:“祖母,原来您是如来佛祖。不管是猴王,还是我只这小猕猴,都逃不出您的五指山哪!?” 李太后听这话。喜得眼角笑出皱纹,道:“今日你能走两步。便随哀家去见见猴王罢,进宫两个月了,也该是见见了!” 林西一听见皇帝,心下倒是有些好奇,忙笑道:“祖母,您可护着小猕猴些,这家伙山里来的,没见过世面,怕冲撞了猴王。” “他敢!” 李太后美目一横,半真半假的。 …… 对于大莘国的皇帝,林西久有而闻,只未见其人。今日一见,林西脑子里浮现出四个字:不过尔尔! 她从小便是与师姐,师弟一起长大。这二人,一个明眸黛眉,倾城之姿;一个温文而雅,玉山倾倒,都极为出众。耳渲目染这下,使得林西审美品味异常的挑剔。 其后,她又做了四年多的相府丫鬟。相府百年世家,富贵流传。从风流倜傥的老太爷算起,到府中几位少爷,小姐,均非俗人,便是那几个姨娘,都是艳姿绝色。 在林西的想象中,龙章凤姿之人,必如那天上的一轮明月,皎皎生辉,且不说长相如何,只谈气势二字,一个犀利的眼神,便可使众生仰视,恨不能匍匐在其脚下。 换句通俗的话说,一代帝王,便是放个屁,也是明晃晃的黄色,带着霸气与帝王之气。 而眼前这位虽身着黄色龙袍,上绣紫色的蟒,头戴赤金簪冠,眉宇间却未有尊贵与傲气,恍若临家男孩一般,长身玉立,面容清俊,让人误以为是谁家俊俏的公子,走错了门庭。清俊是清俊了,怎的半分皇帝的气势也无啊! 林西垂下那略带挑剔的眼神,学着春阳的样子,朝皇帝道了个万福。 “皇上,这便是侯府家的林西姑娘。”李太后端坐上首,笑盈盈道。 赵靖琪刚进殿,便敏锐的觉着殿中多出一人,听太后如此一说,便用目光打量。饶是听宫人说过几回,他心里还是咯噔一下。 一身白色素面衣裳,头发松松的挽着,一双妙眼,烟波缭绕,苍白的脸上带着狡狤的笑,好似那月光下的一抹湖水,静若清池,动如涟漪。虽年岁尚小,却说不出的淡雅脱俗,卓而不群。 赵靖琪眼中闪过光芒,笑道:“怪道母后见了她,连朕都冷落在旁,原是这般出众的人物,果然非比寻常。母后好眼光!” 林西一听,心头泛乐。原来所谓天子,对拍马屁这活,也是信手捻来,极为娴熟。 李太后慈祥的看着儿子,笑道:“皇帝是在怪哀家偏心?” 赵靖琪笑道:“岂敢,岂敢,朕只是觉着逍遥侯三个月的禁足,换回一个她,绝不吃亏!” 林西一听这话,眼珠微动,看向皇帝的目光多了几分探究。 却未料到皇帝此时正向她看来。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林西迅速垂下眼去,掩住了眼中的一抹疑虑。 太后虽然保养的极好,满头的青丝,肤色白腻,然眼角的几缕皱纹终是泄露了她的年岁。奇怪的是,皇帝今年刚满十六,如此算来,太后岂不是在近四十的高龄下,生下的龙子? 赵靖琪笑而不语。虽然此女子长相颇为水灵,奈何却与逍遥侯府沾亲带故。他素来对那府中之人,无甚好感,因此看林西的目光,虽有惊艳,却无热度。 李太后朝春阳递了个眼色,春阳会意,知道林西不能久站,扶过她坐在李太后身侧。 李太后顺手牵起林西手,握在掌中,婆娑道:“皇帝与哀家想到了一处。这孩子乖巧听话,确实惹人爱怜。” 赵靖琪只作玩笑道:“既然母后喜欢,倒不若养在母后身边,别回侯府了,也好与朕作个伴。” 天子一言九鼎。林西心头一惊,心道她若再在这深宫内院住上两个月,必要得神精衰弱不可,正欲说话,却见李太后脸色变了变,道:“等她伤养好了,自然是要送回她外祖父那里的。” 林西忙顺势而道:“太后若是想我了,御膳房做了什么好吃的了,只管悠悠玉手,把我召来,我保证跑得比那兔子还快!” 春阳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轻道:“太后,您瞧她,一会是猴子,一会是兔子,变得真快!” 林西扯了扯太后的袖子,笑道:“在太后跟前,我就是变成耗子,也心甘情愿。” 李太后一搂住林西,嗔骂道:“真真是个皮猴啊!” 赵靖琪虽然对太后偏袒娘家之人一事,早已见惯不怪,然见太后把人搂在怀里,仍是吃了惊,唇角微微一沉,眼中似见清光潋潋。 林西何等眼色,顺势把头埋进太后怀中,思索自己的话中,哪一句惹得堂堂天子不痛快。 春阳打量皇帝面容,轻咳一声,笑道:“太后,姑娘伤口刚愈合,怕不能久坐,奴婢扶她进去。” 李太后一愣,暗下后悔竟忘了这一茬,忙道:“快,快,快扶进去,好生令下人侍候着。” 林西顺势朝皇帝,太后告退,朝春阳挤挤眼睛,悄然离去。 赵靖琪见她行的礼并非正规,想到此人出身,脸上便有些淡淡的,待林西离去,起身,亲自扶过李太后,母子二人相携而出。 李太后似想到了什么,顿了足,正色道:“三王,宋年均已入京,皇帝打算什么宴请?” “回母后,朕已着卿天监看过日子了,再有三日,便是十五,朕打算那一日在宫中设宴。” 李太后算了算日子,点头道:“把朝庭的几个肱股之臣一并叫上,君臣同欢也是件乐事。” 赵靖琪边走边应道:“母后放心!还有件事,儿臣想与母后说。” “你说!” “静王昨日上了个折子,称膝下荒凉,想过继一位儿子承欢膝下,子承父业。母后可有异议?” 李太后收了笑意,沉吟不语。 赵靖琪不敢多言,只默默相伴而行。 半晌,李太后方才缓缓开口言:“他可有说,想过继皇室中哪一位?” “回母后,并非皇室中人,乃是一民间男子。” “噢?” 李太后蹙眉道:“即不富,也不贵,何以挑此人?” 赵靖琪如实道:“静王称他已极富,极贵,只想找个合心意之人继承家业。儿臣听说此人父母双亡,长得相貌堂堂,仪表不凡,必有过人之处,才入得静王青眼。” 李太后淡淡一笑,笑得颇有些玩味:“怪道先帝对他颇为放心,果然是只老狐狸,知道为人臣者,最重要的便是让上位者安心。他这一出戏,是唱给咱们母子俩瞧的。” 赵靖琪眼中闪过光芒,道:“母后的意思是……” “皇帝!” 李太后抚了抚满头的珠翠,冷笑道:“此次你父皇仙逝,哀家责令三王无诏不得入宫,方使得新朝、旧朝安稳过度。皇帝年岁小,尚未大婚,身后无子嗣,若有那心怀不轨者……便是你我母子的大难。”(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八回 不想去侯府 赵靖琪接话道:“怪不得母后令三王并世子一道进京。母后是想把世子留在京中,防止三王作乱。” “正是!” 李太后凤目高挑,似笑非笑道:“偏这静王只有女儿,没有儿子,哀家正在愁如何留住他。这静王便把人送到了咱们娘俩的跟前,皇帝你说,这人是不是老狐狸!” 赵靖琪深深佩服太后的算计,恭敬称是。 “如此这般,朕便准了这折子上所奏!” 李太后唇角轻扬,颔首道:“皇帝英明!” 赵靖琪暗下打量太后脸色,见她笑意大了一圈,趁机道:“母后,马上十五了,崔侍读已有两月未曾出宫,儿臣想请母后……” 李太后若有所思的看了皇帝眼,半晌才艰涩道:“罢了,这月十五,哀家准了!” 赵靖琪心头一喜,正欲称谢,却见太后肃了脸色,幽幽道:“崔家这三子,哀家瞧他一双眼睛灼灼似贼,皇帝乃九五之尊,万不可被他蒙蔽了去。” 赵靖琪深知太后不喜崔家之人,忙顺着话道:“母后放心,儿臣自有分寸。” “如此便好!” 李太后满意的点点头。 …… “春阳姐姐,我瞧着皇上看我的神色,像是不大高兴。”林西试探道。 春阳令下人把大殿里的冰盆摆得远些,转过身笑道:“皇上既要处理军国大事,要要跟太傅读书,晚上还需批阅奏章,能抽出点空与姑娘说话,已是难得了。” 原是日理万机啊!林西心下感叹。笑道:“春阳姐姐,做皇帝,可真真辛苦。” 春阳叹道:“可不是辛苦,先帝便是病重,也得批阅奏章,理国家大事,何曾有一日缀过。新帝有太后帮衬着。已是轻松许多。” 唉。天底下最最富贵的人,也是最最可怜的人,比她在相府做丫鬟时。还要苦上三分。 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虽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却得处处防着下面的翘墙角;虽有后宫佳丽三千。却不知哪一个才是真爱;金字塔的最顶端,虽风景虽然这边独好。却是高处不胜寒,真正的孤家寡人。 林西抖了个寒颤,不愿多想,笑道:“春阳姐姐知道得真多。一定进宫很多年了?” 春阳拢了拢手上的翠镯,笑道:“十岁入宫,一晃竟快二十多年了。在太后身边也已经十八年了。” 二十多年? 在这皇宫内院? 林西简直不能想象。一个女人从年少到青春。岁月便在这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深宫里耗然怠尽。换作是她,只怕早就撞墙而亡了。 林西同情心开始泛滥,正欲说几句安慰的话,想着春阳如今在这深宫里,也算是两人之下,万人之上,如此风声水起,何需她这个私生女的后代来安慰,遂极时的抿住了嘴。 春阳见林西似有话说,笑道:“小西姑娘为何欲言又止?” 林西一把抓住春阳的手,惊道:“连这都瞧出来了?” 春阳笑道:“奴婢跟在姑娘身边,也近两个月了,这点子眼力劲都没有,哪能在太后跟前当差?” 高手,这才是察言观色的高手,便是你脸上多了一道皱纹,她也能从这皱纹中,看出你是笑多了长皱纹,还是发愁长皱纹。 林西心头重重的感叹了几下,咽了口口水,由衷的笑道:“春阳姐姐真厉害。” 春阳被林西的笑,晃了眼,心道这孩子刚刚十四,便长成如此,若年岁再大些,必是那倾城之色。度其母不凡,故生下此女女。由此可知,逍遥侯的相好绝非普通之人,也难怪侯爷他这么多年了,还心心念念。 遂笑道:“刚刚想问什么?” 林西耸肩道:“春阳姐姐,我瞧着皇帝比我大不了几岁,偏偏太后她……” 林西沉吟着没有再往下说,相信聪明如春阳,定会明白她话中的深意。 春阳聚然变色,忙上前掩了林西的口道:“姑娘从外头来,年岁又小,不知这宫里的规矩。容奴婢多句嘴,皇宫内院,有些话能说得,有些话说不得。” 说不得? 林西神情微微错愕。 春阳怕惊了她,想了想低声道:“姑娘是太后心尖上之人,奴婢倒也不怕与你说。太后进宫极晚,三十岁才入得宫来。” 林西黑亮的眼睛眨了两下,仔细琢磨春阳这话中的深意,片刻,惊色从眼中溢了出来。 我的爷爷啊!居然这样也可以,太后她老人家,简直是后宫嫔妃中神一样的存在。 三十岁的年纪,别说放在后宫,就是放在后世,也已到了昨日黄花的年岁。偏偏太后她迎难而上,以高龄入宫,一举捕获帝王心,并生下皇子,母凭子贵,荣登大位。 这……这……简单是逆天的奇迹。 林西由衷的叹道:“太后她,真真是个奇女子啊!” 春阳被她丰富的表情逗笑,道:“奇不奇的,奴婢不敢说,不过小西姑娘若再不躺下休息,奴婢敢说,太后娘娘她,一定会责怪奴婢没把姑娘侍候好!” 林西眉头一蹙,哀叹道:“我在这大床上,躺了足足两个月,好不容易到外头透了口气,春阳姐姐于心何忍?” 春阳嗔看林西一眼,替她把毯子盖好,笑道:“这话与我说不着,刘太医吩咐的,奴婢如何敢违了他的意思。姑娘且忍忍,歇一会,奴婢再陪你到外头转一转,循序渐进,方是养病之道。” 林西只得老实的点点头。 “咦,这玉佩好生漂亮,瞧着有些眼熟,可是姑娘包袱里的那块。” 林西低头一瞧,不知何时,贴在胸口的玉佩跑到了衣服外头,遂笑道:“正是!” 春阳浑不在意,将玉佩细心的替林西收到衣裳里头,笑道: “回头奴婢给姑娘打条漂亮的络子,佩在身上,省得挂在脖子里,磕得难受。姑娘身子娇贵,磕不得。” 林西笑道:“不必麻烦了,我也是才戴上,过两天就摘下来。” 春阳笑道:“不过是条络子,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 黄昏将至,林西百般无赖卧在床上,左右手对弈。左手走出一步好棋,心下微有些自鸣得意,却见春阳领着七八个容色秀丽的宫女进得殿来。 林西不知何意,扔了棋子,笑而不语。 春阳上前笑道:“姑娘看看这几个人当中,可有入得眼的,与我说?” “春阳姐姐,这是……” “太后怕你入了侯府,身这没个贴心的人侍候,故让奴婢挑些得用的,摆在姑娘身边侍候。” 林西心下微惊,心道太后她老人家竟想得如此仔细,忙笑道:“春阳姐姐作主便好!” “既如此,奴婢便替姑娘作主了。” 春阳目光巡视一圈,玉手轻点几下后,挥了挥,七八个丫鬟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只留下四个跪倒在地。 “小西姑娘,这四人分别唤名春夜,夏风,秋雨,冬雪,一同入的宫,跟着嬷嬷学规矩已有三年。春夜心思缜密,最是机灵;夏风温柔体贴,最解主子心意;秋雨女红最为出色;冬雪最擅梳妆打扮。” 林西何曾料到自己有一天,也能身后跟着四个丫鬟,前呼后拥,威风凛凛的装一装大家小姐,明正言顺的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想着自己做丫鬟时整天跪来跪去,深知膝盖弯曲对骨头的磨损有多大,忙道:“别跪,别跪,都起来吧!” 春阳笑道:“姑娘,别急,自有她们起身回话的时候。来,认认你们的主子。” 四人齐声应下,朝林西磕头。 林西这两个月来,早已见识过宫中规矩的严苛,当着春阳的面,不敢叫起,只含笑的盯着她们瞧。 春阳满意的点点头,正色道:“姑娘是太后心尖上的人,你们跟着姑娘去侯府,一切当以姑娘为主,把主子侍候好,护周全,方是你们的忠心。” 四人齐声道:“奴婢知道!” 春阳又厉色道:“姑娘是个柔和之人,别怪我不提醒你们,你们当中哪一个,敢仗着自己是宫里的人,不把姑娘的话放在心上,后果如何,自己斟酌!” 地下四人神色陡地一凛,口中道:“奴婢不敢!” 林西无可奈何的瞧着春阳训人,忽然生出一丝感叹。幸好老爹那时只让她卖身进相府,若是皇宫,只怕她这条小命,早就拜拜了! 春阳转过脸,笑道:“姑娘,若是旁人,奴婢定要再调教些时日,这几个倒不必了,明日起,就在姑娘身边侍候吧。姑娘若觉着不称心,也好极时换了。” 短短两月,林西从丫鬟的身份,变身主子,多少还有些不适应,习惯性的陪笑道:“春阳姐姐,让她们下去歇着吧,明日再来侍候。” 春阳摆摆手,四位宫女朝林西行了礼,退了出去。 林西见殿中无人,忙朝春阳招招手,低声道:“春阳姐姐,我可不可以不往侯府去啊!” 春阳心头一惊,忙道:“姑娘无父无母,孤苦零仃,好不容易与侯爷相认,哪有不入侯府的道理。再者说,姑娘年岁渐大,将来总要嫁人,有侯府做依仗,也能挑个好人家。”(未完待续) ps:感谢浅浅笑,140621113357181的粉红票。 感谢redfoxpoppy,張家星愛欣的打赏! 第一百九十九回 宫中宴请 林西想了想道:“我还有师姐,师弟,也算不得孤苦零汀。再说,一入侯门深似海,我……” “小西姑娘!” 春阳打断道:“师姐,师弟虽然与姑娘亲,但终归没有血缘关系,这世上唯有侯爷是姑娘的亲人。姑娘有所不知,逍遥侯爷虽然禁足,但三天两头派人到宫里打听。姑娘这些日子用了些什么,玩了些什么,身上的伤好到几分,侯爷无一处不知。说句不怕姑娘笑话的话,连太后都被他弄烦了,直骂侯爷心眼小。” 林西慢慢垂下了眼帘。 春阳见状,笑了笑道:“侯爷天天盼着姑娘能出了宫,回侯府。姑娘轻飘飘的一句话,说不去便不去,都说血浓于水,姑娘可有想过,侯爷该是如何的伤心欲绝。” 林西眉头微蹙,心道春阳姑娘你不去做居委会主席,简直是浪费了这么好的口才。她只试探性的道了一句,偏惹得她洋洋洒洒,长篇大论。 林西微微叹了口气,眨着水汪汪的眼睛道:“春阳姐姐,我错了!” 春阳满意的笑了笑,拉住林西的手,拍了拍道:“这便对了。” 林西不欲再说,转了话题笑道:“太后老人家呢?” “十五宫中宴请,皇上来找太后商议些宴请的事宜,今晚怕不能陪姑娘用饭了。姑娘好好歇着,奴婢先到太后跟前侍候,一会再来!” 林西瞧着春阳苗条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再无半分下棋的心思,慢慢的想起了心事。 …… 六月的天气,即便太阳落了山。天气还是十分的炎热,热腾腾的空气蒸得人心中烦闷。 御花园里的一处凉亭里,新帝一身轻衫,立在树荫下,后头跟着一色的宫女太监。 崔瑾辰抢过宫女手中的扇子,替皇帝扇风,陪笑道:“多谢皇上替我在太后跟前美言!” 赵靖琪深看他一眼。朝身后的人挥了挥手。众人颇有眼色的往后退去。 崔瑾辰心知肚明,道:“皇上有何吩咐?” 赵靖琪若无其事的看了一眼四周,压低了声道:“老规矩。替朕去瞧瞧她!” 崔瑾辰清咳一声,颇有些为难道:“皇上,我若去瞧,找何种借口?上次为了你。把我表哥搬出来,结果害得人家姑娘入了大狱。万一……” 赵靖琪神色陡然转冷。 林南入顺天府大牢一事,两个月前,他便查清。原是李凤津误以为高子瞻对其有意思,方才故意陷害。 崔瑾辰打量皇帝脸色。趁机进言道:“那李凤津居然如此胆大包天,胡作非为,皇上贵为天子。却只把那顺天府丞卸了官职,以作惩戒。天下百姓悠悠之口,如何堵住。” 赵靖琪目光如剑,语气森然道:“朕的书桌上,参奏逍遥侯府恶行的奏章不下十本,若不是看在太后的面上,朕早就……哼!” 崔瑾辰心下微惊。到底是帝王之身,便是再温和良善,自有一股子不怒自威的气势。他眼珠微转,笑而不语。 赵靖琪横眉看他,冷笑道:“今日朕在长门宫,见到了正主,说起此人,她还曾在你们高家做过丫鬟。” 崔瑾辰听罢,眉头紧皱。 他着实未曾想到,当日侍候他的丑陋小丫鬟是逍遥侯外孙女。想着彼时,他常把人呼过来唤过去,动不动就罚跪之类的,崔瑾辰的头皮直发麻。 他甚至心下暗暗怀疑太后两个月不让他也宫,会不会是这丫鬟想着往夕岁月,公报私仇,在当中作的手脚,好出了心中这口浊气。 崔瑾辰尴尬一笑道:“她的伤如何了?” “能下床走两步了。朕瞧着,倒是个有意思的,只是沾着那府里……” 赵靖琪沉吟道:“倒是可惜了。哪天等她大好了,朕让你们主仆俩见见!” 崔瑾辰大窘,忙摆手道:“皇上使不得,使不得,我哪敢再摆那主子的谱啊,凭她今时今日在太后跟前的体面,只消轻轻一句,说不定我这辈子啊,就甭想走出这皇宫大院了。” 赵靖琪好奇道:“你的意思是说,太后不让你出宫,是她在后头搞的鬼?” “皇上饶了我吧,这话,我可不敢说!”崔瑾辰耸耸肩,叹道。 “听说你们也算是朝夕相处了近一个月,就未曾发现她有何不妥之处?” 崔瑾辰不知何故,身上涌出津津汗意,他思了思道:“倒未曾发现有何不妥之处,只觉得这丫鬟身上有几分灵气,一双眼睛又黑又亮,似能看到人的心中去。” 赵靖琪微微一笑,道:“如今这姑娘可不止几分灵气这般简单,回头朕定要让你见她一面。” “皇上!” 一个既轻又柔的声音,不近不远的缓缓响起,惊住了树荫下的两人。 崔瑾辰回过头瞧了瞧,一条倩丽的身影被几个宫女簇拥着,亭亭而立。他意味深长的笑道:“皇上,侍读告退!” …… 三日转瞬即逝,十五已至。 因此次夜宴,是新帝登基以来,第一次宴请群臣及诸王,李太后口喻,需得隆重盛大,好好热闹一番。故宫中早早准备下去,各宫各殿忙碌一片。 这日清晨,天降大雨,雨整整下了半个时辰,浇灭了连日来的暑气,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芬芳,使人倍感舒爽。 酉时二刻,三王并世子,宋年将军及朝中要宫内陆续进宫。 宴席设在保和殿内,正中摆金龙大宴桌,坐北朝南。李太后着朝服,脂粉薄施,慈眉善目的坐在新帝身边。 新帝虽然年纪尚小,一身明黄龙袍却也衬得英气勃勃,颇有几分帝王之气。 新帝左侧,一列而下四张紫檀木大桌,分别坐着瑞王赵旬,康王赵旼,静王赵晖及大将军宋年。 三王身后一列则是三位世子,宋将军身后的一席,则是将军的宝贝独女宋夕。 新帝右侧下首,共有三列,依次是各位朝中要员,高相爷剑眉斜飞,赫然在首。 瑞王赵旬,年近五十,皇室中排行第七,生得眉清目秀,面白须长,一团养尊处优的富贵气象。 康王赵旼,四十五岁上下,皇室中排行第九,生得目炯双瞳,眉分八字,端的是虎背熊腰,威风凛凛,一看便是个习武之人。 独有静王赵晖,滴溜溜两耳悬殊,明皎皎双眼点漆,瘦骨嶙峋似竹竿,一身朝服穿在身上,空空荡荡竟像穿错了衣裳。 吉时已到,丝竹管弦乐声从殿外传来,夜宴开席。 …… 宫中宴请,与林西无半分干系,只有干瞪眼,瞎羡慕的份。虽说她的伤已全愈,奈何被太后拘着,不可四下走动,林西听着外头的丝竹之声,慢慢踱到长门宫宫门口。 身后四个季节如影随行,便是一步都不肯离开,生怕一个转身,主子便要似那常娥奔月而去。 守宫门的小太监见是林西,忙跪下行礼。 林西这几日四下散步,常遇到宫女太监,对她们动不动就跪拜的行为,已十分淡定。有道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想当初她在相府,不也是见人就跪,见鬼就拜。 如今老天爷长眼,凭空掉下个富贵外公,这才使得她翻身农奴把歌唱,也可堂堂正正受人一跪。 “姑娘这是要往哪里去?”春夜见林西既将要挪出长门宫,出言相拦道。 “这个……” 林西仰头对着天上一轮明白,叹道:“春夜啊,你看我天天在床上养病,难得今日天气不冷不热,月亮又大又圆,多走两步总行吧!” 春夜上前扶住林西道:“既要往外走走,倒也不是不可,夏风,去把姑娘的披风拿来;秋雨回去提个灯笼;冬雪,姑娘不可多动,让人背轿子预备着。” 四季之中,以春为首。三人一听春夜吩咐,呼啦啦如鸟散状,瞬间跑得没了人影。 林西瞪大眼睛看了半天,幽幽道:“春夜啊,我不过是略走两步,这么大的阵仗,你是想让我饶皇宫一圈吗?” 春夜笑道:“姑娘说哪里的话,春阳姑姑再三交待,奴婢不敢不小心!” 林西看了看月色下春夜柔美的脸蛋,连连叹息道:“太小心了,我都不敢迈腿了!” “那正好,奴婢陪姑娘往回走,早些安歇吧!” 清风明月,丝竹声声,林西觉得此时说粗话,显得忒不文雅,她嘟着嘴叹道:“那……我还是略略走个百米,再回房安歇吧!” “姑娘小心,奴婢扶着你!” “春夜啊……” 我还未到七老八十的年岁,扶着……就不必了吧!这话在林西喉咙口,到底没有说出来。 “姑娘有什么吩咐?” 林西思了思,苦笑道:“那就扶着罢!” …… 林西慢慢踱出十来步,便没了兴致,正欲回头,却听得一个似曾熟悉的声音在前头响起。 “林西——” 林西迈出的脚顿时僵在原地,她反射性的一低头,一猫腰,正欲往前跑。 春夜眼疾嘴快,扶拉住了林西,眼睛一瞪,呵斥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此?敢直呼我家姑娘的名字,小心挨板子!”(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百回 珍珠蒙灰 “林西,是我,崔瑾辰。” 林西瞬间清明。他爷爷的,四年丫鬟生涯,使得她一听到旧主子的声音,精神系统自动形成放射状,传递到四肢,都无须经过脑子。 “那个春夜……这是我……原来的……主子,容我与他打个招呼!” 春夜思忖半晌,柔声道:“姑娘,我就在这里等着,你若有事,唤一声就行!” 真是个聪明的丫鬟,林西由衷的赞了一句。知道什么能问,什么事不能问,什么时候能跟着,什么时候远远避着,与她做丫鬟时的机灵,有得一拼。 林西眼中光芒闪过,往前走了几步。 丫鬟与旧主子见面,偏丫鬟不仅变了个身份,还变了个面容。这种场合,该如何打招呼,是门高深的学问。 林西决定以不变应万变,开门见山。 “崔少爷,原来是你!” 崔瑾辰从暗处走出来,目光灼灼盯着林西白玉一般的面庞,脸上,眼中俱是惊色。 “你……你……你……变了……真的变了……果然是珍珠蒙灰。” 林西即便一向脸皮比城墙还厚,听到帅哥赞美的话,还是微微有些羞涩。 她轻咳一声,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抚上了脸,叹道:“过奖,过奖,只不过稍稍变得好看了些。” “何止好看,简直……难怪……”崔瑾辰愣了半天,颠三倒四的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林西不动声色的蹙了蹙眉。心道这厮难不成被我的美色倒迷倒。不会啊,此人即有花如似玉的未婚妻,又有如玉似花的暗恋对象,还有宫中这些年轻可爱的宫女们。应该是有些眼界和定力的。 林西心下轻轻一动,笑道:“崔少爷……” “唤我瑾辰,再称呼少爷,岂不是在打我的耳光。往日多有得罪,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崔瑾辰想着白日里表哥的殷殷交待,忙摆手道。 林西张了张嘴。还是没有叫出口。心头暗恨。自己的奴性啊,怎么就这么根深地固呢? 崔瑾辰上前一步道:“林西,你不唤我。便是在怪我当初对你……唉,谁知道你……我……唉!” 又是颠三倒四的一句话,林西听得肠子都在打结。 她大大方方笑道:“瑾辰,虽然你以前常常对我呼来呵去。摆个臭脸给我瞧,不过。我在暗下早已骂过你多回,便是扯平了。” 崔瑾辰暗下长长松出一口气,笑道:“即如此,便太好了。你别记恨我。我若知道你是这个身份,便是借我个胆,也不敢朝你呼来呵去!” 林西敏锐的觉察到他松的这口气。坏坏的抬了抬首,摆出一副很有涵养的姿态道:“你不会是怕我在太后跟前……所以…才……特意跑来……” 学着崔瑾辰颠三倒四的一句话。林西双手怀胸,眼神淡淡的瞧着眼前的男子。 崔瑾辰只觉得脸上微有热意,忙掩了神色道:“如何会呢,我只是……嗨,我也不与你拐弯抹脚。今日出宫,我见着了表哥,他……让我来瞧瞧你。” 一提到高家大少爷,林西渐渐冷了脸色。 她被抬进宫的三天后,高相爷把事情的大概,写了一纸奏章,亲自送到太后手里。 故这些日子她虽卧床养伤,但当日那一把火如何烧起来的,烧死了何人,是谁的阴谋鬼计,却是知晓的一清二楚。若不是那高子瞻对她起了兴趣,引得通房如玉吃醋捻醋,自己如何会有这一劫。 月色沐在林西的脸上,崔瑾辰把那张脸上细微的动静,瞧得一清二楚,忙道:“山秀已死,如玉已经被发卖了。高府那些个诬陷你偷东西的人统统发卖了出去,连三小姐身边的青儿,红衣也被打发了出去。” 林西心下冷笑,杀人放火这么大的动静,若不严惩,如何平忿。 林西静默半晌,幽幽道:“若我不是侯爷的亲人,只怕打残了,烧死了,也无人关心死活。” 崔瑾辰虽说是世家子弟,却也知道林西这话中的深意,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只得笑道:“如此说来,你也是福大命大之人。对了,那救你的荷花,如今在表哥房里侍候。” 林西一听荷花,脸上笑意流露,道:“我原想着等伤养好了,把她从府里赎出来,当姐姐一般看待。这会子到了大少爷院里,我倒不好意思再去要人了。” “想当初,你们俩个……”崔瑾辰顺嘴接话,话一出口,发现不对,忙收了嘴。 “想当初,我们俩个,一个丑,另一个还是丑,在崔少爷跟前侍候,真真是污了少爷的眼睛。”林西笑盈盈道。 崔瑾辰愣了半晌,忽然哈哈大笑三声,实话实道:“确实心有不甘。如今想来,敢情身边藏龙卧虎,一个是女中豪杰,一个是美貌无双,回味无穷,回味无穷啊!” 林西嗔看她一眼,正欲说话,却听身后春夜低声道:“宫中不比外头,崔侍读说话且小声些。姑娘身子刚刚痊愈,不能久站,该回了。” 两人悚然一惊。崔瑾辰一张俊脸顿时没了神采,四下张望了片刻,道:“林西,我先走了,你好好养身子,别记恨我。” 说罢,他从怀里掏出一方油纸包,疾行两步,不由分说塞到林西手中,低声道:“你最爱吃的糕点,子瞻让我给你的!” 林西看着他匆匆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咧着嘴自言自语道:“真是小气,用几块糕点便想弥补我被人陷害之痛,大少爷做人忒不地道。糟糕,我竟忘了问他三小姐如何了?” …… 案上名酒热炙,腊味野珍,殿角箜篌悠悠。 身段柔美的舞姬水袖翩翩,微风拂帘,令人心旷神怡。酒过几巡,丝竹一改悠扬舒情的曲调,渐渐欢快起来,宴中气氛高涨。 李太后见时机恰到好处,轻咳一声。侍立在旁的春阳玉手一挥。舞姬尽数散去。 李太后手持酒盏,朝下首朝三王举了举杯,浅笑道:“几位王爷久未入京,今日一见,都还身体健朗,气色如红。哀家颇感欣慰。宋将军苦守边疆,劳苦功高,哀家敬三位王爷及宋将军。” 太后敬酒,三王及将军如何敢坐,纷纷起立说了些祝福的话,把酒饮尽,方敢坐下。 这边刚坐下,高相爷举杯再敬,一时杯来酒往,自有一番热闹。 李太后目光落在静王身后的空位上,眼中微微一闪,笑道:“哀家听闻静王昨日立了世子,大宴宾客,热闹非凡,想必瑞王,康王都去凑了热闹。” 两王齐声道:“回太后,正是!” “世子模样如何,人品如何?”李太后笑问 瑞王抚须道:“太后,人就在此,太后只需瞧一瞧便知!咦,人呢,刚刚还在的?” 静王赵晖深看了李太后一眼,抚了抚杯沿,笑道:“回太后,我这儿子没见过世面,头一回进宫,多饮了几杯,刚刚溜出去小解了。” 也不知哪个胆子大的,一听这话,玩笑道:“几杯薄酒,便憋不住往外跑,王爷,可得好好的拘着才行啊!” 此言一出,众人哈哈大笑。想着静王素来的行径,度其世子,想必也不会好到哪里去,笑意中不勉牵上几分讥色。 静王恍若未闻,举杯道:“人不风流枉少年!年轻人吗,贪着些也正常,拘着坐甚。高相,本王说得可对?” 高则诚正与边身上的同聊小声说话,被王爷点了名,转过脸笑道:“静王所言及是。” 静王掩住了嘴角的一抹不屑,笑道:“听说贵府的大少爷正在议亲,不知定下了哪一家?” 高则诚目色一深,眼角向看上首处的太后,笑道:“尚未定夺。” 静王正欲回答,却听得边上瑞王抚须道:“相爷何必舍近求远,有道是虎父无犬子,坐上宋将军的女儿,英姿飒爽,仪表不凡,本王瞧着,倒是良配。” 宴上众人一听这话,纷纷放下手中酒杯,凝神静听。李太后捏着帕子的手轻轻一动,眼角微沉。 哼!这瑞王莫非是老糊涂了,莘国文有高相,武有宋年,两位肱股之臣若再联姻,臣强主弱,岂非祸事? 李太后念至此,隐在裙中的脚,轻轻碰了碰新帝的脚。 赵靖琪正想着心事,不曾想脚下有动静,缓过心神,忙道:“母后,何事?” 李太后轻轻一叹,低语道:“好好听着!” 赵靖琪微微一哂,强打精神,目光落在瑞王身上。 “宋将军,相府世家,富贵流传,将军要是有意,本王倒愿意为二位做个冰人,成就美事。”瑞王挥着扇子,一派风流倜傥的模样。 宋年三十五岁的年纪,生得豹头环眼,燕颔虎须,一双眸子散发着鹰隼般锐利的光芒。很有几分武将的气势。 只见他缓缓而立,孤傲的脸上,看上去只觉寒气逼人:“静王过奖。婚姻大事,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方。然世上皆知,我只得一女,不勉偏宠些,故她的婚事,若她瞧得中,我便是倒贴妆奁,也心甘情愿。若她瞧不中,便是富贵之至,只怕也难成好事。” 此言一出,瑞王脸色大变。(未完待续) ps:感谢清霜,我的宝贝的粉红票。 感谢1974,叶静,午马,星爱欣的打赏。 谢谢爱欣的评价票。 又到周末,祝书友们周末愉快! 第一百二百零一回 江湖郎中 宋年一番话,让瑞王面色有些难看。 宋年将军有莘国第一大将军之称,此人长年驻守边关,家中一妻一妾,数年来只得一女,宠若珍宝。 李太后淡淡一笑,道:“宋夕!” “太后!”红衣女子应声答道。 “你父亲常年不在京中,能做得了什么主,回头有中意的人儿,只管跟哀家来说,哀家必帮你寻个乘龙快婿。”李太后的声音带着一丝熟络和宠爱。 “太后!” 红衣女子一跺脚,脸上泌上红色:“我到外头透透气!” 女子娇羞的模样,惹得众人又是一通大笑。 高则诚暗下松了口气。 刚刚瑞王一言,看似无意,则实大有深意。先帝把辅佐新帝的重任托付于他,已是新花着锦,若再与将军府牵上姻缘,那必是烈火享油,绝非好事。 想到此,高则诚不由把目光投向宋年,恰巧后者也向他向来,两人举了举杯,各自掩去眼中的深意。 静王眼风扫过,把杯中的酒尽数倾入嘴中,嘴角划出新月般微凉的弧度。 …… “夜凉了,姑娘,我们回去吧!”春夜见林西久立不动,小声的劝道。 林西缓过神,笑道:“嗯,确是该回去了,前头的夜宴要到何时结束?” 春夜听着主子的问话,忙扶住了道:“可说不准。有时早些,有时晚些。今日三王齐聚,还有宋将军也回了朝,怕是要闹得迟些。自打先帝逝后,半年了。宫中还是头一回这么热闹。” “那我外祖父……” 春夜笑道:“逍遥侯还在禁足之中,应该不会出席。” 林西伸了伸舌头,心道自己怎么把这一岔给忘了,笑道:“那个春夜啊……刚刚的事……” “姑娘放心,奴婢省得!” 莫非此人竟是她肚子里的蛔虫,竟然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不错。着实不错。林西由衷感叹。 “姑娘小心脚下!”春夜柔声提醒。 林西心头涌上暖意。知冷知热。知情知趣,这才是一个合格的丫鬟。想着自己过往打酱油的行径,对主子敷衍的行径。林西十分的看不起自己。果然术业有专攻,半路出家的和尚,就是静不下心来念经。 月明高升,清寒的银晖罩下来。将主仆长的身影拉得长长。宽阔寂静的大殿,红灯高挂。林西将走几步,不知为何,只觉得空气中涌动着熟悉的气息,她敏锐的朝四下打量。 忽然。一声似有若无的轻哨在耳边响起,林西身形一顿,心头呯呯直跳。 她若无其事的清咳一声。笑道:“走了几步,又出了一身汗。春夜,我想……” “姑娘是要沐浴吗,奴婢立刻着人准备。”春夜道。 “可是我想到御花园里去采些花,放在盆里,洗个鲜花浴。” 话一出口,林西心下微叹,这个借口矫情啊矫情。 春夜笑道:“姑娘且等等,奴婢这就到园子里去采。” “那个……我还饿了,想吃些燕窝粥……” 夏风笑道:“奴婢帮姑娘到御膳房去瞧瞧。” 林西眼波流转道:“秋雨,冬雪,天黑,你们陪着一道去吧!” 春夜笑道:“我们都走了,姑娘怎么办?” 林西道:“我走累了,正好在床上歇会,不需要侍候,你们且去吧!” …… 打发走四个季节,林西探头探脑的合上寝殿的大门,尚未转过身,低沉而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两个多月才能下床,这宫里的太医果然是徒有其表!” 林西眼中闪过光亮,一把捂住自己的嘴,猛的转过身,眼泪涌了出来。 眼前的女子脸色微白,仍有病容,一双泪眼,又大又亮,恍若星辰,林北心中一痛,缓缓上前两步,嘴角微微上扬,双手一摊。 林西凝视半晌,似不敢相信的眨了几眨眼睛,待确定眼前的景象不似梦境,如往昔般纵身一跃。 林北眉头一皱,快行几步,稳稳的接住了,手顺势抚上她的脑袋,轻轻婆娑。 林西一入林北的怀中,只觉心头委屈,忍不住哇哇大哭起来。 林北隐去眼中的宠溺,忙低声道:“招了狼来,可如何是好?” 林西心知师弟是在提醒她,忙收了声,却又不甘心,呜咽道:“我不管,招了狼来,你负责打跑!” “双拳难敌四手,小师姐,轻点声,且留师弟一条命!” 林西眼泪朦胧的抬起头,定定的瞧着林北两眼,手狠狠的在他脸上拧了一把,哽咽道:“师弟,你长成这样,我没活路了,可怎么办?” 林北气笑。 都这个时候了,这丫头居然还有心思惦记这些,想着这两个月来的担心受怕,眠思梦想,林北咬了咬牙道:“你没活路,总比我没活路的好。” 果然是个没良心的。 林西心头大恨,不管不顾的把眼泪鼻涕都擦到了林北的前襟,泣道:“你知不知道,我被人打了三十杖,皮开肉碇,还差点被火烧死,你们好狠的……心啊,我躺在柴房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你们也不来救我,还把我一人……扔在这深宫里……不闻不问,哇……我不活了!” 林北猛的把林西的脑袋按在胸口,哭声顿时作化呜呜之声。林北感受着怀中人儿的悲痛,眼神的光芒一点点黯淡下来,心中忽有种说不出的滋味蔓延开来。 林西越哭越觉得委屈,越委屈越觉得想哭,一时眼泪竟成泛滥成势。 林北无可奈何之下,把声音压得低沉,道:“我只有半盏茶的时间,你若都用来哭。可就说不上话了。” 林西心底一惊,脸在林北的胸前蹭了蹭,抬首道:“师弟,你如何进来的?” 林北伸出手,不紧不慢的替她擦去眼底的残泪,触手的细腻令他心中一漾,柔声道:“暂且不说这个。你坐下。把手给我,我替你把把脉。” 林西老老实实拉着他坐下,伸出手。一眨不眨的眼着林北瘫痪的面庞,嗔道:“你个江湖郎中,行不行啊?” 林北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从怀里掏出一个绿瓶:“无碍。这个时常擦擦,有助于……” 林北面色一红。没有再把话说下去。 林西未曾察觉,大大咧咧的把瓶子收进怀中,道:“屁股上的肉,又不是脸上。要那么多讲究做什么。” 林北俊眉微蹙,道:“你的哮喘最近,是不是发作过一回?” 林西瞪大了眼睛。感叹道:“师弟,你果然不是江湖郎中的水准。” 林北恍若未闻。冷然道:“如何发作的?” “这……” 林西吱唔了两声,不敢相瞒,只得说出实情。末了又添了句道:“师弟,我未曾想到女子的脂粉也这般厉害,你放心,回头我再不往女人堆里凑了。” 林北拉过她的另一只手,三个手指覆了上去。 林西笑道:“师弟,你这般郑重其事的模样,竟像是我得了绝症一般。” 林北眼神一冷,横看了她一眼。 林西扮了个鬼脸,心虚道:“师姐如何了?” 林北凝神诊了半晌,未觉有何异常,这才微微一笑,看向林西的眼神多了几分柔色。 “她天天念叨你,一天要念叨十来遍,我的耳朵里,都快成茧了。东东听说你受了伤,这两个月来恹恹的,总没食欲,瘦了几斤。” 林西心头一痛,滴下泪来,嘟着嘴道:“我也是天天做梦都想到你们,只是身上的伤未曾好,动弹不得,若不然……” 林北递上手臂,柔声道:“小师姐,这会子不是哭的时候,你把事情的来胧去脉说都告诉我。” 林西毫不客气的把眼泪在林北的衣袖拭干,替两人倒了杯茶,一五一十的把在高家如何遭人陷害,如何挨的打,如何逃出生天,如何进的宫,又如何与逍遥侯相认,如倒竹筒般,倒了个干净。 末了,林西撂起衣袖,露出一断手臂。皓腕在烛光下显得凝白似玉,林北凝视片刻,遂把目光落在红绳上。 “侯爷说,当年这翠叶是他送给我外祖母的定情信物,后来这物什又留给了我娘,我娘又留给了我。” 林北替她把袖子放下,轻声道:“师母的闺名,出生年月竟无一处错,如此说来,怕是真的了。小师姐,你有何打算?” 林西托着腮,愁眉苦脸道:“师弟,我不想到侯府,可是又不忍心让他老人家心中失望。我养伤的这些日子,他三天两头打发人来问我的伤情,还在府中重新修葺了一处院落,只等着我伤好了,入那府里住。” 林北抚着她的脑袋,温和道:“小师姐,你若是想,我不拦着,你若是不想,我也有法子让你离开,一切只看你的意思。” 林西被他摸得舒服,索性趴在桌子上低喃道:“师弟……我……” 林北见她犹豫,心中五味杂陈,终是微微一叹,笑道:“你若往侯府去,倒也不是不可以,逍遥侯年岁大了,你陪他几年,替师娘尽尽孝道也是应该。只是那府里的名声……着实不大好听。上回师姐她……” 多年的默契令林西脸色一变,忙道:“师姐她怎么了?”(未完待续) ps:午后十二点三十九分,接到家中电话,外婆走了。 放下电话,眼泪就涌了出来。五一回去,外婆还拉着我的手,留我吃饭。 这个世界上,又少了一个惦记我的人。 我想一定是外公在那头寂寞了。 蒋四说:方生方死,方死方生,人早晚会到那里去。 我最亲爱的外婆,一路走好,我们天上见! 悲痛难抑,无力码字,只能保持一更!对不住书友们! 第一百二百零二回 你不厚道 林北一提到师姐二字,林西迅速变了脸色:“师姐怎么了?” 林北淡淡抬眸,道:“你出事那天,她和青青被李家大小姐关进了顺天府尹。” 林西一愣,瞬间寒了脸色,凛然道:“什么原因?要不要紧?” “顺天府第二天便把人放了,府丞大人为此还被革了职。” 林北淡然道:“此事说来,与高府大少爷有些干系。” 林西何等聪慧,当下明白过来:“我知道了,大少爷的通房如玉,把大少爷心系师姐一事,通过下人的口漏到了李凤津耳边,李凤津定以为师姐是情敌,所以心有不甘,便想报复一下。” 林北颔首微笑道:“小师姐聪明!” “我被打的是屁股,不是脑袋。” 林西白了她一眼,冷哼道:“这李凤津几次三番欺负我师姐,哼,这仇我若不替师姐狠狠的报回去,我林西二字倒过来写。师弟,这侯府,我去定了。” 林北抚在她头上的手一顿,苦笑道:“我说这个,可不是想让你替师姐报仇。侯府大户人家,如深似海,怕你一个不小心,着了人家的道,伤了自个。” 林西下意识把头靠在小师弟的臂上,轻轻蹭了蹭道:“小师弟,我知道。只是他到底是我的外公,是这个世上我唯一的亲人,他为了寻我,不惜求太后动用了禁卫军,如今还被禁足在府中,我于心不忍。师弟,娘因生我而去世,我想为她……尽几年孝道。” 林北感受着手臂上传来的热度。神色安然道:“你若已做决定,便无需左右摇摆。师姐与我,都支持你。” 林西眼中又涌出泪意,强逼着隐了回去。 林北偏过脸,目光落在手边的女子身上,似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变了变道:“小师姐。师傅让你找的高家的那块玉。你打算如何?这事你问过逍遥侯了吗?” 林西摇摇头,从胸口衣襟中掏出来,递到林北手中。 “他入不得宫。我又出不去,还未来得及问。 玉佩带着体温,婆娑在手中,林北长舒一口气。轻道:“师父临终前交待过我,他说若你在高府未曾寻到那块玉。那块玉的事情便再也不许跟旁人说起,任何人都不行。” 林西愕然。 林北见她表情,哑然失笑道:“小师姐,我替你问过师父。他只用一句话回我。” “什么话?” “师父说:缘来则去,缘聚则散,缘起则生。缘落则灭。” 林西听得出神,愣了愣道:“老爹他……何时拜了阿弥陀佛。这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林北笑道:“这话,我也替你问过了。他说‘寻不着便不寻,无须刻意!’” 爷爷的! 林西心头暗暗骂了句脏话,匪夷所思道:“寻也是他说的,不寻也他说的,早知如此,何必费我五年时光。师弟,你不厚道。” “确实不厚道。只是师父临终遗言,必要我在你出了高府后与你说,我又如何敢违了师意。”林北脸露苦笑 林西眸色一暗,轻叹道:“师弟,我总觉得老爹他鬼鬼祟祟的,像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林北脸色变了几变,轻咳一声,浅笑道:“如何会呢?师父对你,从来都是宠若珍宝,只是不善言语罢了。匹夫无罪,怀壁有罪,怕是这玉太过珍贵,引了什么祸事。” 林西想着老爹生前种种,心头难掩痛楚,脸上涌上悲色。 林北看着她晶莹剔透的小脸,眼底无限温柔,道:“有件事需得与你说。” “何事?” 林西抬眼,烛光下长长的睫毛微微轻颤,似两只蝴蝶扑扇着翅膀,看得林北心头一颤。这丫头终是长大了,一顰一笑竟有无穷的魅力,像他这般自律的人,都抑制不住,何况旁人。 林北深吸一口气,道:“我在城南买了座宅子,师姐她如今只管着几处的帐,不往醉仙居去了。我把醉仙居,交给了青青。” “青青?” 林西微惊,随即展露笑意,贼兮兮道:“师弟,你不老实。青青她一向对你……哈哈……朝夕相处……孤男寡女……日久升情……师弟,老实交待,你打的是什么主意?” 林北伸手,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气笑道:“她因替师姐出头,被万妈妈关进了柴房,我想着她素来伶俐,便把人赎了出来。” “花了多少私房银子?” 林西坏坏的朝师弟挤眉弄眼,道:“心疼不心疼?” 林北见她一脸的眉飞色舞,脸上哪还有半分的哀色,不由的咬了咬后槽牙道:“很心疼,要不小师姐,你替我把这私房银子补上?” 林西鼻孔冒出两股冷气,翻了个白脸道:“哼,想勾引人家姑娘,居然还舍不得花钱,男人若都像你这样,万花楼还做什么生意,小气!” 勾引? 林北怔了一瞬,正欲说话,忽的脸色一变,忙道:“小师姐,有人来了,你好好养伤。” “师弟!” 林西一把拉住,依依不舍道:“照顾好师姐和东东,我出了宫便来找你们。” 林北反手握住她的手,用力的捏了捏,目光落在桌上的油纸包上,柔声道:“正饿着,这东西我拿去吃。” 林西半分未曾在意,只叮嘱道:“宫里禁卫森严,师弟你小心!” 林北眼中带笑,用力揉了揉她的发,疾行两步,一个翻身,从窗户越了出去,消失在月色中。 林西追了两步,心中酸涩,眼中落下泪来。 哼,这厮说了半天,也没说自己是如何进得这宫来的,这般来去自由。竟到此时才来看她,必是被那青青绊住了腿! 男人,就是好色! 那厮也不例外! 林西腹诽了几句。 …… 月色高照,林北脚下用力,几个翻身,人已飞身上了屋顶。 伏在屋顶的齐退一身黑衣,见他来长出一口气道:“公子。一切如常!” 林北点点头。把手中的油纸包递进到齐退手上,冷冷道:“我往前头去了,你回去吧。这个拿在路上吃!” 齐退莫名其妙的接过油纸包,叮嘱道:“公子小心!” “等等!” “公子还有何事?” “打听一下高府大少爷跟前的如玉姑娘被卖到了何处?” “公子的意思是……” 林北嘴角擒起一抹冷笑,目中寒光似剑:“自然是想替高子瞻好好的疼惜一番他的通房!” …… 清风,明月。 保和殿内外灯火通明。 宋夕坐在保和殿的玉阶上。轻轻哼着小曲。 从小到大,父亲但凡在京中。无论到哪处赴宴,总喜欢把她带着,久而久之,莘国上下都知道堂堂宋将军异常宠溺她这个独女。只有她知道。此举只是为了让上位者安心罢了。 想着这其中的缘由,宋夕轻轻一叹,不经意抬头。刹那间,一个月华般俊逸出尘的男子撞进她的眼帘。 男子着冰蓝丝绸外衣。上绣几株海棠点点,戴发束银冠,雕刻一般的脸庞上,五官精致,一双深邃而悠远的黑眸犹如夜空中的繁星,在如水的月色下熠熠闪光。 宋夕只觉得心跳加速,怦怦而动。 男子路径宋夕,未作停留,只微微颔首,便大步流星而过。 宋夕心下一动,紧随其后,两人一前一后,悄无声息的回到了案桌前。见他在静王身后坐下,宋夕眼中闪过光芒。 这二人前后而入,旁人许未曾注意,恰巧李太后偏过身,眼角的余光扫过,目光在二人身上稍作停留后,朝皇帝递了个眼色。 赵靖琪会意,抬手虚虚一指,笑道:“这位便是静王世子吧!” 静王哈哈一笑道:“靖玥,替父王给皇上,太后磕几个头。” 却见那蓝衣男子起身走至殿中央,撂起衣袍,下跪行礼道:“世子赵靖玥给皇上,太后请安。恭祝皇上,太后福寿安康。” 赵靖琪母子二人心下一惊。 李太后笑道:“这是哪家的公子,长得这般出挑。” 赵靖玥抬眼笑道:“回太后,靖玥出身蓬门小户,父母已经双亡,机缘巧合之下得父王青眼。” 李太后点头赞道:“这般气度,哪里像是小户人家的出身,静王爷,好福气啊!” 静王起身恭敬道:“托太后的鸿福,看了这些年,总算是找到个能入眼的。若不然,将来老了,岂不是连个养老送钟的人都没有。” 高则诚目光看向静王世子,不知何故,总觉得眼熟,似曾在哪里见过一般,尚未深思,却听静王幽幽道:“太后,臣弟在封地,听闻一件有趣之事。” 众人被静王吸引过去,赵靖玥趁机回了坐,目光不经意掠过高则诚面容,瞬间又垂了下去。 李太后笑道:“有何趣事,王爷不防说来一听。” 静王笑道:“臣弟听说,魏国穆太后被咸平帝软禁起来了。” 此言一出,席间众人停下手中之事,静待下文。 内侍颇为机灵的挥了挥手,舞姬尽数退下,丝竹之声渐渐淡去。 “咸平帝,文睿溥!” 赵靖琪咀嚼着这个名字,若有所思。(未完待续) ps:特别谢谢书友们的关心。 包子从小在外婆家长大,幼儿园,小学六年都和外公,外婆睡一张床。感情深厚。 童年所有欢乐的记忆,都在这里。 五一回家,外婆拉着包子的手,留我吃饭,包子忙着同学聚会,推说下次。短短十天,终其一生,我再也尝不到外婆做的饭了。 子欲养而亲不在。亲们如果心中有爱,一定要及时向身边在意的人表达,方不会后悔。 第一百二百零三回 话中有话 赵靖琪之所以对这个名字熟悉,是因为当初父王先逝前,恰逢宝庆帝驾崩,得承大统的并非是魏国太子,而是皇室中最不起眼的皇子文睿溥。为此父王还特意把他叫到身边,叮嘱他留意此人。看来此人确有几分手段。 赵靖琪想至此,不由把目光看向太后。 后者微微颔首,示意他往下听。 高则诚轻轻叹了口气,道:“我听说,此子生母早逝,从小是在穆皇后跟前长大。此子能荣登大位,也是因为穆太后及穆氏一族在暗中鼎力相助。如此忘恩负义,岂可为一代明君。” 李太后深以为然道:“皇帝软禁太后,这魏国的皇帝难道不怕天下悠悠之口吗?” 静王深笑道:“太后勿急,听臣细细说来。众所周知这咸平帝并非穆太后亲生,其生母柳贵妃乃是宝庆帝的宠妃,后不知何故,暴毙在宫殿里。坊间传言,柳贵妃盛宠,惹怒当时还是皇后的穆氏,因此被赐了毒酒。” 高则诚接话道:“这么说来,这咸平帝是在替母报仇?” 静王扶杯叹道:“报不报仇的,本王倒不得而知。本王只知道此子刚登大位,事事均由穆太后作主,且穆太后族人,升官的升官,发财的发财,富贵滔天。” 李太后不动声色的抬了抬眉,淡淡道:“王爷的意思是……” 静王哈哈一笑,意味深长道:“将将半年,便翻脸不认人,这咸平帝倒是个狠角色。” 李太后心中一动,道:“此子能在魏皇室中夺得大位。谋略与才智非常人能比。此番软禁穆太后,可见其人并非柔善之辈。一代帝王,为人狠厉,怕非良兆。” 静王目光悠远而深邃,笑道:“太后瞧得分明。以本王之见,还需多加防备才是。” 李太后凤眸一暗,看向静王的目光带着几分探究。 宋将军傲然道:“魏国北蛮之地。地广人稀。若那魏王敢对我大莘国不敬,我宋年手下的数十万将士,可不是吃素的。” 高则诚若有所思。起身冲皇帝,太后抱拳道:“魏皇室刚经历一番动荡,此番又将太后软禁,怕皇室的动荡还在继续。臣以为。近几年魏国必不敢来犯,只是……” 高则诚沉吟着不把话往下说。目光却看向宋年。 宋年会意道:“高相放心,边境卫兵必会日夜操练,一日不坠。” 李太后目中精光闪过,举杯朗声道:“哀家这杯酒。敬高相与将军,我大莘国能得以百年不衰,正是因为有高相和将军这样的肱股之臣。” 待高。宋二人将酒饮尽,李太后又朝静王淡淡一笑:“王爷为国劳心劳力。心辛苦了!皇帝,快敬敬你三位皇叔。” 话是冲静王一人所言,酒却是敬三位王爷,众人觉察到太后的话中似有深意,纷纷朝静王看去。 那静王恍若未闻,举杯朝皇帝示了示意,又转过身与世子碰了碰杯,一饮而尽。 …… 鸾笙凤管,曲能宵分,盛宴散尽,青鬓难存。 一场君臣同欢的夜宴过后,李太后脸如胭脂,微有薄醉。皇帝不放心,亲扶太后入长门宫。 赵靖琪接过春阳递来的帕子,细细的替太后擦着手指,心中想着宴中静王所言,忍不住问道:“母后,今日静王说起魏国的趣事,到底是何用意?儿臣百思不得其解。” 李太后醉意一散而尽,她起身朝春阳看了一眼,春阳端过温茶,喂太后吃了几口。 李太后方才悠悠道:“你皇叔也是好意,他的封地离魏国最近,得到的消息也多,必是他觉得魏王此人,心狠手辣且深不可测,好心提点皇帝一二。” “可是……” 李靖琪深吸一口气道:“儿臣总觉得皇叔话中有话。” 李太后神色一变,虚笑道:“他是在警示哀家万不可让李家坐大,也是在警示皇上,为人君者,万不可像魏王一般,无情无义,让天下人病诟。” 李靖琪握住李太后的手,语气诀然,掷地有声道:“母后,儿臣绝不会像魏王那样无情无义。” 李太后欣慰的笑了笑道:“那魏王岂可与我儿相提并论。夜深了,去吧,让宫人好生侍候着。” …… 李妍等皇帝闻开,脸色陡然一变,目光瞬间凌厉起来。 春阳忙上前唤道:“太后!” “你说,静王今日所言,有几层意思?” 春阳暗下忖度道:“太后,奴婢听着,不象是意有所指,太后会不会想太多了?” 李妍冷冷看了她一眼,冷笑道:“只怕是哀家想少了!” 春阳心头一颤,垂首不语。 “重华宫那位,最近可有动静?” “回太后,自上回奴婢敲打过后,再没闹过,安份度日。” 李妍抚了抚额角,春阳忙跪坐在其身后,指尖轻轻揉上太阳穴,不轻不重的按摩着。 李妍舒服的叹了口气道:“春阳,你说当年的事,会不会有漏网之鱼?哀家和皇帝一样,总觉得这静王话中有话。” 春阳思了思道:“太后,当年之事,最是清理的干净,除了重华宫那位,应该不会有漏网之鱼。” 李妍沉思片刻,微微吁出一口浊气,淡淡抬眸道:“那就好。小西睡了?” 春阳笑道:“奴婢刚刚去瞧过了,姑娘晚膳后沐了个浴,还着人到园子中摘了些花,放入了盆里。其后又用了些燕窝粥,这会子正睡得香甜。” 李妍嘴角微微上扬,笑道:“这孩子小小年纪居然也知道爱美了。” “太后,姑娘不小了,已经十四了,明年及笄,再过两年。媒人就要上门了。姑娘长得这般标致,将来啊,只怕侯府的门槛都要踏平几寸。” 十四了?李妍轻轻笑出了声,可不是到了花了般的年纪, 春阳见太后高兴,又道:“难得姑娘入了太后的眼,将来姑娘的前程。太后可得帮衬着侯爷细细的寻着。” 李妍一听这话。心情愉快,笑道:“他能帮凤津寻个好的,就不错了。哪里能指望他。这孩子的婚事,哀家若不点头,凭他是谁,也不能作了这主。” 春阳心头一跳。太后这话便是对素来最宠爱的凤津姑娘。都未曾说过。 不容她多思,李太后又道:“对了。这凤津与高府的亲事,议得如何了?” “太后忘了,两个月前,侯爷夫人为这事。还特意跑到太后跟前,哭了一场。” 李妍一拍额头,叹道:“糟糕。哀家竟把这事给忘了。到底是年岁大了,脑筋不比从前。” 春阳忙笑道:“太后哪里是年岁大了。太后的一颗心啊,都被小西姑娘占了,哪里腾得出空来理那些个琐事。” 春阳这话,讲得半分不错。彼时那孩子被打得奄奄一息,还伴着高烧不退,她的一颗心全在那孩子身上,根本就记不住钱氏哭哭渧渧说了些什么。 念及此,李妍嘴角擒起笑意,道:“这事,到底怎么说了?” 春阳轻叹一声道:“还能怎么说,上回凤津姑娘被人算计,闹了这样一出,高府便没了动静,只怕是悬了。” “算计?被谁算计?” 春阳心下转了几个弯,小心翼翼道:“太后,听侯爷夫人的意思,说是被杨家计算了。” “杨家?” 李妍默默半晌,冷笑着一字一句道:“好的很!” …… 皇帝从长门宫出来,坐上御撵,行至半路,唤了声小松子。 松公公凑上前,皇帝在其耳边低语几句,松公公随即消失在夜色中。 半个时辰后,崔瑾辰一身家常衣裳,朝皇帝行罢礼后,恭敬道:“夜深人静,皇上把我唤来,不知有何要事?” 赵靖琪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不悦道:“那太监说得不清楚,朕要你亲自来回话。” “皇上,确实未见着人,让我说什么?”崔瑾辰愁眉苦脸。 今日他出宫,表哥子瞻已得了信等候在宫门口,如上回那般,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往醉仙居去。 哪知入了醉仙居,伙计还是原来的伙计,帐房也是原来的帐房,偏偏掌柜换了人。 “朕问你,醉仙居如今的掌柜是谁?” “是隔壁万花楼的姑娘,如今已经赎了身的妓女青青。”崔瑾辰如实道。 赵靖琪凝神想了想道:“可是上回那个与小南一道被关进顺天府的妓女?” 小南?崔瑾辰头痛欲裂,何时已经叫得如此亲切。 他艰难道:“皇上,确实是那一位。据说那日南掌柜受冤,满大街的人,唯有青青姑娘挺身而出,也算是个女中豪杰。听人说,她们俩是好友,南掌柜天天要去青青姑娘房里窜个门子。” 赵靖琪眼底有波澜闪过。怪不得那日床底下遇见,原来竟是这样。 “那你怎么不打听一下,她家住在何处?” 崔瑾辰嘴角擒着一丝苦笑,道:“皇上,打听了,人家不肯说。” “不肯说?”赵靖琪急道。 “皇上,姑娘家大了,又长成那样,总抛头露面不大好。更何况上回因李凤津一闹,受了牢狱之灾,家中之人必有其他打算。所以我便是花银子,那醉仙居的人,嘴紧得跟河蚌似的,半句都不肯透露。” 赵靖琪眼中失落之色尽现,半晌从画卷中挑出一副画展开来,对着画发呆。(未完待续) ps:感谢爱猫乐园,无限透明的黑的粉红票。 感谢爱欣,爱猫,redfoxpoppy的打赏。 欠下的更容包子回来后补上! 第一百二百零四回 小心防备 崔瑾辰伸长了脖子偷偷打量一眼,瞬间被那画中女子的神采吸引。 画年的女子折纤腰以微步,青黛娥眉。眸寒春水清波流盼,指如削葱艳比花娇。嘴角淡淡一抹浅笑,带着三分俏皮,显得楚楚人。活脱脱的一个醉仙居南掌柜。 崔瑾辰摇首叹道:“皇上,真像啊,与那真人,无甚区别!” 赵靖琪颇有些遗憾道:“只可惜,凭朕的记忆,只能画出六分其形。若能再见一面……” 崔瑾辰心中一紧,眼中闪过一丝恼怒。这话原也是他心中的话,心里的那个影子不知何故,总是念念不忘,奈何……崔瑾辰无意识长长叹出一口气, “你叹什么气?” 崔瑾辰缓过神,忙道:“我这口气是在替皇上叹的。皇上后宫佳丽颇多,却都是千人一面,这般鲜亮,标致的女子……可惜,可惜了!” 赵靖琪眼神黯然,凝望着画中的女子,久久不语。 …… 马车缓缓驶过,车轱辘捻过路面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犹为清晰。 马车很是宽敞,车内铺着厚厚的皮毛毯子,中间置一张黄花梨木小几,上头摆着一颗拳头大的夜明珠。 赵晖懒懒的靠在锦垫上,目光落在对面的年轻人身上,笑道:“今日头一回进宫,感觉如何?” 夜明珠散着幽幽的光,映衬着年轻人俊朗面庞如雕塑般棱角分明。林北默然抬头,思了思道:“不过如此!” 赵晖眼皮都未抬,开骂道:“老子何尝说的是这个,你小子别跟老子顾左右而言他,麻利的说出来!” 林北浅浅而笑。道:“人见着人,刚能下床走两步。” “说重点!”赵晖不奈烦道。 “脸色还有些病态,旁的看着还好。” “然后?” 林北挑眉:“各自把事情说了说,便没有然后了?” “凭老子的手段,有你这般说话的功夫,人都已经搂在怀中亲上了。你这叽叽歪歪了半天,敢情连个小手都没摸着!” 赵晖骂道:“老子怎么就认了你这个龟儿子。怂样!” 林北原本浅笑的俊脸瞬间冰冷。眼中的寒光似一枚锋利的冰棱,直射对面之人。 赵晖悚然一惊,翻了个白脸道:“瞧什么瞧。老子是怕你养了这些年的猪崽,到头来偏被旁人吃了肚,回头真有那一天,你别抱着老子哭。” 林北目中闪过一丝异色。淡淡道:“她只十四岁,我想再等她长大些。义父放心。我与她十年的情份,非常人能比。” 赵晖神情一顿,似想到了什么,冷冷笑道:“你师父他。当年也如你这般想,结果呢?” 林北漂亮的桃花眼忽的一暗,眼中清光尽去。只余深海中的一波浪涛。那浪涛掀起微澜,随即便消失在沉冷的黑眸中。未留下半分痕迹。 “义父!” 林西苦笑:“先不说这个,我且问你,今日魏国那番话,你是无意为之,还是有意而为?” 赵晖诡异一笑,目光深沉的瞧着林北,微有闪烁道:“儿子,你猜?” 林北笑而不语,从几上拿了茶壶,把两个茶盅倒杯,把其中一杯送到赵晖手中,方才收了笑道:“看似无意为之,却是有意而为。” 赵晖把温茶一口饮尽,修长的手指抚着杯沿,眼中动了动,道:“儿子,这回你错了。有意也罢,无意也好,此举只为一试!” “试谁?” “你猜?” 林北把头靠在车厢上,缓缓闭上了眼睛,许久才道:“试高相,宋将军,亦或是太后。又或者,你只是警示一二。” 赵晖一改嬉笑之色,脸上涌起疲倦,道:“儿子,这世上,也只你一人,配作我赵晖的儿子;这世上,也只我一人,配做你林北的老子。” 林北怦然睁开眼睛,目光直直的对上对面之人的眼睛,一眨不眨道:“老赵,你的意思是……” “唤义父!” 赵晖扫了他一眼,意味深长道:“老子的意思是,魏国的有些人,你更需得小心防备!” 林北一怔,脸上冷如万年冰霜。 …… 林南焦急的等在林府门口,来回踱着步。师弟去了几个时辰,到现在还未回来,宫中守卫森严,莫非…… “小南姐,小北哥他怎的还不回来?”二丫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走了过来。 林南见是她,缓了缓心神道:“怕是快了吧!你先去睡吧,我等着就行!” 二丫眼眶一红:“小南姐,你是不是嫌弃我……” “没有,没有!”林南连连摆手,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这个二丫,师弟把人送去了铁蛋在的庄子上,哪知第二天,人便跑了回来,哭着喊着不肯再走,非要给师弟做使唤丫鬟。 他们师姐弟二人一合计,想着新买的林府这般大,少不了人打理,索性把十二娘也从庄上再接了回来,做府中管事。 至于二丫,师弟当着十二娘和铁蛋的面,把话说开,只当她是个妹妹,将来出嫁时备上一份厚厚的嫁妆,旁的,便再不能够了。 二丫虽然心思都在师弟身上,却也知道有些事情只是痴心妄想,便敛了心思,安安份份的在府中当差,倒也相安无事。 今日之事,也怪她多嘴,心中沉不住气,晚饭时,把师弟夜探皇宫一事,说了出来。 林南看着二丫一脸的焦急,清了清喉咙,道:“罢了,你陪我一同等吧!” 话及一半,似有马车的声音传来,林南脸上一喜,笑道:“回来了!” …… “她怎么也在?”林北瞧着二丫离去的背影,抚着东东的脑袋。紧着眉头道。 林南脸上略有尴尬之色,忙道:“都怪我,心中担忧,说漏了嘴,被她听去。” 林北深看了林南一眼,脸色微缓道:“罢了,也不是外人。” 林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师弟。道:“小西如何了,有没有见着人,她身上的伤好了没有。什么时候能出皇宫?” 林北知道这几句话,师姐已经憋了一个晚上了,遂笑道:“师姐,累了一天了。好歹替我倒杯茶,让我解个渴。换身衣裳再说也不迟!” 林南一拍桌子,怒道:“喝什么喝,姑奶奶我等了你半天了,一颗心到现在还怦怦直跳。少废话,快说!” 林北认命的摇了摇头,道:“人见着了。身上的伤好了大半。已能下地走路。估摸着再过一个月,便能活蹦乱跳了。一见面。旁的话没有,只问你好不好!” 林南柔美的嘴角浮起满满的笑意,轻了口气道:“东东啊,听见没有,明天开始好好吃饭,把瘦下去的肉,给我补回来,回头你主子看到你瘦了巴叽的模样,小心她嫌弃你!” 黑狗东东幽幽的看了林南一眼,把头伸到林北的脚下,舔了两舔,便懒懒的趴了下去。 林南欣喜道:“师弟,这么说来,还有一个月,小西她便能回来了。” 林北看着她,眸中蓦然而生的柔和落于她清秀的脸上,低声道:“小西说,她想在侯爷跟前替师娘,尽几年孝道。” 小师妹要入侯府?欣喜从林南的脸上,一点点逝去。 “师姐,这世上能有个一脉相承的亲人,换作我,只怕也会……” 林北淡淡又道:“侯府不比皇宫,禁卫森严,她想出府极为方便。” 烛火跳动,明明灭灭,映衬着林南的脸幽幽暗暗。 许久,林南轻轻叹了口气道:“师母因生小西而亡,虽然她不说,我知道,她心中一直是耿耿与怀的,总觉着是她害死了师母。罢了,随她去吧!” “师姐!” 林北上前,把手按在林南肩上:“那个是她嫡嫡亲的外祖父!” 林南抬头看了师弟一眼,笑笑:“放心,我只是担心她一个人在那深宅大府里,日子难过!” “今时不同往日,她如今的身份不是丫鬟。再说,不还有我们护着吗?” 林南随口道:“护得再好,不也没有护住吗,若不是那荷花……” 心骤然一痛,林北暗暗咬了咬牙,正色道:“师姐放心,那些害过她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林南冷笑道:“这话我爱听!师傅他老人家在世时常说,有恩报恩,有仇报恩。咱们林家虽然不惹事,但事来了,从不怕。这仇便是你不报,我也会出手。” 血腥之事林北不欲多说,淡淡的嗯了一声,又道:“师姐,我有件事想与你说。” “何事?”林南心里想着小西的事,浑不在意道。 “师父在世上,有一年我与他出远门,救下了一个人,此人是莘国的静王爷!” “好像听师父说过。” 林南并不惊讶,笑道:“师父这人,江湖人称二木先生,最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他手下救过的人,不计其数!” 林北轻轻一笑:“静王爷与师父原是相识的,此番又有救命之恩……静王爷对……师父他……很是另眼相看。” 林南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道:“师弟,你吞吞吐吐的作什么,说痛快些,这静王如何了?”(未完待续) ps:外婆后事已妥,昨日深夜归来,安。 一早打开电脑,两天没上来瞧瞧,看到书友们的留言,打赏,万分感动。 感谢小小唐,凉白开,enigmayanxi的粉红票。 感谢enigmayanxi,爱欣ica程的打赏。 特别感谢老朋友enigmayanxi。 第一百二百零五回 两只风筝
林北想着师姐的性子,当下利索道:“这静王无子,当年师父尚在时,便想把我过继到他名下,这回小西的事,我便是托了他才……” “等等!” 林南终是听出了这话中的不对,蹙眉道:“静王无子,与小西的事有何干系?” 林北苦笑连连。 似有什么林南脑海中闪过,她大惊,一下子站了起来:“你是说……你……” “我应下了。” 林北唇角勾起一丝冰咧,眼中微有痛楚道:“师傅临终把两位师姐托付给我,我却让师姐入狱,让小西差点失了性命,辜负了师傅的信任。我想着若有个身份,能护得住你们,也是好的!” “平头百姓,岂有不受人凌辱,不忍得委屈的。”林南喃喃自主道。 林北剑眉一紧道:“旁人受得,忍的我不管,你们受着,忍着便不行。” 林南目光紧紧的看着师弟俊逸的面庞,心中微微苦涩。 “师弟,我知道你从小聪慧,师傅最为器重。师姐是个无用之人,只会给你惹祸,只一点你需得记住。我们三人,加上东东,都是一家人,也是这世上最亲的人。师姐不希望你为了我们,做违心的事。这话若是小西在,只怕与我是一样的。” 林北轻轻摇头,表示不在意,道:“师姐,这只为其一,其二静王他确实对我异常的好,我没有半分违心。” 林南莞尔一笑,目色深深道:“你若不违心,那便好。有个王爷罩着,我还乐得逍遥自在。夜深了。师弟早些睡吧!” “师姐!” 林北唤住了她,一双眼睛清澈幽深如碧潭:“我与小西二人,就似两只风筝,线都在师姐手里握着,你只需拉一拉,便会回家来。” 林南身形一顿,迅速背过了身。骂道:“线断了怎么办。风吹大了怎么办,说得好听!有本事老老实实在家呆着,哪里都不去。才算是称了我的心。得了,我回房了!” 林北目送着师姐婀娜的背影,消失在夜色,脸上一点点露出笑意。 林南拐了个弯。回首顿下脚步,月光下两行晶泪顺着白皙的脸庞缓缓划落。 她吸了吸鼻子。林北的院子狠狠的啐了一口,骂道:“臭小子,整天冰着一张脸,像奶姑姑我欠了他银子似的。这会子总算是讲了几句人话!哼,没安好心!” 银盘似的粉脸,流露着柔和的笑容中。林南擦了一把泪,扭腰就走! …… 高府的朝春院里。丫鬟们来回穿梭。 宫中宴请,相爷醉酒而归,闹腾了半夜,这会子又喊饿,惊得一院的丫鬟,婆子们忙起身侍候。 夏茵柔无可奈何的瞧着床塌上的男人,笑道:“怎的又喝醉了,才与你说过少喝些,少喝些!瞧瞧这一院子的人给你折腾的。” 高则诚抚着微痛的额头,苦笑道:“如何能少喝,老宋难得回京,我与他许久未见,今日得聚,岂不畅饮?” “可是宋年宋将军?” “正是他。我与他从小相识,又一同入朝为官,一文一武,情份非比寻常。” 夏茵柔笑道:“听说宋将军膝下只有一女,宠若珍宝,不知此女多大了,可有婚配?” 高则诚叹了口气道:“拿杯水我喝喝,这会口干舌燥的,胸口像着了火一样。” 一杯温茶喝尽,高则诚方道:“老宋这个女儿,咱们家可惹不起。他是武将出身,她女儿从小跟他习武,性子比男孩子还粗野,万一夫妻间有个口舌,她一拳打上来,像咱们府里的几个哥儿,只怕吃不消。罢了,罢了,还是让她祸害旁人去吧!” 玩笑似的一句话,把夏茵柔心底想说的话给堵住了。 自打那日李家大小姐在园子里闹过一通后,老太爷便把话说开了,除非他死,若不然那李大小姐休想进高府做长孙长媳。 这话说得,半点没错。大少爷温文尔雅,才貌双全的一个人,将来又以高府的当家人,如何能娶这样一位捻酸吃醋,无容人之度的小姐为妻。所以在李小姐一事上,父子俩高度一致,达成共识。 逍遥侯府出了局,秦国夫人府的杨小姐便成了首选。按老太爷的意思,那杨家小姐模样也好,性子也好,家世也相当,应该是良配。 偏老爷心中不喜,只说秦国夫人府与太后有过节,推了那边,应下这边,只怕惹得太后不快,与其徒生是非,倒不若一并推去,另寻他人。父子俩这此事争执了几回,闹得不大愉快。 老太爷拿自家儿子没办法,拿捏她却是一拿一个准。嫡长子的婚事,原本就该她这个嫡母操持,这会子孩子快十八了,还没个准讯,便是她这个做嫡母的没本事。故刚刚她听闻老爷说起宋府一事,心下便活络开了。 想至此,夏茵柔思了思,轻声道:“老爷,大少爷的婚事,总这样拖着,也不是办法。李,杨两府姑娘的年岁都不小了,成不成的总得给个准讯。勉得将来耽误了人家姑娘,落了口舌,坏了府里的名声。” 高则诚揉了揉太穴,不紧不慢道:“老太爷年轻时受过秦国夫人的恩惠,故一意孤行的想娶杨家的姑娘。这几日也有朝中同僚露了想要结亲的意思,我正在相看着。” 夏茵柔放下茶盅笑道:“说说看,都些哪些府中的姑娘,我也好参详参详!” …… 月光沁了一地的华霜,柔柔的照着泰然院中那棵桂花树,朦胧中,那树仿佛披上了一层轻纱,静静的舔舐着曾经的忧伤。 梧桐树下,高子瞻修长的身影背后而立,微微抬起的侧脸在月色中多了一份柔色。 “大少爷,该歇了!”荷花悄无声息的立在他身后,柔声道。 高子瞻嘴角轻轻一勾,如三月春风,眼中却是万年寒霜:“知道了,我再站一会,你先进去吧!” 荷花身形未动分毫。 高子瞻回首,看了眼她,失笑道:“还有何事?” “少爷!” 荷花踌躇道:“奴婢想问一下,林西她的伤……如何了?” 高子瞻没有马上回答,踮起脚,伸手摘了片桂花的叶子,放在鼻间一嗅,方淡淡道:“这树到了八月,方才芳香四溢,她的伤若没有两三月,只怕难好。听表少爷说,还在将养着。” 荷花舒出一口气,笑道:“奴婢先进去了!” “荷花!” 高子瞻出声唤住了她:“你与我说说她往昔的事!” 荷花微微一惊,瞬间便恢复了神情,面无表情道:“林西入府四年多,我与她熟悉也只在这半年。头四年她一直跟在刘妈妈身边,人很机灵,嘴甜,手脚很勤快!府里与她交好的,多半都喜欢她。” 高子瞻皱眉沉思,摇头道:“我竟半分映像也无!” “少爷忙着读书,哪会在意我们这些做丫鬟的。旁说是少爷,便是奴婢,也未曾留意她。” 荷花续又说道:“后来到了表少爷院里,奴婢才开始留神。旁的奴婢也不说好,只与少爷说一件事。奴婢长得丑,又不会说话,还喜欢教训人,府里旁的人都怕我,唯独她不怕!” 高子瞻失笑道:“她为何不怕?” 荷花回忆道:“她说,有的人长得虽丑,心却善良;有的人美若天仙,心却肮脏;她夸奴婢是这世上最美的人。” 高子瞻闻言,眸色一暗,轻道:“所以你便救了她!” “少爷,表少爷院里几个打粗丫鬟,都是苦出身,林西她拿了月钱,不是替这个买朵花,便是替那个买根线,竟比那主子还慷慨。奴婢也受了她不少好处。所以,奴婢根本不相信她会偷主子的东西。” 高子瞻心下轻轻一动,收起眼中的惊色,道:“你们朝夕相处这么长时间,竟未发现她有何不妥?” 荷花想了想,道:“少爷,这会细细回忆起来,倒确实有些不妥之处!” “说来听听!” 荷花静思片刻,道:“她异常聪慧,表少爷念过一遍的东西,通常都能记住。而且,时常会说些奴婢听不懂的话。” 想着那日晚间,听她念的几句诗,高子瞻轻叹道:“只怕她的诗书是极好的!” 荷花略略沉吟,道:“还有一处比较特别。她算术极快,奴婢管着二少爷的私房银子,花多少银子,奴婢只需报个数,她便能算出来,分毫不差。” 高子瞻视线落在某处,神色平静道:“若真心留意,处处是破绽。奈何长了一张平淡无奇的脸,倒让人忽略了。你与她交好,她有没有说,为何要掩了真容卖身进这府里来?” 荷花皱眉:“少爷,奴婢问过。她说父命难违,现在还不到说的时候,等他出得府的那一天,就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与我听。还说她并非什么歹人!” 高子瞻几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 “噢,对了大少爷,她还说醉仙居的掌柜林南,是她的师姐!我若受了她的连累,只管去找她师姐!” 高子瞻微闭双眸,脸上无喜无怒。果然如他所料,同姓且都以方位为名,绝非巧合,那两个卓而不群的掌柜原是她的亲人。 高子瞻淡淡道:“此话,你还与何人说起过?”(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六回 谁试探谁 “除了大少爷外,奴婢从未跟任何人说起,便是老爷问,奴婢也只说不知道!” “她的事,以后不必再对外人说。” 荷花跟在主子身边十多年,心思何其通透,立刻便领会他的意思:“林西在府中这些年,从未干过一件伤天害理的事。奴婢定会替她保守秘密!” 高子瞻眸心一收,对月而望,嘴角似有若无的擒起一抹淡笑。 …… 却说林西上了床,心里装着事,难以入眠,辗转反侧了大半夜,方才将将睡去。一觉醒来,她只觉神清气爽,看看外头,已是日上三竿。 展展略有些僵硬的四肢,林西忽的想起了昨日夜间与小师弟见面一事,眼睛闪烁光芒。从今日起,她定要好好吃饭,好好养伤,争取早日出得这宫门,与师姐,师弟团聚。 待她出了宫门,首先要在醉仙居大吃一顿,那宫中的饭菜虽然精致无比,不知为何,总觉得不如醉仙居的可口。 然后便要去看看林家新宅。师姐,师弟的品味一般不会太高,若没有她的指点,那宅子的布局定美不到哪里去。亭台楼阁假山流水,佳树名花,一样都不能少。需得把那曲径通幽,清巧雅致淋漓尽致的表现出来,方能体现出主人的品味。 林家的事情了了,她想顺路去高府转转,旁人倒也罢了,那朱姨娘需得好好问候一声。这个婆娘居然敢扇她大嘴巴,哼,不给她点厉害瞧瞧,她便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至于那个侯府的李凤津吗,哼哼。姨母啊姨母,这亲仇旧恨,咱们可得好好算算! “姑娘在想什么呢,竟咬牙切齿的。” 春阳笑着进来,恰巧见到林西龇牙咧嘴,挤眉弄眼,一眼的愤恨。 林西一愣。笑道:“春阳姐姐。昨儿夜里做梦,梦到御膳房做了一盘叫花鸡,我馋得直流口水。哪知正要吃的时候,你却与我说‘这东西忒油腻,对恢复伤口无益’,我只得眼睁睁的看着你把它端走。今儿一早醒来。想着昨日的梦,心里便恨得不行。” 春阳笑得花肢乱颤。嗔道:“了不得了,奴婢定要把这话说与太后听。奴婢这辈子,还从未受过这样的冤屈。” 林西慢慢从床上坐起来,笑道:“春阳姐姐哪里冤屈了。这世上能入我梦里的,可没几个,春阳姐姐应该感到骄傲。无比的骄傲!” 春阳玉手指着林西,笑得说不出话来。 林西大言不惭道:“像我这般既懂事。又亲切,还温柔的女子,从来不会说大话的,真的好久没有像春阳姐姐这样美丽的姑娘,入得我梦中来了。” 春阳上前,一把搂住林西的身子,边笑边气道:“怪道太后疼得跟什么似的,原是你这张嘴比抹了那蜜还甜,哄死人都不带偿命的。真真让我说你什么好!” 林西心头哼哼,暗道:就凭春阳你今日今日的地位,我如何敢不拍马屁。有道是朝中有人好办事,将来我若把那李凤津打的趴在地上嗷嗷直叫,不都得靠你在太后跟前替我美言几句。瞧瞧我这深谋远虑的,简直是聪明绝顶了。 林西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道:“祖母呢?” 春阳笑道:“太后她上朝去了,吩附奴婢今日给姑娘打扮得极漂亮些。” “为何?” “前几日逍遥侯的夫人钱夫人递了牌子,想进宫来瞧瞧姑娘。这几天宫里忙着三王夜宴的事,太后抽不出空来接见,所以才把日子定在了今天。” 林西脸色微微一变,顿时没了声响。 春阳何等眼色,握住林西的手道:“姑娘别怕。奴婢跟着太后这些年,从未见太后像疼姑娘这般疼过旁人。以后姑娘在那府里若有什委屈,只管递了牌子进宫跟太后说。太后定会帮你作主的。更何况侯爷是个明事理的人,既盼着你去,自然一切都会替姑娘安顿好!” 春阳以为林西因着身份的缘因,心头害怕,絮絮叨叨说了一声话,她哪里知道林西心底欢呼雀跃的只差没有敲锣打鼓。 哇哈哈,说曹操,曹操就到! 那府里除了逍遥侯,是她的亲人,旁的跟她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她正想瞧瞧那府里对她是个什么态度,勉得像林黛玉一样,被人骗了进去,临死都不知道自个死在了谁的手里。 林西恹恹的打了个哈欠,轻声道:“那好吧!” 春阳挥了挥手,四个季节一并而走,替林西洗漱起来。 …… 长门宫位于皇宫东路,金波万缕的阳光从长门宫的背面倾泼而出,越发显得这琼楼玉宇气派非凡。 钱媛穿着朝服,携女儿凤津,大媳妇周顺英在内侍的牵引下,小心翼翼的走上台阶。 “夫人小心台阶!”小太监转过头来,彬彬有礼道。 钱氏迅速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趁人不注意,塞到小太监手中,轻声道:“这位公公,太后这些时日与那林姑娘处得如何?” 小太监目光看了眼银票的面额,笑意满满道:“回夫人,奴才不在里头当差,只听里头当差的人说起过。听说是极好的!” 钱氏心头一突,忙掩了神色道:“如何个好法?” 小太监何等人也。似是而非的话卖个人情,但说无防;似如何好法这等详细之事,便是给他再多的银票,也不敢露出半个字。 小太监清咳一声,言语露出三分冷意,道:“夫人见谅。宫中规矩甚言,有些话不是奴才等能打听,说得的。” 钱氏强压下心头的不满,嘴角含笑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夫人请吧,别让太后等久了!”小太监说罢,恭身垂首往前走。 钱氏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身则的女儿身上,慢行两步,用帕子捂着嘴轻声道:“见了太后,嘴巴活络些,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自己心里有数。” 李凤津点头道:“母亲放心,我又不是头一回进宫见姑母。” “夫人,妹妹素来伶俐,你就放心吧!”周顺英扶了扶头上的凤钗,淡淡笑道。 钱氏冷冷的看了她一眼,颔首不语。 周顺英脸上的笑意疆住,头垂了下去。 …… 长门宫的大殿布置的富丽堂皇,华美大气。殿内云顶檀木作梁,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地铺白玉,内嵌珍珠,凿地为莲。 太后高高端坐在主位上,见人进来,微微含笑。 三人曲膝行礼,罢礼,坐定,宫女上茶果点心。 李太后润了润唇,把茶碗往几上一搁道:“侯爷身子如何?” 钱氏忙回话道:“托太后的福,侯爷身子安康。这两个多月,在府里养养鱼,种种花,最是清闲。” “那便好,上了年岁,就该细细保养着。来人,去把姑娘扶出来,让侯爷夫人见见!”李太后深知钱氏此行目的,话不多说,便直接请了正主出来。 须臾,一个身着碧绿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身披翠水薄烟纱的姑娘,由两个宫装丽人扶着,缓缓而出。 钱氏心头咯噔一下,却见那姑娘手如柔荑,肤如凝脂,一双妙眼黑白分明,慧黠调皮,微微一笑,如春风拂过,颇为动人。 周顺英不由暗暗叫了声好,这姑娘年岁尚小便已这般如此,倘若再长开些,不知要如何的美貌,度其母,度其祖母,必不是俗人。怪道婆婆这两个月来茶饭不思,思虑甚重,原是心中存了一段心思。 周顺英头一偏,正好脸角扫过婆婆眼睛有些发直,忙轻咳一声,笑道:“太后,好个标致的人儿。” 钱氏听得媳妇咳嗽,缓过神来,忙笑着起身,上前拉着林西的手,道:“这般标致的人儿,难道太后要留在身边,竟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林西一见来人穿衣打扮,心下自是清楚来人是谁,却装着一无所知的样子,适时的看向李太后,一双眼中露出迷茫之色。 李太后笑道:“这是侯府夫人,按辈份,你该唤她一声祖母!” 考验你演技的时候到了,林西自己给自己打了个气,娇羞的垂下脸,福道:“祖母安康!” “真是个好孩子!” 钱氏笑得一脸开心,浑身洋溢着慈母般的光辉,仿佛眼前的林西真是她嫡嫡亲的外孙女一般。 “祖母盼你这一声唤,足足盼了有两个月了。这些年,你受委屈了!” 钱氏一说到伤心处,泪直往下滴,一把将林西搂在怀里:“都怪你那狠心的外祖父,从来都没有与祖母说起过,他若早些说,祖母如何忍让让你流落在外!我的儿啊……” 林西心下唏嘘。 这情形忒他娘的诡异。论自个的身份,原是逍遥侯私生女的女儿。亲身祖母与这钱氏,怎么说也是个情敌关系。 虽说当初逍遥侯与外祖母颠鸾倒凤的时候,这钱氏还不知在哪里快活呢,可情敌毕竟是情敌,它是不会因为时间的转变,对手的早逝而烟消云散的,怎么说还留下了她这个孽障。 林西忖度钱氏如此大度,除了当家人侯府的关系,估计多少也有些投石问路的意思。她不动声色的陪着滴了两滴泪,脸上的哀伤充沛的足可以阴出水来。(未完待续) ps:感谢华清的粉红票。 感谢,镜非吾ica程,爱欣的打赏! 加油! 第二百零七回 白日做梦 李太后一见林西落泪,只觉心头被堵住了一般,红了眼眶。春阳小声的在旁边规劝。 周顺英想着婆婆临了的交待,忙上前劝道:“夫人快别伤心了,姑娘身子还未痊愈,伤心不得。” 钱氏掏出帕子,细细的替林西擦了擦泪,哀道:“太后,瞧瞧我,一看到这孩子,想着这些年,她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在相府卖身为奴,我这心啊就像被针戳了一样,痛不可当,眼泪止都止不住。” 李太后一听这掏心掏肺的话,只觉得讲到她的心坎里去了。她不动声色的用帕子拭了拭泪,挡住了眼中的哀色,淡淡道:“好在苦尽甘来!春阳,快扶姑娘坐下。” 钱氏细细品味这话中的深意,不待春阳动手,亲自扶林西坐下,笑道:“可不是苦尽甘来,回头等孩子伤好回了侯府,我可得好好的疼她。” 钱氏言罢,转过身,朝女儿李凤津递了个眼色。 李凤津枯坐了半天,用力揉了揉眼,半笑不笑道:“姑母只管放心,林西到了我们府里,我与母亲一道,好好疼她。” “正是,正是,太后请放心!”周顺英连声附和。 “这两位是……” 林西一进殿,眼睛便瞄住了李凤津,这女人半分未变,皮肤还是那么的白里透红,身段还是那么的婀娜多姿,看来日子过得滋润。 林西内心很想不顾形象,上前一个左勾拳,右勾拳,把人直接撂地上,一报师姐之仇。奈何此举十分的粗鲁而没有涵养,她觉定先按下不动,且试试深浅再说。 李太后笑道:“这是侯府大小姐,按辈份,你得唤一声姨母。那位是侯府大奶奶,你需称呼一声舅母。” 原来是她。听说师姐被下大狱,其中还有她的一份功劳。林西心下微动。作势又要起身行礼。 周顺英忙摆手道:“好孩子,赶紧坐下,等身子养好了。再行礼不迟!” 林西如何肯依,走到李凤津,周顺英二人身前,标准的道了个福。态度十分的恭敬。 攀完亲戚,戏唱过半。众人归坐。 钱氏喝了口茶,笑道:“府里房舍,院子都已收拾妥当,丫鬟。婆子也已备下,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不知太后还有何交待的?” 李太后眉毛一扬,丹凤双眸颇有气势。笑道:“你办事,素来妥贴,哀家哪有什么不放心的。” 钱氏略略忖度,笑道:“侯爷总在家念着,苦于出不了府门,心头只有干着急。临了特意叮嘱妾身,说孩子总在宫里住着,怕给太后添了麻烦,又落了旁人的口舌,这个月三十是个好日子,便接回府里来住吧!” 李太后心下微涩,却知李英杰这话,说得半分未错。堂堂一国太后,留娘家兄弟的外孙女长住在宫里,这像什么话。 她强忍着不舍道:“不用侯爷说,哀家也想着月底把人送过去。虽然这孩子颇得哀家的眼缘,到底不是哀家的亲孙女。” 林西心头暗喜,昨日月半,月底出宫,还有十五天,如此说来,再坐十五天的牢,她便可以见到师姐和师弟了。 咦,明明是锦衣玉食,天堂般的生活,为何会用坐牢二字来形容。林西身子一顿,转念想到这两个月来,李太后对她掏心掏肺,不由脸色一哀,心上涌起对李太后亏欠之意。 李太后把林西脸上的表情,分毫不落的看在眼底,一心以为林西脸上的哀色,是对将来未知生活的恐惧。心似被捶子狠狠的捶了一下。 明明是她的外孙女,到头来却不能留在她身边,祖孙二人生生别离,李太后心下感叹却又无可奈何。 “如此便大好了!妾身回府也可向侯爷交差了。”钱氏见李太后留也未留,心头涌上莫名喜悦。 “是啊,是啊,早点回去了,也好与我作个伴!”李凤津时刻不忘母亲的叮嘱,连声说着好话。 周顺英也笑道:“一家人都盼着呢,总算是团聚了。” 李太后听罢周氏这话,心头酸涩更甚,淡淡道:“这孩子与我有眼缘,日后你们好生照料着,且不看旁的,只看她在外头流落这些年,吃了那些苦,也该待她如亲人一般。” 侯府三女一听这话,各自心里突突两下,旁人倒也罢了,那李凤津心头着实不是滋味。不过是个外三路的私生女,也不知如何入了太后的眼睛,害得这两个月来侯府上下鸡飞狗跳,一刻都不得安宁。 她轻撇嘴角,轻声唤道:“都说有了新人,便忘了旧人,侄女坐了半天了,太后的目光只落在林西一人身上,太后,侄女可不依!” 李妍素来宠爱李凤津,听这话中微有酸味,怕自己做得越了界,惹得旁人心疑,遂笑道:“哀家正要问你呢,那日在高家如何又上了旁人的当。” 李凤津此番进宫,便是想找太后哭诉一番,闻言不由的恼怒道:“姑母,都怪那杨家人,为了与相府攀上亲,便挖了坑等侄女往下跳,侄女一着不慎,便着了道。姑母,你可得为侄女作主啊。” 林西装模作样捏着帕子垂眼暗笑。蠢货,人家挖坑,你就跳,你这不叫一着不慎,你这叫没脑子。猪是怎么死的,就像你这般蠢死的。 李太后微微蹙眉,脸一点点的冷了下来。 钱氏见话已挑开,心下微喜,脸上却哀道:“太后,凤津这孩子心思单纯,哪里能斗得过那些个心机深的,如今相府那头没了音讯,偏偏这孩子已是双十年华,太后啊,这可如何是好啊?” 心思单纯?我还纯洁如小白兔呢。 林西心下大恨,一个能借力打力的女人,若是心思单纯,敢问钱夫人啊,您老人家这是要多皮厚肉躁,才能说得出这番话。 她心下一动,小嘴一嘟,故作天真道:“太后,姨母长得这般漂亮,瞧着性子又好,怎的到了双十还未成亲。定是那些世家弟子眼睛长歪了,辩不清好坏!” 扑哧一声,春阳头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李太后一愣,嘴角溢出笑容,玉手指着林西,嗔骂道:“你这孩子……着打!” 虽然李凤津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悲伤气氛,被破坏怠尽,偏林西这话听到耳中,怎么都觉舒畅。 李凤津抚着自己白皙的脸庞,心下戚戚然。像她这般出身高贵,长相柔美,性子纯良的女子居然嫁不出去,可不是那些个世家弟子眼睛长歪了。 李凤津撒娇道:“姑母,我不管,她杨家坏了我的好事,我也不能让她趁心如意,姑母您替我作主。” 林西一见李凤津把她刚刚扯跑了的话题,又继了上去,看向李凤津的目光便带了些不同。 她不等太后回答,轻咳一声,煞有其事道:“太后,你就帮帮姨母吧,她这样一个好姑娘,我看了都不忍心。” 李太后看着林西的粉脸,笑盈盈道:“你倒说说,哀家如何帮?” 林西黑亮的眼睛一转,清了清嗓子道:“太后,您是莘国最厉害的老大,您若发个话,这莘国上下,谁能不依。京城世家弟子这么多,太后您瞧着哪个顺眼,就给姨母赐婚,岂不是两全?” 李凤津忙喜道:“姑母,林西说得对,您帮我赐婚,我只想嫁给高家大少爷,除了她,我谁也不嫁。” 李太后一听李凤津这话,心下便有些不喜。林西年岁小,心思单纯,天真可爱,不知道高门里的玄机便罢了,凤津这孩子生在侯府,长在侯府,如何能不知。 李太后原本打算,凤津这孩子若是能与高子瞻看对眼,那便是最好,若不行,她在边上帮衬着说说好话,高家看在她的面子上,多半不会拒了去;哪里知道,这孩子偏在众目睽睽下,闹出了大笑话。 那一闹后,高家便没了声响,言下之意算是婉拒。倘若她顺着凤津的心思,一意孤行的赐婚,不仅会坏了君臣之间的和气,弄不好还会动摇莘国朝庭的根基,毕竟高府不同于别府。那高子瞻又是高家唯一的嫡子。 李太后思极此,胸口微微有些发闷。 钱氏瞧得分明,忙呵斥道:“还不快闭嘴,这话岂是你一个大姑娘说出口的,太后她老人家,自会定夺。” 钱氏唇边漾起一抹苦笑,叹道:“太后,凤津这孩子无状,被妾身和她父亲宠坏了,您别跟她一般见识。” 李太后一听钱氏提起逍遥侯,想着往日里的情份,再多的火也消了去。 林西妙眼轻轻扫过钱氏光滑白皙,无一丝皱纹的脸,乌黑的眼珠轻轻一转,似有波澜闪过。到底是侯爷夫人,这脑容量却非常人能比。 李太后静默半晌,长出一口气,叹道:“罢了,哀家卖了这张老脸,替你在相爷跟前说一说。” 李凤津闻言大喜,忙起身拎起裙子走到太后跟前,连个跪垫也无,直直的就跪了下去,连磕三个头,由衷道:“多谢姑母成全!” 林西见李凤津笑得像朵花一样,只觉得打眼。 对不住了,亲爱的姨母,虽然你与我有那么些血缘关系,但是就凭你欺负过师姐这一条罪状,今生今世想要嫁进高府,只能是白日做梦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八回 一丘之貉 林西垂着头,轻声自言自语:“姨母原是想嫁给高家大少爷啊,只怕大少爷他…… 旁人未曾听见,太后离得近,听得分明。她不动声色的瞧了林西一眼,光滑的脸上未有一丝涟漪。 …… 半盏茶后,太后脸上现了疲色,侯府三人对视一眼,一同起身告退。 太后作势留饭,三人如何敢应,称府中有事,推了去。 林西上前一一拜过,又是一番唏嘘落泪,方才依依不舍的放人离去。 春阳知林西不能久站,忙唤来四个季节,扶了回寝殿,安顿上床。 林西前脚上床,李太后后腿便到,她坐在床沿,柔声道:“好孩子,你与哀家说,高家大少爷为何不喜凤津这丫头。” 林西脸上一惊,忙捂了嘴巴,掩耳盗铃道:“完了,我心下的悄悄话,竟被祖母您听了去!” 李太后见她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怕吓了孩子,忙笑道:“咱们祖孙俩,有什么话不能说,何必瞒着。快说与哀家听!” 林西脸色一松,方才拿开了手,道:“祖母我说了您可别怪我。” “傻孩子,我如何会怪你!” 林西放心的点点头,道:“高家大少爷的事情,我是知道一二的,旁的倒也罢了,姨母她确实做得有一二分的不妥。” 林西说故事的本事,可不是乱盖的,绘声绘色,眉飞色舞,手脚并用的把那日的事情一一说来。 李太后越听脸色越沉,眉眼间不由的带着几分凌厉的气势来。 林西故作害怕的收了嘴。心下却乐成了一团。凤津姨母,好戏才刚刚开始。 …… “春阳!” 李太后重重的把茶盏往桌上一搁,那上好的白玉茶盏跳了几跳,水溢了出来。 春阳暗道不好。那日钱夫人进宫哭诉,她在边上可是听得清清楚楚,凤津姑娘那些个羞人的话,半句未提。只一个劲儿的说女儿中了圈套。哪知事情真相却是如此。 春阳忙上前下跪倒道:“太后息怒。钱夫人那日进宫说的那些个话,怕是带着些水份的,毕竟凤津姑娘是她的女儿。胳膊肘总不能往外拐。” 李太后一听春阳这话,抚额轻叹:“这个钱氏,真真的……亏往日我还说她是个伶俐人,怎么就不知道拦着些。那些个话,哪里是一个侯府姑娘该说的。哀家有心相帮。奈何那日京城各世家贵妇都瞧在眼里,这可如何是好?” 春阳抬眼打量太后神色,心中忖度片刻道:“太后,小西姑娘话说得半分没错。凤津姑娘这样一闹。高府若再同意结亲,只怕世人都道是太后您在后面仗势欺人,有损太后您的凤威。太后还需三思。” “瞧瞧!” 李太后玉手一拍桌子,面色不豫道:“这么大的人了。居然连个孩子都不如。这孩子哀家才养了她两个月,就知道事事替哀家着想,他们倒好,恨不能……” 到底不是一家人啊,如何能跟哀家一条心。李太后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春阳想着太后素日里对李大小姐的宠爱,沉吟道:“凤津姑娘行事确实有些鲁莽和冲动,只是她到底是太后的亲侄女,实在不行,太后再替她另寻一门吧。” 李太后眼中冷光一闪,摆了摆手:“先你下去吧,此事容哀家好好想想!” “是,太后!” 春阳退下后,宽大的殿里只剩下李太后一人,她拨了拨手上的白玉镯子,喃喃轻语道:“西儿啊西儿,这世上唯有你跟祖母……是一条心啊!” …… 话说侯府三位女眷回了府邸,各自坐轿子回房。 周顺英疲倦的回了房,丫鬟素兰忙招呼小丫鬟端水洗漱侍候,又让人往厨房端了百合莲子羹来,侍候的十分妥贴。 素兰是周顺英人娘家带来的丫鬟,跟着她已七八年的时间,两人情份非比寻常。 周顺英卸了珠钗,疲倦的歪在榻上。 素兰打着扇子,坐在榻沿,轻声道:“大奶奶,今日去宫里如何了,事情可曾办妥?” 周顺英懒懒的抬了抬眼,心下泛苦,叹道:“谈何容易,太后跟前说话,得当着十分的心,有些话得找着机会才能说出口,今日都在说大小姐的事情,我连句话都插不上,如何能替哥哥求情!” 素兰皱眉道:“大小姐没有帮衬着替大奶奶说句吗话?” 周顺英冷笑连连:“别提了,她如今眼里,心里除了高府大少爷,还能有谁。” 素兰气忿道:“当初要把人关进去,是大小姐的意思,这会子惹得大爷失了官位,她便拍拍屁股当没事人一样,哪有这般行事的。” 周顺英幽幽叹息了一声,凤眼慢慢阖上,轻道:“我在这个府里,除了依付夫人,小姑子,还有旁的法子吗?你家大爷是何等样子的人,你难道不知。” 素兰暗暗叹了口气,气恼道:“大奶奶今日一出门,大爷便往外头去了,还从奴婢这儿要去了半斤上好的燕窝,八成是拿给那*去了。” 周顺英目光落在美人瓶里几枝新折的栀子花上,浓绿素白的颜色,静静吐露清雅芳香。 她脸色一哀,叹道:“这花只放三日,必是要枯萎了的。人也如此。我如今老了,笼不住大爷的心,别说是半斤燕窝,便是那金子银子的往外搬,又能如何?” 素兰瞧着主子光滑如昔的脸庞,出声安慰道:“大奶奶不必叹气,大爷不过是涂一时的新鲜,等玩腻了,只怕下场还不如前头那几个呢。何苦为个贱人气坏自个的身子,不值当。” 周顺英睁开眼睛,露出嫌恶的神色,冷冷道:“我自是不会为那贱人伤神,我这心里气恼的是,去了一个,又来一个,走了旧的,又来新的,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 “大奶奶……”素兰想着自家大爷的好色,不知该如何劝。 “这偌大的侯府,除了老爷还稍稍收敛些,底下三位爷,大爷置外室。老二是庶出,闷不哼声却是蔫儿坏,府中有颜色的丫鬟恨不能淫遍,老三恨不能在死在娼门妓女的身上,哪一个是能托付终身的。” “大奶奶看开些吧,世间的男子不都如此。” “这话你说得对。我那哥哥不也是这样的人,明明家里三妻四妾,偏还要到外头鬼混,都是一丘之貉。” 周顺英讽刺一笑:“若不看开,我这娘家不显,这些年又只得一个女儿傍身的人,如何在这府里生活。” 周顺英嫁给到侯府近十年,只生下一女,今年方才七岁,唤名泽欣。 素兰黯然道:“大奶奶调养好身子,来日生下个哥儿,便能挺直了腰背在这府里过活。” 周顺英苦笑连连。 生下个哥儿,谈何容易。自家男人这些年虽不往房里添人,却都在外头养着,一年当中,夫妻二人行房的次数不超过十个手指头,如何能受孕怀了哥儿。 “只我一个妇人在这着急有何用,你家大爷只喜欢新鲜的,像我这样人老珠黄的,嚼在嘴里没味!” 素兰咬了咬嘴唇,轻声道:“大奶奶,实在不行,再请大小姐帮帮忙。大爷素来对大小姐言听计从,大小姐劝上几句,比旁人说十句都顶用。” “别跟我提那李凤津,若不是她,哥哥的官位如何会丢了去,我又如何会把三弟得罪了去。” 周顺英猛的一拍榻沿,直起身,眼中喷出火来,恨恨道:“上回她便是用大爷拿捏着我,逼我回娘家。我在府里这些年,看公公婆婆的脸色倒也罢了,事事处处还得看她的脸色。她指东,我不敢往西,她指南,我不敢往北,结果呢,还不是一样被她死死的踩在脚下。” 素兰忙起身掀了帘子朝外头看了几眼,唤过几个妥当的丫鬟守在门口,这才转身回了塌前,轻声道:“大奶奶小声些,大小姐今年已经二十,还能在这府里呆几年,总有一天要出了门子。凭她的性子,只怕将来的日子还比不得大奶奶好过呢!” 周顺英冷笑连连道:“性子再不好,可抵不住背后有个大靠山。太后今日发话了,说要再帮她和相府搓和搓和。” “真的?太后她老人家果然疼大小姐。”素兰感叹。 周顺英端着青茶瓷碗的手顿了一下,想着坐在太后身侧的那个倩影,嘴角牵起一抹不屑,意味深长道:“这话,可不一定……” …… 月自东边的柳树升起,渐渐便露了全貌,似女子娇美的脸庞,闪着盈盈光泽。 福宁殿华丽的寝殿里,赵靖琪一身素衣微微昂头,临窗看月。 “皇上!” 身后柔美的女子欺身走到身后,素手穿过腋下,慢慢抚上他宽阔的胸膛。 “该歇了,皇上!” 随着女子的轻声曼语,手一寸寸的往下抚去。身后的丰满和柔软令赵靖琪身子一颤,呼吸渐渐沉重。 转过身,手抚上女子的腰肢,轻轻往前一带,却听得嘤咛一声,女子滑腻的玉臂已缠了上来。仿佛传来一丝压抑着灵魂深处的声响,赵靖琪重重的喘息一声,俯身附上了那两片微张的玉唇。 寝殿里的温度慢慢上升,女子眼色迷离,酥胸半露,两颗蓓蕾若隐若现,无边的春色令赵靖琪一阵阵的晕阙。(未完待续) ps:感谢monica程,爱欣的打赏! 第二百零九回 两大帅哥
“皇上……皇上……”松公公尖锐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 “滚!”赵靖琪意识混沌,自喉中发出一声低吼。 “皇上,是崔侍读求见!” “朕……明日再说……”赵靖琪恼怒的抬起头,刚说了半句话,唇便被那柔软封住。 “皇上,崔侍读说,南边的人已经寻着。” 赵靖琪抚在女子蓓蕾上的手一顿,脸色瞬间清明。他猛的推开怀中的女子,理了理衣衫,冷声道:“先下去!” 女子似不敢相信的看着他,声音柔的仿佛能酥化了骨头:“皇上,有什么事比臣妾还重要!” 赵靖琪眼色转冷,淡淡道:“王美人,你先下去吧,朕忘了还有些奏章未批,改日朕再传召你!” 王美人心中一恸,强忍着眼中的泪,盈盈福道:“是,皇上!” …… 偏殿里,崔瑾辰走回踱着步,脸上似有急色。 “瑾辰!” 一声熟悉的轻唤,崔瑾辰顿住了脚,忙的迎上去:“皇上,好事,有……” 赵靖琪摆摆手,目光落在松公公身上:“小松子,到外边守着些。” “是,皇上!” 松公公机灵的点了一声,大手一挥,殿里的宫女、太监尽数离去。 崔瑾辰见没了外人,方才上前两步,附耳在皇帝跟前低语几句。 “当真?”赵靖琪一听,脸露喜色。 “千真万确!” 崔瑾辰压抑住心头的喜悦,沉声道:“那日林西受杖刑,被关进了柴房,是荷花冒死救的她。林西怕牵连了荷花。遂让她去找醉仙居找南掌柜,还说南掌柜是她的师姐。我表哥得了这消息,便马上派人递了消息进来。” “林西……林南……西……南”赵靖琪喃喃自语。 “醉仙居还有个掌柜,叫林北。西,南,北,皇上。我能肯定绝不会有错。”崔瑾辰含笑望着他。 赵靖琪一把抓住崔瑾辰的手。神情激动道:“这么说来,那林西……那林西……必是知道小南在哪里。” 崔瑾辰点点头,目中掠过喜悦道:“何止是知道。她们是师姐妹,关系非比寻常。皇上只需把林西哄好了,还愁心事不了?” “对,对。对!” 赵靖琪抚掌叹道:“肯定非比寻常。朕只要……” 似回味到了什么不妥之处,赵靖琪脸色一暗道:“她是逍遥侯府的人。朕对那府的人一向无甚好感,你让朕去哄她?” 崔瑾辰嘴角淡淡一勾,冷笑道:“皇上,那林西不过是逍遥侯私生的外孙女。那府里一日未呆过,如何能算是那府的人。你若不想哄那便罢了,只当今日我未曾来过。回头找不着小南姑娘,皇上可别再怪我不尽力。” 赵靖琪一时语塞。笑道:“朕不过是说说罢了。朕瞧着这林西还是有几分可爱之处的。瑾辰,她原是你的贴身丫鬟,你且与我说说,她有什么特别之处,朕也好对症下药!” 崔瑾辰沉吟片刻,笑眯眯道:“皇上,这话说来,便就长了,这会子夜深了,臣不敢打扰皇上安寝,明日再说如何?” 赵靖琪与崔瑾辰相处已有大半年的时光,深此他的为人,闻此言,遂淡淡道:“放心,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为皇上办事,我哪里敢讨要好处,只求皇上能在太后跟前替我美言几句,每逢初一,十五让我出宫便可!”崔瑾辰趁机进言道。 赵靖琪抑不住心头喜悦,随口道:“太后那边,朕替你想办法。快说说,那林西是何等人物……” “皇上,我一口气跑过来,连口水也未曾喝,这会渴得很,还有些饿……” 赵靖琪转过身,昂首朗声道:“来人,上茶,上宵夜,朕要与崔侍读秉烛夜读!” 崔瑾辰目光微垂,深广无垠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波光,瞬间便消夫不见。 …… 日子就像是手中的沙,握的再紧,总能在悄不经意间,从指缝里飞过。 林西同学自打下了床,与师弟暗下会唔了一番后,身体便一日好过一日,虽不能剑步如飞,却也行走自如,这让她很是欣慰。再加上宫中补品,美食如流水一般的送过来,不过短短几日,苍白的脸上便有了红晕,与刚进宫时,不可同日而语。 外祖父逍遥侯又派人送了封信来,一来询问外孙女的身体,二来怔询外孙女日常的喜好,侯府可事先预备下。 林西见信,心下感动。 这世上能这般细心对她的人,除了师姐,师弟外,就数外祖父和太后两位老人了。故她心下虽不愿意出去侯府,却终是敌不过这浓浓的血脉之情。 说起太后,林西觉得她上辈子不光是挽救了银河系,还一举拯救了全宇宙。这个大莘国最最身份高贵的女人,在确定了林西月底出宫的事实后,对她的宠爱,已经达到了登锋造及的地步,并大大越过了莘国的皇帝。 林西暗中揣测,会不会是太后她老人家这辈子只生了一个儿子,所以对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开赋异禀,外加聪明伶俐的她半分抵抗力也无。 林西的揣测尚未深入的展开,新帝赵靖琪带着他的跟班,昔日的主子崔瑾辰未打一声招呼,便呼啸着来了。 这二人似吃错了药一般,有事没事便往林西身前拱。到御花园散个步能遇着,看个月色能遇着,恨不能出个恭,这两人都能好巧不巧的遇着。 遇着,遇着,林西便彻底傻眼了。 林西傻眼的真实原因倒不是因为偶遇,而是这两厮看她的眼神。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透过窗户,林西不仅看到了二人眼中残留的眼屎,也捕捉到了几丝不同寻常的讯息。这讯息归根到底,体现在两个字上,那便是:诡异! 林西是个姑娘,是个美丽的姑娘,是个美丽且又敏感的姑娘,所以当两个长得玉树临风的男子,有事没事在她眼前晃啊晃的时候,林西暗下的思虑,便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先说他的旧主子崔瑾辰,这厮在宫中的身份,其实就是个人质,偏偏他丝毫没有身为人质的觉悟,整天跟在新帝的屁股后面混啊混的,短短半年,这皇宫内外,没有人不知道他崔三少的大名。 自打那日夜里,崔三少不知何故突发其想,与她这个曾经的丫鬟,握手言谈了一番后,便三天两头等在她必经的路上,装出偶遇的模样,与她聊上两句。 聊便聊吧,同在屋檐下生活的过往,总能扯出一些或深或浅的记忆来。可这厮不聊两人的过往,翻来覆去就那几句话: 吃的好吗? 睡的好吗? 身体好吗? 吃的,睡的,身体都好吗? 唉,十分的诡异啊! 再说新帝赵靖琪。这厮许是后宫女人太多,饕餮大餐吃腻味了,觉得像她这样清粥小菜,看看也不错,又或者纯粹是爱屋及乌,想拍拍太后老人家的马屁。 总之,这厮但凡得了些什么好东西,二话不说,屁颠屁颠的跑到长门宫送给她。看着不像是堂堂一国之君,倒有些像热恋中的男子。 害得林西躺在被窝里,有事没事的瞧着自己两个小笼包,再细细回忆了一番,新帝身边那些个嫔妃的曼妙身姿,忍不住想吐槽一下新帝的口味——过犹不及啊! 林西面对两大美男的狂轰乱炸,面对精神和物质的双重贿赂,如同小老鼠偷食一般,先探头探脑的观察了一阵,过后便安然享之了。 俗话说得好,姜太公钓鱼,比的就是耐心。反常即为妖,她倒想瞧瞧,这两人鬼鬼崇崇的想作什么。 就这样,日子一晃便到了月底,离出宫将将还有两日。长门宫的气氛是冰火两重天。 太后不知道何故,这几日对着她要么哀声叹气,要么眼眶含泪,总是一副依依不舍的表情。甚至有一日夜,林西睡眼惺忪的爬起来小解,看到太后坐在她的榻前,目光正灼灼的盯着她瞧。 林西受惊讶的同时,心下涌上暖意。她上前搂住太后,轻声哄劝道:“祖母若是想小西了,只管派人来会吱一声,我定比那兔子跑得还快。” 李太后身子轻轻一抖,看向林西目光带着一抹浅浅的,莫名的笑。她抚了抚林西微乱的发,心底发出一声叹息,夸了句“好孩子”,便出了寝殿。 林西则恰恰相反,身子康复,出宫在望,心情便如那七月的太阳,火辣辣加亮灿灿,十分的舒畅。 …… 这日天气傍晚,暑气渐消,皇帝跟前的松公公来报说,御花园的太掖池开出了第一朵莲花,很有几分雅致,皇帝想请太后及林西姑娘一同观赏。 李太后自是乐意,正欲携林西的手一同前往,却听外头太监高声道:“孙太妃,蒋太妃到!” 孙,蒋两位太妃原是先帝的妃子,因膝下无子,便在宫里住着,素日与李太后也算交好。 李太后深知此二人前来,必是有话要说,便让林西先往御花园中去。 太掖池里的空气,比着长门宫里,多了几分通透和湿润。 御苑里长满百年古木藤萝,花木扶疏,假山嶙峋,浓荫翠华欲滴,比别处多了几分凉爽之意。 林西慢行在其中,只觉得凉郁沁心,半丝汗意也无。(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回 醉翁之意
身后的春夜觉察到主子开心,遂笑道:“姑娘也该出来走走,这几日都在殿里窝着,比着往日,倒懒了几分。” 林西回过脸,似笑非笑的瞧了她一眼,正欲说话,却见小径上走来一人,定睛一瞧,是新帝跟前的松公公。 松公公上前行了礼,笑道:“姑娘快些走,皇上早已等候多时了。” “天热,走不动!”林西实话实说。 松公公眯着眼睛陪笑道:“姑娘稍等片刻,奴才去唤了撵御来。” 林西笑道:“倒也不必了,公公前边带路吧!” …… “来了,皇上,来了,只她一人!”太掖池边的六角小亭里,崔瑾辰四下张望一番后,轻声唤道。 赵靖琪含笑望去,正是那林西,遂轻声道:“呆会帮朕多说些好话。” “放心!” 崔瑾辰刚应下,林西便已款款而入。 亭子里一应茶果点心俱全,细细一瞧,均是她平日爱吃之物。林西瞧了瞧眼前两扇心灵的窗户,盈盈福道:“林西拜见皇上!” “免礼!” 赵靖琪心知两位太妃绊不住太后多长时间,遂开门见山道:“今日荷花初开,请林姑娘前来一赏,走罢,朕陪你到那边瞧瞧去!” 林西斜睨他一眼,一件宽松的泼墨流水云纹白色绉纱袍,显得贵气逼人。心下暗叹到底是一代帝王,随便披件衣裳都能穿出富贵之气来。 “皇上亲陪,林西不甚荣幸,皇上先请!” 赵靖琪满意的点点头,冲着林西身后的四个季节道:“你们不必跟来了。朕与你们主子有几句话要说!” “是!”春夜嘴上称是,眼睛却向林西瞧去,看到后者朝她点了点头,心下微安。 林西但笑不语,行了数步,方才轻声笑道:“皇上牵绊了太后,支走了宫女。莫非是偷偷想给我什么绝世宝贝?” 跟在二人身后的崔瑾辰闻言。扑哧笑出了声,道:“恰恰相反,今日皇上他。想问你要个绝世宝贝!” 林西低眉一笑,半真半假道:“皇上,我瞧来瞧去,自个身上能称得上绝世宝贝的。也只有我这个人了,皇上不会是要我这个人吧?” 赵靖琪呵呵干笑两声。温和道:“林西,朕问你,京城有个醉仙居,你可知晓?” 林西虽不知新帝为何突然问起这一茬。却老老实实答道:“知晓。” “醉仙居的两位掌柜与你,是何关系?” “两位掌柜?皇上见过?”林西不答反问。 “这……”赵靖琪清咳一声,脸上似有红晕浮上。 林西何其聪慧。想着这些日子新帝反常举动,心中所猜之事八九不离十。遂笑道:“瑾辰,我且问你,当初你与大少爷拿了一枚玉簪子,送给醉仙居的南掌柜,还说这玉是大少爷的,可有此事?” 崔瑾辰未曾料到这事林西也知道,遂哈哈大笑道:“玉是我送的,真正的主人并非子瞻,我是被逼急了胡绉的,为此我还被表哥讲了一通。” 林西妙眼轻动,朝崔瑾辰眨了眨眼睛,笑道:“能让你胡绉的人,绝非常人。”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崔瑾辰被她脸上的生动的逗笑,也眨了眨眼睛道:“皇上,你便老实交待了吧。” 赵靖琪抬腿虚晃便是一脚,崔瑾辰身手敏捷跳开。 林西故作惊讶的睁大了眼睛,笑道:“皇上何时到过醉仙居,见过师姐?” 赵靖琪心下一喜,忙道:“你真的是她师妹?” 林西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如实道:“我父亲生前曾收下两位徒弟,一个名南,一个名北,林南是我的师姐,林北是我的师弟。我与她们从小一同长大。” “那你为何卖身进相府?”崔瑾辰慵倦闲适的靠在树上,顺口问道。 林西想着师弟的交待,道:“我与父亲赌输了赌局,愿赌服输,所以卖身相府五年为奴。” 赵靖琪瞪了崔瑾辰一眼,似对他这个时候,问这般不合时宜的问题,表示不满。 “林西,我心悦她!” 未曾想堂堂皇帝未有任何铺垫,任何掩饰的把心中所想说出口,林西着实一愣。 赵靖琪对林西的呆愣很是满意,接着一句更为突如其来的话:“我想结识她,想娶她!” 似一道响雷在眼前炸过,林西顿时外焦里嫩。 师姐啊师姐,你果然牛叉,居然把堂堂一国之君给弄得神魂颠倒。为了你,曲线救国竟把主意打到我头上来了,师姐啊师姐,你招蜂引碟的本事,堪称一流。 赵靖琪自然不知道林西心中所想,他朝崔瑾辰递了个眼色,嘴角浮起一缕淡笑,目光慢慢移向别处。 崔瑾辰清了清嗓子,笑道:“林西,我跟着皇上这些日子,最知他心意,他对林南姑娘,绝对是真心实意。所以,想请你穿个线,搭个桥,不知你意下如何?” 林西黛眉轻颦,细媚的眸中隐隐泛起寒亮的光。 皇帝,那可是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佳丽三千的主。就是一晚睡一个女子,也得十年才能把人都轮一遍。更何况身体里就那么点货色,夜夜换新娘,日日做新郎,那得付出多大的精力啊。 女子尚可以先卖弄一下,然后躺在床上哼哼叽叽几下便可,男人那是要真刀真枪,出工又出力的。只怕轮到师姐的时候,铁杵早已磨成针,哪还有性福可言。 再者说,师姐这辈子只希望一生一世一双人,嫁给皇帝,整日里与那些女人争来斗气,只怕这样的日子,她一日都过不下去。 林西略思片刻笑道:“皇上。我师姐是个与众不同的人,她不喜富贵荣华,不喜锦衣华服,只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赵靖琪微微一笑道:“林西,后宫这些个嫔妃,朕从未放在心上。自那日在醉仙居见过小南一面后。朕的心里便从未放下过。” 林西摇头。淡笑道:“皇上,你仍未明白我的意思。师姐她,不愿意与众多女子争抢皇上一人。” “不用她争。朕心里只有她一个,旁人也争不过。” 林西哑然。夏虫不可以语冰,两个隔着千年,隔着时空。隔着光年的人,如何能在婚嫁问题上达成一致。 崔瑾辰目光落在林西白晳的脸上。笑道:“皇上没别的意思,只想找个机会见上一面,若小南姑娘心下不喜欢,皇上也不是那种会仗势欺人的人。” 林西闻言不由的看着赵靖琪。目光中带着探究。 赵靖琪面色柔和,点头道:“小西姑娘放心,我必以礼待之。” 以礼待之?你以为我师姐是朝庭官员呢。 林西垂了垂眼帘。随即展颜笑道:“既然皇上如此说了,我若再拒了去。只怕皇上明儿便治我个大不敬罪。此事且等我出了宫再说罢。” 赵靖琪与崔瑾辰相视一眼,嘴角勾起笑意:“想要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只管与朕说,朕一定……” “皇上!” 林西笑着打断道:“皇上快别。有道是吃人嘴软,拿人手软,皇上请我赏一赏那初开的荷花,便已是大好。” 赵靖琪哈哈大笑,笑声爽朗。 崔瑾辰趁机与林西递了个眼神,垂下的手,悄悄比划了个手势。 林西明亮的眼睛蒙起一层薄雾,心下轻轻一动。 …… 月色如霜。 林西凝神听了听外头上夜丫鬟的动静,僵直着坐起了身子,看了眼虚掩的窗户。 想着崔瑾辰的那个手势,林西心下微动,悄悄的披上了外衣,悄无声息的跃出了窗外。许久未施功夫,手上,脚下已有些生疏。 林西顺着宫墙,走到第九棵桂花树下,略略站定,却听得啪的一声,离她一丈多远,一颗石子落地。 她迅速上前捡起石子,外头包裹着一张纸,就着如水的月光,她清楚的看到纸上写了八个大字:你将离去,我却还在! 林西密密的睫毛倏忽一动,微微下沉的嘴角渐渐的化作一片火水般明艳的笑意。她静默片刻,飞奔回房中,拿了纸笔。 长门宫的围墙外,一个灰色的身影手中持笔,贴着墙头,抬头望月。宫门深深,寂寞楚楚,如何消永夜? 崔瑾辰英俊的脸上没了白日的飞扬,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萧索之意。有谁知道一个被困在深宫中的人质,如何等的羡慕那既然放飞的鸟儿。也不知道那鸟儿飞上一枝头,可会在意仍在囚笼中的人。 “啪”的一声,石子落在脚下,崔瑾辰黑深的眸底瞬间迸发出明亮。 “我会常回来看看!”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颇有几分草书的纵任奔放,若不仔细瞧,只当是鬼符。 崔瑾辰淡淡一笑。亏他以往竟信了林西不识字,就这几笔字,已大为难得。 崔瑾辰衣衫一撂,索性席地而坐,略思片刻后,挥笔一挫而就。 天边有月无星,林西目光投向抬头那一片遥远的苍穹,深邃而广阔的夜空黑得如此纯粹,也不知墙那头的人,是否已经离去。正想着,石子包裹着白纸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落在地上。 “若我出宫,也可相聚!” 林西笑意更盛。 这厮倒也聪慧,知道她如今抱上了个“大腿”,便拐弯抹脚的希望她在“大腿”跟前美言几句,好让他每月出了宫去。 想着往日做这厮丫鬟时,自个受的罪,林西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未完待续) ps:感谢redfoxpoppy,爱欣的打赏! 么么哒! 第二百十一回 相互试探 崔瑾辰左等石子不来,又等石子不来,心下难掩失望,笑意一点点僵去。她定是想到了以往的事情,心中怀恨。 又等了半晌,终是一点动静也无,崔瑾辰中心有不甘,却不便再等,只好离去。 脚刚迈出一步,头顶似有声音呼啸而来。还未来得及仰头看,只觉得一阵剧痛,那石子不偏不移的砸到了他的脑袋上。 崔瑾辰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捂着头来不及喊疼,展开纸一瞧,嘴角瞬间咧到了耳后根。 林西凝视听了听墙那边的动静,一双灼若寒星的瞳眸中笑意浅浅。她昂首撩了撩一头如子夜般的长发,慢慢背手踱走而去。 月光下,那微皱的纸上,赴速急就的写着一个大字:中! …… 景德一年,六月三十日,睛。 诸事皆宜。 林西一身华服,带着四位美婢,自长门宫拜别了太后,春阳,威风凛凛的坐上了撵辇,出了宫去。 宫门口,侯府的马车一字排开,林西一瞧这阵杖,心下微微叹息,目光四下张望,在看到数百米远的树荫下,立着两个熟悉的身影时,笑意满满的沁上了脸。 数十辆马车缓缓而动,身后跟着百名侍卫,不知情者,只以为哪个当朝大官出巡。 不远处的林南背过身拭了拭泪,笑道“许久未见,这么一打扮,竟认不得了。” 林北清亮如水的眼眸盯着渐行渐远的车队,淡笑道:“如何认不得。再变,也还是她。只怕不出三日,她便寻上门了。” 林南嗔看了他一眼,愁眉道:“那侯府的名声。素来不堪,也不知她在里头,日子会不会好过。” 林北闻言又是一笑:“师姐担心什么,她是只小狐狸,在高府被人拿住了,是因为狐狸的身份低下,如今身份不同。谁敢欺她半分?” “你倒是放心!” 林南眼光淡淡扫过。玉手轻轻指了指对面的马车,轻声道:“瞧瞧,送了我玉簪的人也正在那边候着呢。” 林北眼中光芒一闪。他其实早就看到街的对面。一清华如月的男子静立于马车旁。 林南嘴角擒上冷笑,道:“到底是相府少爷,随随意意的往那一站,端的是人模狗样。” “师姐。人家明明是玉树临风,绚丽如日。一派大家公子的模样,你非说是人模狗样,真真是眼拙。” “拙你个头!” 林南凤眼流转,佯怒道:“便是这人害得小西挨了板子。你居然还夸她,你胳膊肘往哪里拐?” 林南依旧是一脸庸雅的笑,淡淡道:“他不过是个引子。” “怪道师妹常说。长得好便是祸害。大家公子今儿朝东,明儿朝西。最是捻花惹草。才给我送过簪子,这会又把师姐掂记上了,我呸,什么玩艺!” “师姐!” 林北心头微微一叹,似是憾,似是酸,道:“我敢保证,送你簪子之人,并非是他,应该另有其人!” “啊,此话怎讲?” 林南诧异,正欲说话,却见对面之人大步流星向她们走来:“师弟,他走过来作什么,难道他不怕我用拳头揍他吗?” “你若是想揍,我也不拦着!”林北淡淡的神情有了一丝起伏,目光漫不惊心的掠过来人俊逸的脸庞。 “这……”林南哑然。 …… “南掌柜,北掌柜,别来无恙!”高子瞻一身蓝衫,双手抱拳而笑。 林南见来人黑亮的双眸,温润的笑意,举手投足间,有着一股浓浓的书卷气,不由偏过脸,用帕子捂着嘴轻语道:“师弟,若他真掂记上了,你占不得半分便宜!” 林北一向静若深潭的心湖忽地无端吹起一丝微澜,懒懒的往树上一靠,双手抱胸并不作声。 林南见他不语,不得不皮笑肉不笑道:“原是高家大少爷,真巧,真巧!” 高子瞻目光越过林南,落在林北身上,眼中微有深意。 这两人一个清莲临风,一个潇洒无拘,市井酒肆绝不会生成这般出尘的两人。想着那日月光下,惊为天人的一张脸,高子瞻心下涌上浓浓的疑虑。 “那日入醉仙居,见掌柜已换了人,今日偶遇,子瞻特前来打个招呼。” “家人不让我出来抛头露面。” 林南抚了抚耳边的碎发,轻尔易举的把话头踢了过去:“大少爷这般早,不知是来等何人?” 高子瞻见这两人装着糊涂,只在肚子里做文章,不由笑道:“来看看一个故人,许久未见,不知她的身子恢复的如何?两位掌柜这是……” 林南用掩在裙摆下的脚,悄悄的伸过去,用力蹭了蹭林北的。 林北直起身,脸上却带着轻适的浅笑道:“来看家人,今日她出宫。” 高子瞻见林北直言不晦的应承下来,便又似什么也没说,不由深笑道:“如此说来,咱们应该是为同一人而来!” “同一人?” 林北眼光轻抬,端的是一派温润如玉:“不知大少爷所说的,是何人?” 高子瞻眼中闪过趣味的光芒:“此人原是相府的丫鬟,不知何故易了真容,瞒了实情,卖身进相府为奴。后来我才打听到,原来这丫鬟并非孤身一人,还有亲人在京城。北掌柜,你等的是她吗?” 林北闻言不由浅笑点头道:“她是我师姐,因与师父赌输了赌局,不得已卖身进了相府。大少爷,还有何疑问?” 高子瞻微微一愣,遂即展笑道:“竟是如此。” 林北见这高子瞻揣着明白装糊涂,心下微微一动,笑道:“师姐,大少爷对小西颇为照顾,又送了你白玉簪子。师姐便替小西谢谢大少爷罢!” 多年来共同生活的经历,令林南意会到师弟这话中的深意, 如莺嘀燕语般娇脆软甜的嗓音,轻轻柔柔的响起,婀娜的身子盈盈拜下:“多谢大少爷!“ 意味深长的一句话,令高子瞻墨黑幽深的眼波闪过光芒。 好一对聪慧的儿人,如那林西一般。不光长相脱俗出尘。性子也颇为伶俐。 高子瞻想着心中所念,深知此时若再隐下,只怕会引了误会。反正瑾辰那头他已送了信,新帝必会知晓林西与林南的关系,倒不如大大方方的说开来,方可为以后行事。 想至此。高子瞻忙抱赫一笑道:“真对不住,南姑娘。送簪子的人,其实另有他人。那日我表弟慌乱之下,将我抬出,我不便当众拂了他的面子。才帮他应承下来。欺瞒之处,是我的不是,还望南姑娘见谅。” 字真意切。真心实意的一句话,令林南心中便是有怨。无出处可发。不等她作答,林北清洌的声音一针见血。 “多谢大少爷如实相告,正所谓无功不受禄,不知是何人送我师姐簪子?” 高子瞻脸有难色,淡笑道:“真对不住,我曾应下表弟,不与说出。我表弟原是世家崔家的三少爷,因受皇恩,留在宫中作皇帝侍读。” 林南尚不明白高子瞻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是何意思,林北却已脸色微变。 原来,送簪子的人……竟真的是皇帝。 …… 话说林西上了马车,见表面平淡无厅的马车,内里却另有乾坤,不仅宽敞舒适,还应有应有,说它是个移动的房屋,也不为过。 林西长长的伸了个懒腰,扑倒在锦垫上,若不是头上的珠钗碍事,她必会美美的睡上一觉。 昨日夜里,太后她老人家临睡前喝了盏清茶,走了神,拉着她聊了半夜的闲话。 严格说来,倒也并非是闲话,太后把逍遥侯府这池水的深浅,明明白白的讲与了林西听。 李府原是珠宝生意人起家,封侯不过短短十年,尚属京城新贵。 逍遥侯一妻一妾,正室钱缓,出身于官宦之家,生下侯府长子李从德,长女李凤津,么子李从望。 妾室翡翠,几年前便已病逝,原是钱氏的贴身大丫鬟。因长得标致,且为人老实本份,遂抬了姨娘,后又生下一子,唤名李从高,府中排行第二,人称二爷。 大爷李从德,一妻二妾,育一双儿女。二爷李从高,娶妻姜氏,未有生养。 林西扳着手指头算了算,侯府之人倒也不复杂,老的,小的加在一起,不过十来个主子,称得上清静。 春夜打量主子脸上神色,从小几上拎起茶壶,倒了温茶递到主子手中,笑道:“姑娘,喝口茶,一个时辰的路程,长着呢。” 林西目光落在春夜青春亮丽的脸上。这四个季节十六七岁的年纪,均是一等一的伶俐人。春夜比其它三人更甚一筹。 林西接过温茶,悠闲的品了品,笑道:“君山银叶,好味道!这茶哪里来的?” 春夜笑道:“太后知道姑娘喜欢喝,特意令奴婢们带着的,怕姑娘到了那府里,喝不惯那府的茶。” “嗨,我这样的人,好茶喝得,粗茶也喝得,不讲究!”林西实话实说。 春夜心中一动,柔声道:“姑娘可别说这样的话。姑娘如今的身份不比从前,该喝什么茶,该坐什么轿,都要有所讲究。若不然,怕是要被人看轻去的。” 林西愣了一下。(未完待续) ps:感谢ica程,redfoxpoppy的打赏。 单更说明: 婚姻是一条长长的路,路的宽度只能容下夫妻两个人。 包子的这条路上,多了一个人。然后很不幸,包子是要被挤下去的那个人。 朋友说我相信了感情,却不相信科学,所以才导致了质变。 科学是:再长久的感情,都比不上一张青春的脸。 已无法全身心的写书,能坚持单更已是咬牙。 分道扬镖的路很难,因为牵扯的太多,却只能走下去,因为身后还有女儿。 请你们给我鼓励,给我宽容。 第二百十二回 各人心思 林西被春夜的话愣住了。 “太后把奴婢四个给了姑娘,就是怕姑娘一时不察,被人欺负了去。大宅门里,一言一行都需讲究,姑娘自己不讲究,旁人便会懒得讲究,时间一长,难勉懈怠了姑娘。”春夜温驯垂目道。 林西显然未曾料到,春夜会有这一番长篇大论出来。细细一思,她的话倒也不差。 虽然她的祖母与侯爷珠胎暗结在先,到底未过明路,因此娘只能算是个私生女,而她不过是私生女的私生女。虽然得了太后的青眼,在长门宫里养病三月,到底身份不是那么的光彩。 林西想至此,心下冷笑。合着当她是不谒世事的林黛玉呢,父母双亡,无枝可依。进那贾府,不敢多行一步多,多说一句话,寄人离下,瞧人眼色。 她若不是念着帮娘尽一尽孝道的份上,不念着侯爷一心寻她,年岁已长的份上,便是那侯府用八抬大轿来抬,她都不会抬一下眼睛。 春夜把林西脸上的神色尽收眼底,笑道:“姑娘不必多心,奴婢说这些话,便是想让姑娘知道,姑娘并非无依无靠的人,且不说侯爷盼着念着,便是太后那头,只怕也掂记着。奴婢只是想提醒姑娘,那府里怕都是有些眼色的人,头一回见,咱们气势得摆得足足的方才能震得住人。” 林西斜睨着身侧的春夜,心下暗叹,真真是个七窍玲珑的女子。想得不仅周全,而且细致。有这四个季节在,她在侯府的日子,哪会如林黛玉一般凄凄惨惨。 遂笑道:“放心,你家主子我该摆的谱,该立的威,丁点都不会少,谁若敢欺负我,春夜,拿出些气势来帮我摆平!” 春夜捂嘴笑道:“姑娘放一百个心。奴婢自然是要护着姑娘的。” …… “来了。来了,侯爷,马车来了!” 侯府管家李峰提着衣角,满头是汗的疾步走进来。 正首的李英杰一听。忙放下茶盏。朝屋中众人道:“大开正门。迎姑娘入府。你们几个,随我一道前去迎接。” “不过是个小辈,如何能劳父亲亲自去迎。也不怕折了她的寿。”下首左边楠木椅上的李凤津摇着团扇,嘴角微扬,脸有不屑道。 李英杰脸色一沉,正欲呵斥,却被边上的钱氏抢了先:“凤津这话说得对,虽说是贵客,倒底是个小辈,老爷迎出去,怕不合时宜。从望,你代你父亲去迎迎你的侄女。” 李英杰一听贵客二字,心下便有些薄怒,冷笑道:“今日我把话撂在这里,她虽说是我的外孙女,我却只待她亲孙女一般无二。贵客二字,日后谁若敢在提,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从德,从望,你们兄弟二人一道迎出去!” 钱氏一张脸青一阵,白一阵,想着自己嫁到李家二十多年来,头一回因一个外三路的私生女被老爷呵斥,心头只是吞下了只苍蝇,吐又吐不出,咽又咽不下,憋曲的难受。 李从德,李从望对视一眼,不敢有违,只得起身略略行了个礼,装作未曾瞧见母亲微愠的脸,并肩而出。 李凤津见父亲当着众人的面,不给母亲脸面,心下恼怒。 想着这些日子,父亲把侯府上下折腾的人仰马翻,不仅重新翻修了院子,买了家俱古董,挑了丫鬟婆子,还再三暗示林西的重要性,甚至连一向宠爱的小儿子都靠了边。这心下的恼怒便又盛了几分。 李凤津不敢把气表露在脸上,只用力的绞着手中的帕子,以泄心头不满。 周顺英惶恐的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生怕惹祸上身。 …… 林西感觉到车身一顿,习惯性的想挑起车帘,却被春夜抢了先。夏风机灵的将凳子放在车旁,秋雨打了伞,冬雪伸出手来搀扶。 有钱有权,被人侍候的感觉可真好啊,林西心中很是感触。 透过车帘抬眼望去,三间兽头大门,左右各两个大石狮子,门前侍立着十来个华冠丽服之人,为首的两个年轻人,身着打扮与众人不同,一瞧便知是侯府主子。 李从望这厮,林西在醉仙居是见过的。旁边这位瞧着略大几岁月的锦衣男子,倘若未曾猜错,便是侯府大爷李从德。 大热的天,两位长辈居然亲自迎出正门,林西心下暗暗一笑,比起林黛玉只一顶小轿从角门而入,姑奶奶这个谱摆得够大。 李从德,李从望兄弟见一个清清然,袅袅然的白衣姑娘,扶着丫鬟的手,缓缓而下。那姑娘眼角清极而妩媚,肤色白皙泛莹光,似一朵无声绽放的幽莲,仅一个无心的姿态,便掩住了这众生的繁华。 兄弟俩心下一动,脸上血气上涌,额头渗出汗意。这姑娘将将十四,便已这般美貌,倘若再过几年,那是何等的风姿卓绝。可惜啊可惜,竟是一脉相承。 李从德一改心头的不畅,忙迎上前,笑道:“可算等着了,快把姑娘扶进去。” 春夜在林西耳边低语几句。林西忙上前盈盈前道:“劳两位舅舅亲迎,林西只觉惶恐。” 李从德目光落在林西身后的四位美婢身上,久在花丛徜徉的他自然知道这四人的姿色,绝非平常。 他暗下咽了咽口水,心道那位是小祖宗,老头子的心头肉,又是亲戚,动不得,这四位……李从德喜笑颜开道:“都是一家人,说什么惶恐不惶恐的。” 林西见李从德眼睛似饿狼般盯着四个季节,心里咯噔一下,目光落在李从望的身上,笑道:“两位舅舅先请!” 李从望见林西的目光向她看来,微微一呆。发亮的水眸,玉白的脸,淡红的唇畔,虽比不上小南美艳绝伦,却自有一段风流。想着那一直未曾到手的人儿,李从望眼中流露出几丝笑意。 老天怜他,知他相思已起,便从天而降了一位妙人儿,到这府上,替他牵线搭桥。美哉!妙哉! 李府的两位爷各自打着算盘。走在前头。未曾留意到身后林西,悄然而变的脸色。 …… 侯府的宅子与相府相比,多了一份华贵,少一份精致;多了一份张扬。少了一份低调。 一个是腰缠万贯的商人;一个是系着柏帛丽雨衣式领带。穿衣着白纹黑底衫的绅士。细品之下。不难看出两府差异甚大。 林西坐在轿上,从纱窗中往外瞧了半晌,心中渐渐明朗。 轿行垂花门落下。春夜扶着林西,穿过穿堂,却见逍遥侯已立在檐下静候。 林西心下一暖,忙疾行数步迎上去,唤了声:“外祖父!” 逍遥侯见久盼的人已袅袅立在前眼,微胖的脸上颇有几分动容,忙道:“好孩子,外头暑气大,我们祖孙俩进屋再叙。” …… 李太后懒懒的斜靠在弹花软枕上,推开春阳递过来的莲子羹,轻道:“这会子,人该到了吧?” 春阳放下玉碗,拿过身后小宫女手中的团扇,边替太后扇,边笑道:“接脚程,这会子应该入了侯府。” 李太后心下泛起苦涩,望着案几上一盆白玉雕琢的百合花微微出神,半晌才凤眼半阖道:“一晃,三个月便这么过去了。这日子过得真是快!” 春阳陪笑道:“往常倒不觉得,小西姑娘一走,方才觉得这日子确实过得极快。太后也别惦记着,何时想了,便把人叫进宫来,陪着一道说说话也是极方便的。” 李太后红唇轻动,终是没有答话。茫茫四野,天地之间,居然让她寻着了那隔了辈的亲人,偏偏这亲人又不能放在身边,李太后这心中酸涩苦楚,似那盛夏的日头,闷热得让人心中难受。这偌大的长门宫,头一回觉得空旷寂静,半丝人气都没有。 许久,李太后幽幽吁出一口气,慢慢的阖上了眼睛。 春阳不敢再说,只轻轻的摇着扇子。 许久,李太后轻声道:“前些日子,岐国进贡了几盆兰花,过几日派人送到侯府,那盘最名贵的墨兰,就指给那孩子罢。” 春阳一一应下。 …… 内厢房里,临窗靠墙置放着一张四方大卧榻,铺着细织蓉覃,堆着锦缎薄绸。钱氏手抚着两个太阳穴,哼哼唧唧的躺在卧榻上,两个小丫鬟守在榻边的小杌子上,轻轻打着扇子。 竹帘被掀起来,红衣小丫鬟端了温茶送到钱氏手里。 钱氏饮了一口,似水温有些烫,劈头盖脸的把那茶盏砸向小丫鬟脸上,怒骂道:“黑了心的小娼妇,你是想烫死我?” 小丫鬟顶着一头茶叶末子跪在地上,身子轻轻颤着,连呼不也。 陪房顾二家的轻轻叹了口气,朝外头丫鬟们低语了几声,片刻,丫鬟们进来清扫了地面。顾二家的几拿起塌上的锦烟薄毯,细心的替夫人盖上,等屋里众丫鬟离去,方才弯腰低语。 “大热的天,夫人何苦动怒?” 钱氏抚着心口道:“这让我如何不动怒,不过是一句‘贵客’便忤了他的龙麟,当着孩子们的面,不管不顾的呵斥我,我嫁到李府这些年,何时受过这等冤枉气。” 顾二家的哄劝道:“夫人别恼,老爷他也不过是一时兴起!” “一时兴起?” 钱氏一把掀了身上的薄毯,满脸不悦!(未完待续……) ps:感谢connie2345,人淡如菊,无聊的人,爱拿耗子,redfoxpoppy的粉红票。 感谢爱欣,无风的打赏。 看到书评区里你们的鼓励,一条条一遍又一遍的看,感动时竟能泣不成声。 这些日子所流的泪,已经太多,成泛滥趋势,想来也不值钱。 既然不值钱,那就含泪咽下去,咽不下去,就咬咬牙擦去。 包子前些日子是趴着,现在已蹲立,相信再过些日子,就能站直了——稳稳的站直了。 时间永远是个好东西,一切心如刀割的伤,一切痛彻心扉的苦,都能慢慢平复。 加油,包子!加油——你们!r1292 第二百十三回 当外人看 钱氏厉声道:“这几个月来,一桩桩,一件件,老爷恨不得把整个侯府都捧到那人的手心里,哪里像是一时兴起的事。” “许是老爷觉着这些年,委屈了那孩子,想弥补一二,方才偏疼结。” “谁又说不让他偏疼,可凡事也该有个度,你瞧瞧那院子里的摆设,布置,比着我房里的,还要华贵三分。明明是个私生的,偏比着正而八经的还看中,我这心里……” “夫人还需看开些。” 钱氏心中涌起酸意:“你也是看到的,老爷为了寻她,弄出了多大的阵仗,还被禁了足,京里世家百官,多少人暗中在笑话。他是有情有义了,合着我便是无情无义的,连个私生外孙女都容不下,你让我这脸,往哪里搁?” 顾二家的不敢接这话,只陪笑道:“夫人,忍一忍吧,不过是个姑娘,等过了两年,岁月大了,陪些嫁妆就把人打发了,老爷再偏心,又能偏心到哪里去,了不得嫁妆备得厚些。这侯府将来,还不是夫人您的。” 钱氏听着这话有几分入耳,怒气渐渐消去。 顾二家的见夫人缓了脸色,趁机又道:“老爷这会子在兴头上,夫人不防多顺着老爷的心。到时候老爷高兴了,在太后跟前替钱家美言几句,夫人啊,钱府的荣华富贵岂不都有了。” 钱氏想着娘家一门,缓缓转过心神,叹道:“罢了,罢了,我岂是那容不下人的,既然进了门。少不得当成孙女疼,来人,到姑娘房里去瞧瞧,可曾安置好了,若短了什么,只管让她让我这儿来要。” 顾二家的小心提醒道:“夫人,天气炎热。老爷身子禁不住。大厨房里弄了些酸梅汤,是不是该给老爷送些去?” 钱氏心中一动,柔声道:“各房里。都送些过去,老爷那头的,我亲自送去。叮嘱大厨房,今日家宴的菜。弄得丰盛些。” 顾二家的喜滋滋道:“奴婢这就去。” …… 林西的院子位于侯府西北角的一处僻静的角落,入门便是曲折流廊。阶下石子漫成甬路。 庭院极大,假山流水,梨花芭蕉,藤萝掩映。与侯府旁处大不相同,极为淡雅素静。 正面五间大房,左右各东西两间厢房。比起三小姐的院子,竟还大了许多。 林西立在屋子中央。看着这一水的黄花梨木家具,心中微微一荡。 人生啊,果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前几个月自己还是和荷花一道挤在一间房,共用一张桌子的小丫鬟,如今却是有了自己院子,房舍的大家小姐,这上天入地的境遇,林西心叹,也只有她这般定力的人,才能如此坦然面对。 侯府大奶奶周氏,见林西呆呆的看着这房中的摆设,笑道:“姑娘这院子,是老爷亲自挑选的,这院里的一草一木,一山一石,这房里的一桌一椅,也都是老爷亲自着人花重金,从外头采买了来的。姑娘看,可还满意?” 满意?何止满意,简单惊吓,比着长门宫的富丽堂皇,也不差什么。 林西心下暗叹。外祖父如此忧待与她,由此及彼,当年那富家小姐与外祖父爱得该是何等的死去又活来,才能使得一个未婚先孕,一个时过境迁还念念不忘,以至于她这个隔了代的后辈,都能享受到如此照拂。 林西深吸一口气,笑道:“长到现在,除了长门宫,住得最好的,便是这里了。外祖父他老人家待我……真真是……” 周氏拉着林西坐下,笑道:“我嫁到李家这些年,也是头一回见老爷她如此紧张一个人。姑娘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林西笑笑不语,看向周氏的目光微有波澜。这个周氏,热络的一路陪着她,俨然一副好舅母的模样,如此献殷勤,只怕是有所求,且看看她意欲何为。 周氏只当她害生,遂笑道:“妹妹且歇歇,你大舅舅今日在家,只怕没一会,便会来寻我,我先回去瞧瞧。” 林西顺水推舟笑道:“我送送舅母。” 周氏推辞道:“不必了,外面日头毒,姑娘身子才养得好些。快歇着。” 周氏笑着从厢房退了出来,路经正堂,见桌上摆着两支半人高的白玉瓷瓶,眼中波澜一动,转身离了去。 走至庭院中,正巧遇见春夜四人指挥着众丫鬟,婆子,往院里一箱一箱的抬东西,周氏心下狐疑,笑问:“这些都是什么?” 春夜擦了的把汗,笑道:“回大奶奶,这些是姑娘的妆奁。” 周氏抚扇轻笑:“瞎说,你们姑娘原是个无父无母的,如何来这些个妆奁?” 四个季节中最心直口快的冬雪,闻言不由冷笑道:“这是太后老人家赏给姑娘的。” 太后赏的? 周氏咬了咬后糟牙,苦笑道:“我猜着也是。” …… 林西见周氏离去,身子一歪,倒在了榻上,想起了心事。 并非林西八卦,她对银匠与富家小姐,如何勾搭上的过程感到十分好奇。 但凡才子佳人的剧本里,能俘获小姐芳心的,必是个读书人,且这读书人需长得相貌堂堂,英俊非凡,且出口成章。一个男子只要符合了以上两点,就算他穷得叮噹响,裤兜里一个子都没有,都会惹得小姐芳心大动。 瞧着外祖父的长相,也并非是那天上有,地上无的角色,不过是比着一般的平常男子,略略出色了一点。 至于出口成章这一条,更是可以忽略不计。旁人见着富家千金,吟一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便能让小姐羞红了。外祖父顶多夸耀一下自己的银饰工艺精湛。 一个长相不显,身无恒财,笨嘴笨舌的小小银匠。是如何俘获了富家千金小姐的芳心? 莫非外祖母她老人家,曾经受了情伤,为了报复情郎,随便找了个平常男子献身? 莫非外祖父他老人家,见小姐貌美如仙,趁着月黑风高,来了个霸王硬上弓? 林西甩了甩脑袋。摇头叹道:“这等龌龊行径。岂能生下我这般光明磊落,貌美如花的后代来?” “姑娘一个人嘀嘀咕咕的说什么呢?”春夜掀了珠帘进来。 林西睁眼,见四个季节齐刷刷的立在她身前。忙起身理了理衣裳,笑嘻嘻道:“四位姐姐这般兴师动众的立在我跟前,不知有何事要吩咐?” 春夜朝三个季节递了个眼神,笑道:“我们哪敢吩咐姑娘。只是想与姑娘说几句贴心的话。” 说罢,四人齐跪了下来。 林西吓了一跳。妙眼轻轻一转,苦笑道:“这么大的阵仗,四位姐姐,不会是想要我替你们加薪吧。可是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四女扑哧一声,均笑了出来。 夏风嗔笑道:“姑娘又说玩笑话。合着我们四人眼皮子这般浅。只一心钻进了钱眼里?” 秋雨也道:“若是这样,又何苦跟了姑娘到这里。宫里的穿衣,岂不比侯府好百倍。” 冬雪接着道:“就是!” 林西拢了拢微乱的头发,眼中浮起趣味,笑道:“你们左一言,右一语,到底想说什么,不防敞开了直说,姐姐们的心思,我便是猜破了脑袋也猜不准,莫非……是想让我给你们寻个好婆家?” “姑娘!” 春夜正色道:“我们四个一同进了宫,一同在春阳姑姑手底下受调教,又一同陪姑娘来了这府里。姑娘心地好,待我们客客气气,旁说打骂,便是一句大声话也没有。我们四人愿意好好侍候姑娘,只求姑娘别把我们当外人看。” 林西眉一皱,眼一眯,笑意有些深沉。 三十记板子呯呯而落的而声,犹在耳边响起,那皮开肉绽的疼痛犹在心头起伏。虽然还如往昔那般谈笑自若,只她自己知道,心里最深最深的一处地方,已悄然发生了变化。信任是把双刃剑,有时候也会灼伤了自己。 林西挑了挑眉,笑道:“我自是不会把你们当外人看的。” “姑娘这话,言不由衷。姑娘自打身子好转后,凡事亲力亲为,从不借奴婢们之手,显然是把奴婢们当了外人来看。姑娘且放心,既然太后把我们给了姑娘,我们便是姑娘的人,姑娘如何说,我们便如何做。”夏风信誓旦旦道。 夏风这话,说得巧极,言外之意是甭管我们以前是谁的人,以后只忠心姑娘一人。 林西微微蹙眉,目光落在四个季节身上,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这个……你们也知道,我原也是丫鬟出身,这会子老天爷砸了块金子,正中我脑门,便是此刻我还晕着,所以……那个……” 林西小心翼翼的斟酌着词汇,思了又思道:“倒并非把你们当外人,只是从丫鬟到主子,总得有个适应过程。你们担待,多担待!放心,我定会把你们当自个人看的。” 林西这一番言词灼灼,才令四个季节脸上有了笑意。四人起身,围坐在林西身侧,商议着这房里如何布局,院子里人手如何安置,均是些琐碎而杂乱的事。 林西听得晕晕欲睡,偏又见她们热情高涨,干劲十足,无奈之下,只得轻轻的打了个哈欠。四人眼力超常,齐齐闭嘴,各自忙去。 一阵困意袭来,林西不欲深想,歪在榻上打起了瞌睡。 ……(未完待续) ps:感谢乐の晓拙,八分满xtile,无风蓝云的粉红票。 感谢老朋友redfoxpoppy,107,爱欣,无风的打赏。 感谢龙在飞为了安慰包子,自揭伤口,那很痛。 借用蒋四的话:女人,你若不坚强,软弱给谁看! 今日二更,只为告诉你们,包子正在稳稳的站起来,不管有多难! 第二百十四回 私房银子 且说周顺英出了林西的院子,身后的素兰见四下无人,凑上前轻声道:“大奶奶,奴婢暗下数过了,共有八个大箱子。奴婢略略看了一眼,光一年四季的衣裳,便有几十身,旁说那些个玉啊,金的了。” 周顺英眼波精光闪过,用嘴捂着帕子,偏过脸低声道:“竟有这么多,看来这孩子确实入了太后的青眼。” 素兰脸有喜色道:“大奶奶,这对咱们来说,确是个好事。日后大奶奶需得常与姑娘走动走动,把人哄好了,不愁大爷日后复起。” 周顺英深深微笑道:“东边不亮,西边亮,我瞧这孩子是个好脾性的,我若把她哄好了,也省得用冷眼贴那人的冷屁股。” 素兰点头道:“大奶奶行事,还需隐秘些,我瞧着夫人和大小姐今日的脸色,都不大好看。” 周顺英正欲说话,却见院里的小丫鬟满头是汗的跑来,气喘吁吁道:“大奶奶,大爷四处寻你呢。” 周顺英一听自家男人寻,忙用帕子擦了擦微微有些汗意的脸庞,理了理衣衫,匆匆而去。 …… “小西的院里都整理妥当了?” 李从德接过小丫鬟递过来的青花瓷碗,顺手在小丫鬟青葱的手上摸了一把。小丫鬟惊得粉脸一红,忙挣脱开了,挑了帘子出去。 周顺英坐在梳妆台前,透过铜镜瞧得一清二楚,牙齿紧咬,长吸一口气道:“一时半会的,哪能理得妥当。” 李从德挑了几口百合绿豆汤,似乎觉得味道有些甜腻。遂扔了一旁笑道:“你是长辈,得空常往那院里走动走动,她一个人孤苦伶仃的,也是可怜。” “不消爷交待,这孩子长得这般水灵,我一瞧心下便喜欢,自是把她当女儿一般看待。” 周氏故意把女儿两个字加了重音。夫妻几年。周氏十分清楚男人的德性。若不是沾着亲带着故,只怕那林西便若羊入虎口,如何都逃不脱男人的手心去。 李从德目光闪烁。恍若未闻,笑道:“你放心,我也是把她当欣儿一般看待。” 周氏狐疑的转过身,深看了男人两眼。笑道:“她是你嫡嫡亲的侄女,你是她嫡嫡亲的舅舅。我有什么放心不放心的。” 李从德起身,走到周氏身后,大手在周氏的后背轻轻婆娑,慢慢的移到了胸前。肆意搓揉。 掌心的温度,隔着轻薄的衣裳传递过来,惹得周氏一阵颤栗。从薄薄的鼻翼中出一声轻吟:“大白天的,这是作什么?” 李从德弯下腰。贴近了女人的耳朵,轻轻往里头吹口气,意味深长道:“你瞧着,她身旁的四个丫鬟,哪一个更好看些?” 周氏如何能禁得住这般逗弄,身子软作一团,靠在男人身上,心中虽然清明一片,奈何脸上半分怒意也不出,眼神迷离道:“大爷你……” 李从德伸出舌头,绕着女子的耳朵轻轻的打了个圈,低声道:“你帮我把她们弄到手,我不会少了你的好处。” 周氏陡然一惊,强撑着一丝清明道:“大爷,那四个都是宫里的人……” “宫里的人,弄着才有滋味。太后素来偏疼我,我是她的亲侄儿,几个婢女岂有舍不得的理。”李从德浑不在意道。 “那姑娘那头?” “府里这么多丫鬟,挑几个好的送过去不就得了,你说只应下还是不应下,你若应下,今儿个爷便不走了!” 李从德手嘴并用,挑逗得周氏娇喘连连,如何还能说出半个不。 喘息声渐渐沉重,外头候着的素云,听得里头的动静,红着脸朝丫鬟们轻语几句,自己则搬了张小板凳,亲自守在门口 …… “老爷来了!”也不知哪个小丫鬟轻喊了一句,惊醒了正在打盹的林西。 她忙拢了拢微乱的头,正欲迎出去,却见外祖父背着手已入了房。 “快别起来,你的身子刚刚养好,正该多休息休息!” 逍遥侯笑眯眯的坐下,正在整理妆奁的四个季节听讯,放下手中的活跑了过来,上茶的上茶,打扇子的打扇子。 林西瞧逍遥侯这一头的汗,微白的头浸在汗里,已有几分凌乱。 她心有不忍道:“大热的天,外祖父何必巴巴的过来,等我这头理顺了,自会与外祖父说。” 逍遥侯瞧着林西两个小酒窝若隐若现,像极了当年太后年轻的模样,心头只觉欢喜,和蔼道:“祖父这把老骨头,若不多动动,只怕也活不了几年。祖父给你置了些头面,衣裳,这会子正闲着无事,给你送过来,也顺便瞧瞧你这院里收拾妥当了没有。” 林西掏出帕子,细细的替祖父擦了汗,嗔道:“祖父莫非是怕小西没衣裳穿,太后她老人家那几大箱子东西,尽那些衣裳啊,饰的,几年都穿不过来。” “太后给你的,是太后的心意;祖父给你的,是祖父的心意,岂可混为一谈。” 逍遥侯指了指身旁的椅子,示意林西坐下。 “李峰,把锦盒拿来!” “是,老爷!”侯府总管李峰躬着身,把一方檀花木小锦盒送到侯爷手边,眼角轻轻看了孙小姐一眼,便退了出去。 “这里是十万两银子,你自个收起来。”逍遥侯把锦盒往前推了推。 “祖父”林西大惊失色。 逍遥侯轻轻一叹:“孩子,这些年你吃了不少苦,都是祖父不好,没有早些寻着你。往后,只要祖父在一日,便护你一日。这些银子,你留着傍身。” 林西推辞道:“祖父,父亲从小宠我,他去世后,还有师姐,师弟照顾,小西不觉的苦。这些银子,都是祖父辛辛苦苦赚来的,该留着自己傍身,小西不能用祖父的银子。” 逍遥侯眼睛一瞪,佯怒道:“长者赐,不能辞。堂堂逍遥侯的嫡亲外孙女,身上没有银子傍身如何使得,没的让人看轻了去。回头,请你师姐,师弟到府里一聚,祖父要亲自谢过他们。” 逍遥侯不等林西说话,起身作势要走。 林西心头一动,忙拉住了侯爷的衣袖,嗔笑道:“祖父别生气,小西收下便是。日后花没了,祖父可别嫌小西大手大脚。” “你啊,尽管花,不够了再来问祖父要。此事只有咱们爷孙知道,旁人谁问,也不必说。” 敢情是私房钱啊! 林西笑笑,伸过脑袋盯着侯爷的脸,道:“祖父放心,您老人家把私房的老本都给了我,我岂能不知好歹。” 逍遥侯气笑道:“放心,祖父十四岁时,便开始做买卖,私房老本厚的很,不差这十万两。日后等你大了,祖父必要十里红妆,风风光光把你嫁出去。那时候,才是真真动老本的时候。” 林西吐了吐舌头,伸出拇指在侯爷眼前晃了晃,打趣道:“祖父,这买卖怎么看,怎么赔本,您可得思量好了。” 逍遥侯哈哈大笑一声,道:“本侯这辈子,陪得多,赚得更多,无需思量。你好生歇着,天热,午饭我让厨房送来,晚间等天气凉快些,祖父再替你接风洗尘。” 林西目光对上侯爷,当下嫣然一笑,道:“小西送送祖父!” 逍遥侯将走两步,似想到了什么,顿足笑道:“听说你棋下得好?” “祖父,不是好,是极好!”林西大言不惭。 “噢!” 逍遥侯浓眉高挑,笑道:“改天闲了,陪你祖父下几盘。” 林西笑得坏坏的,张扬道:“祖父放心,我必会手下留情,让祖父您赢几盘,绝不损你堂堂逍遥侯的威风!” 逍遥侯眼中光芒闪过。 记忆中那个十四岁的姑娘,也是这般恣情任性,风采绝世。虽然一身粗布衣衫掩住了周身,然清如星晨的眸子,浅浅一笑的梨窝,随随意意的往那一站,便吸引住了他所有的目光。一颗心从此沉沦。 林西见侯爷脸上露出迷离之色,没有焦距的瞳孔似穿过她,在看另外一个人,心下便知祖父他,定是想到了当年之人,遂笑道:“祖父莫非……是怕了?” 逍遥侯醒过神,抚着唏嘘的几根胡子感叹道:“没大没小,连祖父的玩笑也开,不过……祖父喜欢!” 林西未曾想侯爷也会说玩笑话,一直愣住了。 逍遥侯目光一转,声音骤然变冷:“你们几个,都是宫里的人,又是太后亲自挑选出来的,规矩上不必本侯多说,好好侍候姑娘。” 四个季节忙跪下称是。 林西瞧着逍遥侯微胖的身子出了院门,心下叹了又叹。 我的个亲祖母啊,您老人家当年是何等的惊艳绝绝,竟让祖父他隔了这么些年,还念念不忘。您可真是高人,高人,高高人哪! …… 明月初升,侯府紫霞湖面静谧绝美。 噗通! 一颗小石子飞过,投入湖心,将那月影敲了个碎。叫什么湖不好,非叫紫霞湖,难不成在这湖边,真能看到紫霞仙子。 “姑娘又调皮了!” 春夜看着湖中那一圈圈漾起的波纹,轻笑道:“快些走吧,只怕人都已齐全了。”(未完待续) ps:这一更,只为所有鼓励,安慰,替包子加油的你们! 人与人的距离,说远也远,说近也近。 近在咫尺,两心相离;远在天涯,两心相慰; 很庆幸,有你们一路伴着。 ... 第二百十五回 求之不得 春夜催促林西快些走。 林西斜看她一眼,慢慢悠悠道:“来得迟,方能显出我的重要性。” 夏风捂着嘴笑道:“姑娘真会说笑。今儿侯府家宴,替姑娘接风洗尘,姑娘若去迟了,岂不是让人看笑话。” 林西笑道:“我有侯爷撑腰,谁敢笑话我。”话虽这样说,脚下却是加快了步子。 家宴设在紫霞湖东北角的水榭,林西进入榭中,只见栏杆外另放着两张竹案,一个上面设着杯箸酒具,一个上头设着茶筅等各色茶具。 榭中摆着两张红木圆桌,桌边四张六角高几,各色瓜果点心俱全。角落里,摆着几盆冰块。侯府众人均已落坐,正等着她这个姗姗来迟的人。 林西抱赫一笑,由婆子牵引着,坐在了逍遥侯府的边上。 林西环视一圈,见桌上尚有两席空缺,心道居然有比她还迟的人。正狐疑着,却见一双男女,急匆匆的入了水榭。 林西见这两人眼生,正在揣测是何人,却听钱氏冷冷道:“一府的人,只等你们俩,下回早些出门。” 林西一听钱氏这般说话,便知此夫妇二人定是那庶出二爷夫妇,不由的多看了几眼。 却见那李从高二十出头的年纪,长得高挑修长,举止风流,只一双眼睛阴阴的,让人不喜。 二奶奶姜氏,闺名泊静,颇有几分美貌,只身形稍稍瘦弱了些。 姜氏垂首语道:“是媳妇的不是,老爷,夫人见谅。” 钱氏正欲再说,侯爷轻咳一声。道:“都坐下吧。西儿,这是你二舅舅与二舅母,你去行个礼。” 林西起身走至两人跟前,深深福了下去:“二舅舅,二舅母好。” 夫妻俩深看林西一眼,客气的寒喧了几句,让林西归了坐。 一时人已齐全。丫鬟。婆子们开始上菜,斟酒,二十几道菜铺了满满一桌。卖相甚是好看。 林西头一回跟这么多人一道用饭,怕出了洋相,暗下瞧着侯府众人一举一动,虽比不得高府规矩严厉。却也是自有章程,心下大觉无趣。 世人都道食不言。寝不语,然这规矩在林家却只是摆设。老爹平日里摆着脸,一到吃饭时,却总喜欢与他们仨说笑几句。久而久之,林家的饭桌上,热闹非常。 林家往常的一日三餐。俱由林南掌勺,虽无多少技巧可言。胜在用心,吃进嘴里,也觉美味。若是哪天林北心情大好,下厨房一展厨艺,那日的餐桌上,必是你争我抢,一片欢乐。 有道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林西在高府侍候主子用饭时,对餐桌上的规矩知之甚清,又有三个月宫中的经历,故模仿起来驾轻就熟。 林西这般模样落在李英杰眼中,心下又是一番感叹。到底是她的孙女,虽是乡野出身,一言一行却甚有规矩,比着那些个贵族小姐,半分不差。 李英杰念及此,亲自夹了一筷子菜,送到林西的碗里。 林西歪了歪脑袋,黑葡萄一样漂亮的眼睛朝李英杰眨了两眨:“多谢祖父!” 李英杰淡淡一笑,轻声道:“多用些!” 钱氏瞧着这爷孙俩的动静,虽心中微有酸意,还是笑着夹了一筷子菜给林西,道:“今儿这些个菜,都是老爷亲自叮嘱厨师做的,你头一回吃,定要好好尝尝。” 林西何等伶俐,淡淡笑道:“多谢祖母!祖母您也吃。” 钱氏面甜心苦,慈祥道:“真是个好孩子。” 大爷李从德心下一动,举杯笑道:“小西,舅舅是个爽快人,以后只管把这府里当成自个的家,别拘着,常到舅舅院里走动走动,缺什么,下人服侍不周到只管跟舅舅说。” 林西见他一边说话,一边把目光往春夜,夏风身上瞄,心道走动得多了,只怕我那四个季节,早晚成了你的盘中餐。 林西以袖掩唇,咯咯浅笑道:“到时候,大舅舅可别嫌侄女烦不胜烦。” 周顺英眸光如水,流波盈盈,显然午后那一场春色滋润了她久已干涸的心田。她笑道:“傻孩子,你舅舅疼你还不来及,如何会嫌你烦。” “正是,正是!”李从德忙不迭的点头道。 林西忙道:“多谢舅舅,舅母!” 周顺英立马陪笑道:“谢什么,都是一家人,谢来谢去,显得生份。” 久未出声的李凤津,见周氏笑得一脸的谄媚,心下不屑,冷冷的撇过了眼。 三爷李从望放了筷子,朗声道:“父亲,明日儿子想带小西上街转转,替她买些个胭脂水粉,珠钗配饰,也算是儿子的一份心意。” 林西听得心头一动。她正想找个借口出府去瞧一瞧师姐师弟,李从望这么一提议,岂不是…… 不对,这纨绔子弟岂会如此好心,必是想通过她去勾搭师姐。林西恍然大悟,心下便有些犹豫。 李英杰素来最喜么子,见么子这样一说,笑道:“如此甚好,这样才像是做长辈的样。明儿自个到帐房支银子,不拘着什么,但凡小西看中,只管买下来。” 李从望一听这话,心中窃喜,正欲应下,却被旁人截了话。 “父亲,明日我也要上街,我也要买!”李凤津秀眉一挑,嘟着嘴道。 李从望一心想把林西带出府,好正大光明的与林南见上一面,如何能让李凤津坏了她的好事,当下不客气的冷冷道:“你去凑什么热闹,你的那些个胭脂水粉,首饰头面还嫌少吗?” 李凤津一听摔了筷子道:“又不是花的你的银子,你着什么急?” 李从望冷笑道:“你爱怎么使银子,小爷我管不着。明日别跟我就行。” 李凤津在这府中素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来了一个林西,事事处处抢了她的风头。已让她极不为喜,这会子连亲弟弟都嫌弃了她,这让她如何能忍,遂怒道:“你不让我跟,我偏要跟。” 林西心下一动,淡笑道:“小舅舅,别麻烦了。明日你陪着姨母上街吧。我明日想去瞧瞧师姐师弟。父亲去世,这些年多亏了他们照料。祖父,您看……” 李英杰见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朝他看来。心顿是软作一团,如何能不应,遂道:“外头天热,多带几个下人跟着。” 林西喜笑颜开。放在桌下的手,轻轻扯了扯侯爷的袖子。浅笑道:“多谢祖父!” “与祖父还客气什么,来,尝尝这鱼,最是鲜嫩。”李英杰笑眯眯的又替林西夹了一筷子菜。 钱氏瞧着那一筷子菜。心头似吞下了七八只苍蝇般难受,脸上讪讪的。 李从望见好事被搅,咬牙切齿的朝李凤津瞪了一眼。顿时没了食欲中。 李凤津不甘示弱的回瞪了一眼,堵气一般。饮了一大口酒。 李从德夫妇事不关已,高高挂起。李从高夫妇恍若未闻,自顾自饮酒吃菜。 那一桌的几个姨娘,听得主桌动静,支着耳朵凝神静听。听了半晌,未听出什么明堂了,心下各有打量,默默用餐。 一时间,水榭里悄然无声。 …… “小姐,大少爷刚回府,这会正在老爷房里请安。”腊梅 掀了帘子进来,抹了一头汗道。 高鸢尾放下手中的书,面露喜色道:“紫薇,快帮我把那几个荷包拿来,我瞧瞧去。” 腊梅轻声道:“小姐别急,大少爷必会到大小姐院里走一遭,方会回房。去早了,干等着怪没意思的。” 高鸢尾怔了怔,笑道:“无事,咱们一路慢些走,乘乘凉,只怕等不了多久。” …… 相府的夏夜蝉鸣声声,高鸢尾主仆几人提着灯笼,走得不紧不慢。 “四妹这是往哪里去?”一个温柔如玉的声音忽然响起。 “大哥!” 高鸢尾展眉笑道:“正要往大哥房里去,倒是巧了,在这里遇上了。” 高子瞻见她一身粉色亮缎圆领薄褙子,上绣几珠菊花,头身上半分装饰也无,只耳上的水绿翠玉水滴耳环,灵动的贴着面颊。 “找我何事?” 月光在高子瞻身后洒下无数光点,似沁了薄雾,高鸢尾心下微叹道:“几日未见大哥,大哥越发的出挑了。” 高子瞻哑然失笑:“四妹,你半夜三更跑大哥院里,难不成是来夸大哥的?” 高鸢尾嗔看了他一眼,笑道:“妹妹实话实说,刚刚大哥立在月色下,妹妹回首一望,似为自己看见了幻境中的仙影。” “承四妹一夸,大哥无以回报,今日月色明亮,清风徐徐,且让我这个仙影陪四妹走上一走,如何?” “求之不得!”高鸢尾盈盈一笑。 兄弟俩人并肩而行,将行几步,高鸢尾低声道:“大哥,今日可见着人了?” 高子瞻侧目,定定的瞧了她半晌,笑道:“你如何知道?” 高鸢尾静然而言,浅笑道:“我那院里的橙子,最与那林西要好,凡她的事情有丁点的消息,那橙子必打听得清清楚楚。她养病三月已满,今日出宫,此事我早就知道了。” “那你又如何知道我今日出府,必是往那皇宫去?”高子瞻挑眉轻笑。 “秋闺在际,若非重要之事,重要之人,大哥如何肯出府去。大哥可曾忘了当日柴房院门前,那一碗掉落在地的退烧药?”高鸢尾眼波流转。 高子瞻面上看不出异样,眼中却锋芒深邃。 他淡声道:“此事,还有谁知道?”(未完待续) ps:感谢笑笑,环境局开,南极虾仁的粉红票。 感谢daomyy,无风的打赏! 第二百十六回 如玉死了
高鸢尾见大哥声音微有些冷意,忙笑道:“妹妹暗下揣测,无人知道。她与我主仆一场,虽然时日不长,却深得我心。故今夜往大哥院里去,也是想问一问她的近况。” 好个聪慧的四妹! 高子瞻默默半晌,许久才目光清湛道:“未见着人,看到侯府的十几辆马车早早的候在宫门口,辰时三刻宫中才有轿子出来。宫女,内侍几十人,围得密不透风。” 未曾想到那其貌不扬的林西,竟有如此大的来头,高鸢尾心中的万分惊讶,都在早已入骨的淡定下掩的滴水不漏,唇角带着自然而然的浅笑,道:“如此说来,她必是极好的。” 高子瞻颔首道:“看阵杖,应该不差。对了,我还见到了她的一对表亲。” “表亲?” 高鸢尾抬眉道:“我记得她曾与我说过,原以为是假的,未曾想竟然真的有。” 高子瞻想着那一双出尘的人儿,不由感叹道:“四妹,不仅有,而且眩目光华。” “大哥,这话是何意思?” 高子瞻神情中闪过一抹亮色,笑道:“我且问你,你可曾见过林西的真容?” 高鸢尾如实的摇摇头道:“未曾见过,只听下人说起,据说是惊为天人!” 高子瞻点头道:“与你不分仲伯。然最惊讶的并非如此,她的一双亲人,我瞧着,只怕更盛一筹。” 高鸢尾听到“不分仲伯”这四个字已是一惊,再听那“更盛一筹”,眼中惊色更盛。 “既然有亲人……为何……还要卖身进相府?”高鸢尾小心翼翼打量着大哥的脸色,问道。 高子瞻嘴角擒起苦笑:“据说是因为与她爹赌输了赌局。才入了相府。” “赌输了,就卖身为奴?”高鸢尾一脸的不可置信。 高子瞻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叹道:“好了,我知晓的都说与你听了。夜深了,咱们回吧!” 高鸢尾身子一顿,从小到大。大哥的手。素来只落在大姐头上,像这般抚着她的头柔声说话,还是第一回。 高鸢尾眼眶一红。低声道:“大哥……你……是不是……喜欢她?” 声音渐说渐低,到最后已化作了呓语,高子瞻却听得分明。 他剑眉一紧,脸上微微一动。答非所问道:“其实我对她早有所察。” 高鸢尾仰着定定的看了大哥几眼,浅笑以待。 高子瞻见四妹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笑而不语。不由轻叹一声,柔声道:“夜深了,大哥送你回去!” 高鸢尾垂首,黑眸如夜。 那一声叹息她听得分明。也悟得分明。所谓门当户对,不仅仅是门第上的匹配,也指身份上的相符。堂堂相府长孙。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娶一个私生女为正室的,不管这私生女的身份如何高贵。如何不凡。 高鸢尾抬首,大哥如深的目光正朝她看来。兄妹俩对视良久,半晌无语。 高子瞻将人送走,回泰然院,将至院门口,贴身小厮应辰迎了上来,压低了声道:“大少爷,如玉姑娘出事了!” 高子瞻身形一顿。今日他因遇到林家二人,不知何故想起了通房如玉,到底是主仆一场,多少有些个情份,遂命人去打听她如今日子过得如何。 “她怎么了?” “回大少爷,昨日她死了。” “死了?”高子瞻心头震惊。 “回大少爷,小的打听到如玉姑娘进了袁家后,因为人聪明,又有眼色,袁家老太太看中收在房里做了贴身大丫鬟。哪知……” 高子瞻横了他一眼。 应辰咽了口口水,忙道:“哪知与袁家大爷勾搭上了,眉来眼去便有了首尾,只瞒着众人。昨日不知何故,两人在园子里正成好事时,被人逮了个正着。袁家大奶奶一气之下,便命人打了板子。统共就三十板,打完人已经没了气息。” 高子瞻听罢,心里已经大约明白。 一个心高气傲的女子,被卖到别府,自然想找个可依托的人做靠山。袁家富户,家产大房占得大头,遂使了手段将自己的身子送出,谁又知东窗事发,不仅靠山没寻着,反而失了性命。 高子瞻心底一阵恶寒,淡淡道:“念着她侍候我一场,你帮她买副棺材,找个地方埋了罢!” …… 凉风有信,夏月无边,亏我思乡的情绪,好比度日如年。 侯府的第一个晚上,林西看着外头一轮亮月,不可预期的失眠了。 床很大,锦被很软,屋里很凉快,庭院很寂静,一切都是那么的完美无缺,可她偏偏翻来覆去睡不着,侯府众人的面庞似走马灯一样,在眼前闪过。 外头上夜的秋雨,冬雪二人听得里头的动静,点了烛火进来查看,见林西睁着两只滴溜圆的眼睛,半分困意也无,那秋雨不由笑道:“往日姑娘躺在床上,便睡得香甜,今日何故失了眠。” 那冬雪也道:“莫非席间多喝了几杯浓茶?” 林西索性坐了起来,苦笑道:“我认床?” 冬雪拿起椅背上的衣衫,替林西披上,笑道:“姑娘又说玩笑话。姑娘刚入宫里时,睡得昏天黑地的,也从没有认床一说。” 林西被问住了。事实上只要心中无事,她确实是沾了床就睡,比那嗜睡的猪还要快上三分。 林西蹙眉思了思,道:“你们都上床坐,我且问你们,今儿个家宴,可有什么称奇的地方。” 冬雪笑道:“奴婢两人守着院子,没跟姑娘往前头去,不过听春夜,夏风回来一说,到是觉得有几分称奇。” 林西笑得如沐春风:“别愣着。快坐上来,与我说说,何处称奇。” 秋雨,冬雪如何敢上床,只在床沿坐了半个屁股。 那秋雨道:“姑娘可是想问府里的事情?” 林西抚掌笑道:“好巧的心思,我正好奇这个。” 两个季节对视一眼,冬雪嫣然一笑。指尖挽一缕垂在胸前的长发。细语慢言道:“今日姑娘往前头去,奴婢两个便与院里的丫鬟,婆子攀谈。寻着个有趣的人,奴婢去把她唤来!” “噢?” 林西拱起腿,身子趴在腿上,偏首道:“我最喜有趣的人。” 冬雪忙起身。披了件衣裳去了外头,不消片刻。领着一个十来岁左右,身形尚小的青衣小丫鬟进屋来。 “姑娘,这小丫鬟唤名元宝,入府已有一年的时间。颇为机灵,知道的也多,姑娘有什么想问的。不防问她。 元宝二话不说,先跪下朝主子磕了三个头。起身笑道:“老爷吩咐过,姑娘问话,只管答,不必藏着捏着。” 这话一出,林西几个倒是愣了愣。 冬雨拿了张四角圆凳子,放在床前,笑道:“我道你如何这般伶俐,偏往我们身边拱,原是老爷交待的。得了,也别藏着掖着了,把府中之事都与我家姑娘说了罢。” 林西心下感念祖父的苦心,怕她在这府里不知深浅,遂偷偷按下了一枚不起眼的小棋子,供她差遣,一时神思有些恍惚。 “姑娘,不若先说说大爷吧!”元宝坐了半个身位,笑道。 林西敛了心神,笑道:“不急,先喝口水润润嗓。秋雨,替元宝倒盏茶。” 元宝喝了口茶,嗓子清亮道:“我家大爷,旁的倒还好,就是女色上贪了些。除了房时原一妻二妾外,在外头还养着几房外室,最得宠的一房姓薛,唤名莲儿,原是哪个楼里的女妓,因长得娇艳异常,又有一身侍候人的本事,所以迷得大爷神魂颠倒,连府里都不大回来,只在外头与那薛莲儿厮混着,听说那府里的吃穿用度,比着侯府的,还要好上一分。” 大舅舅威武,不仅包小三,还包小四,小五。我擦,这得花多少银子。 林西听得眼睛发亮,问道:“我那贤慧的大舅母难道不管吗?” 元宝笑道:“大奶奶入府这十年,只生下欣姐儿,如何还能挺直了腰板管爷们的事,自然是睁只眼闭只眼。再说那周府,还得指着侯府得了荣华富贵呢!” “噢,这话如何说?”不等林西问,秋雨已先替她问出了口。 “姑娘有所不知,那大奶奶的娘家这几年有些没落了。大奶奶娘家大哥唤名周林,虽说是个书生,却无几分真才实学,后来走了三爷的路子,花了些银子才弄了个官当当。” 林西想到师姐入顺天府大牢一事,遂问道:“可是那原顺天府承大人?” “姑娘说得半分没错。大奶奶的娘家大哥官至顺天府承,后来不知何故被革了职。听说是得罪了咱们三爷。”元宝清脆道。 林西心中清明。师姐是李从望心心念念的人,被李凤津陷害,进了大牢。李从望不敢拿李凤津如何,自然把气出在了大奶奶的娘家兄弟身上。 活了个该,林西暗骂了一声。原本这官就是买来的,这会被摘了官帽倒也不可惜。 林西轻笑道:“大舅舅那两个姨娘是何来路,长得真是漂亮。” 元宝道:“回姑娘,大爷的两个姨娘都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正经小姐。都是因为长得好看,大爷才把人纳进来的。旁的我就不知道了。” 噢,竟是如何! 林西默然。(未完待续) ps:感谢cclucky四票粉红。 感谢redfoxpoppy,爱欣,蓝云的打赏! 从无法码字,到每天几百,一千,两千,包子昨天竟然码了六千字。码完,笑了。 原来任何事情,咬咬牙,总能慢慢的好起来。不夸张的说,包子是看着你们的鼓励才挺起了腰背,才收起了眼泪。 感谢的话不多说,请你们宽容到月底,让包子慢慢攒些稿,下月咱们继续二更。 一定要加油! 一定! 第二百十七回 一查到底 秋雨见元宝说得口干舌躁的,又替她倒了盅温茶。元宝接过温茶,也不客套,一饮而尽。 林西一瞧,心下喜欢,暗道这小丫鬟颇有几分昔日她在相府家做丫鬟的禀性,日后倒是可以摆在身边使唤。 “顺天府承,也是有品阶的官,我那小舅舅竟有此等本事?” 元宝用袖子擦了擦嘴,道:“姑娘有所不知,三爷是这府里最得宠的人,老爷对他百依百顺,不过是个小小的府承,三爷动动嘴皮子,在老爷跟前露几句,老爷自会进宫去求太后。” 怪道那李从望一幅纨绔子弟,有恃无恐的模样,原是祖父纵容出来的啊。 林西笑笑道:“我再问你,姨母她年岁也不小了,为何还待字闺中?” 元宝一听林西问这个,先是捂着嘴偷笑了一会,方才开口道:“姑娘,大小姐这人脾气不大好,所以就耽搁了下来。” 林西见她一副自得其乐的模样,心下也乐了,玩笑道:“你不老实,你定是知道了什么好玩的事,不肯说出来。” 元宝忙道:“姑娘,不是奴婢不说,实在是……罢了,罢了,老爷既然交待了,奴婢也不没什么好怕的。原来府里常有给大小姐说亲的,夫人也替大小姐相看过几回,都是些世家贵族的公子。” “为何没成?”林西暗下潜伏的八卦因子作祟,十分活跃的跑了出来。 “大小姐说,她想找一个既长得好看的,又是高门的,还不能纳妾娶小老婆的。对了,对了,大小姐还特别喜欢书读得好的。。再加上老爷,夫人只得她一个女儿,不勉偏宠了些,宫时的太后也宠着,所以,挑着挑着就这样耽搁了下来。” 林西方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李凤津钟情高子瞻,敢情那高子瞻方方面面的条件,都是为李凤津的另一半量身定做的。 “元宝,今日家宴,这二舅舅夫妇来得迟,去得早,一句话也不说,若不留心,竟似不存在一般,这是为何?” “姑娘有所不知,二爷的生母原是夫人的婢女翡翠,有一年老爷去外头做买卖,夫人怕小厮照料的不妥,便令翡翠一路上侍候着。哪知一年后老爷回来时,那翡翠都快临盆了。” 主子和丫鬟朝夕相处,干柴烈火的,若不做出些天雷勾地火的事,都对不住这么好的机会。 林西心下叹息:“后来又如何了?” “后来夫人就把翡翠抬了姨娘,好衣好饭的照料着。二爷生下来,夫人把二爷带在身边,只当亲子教养。” 林西蹙眉轻叹道:“夫人为人,真是大度啊!” “谁说不是!” 元宝撇着嘴叹道:“谁知道二爷他……将将十多岁的年纪,就调戏夫人房里的丫鬟,还被老爷逮了个正着。” 十多岁?正是疯玩的年龄,毛还没有长齐,这二舅舅居然已情窦初开,对女人产生了兴趣…… 林西笑眯眯问了句:“后来呢?” “后来老爷把二爷打了一通,就不大喜欢二爷了,连带着连翡翠姨娘也厌恶上了。老爷总说龙生龙,凤生凤,丫鬟生的儿子,终究是扶不上抬面的。二爷无人约束,越发的胡作非为了起来,府里但凡有些颜色的丫鬟,都被他弄到了房里。大白天的,就与那些丫鬟……” 元宝到底是小姑娘,说着说着脸便红了。 林西笑道:“我那二舅母姜氏又是何人?” 元宝咬了咬牙,道:“二奶奶娘家父亲官至工部主事,二奶奶是姜家庶出的四小姐。这门亲事是二爷自己看中的,老爷原本嫌弃二奶奶娘家不显,又是个庶出,后来经夫人劝了,才勉强同意。” “这么说来二爷对二奶奶应该是极好的,若不然这些年,房里怎的没有一个姨娘?”冬雪支着下巴沉思道。 元宝撇撇嘴嫌弃道:“新婚那时,倒是好过的,后来时间一长,也就淡了。二爷虽不纳妾,却是一院子的美婢,跟纳妾也没甚区别,不过是过了明路和未过明路之分。姑娘以后少往那院里去。” “这是为何?”林西强下住心下的思虑澎湃了,奇道。 “尽是些女人争风吃醋,乌烟瘴气的。二奶奶没有生养,根本压制不住,也尽着二爷乱来。” 元宝声音轻脆,又说了一大通。 林西见她说得差不多了,遂长长的打了个哈欠,元宝颇有眼色的起身告退。 秋雨从荷花里拿出一两碎银子,递到元宝手中,将人送了出去。 …… “姑娘,时辰不早了,早些安置吧!”秋雨将人送走,折身再进来。 林西托着下巴,笑道:“你们听了,作何感想?” 冬雪刚剪了一截烛心,见林西问话,也忘了将那剪刀放下,便回首道:“姑娘,这府里虽说人少,却也并非清净之地。不过大宅门里,谁家没有几桩糟心的事。” “冬雪说得对!” 秋雨上前扶林西躺下,又替她将被子盖好,笑道:“姑娘是娇客,只管自己开开心心的过日子。且不说姑娘有太后、侯爷护着,便是我们这四个,也能把姑娘护住。姑娘安心睡吧!” 林西一笑点头,目光如水。 冬雪吹灭了烛火,拉着秋雨去了外间,一时间屋里安静下来。 林西一双眼眸在黑暗中,闪着光芒。到底是无间道做得时间长了,竟下意识的想要打听周遭的一切,忘了自己如今已非丫鬟了。林西长叹一口气,阴影啊,俱是人生的阴影。 …… 就在林西感叹的同时,秦国夫人也歪在床上,望着孙子微微轻叹了一声便没了言语,屋里一片静谥,针落可闻。 许久,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 “如此说来,那林西已入了侯府?” 杨帆略沉吟片刻,道:“是的,老太太,而且阵仗还不小。皇宫侍卫一路护送过去,不知内情的,还以为是哪个王爷呢?” “一个私生女的女儿,排场这么大,这李妍搞的什么鬼?” 杨老夫人目色一暗,喃喃自语道:“明日起,远远的派个人盯着。” 杨帆心中为难,打量一番老太太脸色后,撂了衣袍,挨着床沿坐下来,沉声道:“老太太,孙儿为了见到这人,可是花了大把大把的钱,这会子又要……银钱上的事情……” “你放心,亏不了你,一个子都不会让你出!” 杨老夫人冷冷的看了,心中悲凉一片。自己快入土的人,为了这帮不成材的儿孙殚精竭虑,眠思梦想寻找出路,哪知这些人心里只惦记着几个银钱,真真是鼠目寸光啊。 杨帆见老太太语调冰冷,心知自己所言,怕伤了老太太的心,脸色微红遂打岔道:“老太太,这里头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杨老夫人脸色深沉:“一家十八口,居然成了乱坟岗的冤魂,临了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这家人家犯了什么罪,竟落得如死下场?” 杨帆也觉得这事有些匪夷所思,道:“老太太,儿子心下也纳闷,这家人千里迢迢的被接了来,怎么就……而且还是太后的娘家人。” “娘家人?姓什么?” “听说是姓姚!” “姓姚……”杨老夫人沉吟着不说话。 “孙儿记得逍遥侯府原来姓姚,会不会是逍遥侯族里的人?” 杨老夫人缓缓的摇了遥头,只觉得心下有些喘不过气上来:“那贱人把侯府的人当成宝贝,捧在手掌手,岂会平白无故的将人杀死,这里头肯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杨帆虽然已三十多岁的人,胆子却极小,一听老太太说这话,吓得握在膝上的手,不由自主的一松,惊道:“老……太太,这……里头……有……有什么事啊!” 杨老夫人横了他一眼,思了思道:“这里头肯定是有事,至于有什么事……便是该咱们好好打听打听了!” 杨帆只觉头皮发麻:“老太太,我们打听太后的私事,万一被她知道了,会不会……” “你懂什么!” 杨老夫人年岁虽大,中气却足,厉声喝道:“都说富贵显中求,当初若不是我将自个绑了跪倒在太和殿前,岂会有如今的荣华富贵。这李妍如此行事,摆名了有名堂,倘若我们能找出这里头的蹊跷,捏住她的把柄,要圆要方,不都随你的意。” “可是万一……”杨帆踌躇道。 杨老夫人一拍床沿,脸上挂下的皮肉随之动了几动,怒道:“要有个万一,我也是先帝的母乳,她想拿我如何,也得顾忌着天下悠悠之口。祖母老了,还有几年活头,这么掏心掏肺的为了谁。将来得了好处,也是你们得,你这孩子胆子怎么就这么小呢。” 一番话,将杨帆讲得羞愧无比,忙讨好道:“老太太放心,有什么尽管吩咐儿子去做!” 杨老夫人长出一口气,眼睛半敛着,嘴角勾起道:“孩子,这事,咱们得从长计议!” “如何个从长计议法!” 杨老夫人浑浊的眼中迸出精光,一字一句道:“追根溯源,一查到底!”r1152 第二百十八回 逮小狐狸 杨帆眼中一片震惊,低声道:“老太太,从哪里查起?” 杨老夫人将头靠在锦垫上,喃喃道:“这些年,我总觉得那贱人来历不明,除了李英杰外,娘家父母是谁,兄弟几何,都模糊的很。当年我也是因为这个缘由,才不让她跟着先帝。此事,不如先从那姚家十八口人查起,也许顺藤摸瓜,咱们能查出些什么来。” 杨帆似想到了什么,轻声道:“老太太,孙儿以为,李英杰为了那林西,领着禁卫军将相府都围了起来。你说这里头,会不会有什么牵联?” 杨老夫人赞许的看了孙儿一眼,到底是年轻人,脑子就是活络。 “你的意思是,蹊跷在李英杰的私生外孙女林西身上!” 杨帆点点头道:“逍遥侯带禁卫军出京城,是为了这个人,围禁相府也是为了这个人,倘若这姚家十八口进京也是因为这个人,那么……” 杨老夫人心倏地抽紧,素来沉稳的她神情一变,迟疑半晌道:“孙儿,你速速称病不出,暗下打听这两件事。一切费用只管到祖母这儿来支,唯有一点……” 杨帆忙凑近了道:“老太太放心,孙儿必掩人耳目,小心行事!” 祖孙俩对视一眼,均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深意。烛火印着这一老一少的脸,*明明白白的写在上面,明明暗暗,幽幽浅浅! …… 辰时淡薄的日光洒于回廓,似下了道雾。 院子里管事妈妈,各色丫鬟已开始忙碌。 正屋里,林西坐在梳妆台前,强忍着困意。任由身后的人替她梳头插戴珠翠。 “秋雨啊,能不能少戴几支啊,沉的很啊!” 秋雨笑道:“姑娘,已经够少的了,昨儿个咱们进府,姑娘没看到这府里的女眷,头上都好几支珠钗呢。” 林西撑着脑袋。有气无力道:“那是因为他们容颜不够。只能珠钗来凑,像你家姑娘……” “像我家姑娘这样美丽无双,聪明可爱的。自然不用那些俗物来衬。只是咱们才入这府里,总不能给人小瞧了去,该摆的谱也得摆一摆。”秋雨接了话道。 春雨端着铜盘进来,笑道:“秋雨这话说得好。这高门大宅里。以身份论尊卑。姑娘穿戴简单,旁人只以为姑娘内囊空。寒酸,眼里渐渐的就没了姑娘这个主子。府里的各房,也只以为姑娘依付着他们过日子。” “所以太后她老人家便光明正大的将那些个妆奁送进来,好让旁人不敢小觑。”林西笑道。 春阳放下铜盆。走到林西跟前,从桌上挑了支珠钗,递到秋雨手中。笑道:“姑娘聪明!所以啊,咱们不能简省。需得好生戴着。” 林西心头哀号一声,脸色微苦。 怪道那王熙凤出场时头上的凤钗呼之欲出,如此大的阵仗,原是为了震慑旁人。只可惜啊,身后没了靠山,穿的再好,戴的再多也无用。 林西虽然心中叫苦,却也知道四个季节怕她因是私生女的关系,被人小瞧了去,故事事处处都摆出几分架势来,所以也就没脾气的任她们折腾。 …… 侯府与相府一样,对晨昏定省这个彰显孝心的活动,有着极好的传承与发扬。 林西安静的坐在椅子里,接过小丫鬟递来的茶水,轻抿一口,略略环视一眼,便垂下了眼帘。 比起相府众儿孙的守时和严谨,侯府的晨昏定省就显得有些杂乱无章。日头都升得老高了,三位爷并大小姐竟然连个面都没露,只有大奶奶周氏带着一双儿女,及二奶奶姜氏在钱氏跟前说笑。 上梁不正下梁歪,这般情形是不是代表着,她以后也无须早起,只管睡到日上三竿? 林西正心下暗想着,却见总管李峰恭着身子进来,走到钱氏跟前行了礼,笑道:“老爷今日解了禁足,一大早已入宫谢恩。老爷让奴才带话说,让姑娘一切随意,不必拘着。” 钱氏怀里搂着长孙女欣姐儿,听得李峰这样一说,脸上沁出笑意:“哪还需老爷交待,车马早已预备下了。好孩子,你先去吧,你那些个舅舅,姨母眼里都是没规矩的,你不必理会他们。” 林西乐得钱氏有此一说,袅袅上前行礼,朝欣姐儿眨了眨眼睛,遂出了厅堂。 “祖母,我也想出去玩!”欣姐儿稚嫩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傻孩子,外头有什么好玩的。咱们欣姐儿是大家出来的姑娘,就该本本份份的在府里呆着,动不动就往外头跑的,那都是野孩子。” “祖母,什么是野孩子……” “野孩子啊……没爹没妈的,不懂规矩的,那就是野孩子……” 林西身形一顿,目色有些暗沉。 紧随其后的春夜见主子停了脚步,不知是何原因,忙道:“姑娘,出了什么事情?” 林西长吸一口气,笑道:“没事,听到一只苍蝇在耳边嗡嗡的叫。” 春夜笑道:“夫人院里干净的连只虫子也没有,哪来的苍蝇。” 林西转过身,目光落在身后的院落,嘻嘻一笑道:“你自然是听不见的,只有我这耳朵,才能听见。” 春夜凝神静听了片刻,仍是无所得。 林西笑着上前挽住春夜的手,道:“走吧,不过是只苍蝇,也就嗡嗡叫两声罢了,若敢在我眼前飞来飞去,哼,姑娘我一巴掌把它拍死。” 春夜笑道:“哪需姑娘动手,奴婢自会替姑娘赶跑。” …… 醉仙居后花园的廊下,一红一白两个身影相对而坐,一只黑狗百般无癞的仰面躺在地上。 林南捏着一颗棋子,随意往棋盘上一放,眼睛却朝着门的方向,看了几下,叹道:“师弟,你确定小西她,今日能出府?” 林北不答,只皱着眉头道:“师姐,你可否专心些,原本棋艺就差。” 林南恍若未闻,自顾自道:“师弟,万一她不往醉仙居来,径直往林府去,咱们岂不是白白在这里等了?” 林北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修长的手指捻起林南刚刚放下的那颗黑子,略略一思,重新放入一处,方才满意的点点头,将自己手上的白棋落在了棋盘上。 “该你了!” “这么快,又该我了?” 林南回过神,心不在焉的扫了棋盘一眼,又捻起一颗棋子,随手一放,又托腮叹道:“哎啊,侯府到醉仙居也不过短短大半个时辰的路,咱们要不要派人去迎一迎啊?” 林北摇摇头,忽然唤道:“青青!” 话音未落,青青一身紫衣,手中捧了个托盘,上面盛着各色水果,款款而来。 “公子唤我何事?” 林北伸手朝林南一指,笑道:“派个人到路口去瞧瞧,若有侯府的马车,赶紧通报一声。” 青青弯下腰朝林南面上瞧了一眼,笑道:“亏她这会还能奈得下心与你下棋,若换了往常,只怕早冲出去了。” 林北看着棋盘上的棋子,拈一粒白子淡淡一笑道:“还不如我左手跟右手下!” 青青放下托盘,看向林北,笑道:“公子若不嫌弃,青青陪公子下一盘?” 林北垂眼避开她的目光,淡淡道:“不必了,她也应该来了。” 青青眸色瞬间黯淡,随即展颜笑道:“我替公子到前头迎一迎。” “青青,我与你一道去,陪他这个棺材脸下棋,半分意思都没有。”林南嫌弃的朝林北瞪了一眼。 林北恍若未闻,白子啪的落在棋盘上,忽然黑狗东东一个鲤鱼打挺,竖着耳朵盯着某处不动。 林北神情一变,目射异光,笑意浮上嘴角道:“不必了,她来了!” “来了?”林南一声惊呼,人已冲了出去。 “小南,等我一下,我陪你去!”青青大叫, 林北身形未动,低首将棋盘上的黑白两子分开,一一放回棋盒,仿佛天大的事情,都比不得这件事情重要。 半晌,他幽幽叹出口气道:“东东啊,师姐她又被你家主子骗了。” 话音将落,一婀娜的身影不知从何处钻出来,东东一声轻叫,猛的扑了过去。 来人轻巧一闪,嫌弃的看了东东一眼,小手一挥道:“太瘦。养胖了再抱。” 东东显然未曾料到,自己为了主子茶饭不思,到头来还被主子嫌弃,一个未禁住,身子颓然倒地。 来人一声轻笑,猛的把东东搂在怀里,一阵死命搓揉,那东东梳得顺溜的毛发,瞬间由文艺青年变成了摇滚青年。 来人很是满意的看了眼东东的造型,大大咧咧的坐在林北的对面,素手拿起一颗棋子,放在棋盘中央。 林北眼眸始终低垂,也未瞧对面坐上之人是谁,手中的棋子落向另一处。 林西看向棋盘,笑意深深:“师弟,你是如何发现我的,我隐了半天呢?” 林北持子的手一顿,随即落下,笑道:“空气中,有狐狸的味道。” 林西不假思索,在那棋子旁又放下一子,笑道:“师弟,你是属狗的吗?” 林北眼眸深沉,似有光芒闪过,意味深长道:“没错,专门逮小狐狸。”(未完待续) ps:这一章,改了又改,深怕以现在的心境,写不出三林相逢的喜悦。 让期待三人欢乐场面的书友们失望。 你们将就看,包子会努力! 第二百十九回 无人能及 林西美目一转,神情似愉悦又似愤怒:“师弟,好歹我也是你师姐,对待师姐,需得彬彬有礼,像小狐狸这等不雅之称,偶尔称呼一次便罢了,师姐大人有大量,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小师姐,我是你师弟,对待师弟,需得温柔关怀,像狗这等不雅之称,偶尔称呼一次便罢了,我是不会放在心上的。”林北似漫不经心,随口应道。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林西眼眸微眯,突然起身,双手一左一右捏住林北的两个面颊,狠狠的拧了一把,脸上笑意不改道:“师弟,师弟,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越来越可爱了。” 林北白皙的面颊,被捏得骤然变红,方才缓缓抬了眼眸,笑意未改道:“小师姐,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越来越调皮了?” 四目相对,林北心跳漏了一拍。 眼前的林西着挽着飞仙髻,头戴一支翠玉簪子,着天青色衣裳,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 “师弟,你这般盯着我瞧,可是在叹我沉鱼落雁之美,闭月羞花之貌?” 林北无语看向她,目光复杂,似赞叹,又似鄙夷:“我在是看师姐的脸皮是要有多厚,才能说得出这般不要脸的话!” 林西颓然跌坐在椅子上,似深受打击了一般,手无力的落下一子,叹息道:“果然……我拖了师门的后腿……你和师姐都长得那么好看,独独我……哎……冤孽啊!” 林北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林西的身上,神情高深莫测中却带着丝丝浅笑:“小师姐,你……无人能比!” 林西冷哼一声,落子的速度骤然加快。“不要你哄我,等我把你杀得落花流水,你就知道,老子我确实无人能比。” 林北深看了她一眼,笑而不语。 “师弟,最近有没有桃花啊?” …… “好桃花还是烂桃花啊?” …… “要不要我替你参谋参谋?” …… 两人你来我往之间,你问我不应之间。棋子落下大半。 “林西——” 尖叫声伴随着杀气。林南双手插腰,人已袭到跟前。 林西赶紧扔了棋子,一头扑到林南怀里。手抚在屁股上,哎哟哎哟的叫唤上了。 高高举起的手,如何还能再落下去,只轻轻的抚上林西微蓬的头发。 林南泣泪道:“你这个坏东西。你可知道这几个月我替你担了多少心……” 林西伏在师姐怀里,闻着熟悉体香。眼中也落下泪来。三个月来,唯有这一刻,她的心才真正的安稳下来。 “快给师姐好好瞧瞧!” 林南一把拉开林西,上上下下。来来回回的瞧了半天,想着这些日子的提心吊胆,银牙暗咬。抬起手,一记毛粟子甩到了林西的头上。 林西头上吃痛。含泪嗔道:“师姐,好好的打我作甚?要打打他!” 素手指向林北:“我原想给你一个惊喜的,哪知他把你们支走了。” 又一记毛栗子甩到林西头上。 “忘了伤疤好了痛,身子才好便爬高上下;出事也不知给师姐捎个信来;堂堂林家女儿,居然给几个小丫鬟算计……我往日里是如何交待你的……”林南一边数落,一边掉眼泪。 林西垂着脑袋,一句话也不敢回,只用眼角的余光巴巴的望着林北。 林北含笑轻轻一叹。十年间,这一幕他不知已看过多少回。他悄然上前,手落在林西脑袋上婆娑,目光却向林南看去:“师姐,她知道错了。” “师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大人有大量,饶过我这回。下回,你指东,我不往西;你指南,我不往北,什么都听你的!” 林西顺着竹竿往上爬,扯着林南的袖子,忙不迭的点点头:“师姐,我的好师姐……你再生气,可就不美了。” 林南扑哧一声,泪中带笑,嗔道:“能的你!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在师傅跟前,如何交待?” 林西一边告饶,一边哄劝着,五官挤作一堆,手脚并用像个八爪鱼一样死死的缠着林南。, 林南是打舍不得打,骂舍不得骂,三下两下便渐渐消了气。 林北从怀中掏出帕子,递到林南手中,然后微垂目光,把手伸到林西脸上,自然而然的将残泪拭去。一连串的动,似做惯了一般,极为行云流水。 立在一旁的青青看到这一幕,眼中光芒微闪。 骄阳在三人身后洒下无数光点,空气中弥漫着的丝丝缕缕的温情,让这三人周身似统着一圈光晕。那光晕微薄而轻柔,未有一丝多余的空间。 青青看着看着,不由怔怔出神。 …… “青青!” 林西眼角余光看青青立在边上,迅速逃脱师姐的喋喋不休,上前拉住她的手笑道:“青青,好久不见,你越来越好看了。” 青青面色一顿,挣脱林西的手,撂起耳边一缕碎发,朝林南努了努嘴,笑道:“再好看,也比不得你师姐。” 林西抿嘴轻笑,眸光一瞬间明灿夺目:“我师姐,那是天底下最最美,最最美的人儿了。” “好了,别嘴上抹了油,尽说我的好话。” 林南脸上薄施粉黛,一身浅绿色裙装,走到两人中间,嗔看了林西一眼,笑道:“青青,让齐进做几样小西往日最爱吃的菜,就罢在这院里。” 青青心知这三人久未相见,必有一肚子话要说,遂眼波流转,小腰一扭道:“我去盯着,你们只管说话。” “青青,等等。” 林西跑到院门口,从春夜手中拿过一方小锦盒,塞到青青手里。笑眯眯道:“送你的,上回你替师姐出头,说个谢字太简薄,这是我的一点心意,青青你定要收下。” 青青眸光极不在意的扫了一眼林北,玉手抚着锦盒上的雕花,媚笑道:“回头有好东西。只管送我。我来者不拒。” 说罢,扭着腰肢便走。 林西眼中一喜,满脸的趣味与戏谑:“师弟。这么个美人,又识情识趣,怎的还未打动你的芳心。” 林北侧脸斜笑,手毫不犹豫的敲在她脑袋上。淡淡道:“看来师姐打得还不够疼。” “师姐,师弟他打我!”林西疼得龇牙咧嘴。 林南捂嘴笑道:“满嘴的胡言乱语。该打!” 林西诧异的看着两人,一脸的不可置信。何时这二人走到了同一战线,一致把枪口对向她了? 黑狗东东默默的走到林西身前,仰头在林西手上舔了几下。以示安慰。 “小西啊,师弟他其实……” “师姐!” 林北截了话头,淡笑道:“我们……坐下来聊。” 林南收到林北的眼色。想着他事先的交待,一把搂住林西。笑道:“对,对,对,坐下来聊。” 林西狐疑的看了两人一眼,并未往心里去。 …… 春夜见三人坐下,忙上前从熏笼上取了茶壶,为三人斟茶。 林西拉住她的手,笑道:“师姐,师弟,这是春夜,夏风,是太后送我的婢女。” “春夜,夏风?” 林南将视线落在两人身上,轻笑道:“若再有两个唤名秋雨,冬雪的,岂不是更齐全?” 春夜见林南姑娘长眉清眸,玉面珠唇,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仿若空谷佳人,清雅绝世,不由暗暗的叫了声好,上前福道:“回姑娘,秋雨,冬雪二人在家里看院子。” “还真有!”林南吐了吐舌头。 夏风也上前行礼道:“奴婢夏风,给姑娘,公子请安。” 林北目光微凝,太后放四个婢女在小西身边,是心疼她在侯府无人照料,还是安了一双眼睛。 “小西她孤身一人在侯府,还请两位姑娘细心照料,多多担待!” 不冷不热的一句话,令两个在深宫里浸淫过多年的人,心头一凛。眼前的男子只一身家常的灰衫,却相貌英俊,气度非凡。一双微挑的黑眸中藏着一抹惑人的魅力,细看时却又波澜无痕,让人忍不住想再沉溺其中,一探究竟。 春夜到底老成些,闻言神色平静道:“公子不必客气,能侍奉姑娘,是我们做奴婢的福份。” 滴水不露的回答。 林北唇边勾起一丝清冷的笑容,道:“即说是福份,就该好好珍惜。只要你们把小西当真正的主子心疼,旁说是她,便是我们也都会心存感激!” 意有所指的一句话,听得春夜,夏风心绪翻腾,两人不约而同跪倒在地,直把那正凑在一处说话的姐妹俩惊了一跳。 “好好的,这是做什么?”林西蹙眉问道。 春夜忙道:“奴婢想请南姑娘和北公子放心,我们对姑娘必忠心耿耿,绝不会生二心。” 林北含笑起身,手轻轻一拂,两人不自觉的便站了起来。待她们站稳,林北俯身作揖,徐徐道:“如此,我便将小师姐交与你们!” 春夜,夏风大惊失色,连呼不敢,红着脸逃也似的离去了。 …… 林西待人离开,方才笑道:“师弟,你瞧瞧你,把人吓跑了!” 林北深看她一眼,正色道:“都说一入侯门深似海,你虽然聪慧,却是初来乍道,有她们几个在身边帮衬着,日子会好过些。” 此言一出,林西忡怔。(未完待续) ps:感谢我家太后,凉白开,没钱买花戴,秦津的粉红票。谢谢你们从蒋四跟到极品。 感谢无风蓝云,ureshii的打赏。 第二百二十回 高相的怀疑 林西唇色微微抽动了下,咧嘴笑道:“师弟,如今我的身份可不比在相府,好歹也算是个主子,谁敢欺我?” 林北瞧都未瞧她,冷笑道:“你不过是个外头的,如今得了太后,侯爷的宠,难勉成了旁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别人不敢说,那李凤津岂是个心胸宽阔的。” 林西闭了闭眼睛,随即睁开,一改往日嬉笑之色道:“她便是不来找我,我也是要找她的,欺我师姐,令她身陷囫囵,我岂能让她好过。” “哎啊,谁又打我!”林西头上吃痛,惨号一声。 “能的你?” 林南愤懑道:“少给我惹事生非。老老实实在侯府呆个一两年,好好的帮师娘尽尽孝道。完事了早点滚回家,没的让人一颗心总记挂着。” 林西挨了揍,哼都不敢哼出声,忙陪笑道:“师姐,好师姐,你放心,我见了她饶道而走,这总行了吧。” 林南见林西的态度还算诚恳,颇有悔改之意,方才收了怒色,将剥好的桔子塞到她手中。 林西低下头,盯着师姐白玉般的盈盈脸庞,笑得一脸的讨好。 林南如何能真怒,抚着师妹的手,细细说起各自身边的琐事。两人久未见面,只三言两句,便好得似一个人是的。你往我嘴里塞一瓣桔子,我往你嘴里塞一片甜瓜。 林北含笑看着她俩,修长的手指捻起棋子,似在考虑下一步该如何走,又像是在凝神静听,一如往昔那般,默默守护。 …… 莘国,长门宫。 李太后打扮得雍容华贵,嘴角微微勾起,一丝浅浅的笑意从眼角溢出。 “今日把相爷请来,哀家也不拐弯抹脚,只想问一下,贵府大少爷的婚事。” 高则诚闻言,目中光芒闪过。算算日子,今日是那逍遥侯解禁足之日。下朝后,太后借口商议国家大事,把他留住,那时他心头便已明白大半。 果不其然,他前脚刚入长门宫,后脚逍遥侯已随之而入。两人打了个照面,各自按步就坐。 高则诚微微一笑,起身回话道:“回太后,犬子婚事尚未定夺,正在……相看着。” “还在相看啊!”李太后拖了长长的调子,眼角余光向逍遥侯看去。 李英杰会意,忙起身道:“高相,上回府中设宴,我那不成器的女儿口出狂言,还请相爷不必放在心上。” 高则诚口气淡然道:“贵府小姐天真活泼,却是性情中人。” 李太后心下一叹,事情果然是不成了的。这世上形容女子,无非用温柔贤良,聪明伶俐,知书识礼,平和恭顺等词,这性情中人四字,已是相府给了侯府极大的脸面。 李英杰心下早知,相府必不会娶女儿李凤津为妻,听这话倒也不觉意外,脸上半分诧异之色也无,笑道:“多谢高相夸奖。还有一事,高相需受我这一拜。当日我带人入高府寻人,高相宽宏大量,允我四下查看,这份恩情铭记在心,深不感忘。” 李太后笑道:“侯爷这一声谢,太过简薄,依哀家的意思,需得设了宴席,掷重其事的谢一谢,方是正理。” 高则诚想着这些日子心头的疑虑,摆手道:“小事而已,不足挂齿。侯爷寻得亲人,可喜可贺。有句话,不知当不当问?” “高相请讲!” “侯府外孙女,瞒了身份,遮了真容入相府,不知所谓何事!”高则诚索性将话挑开。 不等李英杰回话,太后轻咳一声道:“这话我已替相爷问过那孩子。孩子说她与父亲赌输了赌约,不得已卖身进相府。因长相灵秀,遂用面皮遮了真容。哀家猜测,那孩子的父亲原是江湖人士,许是年轻时曾结下过什么梁子,怕他过世后,有人寻仇,遂用打赌的方式,令其往相府避世。” 高则诚心中一动,这话听着,似乎合乎逻辑,只是这其中有几分真意,未尽可知,遂淡笑道:“原是如此。” 李太后目光悠悠,笑道:“当日相府一把火,不知相爷查清与否?那孩子与我说,她差一点,便命丧大火之中。” 高则诚不知太后何故问起这事,细思之下,不禁暗暗有几分惊心,遂笑道:“回太后,当日大火,原是府中几个贱婢嫉妒林西所为。那几个贱婢其中一个已得了报应,命丧火海,另几个都已发卖了出去。” 李太后目光骤然变冷,淡淡道:“小小贱婢,就有胆子敢杀人放火,相爷还需约束着府中的奴仆才是。” 高则诚目光深邃的看了身侧的逍遥侯。 那林西不过是侯爷在外头的私生孙女,也并非什么重要之人,奇怪的是太后不仅将她留住宫中三个月,此番问话,似有替她出头的意思,这其中颇有几分匪夷所思。 “太后放心,臣定会约束府中奴仆。” 不等太后答话,高则诚语有深意道:“俗话说得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孩子遭此一难,偏入了太后的青眼,真是应了这俗话。” 李英杰一听,心跳漏了几拍,暗道必是太后护得太过,惹得高相起了疑心,忙掩饰道:“这孩子的祖母若是在天有灵,知道太后如此照拂她的后人,定会欣慰当年她与太后的手帕之交。” 李太后何等人也,一听李英杰这话,顿时打了个机灵。 眼前所立之人,并非等闲之辈,乃是一国之相,先帝钦定唯一之辅佐大臣。此人年纪轻轻高居相位,最善察言观色,以微见著。倘若自己一个不察,露了蛛丝马迹,那…… 李太后心中一动,忙顺着侯爷的话道:“哀家与她交好一场,原以为……哪知道……罢了罢了,往事不必再提,侯爷需好好看顾好她的后人,方对得起她当年的一片情谊。” 原是如此!高则诚微疑的目光,瞬间清明。 李英杰见状,长出一气,拖着微胖的身子,跪下谢恩道:“臣谨尊太后懿旨。” …… “师姐,你是说二丫她如今在咱们家?”林西红唇微启,眼中惊色一片。 林南脸露嬉笑,下巴朝林北抬了抬,道:“送走了又跑回来了,非要跟在师弟身边,说做个粗使丫鬟也使得。” 林西斜乜着眼,不住的去瞧林北,慢慢的伸出手,指尖划过他的眉心,摇头叹息道:“妖孽啊妖孽,师弟,又一个良家女子,沦落到你的手里。” 微凉的手指带着细腻的触感,不经意的在皮肤上划过,林北捻着棋子的手微微一顿,笑道:“当着十二娘和铁蛋的面,已把话说清楚。若不然,无论如何也是不敢把人留下的。” 林西托着腮,意味深长感叹道:“啧啧啧,正所谓近水楼抬先得月,师弟啊,你这朵桃花风姿绝世,可得悠着些。” 林北眼中闪过光芒,浅笑道:“小师姐在担心什么?” 呃! 林西悚然一惊。对啊,她在担心什么?真是咸吃箩卜淡操心,人家瓜田李礼,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关她毛事。 像她这种唯恐天下不乱,爱听诽闻八卦的人,且有深厚定力的人,就算这两人脱光了妖精打架,被她撞见了,也应该道一声“继续,继续”,然后学着师姐的模样,搬张小板凳,观而不语。事后才稍作点评,方显色女本性。 林西甩甩头,笑道:“二丫那个哭功,我是怕你到最后,在她眼泪的纷飞中,举了的白旗。” 林北嘴角高高上扬,定定的看了林西两秒。 我擦,林西浑身一颤。 这厮何止是妖孽,简直是祸害。一双桃花眼放电的功夫,简单无人能比,林西又甩甩头,心道好在她是见过世面的人,若不然,把持不住,还不嗷嗷的扑上去。 林北如愿的见到了,那双黑色眼睛中的波澜,唇边浮现一丝淡笑,淡得有若天际那一缕浮烟,若不细看,几若无。 林南未曾察觉到两人的神色,自顾自道:“今儿在这里用罢用,就径直往家里去,十二娘念叨你很久了,顺便看看你自个的院子,我与师弟可是费了一番苦心。” 林西喟然而叹道:“这得花多少银子啊?师弟,你没去卖血吧?” 林北目光落在她托腮的手上,深吸一口气道:“尚且不必,以后便不好说了。” 林西闻言,秀眉一挑,笑眯眯的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往林北跟前一送。 “这里是十万两,为了不让师弟卖血养活一家人,我就大方的作点贡献。” 十万两? 林南倒吸一口凉气,抢过银票数了数,惊道:“你哪来的银子?” 林西抿唇一笑,如同孩童偷吃了糖果,乐滋滋道:“是侯爷给的,说是这些年让我受委屈了,给点私房钱弥补弥补。我放着也是无用,倒不如让师弟打理,将来也好让师姐的嫁妆丰厚些。” “逍遥侯,好大的手笔!” 林南感叹:“一出手,就是十万两,小西啊,这般看来,他应该是对你不错的。” “何止不错,简单就是好!” 林西叹道:“吃穿用度,丫鬟婆子,俱是最好。好得连我自己都有些诧异。毕竟,我不过是他私生女的女儿,怎么说也是隔了辈的。不过至少说明一点,当年他与我的外祖母啊,只怕是爱得死去活来,山崩地裂。” “除了侯爷,府中其它人待你如何?”林北眼底深藏着一道不可叙说的暗涌,一针见血道。r1152 第二百二十一回 狐狸味道 林北问道追认其它人待林西如何。 林西挺了挺胸,威风凛凛道:“必须是好啊,祖父他老人家罩着的人,谁敢给脸色瞧。” 林北眼风从她高挺的胸上扫过,柔声道:“当面不敢给脸色瞧,背后呢?” 林西眼露鄙夷:“师弟,我顾着面子不在人前放屁,背后偷偷放了一个,难不成还会跑到人前大声嚷嚷。” “粗俗!” 林北微微皱眉,淡淡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别忘了你挨过的那三十记板子。” 林西陡然泄了气,默然了半晌,幽幽道:“说起那三十记板子,我倒未曾想是如玉,山秀暗下记恨我。我素来与她们无瓜葛的。” 林北微微扬眉,想着这丫头最是心软,如玉已死一事也不必与她说,遂轻道:“不修红尘哪里能修禅机,天下大道三千,唯有人道最难修。他人的心思,何必思虑太过,反累了自己。” 林西不由眼睛一亮,笑道:“师弟,你可以啊,数日不见,连说话都牛叉了许多,谁跟学的?” “师妹,师弟他……” “师姐!我来说罢!”林北迅速打断道。 林西狐疑的看着这两人,老神在在道:“快说,瞒着我做了什么坏事,是不是他勾引了哪家大户人家的小姐?” 林北贝齿轻咬唇畔,笑意漾在脸上,道:“小师姐,我入了静王一脉!” 似一道闷雷在林西耳边炸起,林西嘴角的笑意一点点逝去。 林北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把事情的来胧去脉略略说了一遍,末了又道:“所以,就算小师姐好了伤疤忘了痛,心一软,被人算计了去。我也护得住你。” 林西听罢,眸光一闪,脸上浮起浅笑:“小师弟,这以说来,老爹他……也是知道那静王的身份的?” 剥开重重云雾,回归最本质的问题,林北未曾想到她有此一问,目光柔和道:“确实知道。” “此事,只你和老爹知道,为何不与我和师姐说?”林西难眼光紧紧盯住他,带着难测的光。 “是啊,是啊,师傅他老人家,为什么瞒着我们?”林南后知后觉。 果然她比师姐难糊弄。 林北浅浅而笑道:“师傅生前,救过的人不计其数,何时都曾与你们说过。那静王不过是其中之一,师傅根本未放在心上。至于我,也是上回外出巡铺子时偶遇。他正好膝下无子,我正想着救你小师姐,就这样两相一凑,便凑到了一块。” 林西似不相信,上下看着他。 林北目光坦然,含笑任由她看。 看了半晌,林西一笑而道:“师弟,如何这空气中弥漫着修道成仙的狐狸味道,师弟,你忒不老实。” 林北清冷的波光有剎那的柔和,十年了,她到底是在他身上用了心的。 “小师姐的鼻子,莫非是东东做的?” 黑狗东东被点了名,迅速抬起头,一脸的莫名其妙。 林西揉了揉它的脑袋,盯着林北哼哼道:“师弟啊,我如何觉着你和老爹似有事情瞒着我们,老爹他临终前,不留我这个亲生女儿在身边,偏偏拉着你说话,这有违人性啊?” 有违人性? 林北哑然失笑:“那是因为师傅他觉着你们,一个头脑简单,一个功夫蹩脚,不堪重任,故养家护家的重担交在了我这个唯一的男人手里。” “谁头脑简单?”林南拍案而起。 “师姐,他其实是在说你笨!”林西翻了个白眼,乐得火上浇油。 “敢说我笨,你眼里还有没有师姐?”林南撂起衣袖,露出白玉般的一截胳膊。 林北目光别有深意的扫向林西,求饶道:“师姐不必放在眼里,只需放在心里。我是咱们家唯一的男子,这个重任当由我来挑。” 林西一愣,神色有一刹那的恍惚,还未缓过来,却听青青的声音一声急似一声的响起。 “小南,小西,公子!” 林西一听这称呼,便皱眉,凑到林北耳边低语道:“凭什么她唤我们是小南,小西,唤你便是公子,是何道理?” 长而翘的睫毛在眼前扑闪,林北不由微微一笑道:“或许,因为,可能是……这一身粗布衣衫,掩不住我绝代的风姿。” 林西作呕吐状。 “高家大少爷带着崔家的少爷来了。” “啊,这货跑来作什么?”林西闻言不由秀眉高挑。 “说是想见你一面!” “见我,为何要见我?他如何知道我在这里?” 青青双手一摊,表示她也是二丈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林南美目朝林北扫了一眼,笑道:“师妹,忘了与你说,昨日我们在皇宫前迎你出来,也遇见了他!” “不见!”林西想都不想,大手一挥。想着自己隐藏了四年的真容,居然被高子瞻这头猪给瞧去,林西恨得牙直咬咬。 “师姐说不见,就不见,青青,你去回话。”林南乐得林西不与崔,高两家人打交待。 青青粉脸浮上愁色:“小南,小西,他们说,若不见,就等着。” “哎啊,居然敢威胁我家小西,姑奶奶拿把刀砍过去。”林南脸色一沉。 “师姐!” 林北拦住,目光看向林西:“见见吧,看看他们有什么要说的?” 林西一脸的不乐意:“为毛要见啊,我还要跟师姐好好说话呢?” 林北笑道:“把人打发了,才能好好说话。”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茬?”林西老神在在的朝林北抛了个媚眼。 …… “大少爷,表少爷,两位少爷好。不知两位少爷找我,有何要事?”林西瞧着眼前两位帅哥,笑盈盈的行了个礼。 高子瞻一见林西这架势,脸上笑意淡淡。一晃三月未见,脸色粉里透红,比着那日柴房一夜,不可同日语。 崔瑾辰如何敢受林西的礼,忙笑道:“不说早跟你说过了吗,唤我瑾辰,多谢你在太后跟前替我美言,若不然,今日我也出不得宫来。” 林西挤了挤眼睛,笑道:“你都只差爬城墙了,我如何不能顺遂了你的心愿。” 崔瑾辰想着那一夜,两人隔着高高的宫墙,互传消息,不由笑道:“你是如何说动那老妖婆的?” 老妖婆? 林西哑然失笑,世家公子被逼到这个份上,‘不出恶言’这四个字,已然成了摆设。 林西笑了笑道:“我只与太后老人家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崔瑾辰奇道。 “我说‘太后啊,崔公子老闷在皇宫里,会憋坏的,适当的到宫外头转转,有益身心健康!”林西一语双关,说罢自己捂嘴暗笑。 高子瞻见她笑得如同孩童偷吃了一枚糖果般,乐陶陶,喜滋滋,醉在其中,不自觉的嘴角扶上笑意。没了那张面皮遮脸,眉眼间那抹亮色,凭添几丝俏皮。 崔瑾辰愣了愣,忽然手指着林西哈哈大笑道:“林西啊林西,我就知道你,是个有意思的,你果然有点意思。” 林西挑了挑眉头,心下哼哼道,表少爷,什么叫有点意思,我很有意思好不好。 “瑾辰,我帮了你的忙,有没有好处啊?” 崔瑾辰一愣,大度道:“你想要什么好处,只管说话。” 林西眼眸轻转,笑道:“嗯,想当初你动不动就让我跪,动不动就发火,这好处,我是不是应该要得大些?” 崔瑾辰最怕林西提起那一茬,忙笑道:“我那是有眼不识泰山,你只管说来,我绝无二话。” 林西煞有其事的思了思,笑道:“先欠着,回头想好了再说。” “放心,但凡我有,但凡我能,必让你遂了心愿。”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成交!”林西莞尔一笑。 高子瞻见林西泛着莹光的脸,一顰一笑都极为生动,心下波澜又起,开言道:“身子如何了?” 林西看着他,然后眼珠一转,似笑非笑道:“多谢大少爷关心,已无大碍。” 疏离之色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高子瞻放柔了声音道:“那日,并非我故意揭的面皮,实在是……” 我擦了个擦。昨日之事不可愁,今日之事不可忧。 大少爷,姑娘我大人有大量,不欲再提及往事,大家见个面,点个头,笑一笑,就算相互扯平了。你却非要把这层遮羞布扯开,让我这弱小的心脏,重又回忆了一番不堪往事,敢问这是何居心。 林西不等他说完,忙截了话道:“大少爷,过去的事,就不必再提了。” 这丫头心里还记恨着呢,颇像她的个性。 高子瞻眸底盛满笑意,道:“即不必再提,必是原谅我了。如此也唤我了声子瞻吧!” 子瞻,我还子曰呢! 林西心下不悦,客套道:“这个……叫习惯了,一下子改口有些难。” “没关系,以后慢慢就习惯了。” 以后?慢慢? 我亲爱的大少爷,你是打算与我细水长流,还是怎的?咱们出了这个门,你往左,我往右,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井水不犯河水,最好一辈子老子不相往来。 林西想着高子瞻的通房如玉,如此心狠手辣,心下便打了个寒颤,脸上淡淡道:“不敢当!” 高子瞻紧抿双唇,看着她良久。r1152 第二百二十二回 调戏的是皇帝 高子瞻紧抿双唇,看着她良久,然后微微一叹,语意萧索道:“如玉之事,我确实不知,你若怪我,我也不怨。如今她已受了惩罚,也算是替你出了一口气。” 林西这三个月来,虽然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将病养好,然不代表她不知高府诸事。 高相爷把陷害她一事之人,统统发卖了出去,如玉不过是换了个地方为奴,说不定凭她的姿色,再过几月,便又成了哪位少爷的床伴,又过上滋润的小日子。 想至此,她冷冷道:“山秀害人不成,反累自己,倒也算是罪有应得。那如玉明明是主谋,却未曾伤筋动骨,我挨了板子倒也罢了,万一荷花没将我救起,命丧火海,你们又打算将她如何?” 高子瞻灼灼凝视着她,一字一句道:“自是一命抵一命!如玉她,已经被新主子活活打死了。” 林西未曾想他能说出这样的话,更未料到美艳温柔的如玉姑娘如此命短,居然与世长存了,抬头直视他的目光,蓦然心头一颤,半晌无语。 高子瞻从怀中掏出一只荷包,做工精致:“这是荷花要我带给你的,她如今是我的贴身大丫鬟。她说这上头的绣样,她还未曾教会你,只怕日后也不会有机会了,所以让我给你,留作个念想。” 一说起荷花,林西听脸色动容,一把夺过高子瞻手中的荷包,哼哼道:“什么叫日后再也不会有机会了,明日我便让人将她赎出来,当好姐妹一般看待。” 高子瞻见她尚有几分孩子气,不由笑道:“荷花是我母亲的人。这辈子,只会留在高府。” 林西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想都未想,便从手上褪下一只翠镯,用帕子包好了,递到高子瞻手中,咬牙切齿道:“这是我给她的,让她务必收下,等我得空了,我亲自上门道谢。你好好待她,咱们过去的帐一笔勾消,若不然……哼!” 高子瞻捏着手中尚有余温的帕子,唇际露出一丝飘忽的浅笑。幸好他来之前,把林西的脾性暗下摸了个透,知道打出荷花这张温情牌,她必定会顾念着救命恩人,不与自己为难。 高子瞻笑道:“凭她的脾气,我堂堂相府大少爷如何敢待慢。” “扑哧” “扑哧” 崔瑾辰,林西同时笑出声来。 “想当初我住进高府的头一个晚上,夜里口渴,想要喝茶,她往我床前一站,并非她脸上的疤痕吓了我一跳,实在是那一脸的正气,衬得我,像是个猥琐小人一样,实在无法侧目。” 林西深有同感道:“荷花姐姐一身浩然正气,确实可以斩妖除魔,吾辈小人,除了徒生愧疚感外,也只有顶礼拜膜。” 高子瞻见林西笑了,暗下长松一口气,道:“如今你们两个,都已解脱,唯有我还日日看着,二位,可愿意掬一把同情泪给在下!” 林西嗔看他一眼道:“鬼才同情你。你若不要,只管放手,我还巴不得呢!” “罢了,罢了,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我那院里鬼魅众多,且让她帮我降妖除魔罢!”高子瞻双手一摊,玩笑道。 林西极少见高子瞻笑,像这般笑得眼底都能涌出欢愉浪花儿的景象,更是少之又少。她打了个激灵,心道祸水就是祸水,连笑都笑得这般魅惑众生,怪不得妖魔鬼怪围绕。 咦,奇怪。自己刚刚不是还对他一肚子的怨恨,怎的三言两语,便化干戈为玉帛了。莫非,也是被那厮魅惑了。 林西百思不得其解。 …… 林南一把将手里的纸揉作一团,往地上一扔,神色有些慌张,顾左右而言他。 “师……师弟,小西进去小半个时辰了,你怎的也不急,万一那高子瞻……” 林北看了眼纸团,唤了声:“师姐,若给人看到,大不敬之罪!” “罪你个头,不许说这个。说你和小西的事。”林南气骂道。 林北拿起茶盏将杯子倒满,递到她手上道:“她如今年岁尚小,多看看,多接触接触旁人,也是好事。” “我看那高子瞻看她的眼神,绝非一般,万一她被拐跑了,你到时候可别找我哭。”林南没好气的接过茶盏,一饮而尽。 林北思绪有几分恍惚,似想到了什么,慢慢的一双桃花眼中闪过光芒,落在林南的脸上。 “师姐,你放心。我不会让她跑远的。倒是你,怎的就惹上了莘国的皇帝,万一他把你召进宫,师弟是拦好,还是不拦好?”林北指了指地上的纸团。 林南秀眉紧蹙,支着脑袋想了半天,猛然起身。 “莫非是他?” “他?哪个他?”林北追问。 林南面露难色,神情头一回显得有些扭捏。 “师姐,你若不说,我可帮不了你。” 林南吱吱唔唔了半天,方才把事情合盘托出。林北听罢,先是愣了半响,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什么事,竟惹得公子如此大笑!”门被推开,青青扭着杨柳细腰闪身进来。 林北见是她,敛了笑意道:“你自个问她。” 林南一把扯住青青的手,道:“你可还记得有一回,我说我的簪子丢掉的那一回,哎啊,就是那个李从望来看你,结果你房里还有人。” 青青很是作了一番回忆,方记起那事,笑道:“可是那天有个小厮跟你一道,躲进了我床底下。” 林南一拍额头,懊恼道:“青青啊,那人可不是小厮?” “不是小厮,那是谁?” “那人是——当今天子。” “当今天子也上万花楼来找乐子,莫非那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还满足不了他?” 青青脸上带着不屑的冷笑,神情并不惊讶,顺嘴说道。话音刚落,却听得“啊”的一声。 “小南,我想起来了,你说你将那人压在身下,调戏的一把,莫非……莫非……你调戏的是……皇帝!” 皇帝二字一出,林南掩面而叹:“别提了,我若知道他是皇帝,便是打死我也不敢那样做。” 青青显然未从此事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喃喃自语道:“小南啊,你的胆子……忒大了些啊,连皇帝都敢调戏。” 林南干笑了两声,委屈道:“打扮成那样,谁知道他是皇帝还是太监。再者说了,哪有堂堂天子钻床底下的?” “问题是,皇帝如今看中你了,你打算如何办?” 林北端着茶盅幽幽道:“那支惹得你们俩下了大牢的白玉簪子,真正的主人,是皇帝。” “什么,皇帝看上小南了?”青青脸色一变,失声惊叫。 林南弯腰,捡起地上团成一团的纸,展开来放在桌上:“青青,你文采好,你帮我看看,这话是个什么意思?”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青青沉吟半晌,轻叹道:“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小南,他只写上句,未写下句,不过意思尽在其中。他……确实是看上你了。这信可是那崔家三少爷带来的?” 林北见青青的目光向他看来,微微颔首以作回答。 青青捏着那张薄薄的纸,垂首不语。 林南哀号一声,颓然伏倒在桌子上,眸中泛起波光。用小西的话说,这世道也忒诡异了些。谁能料到她南姑娘百年难得调戏人一次,居然调戏出个皇帝来。 不是她不明白,而是这世道变化太快啊! …… 林西打发走了两人,忙跑到师姐跟前报道,一推门上,却见师姐一脸的无精打采。 “师姐她这是怎么了,怎的一个转身不见,便成了这副模样,师弟,是不是你欺负她了?” 林南白了她一眼,冷哼道:“除了你,还有谁?” “我?”林西诧异。 “好不容易才出来一趟,结果不陪着我们好好说说话,反去陪那那些个公子啊,少爷的,你心里头还有没有师姐。”林南语气不善。 林西闻言不由拿目光去瞧林北。师弟,师姐她青春期还在,照例不会更年期这么快就来的,什么情况? 林北桃花眼眨了两下,以作回答。 林西秀眉紧蹙,这厮眨两下眼睛算是个什么鬼意思,莫非眼睛抽抽了? 林西腆着脸凑到林南跟前,陪笑道:“我不仅眼里有师姐,心里也有师姐,身心俱有,这样够不够?” “贫的你!” 林南一巴掌打在林西身上,气笑着将纸往她身上一扔,道:“你瞧瞧?” 林西只轻轻一眼,便知道这情书出自新帝之手,由崔瑾辰这个通讯员带来,她思了思道:“这事,我正要与你说。” “那还不快说!” 林西轻咳一声,拿起师姐跟前的茶盏,轻啜一口,侧手放下,笑眯眯道:“师姐,这些个酸诗,你若想听,你若爱听,师妹我洋洋洒洒的可以写出近百篇,当不得真。” “你的意思是……” “泪湿罗巾梦不成,夜深前殿按歌声,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熏笼坐到明。可怜红颜总薄命,最是无情帝王家。” 林西装模作样的吟了首酸诗,又叹了口气道:“师姐,那人是皇帝,九五之尊,天底下最最富贵的人,这样的人,注定了后宫佳丽三千,注定了左拥右报,享齐人之福。师姐如今花开正艳,他求之不得,日后年岁一长,容颜一衰,他还不把你当块抹布一般,弃之一旁。所以,师妹觉得,并非良配,师弟,你觉得呢?”r1152 第二百二十三回 动了心? 林西桌下踢踢林北,挤了挤眼睛。 林北不动声色的躲开,面带浅笑,目光平视林南道:“师姐,我还是那句话,你若喜欢,贩夫走卒也可下嫁;你若不喜欢,便是帝王将相,也无须放在眼中。” 这叫什么话,模梭两可,中庸之道,一点建设性意见也没有。 林西不悦道:“师姐,你想想,不过是一面之缘,这人连你的生辰八字,脾气性子都不知道,便对你念念不忘,可见是为你美色所诱。这样的人,哪天眼跟前来了个更漂亮的,岂不是又会对旁人念念不忘。” “这……也不能一概而论,凡事总有特例,也有人十年八年来,只钟情一人。”林北扫了林西一眼,柔声道。 林西拍案而起:“哪个人这么傻蛋?师姐,你别听师弟的,男人靠得住,母猪都上树,更何况是皇帝。师姐,你可另忘了,庄子上还有铁蛋他们三人呢,你到底喜欢哪一个,直说了,总不能老拖着。” 林西的脸距林北几寸远,隔着这几寸之距瞧过去,那脸上的不屑,眼中的冷嘲瞧得清清楚楚。 林北有一丝的恍惚,这笑语嫣嫣的小师姐真的是那朝夕相入的人儿吗,为何觉得既熟悉又陌生。这些个论调从何而来? 林西见这两人盯着她瞧,不知觉的摸了一把脸,道:“作什么这样看我,难不成我美的,脸上开出了花?” 林北别过脸去,微微皱了皱眉。 林南微微叹了口气,不置一词。这两个小祖宗,一个糊涂。一个闷不吭声,也不知道哪天才能修成正果。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林北不易察觉的皱了一下眉头,林西瞧得分明,心里咯噔一下:“师姐,莫非他们之中,你一个都不喜欢?” “这……我也说不好。我看到他们,就跟看到小北一样。只把他们当作弟弟。哥哥。”林南幽幽道。 完了! 林西心下一声惨呼。铁蛋哥,求财哥,老二哥。正所谓落花有意随流水,无奈流水无意恋落花,你们这么多年来的心心念念,只怕要落空了。 “我早与他们暗示过了。可他们说愿意等,我也拿他们没有办法。” 林西抚额长叹:“师姐啊。师姐,莫非,你真的喜欢那皇帝。” “我何时说过我喜欢皇帝?”林南脸一沉,怒止相斥。 林西头疼:“你不喜欢皇帝。那你愁什么愁啊,拒绝了不就得了。我去替你跟皇帝说。” “小师姐!” 林北轻声唤道:“这事不急,且放几天。让师姐好好想清楚再说。” 林西见林南愁眉不展,忙笑道:“不急。不急。师姐,不就是皇帝给你写了封情书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师姐你愿意搭理就搭理,不愿意搭理,就不搭理,愁什么?回头我与师弟,必定给你找个称心如意郎君,和和美美的过一辈子。” 林南素来不是那悲秋伤月的,一听此言,只觉得眼前一亮,朗声道:“此事先不谈,我且问你,高府大少爷算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林西只觉莫名其妙:“我因他差点失了性命,他自然心中愧疚,与我来说几句好话。” “你难道看不出来?”林南追问。 “看出什么?林西端起茶盅道。 “没看出来他喜欢你?” 扑哧一声,林西刚入口的茶,尽数喷了林北一身。 林北眼中闪过一丝波光,掏出帕子,先替她擦了擦嘴角,方才轻轻掸去身上的水渍。 林西受了惊吓,半分未曾在意:“师姐,你别开玩笑了。他注意我,是因为我在相府露了马脚,他一心想让我现了原形。” “当真?”林南挑眉。 “千真万确。” 林西眼神坦荡,一脸笃定:“当初,我的面具就是他撕了的。” 林北面带浅笑道:“师姐,小西她说是,便一定就是。” 林南不可思议的抬头看向林北,后者微微摇了摇头,一双黑眸,幽幽深深看不到底。 …… 一个时辰后,林西站在林府朱红色的大门口,瞧着左右两只气宇轩昂的石狮子,看向林北的目光,带了几分探究。 林北拍拍她的脑袋,低声道:“这宅子是从静王手里买的,算是半买半送,没花多少银子。” 林西凝视着他,半响才徐徐开口:“静王这买卖做得亏了。” 意味深长的一句话听在耳中,林北只淡淡一笑。 就知道这丫头会起疑心,才说花了些银子,若她知道这宅子一分银子未花,凭她的聪慧,只怕会查个底朝天。 他柔声道:“只要咱们不亏就行。” “那也不行啊,老爹说了,占人便宜这事,林家人不干!” “我日后替他养老送钟,他这亏也未曾吃得多少?” 林西侧目抱胸看着他,哼哼道:“这静王眼神是要多不利索,才收了你当他的儿子。” 林北笑道:“这话你该问他。师傅他老人家知道,自打我们救下静王后,他便开始打我的主意了。” 林西上上下下看了林北一眼,凑近了不怀好意道:“我说小师弟,那静王不会是有什么特别的癖好吧?” 嘶!头上一记毛栗子。 林西吃痛,呵呵干笑两声:“师弟,这静王长得是方是圆,是胖是瘦,我还未曾见过,不知可有容幸,一瞻尊荣否?” 林北低下头,看着她微嘟的小嘴,道:“他早就吵着要与你们见上一见,只等你从宫中出来。几日后,贴子便会到侯府,小师姐到时候,一定赏光。” 林西脸色一凝。哼哼两声道:“这还差不多,不过,你确定他没有旁的特殊爱好?” 林北作势又要抬手,林西机灵的一缩头,抬腿先一步跨进了府门,回首嗔道:“君子动口不动手啊,别以为你如今是什么世子了。就可以为非作歹。当心老爹他从坟里跳出来,找你算帐!” 林北抱胸笑道:“小师姐,你说师傅他老人家。最想找谁算帐?” 林西被人捏了短处,扮了个鬼脸,扬长而去。 林北紧随其后,快行两步。自然而然的如小时候一般,牵起了她的手。道:“我先带你去你院里瞧瞧。” “十二娘,二丫她们呢?” “只怕这会已经在你院里候着了。” “不等师姐了?” “林家铺子的帐,半个时辰才能盘完,难不成咱们在这大太阳底下。等她半个时辰。” “都怪你,大热的天,非让师姐去铺子盘什么帐。一点都不怜香惜玉,也不怕铁蛋他们知道了。来找你算帐……” 林西一路碎碎念,未曾发现身则的男子,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将师姐支开,是他的意思,也是师姐自己的意思。 师姐说看不得他们俩这样不明不暗的拖着,需创造出两人单独在一起的机会,让小西发现林北身上的闪光点。 “师弟,你在笑什么?” “没笑什么,你能出宫,我高兴。” “师弟,你今天笑得太多了,让我有些不习惯啊!” “以后,会慢慢习惯的!” “噢!” …… 夏日的午后,天气极为炎热。 崔家别院里的凉庭里,各色花草满院,高大的樟树下,摆着一张六角小几,几上几碟点心,两杯清茶,高,崔二人各自半躺在摇椅之上,闭目养神。 别院总管崔杰匆匆而来,行至凉庭中,脚步渐轻,生怕惊扰了两位少爷的休息。 崔瑾辰听得声音,半阖眼睛,道:“何事?” 崔杰躬身道:“回三少爷,北边来信了。” “噢?” 崔瑾辰睁眼:“快拿来我瞧瞧!” 高子瞻轻轻摇晃了一下椅子,沉声道:“可有什么事?” 崔瑾辰默然半晌,叹息道:“没什么事,让我安心在皇宫读书,家中一切安好。” “皇帝已十六,再有两年,必会大婚,到时候你便能重获自由了!”高子瞻安慰道。 崔瑾辰嗫嚅了一下嘴,笑道:“若是初一,十五,都能让我出来,这日子倒也不觉得难过。光那上万本皇室藏书,就够我打发三年的。不过这宫里……” “宫里如何?” “表哥,你可知道重华宫住的是哪个妃子?” “重华宫?” 高子瞻沉吟:“听说是先帝的淑妃,怎么了?” “别提了,你道前几个月那老妖婆为何不放我出来?” “为何?” “原以为是林西从中作祟,后来见她心怀坦荡,便知不是。细想想,定是为了那一晚上的事。” “别饶弯子,快快说来。” “有一晚上,我闲着无事,便在宫里四下转转,也不知如何便转到了重华宫附近。只听得宫里头有人吟歌,歌声婉转动听,却又凄凉无比。我心下好奇,正想走得近些听听,哪知被侍卫给拿住了。” 高子瞻听到惊心处,忙道:“后来如何?” “那些侍卫倒不敢把我怎样,只让我赶紧离去。我心下好奇,打算花点银子打听打听那宫里住的是谁,结果银子还未使出去,倒把老妖婆婆给招来了。” “不过是件小事,如何就到了太后跟前?” 崔瑾辰摇了摇头:“我怎么知道。” “太后说了些什么?” 崔瑾辰绷着脸道:“倒也没说什么,只把我叫到跟前,言语警告了一番,让我无事不要四处溜达。我当下也没在意,哪知到了出宫的日子,老妖婆便翻了脸。” 高子瞻沉默了半晌,道:“深宫内院的事,以后你少打听,安安份份度日才是正经。” 崔瑾辰冷冷看了她一眼:“你当我喜欢打听,我不过是听着那歌声有几分动听,起了好奇之心而已。” “万万不可有好奇之心。” 高子瞻肃声道:“皇宫里,各宫的主子娘娘,谁没些*,当心惹祸上身。” 崔瑾辰不以为然的笑笑,把脑袋凑过去道:“放心,我知道分寸!” 高子瞻见他并未听进去多少,想了想道:“深宫里,女子寂寞,夜里无事吟唱歌曲,也不称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以后,你自个当心些。” 崔瑾辰长长一叹,面有悲色道:“深宫里女子寂寞,那是她们贪图荣华富贵,似我这般无辜之人,那才是寂寞开无主啊!” 此言一出,凉庭里除了蝉鸣再无声音。表兄弟俩各自轻轻叹了口气,想着心事。 半晌,高子瞻沉思良久,还是把心底的话问了出来:“三舅舅如何?” “他?” 崔瑾辰自嘲笑笑:“还能如何。白天吟诗作画,夜晚仰看浩瀚星空,享凉风习习,醉深梦死,那真是神仙过的日子!。 高子瞻无奈的闭上了眼睛。一个常年喜欢游历在外,足迹遍布九州的人,被困在一方小小的天地中,换作是他,只怕生不如死。 崔瑾辰也知自己泄露了太多的情绪,怕表哥思虑过多,遂笑道:“对了,父亲信末了还带了一句话给你。” “什么话?” “父亲说,逍遥侯府,秦国夫人府两位姑娘,都非良配。你自个斟酌。” 高子瞻眉目间闪过冷光,静默不语。 崔瑾辰狐疑的偏过脸,定定的瞧了他两眼:“你不会真对那林西动了心吧?” 高子瞻一惊:“何以见得?” “表哥,你刚刚在醉仙居说的那些个话,听着很有几分讨好的意思,凭你堂堂相府大少爷,与谁这般低三下四过。” 崔瑾辰见他脸上波澜无痕,冷笑道:“别说做弟弟的没提醒过你,那丫头虽然在太后,侯爷跟前有几分体面,真实身份不过是个私生女的女儿,高,崔两大世家的婚事,还从来没有说娶个私生女进来当正室的。” 高子瞻没有说话,只仰面看天。 那一晚如水月色下,苍白的脸庞夜夜出现在他的梦里,那愤怒中带着不安的眼眸,日日似异物鲠在喉中。不知不觉,那人竟然悄无声息的爬上了他的心头。 他娘的,这世道就是如此操蛋。世家子弟的婚娶,有几个是随心所愿,称心如意的,自己又何尝不是……崔瑾辰久等他不语,心里头不由的骂了句粗话。 “不过,有些事情也不是一概而论。表哥,林西如今在太后跟前的体面……”崔瑾辰沉吟着没有把话说透彻。 高子瞻手一颤,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未完待续) ps:四千字的大章。 感谢ureshii~~~len丶灵犀,我家太后的粉红。 加油! 第二百二十四回 林北的买卖? 夏夜,天气闷热。 林西的卧房两处角落摆着冰盆,凉如秋日。 林西躺在竹榻上,摸着圆滚滚的肚子,舒服的打了个饱嗝,笑道:“府里厨娘的手艺,虽比不得醉仙居的齐进,却也有几分真本事。今日这老鸭汤做得不错。” 秋雨递过温茶,回话道:“今日姑娘不在府里,大小姐,大奶奶都曾来过咱们院里。” “噢,她们来院里做什么?”林西不解。 “大小姐只是过来瞧瞧,大奶奶拿了半斤上好的燕窝过来,说是给姑娘补身子。”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林西眸中泛起波光,脸上却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咱们回什么礼好?” 冬雪铺好床被,放下维帐,回头笑道:“依奴婢看,不如给欣姐儿做几身衣裳,显得诚心。” 林西从身上掏出一只荷包,朝两人晃了晃道:“我连这荷包上的花,都绣不也来,别说是做衣裳了。” “何时说过让姑娘动手,自然是奴婢们的事情。” 秋雨绞了毛巾,替林西擦手,见早上戴出去的一对镯子,只剩下一只,问道:“姑娘手上的翡翠镯子怎的不见了。” “喏,换了这个?” 冬雪上前拿过那荷包,翻过来覆过去的瞧了会,叹道:“几千两银子的镯子,只换了这么个东西,姑娘也舍得。” 林西笑道:“两位姐姐有所不知,若没这荷包的主人,别说是镯子,便是我这个人,也早就化成了灰。” 冬雪笑道:“这荷包的主人,莫非就是将姑娘从火中救出的荷花。” “正是!” 林西嘻嘻一笑:“旁说是只镯子,便是我整个身家都给她,我也是愿意的。” 此言一出,秋雨和冬雪两人对视一眼,眼中各有波澜。 帘子被掀开,春夜走进来,笑道:“水已经备下,奴婢服侍姑娘沐浴吧。” 林西忙摆摆手,笑道:“别,别,我自个来,回头好了喊你们!” 春夜知道林西沐浴时素来不喜欢旁人跟着,遂将人扶到净房后退了出来,正打算歇口气,却见秋雨,冬雪朝她递眼色。春夜朝净房看了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 这世道,做个富贵小姐,就是好啊。 林西舒服的泡在木桶里,心下颇有感叹。 水温微微有些一烫,蒸得额头汗意密密的渗出,身体的每个毛孔都扩张开来,叫嚣着两个字:舒坦! 今日一行,不仅见着了师姐,师弟,还在醉仙居享用了一顿由齐进亲手烹饪的美味大餐。饭后,又去了林府,见着了十二娘,二丫。 且不说十二娘见着她,是如何的哭天抹地,只说她那个布置的极为精致的院子,便让她狠狠的落了一回眼泪。 然不知为何,她站在那阔大的院里,心中涌上一抹不安。从林家庄出来,醉仙居开了四年,每年有多少银子的进帐,她心里明镜似的。 再加上开林家客栈,买庄子置田地,小师弟有多少身家,她略略估一估,便估得八九不离十。如此大手笔的修缮房子,采买各色东西,莫非……老爹留下笔巨款?又或者,小师弟背着她又做了别的买卖? 林西缓缓闭上眼睛,神情从未有过的庄重肃穆。 …… 外间塌上,夏风正在烛下坐针线,见三人齐刷刷出来,吓了一跳,忙道:“出了什么事?” 春夜也不说话,只朝另两人努了努嘴。 冬雪坐下,凑近了压低声道:“今日大奶奶来了,送了咱们四人一人一只戒指,我和秋雨推不过,只得收下,你们瞧瞧。” 冬雪说罢,将四只戒指放在炕桌上,烛光下,金光闪闪的很是耀眼。 春夜拿起其中一只,在手上比划了下,冷笑道:“她可有说些什么?” 冬雪道:“倒也没说什么,只问了问咱们四人的年岁生辰,说了些闲话,便走了。” 春夜道:“这事,你跟姑娘说了吗?” 冬雪道:“还没有。” 夏风接口道:“依我瞧,也不管大奶奶是何目的,找个机会先把事情与姑娘说开,让姑娘拿主意。” 春夜点头道:“夏风这话说得很是。咱们跟姑娘不久,若凡事尽瞒着,只怕姑娘以后也不会信任我们。” 久未出声的秋雨想了想,也道:“既然如此,那便依你们所说。你们今日往外头去,可见着了人?” “见着了!” 春夜笑道:“说来你们也许不信,原以为咱们姑娘长得已是万中挑一,哪里知道她的师姐,师弟比着姑娘,更为出挑。” “噢,天底下竟有这样的人,那两人不说都是平常人吗”秋雨奇道。 “哪里是平常人。那林南姑娘倒也罢了,左不过是模样,身段出挑些,那林北则……”春夜沉吟着没有往下说。 “好好的,怎的不说了?”冬雪正听得起劲,见她住了嘴,便追问道。 春夜脸色微红,朝夏风递了个眼神:“还是你来说罢!” 夏风深看了春夜一眼,感叹道:“我这辈子,从未见过这样的男子。虽冲着我们笑,眼中的寒意,却比冰还冷上三分;虽轻言细语,却让人忍不住想要拜伏在其脚下。我与春夜吓得,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春夜点头道:“只有与咱们姑娘,林南姑娘说话的时候,那张脸上的笑意,才让人觉得温暖。” 秋雨,冬雪两人听罢,连呼称奇。 春夜长吁一口气道,目中闪着光芒:“你们可知,今日午后,我们去了哪里?” 秋雨忙道:“去了哪里?” 春夜道:“姑娘的家!” 冬雪抬眉道:“姑娘有家?” “不仅有,而且府邸极大,小桥流水,亭台楼阁,应有尽有,比着侯府也不差什么。宅院是在城南,那地方可是皇公贵族的聚集之地,寸土寸金。能在那里有宅子的,除了富,还得沾个贵字。姑娘在那府里的院子,有咱们院子的两个大,种了各种各样的花草,真是好看。对了,院里还有个秋千。”夏风连连感叹道。 秋雨和冬雪面面相觑,久久说不出话来。r1152 第二百二十五回 要有自知知明 “对了,姑娘还有个黑狗,叫东东,极有灵性,像是能听懂人话一样,姑娘让它做什么,它便做什么,可机灵了。” 冬雪扯了扯春夜的衣袖,踌躇道:“如此说来,咱们姑娘便是没有侯府收留,也并非无依无靠,那为何还要到高府为奴?” 冬雪的话中带着刺探,春夜听得分明。 她凝神思了思,摇头道:“这话以后不可再问,做好各自份内之事便可。总而言之一句话,姑娘一家,绝非常人。咱们好好侍候姑娘就行。” “谁绝非常人啊?”李凤津扶着丫鬟翠儿的手袅袅走了进来。 四个季节一见是大小姐来了,忙起身相迎。 春夜陪笑道:“大小姐来了,快坐,我家姑娘这会正在沐浴,奴婢去催催。” 李凤津立在屋子中间,环视一了圈,目光落在炕上的四只戒指上,笑道:“不必了,她出去一整天,必是累的,正该好好泡泡。我四下看看,你们替我弄点果子来,最好是用井水浸泡过的。” 春夜朝秋雨,冬雪递了个眼神,两人点点头,一个挑了帘子出去,一个往净房服侍。 李凤津走到塌前,素手捻起一只戒指,放在手里瞧了又瞧,笑道:“这样的货色,除了我那大嫂,只怕不会有人送。” 春夜笑道:“正是大奶奶赏奴婢几个的。” 李凤津嘴角挑起冷笑:“哟,大嫂那人可真真小气,你们几个好歹也是从宫里出来的,再怎样,也该送些入得了眼的。就凭这区区几个戒指,便想……” 李凤津捂嘴一笑,未曾将话说完,眼角的余光朝春夜,夏风扫了一眼,款款入了里屋。 春夜,夏风心下暗暗防备。一同跟了进去。 一水的金丝楠木家俱。精致古朴,李凤津冷笑一声,走到衣橱衣。顿住了脚。 “春夜啊,把你家姑娘的橱子开下,我看看少了什么,也好跟母亲说了。替小西再做几身。” 春夜忙笑道:“大小姐,不必了。姑娘一年四季的衣衫尽够了。” “说什么傻话,你家姑娘一介孤女,又是在相府做丫鬟的,能有几身漂亮的衣裳。咱们侯府可不比别人家。走出去必是要有些讲究的。总不能让人小瞧不是。”李凤津头昂得高高。 两个季节一听这话,心中便有些不喜,一时摸不着李凤津到底是何用意。踌躇着没有动作。 翠儿深知小姐的意思,忙上前一把拉开橱子的门。笑道:“客气什么,我家大小姐心疼姑娘,想给姑娘多做几身衣裳……” 随着衣橱大开,翠儿猛的住了嘴,眼中惊色顿现。一丈宽的衣橱里,密密麻麻的挂满了四季各色衣裳,花花绿绿的极为打眼。 李凤津陡然变色,手迅速的扯过一件衣裳,瞧了一眼料子与做功,心下大恼,脸上露出鄙夷的神色。 “怪得不用府里做了,原是劳动了宫中的尚衣司,我倒不知,我那外甥女有这等好本事。” 夏风见翠儿自说自话的将橱门打开,心下已有几分不喜,又一听大小姐这酸不啦叽的话,遂冷笑道:“大小姐,这些衣裳都是太后娘娘赏的。” 李凤津一听是太后赏的,暗暗咬了咬后槽牙,袅袅走到梳妆台头,素手挑开妆奁,眼光一沉,深吸两口气道:“这些也是太后赏的?” 春夜上前,轻轻将妆奁盒上,意有所指的笑道:“都是太后的恩赐,姑娘便是想推,也推不了。” 李凤津如何能听不说这话中的深意,阴*:“你家姑娘,真真是好本事。” “多谢姨母夸我。” 林西一身素衣,散着湿发,如出水芙蓉一般走了出来,目光淡淡的看向李凤津道:“能把太后老人家哄得如此开心,外甥女自己都佩服自己。” “你!” 李凤津被堵了话头,不悦道:“小西啊,做人需得谦逊些,你如此大言不惭,万一被姑母听去,岂不得说侯府家教不严?” 我擦,小姑奶奶才进侯府第二天,我谦逊不谦逊,跟侯府的家教有个毛关系。再者说,瞧瞧你那样,也知道侯府的家教好不到哪里去。 林西笑盈盈的走上前,从夏风手里接过妆奁,大大方方的打开,放置在台上:“姨母别生气,生气容易老。你若喜欢这里头的东西,只管拿去,回头我定跟着姨母学得谦逊些。” 李凤津见林西识相,遂摆了长辈的样子,教训道:“不必了,自个好好收着罢,别拿出来瞎显摆,好似这府里的人都没见过好东西似的。” 林西眼角弯弯,陪笑道:“侯府家大业大,又是做珠宝起家,哪像我这个乡野丫头,没见过世面,一得了好东西,便忍不住拿出来炫耀一番。” “有自知之明便好。” 李凤津耻高气昂的围着林西转了一圈,摇头道:“不是姨母我说你,沐浴后也该多穿件衣裳,像这般薄薄的一件,若让外人瞧见了,岂不是……姨母也是为了你好。” 林西眸色中的寒光淡淡流出,不怒反笑道:“多谢姨母提点,姨娘请这边坐。” 李凤津当仁不让的坐在了林西的位置上,笑道:“今日出府,都吃了些什么,玩了些什么,你的那什么姐、什么弟的都见到了没有?” 林西坏笑道:“谢谢姨母关心,人都见着了。还遇到了原来的旧主子。” “旧主子,谁啊?” “姨母忘了,我原来在相府做丫鬟,自然是相府的人?” 李凤津心中一动,笑道:“相府哪位主子?” “是大少爷!” 心不可抑制的突突两下,李凤津眼睛一亮,道:“你与他说了些什么?” “倒也没说什么,大少爷问了下我的近况。” 林西妙眼轻轻一动,眼中闪过狡狤,朝春夜眨了眨眼睛道:“姨母,我这头发还滴着水,容我先把湿发绞干了,再陪你说话。” 春夜会意,拿着帕子上前轻声嘀咕道:“姑娘,夜了,要落院门了,有什么话明日再说吧。” 林西似恍然大悟般看了看沙漏,忙道:“瞧瞧我这脑子,跟姨母聊得开心,竟忘了时辰,真真是该打,夏风,替我送送姨母。” 说罢,林西长长的打了个哈欠。(未完待续) ps:晚七点还有一更! 第二百二十六回 宠上天 李凤津瞥了一肚子的话要问,偏被林西这一句堵住了嘴,不悦道:“不急,不急,我再陪你说说话。” 春夜眉头一皱,道:“大小姐,姑娘在外头累了一天了,身子刚刚好透,不能累着。” 李凤津心下大怒,冷笑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主子说话,哪有你一个丫鬟插嘴的份。” 春夜不急不慢道:“大小姐好大的脾性。姑娘临走前,太后特意把我们几个叫过去叮嘱了一番,一切应以姑娘的身子为重。” 李凤津一愣,竟忘了眼前的几个婢女并非侯府之人,原是姑母赏给林西的。 翠儿机灵,忙笑道:“大小姐,该回了,明日还要早起呢。” 李凤津有了台阶下,眉头一皱,目光严厉的看向翠儿,佯怒道:“竟不早结提醒我。小西啊,早些安置吧,姨母先回去了,明日我再找你说话。” 林西目送着李凤津袅袅而去的背影,倚门而立,娇美的脸上浮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一双眼睛似因想到了什么而灿灿生辉,引得身旁四个季节,频频侧目。 …… 李凤津一气走出数百米远方才转身,瞧着身后院里的点点灯光,面色阴晴不定。 “哼,不过是仗着从宫中出来的,居然敢这样与我说话,回头等我到了太后跟前,定要告上一状,让她们好看。” 翠儿忖度主子心意,笑道:“小姐何必跟那几个下人置气,没的气坏了身子。太后她老人家素来宠爱姑娘,小姐只消一个眼色,太后自然会替小姐作主。” 李凤津一听这话。心下舒畅了许多:“那是自然,我才是姑母嫡嫡亲的侄女。明日,你把钱府送来的那套头面找出来。” 翠儿心思微转,道:“小姐是想将她送给西姑娘?不是奴婢说丧气话,西姑娘那个身份,如何配用得这么好的东西。” 李凤津只觉眼前一亮,得意的笑道:“话说这么说。只是……你别管。只管送过去,我自有用处。” “小姐是想通过她打听高府大少爷的婚事?” 李凤津眼波流转,嗔道:“算你聪明。她原在相府当过差。必是知道子瞻的许多事,我若与她交好,通过她……” 李凤津沉吟着没将话说完,翠儿心知肚明。也不点穿,陪笑道:“好主意。奴婢祝愿小姐心享事成。” …… 林西刚绞完头发,正欲拿了棋谱看,却听外头祖父的声音响起:“姑娘睡了!” 外面早有丫鬟打了帘子回话道:“姑娘刚洗漱完,老爷快请进吧。” 说话间。逍遥侯爷已入,林西忙上前行礼,笑道:“祖父怎的这个时候来?” “来看看。今日人可见着了?” “见着人,说了会话。家里都好着呢。”林西拉着侯爷坐下,招呼丫鬟上茶。 逍遥侯忙摆手道:“不必麻烦,刚从外头喝了一肚子茶酒,哪还喝得下去。” 林西打量侯爷脸色,佯怒道:“祖父哪里是喝得茶酒,瞧着一身的酒味,只有酒,没有茶。” 李英杰哈哈大笑道:“祖父喝什么,你也管着?” “如何不管着,我好不容易寻着个亲人,自然盼他长命百岁,像祖父这般日日酒宴,身子哪里吃得消。回头少些喝,若不然,我可不依。” 一股暖流自下而上涌起,李英杰心头一热,应声道:“罢了,罢了,祖父以后都听你的。这里……还住得惯吧,缺什么,少什么,只管说,祖父必帮你去寻了来。” 林西打量一圈,小嘴一嘟,佯怒道:“祖父总这样客气,便不把小西当自家人。” “好,好,好,以后再不问。” 李英杰想了想,从怀中掏出串佛珠:“这是太后老人家让延古寺的高僧替你寻来的沉香佛珠,这沉香已很有些年头了,你戴在身上。” 林西一听沉香佛珠,遂放在鼻下闻了闻,一股不是很浓,却及醇的,丝丝的,不经意的钻到鼻孔里,便知是极为稀罕的玩艺。 李英杰见其老练的辨识,遂笑道:“难不成,你还懂这些个东西?” 林西凑过脑袋,笑眯眯道:“老爹生前,专门喜欢玩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我听他说起过。” 李英杰心中一动,不动声色的叹了口气道:“你父亲对你娘如何?” 林西眼中闪过波光:“老爹对娘极好。他为了我娘,为了我,都未曾再娶,只守着我过日子。老爹常说,娘是这个世上最美,最好的女子,他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便是我娘。” 李英杰胸口大痛,想着早逝的亲生女儿,沉默半晌,叹道:“祖父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也是你娘。最后悔的事,是没能早些寻到你娘。” 林西将脑袋伸到李英杰脸旁,挑眉笑道:“所以老天爷将我送到了祖父身边,你需得供我吃好的,喝好的,将你对娘所有的亏欠,统统弥补在我身上。祖父,正好明日我想去相府见一见那些素来对我有恩的人,祖父替我备上礼物,备上马车,威风凛凛的送我去吧!” 李英杰经年的人,如何不知林西这一招,明着是索取,实则是在哄人,肥胖的手指朝林西点了两点,大笑道:“只管放心,我侯府的姑娘出门,怎可没有排场。早些睡,明日祖父再来看你!” 林西笑得眉飞色舞,挽住李英杰的手臂,摇晃道:“祖父,你这般宠我,岂不是把我宠上天。” “那又如何,我李英杰的孙女,别说是上天,便是天上的星星,祖父都替你摘了来。” …… 钱氏将手上的青花瓷碗重重的往桌上一搁,脸露不耐烦道:“老爷怎的这个时辰了,还不来。” 小丫鬟在后头打扇,闻言轻声道:“夫人忘了,老爷往西姑娘院里去了。” 又是西姑娘。钱氏涌上一股怒气,手一拂,瓷碗应声而碎,清脆的响声惊得众丫鬟心头一跳。 “老爷来了!” 钱氏一惊,敛了怒意,换上了笑脸,迎了上去。 李英杰进屋,似未曾瞧见这一地的狼藉,自顾自的入了里间。 钱氏心漏一拍。(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七回 衣锦还乡 钱氏自圆其说道:“手一松,竟没拿住。” 言罢,朝丫鬟们使了个眼色,忙跟了上去。 “厨房给老爷煮了醒酒汤,老爷喝几口再睡,也省得明早起来头疼。”钱氏一边替男人脱外衣,一边轻声细语。 “不必了,你明日替小西备下些礼品,她要往相府去一趟,多派几个丫鬟婆子跟着。”李英杰说罢,倒头便睡。 钱氏干等了半天,到头来男人只交待了她一句话,便呼呼大睡,直气得个倒仰。 今日老爷禁足期满,一早便去了宫中谢恩,她想着女儿与高府的婚事,千交待,万交待让她在太后跟前提几句,看看太后到底是个什么意思。结果男人只交待了一句林西的事,女儿的婚姻大事只字未提,如此厚此薄彼,让钱氏如何不恼。 -优-优-小-说-更-新-最-快-www.uuxs.cc-钱氏握着男人的衣衫,想狠狠的将其摔在地上,又不敢,拿在手上又有些心不甘,遂狠狠的用力搓揉两下,方才扔给了身后的丫鬟。 …… 深夜,亥时二刻 魏国,养心殿。 养心殿是魏国皇帝批阅奏章,召见群臣之所在,筑建得十分大气华贵,显得庄重而华丽 咸平帝文睿溥坐在书案后,奋笔疾书。 下首处左右两侧,各坐着一位锦衣男子。 左侧男子身形修长,一派富贵风流模样,正是文睿溥的胞弟楚王文睿浩。 右侧男子身量高大,雄壮威武,正是有魏国第一将军之称的柳柏梅。这二人从小一同长大,好得能穿一条裤子,如今是咸平帝的左臂右膀。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端起手边的茶盅,幽幽喝着茶。 盏茶后,咸平帝批完奏章扔了笔,抬起头,脸有疲色道:“今日抄家,盛况如何?” 柳柏梅起身道:“回皇上,穆氏一族,共抄出皇金十万两,白银六百五十万两,各色金银珠宝玉器不计其数。” 文睿浩冷笑道:“怪不得坊间传闻,穆家倒,魏国饱,这穆家的家产,竟然比国库还要丰盛,可见这些年来穆家仗着太后的势,搜刮去了多少民脂民膏。皇宫早就该动手了。” 咸平帝眼尾轻挑,淡淡道:“飞动毫端,水道才能渠成。早不得,晚不得,此时时机恰恰好!穆氏一族现今如何?” “回皇上,均入大狱,只等刑部并大理寺审查,估摸着罪名轻不了。”柳柏梅正色道。 “很好!” 咸平帝大喝一声,胸中浊气尽出:“梅梅,浩弟,此事干得漂亮。朕十几年来谨小慎威,认贼为母,等的就是这一天。下令刑部,大理寺,给朕查,彻彻底底的查。” 柳柏梅目光深沉而幽远,道:“皇上,穆家有罪,罪责难逃,只是族中女眷,皆数牵连,该如何定罪,还请皇上指示。” 咸平帝淡淡一笑,语含讥诮:“穆家之女,均非等闲之辈,传朕的令,充官伎。” 柳柏梅眉心一皱,看着皇帝威严的脸庞,深深把话咽了下去。 文睿浩淡淡道:“太后那头,皇兄打算如何处置?” 咸平帝深看了他一眼,面色平和道:“朕自然要好好的答谢一下,太后这些年的养育之恩。” 此言一出,文睿浩,柳柏梅心神一荡,均不作声。 “放心,朕让会让她颐养天年。只是不知她老人家若是知道母族被抄了个干净,会不会有活下去的勇气。” 柳柏梅与文睿浩对视一眼,垂下了眼睑。 文睿浩沉吟片刻,脸色微微一变,笑道:“皇兄,魏国自古以孝治天下,为了皇室脸面,臣弟以为太后还需长命百岁。” 咸平帝一举搬倒穆太后一族,心下畅快,浑不在意:“此事便如你所言。来人,将慈宁宫一切消息封锁,若有丁点的风声走露,杀无赦!” “是,皇上!”内侍总管应声而去。 “梅梅,莘国有何消息传来?” 柳柏梅面对皇帝的询问之意,浅浅一笑道:“回皇上,据探子来报,莘国三王已入京城,边关宋年将军也入京拜谒。” “噢,都入了京城?” 咸平帝沉吟半响:“我那恩师现今如何?” 柳柏梅道:“回皇上,禁足不出,饮酒作诗,自得其乐!” 咸平帝眉心微紧,思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等大业得逞,朕再亲自上门负荆请罪罢!崔家众人还有何动静?” “回皇上,崔家几位爷安守本份,教书育人,并无任何动作。不过……” “不过如何?” “不过崔家众门生在朝堂之上,已渐成边缘之势,莘国太后似有意无意的冷落这帮人。” “现在,他们与高相关系如何?” “日渐疏远,远不如当初般拧作一股绳,劲往一处使。皇上的计谋,已经趋渐成效。” 咸平帝深深看一眼柳柏梅,唇畔笑意温柔:“如此说来,一切正按着朕的预期往下发展。” 柳柏梅面无表情道:“正是!” 一旁久未出声的楚王文睿浩忽然顿住了手中的扇子,笑道:“恭喜皇兄,顺利将崔家之势远离朝堂。下一步,是不是该动一动相府了?” “高相府?” 咸平帝雍容大气的挥了挥手,正色道:“高则诚此人,比崔家老大更需让人心生警惕。崔家老大虽然才华,学识卓越,毕竟远离朝堂,许多事情不过是纸上谈兵。高则诚却不同,此人混迹朝堂,八面玲珑,虽不显山露水,却好比深渊藏龙,不可小觑。” “皇兄这话的意思……是想知难而退?” “知难而退?” 咸平帝似听到了什么好的事情,哈哈一笑道:“三国鼎立,面上一派平和,其实乱相已升。正所为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我魏国地处北蛮之地,地广人稀,资源不丰,百姓疾苦。唯有向外扩张疆土,方可使国力昌继。莘国乃三国之首,地域辽阔,最为富庶,唯有夺下它,才可夺得天下。” 文睿浩,柳柏梅相视一眼,神情肃穆。 咸平帝眼中闪着利光,冷笑道:“先帝在时,空有满腔报负,却深陷后宫泥潭,加之莘国景德帝励精图治,终未有所成。如今景德帝崩,新帝继位,性软弱,无主见,李太后鼠目寸光,正是我魏国修生养息,伺机而动之时。只要朕再设计令莘国皇室与相府心生嫌隙,不愁大业不举。” 文睿浩笑道:“看来皇兄已胸有成竹了?” “非也!” 咸平帝摇头叹道:“朕至今未曾想出良策。” 柳柏梅皱眉道:“相府大公子的婚事,是否可稍加利用?” 咸平帝脸上神情微动,摇首道:“高则诚如此精明,岂会让李太后仇人的孙女嫁入高府作正室,他的婚事,不出所料,必会另选。” 文睿浩沉吟道:“那李太后与莘国皇帝的事……是不是可以露些出来。” 咸平帝大手一摆,有是摇首:“此事先按下不谈。越是重磅的炸弹,越是得到关键的时候漏出来。朕在想,莘国明道帝登基,魏国尚未有使臣前去祝贺……” 座下两人不约而同的抬眉,文睿浩未曾忍住,扇子啪的一声合上,意味深长道:“皇兄的意思是……” 咸平帝俊眉高挑,手指极有韵律的点着御案:“敌强我弱时,有时候适时的弯一下腰,打探打探敌方的阵营,也是件必要的事情,莘国的水,还不够混,朕想将它搅得更浑些!” …… 坐下两人相携而出,偌大的养心殿顿时显得空空荡荡。 文睿溥一身明黄龙袍,端座在精雕细琢的龙椅上,一双眼睛缓缓抬起,眼中的光芒仿佛可将整个天下,尽握在手。 “先生!”文睿溥低沉的声音缓缓而出。 须臾,一个中年男子身着宽大的袍子,缓缓而出,随之摆动的广袖一收,身子微微前倾。 “皇上,有何吩咐?” 文睿溥目中闪过淡淡的光华,起身走一至男子跟前,深深一拜,诚恳道:“先生助朕一举夺得大位,铲除穆氏一族,平定魏国内乱。请受学生了拜!” 男子微微颔首,扶起皇帝,叹道:“臣不敢居功。都是皇帝聪慧过人,足智多谋的缘故,臣只不过在边上帮衬一二。” 文睿溥动情道:“朕原本不过是魏皇室中最不起眼的皇子,是先生一点一滴教诲,一分一寸布局,花尽十年时间,才使得学生不仅荣登高位,还报了这杀母之仇,先生实在是居功至伟。” 中年男子笑意淡淡,语调平静道:“你我之间,何必再说这些,等皇上千秋大业得胜,万里九州一统之时,再谢我不迟。” 文睿溥眼中敬佩之意渐深,亲扶中年男子坐下,恭敬道:“先生助朕去了崔家之势,接下来相府如何行事,想必先生早有成算。” 中年男子面容清秀,安安静静的站在大殿中央,微微一笑道:“回皇上,尚无!” “为何?” “夏日刚至,秋风未起,天地阴阳,人间日月,一息一朝皆有定数。魏国乱相才稳,便要急着扩张,并非好事。” 中年男子唇角逸出丝悠长的浅笑:“穆氏一族祸乱魏国已有二十年,刮骨疗伤,壮士断腕后,虽毒瘤已去,然震痛仍在。魏国百废待兴,皇上需缓缓图之。 文睿溥半分恼色也无,笑道:“看来,是朕着急了。” 男子颔首:“以小搏大,以弱吞强,若非天时、地利、人和,绝不可轻举妄动,否则便是毁天灭地。皇上如今要做的,是学那景德帝,励精图治,休生养息。” 文睿溥点头称是:“先生言之有理。朕打算派使臣出使莘国,朝贺新帝登基。” 中年男子平静清明的眼眸泛起一丝光芒,笑道:“楚王年满十八,府中只有侧妃,未有正室,必是我们大魏国的女子,容貌庸俗,未曾入得楚王之眼。皇上不防派楚王出使,一来彰显魏国诚意,二来吗……莘国风姿卓绝女子颇多,皇室尤盛。两国联姻,也可使宋年将军,不必那么辛苦日夜操练兵卫,防着咱们。” 文睿溥眼前一亮,笑意满满的展在脸上,“先生与朕想到一处去了。只是高相府,朕该如何布局?” 中年男子眼中迅速闪过一抹恨意,大袖一展,缓缓而拜:“徐徐图之,无为有处有无为。皇上,无局便是最好的局!” …… 平芜院清晨的忙碌,从三小姐起身到往夫人房里请安,告一段落。 正值盛夏季节,丫鬟在房里坐不住,纷纷将竹椅搬到阴凉的树荫下,或做针线活,或磕瓜子,或闲谈,很是闲适。 一个青衣小丫鬟踉踉跄跄跑进院子,一脸的惊慌的喊道:“她……她……回……回……来了!” 腊梅正在大太阳底下晒书,昨日小姐作画时,不小心打翻了一旁的茶盅,弄湿了几本古籍,小姐心疼的半天。 “谁回来了,你嘴里含了沙子,结巴了?”腊梅脸色变了变,没好气道。 “她回来了,变样了,真……真……真好看啊!” 不等腊梅回答,橙子端着脸盆,从屋里出来,骂道:“死妮子,颠三倒四的,你舌头打结了。” “林姑娘,林姑娘回来了!”青衣小丫鬟跑到橙子跟前,指手划脚道。 “林姑娘?哪个林姑娘?” “林西啊,跟你睡一屋的林西啊。” 却听得框铛一声,脸盆跌落在地,青衣小丫鬟躲闪不急,被溅了一脚的水。 平芜院大小丫鬟先是一愣,不消片刻,便纷纷扔了手上的东西,往院外跑。 …… 俗话说的好啊,富贵不归故里,如衣锦夜行,谁知之者。 林西私认为这是上至帝王将相,下至市井小人共同犯的劣根性,若不然,如何显摆自己混得好。这是她抬头挺胸的坐在高府花厅里,端着茶碗,滋生出的别样的感叹。 事实上,这趟高府之行,林西并非为了衣锦还乡而来。这个曾经她战斗过的四年的地方,并未承载她多少的欢乐与泪水。 她来,只是为了那几个人。 春夜立在林西身后,打量了一圈高府的厅堂,弯下腰低声道:“姑娘,这相府把你冷在这里……”r1152 第二百二十八回 今非昔比 “春夜!” 林西不等她说完,笑道:“我又不是那相府什么人,人家作什么非要恭贺大驾。” 春夜皱眉。 姑娘不曾摆主子的谱,那堂堂相府难道也不知轻重,毕竟姑娘身份不比从前,客人上门,主子出来招呼一声,岂不是应该。 林西似有所察的回首看了她一眼,笑道:“春夜啊,别绷着一张脸,好像姑娘我欠了你多少银子似的。我不过是来瞧瞧那几个要好的,不是来摆谱的。” 话音刚落,刘妈妈兴冲冲的走进来,只一眼,那嘴便张得能吞下个鸡蛋。 林西见她愣住了,忙起身走上前,一搂怀住了她的肩,眼中笑意溢出:“刘妈妈,好久没见到讨债鬼了,妈妈有没有眠思梦想啊!醉仙居五年的竹叶青,给你弄了一坛,妈妈心里欢喜不欢喜啊?”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刘妈妈眼眶一热,一巴掌招呼在林西身上:“你这个败家子,有了几个银子就乱糟践,看不我打断你的腿!” 林西将人环得紧了些,浑不在意的笑道:“打断了腿,可就不能回来瞧妈妈啰。” 刘妈妈又一巴掌招呼上来,怒骂道:“作死的小蹄子,你连妈妈都骗,你……你……” “林西!”一声娇叱将刘妈妈的声音打断。 林西只觉头皮发麻,不用回头,也知道来人是谁。 橙子气喘吁吁的扶着门框喘粗气,目光落在门内的那抹倩影上,怒气渐升:“你还好意思回来!” 林西缓缓转过身,目光盈盈落在她高低起伏的胸前,笑道:“橙子姐姐。你的脾气再不改改,当心日后找不着婆家,作一辈子的老姑娘!” 饶是橙子心下有准备,也未曾预料到眼前的这张脸,竟然是那个其貌不扬的林西。 林西款款上前,挤了挤眉毛道:“怎么,变了个样子。就不敢骂了。原来你的胆子,也就那么大。” 橙子鼻子里呼出冷气,气骂道:“谁说的。不过是……吃了一惊罢了。谁知道你那个丑模样……居然……” 林西扯起她的手,重重捏了一下:“居然长得……还能入眼!” 橙子一把甩开她的手,哼哼道:“岂止能放眼,简直……” “美不胜收?” 橙子见林西还如以前一样嬉皮笑脸。心下莫名一松,冷笑道:“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像你这般不要脸的,尽想着往自个脸上贴金。” 林西凑近了,在她耳边低语道:“放心,我只在你们面前不要脸。橙子姐姐。我不在了,有没有想我啊?” 橙子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那张白皙的脸,只觉得怎么看。怎么别扭,遂抬起手朝林西胳膊上拧了一把。嗔骂道:“都大家小姐了,还这幅德性,披个龙袍也装不像皇帝。” 林西朗声一笑,牵起她的手道:“橙子姐姐火眼金星,一眼就穿着了我的本来面目,快来,瞧瞧我替你带了什么好东西来。” 春夜见这两人之间嬉笑怒骂,浑然天成,便知这情份,绝非一日两日就可以处出来,忙迎了上去。 …… 高府一处院落里,小丫鬟神情有些紧张,偷眼去瞧朱姨娘的脸色,嘴动了动,终是不敢再往下说。 梨花挥了挥手,小丫鬟暗下松出一口气,朝朱姨娘福了福,退了出去。 朱氏待人离去,把手中玉佩往几上一扔,怒道:“那贱人居然还有脸回来。” 梨花小心的将玉佩收在妆奁里,将墙角的冰盆朝前挪一挪,方才回首道:“姨娘轻点说话,那林西今非昔比,已不是府中的丫鬟了。” 朱氏一张妩媚的瓜子脸脂粉薄施,眉间一道怒色破坏了脸上的美感。她怨恨的看了眼梨花,冷笑道:“不过是个私生子,连个正经的主子都称不上,谈什么今非昔比。” 梨花不好多劝,只心下轻轻叹了口气。 自打上回二少爷挨过打后,老爷便事事处处看他不顺眼,再加上二小姐跟前的丫鬟山秀纵火烧人,老爷连带着连二小姐也厌弃了。 朱姨娘几次三番将老爷请到房中,想为一双儿女说说好话,哪知老爷跟本听不进去,次次不欢而散,拂袖而去。朱姨娘一头怒气无处可寻,便将那林西给恨上了。 梨花只以为朱姨娘因为一双儿女,而记恨于林西。她哪里知道,那朱氏根本是心下害怕。 朱氏的害怕,起源于在翰墨院书房里,对林西的打骂。按理说,主子打骂丫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哪里知道,那林西并非普通丫鬟,而是逍遥侯的私生外孙女; 倘若只是这一个身份,倒也罢了,偏那林西还入了太后的青眼,被太后留在宫中养病。倘若这林西想起旧事,在太后跟前滴几滴眼药水,使些阴招,她朱寻雁岂能有好果子吃。 没有人知道,这三个月来,朱氏心下无时无刻不在忧心,得了势的林西,会不会因为当初的那几下巴掌,而对她生了怨恨之心。 强撑的气势遮不住心底的恐惧,朱姨娘忽然起身,在房里走了两圈,不安道:“这林西入府,夫人可有出面接待?” 梨花思了思道:“奴婢帮姨娘去打听打听。” “快去,快去!”朱姨娘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梨花掀了帘子便出门,须臾,人又去而复返:“姨娘,夫人让你去一趟花厅。” 手中的帕子悄然落地,朱氏脸色突变,满是惶恐! …… “夫人到!”小丫鬟清脆的声音响起。 林西整了整衣衫,朝刘妈妈,橙子递了个眼色,起身略略迎了两步。 环佩叮咚之间,夏茵柔扶着正阳的手入了花厅,身后跟着高相的三房姨娘。 林西含笑上前,朝夏氏福道:“夫人好!” 夏氏一进门,便看到一个红衣女孩浅浅两盏梨窝,俏生生的站在那儿,端的是风流妖袅,非同寻常。 不知为何,心头咯噔一下,夏氏捂住胸口,蹙眉不语。 正阳察觉到夫人的变化,忙低声道:“夫人哪里不舒服。”(未完待续) ps:刚码完,迟了十分钟!见谅 加油,包子! 第二百二十九回 有恩报恩 夏氏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上前虚扶一把,笑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果然不同一般。” 林西见夫人亲自出面,想着以往夜探朝春院的情景,心下暗暗防备,笑道:“多谢夫人夸奖。当日因与父亲打输了赌约,故卖身进相府为奴,给府上带来不便之处,还请夫人海涵。” 夏氏见其言谈举止,与往日做丫鬟时,竟有天壤之别,暗自惊心,却笑道:“林姑娘客气了。” 林西笑道:“夫人还是如往常一般,唤我一声林西吧,这样听着也自在些。” 夏氏深深睨了她一眼,笑道:“还是那么聪慧,机灵。” “多谢夫人夸奖,夫人还如往常一般貌美如花!”林西厚着脸皮道。 …… 昔日的下人落落大方的坐在了主位上,下首处的三位姨娘心中滋味不好受,脸上形态各异。尤其那是朱氏,一脸粉脸不知往哪里搁。 林西用眼角扫过三人面庞,握着茶碗的手,轻轻一顿,笑道:“夫人,这回我腆着脸上门,确是因为太后娘娘的一句话。她老人家说,做人需得知恩图报,所以今儿个我来,一是感谢荷花姑娘的救命之恩,二来也是想感谢一下相府众人,以前对林西的照拂。” 朱氏一听这话,心中怦怦直跳,强自镇定。 夏茵柔见林西眉眼弯弯,笑得极为俏皮,似感染了她的欢乐,也笑道:“客气了。当日府里对你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还请看在不知者无罪的份上,原谅则个。” 林西笑道:“夫人说哪里的话。林西入府四年,府里的人对我极好,从来没有打骂这一说。刘妈妈从入府便极为照顾我,橙子姑娘也是,时时处处提点。府上的三小姐,表少爷,二少爷都极为关照。林西心中感激不尽。带了些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还请夫人收下。” 夏氏笑道:“你客气了!” 话音刚落。春夜走到堂前朝外头招了招手,外头候着的丫鬟,婆婆依次抱着各色礼物,入了厅堂。物件整整的摆了一地。 春夜大大方方的将东西指给众人看,上到候爷夫人。下到奴仆,竟人人有份,刘妈妈母女,三小姐院里并荷花姑娘的礼。尤重三分。 如此兴师动众的作派,旁人只道林西知恩图报,念顾旧人。故一行看一行叹,唯有朱寻雁一张粉脸青、白交加。你道为何。原来这些礼物当中,独独没有她们二房的份。 春夜说完,笑盈盈道:“姑娘昔日在宫中养病时,太后最喜她说起在相府调皮的事。太后还说了,相府到底是百年世家,规矩不比旁家,连府中当差的丫鬟都能受了主子的照拂,可见这府里都是慈善人。只是光慈善不够,还需拿些手段治家,勉得让那些刁奴爬到头上去。” 春夜这话一出,厅中众人皆惊。 林西端起茶碗,吹了吹浮上头的茶叶末子,笑道:“夫人不必介意,这丫鬟是太后给我的,总喜欢教训人。” 众女只当春夜是侯府的丫鬟,未曾料到竟是宫中所出,怪不得能讲出这样一番话来,只是不知这样的话,是有无心之言,还是意有所指?众人暗中忖度,一时心下各有思量。 夏氏敏锐的体味到了些什么,忙笑道:“忠心护主,倒是个好的。林西啊,当日的事情……” “夫人!” 林西迅速打断道:“过去的旧事,何必再提。有道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无时不报,时候未到。我已经不在意了,夫人也无须在意。” 林西这话,似一记巴掌狠狠的甩在了朱寻雁的脸上,她目光一闪,银牙紧咬,脸悄无声息的偏了过去。 众人看着各色礼物,心头欢喜,一时不擦,未曾留意二房的事。这会听林西主仆俩说这话,心下方有些回味过来,纷纷用目光去瞧她朱氏。 朱氏脸色极为难看,故作镇定的端着茶碗喝茶,以作掩饰。 林西余光看得分明,心头一阵畅快。相府这些人,除了已死的山秀和被卖的如玉不谈,林西独恨朱姨娘。 这朱氏,半分大家闺秀的模样也无,只一味的蛮恨撒泼,当日书房那两记火辣辣的巴掌,林西记忆犹新。以她龇牙必报的个性,岂能善罢甘休。故今日大张旗鼓的送东西来,又让丫鬟说了那么一番话,只为了让朱姨娘受一受惊吓。 夏茵柔明白林西此举,为了朱姨娘而来,心下便觉好笑,到底还是个孩子,拐弯抹脚的弄了这么大个阵杖,不过是为出口恶气。 夏氏故意深深的看了朱氏一眼,含笑道:“心胸宽阔,旧事不提,真真是个好孩子。” 林西接话道:“夫人快别夸,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我也是那心眼小的。朱姨娘,这话我说的可对?” 朱氏听着上首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如座针毡,深身不自在,恨不能隐了身去,心下一片惶恐不安。 这会子被点了名,更是怕得不得了,“姑娘说得对,姑娘说得极对。” “朱姨娘,这恩好报,无非是送些财物,你说这仇……该如何报才是啊?” 朱氏脸色苍白,捏帕子的关节根根泛白,浑身冷汗直下,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小王姨娘不明就里,轻声道:“姐姐这是怎么了,竟是一头的汗。” 朱氏拿起团扇猛摇两下,强笑道:“这鬼天,一大早便热得很。” 何姨娘抿嘴而笑,笑中带着讥讽道:“姐姐小心,可别中了暑气。” 林西留意到朱姨娘的样子,轻笑道:“姨娘还没回答我的话呢?” 朱氏银牙紧咬,从嘴里憋出来一句话:“姑娘大人有大量,别跟那起子小人一般见识,日后会有福报的!” 倒有几分自知之明,居然自称起小人来。林西心中大乐。 “春夜,将冰盆往朱姨娘边上挪一挪,顺便替我给姨娘道个福,往日在府中,姨娘对我照顾颇多,日后,我定会好好回报的。” 春夜应了一声,欣欣然走到朱氏跟前,朱氏如何敢受她的礼,忙起身,想要将她扶住,哪知心慌意乱之下,衣袖带翻了茶碗,却听得一声翠响,茶碗在脚下绽开,溅了裙角一身。 一时间,厅里静寂无声,只见那朱氏立在狼藉中间,有些手足无措。(未完待续) ps:感谢redfoxpoppy唐宝贝,cclucky,cindyj1808,ureshii的粉红票。 感谢,107,redfoxpoppy,爱欣的打赏。 加油,包子! 第二百三十回 有仇报仇 夏氏脸色微沉道:“都是有年纪的人了,做事还这么毛毛糙糙的,成何体统。” 何姨娘当着众人失了脸面,又不好发作,红着脸咬牙道:“夫人教训的是。” 林西得意的朝橙子递了个眼神,心中乐开了一朵花,盈盈起身道:“夫人事忙,林西不敢再叨唠,想去看一看荷花姐姐,便回了。” 夏氏笑道:“也好,就让刘妈妈母女带你过去。” 朱寻雁咬牙切齿的瞧着林西袅娜的身影,从她眼前走过,捏着团扇的手一紧,不由挣出几根青筋来。 …… 一行人簇拥着林西走出落院,拐了几个弯,林西见离得远了,方才将橙子,刘妈妈唤到一边。 这母女俩见到了林西在太后跟前的体面,又见她将朱姨娘耍得团团转,不敢像前头般放肆,低眉敛目的唯唯诺诺。 林西轻轻蹙眉,笑道:“妈妈,橙子,莫要跟我生份了,我,在你们面前,还是原来的林西,不会改变。妈妈有话只管骂,直管打。” 刘妈妈眉梢一跳,搓了搓手,干笑道:“说哪里的话,你如今……嗨,以往都是妈妈的不是,你……” “娘,林西她不是说了吗,莫要跟她生份了。”橙子极不喜欢自家老娘低三下四的模样,截了话道。 刘妈妈九阴白骨爪很不客气的在女儿身上招呼了一把,正欲说话。 “刘妈妈!” 林西眼中含着笑道:“橙子姐姐这话,我爱听,你若再将我当外人,那一坛子竹叶青。我便让人搬走。” 刘妈妈微胖的身子一顿,干笑了两声道:“使不得,使不得,自己人,都是自己人。” 林西捂嘴笑得花枝乱颤。 …… 正阳扶着夏氏立在廊下,看着一行人远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夫人。真真是想不到啊。林西的容色,比着三小姐,也不差什么。想当初。奴婢还曾帮她在脸上擦过药,居然没看出来那张脸竟是假的。那面皮做得,真是精致啊。” 夏茵柔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正阳自顾自道:“也不知那面皮是谁给她做的。竟有这般出神入化的本事,倘若当初夫人有了它。天大地大,何处不能……” 一声轻咳,打断了正阳的自言自语,她心神一凛。讪笑道:“夫人,日头毒,咱们回去吧。” 夏茵柔拿帕子擦了擦脸颊。身上未动,脸上幽暗不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正阳陪笑道:“这林西,果然是个有趣的,府里这么多人都有了表礼,独独朱姨娘一房连根线都没有,如此大彰其鼓的行事,果然还是个孩子。夫人啊你有没有发现,这孩子脸上,也有两个酒窝。” 夏氏回过神,浑不在意道:“发现了。” 正阳抬头看了看天,叹了声道:“我记得那孩子一生下来,就有两个酒窝。” 轻飘飘的一句话,夏氏只觉得脑子一空,浑身冷汗涔涔直下,酷暑当头的天气,她好似置身于冰窖。 她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拍着胸口强作镇定道:“你想太多了,这世上有酒窝的人,数以万计。日头毒,扶我回房吧!” 正阳正为自己的失言,暗下后悔不已。今儿这是怎么了,嘴上竟像没把了门的,老是说错话,惹夫人生气。 “确实是我想多了,夫人别恼。” 夏氏深看了她一眼,微有嗔色道:“如今天下太平,却也防着祸从口出。” 正阳抱赫苦笑道:“是我错了,请夫人责罚!” 夏氏轻点了正阳的额头,轻轻一叹道:“你啊……” 正阳陪了个笑脸,暗暗松下一口气,只那额头的汗,涔涔而出。 …… 作为曾经在高府奋斗四年的无间道,林西不用旁人带,熟门熟路的摸到了泰然院,却见院门口荷花正含笑而立。 林西心头一灿,拎了裙角,疾行两步,“荷花姐姐,我来看你了!” 荷花瞧着身后两个丫鬟捧着东西,脸色一沉道:“看便来看,作什么带着东西。” 林西摸熟悉了她的脾性,笑道:“空着手而来,荷花姐姐莫非是想让旁人嘲笑我这个刚得了势的,小气吧啦?” “有这个便够了!”荷花抬了抬手。 林西心知肚明,上前挽住她的胳膊,将身上的荷包露出点边,笑道:“放心,地主家也不富裕,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荷花阴沉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道:“我房里简陋,我带你去园子里转转。” 林西摇头笑道:“大热天的,作什么到外头去,我只想再尝尝你亲沏的茶,不知可有荣幸否?” 荷花见她半分大家小姐的架子也无,眼中光芒一闪,笑道:“这有何难,快随我来!” …… “你是说,林西回来过了!”高鸢尾接过腊月递来的酸梅汤,喝了两口抬眉道。 “小的,小姐,她不仅回来了,还给府中与她交好的丫鬟,婆子都带了礼物,咱们院里的橙子可称得上头一份。小姐,这是她给你的。” 高鸢尾接过腊梅递来的一套文房四宝,放在手里仔细端详半天。 “小姐,林西说了,回头等小姐空了,她再来看你。” 高鸢尾叹道:“未曾想,她有这般造化。送了橙子些什么?” “回小姐,送了橙子赤金嵌珠手镯一对,新色绸缎二匹。比着小姐还重上一分。” 高鸢尾心中忖度半晌,笑道:“不以富贵论英雄,只在乎本心,这林西竟是个与众不同的。” “可不是吗?” 腊梅凑近了低声道:“大小姐,四小姐的东西也是一样的,只一支珠钗,独独府中朱姨娘,二小姐,二少爷没有东西,朱姨娘今日的脸色,难看的紧。” 高鸢尾心下又是一叹,打趣道:“亏得咱们当初对她是好的,若不然,岂不也如朱姨娘一般。” “谁说不是,她这一番动静,无异于打了朱姨娘一记响亮的耳光,如今府里的人都在议论朱姨娘这一房。” 高鸢尾笑笑:“都说容貌易变,本性难移。瞧她往日的机灵性,这事绝对是她的手笔。” 紫薇比划着手中的红宝石戒指,走过来凑趣道:“真是个有心的,这会子人呢,我定要好好谢她一谢。” “早走了,与夫人说了会话,去瞧了瞧荷花,便回去了。夫人留饭,没有应下,只说那府里有事。”腊梅伶俐道。 紫薇追问道:“你瞧见了,长得如何?” 腊梅想了想,笑道:“旁的不消多说,把一府人都惊住了。” “这么说来,竟是个标致的?” “何止标致二字,连夫人这样出色的人,都看呆了。” 高鸢尾一听到夫人二字,眸色一暗。(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一回 涉世未深 腊梅自知失言,忙掩饰道:“真真是今非昔比了,且不说一身的穿戴,只身后两个太后赏赐的婢女,就足见其深得太后的心。” 紫薇一脸不可置信道:“她身边跟的,是宫里的婢女?” 腊梅点头道:“听说有四个,今儿来了两个,模样极为出挑,一看那气势,便与咱们不一样。” 高鸢尾抚了抚明媚的面庞,心中闷闷的不想说话。 紫薇和腊梅见了,心知小姐必是为了刚刚那夫人二字,心中不痛快,也不便多劝,各自忙去。 …… “什么,你是说林西回来过了?” 高子眈俊眉高挑,一把抓住朱姨娘的手道:“怎么不派人来会知我一声。 朱氏将帕子一摔,冷笑道:“你是什么身份,她是什么身份,不过是个外头的野种,连个名份都没有。你堂堂相府二少爷,如何能见得这种人。夫人乡野出身,不懂事,难不成,你也不懂事。” 高子眈一听这话,忙皱了眉头看向一旁的高锦葵:“姨娘怎么了,谁惹得她。” 高锦葵穿着淡红衣薄衫,饱满柔嫩的皮肤像是用水掐出来般,偏脸上盈着一股子薄怒:“还不是那林西,一府的主子,丫鬟,上上下下都送了礼,独独咱们这一房,什么都没有,生生当着众人的面,打了咱们一巴掌。你让姨娘如何不气?” 高子眈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高锦葵气愤道:“为了一个林西,我折了山秀不说,哥哥你还挨了打,连累着姨娘在父亲跟前都没了脸面,要我说啊。简直是个祸害。” 朱姨娘冷笑道:“偏偏这个祸害如今得了太后的青眼,人家身后跟的奴婢,都是太后赏赐的,真真是小人得势。” “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个野种吗,要我说,是不是真的。还不一定的。别到时候偷鸡不成反蚀把米。”高锦葵一想到这几个月父亲的冷脸,一向沉稳的她也忍不住气呼呼道。 朱姨娘一听这话,虽然心下痛快。反倒是起了忧患之心:“这会子她得势,咱们斗不过,避开些,万一她在太后跟前使坏。别的姨娘倒不怕,就怕你们外公家遭了秧。” 高锦葵虽心下忿忿不平。然细细一思量,倒确实有那么几分后怕。众所周知,莘国的权力尽数在太后手中,若太后听信了她的谗言。那朱府这些年的富贵,岂不是一朝化为乌有。 母女俩对视一个眼神,均看到彼此眼中的深意。 高子眈心下烦躁。撂了衣衫,就从竹塌上跳了下去。 朱姨娘一惊:“你往哪里去?” 高子眈头一不回道:“往大哥院里走走去。” 朱姨娘正欲拦下。却见女儿扯了扯她的衣袖,轻轻摇头。 朱姨娘太阳穴突突一跳,瞬间明白过来。 待高子眈离去,高锦葵凑近了,低声道:“姨娘,林西那头,咱们是不是……” 朱姨娘听着女儿半遮半掩的话,背后冷汗涔涔。刚刚那一通话,不过是说给儿子听的,实际上她心里直犯杵,到底是女儿知晓娘的心意啊。 朱姨娘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压低了声道:“姨娘就怕这小贱人记仇,当日你哥哥被打,我对林西那一通打骂,可不轻啊。” 高锦葵忖度道:“既如此,咱们暗下也该有所表示。” “我儿说得对,小贱人涉世未深,应该好哄的很!” …… 泰然院里,高子瞻一身月白色长衫,坐在书案后读书。 荷花悄无声息的端了托盘进来:“大少爷,厨房送来的冰镇绿豆百合汤。” 话音刚落,高子眈掀了帘子进来,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很不客气的道:“给我也盛一碗来。” 荷花应声,正欲出去。 “等等!” 荷花愣了一下,道:“二少爷有可吩咐!” “今日林西来,她……有没有提起过我?” 荷花认真的想了想,道:“没有!” “那她有没有提起大哥?” 荷花瞧了大少爷一眼,认真道:“也没有!” 高子眈似松了一口气,摆了摆手。 荷花转身出去。 高子瞻放下手中的书,道:“你问这些做什么?” “大哥!” 高子眈抚额叹道:“这丫头今日来府里,旁人都有礼到,我这个旧主子偏偏连根线都没有,你说她是怎么想的?” 高子瞻神情微微惊讶。荷花素来不是多嘴的人,并未对他说起这事。 “也许,她忘了也不一定。” 高子眈嘴角一撇,显然他对这个说辞不屑一顾,“你说她会不会因过挨板子的事,记恨到我头上?” 高子瞻摇摇头:“应该不会。我瞧着她并非心眼小的人,再者说,挨板子的事,也记恨不到你头上。了不得是为了朱姨娘那几记巴掌,又或者是为了二妹妹跟前的山秀。” “对啊!” 高子眈眼前一亮,抚掌赞道:“这么说来,大哥你也应该没有收到东西。” 高子瞻神情淡淡,拿起手中的书,轻道:“自然是没有的,得了,好生回房读书吧,再有一个月便要秋闺,你与我一同下场,必要考个好名次,方才对得起这些年的苦读。” 高子眈闻言屁股未动分毫,讥笑道:“大哥,你也别学那夫子整天说教。我资质差,比不过大哥,能弄个功名回来,就已心满意足。再者说,书读得好有何用,父亲照样不会正眼瞧我。反正有你一个状元之才,高家便已圆满了。” “胡说!” 高子瞻呵斥道:“父亲对你寄予厚望。” 高子眈不恼反笑:“大哥,咱们不说这个。我听说你昨天去了醉仙居?” 高子瞻手一疆,道:“这话什么意思?” 高子眈笑意深深:“别瞒着了,那日你给林南送玉簪子。我和那林西正在楼上包间,瞧得一清二楚。若不然,你那通房如何会知道这事,又如何会使了毒计。不过,大哥可别恼我,这事我只讲给了姨娘听,旁人谁也没说。” 高子瞻很清楚这里头的弯弯绕。也不说穿。只淡淡道:“这玉簪子并非是我送的,而是另有他人,我不过是顺着话应承了下来。” 高子眈大惊。脸上讪讪问道:“那你去醉仙居是……” 高子瞻深看他一眼,一字一句道:“醉仙居两个掌柜是林西的亲人,我打听到昨日她要往醉仙居去,所以……毕竟那如玉是我的人!” “不过是个丫鬟。大哥这般身份的人,哪需要……” 似有什么从脑海中闪过。高子眈陡然一惊。那两个掌柜是林西的亲人,这么说来…… 高子眈痴痴呆呆的坐在椅子上,显然是受了震惊,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原来竟是这样……” 高子瞻见他一句话说得颠三倒四。不知所云,正欲出口相问。 那高子眈忽的跳了起来,大声道:“完了。完了,不好。不好。”说罢,连声招呼都未打,人便一阵风的冲了出去。 荷花端着托盘进来,诧异道:“二少爷怎么了,一溜烟便跑了?” 高子瞻如实的摇了摇头,眼中闪过疑色,顿了顿道:“不必理会他,想一出是一出。” 荷花将托盘放下,垂手立于案前。 高子瞻见她似有话要说,遂问道:“何事?” 荷花犹豫一下,道:“大少爷,今日林西说,下回她想带奴婢出府。” 高子瞻笑道:“为何要出府?你不是最怕到外头去?” “她说,一个女子久居深宅内院,见不得外头的花花草草,品不得市井美食,岂不是辜负了这大好的青春,她想让奴婢多见见市面。她还说,奴婢烧坏的是脸,不是心,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你如何想?” 荷花深吸一口气道:“奴婢……奴婢想试着……试着……” “她说得极对!” 高子瞻浅笑如风:“以后只要她唤,我必会放你出府。” 荷花似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大少爷,当真?” “千真万确!” …… 入了侯府,已是正午。空中云层渐厚,天气越发闷热起来。 林西一回院,逍遥侯便打发人过来问话,又派人送了几盆冰过来。即便如此,林西还是没甚味口,简单用过些饭菜,盘坐在榻上打了会棋谱,便晕晕欲睡。 四个季节将她安置好,便去了外间说话。 秋雨等人坐定,凑过脸,压低了声道:“大奶奶上午又来了?” 春,夏二人眼皮微眯。 “她又来做什么?” 秋雨摇头道:“说是来看姑娘,见姑娘不在,坐了一会就走。” 春夜冷笑道:“哪里是来看姑娘的,姑娘今日出门,这么大的动静,这府里的人如何不知?” 冬雪追问道:“你这话的意思是……” 春夜没有顺着她的话往下说,自顾自道:“有件事,我需得提醒你们?” “何事?”余下三女齐声道。 春夜话未开口,先冷笑三声:“不知你们可曾在意到大爷瞧我们四人的眼神?” 此言一出,三女均心下一惊,脸色大变。 冬雪厉声道:“他竟然敢打这个主意,也不瞧瞧咱们是从哪里出来的。” “哪里出来的都没用,他是太后的亲侄儿,又是姑娘的亲舅舅,他若张口,难不成姑娘还拒了去不成。”夏风将手中的扇子一扔,没好口气道。 秋雨脸色一哀,声调悲凉道:“在宫中日子难过,原以为跟着姑娘会好些,哪知道刚来这府里,便被人盯上了。早知如此,还不如在宫里寻个能依靠的主子,何必进进出出的。” 春夜的目光在三人脸上来回荡漾,凑近了低声道:“我且问你们,给大爷做小,你们可愿意?” 三人闻言,俱是一脸惊色的看着春夜。 春夜看着三人的反应,正色道:“你们若存了这个心,此时倒是个好机会,旁的不消多说,锦衣玉食,呼奴唤婢,指日可待。若运气好,替大爷生下个一男半女,便可抬直了腰板,堂堂正正做主子,凭咱们几个的本事,大奶奶跟前吃不了亏。” 冬雪没忍住,冷笑道:“若不是愿意又怎样?” “不愿意,那我就去求姑娘。” “姑娘能护得住我们?”冬雪追问。 “旁的我不知道,我只看姑娘对相府那几个,便知是个有情有义的人。”春夜正色道。 冬雪蹭的站起来,冷笑道:“你也不必问我,侯府大爷在外头的名声,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姨娘,我是绝计不会做的。” 夏风笑道:“冬雪的话,便是我的话。” 春夜目光看向秋雨,秋雨笑道:“你也不必看我,我就不信,跟着姑娘的前程,会比做大爷的姨娘还差。” 春夜满意的笑道:“既然如此,等姑娘醒了,我便去求求姑娘,这事拖不得!” …… 积压了三天的高温,终是在林西午觉醒来后,雨点夹杂着闷雷,倾塌似的落了下来。 林西站在廊下,看着院子里暴雨如注,只觉得这单调的雨声听起来分外动人。 “姑娘!” 春夜打量林西脸色,小心翼翼道:“有件事想与姑娘说!” 林西专注的看着地上溅起的雨花,闻言抬首道:“何事?” 春夜打量了圈院子,一副欲言又尽的表情。 林西会意,笑道:“这闷雷打得人心里慌慌的,咱们进屋说话。” 进屋,坐定。 春夜垂首立于林西跟前,伸出手,低声道:“回姑娘,这是昨日大奶奶送给奴婢四人的,还问了我们四人的生辰,秋雨,冬雪两人摸不清大奶奶的意思,只好先将戒指收了下来。今日上午,大奶奶又来。” 我擦,这女人真真是贤惠过头了,居然想着帮男人纳妾,还打起了四个季节的主意。哼,送戒指这种下三滥的招数,亏她想得出。再者说,要送也送些个上档次,像这种既没品味,又没卖相的东西,四个季节岂会放在眼里。 林西接过戒指,放在手心中左看右瞧,仿佛那是什么无价宝贝,半晌才指着圆凳子笑道:“这四人当中,就数你最聪慧,你倒说说,大舅母这是何意思?”(未完待续) ps:感谢enigmayanxi,鱼儿的粉红票。 感谢,无风,enigmayanxi的打赏。 每日给自己说:加油,包子! 第二百三十二回 各怀心思 春夜坐了半个身位,思忖道:“奴婢瞧着大爷的眼色,不太正,只怕心里有什么想法。” 到底是宫里出来的人,瞧得分明,讲得隐晦,周氏只一个小小的举动,便能猜出其中深意,怪不得春阳独独挑了这四个。 林西微微一笑:“大舅舅心里有什么想法,做外甥女的不好猜测,你们几个心里有什么想法,不防与我说一说,看看可否帮衬一把。” 春夜何等眼色,一听这话,想着素日里姑娘的言行,不由冷汗涔涔而下。自家的姑娘看似天真活泼,不谙世事,实则耳清目明,洞察秋毫。 春夜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正色道:“求姑娘替我们作主,我们几个商议过了,只想跟在姑娘身边侍候。” “可得想清楚了!” 林西挑眉笑道:“侯府的姨娘,再怎么也是吃香的,喝辣的,穿锦的,戴金的。十指无需动阳春指,只等着旁人侍候,岂不比在我身边侍候的强?” 春夜道:“再强,又能强到哪里去,难不成比做皇帝的妃子还风光?” 春夜的言外之意是皇帝的妃子,我们几个尚且看不上,更何况是姨娘。 林西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这世道能进宫做宫女的,有几个是歪瓜裂枣,虽然身份不高,可是想要爬上皇帝的床,动动脑筋也不是不可以。如此说来,这四个季节并非鼠目寸光之辈。 她笑道:“放心,你们不愿意做的事,谁也不能胁迫你们。这个主,我替你们做了。只是……” “只是如何?” 林西眨巴了一下眼睛:“只是,我这脖子有些酸。腿脚也有些酸,身上乏的很,你看是不是……” 春夜脸色一喜,笑道:“姑娘,我去唤她们!” “等等,跟那对夫妻斗智斗勇,也是需要用脑子的。我最近觉得自个脑子不够用。需得补一补,你看如何是好?” 春夜嗔笑道:“夏风做的点心,最适合姑娘补脑子。我这就让她去厨房。” 真是个聪明的丫鬟,林西心下暗夸一句,很是满足的点了点头。 …… 京城四牌楼的街东角,有一处精致的院子。宅子无名无姓,院子三进三出。白墙黑瓦,很有几分派头。 正屋的台基上,一女子双十年华,身着藕丝对衿衫。头戴金镶紫瑛坠子,长得肌骨晶莹,珠圆玉润。是个一等一的美人。 美人横着一双如丝媚眼,幽怨的朝雨中瞧了一眼。自言自语道:“下这么大的雨,居然还留不住他。” 身后的丫鬟轻声道:“大爷府里这两天来了个亲戚,自然是走不开的。奶奶可别多心。” 美人柳眉微挑,冷笑道:“也就你信他的话。这些年,大爷可曾为府里来了什么人,而将我冷下。” “奶奶的意思是……” “月娘啊,这世上的男人,最最贪恋的是女人娇嫩如花的身子。这身子一新鲜,男人就觉得新鲜。” 月娘笑道:“奶奶这话说得不对。奶奶跟了大爷近两年,大爷对奶奶千娇万宠,没有一日离得开奶奶的身子,便是那府里周氏的生辰,大爷也都往奶奶这里来。” “你懂什么?” 薛莲儿柳腰一扭道:“都说世上男女之事,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我这两年藏身于这里,与大爷隔着一个时辰的脚程,这不长不短的距离足可以让他牵挂于我,只与那偷不着,差了一层。便是这样,我还得使出十八般本事,拢着爷们的心。” 薛莲儿轻声一叹,续又说道:“如今一晃两年了,新鲜已过,此为一;其二,万一有个长得比我标致,本事比我还大的,勾着爷们的心,我这宅子里,岂不是要空落了下来。” “奶奶别多想,奴婢瞧着大爷对奶奶,还如从前一般疼爱。” 薛莲儿绞着帕子,半晌才道:“你看得出什么?他的心在不在我身上,我与他同床共枕了两年,岂会不知。这两日他与我说话都心不在焉,下这么大的雨,还要往回赶,必是有了蹊跷的。” “莫非,那几个宅子里的女人在作怪?” “她们能掀起什么风浪,大爷这几年已经极少往那几个宅子里去,不过是看着她们可怜,不忍心将人赶出去,好粥好饭的养着罢了。” “会不会那周氏又出了什么妖蛾子?” 薛莲儿嘴角含着讥笑,道:“必是如此,昨日他来,我见他身上有几个牙印,必是那周氏在得意时留下的。” 月娘一惊,奇道:“大爷不是说那周氏甚没滋味,怎的又睡到了一处。” “这也是我称奇之处。” 薛莲儿目中闪过光芒:“老树开新花,我倒要看看她周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月娘,明日大爷再来,你使些银子,朝大爷身边的那几个人打听打听。” “奶奶放心,奴婢定把这事给你办妥当了。” …… 李从德脱下一身潮衣,换了干净的衣裳,接过丫鬟递来的毛巾,擦了擦手,舒服的靠坐竹榻上,轻啜了一口温茶,朝身旁的丫鬟递了个眼神。 丫鬟唤来外头的奶嬷嬷,轻声细语的将周氏身这的欣姐儿哄走。 周氏见男人今日回来的早,知道他有话要问,遂笑道:“大爷真真是着急,这人刚进来几天,哪有那么快的事情。” 李从德心头如被猫挠了似的,不悦道:“不过是几个奴婢,要让爷等到几时?” 周氏看男人神色阴郁,嗔笑道:“大爷发什么怒,这几人可比别的人难弄多了。昨日送的东西她们都收下了,今儿个我去窜门子,脸上笑眯眯的,也挺客气。总要一步步的哄着来,大爷说是不是?” 李从德一口灌下茶水,顺了口气,想想确是自己心急了,人才进门几天,哪有那么快的事情。 周氏见男人脸上有了松动,又进一步道:“姑娘身边四个婢女。总不能个个都进了这院来。大爷看中哪一个,总要给个准话,我也好替大爷说去。” 李从德搓着手。虚着眼睛色眯眯的笑道:“论模样,当属最小的;论身材,大的不错;中间那两个,爷瞧着也怪招人疼的。” 周氏心下冷笑。酸酸道:“爷真真是好胃口阿!” “吃味了?” 李从德哈哈一笑道:“先把那个小的,给爷弄来乐呵乐呵。你觉着如何?” 周氏心中虽不痛快,脸上却笑道:“自然是爷说如何便如何!只是……” “你放心,只要你遂了爷的心愿,以后。爷都听你的!” 周氏心中一喜,美目流转,坐到李从德身边。轻拧了一把,嗔笑道:“大爷说话算话。可别到时候翻脸不认帐!” 李从德低头咬她耳朵,笑嬉嬉道:“爷说的话,一言九鼎!” 周氏轻轻拍了他一掌,换了一副表情道:“我也不要爷都听我的,只求爷帮着多照顾照顾那府里,我也就无所求了。” 李从德脸色一沉,微微叹道:“不是不照顾,老头子向来都是偏宠小的,我说的话,他从来不听。这样吧,你从府里帐上支个三千两,就说是我要用的,回头给你娘家送去。旁的我只怕是帮衬不上了。” 周氏嫁到府中这些年,如何不知侯爷偏心么子,这会子趁着男人高兴,把话说出来,原是想让男人在侯爷跟前替哥哥说几句好话,再寻个肥官来当当。偏偏男人用三千两银子堵了她的嘴,让她是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周氏暗下思忖半晌,只得把一肚子的心事都按下不谈,强颜欢笑:“多谢大爷!” “你我夫妻,谈什么谢字。” 李从德抚着周氏的手笑道:“这会子她回府了没有?” 周氏知道男人问的是林西,遂笑道:“今儿一早去了相府,这会子怕是回来了。” 李从德眼珠转动几下,抚了抚下巴,笑道:“呆会等雨停了,你陪我过去瞧瞧。她孤苦伶仃的,少不了我这做舅舅的多关心关心。” 周氏面甜心苦道:“平白无故的总不能空着手去,爷且歇会,我去备点吃食。” 李从德心喜,摸了一把周氏白皙光滑的脸蛋,笑道:“还是你想得周到!” …… “大小姐来了!” 话音风落,一个倩丽的身影带着湿气,闪身进来。 林西也不急,慢慢的塌上坐了起来,惊讶道:“外头下这么大的雨,姨母怎的过来了?” 李凤津笑道:“过来瞧瞧你,走到半路,哪知竟下了大雨。” 这会雨下了已一盏茶的时间,两人的院子相聚不过是数百米,林西算算时间,也不戳穿她,只笑道:“姨母快坐,春夜拿毛巾来,夏风,沏了热茶来。” 李凤津见林西脸上有几分敬意,心下颇为满意。一时间,茶果点心端上,两人说了几句闲话。 李凤津见时机已到,遂轻唤了一声:“翠儿!” 翠儿应声上前,将手中换着的锦拿奉到林西跟前,笑道:“姑娘,这是我家小姐最喜欢的一套头面,你打开来瞧瞧,可喜欢?” “姨母,这……”林西一边瞧,一边沉吟,眼中的光芒明明白白的展露无疑。 李凤津见她拿这副模样,心下不耻,脸上却笑道:“拿去戴吧,我好歹也是你的长辈,就算是见面礼了。” 林西也不客气,笑眯眯道:“多谢姨母!春夜,好生收着!” 李凤津见她收了东西,心下便沉不气,直直道:“林西啊,有件事,姨母想想问问你。” 林西眼中光芒一闪,笑道:“姨母只管开口。” “你也知道,姨母这会正与高府议亲,你曾在高家四年,对高府的事,一清二楚,你与姨母说说罢!” 议亲?高府早就没了下文三个月,还议什么亲。 林西狡猾一笑,道:“姨母可是想问大少爷的事?” 李凤津微有娇羞的嗔看了她一眼,点点头算是应答。 林西思了思,便挑了些不痛不痒的事,说与李凤津听。 李凤津正听得津津有味,林西话峰一转道:“上回姨母在相府闹了闹,听说大少爷很是生气,说姑娘家容貌什么的都是其次,贞静幽贤方是正理。这婚事只怕……” 李凤津脸色转青,强笑道:“上回,是我着了别人的道,上了小人的当,怪不得我。” 林西端着茶盅笑笑,不接话。 李凤津心下打了几个算盘,又道:“林西啊,你替我想想办法,看看怎么才能让高子瞻对我有所改观。要不你替我去说说,就说我平日里看书写字,纺绩女红都是极好的,也从不与人争执,那一回,却是……” 林西等她洋洋洒洒说了一通后,不紧不慢的笑道:“姨母,不是小西不帮你,我与那大少爷也无甚交情,一来说不上话,二来我如今也是大家小姐了,如何还能跟以前做丫鬟似的没个分寸,被人知道了,岂不是丢了咱们侯府的脸面。” 李凤津说得口干舌躁,满以为林西无论如何都会帮上一帮,哪知等来的竟是婉拒,脸一沉,脱口而出道:“侯府的脸面,与你有什么干系!” 此言一出,林西身后的春夜骤然变色道:“大小姐这是说的什么话,什么叫侯府的脸面与我家姑娘无关。” 李凤津尤自不知,冷笑道:“她姓林,侯府姓李,能有什么干系?” 此言一出,房中一片安静,只余外头雨停水滴的声音。 “原来姨母竟没将我当自己人,罢了,罢了,春夜,改明咱们进宫一趟,回了太后老人家,搬出这府邸罢,省得自讨没趣。”林西幽怨道。 李凤津悚然一惊,忙审辨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林西冷冷的看着她,一言不发。 李凤津忙哄劝道:“林西啊,姨母一时冲动,说话没经脑子,你别往心里去。雨停了,你好好歇着罢,我先回去了。” 林西微微眯眼,眼光锐利道:“春夜,将东西送还给大小姐,我不过是个外三路的,配不得用这么好的东西。” 春夜闻言,将东西从里屋拿出来,不由分说朝翠儿手里一塞,冷笑道:“这有什么,太后赏的东西,比这个好过百倍。”(未完待续) ps:感谢dyj1808,一棵无聊的树的粉红。 感谢爱欣的打赏! 加油! 第二百三十三回 她算什么东西 李凤津瞳孔一缩,忿忿的朝春夜看了一眼,嘴张了几张,拂袖而去。 林西待人离开,脸上半分怒色也无,挑了挑眉目,意味深长的朝春夜挤了挤眼睛,笑道:“我这姨母,果然是个沉不住气,春夜啊,跟她们几个说,谁能将她的火挑起来,姑娘我,重重有赏!” …… “小贱人,居然敢拿腔作调,也不知道哪个坟墓里跑出来的野种,她算个什么东西!” 李凤津急冲冲的走出院子,将手中的帕子狠狠的往地上扔,绣花鞋死命的踩了几下。 上好的丝帕落在泥水里,瞬间污了颜色。打伞的仆妇往地上瞧了一眼,吓得半句话都不说。 翠儿捧着锦盒,忿忿道:“仗着在太后跟前呆了三个月,连小姐都不放在眼,小姐怎么说也是她的长辈呢。到底是外头养的,一点子规矩也不懂。” 李凤津眼露寒光,嘴角含着一缕冷厉的笑。 翠儿朝身后啐了一口,道:“大小姐,雨大,小心淋湿了衣裳,咱们回去吧……” “你先回去,我到母亲房里瞧瞧!” 李凤津头也不回的甩袖而去。 …… 雨后的皇宫,似一个久在风尘中行走的男子,淋了一场滂沱大雨后,被冲刷得干干净净。 崔瑾辰一身灰衫,立在院中,看着这掩藏在繁华迤逦的宫殿,默默的走了出去。 身后的小太监极时的跟上,陪笑道:“公子这是要往哪里去!” 崔瑾辰回首冷看他一眼,道:“随处走走!” “这……不是奴才多话,公子……” “既知是多话。又何必再说。难不成我在这宫里大半年的光景,哪处可去,哪处不可去还分不清。”崔瑾辰缓缓道。 小太监笑道:“公子知道,那便好,也省得奴才到时候左右为难。” 崔瑾辰不欲理会,心中冷笑一声,扬长而去。 小太监对这个举手投足都透露着贵气的侍书。无可奈何的笑笑。远远的跟在了后面。 只要不乱走,这位崔家公子倒也是个省心的主。无事便在院里读书;到时辰了,就陪着皇上一道听太傅大人授课;若皇上有召唤。便到皇上跟前侍候,偶尔心情好了,在房里弹奏一曲,除此之外。似乎也没有别的事情可做。 出手也很大方,有什么差事。吩咐的,总有打赏。小太监摸了摸怀里昨日刚得的十两银子,心道,侍候这样的主子。也是件不错的事。 崔瑾辰并不知道自己在宫里,已成了打赏的代名词。作一个在深宫里的人质,他所扮演的角色是老实听话。风度翩翩的大家公子。无人知道,他身处在人世间至高无上的权力中心。每日身后跟着甩不开的尾巴,时时刻刻都有一双眼睛,是何种心情。 崔瑾辰嘴角擒起一抹冷笑,掩住一瞬间流露在脸上的孤寂,纨绔世家子弟该有的容色出现在脸上,端的是一派富贵风流。 御花园里翠*滴,一片葱郁,然属于他的活动范畴,却并不在此。绕过几条僻静的小路,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片小湖。崔瑾辰从怀中掏出本书,随意找了个干爽的地方,斜斜的靠着读书。 小太监见状,脸上未有任何异色,显然异见,此处是崔瑾辰常来的地方。 半个时辰后,崔瑾辰身形未动,小太监尿急,悄然往这边看了眼后,小跑着走开了,未曾留意有两个小宫女正打北边往这里来。 崔瑾辰听得脚步声音,闻声望去,竹林深处,两个绿衣小宫女正掏出怀中的帕子,擦拭着大石上的水珠。 必是哪个宫里偷懒的小宫女,崔瑾辰复垂下头,然声音却清清楚楚的飘来。 “重华宫那位,昨儿晚上又闹了!”一个清脆的声音,带着一丝好奇。 “真的,怎么又闹起来了,春阳姑姑不是才敲打过吗?”略略柔和的声音,接着响起。 崔瑾辰一听重华宫二字,心中一动,放下了书,凝神静听。 “年年敲打,月月敲打,有什么用,那歌不成歌,曲不成曲的,听得得人里湛得慌。” “那里头到底禁的是什么人啊,又不是冷宫,听说先帝在时,几个月里,总会去上那么一两次。” “听说是太后以前身边的宫女,有一回趁着太后不察,跑到了先帝跟前,先帝看她长得貌美,便收用了。后来还封了贵人,得过一段时间的宠。” “哇,原来我们是一样的出身啊。只是好好的,怎么又失宠了呢?” “有人传是因为说错了话,也有人传是得罪了太后,谁知道是真是假呢。还有人传……” “传什么,你话说一半,怎么又不说了?” “我说了,你可不能对旁人说。” “放心吧,我能跟谁说去,咱们这屋的人,谁不知道我的嘴是最严的。” “我跟你说,有人传她被禁的原因,是跑到皇上跟前,让皇上喊他娘……” “要死了……” “你轻点声,这事可万万说不得,弄不好那便是死罪。咱们快走吧,姑姑一会找不到我们,只怕又要挨骂了。” 不消片刻,寂静的小湖边重又恢复了平静,连雨后树叶滴落在碎石路上的水声,亦清晰可闻。 小太监匆匆跑来,见崔侍书的背影未动分毫,长长的出了口气,趁着无人,拎了拎裤腰带。 捏着书的手,依旧半举,然狭长的丹凤眼却半眯着,目光平静却又深沉,只有那稍稍拧着的俊眉,泄露着主人的心绪。 先帝后宫,佳丽颇多,得宠者缪缪,厮杀如修罗场。一个小小的贵人。敢跑到当时尚年幼的太子跟前,令他喊一声娘,如此拭天灭地的行为,居然还能安然无恙的存活到现在,只一个禁足了事,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在以往后宫的史书上,旁说是如此大不敬言行。便是有所言语冲撞。弄不好也会累极满门。 紧拧的眉,缓缓舒开,崔瑾辰忽然起身。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嘴角浮上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传说的后面,也许……荒诞无稽;也许……就是故事的本身。宫中日子孤寂,不防弄些乐子来玩玩。说不定时间就打发的快来,尤其是老妖婆的乐子…… 崔瑾辰一撂衣袍。闲庭信步而去。 …… 大雨过后,空气里到处都漂浮着清爽的潮湿气息。 重华宫的大殿里,布置的富丽堂皇,比着长门宫的庄重典雅。似乎多了那么几分的奢华。 榻上,歪着一银发女子,双目半阖。似睡非睡。令人称奇的是,女子的脸庞光滑依旧。 宫女秋红上前细心的替她掖了掖毯子。 或许这一小小的举动。拢了女子清净,只见女子缓缓睁开双眸,柔声道:“雨停了?” 秋红笑道:“回娘娘,早就停了,停了一会了。” 女子似若有所思,呼吸有些锦长:“崔侍书那头,可成事了?” 秋红凑近了轻声道:“回娘娘,刚刚小红来回话,已经成事了。” 女子鲜有笑容的人,闻言忽然展颜一笑,那笑竟竟鲜妍若春晓,秋红心头一跳,忙道:“娘娘放心,只怕不久,崔侍书便会寻来。” 女子看一眼外头乌沉沉的天,缓缓起身。秋红忙上前扶住了。 窗棂猛的被推开,一股清新的空气夹杂着泥土的芳香,扑面而来。 …… 女子深吸一口气,淡淡道:“原以为这辈子,本宫就要困死在这重华宫,天可怜见,竟送了这样一个人来!李妍啊李妍,你千算万算,可有算到——是你将这人摆到了本宫面前。” “娘娘,我们该如何行事?”秋红轻声道。 女子微微一愣,张了张口,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许久,她轻轻的转过脸,笑道:“本宫是个将疯的人,一个疯子,你说该如何行事?” 秋红心口被堵得发涩,哽咽的唤了声:“娘娘!” …… 钱氏着银红色妆花褙子,坐在长塌上面沉如水。 李凤津拨弄着手上的珍珠手串,目光幽怨的看向钱氏。嘟着嘴,忿忿道:“母亲,高家的事,你到底有没有在父亲跟前提起啊?” 钱氏嘴角轻动道:“我的儿,如何没在你父亲跟前提起。你父亲今儿早上与我说了,昨日他进宫,太后特意将高相留下,说起了两府的婚事。” 李凤津心头一动,忙追问道:“高相如何说?” 钱氏长叹一口气,不知该怎么开口,婉转道:“我的儿,这世上的好男人,也不只他高子瞻一个,实在不行,咱们……” “我不答应!” 李凤津在林西那边窝了一肚子气,心下早就没了耐心,一把将手上的珍珠窜摔到地下,滚圆明净,璀璨耀眼的珍珠,散了一地,不管不顾道:“这世上,我谁也不嫁,只嫁高子瞻!” 钱氏心下正憋了一肚子气。 今日一早,侯爷嫌弃她替林西备下的礼,太过简薄,硬是问她拿了库房的钥匙,亲自去库房挑选。 侯府珠宝起家,库房里多的是那些个金啊玉的东西,侯爷极为舍得,尽挑了好的送人,钱氏在一旁瞧得心疼肝疼肺疼,偏偏一句话也不能多说,只得赤红着眼睛强忍着。 钱氏一听这话,气得从塌上爬起来,玉手指着女儿,气骂道:“作死的讨债鬼,我上辈子欠了你的,这辈子要我作牛作马的来报。这几年为了你的婚事,我急白了多少跟头发。有本事,到你父亲跟前摔脸子,砸东西。” 李凤津被骂得眼眶微红,哽咽道:“母亲,我都这般岁数了,好不容易有个看得上眼的,你们还都不帮衬着,难不成真要我终身不嫁,老死在这府里?” 钱氏被气得胸口一起一伏,太阳穴突突直跳,黑着脸道:“我的女儿啊,你要母亲如何帮衬你,若不是你在侯府闹的那一出,这门亲事说不定早成了,还不是你自个做的好事?” “我不管,我亲自去求了姑母,让她替我作主!” “傻孩子,正是你姑母没有发话,所以母亲才跟你说这个话。但凡她肯替你出个头,母亲哪里还需在这里干着急啊。” 李凤津一听傻了眼。 到底是自个女儿,钱氏终是舍不得下重口,遂叹道:“那府里论富,论贵都比咱们强,军国大事除了太后外,相爷能作一半主。太后总不能为了你,把相府得罪开了。再者说,哪有强人娶媳妇的事,你啊,就死了这条心吧!” 李凤津着一身浅碧色对襟薄衫,水绿色绣碧绿烟柳长裙,远远瞧着,倒也是人淡如菊。只见她愣了半天,眼珠子方才转了几转,缓过神来。 钱氏定睛一看,两滴清泪正顺着那脸颊缓缓而落,不由心头更是气恼,冷了声正欲说话。 李凤津腾的站起来,嘴角擒着冷淡的笑容,道:“我是太后的亲侄女,是皇帝的亲表妹,那高府不过是个相府,谁说比我富贵。我能看上他,已上他的福份,我就不信,太后真的能舍了她的亲侄女。” 说罢,也不等钱氏缓过神,甩袖而去。 李凤津一走,钱氏立如一只戳破的气球,顿时泄了气,一屁股坐在竹榻上,捂着心头直喊痛。 顾二家的悄声进屋,瞧着钱氏灰败的脸色,顺手拿起几上的温茶,倒了一杯递到钱氏的手边,劝慰道:“大小姐不懂事,太太多担待些。” 钱氏捏着青瓷缠枝的茶盅,阴沉着脸道:“我若不担待,她哪里还会有这般好日子过。一个个的都不让我省心。” 顾二家的上前一步,手朝某个方位指了指,低压了声道:“夫人,不省心的人,在那头!” 钱氏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瞧去,眼中瞬间迸出寒光。 顾二家的眼神微闪,轻道:“夫人,不是奴婢挑事,照老爷这般宠法,这府里的好东西,早早晚晚就到了那头。夫人别忘了,大小姐和三爷可都没成亲呢!” 钱氏顿时觉得这话真真是讲到了她的心堪上。 钱氏年轻时长得颇有几分姿色,又是出身官宦人家,家中只得她一个嫡女,父母兄弟不免偏疼些,眼界比着一般的女子,要高上三分。按她的话说,便是进宫做个贵人,娘娘也是使得的。因此不免有些眼高手低。 钱家的一双父母,见女儿出落的这般出色,也想找个高门的女婿,这个也看不中,那个也嫌弃,就这样,婚事一年年的耽搁下来。等回过神来,女儿的年岁已经大了。 正好那时李妍进宫,心下感念李英杰这些年的付出,一门心思想为他寻个好女人操持过日子,钱家未出阁的女儿就这样落进了她的眼里。(未完待续) ps:感谢ie2345的粉红。 感谢爱欣的打赏。 加油! 第二百三十四回 一场好戏 彼时钱家正愁女儿的婚事,见宫里娘娘有这个意思,遂四下打听李家的事情。( 全文字 无广告) 这一打听,钱家犯了难。男方一来年岁大,二来不过是个富商,如何能配得上自家花容月貌的女儿。 偏偏景德帝十分宠爱这个刚入宫的李妍,一个月有二十天歇在她殿里,连皇后娘娘都靠了后。万一这婚事不成,这李妍只消在皇帝跟前,悄末声的滴几滴眼药水,这钱家便吃不了兜着走。 钱家思量再三,一咬牙,一跺脚,狠狠心遂应下了这门亲事。钱媛挑了半天,哪里知道会嫁给这样一个人,因此连带着上花轿,入洞房都是心不甘情不愿,只觉得自己是委屈她妈,给委屈开门,委屈到家了。 哪里知道,三十的河东,三十年河西,这李妍在宫中升迁的速度,简直像坐了直升机,最后竟坐了上皇后宝座。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李家水涨船高,赐了府邸,封了爵位,她由一个富商的太太,晋升为二品夫人,锦鸾狮子纹同犀牛角卷轴的诰命敕封文,如今还被供奉在李家祠堂之上。 一个女人,自个肚子争气,生下二男一女,稳坐正室之位;男人争气,要钱有钱,要权有权,关键宫里还有个大靠山,那这个女人绝对是人生的大赢家。 谁又知这钱氏风光了大半辈子,只差儿孙饶膝了,偏偏自家男人回味起了以前的风流韵事。你说回味就回味吧,脑子里意淫一下,不痛不痒的也就算了。哪知侯爷不仅回味,他还真刀真枪的将那孽种给寻了回来,这让钱氏多少有些吃味。 钱氏心道我年纪轻轻。花一般的年龄嫁给你,已是低嫁。你李家不感恩戴德,把我当祖宗伸仙一样供着,反倒扯出来一桩事旧。这是第一味。 都说人不风流枉少年,以前的那些个烂桃花也就罢了,将人寻来回也就罢了,你侯爷好歹也跟我吱语一声。征询一下我的意见。就算你是一家之主。独断独行,你总不能将个私生子的排场比着正经儿侯府儿孙的排场,还要大。这让心中酸涩的钱氏。情何以堪。此乃第二味。 此二味说白了,不过是一味酱油,一味麻油,做菜时可有可无。真正让钱氏心中不痛快的,却是自家男人对林西的态度。 那种宠到骨子里。疼到骨子里的眼神,那种恨不能将天下的宝贝尽送到她眼前的谄媚,那种除却她,眼中再无别人的气势。才是真正让钱氏吃味的主因。 以此度彼,钱氏觉得这些年来夫妻和睦简直是一场笑话。那林西不过是个后辈,连个正主都称不上。侯爷却紧张到如此程度。若那正主还在,还有她钱氏什么事? 只要一想到同床共枕了二十几年的男人。其实心里从来都装着别的女人,钱氏这些日子就好比吃下了几十只苍蝇,想吐不敢吐,想咽咽不下,恶心的要命。 钱氏强压住心头的不适,酸酸道:“那林西是好爷的心头好,我除了顺着老爷的意思做以外,还能有什么办法,就是老爷将整个侯府送给林西,我也只能干瞪着眼。” 顾二家的低声道:“才这么几日功夫,咱们侯府的库房就像遭了灾似的,夫人可不能只是干瞪眼啊,奴婢我瞧着都觉得心惊肉跳。可得早做打算。” 钱氏捻起几上的一串佛珠,心不在焉的拨了几下,目光却在在顾二家的面上扫了一圈,敛眉道:“依你之见,这打算该如何做啊?” 顾二家的心头一顿,低声道:“这事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依奴婢看,林西姑娘也不小了,该相看起来了,夫人不如陪些嫁妆,将她远远的嫁了,岂不是眼不见为净?” 钱氏细细品了品这话中的深意,摇了摇头,闭了眼睛道:“人才迎回来,老爷必要在身边放几年,不会这么早论亲事的。” “这……” 顾二家的有些犹豫,鼓足勇气道:“夫人,乡野出身的人,说话行事必是不稳妥的,倘若夫人能揪了姑娘的错处,捅到侯爷面前,次数多了,侯爷会不会心下厌弃,也是码不准的事。” 钱氏忽然睁开眼睛,唇畔露出一丝笑意。 顾二家的瞧得分明,又道:“大小姐,三爷的婚事,夫人需得加紧动作,府里进额都有定项,这两处花的银子多了,那头的就少了。老爷顾着那头,夫人可不能不顾这头啊!” 钱氏笑意盛上三分,轻笑道:“这话说得中听。凤津这孩子,年岁大了,又是府里唯一的小姐,必是要十里红妆,才能配得上她的身份。从望是老爷从小宠到大的,便是我想委屈了他,老爷那头定不会依下。这两处婚事,我必要替他们办得风风光光,让京里的那些个富贵人家都心生羡慕。” “夫人,这就对了!” 顾二家的迟疑道:“争长争短都是虚的,唯有把银钱握在手里才是真的。奴婢还有一计,不知夫人愿不愿听。” “你说!”钱氏蹙眉道。 顾二家的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奴婢这话,必是大不敬的。老爷五十出头了,承爵的事也该议一议了。这爵位不管是落在大爷,三爷的头上,都是夫人肚子里掉下来的肉,夫人一句话,大爷、三爷谁敢不听。到时候,便是老爷想怎样,只怕都不能随心所欲。” 釜底抽薪?钱氏捻着佛珠忽的从榻上站了起来,将那顾二家的唬了一跳。 顾二家的以为夫人动怒,忙磕头求饶道:“夫人,奴婢是为了夫人着想,才……” 钱氏喉咙里轻轻一哼,顾二家的便不再作声,内室一片安静。 许久,钱氏皱着眉头,幽幽道:“你这主意。出得极好。此事,需一步步来。先将从望的婚事定下,再议承爵的事。至于那林西……老爷刚刚在兴头上,待过了这阵子,咱们再慢慢筹算。” …… 夏日的雨来得快,也去得快。 林西瞧着眼前相携而来的夫妻,心中感叹自己这处院子。何德何能。竟劳各路神仙惦记。她悄无声息的给春夜递了个眼色。 春夜上前接过丫鬟手里的食盒,笑道:“奴婢替姑娘多谢大爷,大奶奶关心。” 李从德见她一身绿衫将胸前撑得鼓鼓囊囊。目光忍不住在其胸上流连几下,方才笑道:“小西啊,你这婢女,不仅人长得标致。话也说得好听。” 春夜见大爷一进屋,目光便像条蛇一样。盯着他瞧,心下便觉着不舒服,不由用眼角扫了扫大奶奶。那大奶奶像无事人一般,只管坐在着喝酒。对自家男人的行径恍若未见。 春夜心头一阵隔应。 醉翁之意不在酒。林西听着这话,亲自奉了茶,送到李从德跟前。意味深长的笑道:“到底是太后老人家疼我,送了这么四个可心的人儿给我。大舅舅若是羡慕了,回头小西进宫见着太后,替大舅舅再要几个来!春夜,去把昨儿个祖父赏的甜瓜切几个上来,给舅舅,舅母解解暑气。” 春夜正愁摆脱不了那如影随行的目光,听得姑娘这一说,忙转身掀了帘子出去。 周氏瞧着春夜的背影目光微深,微微而笑,心下却在思虑林西这几句话中所含的意思。 李从德打了个哈哈,浑不在意道:“正是,正是,回头侄女可得替舅舅要几个好的来。这屋里闷,你与你大舅母说会子话,我到外头院里透口气。”言毕,李从德已起身离去。 林西正欲相拦,却被那周氏一把拦住。 “且让他去,正好剩咱们娘俩一道亲亲热热的说话。” 林西目光在周氏身上打了个圈,暗叹了一声。 男人当着她的面,毫不掩饰的将眼中的热度移向别的女子,这周氏不仅不气,反倒是帮着男人行事,这份大度,这份体贴堪称女子中的典范,大舅母,你真真是贤慧过了头啊。 周氏如何知道林西心中所想,笑着将她按在椅子上,道:“今儿个去相府,可还顺利?” 林西一坐下,心下倒也不急了,反倒是想看看这夫妻俩,今儿唱的是哪一出,遂笑道:“都很顺利,该报的恩也报了。” “相府的人,不嫌咱们侯府礼物轻薄吧!”周氏意味深长的说了这样一句话。 林西只当不知道这话中的深意,笑道:“都是外祖母亲自备下的,自然是不会轻薄的。” 周氏胸口似有块大石被压着,闷闷道:“小西啊,你人小,有些事,怕是想不周全,有夫人帮衬着,自然是好。只是……” 林西见她拖长了调子不说话,故意装着喝茶,没有追问下去,将她冷在了一边。 周氏见自己的话,无人应和,只得自圆其说道:“今儿我给夫人请安时,夫人的脸色很不好。听下人说一早便为了库房的事,与侯爷吵了一架。” 林西这才笑盈盈的问道:“舅母这话的意思是……” 周氏瞳孔向微缩,凑近了低声道:“你才进府,有些事情怕不知道,夫人这人,最是看重钱财。我怕你一个不甚,将夫人开罪了去。” 周氏见林西一脸的懵懂,心想到底是外头长大的野孩子,这大宅门里的是是非非,一点都看不明白。 她放柔了声音道:“姑娘的出身……不消我说,姑娘想必自个心里都知道。侯爷为了姑娘,已做了许多出阁的事,今日你带到相府的东西,又都是些好的,夫人面上不说什么,只怕心里……存了想法。姑娘虽有太后、侯爷的宠爱,可到底一个在宫中,一个管着外头,总有顾不周到的时候。姑娘身处内闺,只在夫人眼皮子底下讨生活,将夫人哄好了,才最是正经。” 周氏这一番外话,掏心掏肺,言肯词切,听着哪里像是舅母所言,简单比亲娘的话,还中肯三分。正所谓反常即为妖,林西心头当场奏响警报。 她思忖片刻,一脸感动的拉过周氏的手,道:“多谢舅母为我思虑,我初来乍道,必有不周的地方,还请舅母多多提点,免得开罪了别人,而自己尤自不知。” 林西对自己做作的演技鄙视了一番,心道光拉着手还不够,该学红楼梦里的宝哥哥,动不动就滚到长辈的怀里,方才能显得自己的真心。 周氏见林西的反应尽在她的意料之中,心下得意,脸上感叹道:“谢什么谢,你小小年纪,便无父无母的,流露在外,身世堪怜,让我这个作舅母的如何不疼你。刚刚说的只为其一,其二你如今已十四岁,正到了该说亲的年龄,将来的婚事,终规是落在夫人的手里。女人家嫁人,就是第二次投胎,好坏那是一辈子的大事。” 林西嘴角微微上扬。起身走到周氏跟前,深深一福,感切道:“舅母大恩,林西莫耻难忘,日后必有所报。” 周氏扶起林西,脸上的笑意,像十月娇艳的阳光。 眼前的女孩目光纯净,情神自然,一看就是不谙世事,只消再将她哄几句,将来心中所求,不怕她不应下。 “傻孩子,什么恩不恩的,舅母冒着大不违说这样一番话,哪里是图你的回报。” 林西抬头,看着周氏脸上刺眼的笑容,眼中闪过一丝戏笑,顺着她的话道:“既不图恩,又不图报,大舅母,你真是个好人!” 周氏满意的点点头,脸色微微一变,轻轻叹息道:“傻孩子,你是不知道,好人难做啊!” 按着一般人的套路,这个时候林西该适时的注意到周氏的变脸,适时的听到这一声叹,然后适时的问上一句:“大舅母可有什么烦心事?”周氏好顺理成章的将下面的话引出。 偏偏那林西不按常理出牌,毫无眼色的来了一句:“大舅母,将来,我也要跟你一样,做个好人!” 周氏听了心下不耻,腹诽道:真真是个傻的,像这样不知眉眼高低的人,如何能在这深宅大院里过得好。 林西似听到了周氏心里的骂,陪着小心道:“我说这样不知轻重的话,大舅母不会笑话我吧!” 周氏不得不虚笑道:“舅母如何会笑话你,疼你还来不及。还有件事,想与姑娘悄悄说几句。” 林西心下一动,道:“舅母只管说!” 周氏竖着耳朵,听了会外头的声响,方才用帕子捂着半边嘴道:“小西啊,你大舅舅这人,最是个贪颜色的,你身边那几个模样标致的,可得当心了!” 剧情陡然直下,林西如水的目光瞬间变得复杂起来。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五回 将你吃下肚 话说李从德出了屋子,立在廊下,看着天边的余晖像火一般烧红了西边,长吸了口气,目光缓缓落在廊下几个坐在小凳子上的丫鬟。 也不知里头的周氏有没有将话说开,那林西会不会应下,若是应下,那日后…… 想至此,李从德轻咳一声,道:“冬雪啊,你陪我往园子转转!” 冬雪正替姑娘做着鞋子,闻言见一院子丫鬟,婆子均把目光朝向她,一张粉脸涨得通红,拿起针线篓,起身冷冷道:“对不住大爷,太后只吩咐奴婢侍候好姑娘,陪人逛园子这事,大爷还是找旁人跟着吧!” 说罢,辫子一甩,媚眼一横,转身进了屋子。 李从德半分怒气也无。这样泼辣的女子才够味,倘若在床上,他将人压在身下,那女子死活不从,他一把将她衣裳撒开,散着处女花香的妙曼的身子,不停的扭动…… 李从望腹下涌上一股子灼热,朝冬雪的背影看了一眼,嬉骂道:“小骚蹄子,爷早晚一天,将你吃下肚!” 话极一半,院子里有个红衣丫鬟笑着走上前,清脆道:“大爷若不嫌奴婢容止粗俗,奴婢愿陪大爷往园子里去!” 李从高眼中闪过玩味。眼前的丫鬟虽然容貌中等,奈何胜在新鲜,拿来玩一玩,泄泄心火,说不定也有几分滋味。 主意打定,李从高故意皱了皱眉,捉狭的看着她红艳艳的唇,轻笑道:“罢了,就你吧!” 红衣女子脸色一喜,笑滋滋的跟着李从高出了院子。 两人一走。院子里众人交头结耳议论开了。 夏风指着院门,怒道:“未曾想这院里的丫鬟,胆子竟这般大,光天化日的就勾引爷们,当真是不知廉耻。” 秋雨递了个眼色,止住了夏风的怒骂。她唤过身边刚留头的打粗小丫鬟,轻问道:“这人是谁。原先在哪个院里侍候?” 小丫鬟唤名玲珑。只见她翻了个白眼,不屑道:“大白天的明目张胆的勾引主子,除了她容歌。还能有谁。她原在三爷院里当差,后来因偷尝了三奶奶的半勺子燕窝,被赶了出来。姑娘院里要人,她也不知使了谁的路子。进了院里服侍。这还没几天呢,骚狐狸尾巴就藏不住。露了出来。” 秋雨续又咬耳朵问道:“这院里的人,是经哪个手选的?你轻点声说与我听,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玲珑压低了声道:“是夫人亲自选的,最后由老爷过目定夺。” 秋雨与夏风对视一眼。心下一片清明。 …… 话说周氏将话说完,如愿的看到林西眼中的狐疑,捏着嗓子道:“好孩子。舅母只得一个姐儿,说话直不起腰板。更何况爷们的事,咱们做女子的也不能多管。所以旁的法子没有,只能暗下叮嘱让你小心些。” 林西把周氏的话咀嚼了两遍,方才动容道:“舅母一心为我,我真不知该如何回报。” 周氏被夸得心头一片暖意洋洋,却苦着脸哀怨道:“孩子,舅母如何能要你的回报,只是有一件事,想求你替我周全周全。” 林西心下正狐疑周氏不惜将自家男人卖了,所求到底为何,一听这话,立马顺着话头道:“用得着我的地方,舅母只管说话。” “好孩子,你即这样说,舅母便不客气了!” 周氏顿了很长一段时间,脸上阴一阵晴一阵了半天,才缓缓开口道:“姑娘可知道,几个月前醉仙居的掌柜林南被下狱一事。” 林西心头豁然明朗。 切,拐了七个弯,抹了八个角,原是为了这事而来。 …… “大奶奶,林西姑娘她怎么说?” 周氏一脸欣喜的看着素兰,低声道:“成了!” “真成了?”素兰似不敢相信事情竟如此简单。 “她答应下回进宫,在太后跟前提一提。但愿太后看在她的面上,能将大哥重新启用,也不枉我这些时日的眠思梦想。” 素兰长松一口气,叹道:“大奶奶为了周家,也算是尽心尽力了。只是大爷呆会问起来,奶奶要如何应说?” 周氏这才想起自家男人跟着她一道来的,出了院竟连个人影也看不见,遂道:“大爷人呢?” 素兰翻了个白脸,不悦道:“早回了!” “回了?” 素兰凑近了在周氏耳边低语。 周氏陡然变色,捏着帕子的手指,根根苍白,咬牙切齿:“小妇养活的贱货,看我饶得了她!” 素兰忙劝道:“大奶奶何必为个贱人动气,不过是个心气高的丫鬟,生死都在奶奶手里捏着。” 周氏眼中闪过一抹阴狠,冷冷道:“且让那贱人快活几日,等大爷过了那个新鲜劲……走吧,陪我到欣姐儿院里瞧瞧去。” 素兰知道大爷此番定在院里,与贱人行那不轨之事,周氏若回去,必要撞见,徒生尴尬。遂顺着话道:“雨后路滑,奶奶慢些走,让奴婢扶着些!” …… “姑娘,真的应下了?” “姑娘难道忘了,那狗官为了讨好大小姐,将姑娘的师姐下狱的事了吗?” “要我说,像这样的欺软怕硬的狗官,姑娘帮他作甚?” “就是!” 四个季节围在林西身边,听说了大奶奶此行的目的后,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开了。 以一个女人等于五百只鸭子的定论,两千只鸭子在耳边括噪,林西顿时觉得头痛。她重重的咳嗽了一声,四个季节住了嘴,屋里顿时哑寂无声。 “我若不应下,她如何肯走。” 林西十分淡定的捻起一颗棋子,对着棋盘思了思道:“就算太后她老人家心肠软,顾着这府里,皇帝一言九鼎。又怎会出尔反而,推翻自己说的话。” 春夜思忖道:“姑娘,皇上对太后十分敬重,会不会……” 林西挑眉笑道:“旁的事,我不敢说,这件事上,咱们英明神武的皇帝定会坚持己见。决不任人唯亲。” 这周狗官关的是林南。皇帝正愁没有把柄对付周家,若是她提一提,呵呵。师姐,周家的仇,师妹替你报了! 四个季节见林西十分笃定的样子,对视一眼后。不再说话。 秋雨咬牙道:“姑娘,刚刚大爷在院里时。咱们这里有个叫容歌的主动凑到大爷跟前,后来……后来……她就……” 林西不用深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苍蝇想一飞冲天,总要找个营养丰富的鸡蛋,将自己养肥了。 “她是不是跟着大舅舅走了!” “姑娘聪明!” “人各有志。且让她去吧。” 秋雨上前一步道:“姑娘,奴婢打听到这院里的丫鬟,都是由夫人挑选。由老爷过目才定夺下来的,咱们初来乍道。摸不清这里头的深浅。姑娘又是要在这府里住上几年的,不如理上一理,也省得旁人说咱们院里的人,没规矩。” 春夜也道:“姑娘,秋雨说得对,内言不入,外言不出,各司其职,各在其位,忠心为主,方能其乐融融。姑娘不防备别人,难保别人不防备姑娘!” 林西想着周氏的小报告,暗道了一声好,自己这几日东奔西跑的,竟忘了这一茬。这世上的无间道,可不单单只在相府有,但凡是高门大宅人家,都免不了。谁是谁的眼线,谁盯谁的梢,早在开院之时,就布置好了。 丫的,她不过是想陪着外祖父好好的过几年太平日子,好好的替老娘尽一把孝。这一个个心思活络,深谋远虑的,还能不能好好的一道玩耍了。 “怪不得春阳把你们给了我,替我想得竟这般周到,这事就交给你们办吧。”林西感叹道。 夏风笑道:“替姑娘着想,是我们的份内之事。以奴婢之见,先不声张,慢慢瞧着,若是好的,便留下,若是那心思大的,找了错处撵出去。到时候,凭她是谁,也没话说!” 林西黑亮的眼睛在四个季节脸上,转了一圈,挑眉笑道:“都说强将手下无弱兵,一看到你们,我便觉着自己,很有几分本事。得勒,这事就依你所说!” 四个季节被逗得捂着嘴直笑。 林西端着茶盅轻呷了一口,目光对上冬雪的眼睛,笑道:“冬雪啊,以后在这府里行走,身边带个伴!” 此言一出,笑声骤然停顿,屋里一片寂寞。四个季节相互瞧了一眼,看向林西的目光带着几分敬佩。 姑娘整天笑眯眯的,说话也逗趣,随性随性,慵懒惬意,凡事不往心里去,只当是个没心思的。哪知这些日子处下来,姑娘的心思哪里是简单的,聪明着呢。 冬雪粉脸一红,笑道:“姑娘放心,好歹我也是宫里出来的人,他再怎么着,也得顾着些!” 林西也不答话,将手中的棋子放在了棋盘上,方才抬头,扬了扬嘴角,似笑非笑道:“也得防着我的好舅舅……顾不上!” …… 深夜的林府,已没了白天的燥热,丝丝凉意沁入心脾,林北一身素衣,立在亭子中间,高悬的灯笼映着他的脸幽暗不明。 忽然亭子身后的大树微微发出声响,林北眉心一动,神态并不见紧张。 一个身形从高处落下,躬身立于他身后,抱拳道:“公子,静王爷说了,山中凉快,他只喜往那处去。” 林北悠闲的抬了抬手,淡淡道:“可曾定下哪一日?” 来人道:“王爷说,一切让公子定夺。” 林北眼眸弯弯,温文而雅道:“这几日天热,那就定在十日后吧,让王爷以他的名义给侯府去个贴子。” 来人应了一声,上前一步又道:“公子,王爷还有句话让小的带到。” “什么话?”林北随意道。 “王爷说,刚得的消息,穆氏一族尽数入狱!” 林北面色一沉,眼中闪过波澜,瞬间化为平静。 …… 二丫踹踹不安的走到亭子前,见林北白衣黑发,背手临风而立,顿时心跳如擂。 林北似查觉到什么,转过身,看着向他走来的人影,淡淡道:“夜深了,为何还不去睡?” 二丫绞着衣角,轻声道:“小北哥不也没睡吗?” 林北眼中半分波澜也无,道:“正要去睡,一道回吧!” 二丫心头一阵雀跃,小心翼翼道:“小北哥你先走,我跟在你后头。” 林北身形一顿。那个人从来都是一蹦一跳的走在他前面,偶尔回首,也是嫌弃他磨蹭。 他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迈开步子道:“路上滑,你小心些!” 小北哥还是关心她的。二丫跟在他一丈之后,悄无声息的露出一抹笑意。倘若能多些时间相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小北哥会不会对她生了好感…… 二丫正胡思乱想着,却听林北微冷的声音,在寂静的园子里缓缓响起:“二丫,你已经十五了,也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 “小北哥,我不想嫁人,我想留在娘身边,多陪她几年。”二丫脸色一变,轻声道。 林北眉头不易察觉的皱了一下,一语双关道:“再陪几年,还是要嫁人的。” 二丫咬了咬牙道:“小南姐比我年岁大,她还没嫁人,等她嫁了我哥,我再嫁!” 林北顿住腿,转过身深深的看了二丫一眼,扬长而去。 二丫在原地低头蹙眉的立了片刻,一路小跑着紧跟上去。 …… 林北回了院子,一声轻啸,隐在暗处的齐退破窗而入。 “公子,何事?” “派人去查一下穆氏一族的事。”林北清洌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齐退脸色微变,沉吟道:“公子是打算细查,还是……” “细查!” 不等说完,林北迅速道:“任何一个细节都不能放过。” “是,公子!”齐退点头应下。 “带个讯给吕布,让他替二丫寻一户清白人家,无需富贵,只要家事简单,男子上进!” 齐退皱了皱眉头,不置一词的抱了抱拳,悄然离去。 …… “太后,夜了,该歇了!”春阳小声的在旁提醒。 “几更了?”李太后放下奏章。 “三更都已经敲过了!太后一看起奏章来,便没了时辰。” 李太后轻叹一口气,用手指点了点奏章,道:“这胡侍郎也太过放肆了些。” “这奏章上写的是什么?” 李太后一掌拍在桌子上,冷哼道:“他称西北各城官员抗灾,无异于羊入虎口,财落商人袋。抗灾是假,借赈灾自润是真。还称皇帝已年满十六,当临朝亲政。” 春阳听得心惊肉跳。(未完待续) ps:感谢晓拙,笑笑,无聊,454,淘气,飞天的粉红票。 感谢爱欣的打赏! 加油! 第二百三十六回 待客之道 春阳听得心惊肉跳,忙道:“这胡侍郎莫不是多喝了几杯黄酒,满嘴的胡言乱语。先帝去后,新帝便临朝亲政,只有军国大事不决之时,太后方才出面裁断。” 李太后脸有愠色道:“他是不满哀家,将崔氏一众门生,冷落不用,方才出得此言。” 春阳不敢妄论朝政,只小心道:“太后说的是!” 李太后默默不语,旋即回复神色,叹道:“当年先帝在时,身子不适,批阅奏章一事,均出自哀家之手,群臣只道哀家替君分忧;如今若不是新帝苦求,哀家又何苦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便是我们母子同心,将将可应付这些臣子,若只剩下新帝一人,小小年纪,还不被欺负死。” 春阳笑道:“皇帝年幼,自然要太后帮衬,太后何苦理会这些小人。早早歇下方是正理。” 李太后缓了神色,慢慢起身,想了想道:“皇上歇下了?” 春阳扶过太后的手,招呼宫女准备洗漱,嘴里笑道:“这会子只怕已经歇下了。” “这几日,侯府可有什么动静?” 春阳心知太后惦记着林西,忙道:“这才几日,哪来什么动静,等下个月初,太后召见命妇,就能见着了。” 李太后一听这话,脸上方有了些喜气。她似想到了什么,身子一顿道:“宋夕今年多大了?” 春阳见太后好好的居然问起了她,忙回话道:“奴婢若没记错,应该有十六了。” “噢,竟与皇帝一般大了!” 春阳仔细忖度这话中的意思,笑道:“太后的意思是……” 李太后微微含笑,如春风吹动波心。 今日这胡侍郎奏章中提到的西北乱相,对她有了些触动。宋年手握莘国大军,骁勇善战,若是能将他的女儿纳进后宫,这莘国的江山,岂不是高枕无忧。 只是如此一来,一个宫内,一个宫外,这宋家会不会……李太后神情怔忡,沉默半晌不语。 许久才淡淡一笑:“年龄上也正好相配。这孩子哀家是从小看着长大的,性子是个利爽的。就不知皇帝看得中,看不中。” 春阳笑道:“不若下个月初,太后一并将人召进宫,再相看相看。若是皇上也喜欢,趁着年将军在京中,也好将此事定下来。皇上不易早成亲,过两年再行大礼,也是件美事。” 李太后默然道:“此事……容哀家再细思一番!” …… 日子在李家的暗浪汹涌中,慢慢的展开。 林西作为一个曾半路出家丫鬟,而且是打粗丫鬟,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事,委实是锤炼出来了。 再加上身边四个得力干将,那可是实打实的从宫里出来的人精。因此这府里能瞒得住林西的事,少之又少。 因此,通过这几日的暗中观察再加小道消息,林西总结了一句话,来描述侯府众位主子的状态,那就是暗下观望,伺机而动。 观望,是在琢磨林西这个私生女的女儿,在侯爷心中的地位,重有几斤;然后根据这个斤两的多少,考虑买进还是卖出。 林西本着以不变应万变的宗旨,你不动,我不动;你乱动,我依然不动。 …… 正所谓扎根要扎深,安心过日子在她心中的概念是,与侯爷好好想处,与众人相敬如傧,信奉着这样的原则。林西双管齐下。 这头一管,便是令四个季节好好整顿一番自个院里的纪律。 都说无规矩不成方圆,侯府的规矩原本就稀疏,再出个像容歌一样胆大心肥的丫鬟爬床,旁人就该说她不会调教人。为了防患与未然,林西令四个季节好好的与众丫鬟们,说一说爬床的三大危险。 所谓三大危险,是林西这些年在相府为奴生涯中,总结出来的血泪之谈。 这头一大危险,是床爬完了,主子拍拍屁股翻脸不认帐。这个时候,身为丫鬟,那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白白陪上了自个的清白。在这个时代,那一层薄薄的膜到底还是值钱,将来若想再找个清白人家嫁了,只怕洞房花烛这一关,就过不去。 爬床的第二大危险是主子的迫害。前车之鉴参照相府的海棠姑娘。海棠姑娘虽然不是什么好货,勾引完了儿子,勾引老子,可罪不至卖入青楼。若不是各房主子的算计,再加上一碗春药,何至身陷泥谭。 爬床的第三大危险是人老色衰。这世上但凡三妻四妾的男子,有几个是跟丫鬟真情实意的,从来都是贪图女人新鲜的身体。一旦你的身子不新鲜了,床第之间没了情趣,离失宠也就不远了。一个无依无靠的丫鬟,想在深宅大门里活出一片天地,只怕难上加难啊。 林西相信自个的总结,已经相当到位,再配合着那四个季节一唱一和的述说,定能很好的起到警戒的作用。倘若有人听完,还是一门心思想攀高枝,那属于不作死就不会死,送她两个字:活该。 …… 第一管针对的是院里的下人。 这第二管针对的侯府主子。 偏偏在林西的第一管刚刚顺利收尾,第二管针对侯府主子的实质性工作还未很好的展开时,她便迎来了人生中的第一张拜贴。 所谓拜贴,也就相当于后世的电话。 “喂,我今天要来看你,你有空吗?” “这……真不好意思,今日没空,你过几天再来。” 所不同的,这人的拜贴刚置,人已在府门口侯着了,这就相当于打电话的人,一个在屋里,一个在屋外,隔着一堵墙,想推说没空,也是件难事。 一般这样的客人,称之为不速之客。 其实这客人也称不上不速之客,确切的说,这客人在她的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以她对朱姨娘的了解,此人绝对是内厉色茬的主。她在高府故弄玄虚的与夏夜一唱一和,必能吓得朱姨娘魂不守赦,寝食难安。因此相府二房来人,是在她的意料之中。 只是她未曾料到,朱姨娘竟然大手笔的派出了二少爷。 二少爷一身湖蓝色绣银丝点素团纹的交领长衫,腰束一条浅蓝色缀玉腰带,一头鸦羽般的乌发用玉冠松松扣住,越发显得挺拔英俊。 林西的小心脏不可勉的紧了一下。是错觉吗?为何这厮被挨过揍后,出落的得如此风流倜傥。以往在欣然院里侍候的时候,怎的未曾察觉。 林西略思片刻,心便定了下来。彼时自己是丫鬟,戴着面具,对着主子的面容,只有悄然垂首的份,哪敢施施然的盯着人家瞧,更何况还要提防着他的色心。 如今身份不同,何需瞧人脸色过活,明目张胆打量后,自然而然的多了一份欣赏。 林西在打量高子眈的同时,高子眈也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瞧过几眼后,心头涌上后悔,恨不得抠出自己的眼珠子,扔在地上当球踩。明明是颗珍珠,偏被他当成了死鱼眼睛,可惜,可叹。 一时两人相见无话。 …… “你有没有看真切,真的是相府二少爷?”李凤津呼啦啦的翻看着书页,不以为然道。 翠儿笑道:“那日醉仙居,奴婢就跟在小姐身后,怎会连他都认不出。” “他来咱们府里做什么?”李凤津抬首问道。 翠儿凑近了道:“拿了拜贴,说是要见林西姑娘!” 李凤津微微皱眉,道:“这节不节,季不季的,作什么见她。母亲允下了?” 翠儿道:“没有经过夫人,拜贴直接送到了老爷的书房。” 又是父亲。李凤津将手边的书一扔,不悦道:“仗着父亲喜欢,整日里不是往外跑,便是见外男,还有没有点子规矩。” 翠儿不好答话,只陪着笑。 李凤津只觉得心下烦躁,猛的起身,拎了裙子便往外走。 “小姐这是要往哪里去?” 李凤津没好气道:“屋里闷,我在母亲院里窜窜门。” …… 春夜见姑娘和高府的少爷都怔忡不语,捂嘴轻咳一声。 林西回神,浅笑道:“二少爷找我,不知有何事?” 高子眈笑道:“听说醉仙居的两位掌柜,是你的亲人?” 林西猛的一惊,秀眉蹙成一团。连这厮都已知道了,可见自己相府一行,该是留下了多么大的震撼。 半晌后眉头舒开,林西笑道:“正是,当初有所不便,这才瞒了相府众人。” 高子眈只觉得心头一阵暗喜,出声道:“林西,当**在我院里,我对你颇为照顾,如今有件事,你需得帮我一下。” 狭恩以惠? 林西微有些不悦:“何事?” “你师弟林北,我心下十分喜欢,倘若他愿意跟着我,我保证他呼奴唤婢,锦衣玉食,一生享用不尽!” 呼吸连同心跳一块停止,林西只觉得胃里有什么东西随时会从喉咙里冲出来,头有些眩晕,定是这鬼天气太热了。 “你……你说什么?” 高子眈知道自己的话说出来,定会骇人听闻,可那个身影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的内心,遂眯着眼睛,凑上前道:“只要你愿意帮我同他说说,我房里的那些个古董字画,珠宝玉器,你看中什么,只管拿去。” 林西瞬间变色,这一回她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怪道这厮撺踱着她要往醉仙居去,暗藏的竟然是这个心思。 王八蛋,敢打我师弟的主意,去你爷爷的爷爷,姑奶奶今天要不把你打得满地找牙,我就不信那邪。 林西下意识的浮上了笑意,道:“二少爷,我听不明白你的意思。” “林西啊,这世道有人喜欢女人,有的人喜欢男人,有的人,男人女人都喜欢。” 高子眈艰难的动了动嘴,决定给她普及一下某些不合乎常理的知识。 “二少爷的意思是……”林西拖长了调子。 “我的意思是,我对林北很是中意,开醉仙居有什么好的,整天迎来送往的,尽看旁人的眼色。我打算在外头买一处大宅子,再买些下人,让他舒舒服服的住着。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他的,等我继承了高府的家产,我定会把他宠上天。” 王八蛋,我先把你送下地。 林西怒上心头,起身冷冷道:“对不起二少爷,你就是将高府的家产都送给我,我也不会替你传话的。顺便奉劝一句,我师弟的脾气,不怎么好,哪个言语将他惹毛了,只怕下场会很惨。来人,送客!” 到底是相府的少爷,林西顾忌着两府的体面,决定先礼后兵。 高子眈一心以为,林西看在往日情份上会一口应下,未曾料到她想都未想便拒了去,心头微有不喜,仍含笑道:“哎啊,你怎么这么不明事理。他跟了我,别的不说,荣华富贵是逃不掉的,你又何必……” “高子眈” 林西不期然的唤了他一声全名:“高相爷若知道自个的儿子,如此荒诞下流,会不会再痛打你一顿,你那屁股莫非又痒了,想再开一次花。” “大胆,你个丫鬟竟然敢……” “放肆!居然敢跟我们姑娘这样说话。” 春夜美目一横,怒斥道:“连宫里的太后,侯府的侯爷都与我家姑娘轻声细雨,二少爷还请自重!” 高子眈一愣,正对着林西望过去,一张白玉无暇的脸印入眼帘,他面容一绷,阴云布面。那个丫鬟早已不是当日他能呼来喝去的了,她如今有着全新的身份,全新的面孔。 高子眈觉得心头一阵憋闷,呼吸不畅,冷笑道:“攀了高枝了,翅膀硬了,眼中就没了人。” 春夜何等人也,一听这话,毫不客气道:“以姑娘如今的身份,除了太后,侯爷,自然该眼中没有旁人。” 高子眈被个丫鬟白抢,怒道:“不过是个私生的,如何敢……” “二少爷也不过是相府庶出的,身份比着我家姑娘,也高贵不到哪里去!” 春夜不等他说完,冷冷的反唇相讥:“高府大少爷见着我家姑娘,也客气的称呼一声,二少爷这谱是不是摆得太大些。” “你!” 高子眈吵架,哪里是春夜的对手,这些宫中出来的宫女,一个不小心,便捏着你的七寸狠狠打过去,高子眈如同一只被人卡住了喉咙的鸭子,除了干瞪眼,旁的毫无招架之功。 “林西,这便是你的待客之道!” 高子眈心道我一个堂堂少爷,跟个婢女理论,没的失了身份,仍将目光落在林西身上。r1152 第二百三十七回 当正室?
林西赞许的看了春夜一眼,这丫鬟战斗力指数简直暴棚,跟本轮不到她出手,已将人白抢一顿,遂摆摆手。 “二少爷不必再说。你求事之事,便是千金来换,我也不会应下。二少爷,请吧!” 高子眈她作主一副摆茶送客的样子,只得甩袖而去。临了他似有不甘心,朝林西阴阴的看一眼。 林西见这厮还有脸瞪过来,心头大火,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迸出火光无数,林西见他落慌而去,遂沉思道:“春夜,明儿个你出府跑一趟。” 春夜郑重的点点头,笑道:“姑娘可是要我去林府跟北公子吱会一声?” 林西已经习惯这几个丫鬟的聪慧,笑道:“我师弟是个龇牙报必报的主,这种人,还是让他去收拾吧。。” 春夜一想到北公子俊秀丰神般的人,被人亵渎了去,不屑的朝刚刚高子眈坐过的地方,啐了一口道:“看着人模人样的,原来内里竟是这般龌龊。姑娘放心,此事,奴婢一定帮姑娘办妥。” …… “孤男寡女的共处一事,母亲也不怕出事!”李凤津嘀咕道。 钱氏拍拍女儿的手,叹道:“能出什么事,是你父亲应下的,厅里丫鬟,婆子一大堆,几十双眼睛看着呢。” 李凤津不悦:“母亲就由着她罢,以后若有什么出阁的事,父亲怪罪下来,可别找女儿哭诉。” 钱氏一听这话,气闷不已,自家女儿心头打的什么主意。撅撅屁股她便一清二楚,一拍桌子道:“得了,别整天摆着一张脸,活该我欠了你似的。走,跟我瞧瞧去!” 李凤津瞬间喜笑颜开,一把挽住钱氏的胳膊,撒娇道:“母亲。咱们快些走。” 钱氏无可奈何的看着女儿。嗔骂了句:“讨债鬼!” 母女二人相携而入,还未走到花厅,就见一蓝衣男子带着两个小厮。气鼓鼓的迎面走来。 李凤津忙摇了摇钱氏的手,轻道:“母亲,这位就是相府二少爷。” 钱氏会意,低声道:“你给我少说话。” 高子眈行了几步。被人拦住了去路,正欲破口大骂。见面前的妇人锦衣珠佩,一派富贵模样,心知不是普通人,目光移向一旁的女子。心下冷笑。 高子眈懒得应付,抱了抱拳欲借道而过,却听中年妇人开口道:“二少爷且慢!” …… “姑娘。姑娘,高府少爷被夫人。大小姐拦住了说话,姑娘要不要去看看。”夏风一头汗的跑进花厅。 林西刚将最后一口茶喝完。上好的君山银针,唇齿留香,岂能浪费。听了这话,眼皮未抬半分,道:“不过是拦住了说话,有什么要紧,不用理会!” 夏风点点头,掏出帕子擦了擦汗:“姑娘说的是!” 春夜老成些,暗下思了思,上前道:“还是留心些好,二少爷正在气头上,只怕会当着夫人,大小姐的面编派姑娘的不是。” 我擦! 这货居然还有脸编派本姑娘的不是,林西心头的火蹭蹭的从脚底心窜起来,迅速燃烧成了一片。 “也不能不防着夫人,小姐想从二少爷嘴里打探些什么。”春夜抿了抿嘴又道。 林西微微一笑道:“夏风,天气热,咱们院里的冰盆不够使,你替我向夫人多要一盆。” …… “你是哪位!敢拦本少爷的去路。”高子眈不悦道。 李凤津见他出言不逊,怒道:“高子眈,这是我母亲,堂堂侯府夫人,还不快行礼。” 高子眈一愣,良好的教养,到底做不出甩袖而去,遂作揖道:“原是侯府夫人,子眈无礼,还请见谅!” 钱氏上下打量,暗叹一声,含笑道:“二少爷不必多礼,这会要往哪里去?” 高子眈不欲多说,打着哈哈道:“来看一个朋友,这会正要出府。夫人,告辞!” 李凤津一见高子眈要走,忙拦道:“你别走,我有话要问你!” 高子眈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懒得费一句口舌。 钱氏见势不妙,狠狠的瞪了女儿一眼,笑道:“二少爷且留步,有几句话,想问一问二少爷。” 高子眈素来吃软不吃硬,且前面又是个长辈,不由放缓了声音道:“夫人请问!” “府上大少爷的婚事,不知可有着落?”钱氏知他一心离去,遂开门见山。 高子眈望着李凤津,鬼鬼的笑道:“应该快了吧!” 钱氏一听这话,便知眼前的男子是个聪明的,追问道:“说的是哪一家?” “可是秦国夫人府?”李凤津突然出身道。 高子眈意味深长的朝钱氏笑笑:“夫人恕罪,子眈一心读书,确实不知府中长辈打算。” 钱氏知道从他身上打探不出什么,虚笑道:“二少爷今日可是来见林西的?这孩子,也不派个丫鬟送送,真真是无礼。” 高子眈面色不悦,摆手道:“不必,不必,我如今哪能劳动她的大驾。” 钱氏细心的捕捉到他情绪中的一丝不悦,温和笑道:“什么不必,虽然她如今是大家小姐了,听说也曾在二少爷跟前服侍过,受过二少爷的恩惠,论理……嗨,这话是我多言了。” 高子眈看着钱氏意味深长的半吐半言,只觉得这话说到了他的心堪上,冷笑道:“麻雀飞了枝头,变成了凤凰,还会记得当年喂食的主人吗。” 钱氏心中一动,轻声劝语道:“快到午时了,哪有让贵客饿着肚子走的道理,二少爷若不嫌弃,在府上用了中饭再走。” 高子眈心下有几分为难。若应下吧,李凤津这女人实在是付胃口;若不应下。那丫鬟这般忘恩负义又有些心不甘。心下正来回犹豫,却听一个清亮的声音由远极近。 “正想去院里请夫人安呢,不曾想在这里遇上夫人。” 钱氏一看是林西身边的夏风,虚笑道:“姑娘那头有什么事?” “二少爷还在呢?” 夏风一脸刚刚发现高子眈的模样,上前打了个招呼,向钱氏行礼道:“姑娘怕热,想问夫人再要盆冰在房里摆着。” 钱氏尚未出声。李凤津的脸已拉了下来:“每个房里每日用多少盆冰。从来都有定数,你家姑娘身子刚好,还是悠着些好。” 夏风用目光不紧不慢盯着钱氏瞧。笑道:“夫人有所不知,姑娘病中,太医院刘太医说了,姑娘的身子热不得。冷不得。太后临走前,特意叮嘱过奴婢几个。倘若府里存冰不够。奴婢便往宫中走一趟。” “就她最娇贵,以前在相府做丫鬟时……”李凤津冷冷的将头别过去。 “大小姐” 夏风冷冷道:“太后娘娘说,姑娘的身世,不许人私议。” “你……”李凤津语塞。 高子眈一听夏风这话。浑身打了个寒颤,神情顿时清明。这林西确实不比往昔,来硬的只会让自己吃亏。更何况那人是她的师弟。再怎么着,也该哄骗着才行。 想至此。高子眈笑道:“不过是几盆冰,相府有的是,过会我着人给你们家姑娘送来。” 这话一出,钱氏面上有些撑不住,不等夏风再言,抢了话头笑道:“哪里敢劳动二少爷。姑娘身子弱,凤津是怕她年少贪凉,落了病根。” 高子眈不过是客套客套,顺便缓和一下与林西的关系。闻言,顺水推舟道:“既然如此,晚辈先行告退,改日再来叨唠。” 夏风福道:“二少爷慢走!” 李凤津看着高子眈翩翩而去的背影,气得一跺脚,狠狠朝夏风扫了两眼,扭头就走。 钱氏忙替她打圆场,笑道:“这孩子,刚刚就与我置气,你别理她,来人,叮嘱下去,姑娘院里每日多供一盆冰。” 身后的仆妇连声应下。 夏风见事情已妥,笑道:“夫人对姑娘真真是疼爱到骨子里,回头等奴婢陪姑娘进宫,定要在太后跟前好好夸夸夫人。” 钱氏面舔心苦的应付了几句,心下冷笑,不欲多言,扶着仆妇的手款款而去。 夏风一手插腰,两头瞧了瞧,眼珠子转了几转,悄然离去。 …… “姑娘,事情就是这样。” 林西抿嘴而笑,眉眼中带着一抹深意,半晌才道:“我这个姨母,许是做姑娘的时间长了些,心里着急,说话没了分寸,不去理她。” 待她想出了整治的办法,再狠狠的替师姐将仇报回去,务必做到人不知,鬼不觉。 林西想到此,呵呵笑出两声。 夏风语气低低道:“姑娘,我瞧着夫人的样子,像是要留二少爷用饭,像是要听些什么?” 林西点头道:“还能打听什么,高家迟迟没动静,姨母急了,想从高子眈嘴里探听东西。回头那冰送来,就罢在你们房里,天气怪热的,我怕将你们热坏了。” 夏风一愣,心头微暖,忙上前道谢。 林西淡淡一笑,没有放在心上,拿着棋谱琢磨了起来。 此时秋雨,冬雪两人拎了食盒进来,三人忙着摆饭,一时房里无话。 刚用罢饭,收拾妥当,却听得外头小丫鬟清脆的声音,高高响起。 “三爷来了!” 林西与春夜对视一眼,想着往夕李从望对师姐的死缠烂打,笑着对春夜道:“快替我瞧瞧,我长得像鸡吗?” 春夜捂嘴直笑:“姑娘这是什么话,好好的怎么会像鸡?” 林西老神在在的低喃了一句:“既然我长得不像鸡,为何这些黄鼠狼挨个向我拜年呢!” 春夜笑而不语,迎了出去。 …… “小西啊,在府里这几日,可住得习惯?”李从望微微发黄的脸上,布满了关心。 林西见他一身锦衫,手上拿着一把折扇,摇啊摇头一派富贵公子的派头,心下暗暗好笑,装傻道:“三舅舅,这里很好,府里众人对我都很好,多谢三舅舅关心。” “哎,你与我说这话,岂不是见外了!” 李从望眼睑一瞪,佯作生气:“父亲好不容易将你寻回,咱们便是一家人,一家人之间,何需这般客气。” 林西笑眯眯的弯起眼睛道:“三舅舅说的是。” 两人你来我往,客套了几句,终究是无话可说。 李从望见气氛冷了下来,端起茶碗润了润唇道:“这几日天气还算清凉,舅舅想带你去街上转转,见见世面。” 林西故作不知,问道:“舅舅想带小西去哪里见世面?” “多了去了!” 李从望咽了咽口水,笑道:“吃的,穿的,戴的……咱们一一逛过来。末了,舅舅再陪你去醉仙居瞧瞧。” “醉仙居啊……”林西顺着话头,沉吟不语。 “怎么,难道你不想你的师姐,师弟?” 林西嘴角挂着浅笑,摇摇头道:“三舅舅,姨母说女孩子家,需平和温顺,贤良淑德,不能动不动的,便往外跑。我一月见他们一回,心下已觉得满足!” 李从望一听到林西提起李凤津,气便不打一处来。往日那女子虽没弄到手,到底偶尔还能见个见,看一看她的面庞,身段,解解心头之馋,若不是这李凤津捻酸吃醋,他岂能连林南的面也见不着。 遂重重的将茶碗搁在几上,忿忿道:“你别听她的,她也没贤良淑德到哪里去。明日一早,舅舅亲自来请,咱们舅甥两个,痛痛快快的到外头玩一场。” 林西面色犹豫。 “如何?”李从望追问。 “多谢舅舅相邀,只是有话句,侄女藏在心里,不吐不快。” “什么话?” “三舅舅你……是不是喜欢……我师姐啊?” 李从望哈哈一笑,道:“好眼力,林南跟你说的?” 林西点点头,如实道:“她还说你虽然看着风流不羁,却不失为正人君子。” 高高将人抬起的一句话,听得李从望脸色渐渐沉了下来:“她还说什么?” 林西对这个纨绔的三舅舅尚存着几分好感,这好感来自于他将师姐救出牢狱,故不忍相瞒,如实以告:“她还说,你的相好太多了,少她一个算不了什么!” 李从望一脸尴尬道:“哪有那么多?” “万花楼的海棠,怡红院的小怜,春燕楼的柳儿,群芳院的月月,还有……” “得,得,得……” 李从望不耐烦的打断道:“这些人,如何能与她比,她我是想娶回来,摆在屋里的。” 林西追问道:“娶回来,那就是当正室?”(未完待续) ps:感谢lucky的粉红票。 感谢小爱欣的打赏! 加油! 第二百三十八回 轮不到她
正室? 李从望一愣,这个问题他倒从来没想过。 “这……” 林西心凉半截,脸上却笑道:“三舅舅,我这师姐最是心高气傲,需得三媒六礼,明媒正娶才行。师姐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自个的身份入侯府当正室,绝非可能,所以才拒了三舅舅,省得耽误了舅舅的好姻缘。” “她亲口与你说的?” 林西笑道:“我与师姐一个被窝睡了这些年,她心里什么想法,我岂会不知。” “我在外头帮她置一处大宅子,买个几十个奴仆供她使唤,每个几千两银子的家用,金银珠宝,绫罗绸缎随她挑,这样也不行?” 原是打算至外室,在家红旗不倒,外头彩旗飘飘。想了,抬腿住上一日两日的,厌恶了,拍拍屁股十天半个月不露面,真真是好打算啊! 林西笑意不减道:“倘若她生下一男半女,这孩子可会入侯府,冠以李姓?” 李从望浑不在意道:“入不入侯府,有何要紧,我李从望的孩子自然姓李,将来自然是要认祖归宗的。” 孩子认祖归宗,孩子的娘半分不提起,合着我师姐要跟了你,到死都得顶着个外室的名份。他娘的,你李从望就是这么爱我师姐的啊,滚蛋! 心彻底凉透,林西摸清楚李从望的打算,心里骂了名粗话,冷笑道:“三舅舅,我师姐她虽然是乡野出身,却有几分心性,与人做小,当外室这样的事。她绝不肯答应。你若不信,可亲自去问她。” 李从望笑道:“她若要应下,我何苦还找你。你是我侄女,你替我在一旁说道说道,这事岂不就成了?” 林西目光骤然变冷,不悦之色浮上脸:“三舅舅,我要是替你张了这个口。以我师姐的脾气。只怕连我这个师妹都不认。母亲去世的早,师姐从小带我长大,情份非比寻常。原谅这一回。侄女不能帮你。这几日天热,我懒得动弹,三舅舅找姨母陪你上街吧!” 李从望见说得好好的,林西突然翻了脸。必是自己哪处言语有失,细细回想了一番。腆着脸笑道:“莫非她真想三媒六礼的做我李从望的正房奶奶?” 林西不可置否的笑笑道:“可不光如此,我师姐嫁人,一要三媒六礼,二不能三妻四妾。三舅舅要是能做到,侄女就替三舅舅说上一说。要是做不到,侄女劝舅舅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三爷。姑娘,宫里来人了。夫人让三爷,姑娘去一趟” 李从望与林西面面相觑,前者忽然道:“我的事,你谁也不许说!” “三舅舅放心,我左耳进,右耳出。” …… 侯府正厅里,侯府众主子齐聚一堂,连素来不大露面的二房夫妇,赫然在例。 侯爷一脸笑意的瞧着夏公公,陪笑道:“大热的天还跑这一趟,公公辛苦了。” 夏公公尖利着嗓子,笑道:“侯爷不必客气。这几盆兰花是岐国进贡所得,具是茗品,极为珍贵,太后说府里每个主子房里各一盆。” 钱氏忙陪笑道:“多谢太后恩典,夏公公快坐。” 夏公公也不客气,接过丫鬟递来的茶盏,作势喝茶,目光却在对面端坐的林西身上打量了一圈。 李凤津见其中一盆颜色如墨,花瓣如丝,煞时好看,遂一指道:“母亲,我要这盆!” 夏公公打了个秋千道:“大小姐,这墨兰可是独一份,太后说了,这盘赏给林姑娘!” 笑意顿时从李凤津脸上逝去,她冷冷道:“素日里姑母有什么东西赏赐下来,从来都是我李凤津独一份,夏公公,莫非你听错了?” 夏太监打了哈哈:“大小姐说笑了,奴才在太后跟前当了十多年的差,从来没办错过一桩差事。” 林西见状,故意笑道:“姨母喜欢,只管搬去,我也不懂这些花花草草的,放在我房里,也不过是煲殄天物。” 李凤津心下倒也并非真心喜欢,只不想让林西事事处处占得先,顺着话道:“这可是你说的。” “谁说的也不行!” 李英杰冷冷的看了女儿一眼,不悦道:“太后亲赐,哪容得你说拿就拿。来人,给姑娘搬到房里去。” 李凤津顿时变了脸色,高声唤道:“父亲!” 李从德一门心思想在林西的几个婢女身上捞得好处,一听妹子如此不合时宜的耍小性子,帮腔道:“你是长辈,跟个晚辈抢东西,像什么样子。小西,舅舅的那盆花,也一并搬去,你们姑娘家的,房里就该摆些稀奇玩艺。” 李凤津此时一张粉脸已然变青。 钱氏怕她当作发作,忙解围道:“不过是一盆花,又不能吃又不能穿的,素日里太后赏给你的那些,难道还少。你是她嫡嫡亲的侄女,还怕太后偏宠了别人!” 林西暗暗倒抽了口凉气,目光在钱氏身上扫了扫,端起茶盅笑意盈盈的朝李英杰看了一眼。 李英杰遂深看了钱氏一眼,目光如寒谭冷月。 钱氏心里一颤,脸上的笑意有些僵硬。 李从望浑然不知道:“大姐,你若喜欢,我那盆你搬回去。” “是啊,是啊!” 一向寡言少语的二奶奶姜氏也附和道:“二哥的那盆也给你。” 李凤津冷笑着冲姜氏道:“谁稀罕!” 姜氏热脸贴了冷屁股,面色一讪,将头偏向一旁。身侧的李从高脸上未变分毫,似乎对此事漠不关心。 李英杰怕此事传到太后耳边,笑道:“这墨兰是个稀罕玩艺,连本侯都甚少见到,也不怪孩子看了喜欢。夏公公,本侯前几日得了副好画。少不得劳公公带给皇上。” 夏公公何等眼色,知道侯爷不欲将内宅私事呈于他面前,遂笑道:“正好,奴才歇也歇了,茶也喝了,也该回去给太后复命了。既如此,便请吧!” 李英杰整了整衣衫。目光见林西脸上微有疲色。体贴道:“来人,扶姑娘回房好生歇着。吩咐厨房,中午多做两个清淡的菜。送到姑娘房里!无事不可劳动姑娘。” 此言一出,厅里众人脸色各异。 那李凤津紧紧的捏着手中的帕子,胸脯起伏,似是在强压着心里的忿恨。小狐狸精。何时竟哄得太后和父亲如此偏爱。 独林西一人,朝李英杰展了个灿烂的笑容。又挤了挤眼睛。祖孙俩会心一笑,各自离去。 …… “那府里如何啊?” 夏公公忙躬着身上前道:“回太后娘娘,侯府一切安好。今日人都在。” 李太后手里捻着一串佛珠,笑道:“那盆墨兰可是给了小西。” 夏公公稍稍迟疑。愣了愣道:“回太后,侯爷当场让下人搬进了林姑娘房里。” 李太后不动声色看了他一眼,神色间微有几分复杂。 夏公公似有察觉。不敢隐瞒,忙把侯府众人的表现一一道出。 李太后听罢。脸上有几分愠色。 春阳上前,将参茶递到太后手中,笑道:“这事也怪不得别人,换了奴婢是大小姐,只怕心里也有想法,往日都是她得头一份。” 李太后将茶盏往几上一放,闭目养神,半晌才突然睁开了眼睛,厉声道:“以后这头一份,可轮不到她!” 夏公公与春阳交换个眼色,心中渐渐明朗。 …… 话说高子眈出了侯府,想着已是正午,不如往醉仙居用过饭后,再回府,顺便也可瞧瞧林北。主意打定,便令下人调转马头,往西市去。 半个时辰后,马车已到醉仙居,派人一打听,说北掌柜今日未曾来铺子里,不觉倍感扫兴,连饭也不吃,便打算回府。 哪知走到半路,车咕噜突然坏了,他刚跳下马车,几个陌生的男子围了上来,对着他的胸口一阵猛打。 须臾,待他踉踉跄跄从地上爬起来,打他的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高子眈正想大声疾呼,想着耳边的警告——要敢吱声,下回见血!吓得连哼都不敢哼出声,屁滚尿流的爬上了马车。 超车的老头和跟随的小厮被人按在地上,早已面无人色。自家少爷在外头惹得桃花债实在是多,也不知得罪了哪路神仙,居然找上了门。 小厮从地上爬起来,忙道:“少爷,报官吧!” “滚!” 高子眈捂着胸口怒道:“凭他是谁,也不能说。谁要漏一个字,少爷我让他没好果子吃!快帮我看看,脸上破了没有?” “没破少爷,一点都看不出来!” 高子眈摸了把额头,眼中闪过恐惧。心道此事待他回府后,再作定夺。 …… 回了高府,高子眈强忍着痛先到朝春院请安,未曾想在夏氏房里遇到了父亲的三位姨娘,齐刷刷的端坐在椅子上,脸色十分凝重。 高子眈朝自家生母投去一记询问的目光,朱氏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示意他先行离去。高子眈怕漏了馅,与嫡母陪笑了几句,借口读书,起身告退。 夏氏叮嘱仆妇们好生照料着,遂将目光重新落在了三位姨娘身上,脸色微沉道:“老爷今日上朝前,朝我发了一通火,我想着诸位妹妹都是明白人,也不消我说,老爷为什么发火。姨娘往高府长子长孙房里塞人,这事在高府没有先例。” 朱姨娘没忍住,冷笑道:“夫人这话有失偏颇,当初先夫人在时,大少爷房里的人自然轮不到我们几个插手,如今夫人去了,大少爷年至十八,身边都没个知冷知热的人。我们几个都是受过夫人恩慧的,怎忍心看大少爷房里连个暖床的人也没有。” 夏氏淡笑道:“你这是在责备我这个做续室的,没将大少爷的冷热放在心上?” 朱姨娘捏着嗓子道:“夫人别瞎想,妹妹我何曾说过这样的话。” 何姨娘也笑道:“夫人,我与朱姐姐也是一番好意。自打如玉被卖后,大少爷只留荷花一人在身边服侍,堂堂相府的少爷,屋里没几个拿得出手的大丫鬟,这事要传出去,只怕会跌了相府的脸面。” 夏氏见这两人一个指责她苛待嫡子,一个称她丢了相府的脸面,既不气也不恼,端茶浅呷一口,笑道:“小王姨娘,你将你娘家的表妹,送到大少爷院里,这又是个什么说法?” 小王氏到底年轻,面色一红,惶恐道:“回……回夫人,我……我看大少爷读书辛苦,怕熬坏了身子,这才想着……想着……” “想着红袖添香,文章华国?” “对,对,对,夫人说得对,就是这个意思。”小王氏忙不迭的点头附和,暗下松了口气。 夏茵柔将茶搁下,笑意深深。 “这相府几百个奴婢,年轻美貌的不下百位,妹妹何必舍近求远,从你娘家挑了人家,知道的说妹妹体恤大少爷,不知道的,还只道你们王家想从大少爷身上,得了什么好处。” 此言一出,朱,何二人面色青一阵白一阵。 三月前因如玉一事,大少爷顺势将一众心思大的,长相妖娆的丫鬟统统打发了出去,只称自己今秋下场,要用心苦读,留了荷花在院里服侍。 朱何二人见他院里着实冷清,便暗下打起了主意,均从自个房里挑了容色最好的丫鬟送过。哪知被大少爷毫不客气的赶了出来。 以为此事就此揭过,哪知小王氏那个蠢货,居然将娘家的表妹接来小住,趁着月黑风高,将人送进大少爷房里。 高大少正临窗苦读,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进来容色秀丽,衣裳单薄的女子。女子含羞抬头,露出两汪深潭,白晳的脸庞。 高大少一惊,深更半夜以为见了女鬼,遂高呼荷花,荷花姑娘忠心救主,一个左勾拳,便将那女子撂倒,干脆落利的连个多余的动作也没有。 女子疼的在地上呼天抹地,就这样将老爷都惊动了。老爷下令一查,发现最得意的儿子被自己枕边人算计上了,气得将那女子捆成一团,扔进了王老太太的院里。 王老太太又羞又臊,称病不出。 小王氏被说中了心事,只觉嘴里发苦,连连摆手道:“夫人,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好了!” 夏茵柔一声娇唤,拦住了小王氏的话,目光在朱何二人脸上扫过一圈,正色道:“不管三位妹妹出于什么目的,大少爷院里的事,不是妹妹们可以插手的,便是我也不行。” 三位姨娘心中一凛,各自垂下了眼睑。(未完待续) ps:感谢一颗无聊的树,yutianhou的粉红票。 感谢,爱欣,107的打赏! 小北的菊花很珍贵,包子岂容他人玷污。 加油! 第二百三十九回 你去就山 三位姨娘心中一凛,各自垂下了眼睑。 “其二,大少爷今秋下场,多年苦读,只待一朝高中,这是府里重中之事,半丝都马虎不得。朱姨娘,二少爷这回也是要下场的,你怎的不往他房里送人?” 轻飘飘的一句话,令朱氏后背涔涔渗出汗意。 如果说何,王二人往大少爷院里送人,是想着在大少爷身上捞些好处,那么朱氏的用意,便又进了一层。 自家儿子原本就不受老爷待见,若这次秋闺,再没考个好名次,只怕老爷眼里更没了这个儿子。朱氏深知凭真刀真枪,儿子是干不过大少爷的,所以她才动了些歪脑筋,想让女色分分大少爷的心。 要是老天庇佑,让她心享事成,那么自家儿子便能一举成名,得了老爷的宠爱;若是天不随人愿,往大少爷房里安插个自己人,关键时候替二房说几名好话,也不失是件美事。 朱氏被说中心事,恼羞成怒,冷哼道:“二少爷房里,红的绿的还少吗?我不过是瞧着荷花长成那幅德性,心里替大少爷叫屈罢了。“ 夏茵柔点到为止,也不拆穿她,视扫了一遍坐上三人,淡淡道:“如此说来,我倒要替大少爷谢谢妹妹的苦心。不过有句话,老爷让我转告三位妹妹,可别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这话好像一颗投进湖面的石,将下首处三人惊得脸然煞白。自家男人是个什么德性,除了入府最晚的小王姨娘不曾知晓外,其他二人均是深知。三人只觉得一股阴寒之气,从脚下窜出,俱不敢说话。 夏氏见三人得了教训。也不多言,摆摆手示意她们离去。正阳从里屋出来,走到夏氏跟前,目光看着那三人的背影,冷笑道:“夫人,老爷今日早上说的,可不止这一句话。夫人何不都说出她们听?” 夏氏叹了口气道:“这一句。顶十句,都是聪明人,说多了反倒不美。” 正阳替夫人将冷茶倒了。重新沏了热的来,感叹道:“看不出大少爷还有这等志气,我瞧着那三个女子,长相不输如玉。莫非大少爷对女色没了兴趣?” “胡沁什么?” 夏氏嗔道:“我瞧着这孩子是有些真本事的,到底是她调教出来的儿子。不知声,不知气,凡事不多嘴,心里一本帐。关键时候谁也算计不到他。” 正阳冷笑:“也不看看她是个何等人物,当年夫人这般厉害的人,落在她手里。也只有被她搓揉的份。她的儿子,岂能是个差的。夫人啊。要我说,你也别多管,实实在在的替三小姐寻个好人家,才是正经。” 夏氏点头道:“最近府里上门说亲的很多,我瞧着好的也有几个,只是二小姐到底居长,长幼有序,总得先将她的亲事定下,才好替老三寻。” “要这么说来,上头还有个大少爷呢。” 正阳撇撇嘴道:“夫人啊,何必在乎旁人说什么,有好的,只管与老爷商议了定下,如今这府里还有谁敢说夫人一个不字!” 夏氏闻言笑意渐淡。 尤记得母亲曾经说过,这世上女子的地位,都是男人给的。男人爱你,自然会将你捧上高位,男人弃你,你便是将一切捧在他面前,他也不屑一看。 正阳一见夏氏肿怔,便知道她又想到了以前的事,遂陪笑道:“夫人,该用饭了。” 夏氏知她的意思,莞尔一笑道:“先不摆饭,你陪我往老夫人院里走一遭。” 正阳愣了下,忿忿道:“夫人何苦去看她,岂不知她一门心思,想夺了夫人的权呢!” 夏氏气笑道:“这权是她想夺便能夺的吗,旁的不说,就老爷这一关便过不去。你瞧瞧,小王姨娘入府都快半年了,老爷往她房里去过几趟。” “活该,像她这样心思不正的人,就该狠狠的打脸。小王姨娘那点子心思,岂能想到将娘家人弄进府来,只怕都是她在背后挑唆的。老爷这条路行不通,便打起了大少爷的主意,和着当别人都是傻子不成。” 正阳越说越气,朝地上狠狠的啐了一口,道:“小户人家出来的人,行事就是这般上不了台面。” 夏氏微微摇了摇头,起身拍拍她的肩,示意她少说两句。 正阳忙扶住了,板着脸道:“去去就回!” 夏氏莞尔一笑,眼中光芒闪过。 …… 三位姨娘先后出了朝春院,日头正毒,火辣辣的晒过来,不消片刻已香汗淋漓。 朱氏拿着团扇,用力扇了两下,尤不解热,遂朝身后的小丫鬟骂道:“杵着做什么,还不着人抬了轿子来,这么热的天,难不成还让我走回去。” 小丫鬟忙不迭的应了一声,撒了腿便跑。梨花撑着伞上前劝道:“姨娘不若先往树荫下头站站。” 何氏眼中精光闪过,笑道:“大热的天,姐姐动什么气,妹妹陪你略等等。” 小王氏听何氏这样一说,不好抬腿就走,附和道:“我也陪两位姐姐略站站。” 朱氏一见小王氏嫩得能掐出水的脸庞,气就不打一处来,冷笑道:“要不是你娘家姑娘的事,闹到了老爷处,何至于大热的天,我要听夫人的训斥。” 小王氏满心的委屈。往大少爷房里送人,是姑母王氏的主意,她不过是白担了个名声罢了。 朱氏看不得她一脸死了爹娘的样,骂道:“回头好好跟府上说说,别香的臭的都送到相府来,没的让人看笑话,你王家不要脸面,我们高府还要脸面呢!” 小王氏听这刀子一样的话,只气得眼泪划落,身子轻颤,忍不住回嘴道:“你不也往大少爷房里送人,好让大少爷落了第。你便称心如意了。” 朱氏岂能容她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真相,甩起手便是一巴掌,怒喝道:“放你娘的狗屁,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还是怎的,你哪知眼睛看到我称心如意了。” 小王氏在家也是娇美惯了的,入相府后虽不得宠,却也是金娇富贵的养着。何时受过这等腌臜气。也骂道:“打量别人不知道你的心思,连夫人都警告了,让你少插手大少爷房里的事。” “反了天了!” 朱氏一听这话。气炸了肚子,骂道:“作死的小娼妇,你王家的姑娘没处送,尽想着送到高家男人的床上。也不撒泡尿照照,是个什么德性。” “你……”小王氏气结。 “我什么我,当初你是怎么进得府,那一夜嚎得,连府里的猫儿狗儿都恨不得塞了耳朵。唤作我臊得一头撞死算了,还活着丢什么人,现什么眼啊!” 这话一出。无异于拿刀狠狠的往小王氏心尖上捅。当日的情形历历在目,王美玉羞愤欲死。涨红着脸泣骂道:“朱寻雁,你等着!” 说罢嘤咛一声,哭着跑开了。 “小*,我朱寻雁还怕你不成。哪天惹怒了姑奶奶,姑奶奶把你王家连根拔去。”朱氏插着腰,骂得浑身舒坦。 主子吵上了嘴,动上了手,四周的丫鬟仆妇们都噤着声,不敢上前劝。 何氏看完一出好戏,方才摇着扇子,上前搂住朱氏的肩,淡淡笑道:“姐姐何必跟她一般见识。” 朱氏见是她,不知何故,心下又想起自家儿子被喂春药一事。心下冷笑,一语双关道:“我自然不会跟她一般见识,这小门小户出来的人,就是眼皮子浅,眼里只盯着那富贵,连人伦都不顾了。梨花,咱们走!” 何氏手上落了空,也不气恼,目光定定的看着朱氏被人扶上了小轿,嘴角擒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贴身丫鬟阿瑛小心翼翼的上前,轻声道:“姨娘回吧,轿子来了。” 何氏恍若未闻,半晌才幽幽笑道:“如今这府里的戏,是一出比一出精彩啊!” 阿瑛一愣,眼中露出迷茫,显然不大明白这话中的深意。 …… “岂有此理,简直欺人在甚!”王氏火冒三丈。 “姑母,我不活了,你让我一头撞死算了!”小王姨娘哭得眼泪哗哗直流。 王氏头上扎着根素白色锦布带子,躺在竹塌上,听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心口一惊一惊。 “你跟个泼妇计较什么,她的话,你就当是放屁!”王氏满脸怒容道。 “哎哟我的姑母,我何曾与她计较!” 小王姨娘一把鼻涕,一把眼泪道:“她放个屁,全府的人都闻到了,你让我这脸面往哪里搁,姑母你可要替我作主啊!” 王氏恨声道:“下作的娼妇,有本事以后夹着尾巴走路,哪天若是犯在咱们娘俩手里,我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小王姨娘拭了把泪,适时的添了把火道:“姑母,她还说要将咱们王家连根拔去呢?” 王氏猛的起身,一把扯下额头的锦带,恨恨的往小王姨娘脸上扔过去,怒道:“你是死的吗,她说这样没王法的话,你不会到老爷跟前哭一场啊,你就哭倒在老爷怀里,作势晕过去,这不又是机会。蠢货蠢货,真真让我说你什么好!” 小王姨娘一咬牙,心道姜还是老的辣,自己为何没想着这一层,倘若哭晕在老爷怀里,老爷必定会心疼的将她抱住,然后…… 王氏何等人物,一瞧侄女这幅神情,心下岂有不明了的,趁势道:“美玉啊,你不能做根木头啊,男人不来就你,你去就他,都这会子了,还害什么臊。你瞧瞧你,水灵灵一个人,哪里比不得夏氏那个妇人,拿出点本事,拿出点手段,动动脑筋,别像个死的。” 小王姨娘垂了眼帘,眼中似有所悟! …… 且说高子眈回了房,脱下身上的衣服一看,见了鬼了,恁是半点瘀青也没有,偏胸口疼得要死。 高子眈这下总算明白过来,那伙人来无踪,去无影,恐怕都是高手,自己今天能捡回一条命,实属是人家手下留情。 再者说,他堂堂相府二少爷,京城之中有几个胆肥的敢在光天化日下动手打他。人家既然敢,必是有所持。心道这个暗亏恐怕是要生生咽下了。 高子眈想明白这一层,老老实实的呆在房里养伤,大门都不敢出,连女色都淡了不少。 这一养,便是一个多月,高府上下都道二少爷像换了个人似的,一心中读怪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 谁又知道高子眈这是哑巴吃亏——有苦说不出啊! 此为后话! …… 话说这一日,黄昏临近,天气沉闷。 侯爷打发下人,来请林西共进晚餐。 作为一个半路出家的晚辈,长辈邀饭不管是刮风下雨,电闪雷鸣,就算是下刀子,也该出席。 林西是个孝顺的孩子,像这等举家团圆,陪老人共尽晚餐一事,她从来都是欣然而往。 今日侯府的晚饭统共就一桌,除了侯爷外,其余一律是娘子军。 钱氏母,周氏,姜氏两位儿媳,加上林西,也才堪堪六人。欣姐儿,修哥儿因年岁小,怕中了暑气,便由奶娘在自个院里喂饭。至于那些个姨娘,除了特殊日子外,想与老爷共进晚餐,门也没有。 府中爷们去了哪里? 据八卦人士透露,大爷李从德因最近收了个美婢在房,正新鲜着,因此傍晚后的活动场所,统统安排在了床上,颇有几分死了都要爱的作派。 二爷李从高午后就被几个要好的朋友叫了出去,至今未归,听说那几个朋友都是酒色之徒弟,只怕这会花酒已经喝上。 至于三爷李从望,因在林西处受了打击,急需寻求爱的抱抱,已经在某个妓院里落了脚。 李英杰见林西来,指了指身旁的坐位示意她坐,众目睽睽之下,林西只得硬着头皮坐下,眼角的余光清楚的看到,李凤津嘴角一撇,讥笑之色渐起。 林西视未若见,轻轻朝外祖父耳语了几句,逗得侯爷哈哈大笑。趁人不察,她故意朝李凤津递了个得意的眼色,似乎在说虽然我姓林,可祖父照样喜欢我。只把那李凤津气得银牙暗咬,扭过了头。 此时仆妇们拎着食盒进屋,将菜一一摆上桌。林西闻着菜香,食欲大动。周氏,姜氏忙起身,一个捧杯,一个布菜,侍候众人用饭。 林西正是长个的时候,饭量不免大些,一气用了两碗,只把那李英杰喜得不知如何是好,亲自动手将她喜欢的菜,布到碗中。 众人一瞧,心下各异,都道老爷这些年在府中,何曾给人布过菜,便是最疼爱的小儿子也未曾有过如此待遇。(未完待续) ps:感谢iambug的粉红票。 感谢,无风,小爱欣一发继往的打赏! 加油! 第二百四十回 静王府的贴子
钱氏见老爷当着众人的面这般行事,心中酸味渐盛,和着在老爷心中,这私生的外孙女,竟比自家的儿女还重要,一时没了食欲,命人盛了一碗汤。 偏她又不小心瞥见林西手中那一窜沉香的佛珠,心中一堵,竟连汤都喝不下去。 原来那窜佛珠她心仪已久,问老爷讨要过几回,老爷借故一直没有给她,哪知道一转眼,竟给了林西。 钱氏强忍着心中的不畅,脸上未动分毫。 李凤津一看父亲给林西夹菜,哪里还吃得下饭,草草用了两口,便冷着脸放下了筷子,心道:吃,吃,吃,吃不死你! 林西似听到了李凤津的心声,抬起头,笑眯眯道:“姨母不多用些?” 李凤津用帕子拭了拭嘴,嘴角一抬,冷哼道:“已经饱了!” “祖父,怪不得姨母身材这般妙曼,原是用的少的缘故,哎啊,像我这样没个节制的,会不会长成小胖猪啊!” 李英杰脸一板,扫了女儿一眼道:“你别跟她学,长得像个竹竿有什么好,姑娘家的,胖些才富态。你若长成了小胖猪,祖父只会欢喜” “父亲!”李凤津不悦的唤了一声。 李英杰眉头一皱,道:“怎么,难道我说错了?” 李凤津不敢回嘴,咬着腮帮子朝钱氏幽怨的看了一眼,忿忿的垂下了头。 钱氏接到女儿的眼色,正愁找不到机会出了心头这口浊气,会意一笑道:“好孩子,你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应该多用些。等到了你姨母这个年岁。便不能大吃大喝了,需懂得节制。自来千金小姐,名门闺秀,再好的饭菜,也将将只动一筷子。将来到了夫家,方才不会让人瞧了笑话去。” 钱氏这话说得婉转,细思之下。不难品中其中深意。 林西心道。钱夫人你这肚子里的肠子是拐了多少道弯。说白了,不就是嘲笑我食量大,没见过世面。嘴馋吗。想当年,姑娘我背伏在老爹身上走南闯北,那天上飞的,水里游地。地上跑的,什么没尝过。 林西何等人也。故作天真一笑道:“外祖母,若是饿了怎么办呢?” 钱氏笑道:“大家小姐又如何懂个饿字,一日三餐不说,各色点心。汤水,宵夜,瓜果。吃还吃不过来呢!” 林西顺势嘀咕道:“竟有这么多,怪不得不饿。我小时候就常饿肚子。” 李英杰听了这话,心中大痛。 他的外孙女,本应是这天底下最最富贵的人,就该像凤津一样,锦衣玉食的供着,绫罗绸缎的堆着,呼奴引婢的服侍着,如何能知道个饿字。怪不得太后对这孩子千疼万疼,只怕与他一样,满心的愧疚。 林西如水的目光在钱氏母女之间打了个转,轻轻扯了扯李英杰的衣袖,嘟囔道:“祖父,您将来还是将我嫁个平头百姓吧!” 李英杰对林西突然冒出来的话,大为不解,挑眉道:“胡说,你是我侯府的姑娘,将来必要配得高门才可。” 林西小嘴了撇,委屈道:“祖父,我从小没人教养,你又这般宠我,总劝我多吃些。将来真嫁了高门,被人瞧了笑话,岂不是丢了您逍遥侯的脸面。” 李英杰百感交集。这孩子跟她外祖母一般聪慧,隐忍。听得出钱氏的话中有话,却不喜形于色,拐了弯的向他寻找借力。 李英杰阴冷的目光的朝钱氏看了一眼,扶着林西的脑袋,叹道:“都是祖父的不是。你放心,将来若真嫁了人,夫家因为这个瞧了你的笑话,你只管大声跟他们说,在李家,从来没有这劳什子规矩。我李英杰的孙女,想吃便想,想多吃就多吃,凭他是谁,也不也议论你分毫!” 这话无异于当着众人的面,在钱氏脸上打了一记巴掌,这巴掌打得既狠又重,饶是钱氏薄粉淡施,脸色仍免不了青一块,紫一块,难看的紧。 她唯唯道:“老爷说的是!” 李凤津捏着帕子的手一顿,眼角斜斜一飞,目光如炬的盯着林西,心里暗骂了声。 立在林西身后的姜氏,觉察到那眼风的厉害,忙不迭的垂下了脸,无人留意到,她低头的那一刹那,眼中光芒闪过。 林西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将众人眼色尽阅眼中。心中暗笑不已。凤津姨母,这三言两语你便动了真怒,这以后的日子,可真真不好过啊。 ……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饭毕,各有小丫鬟用小茶盘捧上茶来。 周,姜两个媳妇见老爷,夫人已端上了茶盅,方才命仆妇撤下碗筷,将菜挪到外间的小桌上,两人将就用些。 此时,总管李峰低头躬身进来,回话道:“老爷,静王府送来贴子。” 林西扶着微涨的肚子,坐在椅子上正打算找个理由告退,一听静王府三字,便竖直了耳朵。 “给谁的,拿来瞧瞧!” “回老爷,说是给……林西姑娘的!”李峰冲林西讨好一笑。 “噢,给姑娘递过去。”李英杰挑眉。 此时,不光是林西竖直了耳朵,钱氏母女,一屋子的丫鬟,仆妇,外间的两个媳妇都停下了手,静待下文。 钱氏母女眼睁睁的看着李峰手上的贴子,递到了林西手里,目光稍稍上移,盯着林西红润的面庞,一瞬不瞬。 林西瞧着这贴上眷秀的字体,抬头朝李英杰笑了笑道:“祖父,明日静王请我过府一聚!” “胡说八道。那静王如何认得你,如何会给你下了贴子?”李凤津尖声道。 林西也不理她,只将贴子送到李英杰手边,笑道:“祖父,您瞧瞧!” 李英杰打开一瞧,脸上微有沉思。半晌方道:“孩子,咱们爷孙俩到书房说话!” 言闭,也不顾一众人惊讶的眼神,拉着林西的手,便抬腿走了出去。 李峰不敢怠慢,匆匆朝夫人,小姐行了礼。一路小跑的追上了去。 …… 李凤津等人离去大半。不管不顾的冲到钱氏跟前,怒道:“母亲,你瞧瞧那父亲把她宠的。都快宠上天了,也不管管!” 钱氏冷笑一声道:“管,如何管!不管都已落了不是,再管这府里哪还有咱们娘俩的容身之处!” 钱氏挥挥手。丫鬟们尽数散去。 周氏,姜氏再无心思用饭。对视一眼,悄无声息的扶着丫鬟的手,回了房。 母女俩生了会闷气,李凤津到底心中藏不住事。开口道:“父亲将她带到了书房,到底是个什么意思,那贴子是不是给林西的?” 钱氏也在思虑着静王府一事。闻言朝外头唤了一声。 顾二家的应声进来,钱氏在其耳边低语几句。顾二家的点点头,便离了去。 钱氏长叹一口气,沉默半晌道:“凤津啊,请神容易送神难,咱们家有了这尊大神,以后的日子,只怕是难了!” 李凤津见母亲将顾二家的支走,心知必是去书房打探消息,一想到刚刚父亲竟然搀着林西的手,露出厌恶的神色,轻声了骂了一句:“小贱人,怪会兴风作浪的!” 钱氏闻言一愣,眼神越发阴暗。 …… 逍遥侯的书房,古色古香,美伦美奂,偏偏连一本书也没有,林西头一回来,忍不住偷偷捂嘴笑。 “祖父,感情你这是打肿脸充胖子呢,连本书都没有,如何称之为书房!” 李英杰浑不在意道:“书房,书房,重在一个房字,书有没有,有何要紧。你祖父我,最不喜读书,书读得多了,人便迂腐,浑身的酸味,挥都挥不去。” 林西只觉精神一振,哟赫,这老爷子还挺离经叛道,不按常理出牌。 李英杰指了指太师椅,示意她坐,命李峰上了茶,啜了一口,方道:“孩子,静王府素来跟咱们侯府无甚瓜葛,如何会给你这贴子,这事有玄机,以祖父之见,咱们还是推了去。” 林西心下犹豫,要不要将师弟被静王收作养子一事说出去,转念一眼,祖父对他掏心掏肺,处处维护着,若瞒着,岂不是将他当外人。经年的老人,若是以后知晓了,心中不知道有多伤心。 林西打定主意,遂走上前,拉着李英杰的袖子,低着头轻声道:“祖父,有件事我要跟你坦白交待!” 李英杰见她一副犯了错的模样,心下只觉可爱,笑道:“说罢,背着我闯了什么祸,祖父帮你摆平!” 林西一听到摆平两字,眉心跳了几下,暗暗纳罕,这老爷子莫非也是有前世今生的人,怎的说话如此风趣。 她正了正色道:“祖父,其实我师弟林北,前些日子刚刚被静王收作养子。” 石破天惊的一句话,令李英杰微胖的身子一颤,脸上惧是不可思议。 林西清咳一声道:“当年,我父亲也就你女婿,机缘巧合下救下过静王一命,静王一眼便看中了我师弟。这些年,他生不出儿子,年岁又大了,索性将师弟过继了去。” 李英杰怔了半晌,微笑颔首道:“竟是如此,这等好事,作什么瞒着祖父。” 林西笑容淡薄如浮云,一语双关道:“您若知道我背后有这么大个靠山,说不定心一狠,便不让我跟在您老身后。我好不容易寻着个最亲的人,这一条大腿怎能能不抱得牢牢的。祖父啊,您老人家可不能将我抛下啊!” 话到最后,林西已纯属干嚎,嚎得还颇有节奏感,抑扬顿挫的很像那么回事。 李英杰吃过的盐,比林西吃过的饭都多,年岁不是白活的。如此浮夸的表演,处处渗透着夸张的痕迹,不过是在让他安心。 这府里,并非风平浪静,钱氏当着他的面,就话中有话,明夸暗损,背后还不知道如何编派。更何况,她入这侯府,顶着的是个私生子的名声。这名声还不如小户人家清清白白的姑娘。 这孩子放着一起长大的师姐,师弟不去投靠,偏来陪他这个风烛残年的老头子,可见得她的孝心。妍儿啊妍儿,这孩子身上的品性,跟当年的你一模一样,这让我如何不疼她! 李英杰心下翻过无数的心思,纷杂的心情缓缓静了下去,终是化作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好孩子,你的好,只有祖父知道,是祖父离不开你!明日你只管去静王府赴宴,有什么要祖父出力的,只管说。” 林西如何能知晓李英杰这一长串的心思,只喜出望外道:“祖父,说是在山上,要住一夜呢!您老可放心?” “有那四个跟着,再多派些仆妇,护卫,祖父有什么不放心的,晚上打发个人到祖父跟前,报个平安就行!” 林西一听,当即伸出个大拇指,马屁随之而上:“祖父啊祖父,您老人家简直是这世上最开明大方,英明神武,顶天立地的男人了。要不然,如何生得出一个如此开明大方,英明神武,顶天立地的我来!” 李英杰朗声大笑,脸上的肥肉一颤一颤,眼睛眯成一条缝,心中却感叹,这世上唯有我与你的孩子,才能如此自信且豪情万丈啊! …… “夫人,夫人!” 顾二家的匆匆进来。 “打听到什么?”李凤津不等钱氏说话,抢了先道。 顾二家的摇摇头,面有苦色道:“老爷吩咐李峰,让明日备几个精壮的护卫和仆妇,跟着姑娘去赴宴。还说……” “还说什么?” 顾二家的悄悄打量李凤津面色,低声道:“还说夜里要照顾好姑娘,出了丁点差错,提头来见!” “什么?” 李凤津转过脸,不悦道:“难不成,她要在静王府过夜?” “这个,奴婢不知道!” 李凤津冷笑一声,脸中尽是鄙夷:“看着点富贵,便腆着脸凑上去,半分规矩都不懂。姑娘家的,年纪轻轻,便天天往外跑,还胆子大得要在外头过夜,母亲,你倒是管管,没的带累了咱们府里,让人在背后戳脊梁骨。” 钱氏目色一闪,不动声色的看了李凤津一眼,将她扔在一边,朝顾二家道:“静王怎的会与她下贴,这里头的门道,可曾打听到?” 顾二家的一听这话,心叹到底是夫人经得了事,一眼便瞧出了事情的根本。大小姐问的那些个话,句句都不在点子上。 顾二家的躬身上前,低声道:“半分都打听不到!” “噢?” 钱氏挑眉奇道:“咱们府里素来跟静王府无甚关系,她一个野乡女子,如何能攀附上?这里头会不会有咱们不知道的事啊?”(未完待续) ps:感谢小硕小超的粉红票。 加油! 第二百四十一回 逮到的虫
顾二家的道:“不好说,莫非是姑娘在宫中养病时结识的?” 李凤津翻了个白眼插话道:“我就说她是个兴风作浪的,养个病还勾三搭四,怪不得她那个祖母……” “凤津!” 钱氏呵斥道:“不可胡言乱语。” “哪有胡言乱有,明明白白的事,我不过……” “你给我闭嘴!” 钱氏素手一拍桌子,威严之势渐起。 顾二家的见母女俩抬上杠,忙缓和道:“夫人,小姐别动怒,这事,会不会是老爷在当中牵的线搭的桥?” “老爷?” 钱氏沉吟。 “夫人,老爷回房了,正到处找你呢!”院里小丫鬟清脆的声音响起。 钱氏一惊,忙理了理衣裳,抚了抚鬓角,交待李凤津道:“早点回去歇着罢。”便扶着顾二家的手匆忙去了。 …… 钱氏入了正屋,见老爷正坐在床沿看帐本,忙上前陪笑道:“老爷回来了,姑娘呢?” 李英杰冷冷的瞧了她一眼,眼中的寒光令钱氏心头一颤。 “老爷作什么拿这种眼神瞧我。” 李英杰斜着眼睛看她,始终一言不发。 钱氏心头慌乱,忙道:“今日我见老爷饭桌上用得少,可要让厨房再做一碗老爷最爱吃的面来?” 李英杰不紧不慢的扔了帐本,微胖的身子缓缓而立,自有一股子气势慢慢散开。 钱氏吓得后退了几步。 “明日,替小西备上一份重礼,带到静王府!” 钱氏捂着胸口,脸色一松。笑道:“老爷只管放心,即是静王府的盛请,妾身如何敢丢了咱们府里的脸面。” “还有一事,你给我记住了。这孩子是我李英杰的心头肉,下回若再让我听到哪些个言三语四,暗中藏奸的话,别怪我不顾念这么多年的夫妻情份!” 冰冷的言语。如同冬日的寒风。不带一丝温度的从男人嘴出说出,钱氏脑中轰然浑浊,心中的怨念喷涌而出。 “李英杰。你摸着良心说话,我钱缓对这孩子怎样?你要将她弄进府,我点头应下,你要重新修缮院子。我不敢说个不字;那些个金啊玉的,你一鼓脑的搬到她房里。我连个屁都没有。进了府,好茶好饭的供着,好言好语的哄着,供个祖宗也不过如此。你还要我怎样?” 李英杰居高临下的瞧着她,肥厚的下巴轻轻一颤:“你对她如何,我有眼睛看得见。你心里在想什么,我也一清二楚。你我夫妻这些年。我素来不管内宅的事,只是有些事想瞒,却也瞒不住。我李家珠宝起家,库房里那些个好东西,去了哪里,你心里应该清楚,老家二的为什么变成这样,你心里也应该很清楚。不说,是顾着彼此的脸面。” 钱氏连连后退,一屁股跌坐在椅子里,脸上一片苍白之色。 李英杰缓了厉色,柔柔道:“你娘家的事,我统统可以应下,从望的婚事,我也可以松口,旁的事,我都可以睁只眼闭只眼,只求一点,待这个孩子好一些,她这十几年吃了很多苦,是我对不住她!” 如在冰里浸着,在火里烤着,钱氏浑身轻颤,不敢再去瞧男人的眼睛。原来他什么都知道,只是不说。 许久,她长长的叹出口气,一语双关道:“老爷放心,妾身以后,再不敢了!” …… 一记脆响,上好的白玉瓷碗应声而碎,钱氏站在碎片中央,胸脯一鼓一鼓,显然正在气头上。 顾二家的听得声响,忙进来劝道:“老爷前脚刚出院门,夫人后脚便打东西,让老爷听见了,又有口舌。” 钱氏银牙暗咬,面色狰狞,憋了半天骂了句:“老东西!” 顾二家的吓得赶紧跑到外头,令丫鬟守着门,这才反身进来劝慰道:“奴婢在外头都听见了,夫人万万不能为了一个林西,坏了和老爷这二十多年的情份。” “我嫁到府里这些年,替他生儿育女,操持内闺,早起贪黑,到头来他居然为了个私生女……”钱氏捂着心口,哼哼叽叽的说不下去。 顾二家的忙拿倒了盅茶水,奉到钱氏手边。 钱氏一饮而尽,重重的茶盅往几上一放,沉着脸道:“你倒是评评理,今日饭桌上那几句,我哪一点说错了,哪一句是暗中藏奸了!气死我了,哎哟,我这心口啊……” 顾二家的忙上前抚着钱氏的后背,替她顺气,耳语道:“夫人啊,奴婢还是那句话,多为三爷和大小姐思量思量,将爵位稳稳的承下来,过两年找个人家将姑娘远远的嫁了,这侯府的天啊,还是夫人您的!” 顾二家的瞧了瞧夫人的脸色,又道:“老爷不是说为了林西,任何事情都可答应吗,夫人何不面上功夫做足了,暗下趁机多为钱家捞些个好处。娘家显贵了,夫人在这府里也能将腰板挺直。” 钱氏心中一动,作势抹了一把泪水,眼中不尽凄凉,叹了句:“一日夫妻百日恩,我瞧着他的心啊,说不定还在那死鬼的身上。” 叹毕,凄凉之色一瞬消尽,取而代之的是脸上的一抹狠色:“明日,你陪我回钱家一趟,有些事情也是该好好的,算计算计了!” …… 夜,静谥而深沉。 侯府一处偏僻的院子里,正房的灯还亮着。 李从高一身单衣,微弱的烛光下,衣衫下的两点红隐隐绰绰。他撑额半躺着,目光慵懒。 姜氏刚沐浴过,坐在梳妆台前,素手纤纤梳理着散乱的长发。 “二爷,这几日大爷夫妇,三爷,大小姐可都往那院里去过了,只剩下咱们这一房没有动静。” 李从高淡淡道:“急什么!” “如何能不急?” 姜氏转过身。嗔看了他一眼,笑道:“二爷是没瞧见,今日饭桌上,老爷为了林西,半分脸面也没给夫人留,夫人气得脸都绿了。” 李从高脑海中不由浮现出那盆墨兰,轻挑眉梢。笑中带着几分冷意:“如此说来。父亲对那林西确实宠爱!” “何止宠爱。我嫁进府这些年,何曾见过老爷替旁人夹过一筷子菜,便是三弟。也是没有过的事。” 李从高一听这话,眼光瞬间幽暗阴森了下去。 姜氏离得远,只当男人半阖着眼睛,未曾瞧见。自顾自道:“我瞧着大小姐这一顿饭,恨不能将碗底都戳烂了。真真是解气。” 李从高嘴角擒着一抹冷笑道:“今日你还看出了些什么?” 姜氏收了笑道:“静王府给林西送了张贴子。老爷见了贴子,什么话也不说,拉着林西便去了书房。” “去了书房?” 李从高低声重复:“父亲的书房,这些年除了三弟。还不曾有人进去过。” “可不是这个理,夫人和大小姐脸色难看的紧,我怕惹火上身。跟大嫂两人就先走了。” 姜氏起身,走到床前。笑道:“我看了,心里直替二爷欢喜。” 李从高一把将姜氏进怀里,手顺势抚上她高耸的胸,似笑非笑道:“如何欢喜,说来听听!” 姜氏嗔笑着,一巴掌将覆在胸上的手打掉,啐道:“没个正经,你说,她怎的又和静王府扯上了关系?” “不好吗,她越得宠,我才越喜欢!” 姜氏纤纤食指点上了男人的嘴唇,娇软道:“你心里到底是个什么章程,好歹也说来听听,省得我整天在老爷,夫人跟前替你打掩护!” 烛火下,李从高微微斜着的眼睛,闪过一丝寒光,脸上却带着闲适悠然的笑意。 “急什么,那丫头才进府几天,是好是歹还要再看看。” 姜氏收了笑:“老天爷好不容易给二爷送了个宝贝来,二爷可得抓紧了,那丫头十四了,了不得再在府里呆三四年。” “你放心,这两三年内若再不能成事,我这些年装疯卖傻的,可就白过了!” 李从高一个翻身,促狭的看着姜氏高耸的胸,眼中的情欲渐渐点燃。 姜氏微红着脸,往外推了推男人的胸,柔声道:“那药,我还没喝呢,万一” “放心,我心里有数!” 李从高抬手将帐帘放下,房间的温度渐渐升高。 …… 高府,书房。 老太爷赤青着脸,端坐着太师椅中,一副旁人欠了他银子的表情。 高则诚,高子瞻父子俩一人捧着一个茶碗,相对而坐,对上首处老太爷脸上的薄怒,视而不见。 老太爷见无人理会,气得重重一拍案桌,怒道:“秦国夫人府到底是个什么说法,你们父子俩给我个准讯,人家清清白白的姑娘家,拖不起!” 高则诚淡淡一笑道:“父亲,准话我早就与你说过了,两头都推了去,另寻!” “杨家的姑娘,长得又好,性子也柔,哪一点配不住咱们府里?” 高则诚眉心微皱,收了笑道:“不是配得上,配不上的问题,而是能不能配。上回太后将我唤去,言语中已将意思露了出来。” 老太爷冷笑道:“她一个老娘们,管得还真宽。我高家的儿子娶妻,娶什么妻,莫非还要看她脸色不成,你这堂堂一国之相,做到这个份,也算不得本事。” 高则诚根本不理会他言语中的讥讽,简简单单道:“就凭秦国夫人与太后这些年的宿怨,咱们高家就不能去淌这趟浑水。” 老太爷眼睛一瞪,怒道:“做人不能忘恩负义,当初你老子我能复起,多亏了秦国夫人在先帝跟前进言,咱们高家才有的今日。” 高则诚冷笑道:“父亲是想拿子瞻的婚事报恩?” 老太爷被人说中了心事,恼羞成怒,正欲发作,却见大孙子高子瞻忽然起身,面无表情道:“祖父,父亲,婚娶一事,本轮不到子瞻作主,只是今日你们将我唤来,能否容我说几句。” 老太爷对这个大孙子素来喜欢,缓了面色道:“你说!” “秋闺将至,孙儿不想因儿女私事耽误学业前程,还请祖父,父亲先将婚事往后推一推,一切等秋闺过了再说也不迟!” “你的意思是,把秦国夫人府的婚事推了?”老太爷猛然变色。 “正是!” 高子瞻淡然一笑道:“先不说那府里是个什么境况,只说杨小姐这人,我瞧过一眼,总觉得温柔贤慧有余,聪明机智不足。我将来的妻子,必是要替我打理内宅,教育子女,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心机深细,才配做我高家的主母。” 温雅如玉的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那笑意中又透着丝丝霸气,令人不容忽视。 高明,高则诚父子见之,心底动容。这孩子到底一半留着崔家的血,只那份自信,淡然,深虑,府上其他两位少爷就比不上。高府有此等儿孙,必能长盛不衰。 父子两人对视一眼,均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欣慰。 高子瞻嘴角一动,又道:“此次秋闺,倘若我高中解元,明年开春,高中状元,还请祖父,父亲允子瞻一事。” 高明气昂道:“何事?” 高子瞻淡笑道:“请允子瞻婚事可自己作主。” 高明父子闻言,勃然变色。 高子瞻不等二人问话,继又说道:“请祖父,父亲放心,此人必不会出身小户,必是知书达礼,聪慧机智。” 高则诚眸色一眯,不悦道:“你是否已有人选?” 高子瞻隐在袖中的手,不由自主的握了握拳,欣然道:“父亲,尚无!儿子只是不愿意祖父,父亲为了子瞻的婚事,意见相左,大动干戈。况母亲生前,曾与我说,婚姻大事,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然夫妻相处,却要几十年那么久远,若娶个心中不喜的,再高的门第,再锦衣玉食,日子到底是难过。” 高则诚一听儿子说起前妻之言,且此言语似乎又有些意有所指,不由神色微黯,不再说话。 高明深深的看了儿子一眼,冷笑道:“太过欢喜的,难勉沉溺于儿女私情,也非好事!” 高子瞻笑道:“祖父放心,子瞻素来以学业和功名为重,绝不会沉溺于儿女私情。” …… 夜色深沉,空气中还透着丝丝热意。 高子瞻从书房出来,抬头看了看天,深吸一口气,闲亭信走的踱出院子。 荷花拎着灯笼在前头带路,拐角处,高子瞻身子一顿,反身大步流星的踏入夜色中。 荷花走了几步,见身后无人,吓了一跳,忙唤了几声“大少爷”便寻了过去。 却见不远入,一个修长的身影立在一处大石前,一动不动。 荷花忙上前唤道:“大少爷,做什么在这儿发呆,夜深了,该回了。” 高子瞻恍若未闻。 四、五个月前,海棠树下,青衣小丫鬟托着腮,嘟着樱桃小嘴,腮边两缕发丝调皮的垂于耳边,浑身上下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晕。 那小丫鬟自言自语,说了一连窜的话,还说什么“早起的鸟儿有虫吃,管闲事的鸟儿被虫吃!” 正是那几句话,惹得他起了疑心。高子瞻淡淡一笑,笑意深深。 林西,你这只被我逮到的虫,不知滋味会是如何! ……(未完待续) ps:感谢shuililin,只为种菜的粉红票。 加油,包子! 第二百四十二回 见她一面 林西这只被人惦记的“虫”,此时正散着一头墨黑的发,躺在柔软的大床上,翻过来,覆过去的,一刻不得停歇。 一想着明日要出府,心下便有几分激动。这贴子必是师弟的杰作无疑,看来上回她说的话,师弟是放在了心上。 也不知师姐会不会跟着一道去? 这静王长得是方是圆,好不好相处? 若不好相处,师弟夹在当中,岂不是左右为难? 林西正胡思乱想之际,却听外头秋雨低唤了一声:“姑娘,该睡了,明日还要早起!” 林西心头嗷呜一声,扮了个鬼脸,拥着被子寻周公约会去了。 …… 今年的天气有些反常,七月底了,天气还是炎热。好在连续两日午后的雷阵雨,浇灭了几丝酷暑,比着前几日,要舒服许多。 一大早静王府豪华的马车便候在门口,十六个威严的王府侍卫将马车团团围住,林西觉得这哪里是像迎客,根本就是在押送犯人,所不同的是,待遇的好坏。 逍遥侯一瞧这架势,笑得嘴咧到耳后跟,胖胖的脸上一双眼睛眯作一团。 钱夫人面甜心苦,细细的交待了几句,慈眉善目的样子就像一个和蔼的祖母,依依送别最心爱的孙女,似乎眼角还有几点盈光。 林西一瞧,好家伙,一夜之间,差别竟这么大,不光台词的功力渐长,连面部的表情,肢体的动作都自如许多,真真是难为了钱夫人。 林西认为做人需得有节操和血性,既然钱夫人搬出了全幅行头。自个也不能拉下,遂一把挽住钱氏的手,将头轻轻地磕在其臂膀上撒娇。 钱夫人心头一欢喜,十指纤纤抚上林西白腻的脸蛋,轻轻搓揉着,只把一旁看着的李凤津,气得暗下直翻白眼。 依依告别之后。林西被人扶上马车。四个季节跟去春、秋、冬三个,夏风留下看守院子。 钱氏目送着远去的车马,笑盈盈的。恍若什么事也没有道:“老爷,静王府怎的就给小西下了贴子。” 李英杰心道自己倘若说出林西有靠山,只怕这钱氏便要撺度着将人送回去,此事还是不说微妙。 故迟疑了一下道:“许是太后牵的线。也未可知。对了,你今日不是说要回娘家吗。早去早回!” 钱氏脸色微微不自在,顾二家的趁人不察扯了扯她的衣袖,钱氏虚笑着,跟在老爷身后。入了府门。 …… 林西歪在凉垫上,打量马车四周,心中万分感叹。要说这富贵。还真是个好东西,只马车这一样交通工具。各个阶层各有不同。 论豪华,论奢侈,论享受,当属这静王府的马车。且不说这车里美轮美奂的装饰,只这小几上的一套官窑青花戏婴茶碗,便知这静王府的富贵,比着侯府,相府,还要盛上三分。 往延古寺去的路,与侯府一北一南,相隔十分远,林西一路与三个丫鬟吃吃喝喝,说说笑笑,倒也不觉得沉闷。只时间一长,她便没了兴趣,懒懒的歪在一旁,心里怨恨好好的宴请,作什么要往山里去,难不成那静王信了佛,已出家为僧? 不对啊,据可靠消息,这静王绝对是那红尘中生,红尘中长的主,而且后院女子多得都摆不下,最是好色。莫非老人家那物什已经不中用了? 林西极不厚道的掩面笑出了声。 春夜几个闻得笑声,对视一眼,打趣道:“姑娘有什么好笑的事,何不说出来让奴婢们也乐乐!” “就是,就是!姑娘前儿个还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秋雨也笑道。 林西嘴角一挑,懒懒道:“来,给本姑娘倒一杯茶水,润润嗓子!” 冬雪头一回跟着林西出来,心下极为兴奋,抢过春夜手中的茶壶,笑道:“姑娘,喝茶。” 林西轻啜一口,笑道:“话说,从前一大户人家的媳妇生了个孩子,孩子刚生下来就会说话,孩子说‘爷爷。’爷爷啊的一声,就死了。孩子又说‘奶奶。’奶奶啊的一声也死了。孩子又说‘爸爸。’爸爸啊的一声,一看自己没死,心下正称奇,这个时候,孩子的叔叔啊的一声,死了!” 说罢,未等那三人笑,林西自己笑倒了过去。 春夜等三人愣了片刻,方才明白这话中的深意,一个个羞红了脸,捏着帕子想笑又不敢笑,想憋又鳖不住,脸上矛盾的十分冲突。 林西直起身,眨了眨眼睛道:“我在想,静王院子里那么多女子,倘若生下来的孩子个个有这等本事,这静王得等多久,才会啊的一声,没了。” 林西双手一摊,秀眉高挑,眼睛一翻,嘴角微沉,脸扭成一团,十分的滑稽。那三个季节,足足愣了半晌,缓过神来,噗哧噗哧三声,笑倒在一处。 春夜笑出泪来,指着林西上气不接下气道:“姑娘真真……好本事,这笑话如何想出来的。” 林西展颜一笑,扑闪着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郑重其的笑道:“这笑话,从我嘴,入你们耳,可万万不能传出去。倘若真传到静王耳朵里……” “如何?”冬雪追问道。 “啊!” 林西惨叫一声,用手比划着在脖子上一横:“我没了!” 三人又是笑作一团,直把那笑眼泪飞了出去。 …… 马车晃晃悠悠的行了半天,忽然一阵颠簸。 “姑娘坐稳了,爬山路了!” 林西胆大,掀了帘子一角往外瞧,路两旁是两道山涧,对面是挺拔俊秀的山峦,危峰对峙,陡壁如削。山涧深不见底,翠竹林立。树木葱郁。山风一拂,沙沙作响。 林西暗下道了声“好个所在!” “这是什么山,山上可有庙?”林西从小跟着老爹云游四方,独独京城不是很熟,这四年在相府,出个门都需向主子左申请,右汇报。自然不知道外头的花花世界。 春夜笑道:“回姑娘。这山名燕山。” “燕山?” 林西挑眉:“这么说来,咱们莘国最具盛名的延古寺就在这山上?” “没错。姑娘听说过!” 林西一拍额头,笑道:“我若连延古寺都不知道。枉为莘国人。听说这寺中的香火最是旺盛,菩萨也最灵验,求什么应什么。” 春夜点头知道:“姑娘知道的真多。” 林西摇头笑道:“哪里是我知道的多,而是相府的女眷往这里跑得勤快。以前相爷的先夫人在时,一年到头病着。常令下人往寺里进香。只可惜……可见有求必应这一说,也不过是唬人的噱头罢了。” 林西摔了帘子,眼露不屑。 “呸,呸。呸!” 春夜忙拦了话,一脸肃穆道:“佛门重地,姑娘可不能乱说。小心被菩萨听了去。” “就是,就是。不能亵渎的!”秋雨板着脸道。 连亵渎二字都知道,林西莞尔一笑。心道菩萨啊菩萨,想不到你在人间的影响力,哪朝哪代都这么大,做明星做到你这个份上,也真真是够本了。 林西有心普及一下,破除封建迷信的必要性,遂笑道:“菩萨也很忙的,也要吃饭,睡觉,拉屎,拉尿,上要侍奉公婆,下要教养子女,偶尔还要逛逛街,斗斗姨娘,哪来功夫理会尔等凡夫俗子的诉求。” 三个季节张着嘴,一脸惊讶的看着林西的脸,仿佛她的脸上有什么开出了一朵狗尾巴花。 林西愁眉苦脸的长长叹了口气,道:“别这样看着我,相爷的前夫人,这会说不定正跟菩萨喝茶呢。像她这样出身好,长得好,嫁的好的三好女人,花了这么多银子,都没求得一条生路,我们这些个普通人,菩萨哪会管我们的死活。” “姑娘,你……你……怎么会这样想!”春夜破天荒的结巴了几下。 冬雪忙插话道:“不对,奴婢以前听宫中的老人说,宫里那些没有生养的妃子常到延古寺来求子,连太后她老人家也来拜过呢。” “后来呢?” “听说太后回来一个月,就怀上了。” “那些个妃子呢?” “这……奴婢不知道!” “这越发证明了,菩萨是很忙的。太后那天,正巧碰上了菩萨的公婆出门,孩子入学,姨娘生病,逛街没心情,所以这才如了太后的愿!若不然,咱们大莘国又岂能只有一个皇子。”林西凝神半晌,煞有其事道。 春夜扑哧一声笑道:“按姑娘这么个说法,奴婢进香前,最好隔夜找个人算上一卦,看看菩萨她老人家明日可有空否?” “聪明!” 林西拍掌赞道:“不仅要找,还得找个神算子才行。万一那算卦的人是个半调子,岂不是白费了你的一番苦心!” “罢,罢,罢!” 春夜连声叹道:“姑娘一张巧嘴,奴婢甘拜下风。奴婢日后也不往这延古寺来,省得白跑了一趟。” 林西笑意满满道:“旁人我不好说,你们三人,菩萨一定会在家等你们的,日后只管来。” 秋雨,冬雪两个齐声道:“这是为何?” 林西轻咳一声,整了整衣裳,挺了挺胸脯,素手慢慢抚上了脸。 就在那三个季节不知她要做甚的时候,却见她抛了个媚眼,娇羞的一低头,柔声道:“因为菩萨觉得你们的姑娘我,长得好,心也好,无一处不好,定会看在我的份上,庇佑你们找到如意郎君的。” 三个季节杏眼齐瞪,愣了半晌后,暴发出一阵娇笑,引得四周的护卫频频侧首相望。 林西脸上笑意盈盈,眼中却闪过一丝黯色,在女子开怀的笑声中,淡淡而过,无人查察。 …… 长门宫里,李太后一身华贵衣裳,目光灼灼的盯着下首座上之人。 李英杰拘谨的挪了那身位,抬首道:“今日臣来,是想与太后回一件事。” 李太后面色一紧,急道:“可是那孩子出了什么事?” 李英杰忙摆首道:“太后放心,小西她一切都好。” 李太后长出一口气,微嗔道:“说罢,何事?” “太后可知静王认了个义子之事?” “这孩子我见过,虽说门第不高,是个出众的。”李太后想着那日宴请上的男子,目有赞色道。 李英杰笑道:“太后可知这静王世子与小西的关系?” “关系,与小西能扯上关系?” “小西的父亲生前收了两个徒弟,最小的那个,便是静王世子。小西说,当年她父亲无意中救下过静王,两人结交,静王那时便看中了这个义子。” “噢!” 李太后一听这事跟林西扯上关系,眼中露出兴趣,笑道:“竟有这等奇事,真真是巧了。” “这孩子原瞒着不肯说,昨儿个静王府来贴子,请她去延古寺游玩,我才知道有这么回事。” “这是好事,瞒着作什么?”李太后挑眉道。 “臣也是这么问的。” “她如何答?” 李英杰长叹一声道:“太后有所不知。这孩子原是有去处的,身后又有师姐,师弟做靠山,也无需入这侯府的门,陪我这个糟老头。偏偏这孩子瞒着,什么也不说,太后啊,这孩子真真是个有孝心的啊!” 李太后如何能听不分明,眼中含泪,意味深长道:“这……是侯爷的福份。哀家可眼热的很,你好好等她!” 李英杰忙道:“太后安心,臣必尽全能护着她。” 护着? 李太后捕捉到这话中的不妥,想着那日赐兰花一事,眉心瞬间皱起,敲打道:“逍遥侯,哀家将四个宫女赐给她,就是怕她在你府上受委屈。你可别辜负了哀家的一片心啊!” 李英杰未曾想上首之人如此聪慧,能从只字片语中听出话音,脸色一顿道:“太后放心,她是臣好不容易寻来的宝贝,臣舍不得她受丁点委屈。” 李太后想着已逝的女儿,一语又关道:“你念着她,念着她的母亲,从小寄人离下,吃了这么些的苦,也不该让她受委屈。” “请太后信我!” 李英杰一脸诚肯道:“委屈谁,我也不能委屈她!” “得了,你那府里几个,哀也是知道的,哀家不让你为难。你跟她说,钱家的那位,哀家会抬一抬!” 李英杰着实佩服太后的聪慧冷静,忙跪下谢恩道:“臣叩谢太后!” 李太后微微轻叹:“起来吧侯爷,你好歹身后还有这些人,哀家可只有这一根独苗了,哀家不知道有多羡慕侯爷,能天天陪在她身边。” …… “皇上,逍遥侯从长门宫出来了,正往宫外走,如何行事?” 松公公轻声道。 赵靖琪面色一喜,道:“快,暗下派个人,将他唤来。” 松公公应了一声,甩着拂尘,便往外走。 崔瑾辰殿中无人,遂上前笑道:“皇上该如何谢我?” 赵靖琪看了他一眼,道:“你若是想出办法,让朕再见她一面,朕便好好谢你。” 崔瑾辰哀呼一声,脸色耷拉了下来。 ……(未完待续) ps:感谢只为种菜的粉红票。 感谢老朋友enigmayanxi的打赏。 这两天的情节有些慢,只为过渡,书友且耐心等待。 第二百四十三回 林北的桃花 “母后,儿臣今日感觉身心疲倦,脑子昏沉,想去延古寺听一听佛经。” 李太后微敛眉头,声音冷了下来,“皇上确实该静静心,这几日朝堂之事,皇上太过气意用事。” 赵靖琪心头一顿,脸色有些暗沉。 太后最近频频发落崔氏一派的人,重用了几个在他看来只会溜须拍马的小人,这让他这个做皇帝的,到底有几分不喜。因此在朝堂上,赵靖琪并未像从前一样,一味的顺从太后,大胆的提出了反对意见。最近这几日,母子二人之间的关系有些僵硬。 赵靖琪微敛眉头,笑道:“母后说的是,这几日儿臣心下也在反思,所以才想去延古寺听主持讲讲佛经,静静心!” 李太后见皇帝跌软,心头舒畅,淡淡道:“皇上能想着这一点,已是很好。回头找个皇道吉日,母后跟你一道去,延古寺的斋饭,母后已经许久未尝过了!” 赵靖琪如何能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忙道:“母后,儿臣心下总觉烦躁,想今日就去。” “这……皇上日理万机,延古寺一来一回需得一天,明日还要早朝,出行的仪仗都未曾安排妥当……” “母后,儿臣不想惊动太大,一来劳民伤财,二来惊了寺中神佛,趁今日天气尚可,带几个随身护卫,悄无声息的入了寺中,夜半便回。” 赵靖琪恭敬道:“母后养育儿臣不容易,儿臣前几日在朝堂之上冲撞了母后,心有愧疚,也想趁此机会,求佛祖赎罪。” 李太后未曾想皇帝居然藏着这样的心思。当下动容道:“如此……就依皇上所言罢。带几个身手好的,早去早回!” 赵靖琪心下一松,展颜笑道:“多谢母后!” …… 马车到了寺庙门口,忽然顿住了。 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车头响起。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 已被山路颠得晕得转象。只无力的依在车厢上闭目养神的林西。一听这声音,猛的睁开眼睛,长长的睫毛扑闪几下:“这位女侠。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你可要否?” “正好我家有个弟弟,弱冠未至。尚无娶亲,我劫了你。作他的压寨夫人,尔可愿意?” 林西眉心一皱,计上心来,哼哼道:“貌比潘安否。财大气粗否,身强力壮否,温柔体贴否。小姑难处否,公婆尚在否……” “否你个头!” 话极一半。帘子猛的被掀开,露出一张妍丽的脸庞,半嗔半怒的盯着车中瞧。 秋雨,冬雪不知来者何人,正欲斥骂,却见姑娘身形一动,已跳下马车,扑倒在来人的怀中。 “别出声,那是姑娘的师姐,唤名林南,抱胸的灰衣男子是姑娘的师弟,唤名林北,如今是静王世子。”春夜忙拦住了,轻声道。 “我的个娘哎,原以为姑娘长得已是万中取一,哪知……”秋雨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嘴张得足足可以塞下个鸡蛋。 秋雨似领悟到什么,拉过春夜道:“这么说来,姑娘原本可以……” 春夜用眼色止住了秋雨的话,微不可察的点点头道:“姑娘跟我说了,不为别的,只为孝心!赶紧下车侍候。冬雪,冬雪……” 冬雪恍若初醒,目光盯着那道淡淡的灰色,叹道:“他竟然长得……比皇上还好看!” “作死的小蹄子,胡沁什么!”春夜眼睛一瞪,食指用力点上冬雪的脑袋,先跳下了车。 …… 林西死皮赖脸的缠了林南一会,方才作势看到庙门下,一站一坐的两条身影。 林西皱着眉头,玉手一抬,不紧不慢道:“东东啊东东,你如今也拿大了,看到我来,如此气定神闲,半分激动也无,你是叛变了还是怎的?” 黑狗东东抬眼瞧了瞧林北,慢慢的踱到了林西身边,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手背,呜咽几了下。 林西拍拍它的脑袋,笑道:“哟,如此心不甘情不愿,背叛的还很彻底。师弟,你给它灌了什么*汤。” 林北笑而不语。 东东“汪汪”冲林西叫唤两声,似乎对她的语言表示强烈的不满,更像是在证明,此生它对林西的忠贞不二。 林南上前,搂住林西,嗔笑道:“得了,没的可说,尽拿东东开涮。师弟,这会子咱们是进延古寺呢,还是去见那个什么王,总不能立在这寺庙门口,等晒成人干罢。” 林北一身灰衫,背手临风而立,淡笑道:“静王此时正在跟延古寺的主持下棋,小师姐可有兴趣观战一盘?” 林西拖长了调子道:“棋艺……如何啊?臭篓子的水平,本姑娘可不屑观战。” 林北眉头微微皱起,神色间带着嬉笑:“棋艺尚可,以小师姐的功力,三局两胜!” “哟,这静王居然有此等水平,师姐,瞧瞧去!” 林南嗔看了她一眼,笑道:“一谈到棋,便眉飞色舞的,拦都拦不住。师弟前边带路。” 目光在林西脸上打了个转,林北淡淡又笑,修长的手轻轻一挥,王府的侍卫整齐划一的散开。 林西眼角瞧得分明,心道小师弟如今的身份果然大不一样,这挥手的姿势,简直酷毙了,跟那指挥千军万马的大将军,有得一拼。 咦?为毛是大将军,这个臆想的角度有些问题,不等她思虑完,林南已拥着她入了古寺。 延古寺之所以称为百年古寺,其实不用看旁的,只消看这寺中高耸入云霄的松柏,便知是有些年头的了, 林北似乎是熟门熟路,一路娓娓道来,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 不知为何。林西总觉得不绷脸,不毒舌的师弟,瞧着有那么一两分的陌生。这厮今儿个穿了件半旧不新的衣裳,束着发,束冠上镶着一颗比黄豆略大些的珍珠。 林西看到此,不由的摇了摇头,这跳蚤穿上了龙袍。也还是跳蚤。好歹换颗拳头大的夜明珠,多有档次,多么威风。这黄豆大的珍珠不用放大镜瞧。谁能在意? “小师姐,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林北忽然出声道。 “这……” 林西被人逮了个正着,居然脸不红,心不跳的坏笑道:“师弟脸上没什么东西。不过心里吗,定是藏了什么秘密。快说。在静王府可有背着我和师姐,偷偷的找几个相好?” 林北的心陡然一惊,随即便平静下来,笑了笑。道:“师姐注意脚下,此佛门静地,最忌喧哗。” 林南素来对神佛二字崇敬无比。闻言也道:“小西,别说话。小心冲撞了菩萨!” 林西不好拿哄骗三个季节的话,来糊弄师姐,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 …… “赵靖玥!” 一声娇呼,在背后清亮的响起。 林西见林北顿住了脚步,方才反应过来,赵靖玥这个称呼,唤的是他。 众人转身,只见一红衣女子,眉眼间带着几分英气,俏生生的站在眼前。 林北眉头微皱,眼神中带着一丝疑惑,显然并未认出眼前之人是谁。 林西朝林南打了个眼色,低声玩笑道:“师弟,你不老实,桃花债找上门了,看你这下往哪里躲。眼光不错,是个美人!” 林南深看林西一眼,面色一沉,不悦道:“师弟,怎么回事?” 林北神情不变,上前一步道:“敢问姑娘是……” 来人显然未曾料到,短短时日,眼前的男子竟认不出她是谁,红唇紧咬,仍笑道:“你忘了,那是宫中设宴……” 林北恍然大悟,嘴角淡淡一笑,抱拳客套道:“原是宋小姐,失敬失敬!” 宋夕笑道:“真巧,竟在这里遇着了,你也来拜菩萨?” 林北微微一笑,平静得不能再平静,淡然得不能再淡然,道:“正是!” “我跟我母亲一道来的,你是一个人来的,还是……”目光淡淡的扫过林北身边二人,宋夕眼中闪过惊艳,神情有一瞬间的黯然。 林西瞧得分明,上前用胳膊肘悄悄的蹭了蹭林北的,悄声道:“还不快解释解释,省得美人心碎。” 林北偏过脸,冷冷的看了林西一眼,淡淡道:“姑娘请便,恕在下有事不能奉陪。” 林西哑然。这小师弟,怎的这般不解风情,人家姑娘都主动出击了,你好歹也表示表示撒,冷着一张脸,将来怎么娶媳妇。 林西不忍姑娘眼中闪过的黯色,笑眯眯道:“宋姑娘,我们是他的师姐。” “林西!” 林南一声娇叱,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我们走吧!” 林西一听师姐这语气,已带了几分严厉,不敢多言,只朝宋夕笑了笑,主动挽起林南的手,轻声哄道:“师姐,你怎么生气了?” 林南横了她一眼,用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声道:“我不喜人家跟我穿一样颜色的衣裳。” “这也能生气,师姐,是不是铁蛋他们好久没来找你了?” “找打!” “师姐,我错了!” “还不快走!” 林北听着两人渐走渐远的声音,嘴角浅浅一笑,微微躬身道:“在下告辞!” “等等!”宋夕出声唤住。 林北转身,目光微微含冷。 宋夕一愣,一时不知说什么,半晌才道:“无事了!” 林北目光越过宋夕,朝不远处树荫下的锦衣妇人颔了颔首,道:“姑娘保重!” 宋夕见他大步流星而去,追了两步,忽然停了下来,脸上的沮丧清晰可见。 那日宫中夜宴后,不知何故,宋夕便有些魂不守舍,如水月色下,那抹蓝色的身影始终挥之不去。 今日她陪母亲上香,不期然在寺中又见,心跳怦怦而动,也顾不得大家女子的矜持,主动迎上前打招呼。 谁知……他竟忘了她是谁…… 锦衣妇人轻轻摇了摇头,待人走远,方才袅袅上前,拥住伫立许久的女儿,柔声道:“怎么,没将人唤住!” 宋夕嘟着嘴,目光看着消失在拐角处的背影,咬了咬唇,默然不语。 锦衣妇人笑道:“你唤他赵靖玥,莫非他就是静王新收义子。” 宋夕点点头:“那日宫中夜宴我与他分明见过一面,偏装着不认识。” “那你还巴巴的上前打招呼!” “母亲!”宋夕不悦。 儿大不由娘啊,她的女儿动了芳心了。 静王世子,家世,身份倒也般配。锦衣妇人意味深长一笑,,唤了身后的仆妇,轻语道:“去打听打听,静王世子歇在哪一处庙舍,边上跟着的那两个标致的姑娘,是谁?” 仆妇点头,悄然离去。 “母亲,打听他做什么,多事!”宋夕忍着心下的喜悦,脸上似嗔似怨道。 锦衣女人轻轻拥着宋夕往前走,边走边低语道:“母亲打听他,自有母亲的用意。走,陪母亲给你父亲烧柱平安香!” “母亲!”宋夕听出这话中的深意,羞得一跺脚,面色涨得通红。 …… 说话间,林西一行人七拐八拐入了延古寺后院,却见一间竹屋前,一颗参天梧桐树下,一胖一瘦,一高一矮两个人,正坐在竹凳上冥思苦想,边上蹲着两个小沙弥观战。 林北长臂一指,示意正主便在此处。师姐妹对视一眼,眼中俱有狐疑,跟着上前。 三人携风而到,胖瘦两人头也不抬,压跟似没瞧见来人。 对于静王,林西只闻其声,未见其人,这两人穿一模一样的道袍,谁是主持,谁是王爷,还真是傻傻分不清楚呢。 林西懒得理会谁是谁,目光触及棋盘,便再移不动,渐渐松开了挽着林南的手,竟不管不顾的蹲了下去。 一方羊脂白玉做成的棋盘,白子材质相同,黑子是乌黑透亮的黑色,显然是由上等墨玉而制。要不要这么奢侈啊,林西心头感叹。 光头小沙弥瞧见是个美丽的女孩,脸色一红,往外挪了挪,却见那林西很不客气了的往前凑了凑。 小沙弥再挪,林西再凑,几次三番后,小沙弥终是挪无可挪,跌落在青石地上,林西如愿占据了棋盘的一侧。 瘦僧人眼角未抬,瘦骨嶙峋的手捏着一颗白棋,死活不肯放下,愁眉苦脸的表情活像是跑了媳妇。 林西苦等半天,也不见他落下棋子,等得心急,忍不住嘀咕道:“开局投子未曾抢占要点,这会子若在乎只子一城的得失,必输无遗!” 瘦僧人冷哼一声,斜斜的看了她一眼,手起棋落,白子稳稳的落在了中盘。(未完待续) ps:感谢浅浅笑,乐の晓拙,cclucky的粉红票。 第二百四十四回 终身幸福 林西只觉眼前一亮。哟,这瘦和尚有几分功力,是个下棋的老炮。偏过头看,胖僧人原本一张云淡风清的脸,此时也像是跑了媳妇,黑子捻在手中,就是不动。 林西只觉心头有无数只猫爪在挠,挠得实在痒了,又忍不住开言道:“开始一味巩固阵地,唯恐对方侵入,必将怡误战机。虽占牢一隅,却失大势,局未终而败相尽出,危矣危矣!” 说罢,林西还摇头摆尾了几下,随之又咂了砸嘴,一幅万分可惜的模样。 胖和尚嘴角上扬,眸中射出一丝诧异,然后一笑将黑子落下。胖和尚微出一口长气,目光方才移向林西。只一眼,胖和尚眼中骤然迸出光芒。 林西浑然不知,心神已入战局。 胖和尚棋路沉稳,好似书画册写意,颇有东篱南山的意境。 瘦和尚棋风更显锐利,好似行写打仗,颇有决胜千里的气势。 “四线有利,二线难行,被压于二线,如不是极重要之子,换了我,宁可放弃啊!” “三线以上的浮子,最易受攻,受围,局面难以收拾啊!” 林西一边看,一边论,一边论,一边看,如痴如醉,如着如迷,未曾察觉身旁的动静。伴随着胖僧人棋子落下,林西大喝一声,抚掌笑道:“哈哈,被我说中了,胜负在半子之间。” 话及一半,脚下支撑不住,身子一歪,直直往后仰去。 林西暗道不好,得意过头了,只怕要与大地来个亲密接触。未曾想等了半天,却落入一人怀中。谁他爷爷的这么有眼色,林西心下感叹。 转过身,漆黑幽深的眼眸犹如夜空中的繁星,淡淡的温柔的笑意浮现其中。熟悉的脸庞如刀削斧劈一般俊秀。妖孽啊妖孽! “是个蠢物,你救她作何?”一个刺耳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多谢师弟!” 林西挣扎着从林北怀中起来,目光对上那瘦僧人。陪笑道:“这位师傅。真对不住,在下看得入迷,多言了几句。还请见谅!” “哼!” 瘦僧人长袖一拂,不悦道:“你这女子忒是括躁,一看便没什么教养,长得倒是好看。只怕也空有一身皮囊,是个蠢物!” 敢骂我师妹蠢物。林南脸色大变,正欲上前理论,一只手臂横了过来。 冷静的声音传了过来:“师姐,那是静王。稍安勿躁!” “他骂小西!” 林北摇了摇头,在林南耳边低语了几句。只见后者眼睛一亮,抱胸瞧上了热闹。 林西一听教养二字。就知对方连她老爹也骂上了,血往上涌。跟本未曾留意身后的的情形,不客气道:“出家人,口不出恶言。这位师傅,今儿的功课只怕没做到家罢!” 瘦僧人气结,冷笑道:“观棋不语方才真君子,你这蠢物叽叽歪歪的,坏我思路,着实可恨!” 林西听得刺耳,撇嘴道:“技不如人怨旁人。老和尚,输棋不过是棋艺的问题,输了怪别人,那是棋品的问题!” 瘦僧人眼中光芒闪过,目光似有若无的瞥了林北一眼,脸上仍怒意十足道:“如此说来,棋品很好?只怕是吹牛吧!” 林西不甘示弱:“好不好的,下了才知道。至少不像某些人,输不起!” “放屁,老子这辈子,拿得起放得下,蠢货!”瘦僧人被说了痛处,暴跳如雷道。 “你说拿起得就拿得起,放得下就放得下,我还说你拿不起,放不下呢?”左一句蠢货,右一句蠢物,敢问老和尚你祖上是猪吗?林西火大。 “哇呀呀,气死老子了。黄毛丫头,滚过来,有种跟老子下一盘,老子要再输了,老子拜你为师!”瘦僧人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你让我滚过来,我就滚过来,你要拜我为师,我就一定要收下你,这是哪门子规矩。出家人,该自称老纳,而不是老子!”林西杏目圆瞪。 “哇呀呀,老子堂堂皇爷,天生黄胄,你哪只眼睛看到老子是出了家?连老子是方的圆的都没弄清,小北,你给我滚过来,这就是你说的温和善良,聪明可爱的小师姐?简直一泼妇!” 林西一愣,惊得眼珠子差点弹出去。 王爷,静王爷? 我擦,天底下的王爷不都应该是白白胖胖,富态满满的吗?像眼前这个又高又瘦,又干又瘪,满脸褶子,身上还不伦不类的套了件僧袍的家伙,横看竖看哪里像个王爷。 她随即反应道:“师弟,过来。这人身无二两肉,老不为尊,满口脏话,不是和尚却作和尚打扮,这就是你说的德高望重,和蔼可亲的的静王爷?简直是个无赖!” 无赖二字一出,赵晖脸涨得跟猪肝一样,颤着手指着林西骂道:“你——泼妇!” “你——无赖!” “你——蠢货!” “你——无赖!” “你——蠢物!” “你——无赖!” “你——笨蛋!” “你——无赖!” “林北,你师姐骂人翻来覆去就一个,她是不是不识字啊?” “师弟,你义父骂人颠来倒去都离不开个笨字,他是不是跟猪结了缘!” “哇呀呀,黄毛丫头居然骂我是猪,接老子一招!”赵晖衣袍一掀,摆出架势。 “师弟,师弟,你义父被气疯了,要打人,快来救我!”林西眼疾手快,一个转身,人已躲在了林北身后。 林北眼眸微眯,嘴角扶上一抹浅笑,那笑似带着几分诡异,看向了赵晖。 黑狗东东见有人要欺负旧主子,一个跃声,立在林西身旁,朝静王吼了几嗓。 林南虽不言语。却也悄无声息的站在了林西身侧,一时间,林家四人挤在一处。 连个畜生都敢怒目相视,直把那赵晖气得几欲吐血,骂道:“你有本事出来?” 林西伸出半个脑袋,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你有本事过来?” “你有本事出来?” “你有本事过来?” “小北。你过来!” “师弟。不许走!” “小北,你若不来,我不认你这个儿子!” “师弟。不要去,他不认你这个儿子正好,咱们还不乐意给他当儿子呢?” 赵晖眼中闪过光芒,脸上怒气忽然消了一半。抚须道:“小丫头,你知道他作我干儿子。能捞多少好处,得多少实惠吗?” 林西淡淡一笑,笑意略带萧索:“再多的好处,再多的实惠。也比不上我师弟的自由重要。我师弟最是云淡风轻的一个人,什么王位啊,爵位啊。从不放在眼里。若不是他先斩后奏,我才不让他应下呢!” “你说不应下。就不应下啊,凭什么,你是她什么人?”赵晖突然发难道。 我是他什么人? 林西被问住了,顿了顿道:“我是她师姐,他是我爹的徒弟,我说的话,就是我爹的话,他敢不听!” 赵晖斜着眼递了个眼神给林北,故意高声道:“是徒弟,又不是你男人,你管这么宽作什么,他做你林家的徒弟,又不是卖身给你林家。你这黄毛丫头怎的如此不要脸?” 不要脸,居然骂我不要脸? 你个死王爷才不脸,你们全家都不要脸! 林西气得七窍升烟,不管不顾道:“我爹说了,将来我嫁不出去,就得嫁她;他娶不到老婆,就得娶我!谁说他不是我男人?” 此言一出,四周一片寂静,针落可闻。 林北笑意浓浓的添了一句:“小师姐,这话是师傅醉酒后说的,不一定作数!” 林西一巴掌拍向他的胳膊,怒道:“孽徒,老爹的话,你还分酒前,酒后,小心他从棺材里爬出来,找你算帐!” 林北眼中迸出光芒,柔声道:“小师姐,我错了,以后我会记得牢牢的!” 似跟林西吵架,坏了嗓子,静王爷猛的咳嗽了几声。 胖僧人如梦初醒一般,双手合十,声音洪亮而浑厚:“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静王爷,你输了,这副棋,便归老纳了!” 林北趁机在林西,林南耳边低语道:“这位是延古寺的主持,义父的好友,法号如海。” 林西见那如海主持又胖又白,简直是个弥勒佛,心道,这世道真变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爷瘦骨嶙峋,最清贫的和尚吃得脑满肥场! 哎,王爷这活,不好干啊! 哎,佛门的油水,就是多啊! 不等林西感叹完,只见静王爷脸上的怒意,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手捻起一颗白子,放在两指间婆娑几下,指间的细润传来,一脸惋惜。 半晌,手丢子落道:“起比我儿子的终身幸福,这俗物,又算得了什么,归你便归你!” 什么输了? 什么终身幸福? 林西一脸茫然的朝林北瞧去。 林北强掩住眼中的笑意,伸手抚了抚她微乱的发,道:“他们拿你做赌约,赌的是这幅百年古棋。” “结果呢?”林西仍是不解。 “结果,你也看到了,和尚赢了,义父输了!” “什么样才算输?”林西云里雾里。 林北笑道:“他吵不过你,就算输!” “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不信你问师姐!”林北双手一摊,一脸无辜道。 林南见林北厚颜无耻的将皮球踢过来,暗中瞪了一眼,忙堆了笑道:“是啊,是啊,这就么简单!” 林西仍是不解:“这跟师弟的终身幸福有什么关系?” 赵晖听得这三人的对话,见那林西仍不开窍,气唤道:“黄毛丫头,你……” “义父,时辰不早了,我们都还饿着肚子,如此待客之待,岂不让人笑话!”林北突然出声。 赵晖目光幽怨的瞪了林北一眼。臭小子,遮遮掩掩的,等你说出口,黄花菜也凉了。老子我什么时候才能抱得上重孙。 林北幽幽对上一眼。老家伙,再过三五年,必让你抱上重孙。 赵晖翻了个白脸。三五年,老子居然还要等三五年,真是个不孝子。 林北嘴角一沉。三五年都等不得,那我也没办法。 算你狠!赵晖收到暗示,仰天无语。 林西见这父子俩眉来眼去,你一个眼神抛过来,我一个眼神抛过去,不知道在打什么哑谜,忍不住笑道:“师弟,你眼睛抽筋了吗?” “是有些……酸涩!” 林北畅笑道:“两位师姐,延古寺的斋饭是一绝,我们尝尝如何?” 林南因整日呆在府中,进出都有丫鬟仆妇侍候,身上多长了几斤肉,正想着清减几分,遂美目流转道:“噢,那定要尝尝,不知绝在何处?” “师姐一尝便知?” 林西一听大老远的跑过来吃斋饭,心下不满,又刚与静王吵了一架,对其半分好感也无,暗道这个静王忒是小气,小师弟只怕是上了贼船,轻声嘀咕道:“小气鬼!” 林北听得分明,嘴角微微一倾,眼中有笑溢出。这丫头,从来都是吃肉的主,素食,那是要她命的。 …… 斋饭设在一处僻静的六角亭中,亭外鲜花盛开,翠竹森森,是个纳凉所在。 古人云食不言,寝不语。桌上多了个王爷,林家三人用得当相当静。虽说是斋饭,做得倒也口可,林家三人均不是扭捏之人,一时碗筷轻动。 林西总觉得这个静王爷相相怪异,一双深邃的眼睛里暗藏着无数精光,不由的趁着吃饭的空档,多打量了几眼,未曾想至始至终有一双深沉的眼睛,时不时的盯着她瞧。 静王察觉林西向他打量的目光,不由笑道:“怎么黄毛小丫头,是不是觉着本王玉树临风,不似凡人啊!” 这个调调听得很熟悉,林西翻翻白眼,夹了一筷子菜,在林南碗中,笑道:“师姐,你多用些,虽然对着某些人不大能吃得下,可也不能让自己饿肚子!” 林南何人,林西撅撅屁股便知她心中打什么主意,遂笑道:“师妹,话说得不要那么直,好歹在一个桌上吃饭,又是师弟的义父,总要留几分薄面给人家。” 说罢,林南朝静王如江湖中人一般,抱了抱拳,笑道:“王爷勿怪,我这小师妹心直口快了些,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她一般见识。” 赵晖见这两个女子一唱一和,遂在桌氏下用力踩了踩林北的脚,笑道:“老子行遍万里九州,见过的人不计其数,敢当着面如此说话的人,除了你们几个姓林的,别无他人。连当今皇上,也需尊称我一声‘王叔’。” 林西又夹了一筷子菜,送到林南碗中:“师姐,有人是在嘲笑咱们胆子太大。”(未完待续) ps:感谢万木清霜,ureshii~~~的粉红票。 第二百四十五回 可愿意跟我进宫 林南替林西将碎发别在耳后,笑道:“别怕,师傅他老人家虽然不在了,可王爷也是个知恩的,总不会恩将仇报吧,再说,看在师弟的面子上,便是咱们胆子再大些,他也会一笑而过的。” 被点了名的林北笑而不语,只暗下将脚轻轻踢回去。 突然,静王将筷子一放,哈哈大笑起来,惊得姐妹俩人顿住了手,拿眼去瞧。 林西甚至蹭了蹭林北的胳膊,轻声道:“师弟,他莫非……真被我们气疯了!” 林北摇了摇头,正要作答。 却见一小沙弥勿勿而来,回话道:“主持说,请静王爷过院一叙!” 笑声嘎燃而止。 “本王正用饭呢,让老和尚略等等!” 小沙弥坚持道:“主持说,他一人吃饭,无甚乐趣,想请静王作陪!” 静王不悦的道:“他就看不服老子有两个美貌的小姑娘陪着,非要来败老子的兴。” 小沙弥面色一红,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林北轻轻一笑道:“义父,你且去罢,这里有我作陪便好!” 赵晖扫了两眼对面之人,颇有些留恋道:“便宜你小子了!” 林南等人离去,方才舒缓了身子道:“小师弟,你这义父有些怪异啊?” “何止怪异,简直怪胎!”林西趁机补刀。 林北目光溜过林西的脸,笑道:“两位师姐莫怪,此人从师傅救下他,便是这副脾气。他若在你们面前自称老子,说话骂骂咧咧。就说明,他没将你们当外人。” “按你这么个说法,他与我争来吵去的,是将我当最最亲的亲人了?”林理无厘头的问。 林北眉头微挑,点点头,不置一词,心里却道。小师姐。他把你当儿媳妇。 …… “老秃驴,我跟那两个丫头,玩得好好的。偏将我叫来,一点眼色都没有!” 赵晖一进屋子,便大大咧咧的坐下来,一脸的不高兴。 如海古怪的看了他一眼。将手中的茶盅送过去,道:“尝尝。味道如何?” “什么茶?” “无名茶!” 赵晖接来饮了一口,皱眉道:“苦不拉叽,没甚好喝的!” “再品品!” 赵晖咂了咂嘴:“嗯,入口还有几分清香。回头给我弄点来!说罢,痛快些,唤来我何事。是不是又要我替你……” “老赵!” 不等静王说完,如海唤道:“此人贵不可言!” “谁?”赵晖听得不甚明白。 “你未来的儿媳妇!” 赵晖不以为然道:“我儿子看中的人。未来的世子妃,自然是贵不可言!” “非也,非也,此贵非彼贵!”如海一脸神秘道。 赵晖眼中光芒一闪,直直的盯着胖和尚,半天不语。 “你看出了什么?” 如海目光一暗,微微摇首:“这几日我夜观星象,西,北方皆有异象。不出三年,九州必有一乱。” 赵晖收了嬉笑之色,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肃穆。 他沉声道:“本王当如何?” 老和尚微垂目:“顺势而为,不动如山!” 赵晖拧了眉头:“与她有何干?” 老和尚古怪一笑:“南不可难!” “南不可难,是何意思?” “老赵,此乃天机,不可泄露,需得自己悟!” “你个老秃驴,满嘴胡言乱语,老子一拳捶死你……” “主持,将军夫人求见!” 小沙弥微颤的声音在外头轻轻响起。 …… 一顿饭毕,林西舒服的打了个饱咯,靠在林南的身上,晕晕欲睡。 林北笑道:“这后山有条河,河中鱼儿很多,两位师姐,不若咱们像林家时那样,垂钓一回。顺便说说话。” 林西顿时来了精神,道:“钓了鱼儿,师弟负责烤。” 林南笑道:“那河清不清,深不深?” “师姐,你不会是又想下河游两圈吧!”林北笑道。 林南小手插腰,媚笑道:“怎的,你又想偷看,看我不戳瞎你的眼。” 林西抚掌道:“师弟,师弟,你这人生的污点,永永远远的留在了师姐的心中,挥之不去啊!” 林北无可奈何道:“当时我初来乍道,不知道师姐水性极好,见下去半天没上来,以为有了什么事,方才走得近了些,这事,我解释过很多遍了!” 林西唯恐天下不乱,笑道:“师弟,再解释也掩盖不了你好色的本性。可惜,当年师姐年少,单薄的像片风一样,没甚看头,只是如今吗……” 话音未落,一个毛栗子毫不留情的落在她脑袋上。 “林西!” “师姐,轻点,轻点。我错了,当年有看头,如今一样有看头!”林西不闪不躲,一把搂住林南的腰,死皮赖脸的缠上了。 林南气笑道:“死相,就会跟师姐说好话!” “不跟师姐说好话,跟谁说好话。我要跟师姐说一辈子的好话,直到你听烦了为止。” “美的你,还不是想要我跟小时候一样,整天围着你转。” “师姐,师妹我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谁围着我转,那都是天大的福气!” …… “哎啊,师姐你又打我!” …… “再打,我就变笨了!” 林北拍拍东东的脑袋,瞧着这一对姐妹俩,脸上笑得淡淡。 …… “春夜,姑娘原来是这样会闹人的?”亭子后面,秋雨悄声道。 春夜答非所问道:“看着,真像是一家人!” 秋雨叹道“姑娘和南姑娘,北公子的感情可真好啊!” 春夜也道:“我从未见过姑娘笑得这样开心!” 秋雨道:“我从未见过姑娘这般黏着一个人。姑娘对南姑娘真是百依百顺啊。南姑娘瞪个眼睛,姑娘就老实了。” 春夜捂嘴笑而不语。 “他坐在那里真像是一幅画啊!” 春。秋两人一听这话,将脸回过去,却见冬雪一眼痴迷的望着亭中,目光所落之处,是那个灰色的背影。 两人无声无息的交换了个眼神,均摇了摇头。 冬雪对旁的一无所知,仍喃喃道:“这辈子。就是让我在他跟前。做个粗使丫鬟,我也心甘情愿!” “冬雪!”春夜见她越说越不像样,厉声低喝道。 冬雪打了个机灵。红着脸垂头不语。 …… 所谓垂钓,在林西的眼中,等同于抱着鱼竿打瞌睡。她负责将竿甩下去,师弟负责将竿拉上来。 这项户外活动的兴起。原自于有一年冬日,老爹在家酿土酒。家中在庭院里支了火堆。铁蛋在冰封的河里网了几条鱼,颠颠的给师姐送来。 林家四口忙着酿酒,连晚饭也顾不得烧。林西饿得头昏眼花,肚子咕咕直叫唤。 许是那肚子叫唤的声音委实过大。又有了个免费的劳动力作帮手,小师弟忙里偷闲,将那几条鱼儿洗干净了。随手就放在火上烤了起来,不多时便香气四溢。 也不知小师弟放了些什么作料。那鱼儿烤得外焦里嫩,异常鲜美,林家人从此便爱上了这一口。于是才有了这项修身养性的户外活动。 当然,这活动仅陷于林西和林北,林南从来是没这个耐心的。倘若是夏天,她便一个猛子一扎;若是冬天,她便舒舒服服的坐在河边生堆火,一边烤火,一边烧锅汤,等着多余的鱼儿下锅。 夏日的午后,山间清凉,林西眼皮困得上下打架,脑袋一点一点的只差一头载下去。 一个宽阔的肩膀悄悄伸过来,林西的脑袋像找到了组织的地下工作者,瞬间自动的靠了上去。 同时,另一个脑袋也如常般倚在林北的脚下。他伸手,抚了抚东东的身子,兀自笑了笑,目光落在鱼竿上,深邃而幽远。 “这几日,在侯府过得如何?” “嗯!” “可有人欺负?” …… “可有人暗算?” …… “小西,等你满十六了,就从侯府出来,我们带着师姐,东东,游山玩水,隐居山林?” “嗯!” 墨黑的眼眸依然幽深如湖,仿佛是夜空上落下的星子,那般的晶亮,眼中的笑意,淡淡流出。 鱼竿一动,东东敏锐的直起身来,抬头见主子半分未动,见惯不怪的又将脑袋塔拉了下去。 一切,平静依旧! …… 百米开外的柳树下,三个季节,手中拿着衣裳,围在岸边,欣喜的看着河中如美人鱼一般的林南姑娘。 “南姑娘,你在水里不冷吗?”冬雪好奇道。 “不冷,旁说是这个季节,在林家村,便是九月份,我也常下水的。” 秋雨一脸羡慕道:“南姑娘,你游泳的姿势真好看。” “想学吗,我教你!” “奴婢不敢!”秋雨摆手。 “有什么不敢的,学会了,关键时候还能救人呢!” 春夜笑道:“南姑娘,你胆子真大。” 林南湿着发,趴在岸边,笑道:“我这算什么,你家姑娘胆子,可比我大多了。” 春夜道:“真的,可是奴婢瞧着我家姑娘在宫里,在侯府,一言一行跟真正的大家闺秀也没两样。” “那是你家姑娘聪明,学什么会什么。换了我就不行,从小在村里野大的,没规矩的很,便是入了那高门大宅,只怕也是给人瞧笑话。” “谁说的,南姑娘人长得漂亮,也和气,谁敢笑话南姑娘!” 秋雨,冬雪连声应道:“对,对。” 林南美目流转,笑道:“想不到你们跟了小西这几日,旁的没有学会,倒把她哄人的本事尽学了来!” 春夜笑道:“南姑娘这话可说错了。我家姑娘旁说是在侯府,便是在宫里。也只有旁人哄她的份。奴婢今儿个才算看出来,能让我家姑娘出言相哄的,也就南姑娘你!” 林南一听这话,心中着实欢喜,笑道:“那时候师傅他老人家,常常不在家,所以她从小就黏我!” 冬雪笑道:“南姑娘快与奴婢说说。你们小时候的事。” “是啊。是啊,快与我们说说!” 林南见这三个丫鬟虽从宫里出来,对小西却是一心一意。且半分拿大的架势也没有,心下喜欢,遂笑道:“且让我再游两圈,回头上岸了。好好与你们说说,你家姑娘小时候的糗事。” 说罢。林南一个跃身,钻进了水中。 …… “夫人,奴婢打听到了。今日来的有静王和静王世子,世子身边那两个人。听说是世子的师姐。”中年仆妇恭身在杜氏耳边低语。 “师姐?” 杜氏放下温茶,笑道:“许了人家没有?” “这个奴婢打听不到。不过世子爷尚未许亲,今年已满十八。听说身边连个通房也没有。” 此言一出,杜氏眼中含笑的瞧了女儿一眼。恰巧宋夕也正抬头看她,两人目光一对视,宋夕抱羞扭过了头。 杜氏捏着帕子,拭了拭嘴,柔声道:“还打听到了什么?” 仆妇陪笑道:“听说此时,世子爷往后小湖边,钓鱼去了。旁的,就问不出什么了。” 杜氏摆了摆手,仆妇会意,福了福去了外头。几个贴身大丫鬟见夫人似有话要与小姐说,颇有眼色的离开。 简单而一应俱全的厢房里,瞬间只剩下母女二人。 杜氏三十有六,长得娇小柔弱。一身淡蓝色衣裙,粉黛薄施保养得当,看着只有三十不到的样子。 只见她盘了几下手中的拂珠,目光向看低头绞着帕子的女儿,心中思量开来。 杜氏十六岁嫁到宋家,四年后方有身孕,产下一女,后来便再无动静。府里的一个姨娘,几个通房,也都久无身孕。眼看夫妻二人男岁渐长,却始终于后,便觉蹊跷,请延古寺的如海主持算了算,只说将军杀戮太重,注定命中无子,若有子便有难。 夫妻俩暗叹了几日,遂打定主意顺应天命,因此不勉将独生的女儿看得重些,想多留几年在膝下。如今女儿已年满十六,早已到了情豆初开的年纪,也是时候思量想终身大事了。 杜氏笑道:“母亲瞧着那静王世子不错,不知夕儿意下如何?” 宋夕心中涌上丝丝甜意,脸上却愁道:“母亲,人家眼里都没有我?” “傻孩子!” 杜氏笑道:“这样的男子才值得托付终身。倘若那世子一看到你,便涎着脸凑上来,母亲倒要劝你慎重了。” “噢,这是为何?”宋夕奇道。 杜氏轻出一口气,柔声道:“这世间的男子,多半好色,见个面便动了心的,多半轻浮。他能对你涎着脸,也能对别人涎着脸。这静王世子,目不斜视,言语疏淡,可见并非是个好色之人。” 宋夕喜上眉梢,手中的帕子也不绞了,只拿眼睛笑盈盈的看着母亲。 杜氏抚了抚女儿的发髻,故意笑道:“倘若夕儿中意,母亲便为你打听打听,倘若夕儿不中意,母亲再另觅他人。” “女儿中意!”宋夕红着脸脱口而出。 杜氏慢慢敛去笑意,拿慈爱的目光看着女儿,一字一句道:“不急,此事还需再打听打听, “夫人,主持有请夫人!” 杜氏脸有惊色,忙推了推女儿,笑着应了一声。 …… 午后平静的湖面一圈圈泛着涟漪。水下的人偶尔像一株水草在河底飘摇,偶尔似一尾彩色热带鱼在水中转身,妖娆而迷人。 忽然,她一个跃起,人探出了水面。瀑布般黑色的长发随之甩出,酒落在她美丽的脸庞上。水珠顺着那白玉般的脸庞滴落下来,整个人清新的如同一支刚刚绽放出来的白莲。 赵靖琪只觉得眼前似有一道白光闪过,瞬间击中了他怦怦而跳的心脏,仿佛有一层怪洁的荧光,附在那水中的人儿身上。那跳动的水珠,也成了无数个调皮的精灵,在欢快的跳跃,欢快的跳跃……再跳跃! “谁?谁在那里?” 林南到底是习武之人,四周陌生的气息涌来,她警觉的沉下了身子,只露出半个脑袋。 赵靖琪拨开草丛。探出身子。轻道:“别怕,是我!” “下流胚,偷看姑奶奶。还不敢紧滚……!”林南粗粗一眼,见是个年轻的男子,怒叱道。 滚字刚脱口而出,林南心下一凛。这不是那日在青青床底下的小厮吗。 赵靖琪见她认出,忙从怀中掏出一出翠玉簪子。摊在手心。 “那日……你掉下来的……朕……我一直贴身藏着!” 林南见自己夕日所戴之物,被男子贴身暗藏,心下恼怒:“你是什么人,鬼鬼祟祟的藏着我的东西。意欲何为?” 赵靖琪小心的觑着她的神色,思了思道:“你可记那只莲花白玉簪?” 莲花白玉簪,林南心头一愣。 “那簪子是我花了半日的时间。画了样式,请宫中匠人所做。” 林南再笨。也明白眼前之人是谁,却冷笑道:“堂堂一国之君,偷窥女子沐浴,是何道理?” 赵靖琪看着她娇艳的面庞,咽了口水道:“小南,我……” “谁是你的小南,请说话放尊重些,还不快快离开。”林南美目圆睁。 赵靖琪不为所动,续又道:“小南,那日在万花楼……我并非故意。我对你……我对你……一见倾心,我今日千方百计从宫中出来,只想问你一句,你可愿意跟我进宫?” 林南虽然胆大,却是个黄花闺女,青天白日的被人表白,又是在这种情况下,对方还是个帝王,直把那耳后跟都臊红了。 赵靖琪见状,大着胆子要树丛中走出来,蹲到河边,目光灼灼道:“你可愿意跟我进宫?” 林南下意识的退后两步,将身子隐在水中,咬牙道:“多谢皇上厚爱,小女子出生乡野,才识浅薄,容貌粗鄙,不配入宫!” 赵靖琪心头大痛,握着簪子的手一松,却听得“咚”的一声,簪子沉入水中。 珍藏许久的心爱之物一瞬间没了踪影,赵靖琪想都未想跳入水中,想要去捞。 林南见他跳下,只以为他识得水性,未曾在意,悄悄的往后游了半步,盯着那处的动静。 “找到了,找到了,小南,我……唔……” 林南脸色大变。 …… 水从四面八方涌上来,长满水草的湖底,赵靖琪像是个马上要溺水而亡,无法呼吸的濒死的人,一把抓住了向他游来的美人鱼儿。心里拥上一个念头,抱住,死死的抱住。 触手而及的是一具异常柔软的身体,那曲线同梦中无数次梦到的一样,凹凸有致! 赵靖琪一阵间歇性的剧烈痉挛,不由控制的将手抚上了那高耸的柔软,双腿顺势夹了上去。 我去你奶奶的。 林南脑袋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正欲将人甩出去,却见那人手中死死的捏着翠玉簪子。 林南暗下又骂了一声,将人一把拽住了,拼命的往岸边游。 那缠上来的身子将她抱得死死,连一丝缝隙也没有。男性健壮的身子,那硬邦邦的轮廓变得越来越清晰,不可抑制的传递到她的皮肤上。 林南没由来的心惊了一下,只觉得身子越来越沉,越来越沉。(未完待续) ps:近六千字的大章,祝书友们周末,端午节愉快。 感谢mingliu2056,清霜ie2345,1980zmj,流光飞舞,无风,曼曼,小小唐,csswsg的粉红票。 加油! 第二百四十六回 一语中谶 延古寺后山。 静王府别院里。 十几个侍卫垂头而立。 三个季节直直的跪在地上,面色苍白,浑身轻颤着。 林西像个无头苍蝇,在院子中来回踱着步,瞬间顿足,满脸怒意的瞧着眼前失魂落魄的崔三少,恨不能抡起拳头朝那张脸,狠狠的揍上去。 她不过是钓个鱼,结果鱼没钓到,钓上来两个人,还差点是死人,这让她如何不怒,如何不恼。 崔三少自知闯了大祸,半句话也不敢分辩,只用眼睛定定的瞧着厢房里的动静。 今日他扮作侍卫,偷偷的跟着皇帝出了宫,一路快马疾鞭奔了燕山。打听到林家几个往山后的小湖边去了,皇帝二话不说,连延古寺都未曾入,便直奔后山。 入了后山,远远便瞧见林西坐在柳树下垂钓,而皇帝朝思暮想的人竟脱了外衫,跃入湖中。 然后他便只能混在侍卫中,眼睁睁的看着皇帝一步步的走近了河边,然后,便听到了噗通一声。 再然后,他便恍恍惚惚的跟着林西来到此处。那丫头似乎还问了他不少的话。 问了些什么,答了些什么,他半分都记不起来。他只知道若是里头的那个人有个三长两短,崔家一门,便败在了他的手里。 门吱呀一声打开,林北从里头走出来。 林西忙迎上去,急道:“怎样?” 嘴角扯出一丝笑道,林北淡淡道:“他无碍,只灌了几口水,吐出来就好了,呆会两碗药喝下去。无一丝不妥。师姐反倒是重些,需调养两日。” 林西忙不迭道:“我瞧瞧师姐去!” …… 静王背手而立,等林北说完,缓缓的转过身子,与林北交换了个眼神,目光落在那十几个侍卫首领孙欣杰身上。 孙欣杰硬着头皮,悄声上前:“王爷有何吩咐!” 静王瞧了他很久。眼神幽深难测。 上位者强大的气场压迫而来。饶是孙欣杰武艺再高强,后背密密的渗出汗来。 今日之事,险之又险。倘若皇帝有丁点差池,不光是这十几条侍卫的命,他孙欣杰得满门抄斩,死无全尸。 孙欣杰目光一暗。忽然下跪道:“请皇爷救命!” “请皇爷救命!”身后十几人齐齐下跪。 “你们的命,本王救不了!”静王的声音清清的。冷冷的响起,不带一丝温度。 孙欣杰心头咯噔一下,一脸的灰绝无望。 “义父!” 林北上前一步道:“俗话说得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皇上安然无恙,此事可不可以瞒下不谈。” “瞒下?” 静王似听到了什么好听的事。冷笑道:“儿子,人心难测。今日瞒下。保不准他日便有人说漏了嘴,太后若知道了,必是杀头的祸事。此事,与你我父子无关,何必多管这闲事。” “到底是十几条性命,儿子实在不忍心……义父常教儿子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此事义父不说,他们不说,便无人知晓。皇上休整一夜,必安然无恙。” 静王似不大情愿道:“这话你不必来求我,先问问他们几个可否保得住秘密,若哪个醉酒说了胡话,被人听去,将来拖累的,还是咱们父子。” 静王声音低低,却清清楚楚传入孙欣杰的耳中。他心头一颤,忙道:“静王放心,他们跟着我已有十几个年头,此事在下敢以项上脑袋作胆保,求静王成全。” 林北柔声道:“义父,孙统领话已至此,以儿子看,不如就此揭过吧,刚刚儿子给皇上诊脉时,皇上也说了,此事需瞒下!” 静王似沉吟许久,下不定决定。 孙欣杰感谢的朝林北拱了拱手,忙朝身后的兄弟们递进了个眼色,众侍卫齐呼:“求静王成全!” “抬起头来!” 静王高声厉疾,眼眸如冰般清冷:“世子求情,本王按下不谈。若有谁出耳反尔,别怪本王翻脸无情!” “谢静王!” 静王不置一词,只缓缓踱步到崔瑾辰跟前,扫了他一眼,淡淡道:“崔侍书,你如何?” 崔瑾辰大汗淋漓,浑身似从水里挥上来的一样。倘若今日要不是林西,林北二人救得快,崔家危矣。 崔瑾辰缓缓跪倒在地,脸上从未有过的凝重,一定一句道:“多谢静王救命之恩!” 静王冷冷的看着他,眼中的狠厉一闪而过:“崔侍书,崔家百年世家,富贵无双。你可别辜负了你父亲的一片心啊!” 说罢,拂袖而去。 崔瑾辰心中震惊无比。 孙欣杰上前,郑重其事的朝林北抱拳恭谢:“在下欠世子一个人情,日后若有差遣,只管说来!” 林北闻言眉头一挑:“不必客气,太后那边,还需大人统一口径,以勉露出破绽。” 孙欣杰凝神道:“世子放心,此事我来安排!” 言罢,手一挥,侍卫尽数去了外院。 …… 院中没了外人,林北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倒在脚下的三个季节,脸上凌厉之色渐起,声音一改先前的柔和,冷冷道:“可知刚刚本世子为什么要与静王演那样一场戏!” 三个季节惊讶的抬起头来,眼中俱是恐色。 就在她们围坐在岸边等着南姑娘上来时,一道熟悉的身影缓缓而来,朝她们挥了挥手,示意她们离去。哪知将将半晌,那道身影便落了水中。 “是你们主子的意思!” 三人都是宫中出身,宫里的规矩如何,一清二楚。旁说是皇帝落水,便是皇帝跌了一跤,随侍的人也该拉出去杖毙。更何况这三人离得最近。 春夜还算清醒的快。目光灼灼对上林北冰寒的脸,咬牙切齿道:“北公子放心,姑娘的大恩大德,奴婢们定会加倍回报!” 林北面无表情道:“好好侍候你们姑娘便是回报!” 春夜三人心中一凛,齐齐朝林北磕了三个头。 满天的云霞不知何时涌上了天空。 却听得厢房里一声“师姐”,林北身形一动,掀起袍子正欲迈步。却被一个身形拦住了脚步。 “北兄。瑾辰恭谢!” 林北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冷冷道:“倒还是个聪明人。” 崔瑾辰苦笑。一切都记了起来。 皇帝落水,崔瑾辰只觉五雷轰顶。恍惚之中拉住了林西,将一切都说了出来,求她想想办法。追跟溯源,谎称往延谷寺听佛经。原是他出的主意。 崔瑾辰哑着声道:“你是她师弟,又是静王世子。我求她,就等于求你。皇上性子柔弱,这事只有借静王之威才能按下!” 林北目光紧紧盯着眼前之人,淡淡道:“都说崔家人聪明绝顶。今日我算是见识到了!” 崔瑾辰长长一揖:“多谢北兄!” 林北冷冷一笑:“不必谢我,你求的谁,自去谢她!” 说罢。也不顾崔瑾辰灰败的脸色,扬长而去。 …… 林西有些恼怒的看着。将她的地盘占了的一国之君,小宇宙中的怒火已燃得相当旺盛。 爷爷的,居然敢偷看我师姐游泳,偷看就偷看罢,居然还掉了下去;掉下去就掉下去罢,居然还拖住了师姐。倘若我师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管你是皇帝还是天帝,老子不将你碎尸万断,林西二字倒过来写。 松公公脸色苍白的看着眼前那只发怒的豹子,随时有冲上去咬一口的可能,心里暗暗打退堂鼓。 皇上,奴才顶不住啊,你有什么话,倒是快点说啊。您是皇帝不怕,奴才只是个奴才,这条命刚刚捡回来,没的又死在这个小姑奶手里。奴才冤啊! 松公公两腿打着颤儿,神情万分紧张的防备着林西。 林西感觉到斜前方的一道视线,睁大了眼睛狠狠的瞪了回去。 松公公吓得跌倒在地上,连个“哎呀”都尚未叫出声时,却见一只修长的手,按在了小姑奶奶的肩上。 松公公惊奇的看到,眼前的一团火一点一点的黯淡了下去。松公公忙擦了一头的汗,感激的瞧了世子一眼,恨不能拜伏在其脚下,磕上几个头。 …… 房里的一角暗流涌动,某人只差没有拔刀砍人;床前二人,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赵靖琪目光灼灼的盯着眼前的女子,一身也不知从哪里寻来的衣裳,套在身上,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小南你醒了!” 小南? 林南皱眉。 脑海中似有什么划过,水中那一幕清晰的映在了眼前。 敢吃老娘豆腐。林南杏眉一瞪,掀了薄被正欲起身,忽然胸口一痛,跌了下去。 林北一个剑步,上前扶住了,柔声道:“师姐,别动,你呛了几口水,需得养两日,胸口方不会痛。” 林南轻叱道:“师弟,是这个登徒子将我拖下水的,若不然,我……” 话一出口,声音嘶哑,连林南自己都惊了一跳。 林西眼中怒意更盛,林北似有察觉,忙笑道:“放心,只需吃我一贴药,便能恢复。皇上,师姐她尚未恢复,还请皇上暂时先离开,让她好好休息。” 赵靖琪定定的看了林南两眼,突然厉声道:“尔等退下,朕有话跟南姑娘说!” “这……师姐!” 林北将目光落在林南脸上。 赵靖琪不等林南开口,便掷地有声道:“朕今日出宫,便是为了南姑娘而来,还请行个方便!” 九五之尊,一国之君竟用了个请字,林北也只是笑笑,仍将目光看向林南。 林南张了张嘴,目光对上赵靖琪的,不知为何,拒绝的话竟不曾主出口。 林北心头微微一叹,不得不含笑朝林南点了点头,道:“师姐,我和小西就在外头守着,你有事唤我们一声!” 说罢,一把怀住林西,强拥着她往外走。 松公公忙躬身上前,低声道:“皇上,奴才留在……” “滚!”赵靖琪一声低吼! …… 林西走到外间,一把甩开林北,不悦道:“师弟,为何将我拉出来,留师姐一人,我不放心!” 林北淡淡道:“小师姐,他是皇帝,既然这一趟,他千辛万苦的来了,必是有话要说的,留点时间给他,我们静待下文。” 林西眼中光芒微盛,难得收了脸上的嬉笑之色,迎上眼前深邃的目光,轻道:“师弟,我怕师姐她一头陷了进去。后宫那个地方,吃人不吐骨头,不是她这样的人能进的,” 林北被她一盯,不由叹息的苦笑道:“抗旨不遵,好像是要掉脑袋的吧!” “师弟,这不是理由!”林西的声音清晰而低沉。 林北轻叹一声,眼中闪过赞赏之意:“理由是,以师姐的功夫,想要将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甩出去,轻而易举。而师姐她却……小西,在这样事上,我必须以师姐的想法为遵!我们,都没有权力替她做决定!” 林西心底惨叫一声,小手猛的拍了下额头,愁眉苦脸道:“师弟,师姐不会真的是……” 林北淡淡一笑,手抚上了她拍红的额头,轻轻婆娑,触手的细腻令他心神一荡,柔声道:“所以说,咱们静待下文。” 林西跟本未曾察觉额上的手,只一脸苦笑道:“师弟,咱们林家,不会真出个皇后吧,莫非真被我一语中谶……” …… 静王别院的每一间屋子,装饰都极为精致。统一的黄花梨木家私,精雕细琢,古仆典雅。 赵靖琪贪看着林南白玉般细致的脸庞,乌墨一般的发,远山一般的眉,樱花一般的唇,一身白绫段里衣,微微苍白的脸上,一双美目透着几分冷意。 这样的目光,没有任何闪躲,敬畏,羞怯,直直的对上,狂妄逾越却令他怦然心动。 赵靖琪拘谨的搓了搓手,清咳一声,将那只失而复的翠玉盏子送到林南的手心。 林南轻轻拿起簪子,脸色微微有些不大自然,哑着声道:“ 你不会水,为什么要跳下去?” 赵靖琪想也未想,急道:“你的东西,便是一根头发,我也不能弄丢了。” 心中似有什么东西,被轻轻的碰触。林南慢慢的垂了眼帘。 眼前的男子像个情窦初开的世间男子,半分帝王的架势也无,举手投中间透露着再纯真不过的爱意,这样浓烈而直白的表达,是她从未见过的。(未完待续) ps:感谢书友394的粉红票。 感谢monica程igmayanxi的打赏。 端午节安康。 ps:无风同学,脑洞果然开得极大,么么哒! 第二百四十七回 我心似你心 赵靖琪小小翼翼的观察着林南的面色,道“小南,那日我顽皮,偷偷出宫,未曾想遇到了你。这簪子我一直贴身藏着,无人之时,常拿出来瞧上一眼。看到它,我便想起你,半分都忘不掉。” 林南嗔道“堂堂帝王,收着人家姑娘的簪子,要不要脸?” 赵靖琪不以为意的笑道:“你还记得?” 林南将手中的簪子往床里一扔,嗔怒道:“登徒子,下流呸!” 赵靖琪愣了一下,只觉得一股暖意从脚底心里冒了出来。那一日,她便是这样恶狠狠的骂他的,红唇微微嘟着,长长的睫毛跟跟分明,一颤一颤的,澄澈的眸子如上好的琉璃,静谥剔透,分外迷人。 他慢慢的起身,拣了簪子仍藏到怀里,眼睛却未离开过林南分毫。 林南见他将簪子小心翼翼的收起来,一颗心不知为何,竟觉怦怦而跳,瞬间脸上浮起两朵红云。 赵靖琪已是经历过风月之人,一见那两朵红云,心头更喜,低声道:“小南,我对你……真的是……那只白玉簪子是我送的。” 赵靖琪词不达意,一句话分作几断讲,若不知情的人,哪里能听懂这话中的深意。 “谁稀罕你送!”林南偏过了头,脸上的红色,似要沁出一般。 “我……” 赵靖琪咽了口口水,突然唤道:“小松子,将画拿来!” 门吱呀一声,松公公躬着身递来一幅画。 赵靖琪将其打开,展在林南跟前。 林南心神一荡,眼波中掠起一丝深深的涟漪。 画中的女子发挽高髻。眉如远山,鼻腻琼脂,唇似红菱,一身白底红花长褙子,依在一株白梅旁,目光平和悠远的望着天际。明亮的眸子似看见了天地万物,却又像什么都未曾看见。让人忍不住想靠近了。一探究竟。 林南一阵恍惚。画中的女子分明是她,偏又感觉那般的遥远,这真的是她吗? 赵靖琪轻轻一叹:“小南。这样的画,我画了不下百幅,无一幅能入我眼。就这一副还稍稍能拿得出手,然跟你一比。却只能是个俗物。” 林南目光幽远的看着眼前的男子,面若春花。目如点漆,长长凤目偶尔涌出一丝略带羞涩的浅笑,神态间却是高贵悠闲,一派帝王气象。 两人目光一经对上。各自心头一震。 赵靖琪大着胆子,伸出手,轻轻拉住了林南的袖子:“小南。我心悦你,我……” 林南羞得满面通红。稍一用力,将那手甩开。 赵靖琪手中骤然松开,不甘心,又拉了上去。 “你……下流胚,当心我拿刀砍你!” “你砍吧,你砍我也不松手!” “堂堂一国皇帝,这般厚颜无耻,如何为君!” “在你面前,我只是赵靖琪,不是皇帝!” “花言巧语!” “小南,这花言巧语,今生今生,我只对你说!” “你……” …… 山中的夜,比着别处,要来得早一些。月上中天,安静沉谥。 林西凝神看着那扇久久未曾打开的门,心一点点的沉了下去。一个时辰了,里头半分动静也无,师姐始终没有出声唤她。 也是,这世上的女子,有几个能在帝王炙热如火的爱意下,全身而退的,师姐她终未能免俗,终是被那一身极佳的皮囊和不顾一切的爱意,给打动了芳心。 林北唇角一勾,似要笑却终未笑,抬首望向黑漆漆的夜空,轻揉眉心,微微叹一口气。 “如此说来,咱们真的要陪很多嫁妆。” 林西目光睨了他一眼,轻哼道:“你舍得?” “舍不得又能如何?”林北眼皮都未抬一下。 “林北,他是皇帝!” 心突然一颤,林北目光深深的看向林西。 十年来,她只唤过他一声林北,是在师傅去世满头七的那一天晚上。他心思有些烦乱,不知该何去何从。 她来了,走到他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林北,咱们还是一家人吗?” 她身量生的较同龄人,要小了些,站在门檐下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微微苍白的脸上,有着出乎意料的冷静与坚定。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没有惊慌,没有迷茫,如此的安静,如此的悠远。 那一刻,他突然发现,所有的嬉笑怒骂,无忧无虑,不过是那个女孩的保护色。 “小西,我……只看师姐的意思!”林北轻声道。 林西静默不语,目光轻轻移向别处,过了许久才莞尔一笑道:“如此说来,从今往后,我倒是要常常往太后处请安。” 林北眼中光芒闪过,笑道:“如此说来,从今往后,我也要好好的摆一摆这静王世子的威风。” 林西冷哼一声道:“这样如何够,那几处的生意,需得好好打理,多赚些银子,多陪些嫁妆,到了婆家,才不会让人瞧不起。” 林北笑意更盛:“小师姐,我日后有得忙了!” “忙些正事好,省得沾些不该沾的桃花,祸害人家姑娘!” 瞬间,林西脸上又挤上愁眉:“有人失意,有人得意,铁蛋他们可如何是好啊?” “你愁什么,你以为这些年,师姐拒绝的话没说过吗,他们不过是想等着师姐有了好归宿,才算真正死了心。” “这……” 林西对感情的事,素来不甚了解,心下唏嘘不已,晃着脑袋道:“真爱,绝对是真爱啊!” 林北见那个壳又回到了她身上,似笑非笑道:“小师姐是不是很羡慕?” “羡慕个鬼啊!” 林西骂了声粗话,眼珠子激灵一转,答非所问道:“师弟,静王有了义子。收不收义女啊?” 林北猛的一抬眉,忽然笑笑,道:“小师姐想得深远!” …… 门,终是吱呀一声开了。 赵靖琪一脸喜色的从里头出来。 松公公忙上前,小心翼翼道:“皇上,该回了!” 赵靖琪撇了他一眼,不悦道:“急什么。朕自有分寸。林西。林北在何?崔侍书呢?” 松公公忙道:“小西姑娘说饿了,这会正在偏厅用饭。” 赵靖琪眉头一皱:“为何不等朕?” 松公公身子低下三寸,脸色变了变道:“小西姑娘说。皇上有情饮水饱,想必是不会饿的。” 笑意浮上脸,赵靖琪心情愉悦道:“朕也饿了,不能空着肚子回宫。让人送些吃的来,我与小南姑娘一道用饭! 松公公道:“是。皇上!” …… 山中的夜,静成一片。 赵靖琪坐在上首处,接过松公公递来的茶盅,润了润嗓。目光对着林北笑道:“朕该唤你林北呢,还是世子?” 林北躬身道:“皇上随意!” 赵靖琪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有外人时。朕便唤你一声世子,无人时。朕还是唤你林北,都是一家人!” 都是一家人,这进展是不是也太快了些。 林西的心情很是不爽,淡淡道:“皇上大老远的跑来这里,不会是跟我们攀亲戚的吧!” 真真是个胆子大的。松公公用眼角扫了林西一眼,又垂下了脑袋。 这话带着淡淡的嘲讽,按理说是无理之极,然赵靖琪听在耳中,却觉得悦耳。 他清咳一声,笑道:“林西啊,朕今日出宫,只是为了小南而来!我对她……你应该早就知晓。” 林西眯了眯眼,笑道:“皇上,太后她老人家,可曾知道皇上入延古寺,只为我师姐而来!” 林北一听这话,眼中微有赞许。 这丫头一针见血,捏住了皇帝的命脉。堂堂帝王出宫私会一女子,这话传出去,只怕皇帝失了脸面。 果不其然,赵靖琪脸上带着几分尴尬。今日之事确实有些鲁莽,只是过了这个村,便无这个店,情急之下,他也顾不上许多。 林西稳稳又道:“皇上身份贵重,师姐是普通女子,你们有何打算?” 话已经点得如此明了,你们两人身份相差太远,不合适。 赵靖琪心头一急,忙道:“朕打算将她迎进宫。” “迎进宫?” 林西心下不悦,妻子为娶,小妾为纳,这“迎”字,是个什么意思,她悟不出来。 “我师姐她,应下了?” 赵靖琪沮丧的摇了摇头,道:“小南她未曾应下!” 林西心头长出一口气,师姐啊师姐,你总算没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知道自己的斤两。 “所以此事,朕想与你们商议商议。” 林北淡笑道:“皇上已有了定夺?” 此言一出,侍立在旁的松公公又忍不住瞧了林北一眼,这林家三人,说话竟一个比一个厉害。 赵靖琪点点头道:“等朕将此事回过太后,便将她迎进宫。” “以何身份?”林西追问。 “这……”赵靖琪语塞。 林西,林北交换个眼神,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赵靖琪看得分明,心中一涩,道:“朕打算……” “等等!” 一个柔媚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赵靖琪和林西均脸色一变,忙迎了上去。 片刻,一个穿着白色绣梅花上衣,鹅黄色百褶裙,长得杏眼雪肤的美丽女子走了进来。目光对上赵靖琪的眼睛,笑道:“我不进宫!” 赵靖琪不管不顾的一把握住林南的手,急道:“小南,朕一定会待你好的。” 当着众人的面,林南的手被皇帝握在手中,心下羞涩,推了几推,挣脱不得,也就坦然了。 “我出身乡野,没甚规矩,便是进了宫,也是给人瞧笑话。” “谁敢笑话你,朕便砍他脑袋!” “赵靖琪,你住嘴,听我说!” 林南脸色虽苍白,眼中却自有股气势涌上,且她生的又极为艳丽,秀眉一挑,五官顿时生动起来,只将那皇帝看得呆愣。 “大胆……” 松公公下意的吼出一句,却被林南犀利的目光吓了回去。 “赵靖琪,你如此待我,我很感谢,只是我这人,尚有几分自知之明,后宫那个地方,不是我这样个性的人能呆的。” 赵靖琪心下一急,忙道:“小南,你入宫,朕封你为妃,这只是权宜之计,等将来你生下皇子,朕再给你加封成贵妃,朕一定会……” “赵靖琪,我不要那些虚名,也不要那些荣华富贵。” 林南打断了话,上前半步,反手将赵靖琪的手握住。 “我这人,性子急,有什么也沉不住气,不会像世家女子一样,温柔小意,曲意奉承,心口不一。我林南说话,素来直来直去。你放心,除了进宫我不应下外,旁的,你待我是什么心,我便待你是什么心!” 林南微哑的嗓音带着一份难得的柔弱,听在众人耳边,却如夏日的惊雷。 松公公猛的甩了甩头,似不敢相信的睁大了眼睛。 林北深看了师姐一眼,眼中似有波澜。 林西连连后退数步,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半晌脸然都未缓过来。 赵靖琪眼眶一热,微微抬手,似想抚上林南的眉心,却又半途垂下,终一把将女子拥进怀中,在其耳边低语道:“小南,我待你,海枯石烂,永不会变!” …… 林西,林北相对而坐,目光含笑看着推门而入的师姐,同时端起了手中的茶盅,轻缀了几口。 林西清了清嗓子笑道:“师姐,旁人都是英雄救美,美以身相许,你倒好,救了个皇帝!” 林南娇羞一笑,嗔看了林西一眼,眼中光彩四溢,慢慢踱到林西身边,伸出玉手,轻轻点上了她的额头。 “笑话师姐?” 林西忙将她按坐在椅子上,陪笑道:“如何敢笑话。只是从心中油然涌上一股子骄傲。毕竟这世上的女子,能将贵妃的宝座弃之不顾的,也只我有我美丽无双,可爱无边的师姐!” “死妮子,还说不是笑话师姐!” 林西倒了盅温茶,送到林南手中,笑道:“师姐润润嗓,依依惜别的话说多了,也伤神!” 林南知道这话,是在嘲笑她送赵靖琪送了半天,也不动怒,只笑笑道:“怎么,你们一个个的不回房里睡觉,是来嘲笑师姐的吗?” 林西撇撇嘴,接过茶盅,扶她上床,盖上薄被。 林北顺势坐下,三跟手指扶上玉腕,凝神把了会脉,开口道:“师姐,你真的已经决定了?”(未完待续) ps:感谢か俊lei的粉红票 感谢老朋友ureshii~~~,enigmayanxi,bigbird_1974,107,的打赏! 加油! 第二百四十八回 需从长计议 林南点点头道:“我也不瞒你们,我对他……” 林南红着脸未将话说完整,然眼神中流露出的爱意已说得明明白白。 林北松了手,靠在椅背后,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便是进宫,我们也护得住!” 林南摇摇头笑道:“师妹,师弟,师傅在世时,曾说过一句话,他说人活一世,各有宿命。遇见他,许是我的宿命,想来应是上天安排好的。可是,我却还想留一份自尊给自己。” 林西听得分明。 入了宫,一切依附于那个男子,仰人鼻息,与人争宠,人心变得面目可憎。师姐如此随性随心,利落泼爽的一个人,如何能熬得过这威严而高耸的宫墙。 林西将师姐微凉的手握在两手中,又嗔又怨道:“都怪师姐长得太好。” 说罢,用脚踢了踢林北的,嘟着嘴道:“为了庆祝师姐心有所属,师弟,我想吃烤鱼!” 林北哑然失笑道:“师姐心有所属,跟你吃烤鱼有何关联?” 林西哭丧着一张脸道:“她都心有所属了,我连个烤鱼都不能吃吗!” 房中二人,捧腹大笑。 …… 膝黑的山路上,十几骑黑马护送着一辆宽大的马车奔驰在路上。 一个时辰后,宫大门开,一行人风尘仆仆的拥着皇帝入内。 赵靖琪疾行几步,猛的收了脚,挺拔的身姿似有一丝疲倦。 “孙统领!” “臣在!” “今日之事,该如何回太后啊?” “皇上上放心,一切都已妥当!” 孙欣杰忙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道:“必不会有任何差错。” 赵靖琪满意的点点头,深看了他一眼:“很好。朕就喜欢你这样办事爽快的人!” “谢皇上夸奖!” “来人,摆架长门宫,朕要给太后请安去!” “是!”松公公应声。 赵靖琪转过身,朝身后拥着的众人轻描淡写的看了一眼,道:“朕今日外出,耽误了功课,一盏茶后。让崔侍书在御书房侍候!” “是!” 松公公的声音又细又长。在宽阔的殿前,显得尤为突兀。 隐在侍卫中的崔瑾辰眸色一紧,缓缓的垂下了脑袋。 …… “皇上回来了!” 李太后着一件中衣。对着镜,身后的春阳正将她头上的珠翠一件一件卸下来,显然是打算安寝了。 “噢,快请进来!”李太后闻言忙转身道。 片刻。赵靖琪已精神抖擞的立在跟前,扶过太后的手。将其搀到了床上。 李太后打量皇帝脸色,笑道:“今日,皇上可有收获!” “果然是听君一席言,胜读十年书。母后。收获极大!” 赵靖琪从怀中掏出个护身符,送到太后手中:“这是儿臣替母后求的护身符。” 李太后捏着护身符,细细看了看。心中涌上暖意,笑道:“皇上替哀家求来的。哀家定要好好的戴在身边。” 赵靖琪见太后笑意盈盈,心中一块石头落地,遂起身告退。 李太后将他唤住。 “皇上,今日魏国皇帝派人送了信来。” 赵靖琪俊眉一抬,想着先帝临终前的交待,眼中微有深意,淡淡的“噢”了一声。 “魏国将派使臣出使莘国,一来朝贺皇帝登基,二来加强两国之间的友谊!”李太后的声音,淡而平静。 “派了何人?” “楚王文睿浩,魏国大将军柳柏梅。” “噢,竟是这两人!” 赵靖琪微思片刻,恭敬道:“母后对此事,有何看法?” 李太后满意的看了皇帝一眼。到底是去了趟延古寺,心境平和了许多,遂笑道:“既来之,则迎之。皇上明日早朝后,将相爷,宋将军留一留,听听他们的想法,再作打算!” 赵靖琪点头称是:“儿臣明白!夜深了,母后早些安歇罢!” “还有一事!” 李太后笑道:“钱御史的位置,哀家想挪一挪。” 钱御史?钱寅?逍遥侯的大舅子? 赵靖琪一听太后提及此人,心下微有不畅,淡淡道:“太后想如何抬?” 李太后一听皇帝的口气,便知他心头不喜,遂笑道:“哀家是觉得此人言语机敏,为人油滑,正好魏国使臣来京,由他操持那些个琐碎之事,最是合适不过。” 赵靖琪深知太后的私心,却因这一番说辞倒也不好驳了去。且那钱寅,也确如太后所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他笑了笑道:“便依太后所言,调到礼部吧!” 李太后眼中闪过光芒,微微颔首。 “皇上啊!” “母后还有何事?” 赵靖琪来回奔波了一天,又落了一回水,身上已乏的很,偏偏太后似有一肚子话要说。皇帝只得强打精神,含笑应对。 “皇帝今年已年满十六了,登基也过半年,这后宫的大事,也该思虑起来。” 赵靖琪今日好不容易得了美人心,一颗心只在那天上飘啊飘的,哪里有心思谈后宫的事,遂推脱道:“母后,儿臣虽已十六,然先帝有言,让儿臣迟些成婚。儿臣登基不久,根基尚浅,只一心想将朝政打理好,儿女私事暂先缓一缓罢!” “皇上一心只为朝政,乃莘国百姓之福。只这后宫一事,也该充盈起来。这几日各府各州都有上书,想从中挑选容貌品行出众的秀女,给皇上过目。哀家以为,先选看着,两年后再行大礼,岂不两全齐美!” 赵靖琪不愿多言,只应附道:“一切,全凭母后作主!” 李太后见他一脸疲惫。无心谈论此事,倒也不再往下说,只想着等哪日母子二人无事,再好好的议一议! …… 御书房里,崔瑾辰恭着身,立在书案旁。四个小太监各站其位,低头着脑袋。看不出是在打磕睡。还是沉思。 沉重的朱门吱呀一声,崔瑾辰忙迎了上去,恭敬道:“皇上回来了!” 赵靖琪斜看了他一眼。手一摆,身后的太监们有眼色的离去。 松公公亲自将茶盏奉到皇帝手边,遂既便如老僧入定一般眼观鼻,鼻观心。 崔瑾辰看了眼松公公。上前道:“皇上,太后那边……” “还是你的主意妙。母后拿着那个平安符,什么话也没说!” 崔瑾辰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长长松出一口气。 “皇上,以后行事。能不能小心些,今日这上天入地的,我这心到现在都呯呯直跳。万一皇上有个好歹。我一小小的侍书,便是有几条命。都不够埋土。” 松公公一的这话,忙跪倒在地,泣道:“皇上,崔侍书这话言之有礼,皇上万尊之躯,绝不能有丁点差错。奴才恳请皇上……” “行了,不必多言,朕心中有数!”赵靖琪听得不耐烦,拿起茶盅一口气猛喝了半盏茶,彻底松了口气。 “朕今日确实鲁莽,今后定会派人跟着,绝不单独行动。” 松公公愁眉苦脸道:“皇上,还有今后?您饶了奴才吧,只这一回,奴才就已经半条命都送了,再来一回,皇上不如给奴才来个痛快的。” 崔瑾辰想着今日之险,也跪地道:“皇上有所不知,今日要不是那静王世子只在百米外,身上又有几分手脚功夫,还懂通医术,便是滔天的大祸。” 赵靖琪脸色不豫的瞧着地上两人,慢慢挺直了身子道:“罢了,罢了,朕以后,绝不以身涉险。你们两个,都起来,朕有事要商议!” 地上两人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后怕。 赵靖琪轻咳一声,道:“朕想将小南接到宫中,你们可有良策!” 松公公迅速道:“皇上,那林南姑娘不是不愿意进宫吗?” 赵靖琪抬起腿,便是一脚。 “她不想进宫,朕难道就能常出宫?” 松公公惶恐伏首道:“皇上赎罪,奴才实在想不出好办法。” “滚滚滚,瑾辰,你帮朕想想办法。” 崔瑾辰颇为怜悯的看了眼松公公,硬着头皮道:“皇上,我瞧着那南姑娘是有几分气性的人,这事需得从长计议。” 赵靖琪闻言,似寻到了知音,感叹道:“朕就是知道她有气性,故才假意应承下来。只是……哎……瑾辰啊,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一个宫里,一个宫外,朕的日子难熬啊!” 崔瑾辰心中冷笑。心道这便日子难熬了,我天天呆在这死气沉沉的地方,日子不也熬过去了。 赵靖琪似听到了冷笑,幽幽盯着崔瑾辰的脸道:“你也不必感叹,刚刚太后说了,要替朕选秀,大婚之事,不出一两年。到时候……” 崔瑾辰心中大喜,眼睛一亮:“皇上,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不过,有些事情,还得看朕的心情,朕的心情一好,说不定会求了太后,让你早些出宫;若是朕的心情不好,再留你一两年侍君,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似有一盘冷水从天而降,将崔瑾辰淋了个透心凉。他磨了磨后槽牙,道:“皇上,此事非一朝一夕能成,还容瑾辰细细思量。不过有两个人,皇上不防稍稍走得亲近些。” “你是说林西,林北?” “正是。此二人是南姑娘最亲的人,他们的话,南姑娘肯定会听。今日静王出手相帮一事,也是他们二人在当中穿针引线。皇上不防爱屋及乌!” 赵靖琪豁然开朗。 …… 夜,越见深沉。 松公公唤来贴身的小太监,叮嘱他将崔侍书送回院中。 崔瑾辰瞧了小太监一眼,浑不在意,只让他在前边带路。。 暗夜中的长巷空空荡荡,只零星的几盏宫灯,幽幽暗暗的亮着。 紧绷了一天的心弦突然松驰下来,一阵困意涌上,崔瑾辰只觉得脚下无力,长长的打了个哈欠。 小太监似察觉到崔侍书的疲倦,体贴到:“奴才知道有条近路,可节约些时间往公子院里,只是公子不能声张。” 崔瑾辰苦笑着从怀里掏出十两银子,塞到小太监手中,不奈烦道:“小爷我累得两条腿儿似灌了铅,哪来力气说话,赶紧的,前边带路。” 小太监收了银子,身子一躬,笑道:“谢公子爷赏,公子跟紧我。” 说罢,脚下拐了个弯,朝另一个方向的巷子走去。 两人步行数丈,路经一个宫门。 小太监压低了声道:“公子,咱们走快些,这里一般不让人来,给人看到了,便麻烦了。” 莘四的皇宫,四四方方,每个殿门,建得极为相似。晕暗的灯笼下,崔瑾辰压根分不清这时哪个宫门口,随口问道:“这是哪里?” 小太监轻声道:“重华宫。” 崔瑾辰一个哆嗦,脑子中似闪过什么,慢放了脚步,本能的朝那宫门看了一眼。 宫门半掩着,露出一条缝,缝里微有光亮。 崔瑾辰好奇的上前两步,露过门缝往里瞧,忽然一声低低的叹息,在空旷而遥远地方响起。 一个银发女子目光直直的落在宫门上,没有一丝血色的面庞,在灯笼下,显得有些怪异,一双眼睛闪闪的,似在对他笑。 崔瑾辰吓了一跳,心里说不清是恐惧还是惊诧。 正欲离去,那银发女子突然朝他招了招手,崔瑾辰心跳得快要从喉咙里蹦出来,腿下一软,落慌而逃。 那小太监似跟本未曾察觉后的动静,依旧提着灯笼,一步一步走得稳健。 崔瑾辰急行几步,却抑制不住心下的好奇,回头看了一眼。 一望之下,又呆住了。 一个宫女模样打扮的女子,安安静静的立在宫门口,清清秀秀的脸庞,在夜色里显得有些突兀。 崔瑾辰浑身一寒,心底的疑虑,慢慢涌起。 …… 话说林北出了院子,并未回自个院里,而是去了静王书房。 书房里,已有摆好了棋盘,静王正跟下人交待什么,见他来,挥手示意人出去。 “事情如何了?” 林北简单的说了说。 赵晖听罢,抚着稀疏的几根胡须,叹道:“果然是你师傅调教出来的人,一样的淡泊明利。罢了,就冲你师姐这份明白,老子就喜欢。你跟她说,她哪天若是想入宫了,老子便收她为义女,量那老太婆不也敢如何。” 林北淡淡的摇了摇头,道:“原本我与小西也是这个打算,如今看了,倒不必了。” 赵晖也不多言,扔了一封信到案桌上:“得了个消息,你自己看看!” 林北接过密信,展开来一看,脸色大变。(未完待续) ps:感谢len丶灵犀,笑笑,清霜的粉红票。 感谢107,无风的打赏。 第二百四十九回 世上千年 林北看了信,脸色大变。 静王目光平淡不起波澜,道:“听说三日后,便要启程,若无意外,再过几月,便要入京。莘国这回可要热闹了。” 林北慢慢缓了神色,道:“魏国楚王前来朝拜我莘国皇帝,自然是要热闹热闹的。义父打算何时启程?” 静王打了个哈欠,懒懒道:“老子这皇陵还未祭呢,你便让老子回去,莫非……你想跟老子一道回去,好避开些!” 林北目光遥遥,避开静王打量的眼睛,笑道:“我已入你脉,自然该当作人质留京,若不然,太后她老人家该不放心父皇你了。” 静王深看了他一眼,笑道:“也罢,如此便为难我儿了!有一事,今儿那老秃驴跟我瞎叽叽歪歪,他说你那心上人,贵不可言!” “贵不可言?” 林北皱眉,喃喃自语:“这是什么意思?” “老子又如何知道,那老秃驴嘴紧的很,问不出名堂来。去,把那丫头喊来,陪我下两盘?” 林北来不及细思,笑道:“你这是自取其辱,她的棋力,与我不分忡伯,三局两胜我都高看了你!而且都这个时辰了,她与师姐有私房话要说呢?” “不孝子,白养你了,快去,就说赢我一盘,赏黄金五百两!”赵晖腿一步,作势要踢过去。 林北身形未动,脚下轻轻一动,人已闪过数丈外。 …… 林西托腮看着眼前的老家伙,眼皮困得直打转。 “静王,不过是五百两黄金,要不了你的命。你快点成吗?” 静王脸色难看的瞪了她一眼,不悦道:“你个丫头有点耐心好吗,老子下棋,需用心思考,稳扎稳打,一步一个脚印!” 林西对这个用金子诱惑她来下棋,偏偏下得极慢的老家伙。半分好感也无。还嘴道:“稳扎稳打,蜗牛都比你快!我与师弟一个时辰,能下两盘;与你。两个时辰,一盘都未下完。王爷啊,认输吧” “别吵,老子要静思!” “王爷啊。你这盘棋思破了脑子,也赢不了!” “放屁。老子不信这个邪!” “王爷,说话要文明,深更半夜的,别屁啊屁的。” “老子就喜欢说屁!” “王爷。说屁不健康,有损你的形象。不若早些认输,咱们各自洗洗睡吧!” “老子今天不睡觉。就跟你下棋!” “王爷,关键是我想睡啊。” “年纪轻轻的。还不如我这老头子,林宇是怎么教的你功夫啊!” 林西见他把老爹扯进来,气道:“你别说我老爹,再说我跟你翻脸!” “翻脸,你翻啊,你把脸皮翻过来我瞧瞧!” 林西顺势翻了翻白眼,怒道:“我对你表示鄙视!” 静王笑嬉嬉道:“丫头,老子对你,很是欢喜!” 林西一屁股跌坐下去,怒吼道:“师弟——救命!” …… 山中一日,世上千年。 林西从延古寺下山,有恍然隔世之感。与师姐,师弟依依话别之后,侯府马车直奔京中。 车刚起步,春夜从怀中掏出张纸,道:“姑娘,这是昨儿晚上,奴婢陪南姑娘送人时,崔侍书悄悄递给我的,说是给小姐您的。” “他?” 林西顶着两个眼袋,拿过来一瞧,上头只两个字:“谢谢!” 林西不怀好意的哼哼两声,眼中微有笑意。 这个崔三少,胆子着实大,掇度着皇帝出宫,要真有点事,他崔家几百人口,都不够太后祭刀的。看在往日主仆上一场的份上,她才逼着小师弟使了一计。 世上哪有免费的午餐,早晚,这天大的人情得问那厮要回来!林西笑得如得了食的小狐狸,一脸的奸诈。 她把纸扔了一旁,歪在锦垫上打算补补觉,却见三个季节齐刷刷的看着她。 “出了什么事?” “姑娘,奴婢们错了,不该擅自离开林南姑娘,姑娘的大恩……” “停!” 林西迅速叫出了声:“你们是我的人,我不护着,谁护着。再说,皇帝让你们离开,难不成你们还抗旨不遵,留下来等着被砍头。得了,你家姑娘我被那老王爷缠了大半个晚上,且让我安心的睡个回笼觉。” 三个季节一肚子表忠心的话,无处可说,偏又心怀感动,三人对视一眼,眼中均有一丝坚定。 …… 御书房里,高相爷,宋将军一左一右而立,相谈甚欢。 片刻,殿外金磬轻响,太监高呼:“皇上驾到!” 两人心神一凛,依礼站好,等那道黄袍身影在龙案后坐定后,方才上前行礼。 新帝换过了一身衣裳,降谕平身,唤内侍赐座后,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在了两人身上。 “魏国派楚王出使莘国,两位爱卿有何高见哪?” 高则诚微微沉吟一下,方道:“回皇上,先帝驾崩,新帝登基,新朝,旧朝的更迭,魏国素来有此先例。此次出行,应是依例而来。按例应以旧礼接待,只是……” 高则诚顿了顿,又道:“楚王文睿浩乃宝庆帝六子,此子生母寒妃,当年与文睿溥的生母柳贵妃情同姐妹。柳贵妃仙逝前,曾将儿子文睿溥托付给寒妃。因此,私下常有照拂。谁知那文睿溥竟登了皇位。寒妃之子顺理成章的封了王,成了咸平帝的左臂右膀,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此次魏国派楚王入莘,可见是对皇上您的敬重!” 宋年正色道:“皇上,高相言之有礼。此子并非普通使臣,臣以为,当以大礼迎接。更何况此次随同一道而来的,还有魏国大将军柳柏梅。当世四大家。文有崔,武有柳,柳家并非等闲之辈。臣打听到,文睿溥此番能顺利登基,与柳家的暗中支持是分不开的。” 新帝面色温和,点头道:“如此说来,派出的竟都是肱股之臣。两位爱卿。咸平帝此举,可有隐在暗下的深意?” 高则诚心下一声暗叹。 新帝虽然年幼,处事优柔寡断。不通政务,然帝王的敏锐之心不减。假以时日,新帝若能将闲心收敛,好好学习为君之道…… 不等他思完。却听宋夕朗声道:“回皇上,魏国刚经历宫变。前些日子朝堂又起风波,穆氏一族被连跟拔起,接二连三的大事发生,臣以为只怕是来示好的。” 高则诚点头赞同。 新帝见两人如此说。眉心的忧色一扫而光,缓了口气道:“既然魏国派了这两位来,咱们大莘国也不能失了礼数。高相!” “臣在!” “迎接魏国使臣一事。就由高相多多费心。” “臣遵旨!”高则诚躬身称是。 “宋将军!” “臣在!” “朕来前,太后叮嘱。久未见将军夫人,改日让夫人进宫,陪太后说说话!” 宋年心头一动,忙抱拳称是。 高则诚恍若未闻,拿起茶盏,掩住了眼中的一抹惊色。 …… 林西一行由皇城北门入京,又行了大半个时辰,方到了侯府正门。 林西一路睡得昏天黑地,若不是春夜叫唤,只怕还能再睡下去。重新梳了发髻,理了衣裳,整了妆容,方才下了车。 正门口,早有得了讯的仆妇等候在此,见人来,纷纷迎上去。 林西乘软轿往夫人院里去,还没下轿,却听小丫鬟在门口唤了声:“林姑娘来了!” 林西隔着轿门,对春夜道:“将东西都搬下来,抬到夫人院里。各房里的也都送过去,去打听打听老爷这会子在哪里。” 春夜应了一声,打了轿帘,将姑娘扶了下来,朝身后的秋雨,冬雪交待了几步,扶着姑娘往院里走。 未走几步却听正厅里一阵欢声笑语,有几个声音,很是陌生,主仆俩面面相觑,林西顿了顿足,理了理衣裳,慢慢进了门。 …… 林西刚走进正厅,却见一妇人迎了上来,一把握住她的手,轻笑道:“这就是小西姑娘吧,长得真是好,瞧瞧这吹弹可破的脸蛋,这水灵灵的眼睛。夫人啊,不是我夸,跟个天仙似的。” 林西莫名其妙的看着这个热情过度的中年美妇人,求救的目光不得不看向上首的钱氏。 钱氏会心一笑道:“这是你舅奶奶。” 林西恍然大悟。 钱氏有个一母同胞的大哥,姓钱名寅,如今在御史台做官,娶了一个美人媳妇,这位想必就是钱氏的大嫂柳氏。 林西上前盈盈福道:“舅奶奶好!” “好,好!” 柳氏拉着林西手,一边打量,一边笑意深深道:“夫人,我若是得了这么个可心的人儿,只怕做梦都得笑醒。” 钱氏一副和蔼宽容的长辈形象,柔声道:“可不是吗,这孩子又是听话,又是懂事,又是孝顺,府里哪一个,都比不过她,老爷和我,爱都爱不过来。” 这话说得,竟像林西是她最宠爱的孙女一般。 林西听罢,轻轻扫了她一眼,掩住心中的冷笑,上前朝钱氏福了福,笑道:“祖母偏宠我了。” 钱氏笑道:“你在外头吃了这些苦,还沦落到相府做丫鬟,祖母偏宠些,岂不是应该。昨儿晚上,我和你祖父担心的一晚没合着眼,好在是回来了。” 林西瞧着钱氏半分青色也无的眼底,笑道:“劳祖母担心了。” 柳氏摇头连连:“啧啧啧,这么标致的人儿,竟然卖身去做那服侍人的差事,真真是老天爷没长了眼。夫人啊,你可得好好的补偿补偿。” “谁说不是,我只要一听到这话,心里就跟刀捅了似的。好孩子,快过来,昨儿在静王府可还顺心。”钱氏言语中都是痛心。 林西想着昨日的一场惊吓,笑道:“自然是顺心的。” 钱氏见她一句话轻轻带过,口风甚紧,当着娘家人的面,不便再问,遂指着李凤津身旁的一个清秀姑娘,笑道:“她是你舒红表姑,长你两岁,是你舅奶奶最小的女儿。你辈份小,去见见吧!” 林西早就看到屋里多了个生人,忙行至跟前,唤了一声:“表姑!” 钱舒红长了张鹅蛋脸,头发浓密,面容非常秀美,显然是继承了其母亲的良好基因。 钱舒红打量几眼,拿起手边早就预备下的表礼,虚笑道:“这是从通灵阁定制而来的,是我和母亲的一点心意,你收下罢。” 林西心道辈份小,也有辈份小的好处,头一次见面,收见面礼,逢年过节,收压岁钱,积小成多,也是发家致富的开始。 林西接过锦盒,打开一瞧,眼中故意惊艳露出,笑道:“多谢舅奶奶,多谢表姑。先容小西回房换件衣裳,再来陪舅奶奶,表姑说话。” “去吧,去吧!”钱氏一连慈祥道。 …… 林西一出钱氏的院子,遂将手中的锦盒递给了春夜。 “你瞧瞧!” 春夜略瞧一眼,笑道:“竟是厚礼,这一套头面,若没有个一千两,只怕得不来。” 林西笑笑,不置一词。 春夜凑过身,低声道:“刚刚夏风派人来说,夫人的大哥今日一早被调到了礼部,听说是侯爷亲自入宫求来的,所以这会子过来还礼了。” “怪不得要送这么厚的礼,原是投其所好来了。罢了,我也懒得理会这里头的曲折,得回房好好歇歇才行。” “小姐的礼不算最重的,大爷,三爷,大小姐得的,才是大头。” 春夜比划了个手势,笑道:“这钱家竟也舍得。” “舍不舍得的,与我们有什么相干。你需知道,为官之人,最懂算计,他既舍得送出去,必然知道日后能收回来。” 春夜四下张望了下,低语道:“送来送去,都是一家人。夏风听说钱家有意与咱们府上结亲,只等老爷松口了。” 林西“噢”了一声,笑夸道:“这短短半日,夏风便能打听得这样仔细,真是难为她了,回头得好好赏她!” 春夜笑道:“以姑娘在老爷跟前的体面,哪里需要夏风出面打听,有的是丫鬟,婆子送上门来。” 林西扑闪了几下眼睛,笑道:“春夜啊,你家姑娘我果然是个香馍馍啊!” “可不是吗!” 春夜捂嘴笑道:“奴婢几个跟着姑娘,可就沾了光了。”(未完待续) ps:感谢dyj1808,放牛小麦的粉红票。 第二百五十回 二小姐的婚事 钱氏等林西离开,却欲挥手让丫鬟退出去,却见秋雨,冬雪带着两个仆妇进来。 “夫人,这是静王府还的礼,姑娘让奴婢抬过来,让夫人过目,姑娘还说,大爷,二爷,三爷,大小姐房里的都已经送过去了。” 钱氏见是静王府的回礼,笑得眼睛眯眯。 柳氏忙奉承道:“静王府真真是皇亲贵戚,这礼数上,竟半分都错不得。瞧瞧这些个东西,看得人眼花燎乱的。” 钱氏在娘家人跟前得了脸面,笑道:“放着罢,好好侍候你家姑娘,短了什么,只管跟我来说。” 秋雨,冬雪行了礼,与仆妇一道退了出去。 钱氏方才挥了挥手,丫鬟们颇有眼色的退了出去,屋里顿时清凉了许多。 李凤津上前,朝那堆东西翻看了几眼,冷笑道:“送出去的是的金子银子,得回来的却只是些吃食,锦布,还特特的送到这厅里来显摆,谁稀罕。” “得了,静王府是个什么地位,别言三语四的了,陪你舒红妹妹到外头去转转。”钱氏冷冷道。 …… 柳氏等人离开,上前随意的看了看那几匹锦布,慢慢的变了脸色。 这些个物什虽不是什么金啊,玉的,却胜在一个罕字上。光这两匹绸布,便不是有钱便能买到的。 柳氏心中一动,回了坐笑道:“夫人,那林西如何跟静王府扯上了关系?” 钱氏长长吐出口浊气,语气有些不悦道:“老爷他不说,我又如何得知。罢了,这事不提也罢。” 柳氏一听钱氏这口气。似乎有一肚子气怨气,心下思了思,忙道:“我来前,你哥特意叮嘱我,让我多劝劝夫人。不过是个姑娘,到时候陪些个嫁妆了事,何苦难为自己。” 钱氏眼眶一热。叹道:“嫂嫂啊。你是有所不知,自打老爷将这人找着,他就似疯了一般。修缮房子,种花种草,银钱哗哗的往外流,什么好东西。都先搬到那人院里。进门后,更是宠得没边。我如今就像请了个祖宗回来。得供着啊。” 柳氏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只得陪着笑。 钱氏拭了拭泪,继又道:“一句重话都说不得。前儿个晚膳。我不过是旁敲侧击的说了几句牙酸话,他就冷着脸子对我。我嫁进府里这些年,何时受过这样的气。” 柳氏听出了几分门道。笑问:“那你哥哥这一回的挪动是……” 钱氏身子一僵,含糊道:“自然是我求的。” 柳氏何等人也。一听便听出这其中的深意。侯爷将人弄了进来,钱氏不吵不闹将人当祖宗一样供着,侯爷投之以桃,还之以李。钱家便得了最大的好处。 柳氏想通了这其中的过门关节,忙笑道:“夫人别恼,等三爷,大小姐,林姑娘办事时,我与你哥哥必备上一份厚厚的礼,全了夫人的面子。” 钱氏这话,听得明白。哥嫂得了好处,知道这好处是钱氏忍了委屈得来,便想方设法的在银钱上贴补给她。 钱氏顿时觉得神清气爽,脸上带了几分笑意来。 柳氏趁机道:“两个孩子的婚事,夫人到底是个什么打算,舒红这孩子已经十六了,可耽误不得。她从小就跟喜欢跟在从望身后,夫人可得心疼心疼你的侄女。” 钱氏横了她一眼,道:“按我的意思,早该定下来,偏偏老爷他不松口。这会子倒是松了口,只是……” 柳氏一听,心头大喜。 她育两儿两女,大的都已成家,独独膝下还剩这个最小的女儿。虽然她们夫妻俩一心想将女儿嫁到侯府,奈何侯爷迟迟不肯松口,钱氏虽有心,却无力,就这样拖了下来。 “夫人放心,你哥说了,舒红的嫁妆比着前头几个,再厚上三分,并让我私底下将北郊的两个庄子,城东的十六间铺子,一并过到她的名字,也好替夫人长长脸面。” 十六间铺子? 钱氏盘算着娘家的家底,微微惊叹,含笑道:“哥哥他竟也舍得。” 柳氏笑道:“夫人说哪里的话。且不说两个孩子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只说这些年夫人对钱家的照拂,这嫁妆就该比旁人厚些。再者说,侯府是什么人家,全京城最最富贵的地,舒红能嫁进来,有夫人疼着,是她前辈子修来的福。说什么舍得舍不得。” 钱氏被奉承的身心舒坦,脸上颇有几分得意道:“放心,舒红是我侄女,我总不会亏待她。这事宜早不宜迟,等老爷回来了,过几天,就请媒人上门。你让哥哥早做准备。” 柳氏听得准讯,笑得见牙不见眼,连连应下。两人一时间就婚事商议起来。 …… 话说林西回了院,见院里一切井井有条,仆妇各司其职,不由的朝夏风多看了几眼,似乎想要从她脸上看出一朵花来。 夏风会意,一边替一林西更换衣裳,一边回话道:“姑娘走后,先后有几拨人来打听姑娘与静王府的关系,奴婢趁势发作了一回,那些人便老实了。” 林西挑眉:“都有谁啊?” 夏风压低了声道:“元宝说了,哪个院里的人都有。连二爷院里都派了人来打听。” “二舅舅?” 林西心下称奇。这对夫妻俩在府里,就跟个隐形人似的,怎么也打听起她的事来? 林西思忖半晌,笑道:“水至清则无鱼,咱们能让人家知道的,不防露点出去,也省得别人惦记着。” 夏风仔细领会着林西的话,认真的点了点头。 “派人到夫人房里说一声,就说我身有些泛了,就不过去陪舅奶奶,表姑说话了。” 林西舒服的歪在塌上,长叹一口气道:“你家姑娘我。需得好好养养精气神!” 夏风细心的替林西盖上锦被,又将窗户拢上,见她呼吸绵长,遂轻手轻脚的出了屋子。 …… “二奶奶,这是静王府给的回礼,姑娘说,这两匹上好的锦缎给二奶奶做几身衣裳。”秋雨清脆道。 姜氏朝身后的丫鬟看了眼。忙笑道:“姑娘客气了。我也没什么好东西给她,这两罐茶叶是新得的,给你家姑娘捎去。” “谢二奶奶!” “跟你家姑娘说。今儿才回,必是累了,回头等她歇好了,我再去看她。” 秋雨笑道:“确实累了。这会只怕已经歇下。” 姜氏心头一动,笑道:“能被静王府下了贴子。是何等的体面,也怪不得你家姑娘倦怠,应付那些个太太,奶奶们。可不是件省心的事。对了,昨儿个,都请了哪几家啊?热闹不热闹啊?” 秋雨听出了这话中的探究。微微笑道:“回二奶奶,奴婢跟在姑娘身后。只知道将姑娘侍候好,旁的,哪敢抬眼去瞧。院里忙,奴婢先告退了!” 回答的滴水不露,到底是宫里出来的人,姜氏眼眸深深,客套的将人送到了门口,见一熟识的婆子朝里张望,遂不动声色的招了招手。 婆子与秋雨擦肩而过,秋雨眼角轻轻一扫,脚下未作停留。 婆子走到姜氏跟前,附耳轻语了几句。姜氏脸色大变,朝丫鬟递了个眼色,匆匆去了里间。 秋雨似不经意的拨了下散乱的发,回头看了一眼,恰好看到姜氏消失在门口的一片衣角。 …… “二爷,前头传来消息,老爷已经应下三爷和钱府的婚事,这可如何是好?” 李从高散着发,把玩着手中的一方白玉笔筒,淡笑道:“噢,这亲事老头子拖了两年,一直没松口,这回竟然同意了。看来,这林西确实深得他心啊。” 姜氏蹙眉道:“二爷还有心思玩笑。老爷原本就喜欢老三,只不过顾忌着老大,一直没松口。如今松了口,老三得了钱家,如虎添冀,爵位早晚会落到他身上。二爷隐忍筹谋了这些年,难道就这样白费了?” “你急什么?” 李从高冷笑道:“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咱们只管坐山观虎斗。” 姜氏听得云里雾里。 李从高也不理会她,只问道:“刚刚谁来了?” 姜氏一愣,道:“你侄女身边的秋雨,送了两匹布过来,说是给我做几身衣裳。我瞧着那料子不像是咱们莘国的,很是难得。” 李从高轻轻的“噢”了一声,再无下文。 姜氏上前坐在他身旁,轻叹道:“这林西,竟连静王府都攀上了关系,当真不可小觑,真不知她一个小小的丫鬟,怎的会如此好命。” 李从高若有所思,冷笑道:“命不命的,也就那么回事,谁能保证她就一辈子好命,二爷我就一辈子歹命。” 姜氏淡笑着将手抚上男人的胳膊,嗔笑道:“二爷的命啊……从来不歹,就看二爷如何做了……” …… 高府内宅,朱姨娘笑眯眯的坐在大红底子方胜纹靠背上,眼中的兴奋抑都抑不住。女儿的终身大事,总算是有了着落。 由朱家牵线,离京城四百里远的桐城,豪门世家任家求娶高府庶出的二小姐。 任家在太祖皇帝打天下时,凭着眼光和运气大发了一笔横财,百年积累下来,家底相当厚实。 虽比不得崔、高两府富贵,在莘国却也是数一数二的豪族。此次说亲的,又是任家嫡出的长房长孙任则铮,这让朱姨娘如何不欣喜若狂。 夏氏听着朱姨娘的喋喋不休,心中微有酸涩。 任家长孙求娶相府庶出的二小姐,除了相府的门第外,朱氏一族在朝庭的背景,也是一个极为重要的因素。 夏氏想着女儿高鸢尾,心中微有酸涩,道:“此事我知晓了。待老爷回来再商议。” 朱姨娘不满夏氏轻飘飘的几句话,就将自己打发走,故意道:“夫人可得抓紧了。二小姐年岁不小了,过了年就满十五,三媒六礼行过,再早也得奔十六了。任家是桐城豪族,长房长孙的婚事,多少人家盯着呢,可耽误不得。” 夏氏也不恼,淡淡笑道:“既然这么急,正阳,速速派个人将老爷从衙门里叫回来!” 朱姨娘不过是想炫耀一下女儿有个好的议亲对象,哪里敢将老爷唤回,忙拦了自圆其说道:“夫人且慢,倒也不必了,人家既然托我哥哥开了口,想必已是*不离十的了,还是等老爷回来再说罢。” 夏氏深看了她一眼,淡声道:“还有何事?” 朱姨娘笑眯眯的拿着扇子轻扇了几下,掩嘴笑道:“夫人啊,三小姐跟二小姐只差了几个月,按理也该相看起来了。都说大姑娘不能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夫人可得好好为三小姐寻门好亲。不过咱们三小姐人长得标致,性子又好,最是出挑的,想必……” “姨娘慎言!” 立在夏氏身后的正阳,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冷笑道:“府中小姐的婚事可不是姨娘能混说的。他们是主子,姨娘们不过是……夫人看着二小姐是姨娘肚子里掉下来的肉,不与姨娘计较,姨娘可别得寸进尺,失了分寸!” 正阳声音清脆,口齿伶俐,言语中又带着几分习武之人的气势,只将那何姨娘说得哑口无言,脸上青一阵,紫一阵,忙找了个理由,身子一扭,溜之大吉。 等人离去,正阳嘲着何氏的背影啐道:“好了伤疤忘了痛,小心得意忘了形,再被老爷禁足。夫人别跟她一般见识。” 夏氏莞尔一笑:“她说的也没错,三小姐过了年,也十五了,按理该相看起来了。” 正阳冷笑道:“不过是个任家,又什么可炫耀的。三小姐哪一处比不得二小姐,回头夫人跟老爷提提,咱们定要给三小姐寻一门好亲,无论如何都要比任家好!” 夏氏看了她一眼,一时思虑起来。 “夫人心中有什么打算?”正阳打量夏氏人色,小心翼翼道。 夏氏秀眉微蹙,轻道:“这孩子心思重,我想替她寻个识眼色,知冷暖的男子,前些日子来府里说谋的那几个,都不大合适。” “这倒奇了,旁人议亲都是看门第,夫人非要看人品?” 夏氏轻轻一叹道:“你懂什么,能到相府来提亲的,门第又能差到哪里,关键得持男方的人品。婚姻大事,那是女人第二次投胎,一步都错不得。” ……(未完待续) ps:感谢dyj1808,海底的星星,043,alan88088的粉红票。 感谢的打赏! 包子存了一点稿,今天两更,八千字。 推荐好友佛前青莲的文《穿清》 喜欢四四的朋友们,可以去看看。 第二百五十一回 她有心上人 平芜院里,高鸢尾对着古琴,呆呆的发愣,半天了,一个音都未弹出。 尤记得琴师邹先生曾夸她谈琴,极具灵气和悟性,只是稍稍欠缺些臂力,假以时日再苦炼几年,必能有所成。 “铮!”的一声,古琴发出一声轻响,高鸢尾轻轻叹出口气。 年岁大了,琴棋书画也不必再学了,先生们辞了相府的西席之位,去了别处,唯有谭嬷嬷一月中还授三次课,却都讲些公婆、妯娌、小姑如何相处之事,无趣的很。 紫薇,腊梅掀了帘子进来,见小姐坐在琴前发呆,对视一眼,两人暗暗叹了口气。 自打小姐得知任家上门求娶二小姐一事,便一直坐在这琴前,既不说话,也不弹琴,脸上半分笑意也无。 也难怪姑娘生闷气,何姨娘虽然为人不咋地,一张嘴说起话来不饶人,但对二少爷,二小姐却疼得真心实意。 且不说为着二少爷的事,何姨娘低三下四的求了老爷多少回,只说这二小姐的婚事,也是何姨娘左一趟娘家,右一趟娘家,左打听,右打听才得来的。 比着何姨娘的尽心尽力,夫人的无动于衷就显得有些说不过去。也难怪三小姐独自一人生闷气。 夫人如今在相府内独宠之势渐盛,老爷对她千依百顺,府中上下唯她是尊;对外,各世家好友,官场内眷慢慢的走动多了起来,替三小姐寻一门好亲,是手到擒来的事,偏偏…… 紫薇念用此,忙笑道:“小姐坐了半天。时辰不早了,也该往房里歇歇了,该睡午觉了。” 话音未落,一炸闷雷从远处响起,忽然乌云滚滚,天空无端暗下半边。 高鸢尾一惊,脸上哀色又盛了三分。起身慢慢踱到窗边。猛的推开窗户,豆大的雨珠铺天盖地的砸了下来,暴雨哗啦哗啦的倾进屋来。吓得紫薇,腊梅忙一左一右合上了窗户。 “又下雨了!”高鸢尾幽幽叹道。 腊梅掸着三小姐身上的湿气,劝道:“小姐,何苦作贱自己的身子。车到山前必有路,老爷。夫人不会放任小姐不管的。” 高鸢尾迟疑了一下,勉强笑道:“但愿如此!” 腊梅被堵了话,也不好再劝。 一时房里,静寂无话。 …… “老爷回来了!” 夏氏见男人进屋。迎上去替他将外衣脱去。 “你歇着,我去净房洗一洗,一身的臭汗。省得熏了你!” 一盏茶后,高则诚舒服的靠在床上接过丫鬟递来的醒酒汤。一饮而尽。 夏氏卸了珠翠,爬进床里。 高则诚一把将人拥进怀里,手便不老实起来。 夏氏推开了,正色道:“今日朱姨娘来了,朱家替二小姐牵线搭桥,寻了一门好亲。” 高则诚身子往后一仰,道:“这事,我已经知道了。” “噢,老爷从何而知。” “我回府,朱氏身旁的丫鬟侯着,我先往她房里去坐了坐。” 夏氏微微蹙眉,笑道:“竟是个性急的,一刻也等不得。老爷何不在那歇下,何苦还到这院里。” 高则诚听这言语中带着淡淡的酸意,心下畅快,笑道:“她那院里,哪有咱们院里好。” 夏氏嗔看了男人一眼,道:“二小姐的事情,到底是个什么章程,老爷需得拿个主意。我这头也好操持起来。” 高则诚收了笑意,思了思道:“不急,这任家我还要再打听打听。” “老爷的意思是……” “旁的倒也没什么,就是稍稍远了些。” 夏氏笑道:“比起大小姐来,二小姐嫁的,算是近的。” 高则诚道:“任家如何能跟崔家比。这事不出半月,必有说法,你先悄无声息的慢慢预备下去。公中的嫁妆比着大小姐,减去三成。何姨娘暗下给的,你不必插手。” 夏氏眼中的光芒渐渐暗了下去。 高则诚似知道她内心所想,拉过素手,握在手中婆娑道:“锦葵的婚事定下来,便要操心鸢尾的。这孩子素来最得我心,如今已记上了族谱,也算是嫡出,她的嫁妆与大小姐不差分毫,私底下,我也会再给,你不必忧心。” 夏氏淡笑道:“也看她嫁什么人家。我倒不希望她嫁得高门,只府里人口简单,公婆明理,妯娌小姑和顺便可。要是个平头百姓便更好了。”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高府的女儿,如何能嫁平头百姓。好了,此事不必多说,有合适的,我自会留意。夜了,早些安歇罢!” 说罢,下了帐帘,便将夏氏压在了身底下。 …… 这几日午后总有雷雨,竟像是约好了似的,一日都不拉下,林西立在屋檐下,看着暴雨哗啦哗拉的,好似倒水一般浇着青石地面。思绪飘得有些远。 那日夜里,她搂着师姐细软的腰肢,讨好的问她以后有什么打算。 师姐拍了拍她的脑袋,只说走一步,看一步,未曾想得那么深远,并将她如何与皇帝偶遇的情形说了个大概。 林西听罢,惊得小嘴半天都未合上。这等偶遇也太过惊天骇世,别具一格了些,怪不得皇帝魂牵梦萦,放不下佳人。 林西见她沉浸在喜悦当中,不忍心泼冷水,然心底的担忧却渐渐涌起。 师姐喜欢的是个皇帝,这一个宫内,一个宫外,能坚持走多久,走到哪一步,真真是不好说。 倘若说动师姐进宫,且不说皇帝三宫六院,佳丽颇多,只那深宫的寂寞,师姐如何能忍。 进又进不得,退又退不得,林西真是替师姐捏一把汗啊,故向来乐观的她。一想到此事,也忍不住对雨思愁。 …… 林南此刻正卧在床上,微微轻咳。 林北三跟手指覆在其腕上,凝神品了品脉,见无大碍,收了手道:“今日再用一剂药,便无碍了。还是太过贪凉。若是自个小心。这病也不会拖了两日。” 林南红唇轻启,却没说话。 林北笑道:“师姐素来是个利索人,何时这般欲言又止过。” 林南嗔看她一眼。眼中流露出的温柔,令林北心头为之一颤。 林家两朵金花,一朵是带着刺的玫瑰花,一朵是调皮聪明的兰花。他入林家这些年。看到的林南从来都是如母夜叉般,大大烈烈。想骂就骂,想打就打,何时有过如此柔情似水的一刻。 “师弟为何总盯着我瞧?” 林北嘴角上扬:“我觉着一趟山中之行后,师姐的性子似变了许多。” 林南立即明白了这话中的意思。侧头瞪了他一眼,嗔骂道:“怎的,合着我在你心中的形象就该拿把刀打打杀杀。一刻不得安歇?” “不止拿把刀,还得插着腰?” “你……”林南气结。 林北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离了登子,起身道:“如今这般柔弱,倒让师弟有几分不适!” 林南咬牙,美目流转道:“你等着,等我病好了,便往侯府走一遭……” 林北忙陪笑道:“师姐饶命,师弟再也不敢了!” “你坐下,我且问你,既然喜欢小西,为何不痛痛快快的说出来,何苦遮遮掩掩。” 林北收了笑道:“倘若我说,总找不着合适的机会,不知师姐可会信我?” “信你个鬼,还不从实招来?”林南三言两语便露了本性。 林北坦然道:“她年岁尚小,不知何为喜欢二字。我若此时说,就凭着与她这些年的情份,她便是心中不喜,也不忍心拒绝,反倒不美。若是她遇上个真心喜欢的,我岂不是耽误了她的一生。” 林南心里听着不大舒服,追问道:“万一她真的……你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只要那人待她好,也算不得一场空。师姐,我相信这世上的姻缘都是天定,是你的,定是你的,不是你的,强求也无用。” 林南正是刚刚一头扎进情网的人,一听这话,像是寻了知音,一时间沉默了下来。 许久,她笑道:“师弟,有句话,师姐放在心里很久了,一直没问出口。如今我心里有了他,问问倒也无防?” 林北笑道:“师姐可是想问,你们两人,我为何偏偏喜欢她?” 林南自嘲地干笑一声:“师姐我好歹也貌美如花。“ 林北一愣,陷入沉思。 犹记得那时他八岁,身遭巨变,无处可依身,师傅将他带回了林家。一个五六岁的女孩儿,蹦蹦跳跳地扑到师傅怀里。 女孩儿脸上跟花猫一样,头发蓬乱,沾满了稻草。衣服上很脏,几点泥巴醒目而打眼。素来有洁癖的他不自然的眼中流露出不屑。 女孩对他展颜一笑,不闻声音,只见笑容。这笑容尚未逝去,人已经扑向了他。 他永远记得,那一瞬间,柔软而纤小的身子入他怀里,那笑容生生晃了他的眼。他身子一僵,脸色大变。 直到后来,他才意识到,他僵硬的原因,不是因为女孩的污秽,而是那一笑,一扑,暖了他的心。 林北笑道:“师姐,你相信眼缘吗?” 林南嫣然一笑,低头不语。如何能不信,那人只见她一面,便…… 林北收了笑,一字一句道:“师姐,有些东西一开始,你并不知道,知道的时候已中毒太深,所以一切都来不及了。正如,他一样。” 林南心头为之一颤,猛的抬起了头。 “师姐,我与小西商议过了,倘若你要进宫,就让静王收你为义女。你且放心,小西在太后跟前还有几分体面,静王这头,我也说得上话。由我们站在你背后,你在宫中也不必怕。” 林南微微一笑,直言道:“你们俩人倒是为我想得仔细。只是我这心里,也乱的很,总要些时间寻思寻思。不急在这一时。明日劳烦你将他们三个唤回来,有些事情早说早了,总不能拖着人家。十二娘还等着抱孙子呢!” 林北点头正欲应下,却忽然脸然一变,厉声道:“谁?” 一个怯诺的声音在外头低低的响起:“小北哥,是我,我替小南姐送药来了。” 林北微微皱眉,起身打了帘子,将人唤了进来。 林南笑道:“二丫,这活自然有下人去做,你何必亲自送了来。” 二丫捏着衣角,像是犯了错被老师逮着的学生一般,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林南,道:“小南姐,我不过是想来看看你。” “我没事,不过是在山里沾了些凉气,染了些风寒。师弟说再用一日的药,便无事了。” “那就好,娘在厨房给你熬山药粥呢。” 林南抚了抚耳边的碎发,笑道:“我和小西从小就爱吃十二娘熬的粥,不稠不稀,味道最是好!” 林北面色缓了缓,道:“你们聊,我去趟静王府!” 二丫一见林北要走,忙道:“小南姐,你先歇着,我去厨房帮我娘!” …… 林北背手走出院子,瞧了瞧身后紧跟而出的二丫,淡淡道:“以后走路,别踮着脚尖。” 二丫被人点穿,脸色涨得通红,死死咬着唇道:“小北哥,我……” “二丫!” 林北转过身,直直的看着她:“我入林家村近十年,与你们一同长大,我早说过了,我将你当妹妹看。放心,我为替你寻一门好亲。” 说罢,大踏流星而去。 “小北哥!” 二丫追了两步,收了脚,眼中已有了泪意。 …… “十二娘,你快去瞧瞧吧,刚刚我好像到二丫哭着跑出了南姑娘的院里。” 正将粥从锅里盛出来的十二娘闻言,手里的铲子一顿,不慌不忙将手中的事做完,才吩咐仆妇道:“把粥送到南姑娘房里,叮嘱她趁热喝了,悟出身汗来,病才好得快。” 仆妇连声应下。 十二娘这才解了围裙,往自个院里去。 刚进院便看见女儿二丫红着眼睛坐在椅子上发愣,见她来,头一扭,也不理。 十二娘伸过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笑道:“这又是怎么了。昨儿小北小南不回府掉眼泪,今儿回来了又掉眼泪。” 二丫一把推开她的手,怒道:“娘,亏你还笑得出,小南姐她,有心上人了。”(未完待续) ps:如约奉上,欠书友们的总算是还了一点。 推荐好友爱偷懒的鱼的文——《星际药剂师》,喜欢星际的朋友,一定不会失望。 第二百五十二回 京城琐事 十二娘不以为然道:“我当是什么,有就有呗,小南今年十六,也该谈婚论嫁,又不是什么大事。” 二丫跳了起来,诧异的看着她,半晌才道:“娘,哥从小就喜欢她,盼了这些年,等了这些年,难道就这样算了!” 十二娘见女儿说话十分冷硬,收了笑道:“你想怎样?” “我……”二丫语塞。 十二娘肃声道:“我从小就跟你们姐弟俩说过了,林家跟我们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不也是两只眼睛两个鼻子,不也要下田种地,养鸡养鸭。”二丫不服气道。 “他们下田种地,养鸡养鸭只是为了好玩,我们家是为了埋饱肚子。我早就说过了,林家人都不是普通人,咱们娘仨靠着她们,只有享不尽的福,旁的念头,想都不要想。” “那我哥……” “你哥他早就知道,老二,求财他们也知道。独独你这孩子拎不清。” “娘,我就是不服气,我们待他们这么好,为什么……” “你给我闭嘴!” 十二娘一拍桌子怒道:“我不过是喂了小西几口奶,算得上什么好?林家明里暗里贴补了咱家多少好处,若不是他们,我一个寡妇,如何能养活你们兄妹俩。你看看你身上穿的,头上戴的,哪一样不是他们给的。你哥在庄上能寻到这份体面差事,也是林家人念旧,照拂我们。你别不知好歹。” “娘?”眼眶夺眶而出,二丫委屈的泣唤道。 “你既然喊我娘,就把这不该有的心思收起来。好好的过日子,将来找个好人家嫁人,别没皮没臊的让他们都瞧不起!”十二娘话得得很重。 二丫到底是个小姑娘,一听这话,“哇”的哭出了声,上气不接下气道:“我对他这么好,事事处处都想着他。我哥对小南这么好。得了些好吃的就巴巴的送到小南跟前,可他们……他们眼里……怎么就没有我们呢……娘!” 到底是身上掉下来的肉,十二娘长长叹了口气。一把将女儿搂在怀里,道:“二丫,听娘一句话,山鸡生得再好。跟天上的凤凰不能比。你就是争到死,也争不过。人。就得认命!” “娘,我不想认命,我喜欢小北哥,从小就喜欢。这么多年了,一天都没变过……娘,我只想留在小北哥身边……照顾他一辈子。娘……你成全我……我不想嫁人!” 二丫哭得泣不成声。干肠寸断,十二娘既不劝。也不哄,只任由女儿发泄出心底的不甘。 这不甘她也曾有过,只是终敌不过那一道宽大的沟渠,十几年来,直到他死,她连半步都没有跨过。 这就是命。 女人,就得认命! …… 静王府里,林北懒懒的坐在太师椅里,手里婆娑着一方砚台,眼中似有沉思之色。 门吱呀一声,两个美貌的婢女拎着食盒并肩而入。 林北见是她们,皱眉淡淡。 赵晖心疼儿子这般年纪了,身边都没个服侍的人,遂在王府婢女中挑了两个千娇百媚的送到了儿子身边,其用意十分简单——暖床。 “王爷呢?” “回世子爷,王爷正与康王,汉王商议拜谒皇陵一事,王爷说,世子爷若是闷了,便去书房找其它两位世子说话。”青衣婢女小琴柔声回话道。 红衣婢女小书接话道:“王爷说,若是世子饿了,先简单的用些饭菜。” 林北思了思道:“不必了,我去书房跟两位世子说话。” 小琴媚笑道:“世子爷,王爷还说今日让世子爷留宿,不必再回林府了。” 小书极时的点了点头,一脸期待的看着坐上清冷的男子。 林北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缓缓起身,面无表情道:“跟王爷说,今日我想与他禀烛夜谈!” 两抹失望之色同时浮上俏丽的脸庞。 …… 静王府的后花园,有座湖,湖的的北边有个小池,池畔有一小亭,亭边柳条摇曳,雅静清幽,是个坐观静赏的好地方,池里养着几十条红鲤鱼,慵懒的在池子里自得其乐。 “拜谒定在何时?” 六角小亭里,林北躺在摇椅上,手捏着酒杯,地上七零八落的摆着几支空壶。 赵晖将酒倾入口中,骂了句:“九月初九,他爷爷的,白耽误老子的时间。” 林北思了思,道:“九月底出发,倘若路上不耽搁的话,年底可以到封地。” 赵晖心情不爽道:“若不是老太婆不放心,老子倒是想留下来会一会魏国的两个小子。” 林北没有作声。 赵晖歪过头,与他碰了碰杯,意味深长道:“我的儿,听说,都是人中龙凤啊。” 两人同时饮尽,笑道:“与我何干!” 赵晖拍了拍林北的胳膊,虚指了指,道:“老子走后,这静王府你可得给我看好了。虽说老子在外头的名声不大好听,但是该有的排场,气魄,体面,你需得给我撑住了。府里那些个歌妓,舞妓需得时常用用。都说父承子业,老子是什么货色,儿子自然也该是什么货色。” 林北爽朗一笑道:“放心,花天酒地这活,你儿子我手到擒来,只要你将银钱给足些,免得到里瞧,你儿子我在外头喝花洒,没钱付帐,丢了静王的脸面。” “放他娘的屁,老子只怕你不肯花钱。对了,那两个龟犊子你常与他们一道处处,这两人被留在京中,心里一肚子不满,趁机结交结交,未觉不是坏事。” 林北默默点头,将两人手中的酒都斟满了,一时无话。 半晌,赵晖突然出言道:“你家师姐这容色,品性。要老子说做个皇后也无防。” 林北眉心一动,深看了他一眼。 赵晖冷哼道:“看老子作甚,我可听说如今莘国但凡有些姿色,门第的人家,都削尖了脑袋要把人送上去。你们林家的人,可得想好了,是块大肥肉啊。小子!” …… 话说二丫伏在十二娘怀里痛哭一通后。心中到底不甘心,守在府门前等了半夜。未曾想到了子时,林北仍未回来。只得灰头土脸的回房睡觉。 次日,待她一觉睡醒,铁蛋等三人相继从庄上回来,喜得十二娘连忙杀鸡宰羊。一通忙活。 铁蛋等三人给十二娘磕了头,说说笑笑了一通后。便一道去了林南的院子。 彼时林南早就得了讯,连装扮都未曾装扮,便将人迎进了府。往日里一同长大的四人,八目相对。熟悉的言语自然而然的出说口。却不知这四人说了些什么,只听得房里不时传来哈哈的笑声。 十二娘亲自下厨做了一桌丰盛的中饭,除了林北去了静王府未归外。林家村的人不分高低,围坐在一桌吃饭。 铁蛋三人却仍是争相给林南夹菜。林南来者不拒,如同小时候一样,同那三个笑语嫣嫣,讲些往昔玩笑的话。 二丫瞧在眼里,只觉心下难受,默默的扒着碗里的饭。 饭毕,那三人在树荫下支了小几,弄了些庄子上新鲜的瓜果,沏了壶好茶,将几个庄子上的帐本拿出来,与林南一道盘帐。 盘完帐又高高兴兴的同林南道别,约定下次见面的时间,神情胆然的像根本未曾发生过什么一样。 夜里十二娘回房,笑眯眯的对二丫称,想回趟林家村,与求财,老二的爹娘合计合计儿子的婚事。 二丫正躺在床上想心事,一听这话,气就不打一处来,被子一蒙,倒头就睡。 十二娘也定定的看了女儿两眼,轻轻叹口气,一夜无话。 …… 日子如手中的沙,无论你握得紧,还是松,都会从指缝中流逝。 午后的暴雨,又是一连下了几天,彻底的浇透了夏日的盛火。 此时,京城的街头巷陌,都在议论着两桩喜事。 这头一桩是相府庶出的二小姐与桐城的豪族任家大少爷结亲一事。此事生出两种版本。 有人说那大少爷生得面若冠玉,一表堂堂,是将来任家下一代的家主。相府庶出的小姐能嫁到任家做大少奶奶,也算是高攀。 又有人说,任家只沾了个富字,贵字未沾分豪。任家有意要在官场上有所建树,这才攀覆上了相爷府。 相府的二小姐,虽是庶出,其生母的娘家却也是京城有名的官宦人家。因此这门亲事任家到底是沾了便宜。 这第二桩喜事,则是逍遥侯府的三爷李从望与礼部钱侍郎的嫡幼女结亲一事。 此消息一出,众人看向钱家的目光便有所不同。你道为何? 李,钱两府议亲的事,这些年早有风声传出,只是未曾板上钉钉,听说是逍遥侯对钱家不大满意,不肯松口。 这会子钱侍郎不仅升了职,女儿又与侯府定亲,细细一思,联想到前些日子老侯爷闹得沸沸扬扬的风流韵事,只怕这里头藏着些不为人知的猫腻。 如此看来,这侯爷夫人还是有几分真本事的,隐而不发,让私生女迎进门,趁机要些好处,捞些实惠,这才是厉害的女人。 京城中也有那吃不葡萄说葡萄酸的,对钱家将侯府大腿牢牢抱住一事,心下颇有些看不起。 这两桩婚事带来的风波尚未消去,京城上下又传出大事。 临国魏国派楚王及柳将军出使莘国,三月后楚王一行入京,由高相亲自迎出百里外。 谁不知万里九州,四大世家,南高北崔,皇文柳武。如今四大家齐聚莘国京城,盛况如何,可以遇见。 有好事人者,为了一睹皇文柳武的风彩,纷纷暗下打听楚王一行下榻之处。因此,那两桩亲事,慢慢的也就无人问津起来。 楚王一事尚未平息,宫中又传出欲为新帝选秀。一石激起千层浪,莘国上下再也无人将目光投向别的不相干的事,纷纷替皇帝的婚姻大事操起了闲心。 皇帝来年十七,登基以来,身边只七八个妃子服侍,一后四妃六嫔空空如也。旁的暂且不论,那后位花落谁家,可是得好好的琢磨琢磨。 一时间,各城各府的官宦人家,富贵之家纷纷动起了心思,挑选出府里最有美貌,最具才德的女子,花重金请了宫里的嬷嬷一门调教。 选秀尚未开始,莘国三年一度的秋闺科考再过半月,便要开考。 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这是新帝登基后的第一次科考,听说太后和皇帝都十分重视,一时间诸如像万花楼之类的风流之地,顿时少了许多权贵儿孙的身影,纷纷被其家人关在府里,秉烛夜读。 延古寺的香火也突然旺盛了起来,往半山去的那条路,据说天天车水马龙。藏在深闺中的太太,小姐们纷纷入延古寺上香,为儿子,为心上人求一柱高中的香火。 此情此景会一直延续到来年的殿试结束。作为莘国百年古刹的延古寺,从来都在这三年一度的科考时,赚个钵满盆满。 …… 外头的风风雨雨自然淋不到林西的院里。前些日子她附庸风雅了一回,心血来潮的写了幅字,龙飞凤舞的很有几分气势。 那四个季节瞪着眼睛认了半天,也未曾认出到底是什么字。林西心下得意,又让人将字刻成牌匾,挂在院门上。此时众人才认出那四个字竟是:欣欣向荣。 追问其用意,林西摇头摆尾了半天,也说不出个道道。只说,这四个字合她的意。 四个季节见老侯爷扶着稀疏的几跟胡须,赞赏不已,自然一能奉承。从此后,林西自称自个住的院子为欣欣院,还说里头关了只皮猩猩,只把那四个季节说得一愣一愣的。 …… 有人太平,自然有人不太平。你道不太平的人是谁,便是此事独一无二的男主角李从望。 李从望从望自打知道,将来成亲的对象是钱家的小表妹后,不管不顾的同钱氏闹了一通,便再见不着人影。 据可靠消息说,李三爷已经在某处妓院包了房,并弄了几个新鲜水灵的雏儿玩一龙戏多凤。 李从望的离家出走,并非没有道理。 表哥表妹这种戏本子里的戏码,对于他这样一个花花公子来说,实在是太过老套了些。 更何况,娶了钱家表妹,意味着他将来不能在外头花天酒地,彻夜不归,不能多纳几个小妾,不能往小妾房里去的过多……这简直是要了他的命。(未完待续) ps:感谢alan88088,乐の晓拙两位书友的粉红票。 感谢,107,bigbird_1974的打赏。 第二百五十三回 遇见遇不见都是缘 李从望一向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在侯府,除了侯爷外,还没人能管得住这匹野马。因此,在得知这门亲事,是钱氏作的主后,直接和老娘干上了。 针尖对麦芒,钱氏得以胜利,李从望破罐子破摔,来了个眼不见为净,只把那钱氏气了个倒仰。 钱氏见儿子几天不回府,遂到老爷跟前滴了几滴眼药水。心想儿子素来听老子的话,让老子敲打几句,儿子不敢不听。 哪知老爷耐着性听完她诉苦,从鼻子里冷冷的哼出几声,道:“这门亲事,是你非要作成的,儿子不乐意,我也无能为力。”说罢,也顾不得钱氏滴着泪是何等的楚楚可怜,拂袖而去。 钱氏气得砸了一支青花缠枝美人瓶,方才将心口的气顺了下去。钱氏在儿子,男人身上连连受挫,心情郁闷,遂将目光都对准了亲事上。亲事定在来年的春末夏初,满打满算,也只十月不到,还得行完六礼,对侯府这样的大户人家,也算得十分紧逼。 更何况钱氏有心替娘家,替小儿子挣个脸面,也为防着自家男人将侯府的银子统统贴补给林西,因此吩咐各房管事凡事不必简省,只图一个好字。 钱氏一忙,便没空理会林西如何,连晨昏定省都免了,只叮嘱各房安份度日,不可生出事端。 林西对侯府的省昏定省很是看不上。 噢,男人睡得昏天黑地,不知日月,偏偏女人要早早起身,打扮妥当。围在钱氏跟前说长道短,忒不公平。 故一听钱氏这话,只乐得轻松自在,有事没事往侯爷跟前钻钻,两人遛遛鸟,下下棋,玩玩牌。斗斗嘴。其乐融融。 …… 转眼间,已是初秋,天色澄净高远。让人有心旷神怡之感。 这日上午,林西闲来无事,命人将太后赏赐的那盆墨兰搬到太阳底下,自己撂起衣袖亲自侍候。 林西认为兰是花中四君子之一。品性高雅,自己这般粗俗之人。多与之相处相处,说不定也能沾个雅字。 刚淋了点水,还未细细赏玩这墨兰的妙处何在,李凤津穿着柳黄色苏绣月华锦衫并紫绡翠纹裙。扶着翠儿的袅袅而来。 李凤津一看到林西露在外头的一截玉腕,眼中露出不屑,脸上却笑道:“忙着呢!” 林西笑了笑:“姨母来了。屋里坐吧!” 话音未落,眼角扫到身后的四个季节。不动声色的护在她四周。林西心中畅笑。 原来自打三舅舅李从望与钱府定了亲后,她这晋级为斗战圣佛的姨母,便再也坐不住了。 按理,她的岁数在李从望之上,偏偏弟弟的婚事有了着落,她这做姐姐的到现在,都没个求娶之人,这让一向心高气傲的侯府大小姐情何以堪。 于是乎,美丽,贵气,苗条的大龄女青年李凤津便开始了见谁都不顺眼的美好生活。林西这个外来的和尚,首当其冲,成了她不顺眼的头一号人物。 前几日,宫有又有赏赐来,赏侯府女眷一人一副耳环。旁人都是翠玉水滴型,偏偏指给林西的是副紫玉雕莲花耳环,眼红的李凤津当场便沉了眼色。 富贵出身的人,眼睛都是毒的,尤其像侯府这样,从小和珠宝玉器打交待的人家,东西的好坏,只消一眼,便一清二楚。 林西那副耳环,旁说是玉质如何,只看一眼那莲花的繁复的雕工,便知不是凡品。 待宫人离去,李凤津便称林西无耳洞,收着也没用,倒不如让她戴两天。 倘若别人开口,林西例也罢了,偏是李凤津,随即便冷冷称“太后赏的东西,不敢随意给人”一口回绝了去。只将那李凤津气了个倒仰,当场便砸了一只茶盅,扬长而去。 原以为此事就此揭过,哪知被人捅到侯府跟前,侯爷当即令李凤津禁足十日,并将钱氏叫来,狠狠的骂了一通。 钱氏这些日子既要操心儿子婚事,又担心儿子私下会不会生事,这一骂,当下便气病在床上,两个媳妇轮流侍疾,三天后,才稍稍好了些。 今日恰巧是十日禁足之日满,李凤津一大早的,便往欣欣院来,四个季节理所当然,暗下留心,一脸戒备的防着眼前之人。她们哪里知道,凭林西的身手,别说一个李凤津,就是十个李凤津,也不在话下。 …… 李凤津瞧着林西跟前的那盆墨兰,皮笑肉不笑道:“宫中十六日赏花宴,我挑来挑去,总没有配衣裳的耳环,林西你陪我上街一趟。” “这……” 林西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故意笑道:“姨母若不嫌弃,就到我的妆奁里挑一幅吧。” “这怎么好意思呢。”李凤津虚笑道。 林西笑着上前挽住李凤津的胳膊,笑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那日侄女之所以没应下,也是因为内侍前脚刚走,后脚我就将太后赏赐的东西送了人,若是传出去,只怕遭了太后的埋怨。春兰,将太后赏的那对耳环找出来。” 春兰一惊,不知林西意欲何为,却不好当着大小姐的面问,只狐疑的与夏风对视一眼,转身进了里间。 李凤津未曾想林西这般识趣,原本今日父亲不在,她打算好好的闹上一闹,就算得不到那紫玉耳环,出出心头这口恶气也是好的。 禁足十天,她李凤津从小到大,何曾受过这等冤枉气。 当下也不往屋里走,冷笑道:“既然如此,我就不进去了。明日母亲约了钱府女眷到延古寺上香,顺便给三弟和表妹挑个好日子,母亲让我告诉你一声,明日一道去。” “这……” 林西沉吟:“姨母,你知道我最是个懒的。从延古寺回来也没多久,我就不去……” “林西!” 李凤津秀眉高挑道:“这趟去可不光是给三弟挑日子。换季了,二老这两日,身子都有些不妥,咱们做小辈的,在佛前替长辈上一柱平安香,也是份孝心。二老对你千疼百爱的。你连这点子孝心都不肯拿出来。白疼你了。” 哟,拿孝心来压人了。 林西心头大乐。这府里最最没孝心的,就数你和三舅舅。一个挑三捡四,一个彻夜不归,还好意思来说我。我爷爷的若是没孝心,还会跟你在这儿废话罗嗦。早就哪里凉快呆哪里去了。 林西眨眨眼睛,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脸怀愧疚道:“姨母教训的是,林西明日诚心诚意的陪夫人去上香。” 李凤津原还想教训几句,见林西一脸的真诚,当着一院子的仆妇。不好再说,生怕再传到父亲耳边,又落了下乘。 正巧春夜将装着耳环的小锦盒递来。朝翠儿打了个眼色,高傲的四下看了眼道:“得了。我这差事也交待完了,好生歇着吧。” …… “姑娘,那耳环就这样送她了?” “就是,这么难得的紫玉,又是太后赏的,送她作甚?” “这大小姐也不少那些金啊玉的,怎么总惦记姑娘的东西呢?” “太后知道了,只怕会不开心吧!” 四个季节围着林西你一言我一语,最后一句话时,林西的眼睛亮了。 她朝春兰深深看了一眼,调皮的眨了眨眼睛,一言不发的侍候那盘墨兰去了。 还是小师弟说得好啊,若先取之,必先予之。 她在这府里呆了一个多月,别以为她吃吃喝喝,玩玩闹闹,说说笑笑,那都是铺垫。 几番试探,几番观色,总结出了一点,她林西不光是侯爷心中的宝贝疙瘩,也是太后心中的新宠。 有道是背靠大山好乘凉。有这两座大佛镇着,她若连个蠢笨的李凤津都斗不过,还不如回家卖豆腐去。 哎,也不知赏花那日,太后看到她的东西戴在了李凤津的耳朵上,会不会生出一口闷气。 但愿凤津姨母不会让她失望。 …… “怎样,犟了半天,还不是给我弄到了手。翠儿,快,帮我配件好看的衣裳,明日我必要将那……” “小姐,轻点声,给人听去了奴婢可落不得好。”翠儿忙上前掩了李凤津的嘴。 李凤津手一推,不悦道:“怕什么,出了事,本小姐替你担着。对了,你确定明日高府的人也会去延古寺。” “小姐,奴婢都说过几回了,你怎么还问。” “混帐,我多问几遍怎么了,万一那高子瞻不去,我这一番心血岂不是白废。” “是,大小姐。高家二小姐与任家定了亲,所以也要找延古寺的主持去看日子。还有,高家两位少爷再过十日,月底便要下场,所以必会跟着一道去寺里上柱香。” 李凤津素手点上翠儿的脑袋,嗔骂道:“他若不去,仔细我扒了你的皮。” 翠儿忙跪下求饶道:“小姐饶命,奴婢也是找人打听来的,万一……奴婢可不敢打保票。” 李凤津脸色一沉,瞬间没了喜色。 …… “少爷,果然明日钱府的人,要去府延古寺上香。” 应辰低声道:“那日来咱们府外打听的,正是侯府大小姐跟前的翠儿。” 高子瞻眼睛一亮。 那日晚,他从府外回来,见一个圆脸绿衣丫鬟在府门口转悠,只觉得有些眼熟,当时未曾在意,过后才想起这人像是侯府的人。遂让应辰暗下留意。 他淡淡一笑道:“替我到父亲跟前说一声,就说秋闺在即,不宜太过用功,明日我和二弟,三弟一同陪着夫人往寺里去散散心。” “这……” 应辰心下微有犹豫,主子的心事,他多少是知晓的,万一那一位不曾……这一趟岂不是白跑了。 高子瞻轻声一叹道:“不必想太多。遇得见,遇不见,都是缘份。” “是,少爷!” 高子瞻收了神色,进了院子,荷花正好端着脸盆出来。 “荷花,明日把那支镯子带上,陪我去趟延古寺!” 荷花问道:“大少爷,你书读得这般好,如何还要去延古寺,一来一回,岂不是耽误时间。” 高子瞻默然一笑:“或许能带你见个人!” 荷花愕然。 …… 午后慵懒的太阳,闲闲的照在林府的每一处角落。 “南姑娘,宫里的信!” 齐进肥胖的身子,摇摇从院门口走进来,双手恭恭敬敬的将信递上。 林南早已在庭院里等着,见信笑得像朵花一样:“今儿怎的是你,师弟呢?” 齐进笑道:“南姑娘,北掌柜被两位世子拉去喝酒了,这会抽不出空。偏宫里的的信到了,他顺便让我带回来。” 林南身子一扭,转身跑进了房中,拿出个用帕子包好的东西,笑道:“让师弟送进去,小心着些。” 自打那日与赵靖琪在延古寺定情后,那赵靖琪每隔三日,便命心腹送了东西往静王府去。或几个字,或一幅画,或半阙词,聊慰相思之意。 林南心喜之余,却不知如何回应。 她和林西素来不喜什么诗啊词的啊这些个矫揉造作的东西,思来思去,皇宫里不缺好东西,遂动手绣了个最朴实无华的荷包,送给心上人。 齐进瞧也不瞧,塞进怀里。 “今儿个醉仙居生意如何?” 齐进肥肥的脸抖了抖,道:“又是满座,若不然,我也不会这么迟回来了。对了,青青姑娘让我带话说,南姑娘好久没往醉仙居去了,她盼着现姑娘见上一面。” 林南美目流转道:“你跟她说,过几日我便去瞧她,让她备上几方我最爱吃的点心。你再跟她说,我在京郊百里外,给她买了六百亩地,回头将那田契一并带过去。” 齐退笑道:“敢情青青姑娘将私房都藏在姑娘这里,怪道当日赎她时,万妈妈搜了半天,只搜出来百两银子的细软。聪明,当真是聪明。” 林南嗔看他一眼,轻哼道:“要你管!”说罢,细腰一扭,便将人撇下去了房里。 齐退看得心头一颤。素来大大咧咧,分分钟拿刀砍人的南掌柜,何曾有过如此小女儿模样。 我的个娘哎,怪道公子说喜欢一个人,连性子都能变了去。看来,这南掌柜对宫里那一位,是动了真心。 ……(未完待续) ps:感谢凉白开的粉红票。 感谢的打赏。 加油! 推荐好友树静风芷的文《云云古代悠闲生活》,写得很细腻。 第二百五十四回 同去上香 将军府大宅子位于城北。 宅子风景甚好,处处花鸟亭台,小桥流水,虽富贵不足,却雅致清隽。 主院的门厅中置着一座高约半丈的绣屏,上面绣着一幅金玉满堂,四周装饰用的鱼纹栩栩如生。 绕过正厅,便是厢房。大将军宋年坐在榻上,专心致致的擦拭着手中的长剑,脸上的神色,似乎天塌下来,都没有这柄剑来得重要。 “老爷,太后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这事是个什么章程,还请老爷拿个主意。”杜氏轻声细语道。 今日她递了牌子去长门宫请安,太后似无意之中问起了独生女儿宋夕的八字,并言语中有所暗示。 杜氏心头悚然一惊,冷汗涔涔而下,素来沉稳的她竟有些坐不住。 宋年抬头看了她一眼,声音如浑道:“太后能看得上宋家,这是宋家的荣耀。咱们宋家替大莘国卖命这些年,也该享这份荣耀。” “只是你家女儿,怕是……”杜氏想着女儿的心思,为难道。 “儿女婚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不得她作主。”宋年声音低沉,不怒自威。 “由不得女儿作主,女儿也不嫁!”珠帘被挑得七零八落,宋夕一年怒意的走了进来。 杜氏忙上前拉住了,柔声道:“好好和你父亲说话,姑娘家的,哪来那么大脾性。” 宋夕嘟着小嘴走到宋年跟前,眼中含泪道:“父亲,我不想嫁给皇帝,我也不想做皇后,我求求你。别应下来。” 宋年看着从小到大捧在手心的独女,轻声叹道:“夕儿,嫁给皇帝有什么不好,嫁给他,你就是天底下最最高贵的女人,宋家百年来,只出过将军。还没有出过皇后。这是天大的荣耀啊!” “是最富贵,却也最可怜,这样的荣耀不要也罢!合着我还是小孩子。什么都不明白。皇帝年幼,三王在旁虎视眈眈,这会子拉拢了咱们宋家,好让宋家替他守着这万里江山。” “放肆!” 宋年一声怒吼:“为人臣子。最要紧的便是忠心,便是你不做这皇后。莘国的万里千山,我宋年也要替皇上守着。” “你要守没人拦着,可别将女儿的当棋子。” 宋年虎目一瞪:“让你做皇后,不是让你当棋子。” “谁说不是棋子?” 宋夕胸脯一起一伏:“这些年。父亲在外行军打仗,宫里怕父亲反了,将我和母亲扣在京中。女儿几年才能见父亲一面,这难道不是棋子。” 宋年凌厉的目光扫过去。一时想反驳却找不出言语,只恨恨的骂了句:“混帐,这样的话,也是你一个姑娘家应该混说的。” “好了,老爷,你这般凶神恶煞的做什么,没的吓坏我们娘俩!”杜氏见父女俩人对上了,毫不客气的冲自家男人埋怨了一句。 宋年素来对妻子言听计从,短了几分气势,怨怪道:“你也不瞧瞧她,说的都是些什么话。别人争也争不过,抢也抢不来的的位置,她倒好,不由分说的往外推,这……哎!” 宋年一拍大腿,不满的瞪了杜氏一眼。 宋夕流露出淡淡的嘲讽:“什么争不来,抢不过。皇帝后宫,佳丽三千,贵妃,嫔妃,才人,美人,多不胜数,父亲难道想眼睁睁的看着女儿,跟这些女人争个死去活来。” “你是我宋年的女儿,这大莘国的女人,哪个敢跟你争,便是她敢争,也得瞧瞧父亲手里的长剑答不答应。”宋年豪气万千。 “父亲,你总有老了的一天,总有打不动仗退居山林的一天,到时候我无兄无姐,一个人宫里苦苦支持。大莘国的女人,谁都敢来争。” “你……” 宋年语塞持剑的手一顿,目光看向女儿,怒目相斥道:“一派胡言!皇上岂是如此无情无义之人。” 杜氏见父女俩对针锋相对,忙一手按在男人肩上,轻道:“得了,孩子的话,你跟她计较什么,她不懂事,难道你也不懂事?” “我……”宋年刚想辨两句,见杜氏眼中的柔色,只将话咽了下去。 杜氏又将女儿按坐在椅子上,眼眶微有泪光道:“好孩子,咱们府里,不比别的人家,你父亲和我只得你一个,你心里有什么想法,只管说出来。你父亲这些年对你如何,你也是知道的,便是离得再远,心里都记挂着的。有什么话,咱们一家人不能好好商议着办吗?” 宋夕一听这话,便知母亲意有所指,她素来也非扭扭捏捏之人,遂跪倒在地,大大方方跪道:“父亲,女儿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人,求父亲成全!” 宋年大惊,不可置信的看着地上之人:“谁?” “静王府世子,赵靖玥!” …… 初秋时节,天气早晚凉快,中午依旧炎热。 这日,林西起了个大早,春夜,秋雨两个帮她梳头插戴。林西想着今日必又是一天奔波,遂将头上仅有的两个簪子又下了一个,任那两个季节好说歹说,死活不依。 春夜无奈,怕给别人看轻了去,挑了件颜色亮丽的衣裳让林西穿上。林西心道只要不让我戴那些金啊玉的,就是让她穿件黑袍子,她都心甘心愿。 刚打扮妥当,李英杰背了个手,已入了欣欣院。 自打钱氏操持李从望婚事,勉了府里小辈请安后,李英杰早晚必往这欣欣院走两遭,一来二去,林西也就习惯了。若来得早,遇上林西用早膳,李英杰便命下人多添副碗筷,祖孙俩一边吃,一边说,其乐融融。 以林西厚脸皮的本事,她想要诚心诚意哄人开心,那简直是手到擒来的事。 一个有心孝顺。一个有心弥补,祖孙俩的感情简直如那七月的流水,热气腾腾。 李英杰瞧着林西略嫌简单的发饰,不悦的冲那四个季节道:“姑娘的妆奁里难不成连支像样的凤钗都没有。” 四个季节面色一红,正欲回话。 林西忙陪笑道:“祖父,是我不愿意戴,太沉。压得我颈脖疼。” “胡说!” 李英杰眼睛一瞪:“听话。再戴两支,若没有喜欢的,祖父明儿派人再送些好的让你挑。你是我逍遥侯府的孙女,咱们府里最不缺的便是首饰。若让外人瞧去,还道我这个侯爷亏待了自个的孙女。” 片刻后,李英杰满意的瞧着打扮一新的孙女。左瞧瞧,右瞧瞧。胖脸笑得连眼睛都不大能瞧见。 林西见祖父乐成这样,那眼神仿佛天地间,只有眼前的她,才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宝贝。心下觉得偶尔的违一次,博老人家一笑,也是件美事。 李英杰细细的叮嘱了几句,背了个手。又喜滋滋的走了。 就这样,林西头顶着三支珠钗,爬上了早就候在府门口的马车。 上了马车,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府门口那个一身蓝衫,比较纨绔的身影,好像是她的三舅舅。 春夜似觉察到林西心下的狐疑,笑道:“昨儿个夫人派了十几个小厮,在京里各个酒坊,妓院寻了半夜,才将来叫了回来。” “可上香这种事,男子……” “姑娘忘了,今日还有钱府的女眷。” “噢!” 林西恍然大悟。敢情是让一对即将成婚的小青年,事先培养一下感情,好让洞房花烛夜不那么陌生。 好主意! 林西赞叹了一声,闭目养神,似忽然想起什么,道:“我那两个舅母可曾一道去。” 春夜笑道:“一个都未曾拉下,听说延古寺的香火最是灵验,大奶奶,二奶奶都未曾生下嫡子,自然要去拜一拜的!” 林西哑然。 大舅母好歹有个嫡女伴身,他日调养好身子,夫妻两个在床上稍稍用功些,生下嫡子指日可待。偏二舅母房里半分动静也无,成婚几年,这……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 …… 话说侯府一行,七八两马车,十来个婆子,十来个护卫浩浩荡荡的向延古寺进发。 与此同时,京里的另一条官道上,相府家一位夫人,三位公子并四位小姐,外带朱,何两位姨娘也在众家丁的护送下,向城外驶去。 而将军府的正房里,宋年接过丫鬟递来的茶水漱了漱口,手一挥,丫鬟尽数离去。 “我想了一夜,此事仍是不妥当。”宋年低声道。 杜氏也知男人昨夜翻来覆去折腾了一夜,遂问:“不妥在何处?” 宋年沉声道:“此次三王进京,太后下旨连世子一并入京,若无意外,只怕在新帝未有嫡子之前,三位世子会留在京中。” 杜氏身子一颤,轻道:“老爷的意思是……” “新帝年轻,太后防着三王作乱,留下后着,我手掌大莘国四十万大军,倘若夕儿与静王世子……你想想,后果是什么?” 杜氏到底是妇道人家,又一向被丈夫保护的滴水不露,只顾着女儿喜欢不喜欢,又如何能想到深一层的东西。听得丈夫细细一分析,杜氏惊出一身冷汗。 “如此说来……” 宋年点点头,低声道:“君心……不可测啊!便是我有心想替夕儿争一争,也得看时局允不允。” 杜氏幽怨的看了丈夫一眼。 宋年伸手捏住了她的手,轻轻婆娑道:“这事,你心里有个数。也别急,我找个机会打探一下世子的为人,探探王爷的口风。倘若他一心忠于皇上,世子又不是那野心勃勃之辈,此事还有周旋的余地。” 杜氏拿另一只手轻轻拭泪,嗔道:“咱们只得这一个女儿,旁的怎样都可以,独独不能委屈了夕儿。” 宋年英雄柔情,最看不得老婆掉眼泪,忙手足无措道:“那是自然,放心,放心,我心中有数。” …… 初秋的延古寺,葱郁依旧,游人如织,香火异常旺盛。 侯府的车马一到,便有闻讯的小沙弥迎出来,引着从古寺的左侧门入了内里。此侧门专为宫中贵人,京城豪门的所开,为的是避人耳目。 林西由春夜扶下车,跟着侯府众人而行,一路曲径幽深,翠竹林立。 穿过长廊,入左侧一处宅院,院中松柏两珠,海棠数枝,共有大小厢房共十间,是个极清幽的休憩所在。 林西心叹,富贵二字真真是个好东西,便是讲究众生平行的佛门之地,也分的三六九等。像外头那些个上完香的平头百姓,想喝口水,嚼几口干粮,也只能在寺中空旷之处席地而坐,又哪里知道这内里另有乾坤。 侯府的门第,果然就是一张vip啊。 李凤津见林西一脸的惊色,昂头高傲道:“延古寺顶顶好的两处院子,一个在对门,一个便是这里。京里这么多富贵人家,能入这两处的,缪缪可数,我逍遥侯府,便是其中之一。若不是父亲寻着你,你就该和前头庙里的平头百姓挤在一处。” 林西淡淡一笑,未置一词。 夏风看不过去,冷笑道:“大小姐,我家姑娘的……” “夏风,帮我看看哪一间厢房是咱们的,我想先歇歇!”林西笑着打断。 春夜知姑娘不愿意将林家的事,公之于众,忙朝夏风递了个眼色,笑道:“夫人,姑娘想歇一歇,您看……“ 钱氏早有察觉动静,手指着一间厢房,淡笑道:“就那间吧,好生照料姑娘。顾二家的,去看看钱府的车马到了没有,将人引进来。” 顾二家的应了一声,便出了院子。 等了片刻,李从望有些不耐烦,青着脸问:“钱家人怎么还未来?” “来了,来了!” 说话间,已有人将钱府的人引了进来,正是那柳氏母女。 钱舒红见侯府女眷中,赫然立着表哥李从望,心头一喜,报羞的垂下了脸,走到钱氏身边,挽着她的胳膊,低声的唤了声:“姑母!” 钱氏拍了拍她的手,意味深长的笑道:“好孩子。” 众人上前行礼,相互见过后,钱氏交待几句,便与柳氏一道,领着两个媳妇去前院烧香。 钱氏一走,李从望一脸不奈烦道:“你们歇着,我到寺里到处走走。” “表哥,我跟你一道去。”钱舒红忙道。 李从望正要拒绝,却听李凤津道:“三弟,母亲临了特意交待你,陪好舒红表妹,怎么母亲一走,你便忘了。” 李从望被堵了嘴,又见舒红一脸的期待,遂不悦道:“得了,得了,我去后山转转,你要不嫌远,便跟着一道来吧。林西,你也来。” 我才不要去碍人眼呢。 林西忙笑道:“三舅舅,你们先去玩,我先歇会脚,回头再来寻你们。” 钱舒红丢了林西一个算你识相的眼色,跟着李从望出了院子。 瞬间院里的仆妇跟出去了大半,留下的几个也各自入了主子的房间,打扫房屋。 李凤津心头大喜,等林西主仆入了屋子,便朝翠儿递了个眼色。 翠儿机灵的点了点头,趁人不察,便悄无声息的溜了出去。(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五回 对你全力以赴 厢房不大,胜在一应俱全。 林西坐在窗下的炕上,接过春夜递来的茶盅,一气喝了半盏。 夏风不悦道:“姑娘,你瞧见了没有,大小姐今儿戴着紫玉耳环,夫人明明看到了,却默不作声,也不知是何道理?” 春夜轻轻叹了一声道:“姑娘,奴婢这些日子也算是看出来了,这府里,除了侯爷真心实意的喜欢姑娘外,旁人……” 林西笑道:“我又不是那银子,作什么非要人人都喜欢!你们放心,你家姑娘我什么都吃,可从来不吃亏。我喜欢一招制胜,打对方个永无翻身。如今吗,水未到,渠未成,你们俩个急什么?” 春夜笑道:“姑娘总有理。” 夏风忙道:“姑娘,要不我们下去拜拜菩萨吧!” “不拜不拜!” 林西连连摇头,伸出素手,拨了几拨,笑道:“今日我算过了,菩萨他老人家这会子忙着调停几个小妾的争执,没功夫理会咱们。” 夏风笑道:“那夫人他们岂不是……” 林西调皮朝两个季节挤了挤眼睛。 …… 夏氏稳稳的立在庭院中,正色道:“今日上香,规矩不用我说,想必你们都是知道的。府里三位少爷可自便,午时回来用斋饭。姑娘们跟紧我,不可到处乱跑。两位姨娘在旁照看着。” “是,夫人!”众人轻声应下。 夏氏满意的点了点头,目光在女儿高鸢尾身上轻轻一扫,扶着正阳的手款款而出。众人紧跟而上, 高子瞻一身天青色长衫,目送嫡母一行离去。遂朝身后的荷花看了一眼。 荷花会意上前。 高子瞻偏过头,低声耳语了一阵。荷花点头而出。 “大哥,这延古寺有什么好玩的,白耽误我一天的时间!” 高子眗百般无赖的的叹了口气:“还不如往茶馆里听书来得有意思。” 高子瞻笑道:“你若觉得无趣,大可往后山走走,听说那里的枫叶已有几株开了,倒有几分可瞧。” “枫叶有什么可瞧的。瞧来瞧去。也只几片叶子,无趣无趣!” “今年不同往年,秋闺在即。听说许多上山进香的年轻学子们,多半会聚在那里,或对联,对吟诗。或下棋,很是热闹。” “噢!” 一旁的二少爷高子眈顿时从竹椅上跳了起来。小丫鬟正端了茶盅过来。避让不及,一盅茶尽泼在了高子眈月银白的新衣上。 高子眈抬起便是一腿,骂道:“蠢货,蠢货。连个茶都不会奉,我要你作甚,让我如何见人?” 小丫鬟跪倒在地。吓得泪流满面,半声都不敢吭。 “得了。她也不是故意的,你和我身形差不多,我与你换换。” “大哥,那你呢?” “我不往后山去,只在这附近找个清净这地,闻闻檀香,听听佛音,将心静下来,好应付秋闺。你让三弟陪你去。” “我不去,我最恨那些个迂腐的书生……” “走吧,三弟,燕山红叶,难得一见,反正来都已经来了……” …… “小姐,小姐!” 李凤津恼怒的瞪了翠儿一眼,跺脚道:“怎的去了这么半天?” 翠儿忙道:“小姐有所不知,那相府的车马才到。” “快说,打听的如何了?高子瞻来了没有?” “来了,来了,这会往后山去了。” “往后山去了?” 李凤津狐疑道:“往后山去做什么?” “听说后山有刚红的枫叶,还有学子们在枫叶下联诗。” 李凤津思忖片刻,喜道:“没错,再过几日便要秋闺,肯定是他要跟那个书生们切磋切磋,快,快,快,咱们跟上去!” 李凤津一把拉住翠儿的衣袖,正欲往外走,不想险些与个婆子撞了个正着。 “作什么呢,横冲直撞的,撞着了小姐仔细你的差事。”翠儿娇叱道 “对不住大小姐,院外头有个叫荷花的相府丫鬟,找林姑娘,奴婢赶着去送讯呢。”婆子忙陪不是道。 李凤津嫌弃的看了她一眼,冷笑道:“一个丫鬟,也值得你大惊小怪。” “这……”婆子想着怀里揣着的二两碎银子,哑然不语。 “滚开,别挡着本小姐的道。对了,顺便跟姑娘说一声,我到后山去转转,一会就回来,让她不要乱跑,失了体统。” “是,大小姐!” 李凤津一脚跨出院子,却见一个身形高大,满脸是疤的青衣女子立在院门口,正探头往院里打量,吓得心头一跳。 青衣女子遂得体的朝李凤津福了福。 李凤津见其穿着行止,必是大户人家调教出来的下人,应是那相府丫鬟无疑,轻声嘀咕道:“真是什么样的货色,交什么样的人,翠儿,赶紧走。” …… “荷花!” 林西眼睛一亮,飞身扑到荷花跟前,一把握住她宽厚的手掌,惊道:“怎么会是你?” 荷花笑道:“陪夫人来上香,听说逍遥侯府也来了,就过来碰碰运气,没想到你居然在。” 林西笑盈盈的看着她,来来回回打量道:“你真的走出了那个府邸。荷花,你真了不起。” 荷花抬起手腕,晃了晃,道:“我也想出来看看外头的天地,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林西也抬了抬手,玉腕上的手镯翠*滴,莹润泛光,如荷花的一模一样。 两人相视一笑,心里有一块地方慢慢变得柔软,往昔同处的时光浮在眼前,短暂却又是那么珍贵。 “姑娘,别站着了,难得荷花姐姐来。坐下好好说话吧!”春夜笑道。 “不了,我还得回去侍候大少爷呢。”荷花想着大少爷的叮嘱,谦让道。 林西一怔,随即反应过来,笑道:“不管他,走,荷花。我带你去亭子里坐坐。咱们好好说说话,他若问起来,只管推在我身上!” “这……”荷花犹豫。 “春夜。你替我去吱会一声!”林西毫不犹豫的拉着荷花往外走。 春夜朝夏风递了个眼角,两人忙跟了上去。 …… 四角的小亭里,银红女子肌肤胜雪,眸若星辰。脸上一缕微笑,端的是自在如风。 高子瞻心头不由一动。微微扬眉,撂起衣衫,迎头而上。 “荷花,我的棋。你放哪里了,我怎么找不到?” 林西嘴角一顿,笑意僵在脸上。 “大少爷!” 荷花报赫朝林西一笑:“大少爷现在要用?” 高子瞻点点头。目光仍停留在林西的脸上。 “奴婢这就去给大少爷拿。林西,你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 “哎……” 还未等林西反应过来,荷花姑娘已跑开了。 怪道能将她在火海中背负出来,分毫不伤,这脚程,也忒快了些吧。林西有些不悦的瞧着眼前的不速之客。 哼,连个棋也找不着,回头小心把自己也弄丢了。 “大少爷!” 高子瞻见短短一瞬,各种表情在她脸上呈现,不由自主的笑道:“林西啊,咱们又见了!” 咱们? 哼,谁跟你是咱们! 林西皮笑肉不笑的客套道:“大少爷这是要跟谁下棋啊?” 高子瞻微微笑道:“跟你啊!” “跟我!”林西指着自己的鼻子诧异道。 “上回在醉仙居听瑾辰说,你棋下得颇好,今日正好遇着,敢不敢跟我下一盘!” 林西蹙眉沉思,那天崔三少夸过自己吗? “怎么,不敢了,原来你也怕输?”高子瞻不容她有思虑的时间。 林西倏的一声冷笑:“哼,输了可别哭爹找娘!” “好!”高子瞻抚掌喝道, 温润的声音带着几分激昂,让人心神一颤。林西蹙眉看着眼前这个衣袍上一滩黄渍的英俊男子,嘴角微微一撇,暗骂了句:祸水! “你心里在骂我?”高子瞻眸光一挑。 林西一怔,抬手指了指那滩黄渍,虚笑道:“哪里,我是觉得大少爷就算身上有它,也不掩绝世风姿!” 高子瞻只觉得一阵恍惚,当日那个戴着面皮的女子,就是这样虚笑着,陪着小心,言不由衷的应付着他。 “这衣裳原是子眈的。” 高子瞻轻轻一叹道:“林西,你虚笑的样子,还不如荷花好看!” 林西又是一怔,慢慢的敛了笑意,道:“高子瞻,秋闺再过几日就要开始了,你不把心思用在读书上,却来研究我虚笑好不好看,你这……也忒闲了些吧!” 高子瞻不怒反笑,闲闲道:“高子瞻这三个字,比大少爷好听,下次就这么叫我!你可还记得在欣然院,你与我一同下的那盘棋?” 林西白了他一眼,道:“如何不记得,为了那几枝海棠,害我挨了谭嬷嬷一通骂。” “不过是一通骂而已,我却是既出了银子,又弹了一曲,好像还替你……做了一篇文章。” “你读书人不做文章,难不成让我做。” “你是故意输的?”高子瞻迅速道。 “那是当然,谁让你……” 林西似意识到不对,忙收了口,脸色有些不在自然。 “谁让我这么不知好歹,三天两头往二弟院里跑,使唤的你团团转。”高子瞻笑意不减。 算你有些知知之明! 林西哼哼道:“原来你都知道!” “你还打算捏个小人,写上我的生辰八字,朝上头戳个七八十针?” 林西想着以往的调皮,笑道:“心里倒是这么想的,只是没下得去手?” 高子瞻见她慢慢的褪去了防备,柔声道:“为什么下不去手?” 林西歪着脑袋,认真的想了想,道:“非作奸犯科,十恶不赦的之人,不行此等下作手段!” 高子瞻长长一揖,笑道:“多谢姑娘手下留言,容我存活于世!” 林西素手一摆,笑道:“不必客气,也是我心胸宽广所致!” 高子瞻愣了半晌,忽然暴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棋来了,棋来了!”荷花气喘吁吁道。 高子瞻收了笑:“如何,手谈一局?” 林西见眼前之人没了以往高高在上的气势,言语中颇有几分讨好之意,遂挑眉笑道:“有何赌约?” 高子瞻扬唇,解下身上的一方玉佩,道:“我输,它归你!” 林西高子瞻如此大手笔,撇了撇嘴,从头上拔下一支玉簪,十分豪迈道:“我输,它归你!” “一言为定!” “绝不反悔!” 两人相视一笑,颇有些泯恩仇的意思。 …… 黑子如星,白子如玉。 你来我往之间,手中棋子不断落下,谁也不曾有半分停顿。数子之后,高子瞻不由抬眸看了林西一眼,眼中惧是惊艳。 “林西,谁教的你下棋?” “我老爹!”林西思索着棋盘上的走势,随口道。 “平常都和谁下?” “我师弟!” 高子瞻目光微凝:“胜负如何?” “胜负各半,我与他斗棋十年,至今未分出胜负!” 林西不满的瞪了一眼:“你是下棋,还是说话。” 高子瞻苦笑的回瞪了一眼:“怪我自不量力,竟不知你的棋艺高至如此,这盘棋不用下,我知道自己会输!” 林西最恨对手如此一说,冷笑道:“不到最后一步,胜负又有谁知。倘若是我,明知彼此力量悬殊,也要全力以赴,不让对手赢得那么轻松。这才是对下棋之人的尊重!” 笑意蓦的从胸口传出。怪道她在相府做了四年丫鬟,都未曾露出马脚,原来她一心想做的事,不管输赢,必会全力以赴。 高子瞻将目光落在棋盘上,轻轻放下一子,意有所指道:“放心,对你,我一定会全力以赴!” 林西根本未曾察觉这话中的深意,傻傻的接话道:“这才像样!” …… “小翠,你确定那天青色衣裳的人,定是那高子瞻!” “小姐,奴婢亲眼看见高少爷从马上下来,身上穿的就是那件天青色的衣裳。” 修长男子背手而立,头顶几枝低垂的枫叶,远远瞧着姿态甚是高雅。 李凤津忙理了理衣裳,整了整发髻:“快帮我瞧瞧,这个样子如何?” “小姐容貌不俗,气质出尘,无人能比。” 李凤津眼角一扫,见一牙色衣裳的男子走了过来:“快瞧,来了个人!” 翠儿笑道:“小姐,那是高府的三少爷,奴婢看见他骑马跟在大少爷后头的。” 李凤津呆了呆,颊上腾地升起两朵红晕来,紧了紧手中捏着的帕子,有些手足无措道:“那我……我……要怎么过去啊?”(未完待续) ps:感谢秦津,志达家居布艺,炽炎极冰,暮色丁香,mingliu2056,121106的粉红票。 第二百五十六回 你看看他是谁 翠儿一脸茫然道:“小姐,不是远远的瞧两眼就行了吗……” “蠢货,我费了这么大劲,难道就是来看看的。”李凤津不悦道。 自打钱氏婉转的告诉她,太后为了不得罪相府,两府议亲的事情作罢后,李凤津便心有不甘。在这个世上,还没有她得不到的东西。 “小姐,这样合适吗,万一给人听见了,那小姐的名声……” 李凤津犹豫了一下,机警的四下看了一眼,道:“你帮我盯好了,若有人来便喊一声。” 说罢,李凤津咬了咬牙,缓缓走出了藏身的大树。 …… “还是大哥说得对,一帮子迂腐书生,腹中半点本事也无,偏要高谈阔论,扫兴!”高二少一眼不满。 高三少气道:“是你非要来,来了又板着个脸,早知道……” “高子瞻!”一个婉转的女声不高不低的响起。 高二少身子一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这姑奶奶怎么来了。 “谁敢直呼我大哥的名字!” 高三少被打断了话语,心下不痛快,见是个年青女子,言语不由放低几分:“你找我大哥何事?” 李凤津一听这话,越发确定眼前的青衣男子,是高子瞻无疑,遂大着胆子道:“我找你大哥,说几句话就走,请三少爷行个方便。” 高三少总觉得眼前的人万分熟悉,偏又记不起来在哪里见过,问道:“你是哪个府里的?” 李凤津垂了垂首,含羞道:“我姓李。” “噢——” 高三少恍然大语,倏地变了脸色道:“原来是你!” 李凤津上前两步。优雅的福了福道:“还请三少爷行个方便。” 高三少抚了抚额。这李大小姐委实胆大,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拦住男子的去路,简单不知所谓。 “对不住,大小姐,我大哥不在此地!” 李凤津清楚的看到三少爷眼中流露出来的鄙夷,只当是借口,素手轻轻一指:“他是谁?” 高三少面色稍稍不豫:“他是我二……” 高二少心头一惊。不等他说完。用力扯了扯高子眗的衣袍,压低了声道:“少跟她费话,咱们走!” 高三少怔了一怔。 两人的动作清楚的落在李凤津的眼里。慌忙上前数步,道:“高子瞻,你别走,我只想跟你说几句话。说完就走。” 高二少无可奈何道:“李大小姐,我不是跟你说过。我大哥不在……” “他不在,那人是谁,我丫鬟清清楚楚的看到大少爷今日穿了件天青色的长衫从马背上下来。三少爷,莫非你想糊弄我!” 高三少苦笑道:“他真的是我二……” 高二少眼皮一跳。伸手又是重重一扯,喝道:“别说!” “作什么别说,她认错人了!”高三少偏首低声道。 “我让你别说。你就别说!”高二少脸色恨色,没好气道。 真真是晦气。到哪里都能碰上这个姑奶奶。倘若她见是我,定会把我去侯府找林西一事说出来。高二少心中有鬼,故一听到是李凤津,直觉的不想面对。 “高子瞻,我知道你厌弃我,不想见我。可上回的事,并不是我的错,我是被杨家人陷害的。那杨家姑娘是个卑鄙小人,一心想嫁给你,便使了这等下作手段,我一个不察,这才上了当。” 李凤津不明就里,见这两人嘀嘀咕咕,越发认定背手那人必是高子瞻,遂心一横,大着胆子道:“今日我来,就是想把事情说开了。那日我说错了话,做错了事,你别放在心上。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便是你想纳妾,我也不拦着。” 高三少这才有些明白过来,敢情这李大小姐是想现大哥私定终身,当下沉了脸道:“大小姐慎言,此地并非说话之地,我们兄弟先行告退。” 李凤津凤眼一睨,不悦的瞪着高子眗道:“三少爷,我在与你大哥说话。”言下之意你闭嘴。 高三少气了个倒仰。他想着大哥不在,又是大庭广众之下,对方到底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这样耸人听闻的话说出口,若给旁人听去了,只怕名声也就坏了。 原是一片好意,哪知对方不领情,高三少一怒之下,也不理会二哥频频递来的眼色,撩了衣衫便想走。 高子眈见老三要走,心中大喜,忙低着头也欲离去。 李凤津见自己一番心血,对方根本不理睬,只觉得血气往上涌,伸手便拦住了。 “高子瞻,不许走,将话说清楚了!” “李大小姐你待怎样?”高三少被拦了去路,怒上心起。 李凤津对他熟视无睹,只朝着高二少的背影,涨红着脸柔声道:“高子瞻……我……我……你娶我,我定会给你荣华富贵。” 高三少简直气得要喷出一口血来,光天化日之下,这女子怎的半点教养也无,胆子这般大,这种女人,别说是给大哥做妻了,就是做个妾,也配不上。 他涨红了脸道:“你……你……简直……有伤风化!我……我……大哥……绝不会……娶你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李凤津一心以为放下身段,低眉顺眼,柔情四水,便能让高子瞻怦然心动,未曾料到高三少说出这样一句话来,而那高子瞻始终背着她一言不发. 当下便冷笑道:“三少爷,你不会是嫉妒你家大哥与侯府结亲,你这庶出的儿子将来在高家,便没了翻身之日吧!” “混帐!” 高三少勃然大怒,一把将高二少转过来,厉声道:“你看看他是谁!” 高二少避无可避,抬起头,皮笑肉不笑的来人点了点头。 “大小姐。别来无恙啊!” 一个踉跄,李凤津眼前一暗,身子便软了下去。 “小姐……” …… “你输了!” 林西落下最后一子,深出一口气,抬起眼眸含笑眨了眨眼睛。 高子瞻眼睛眯了眯,对着棋盘摇了摇首,叹道:“再难有破局之路。我确实输了。输得心服口服!” 林西将玉簪插回发髻,笑道:“能苦苦挣扎这么长时间,也算不得输。” 纤纤素手拿起石案上的玉佩:“这个。归我了!” 高子瞻眼底掠过刹那的光芒,似有笑意,那笑意却隐得很深:“愿赌服输,那是自然!” 似不大愿意相信眼前的人。会这样好说话,林西挑眉。 “不心疼?” 高子瞻哈哈一笑:“酒逢知己。棋逢对手,人生两大乐事也,何来心疼,只可惜你是个女子。不善饮酒,若不然,我定要拉你去醉仙居。一醉方休!” 林西白了他一眼,撇嘴道:“是女子如何?论饮酒。你不一定能饮过我。” “当真?” 高子瞻似不相信的睨了她一眼,眼中的尽是不屑:“可敢一试?” 林西挺了挺胸脯,豪气道:“如何不敢?” “好!” 高子瞻一掌拍下:“我与你约在明年春闺,咱们不见不散!” “好个不见不散!大哥何时也学得那世俗男子开始饮酒!” 数丈之外,高茉莉并高家三个姐妹款款而至,一时间姹紫嫣红的,眼前靓色一片。 高子瞻向妹妹投去淡淡一眼,道:“你们怎么来了?” “不来,又如何能看到大哥这场好戏。” 高茉莉笑意盈盈的走上前,目光冷冷的落在那抹亮色上,似笑非笑道:“这是谁家的姑娘,长的倒是极为标致,只可惜青天白日与我家大哥在此下棋,似乎不合时宜”。 高紫萼娇斥道:“你是何人,为何缠着我大哥?” “何止不何时宜,简单有伤风化。有道是男女授受不清,姑娘还请自重些方好。”高锦葵见是一貌美女子,心下不快,毫不客气道。 当日林西去相府,府上四位小姐因跟谭嬷嬷上课,都未曾见到,因此只当是那些一门心思,想嫁到相府的女子作下的把戏。 “二小姐,这位姑娘是……”荷花忍不住出声道。 “夏风!” 林西忽然高声道:“明日进宫一趟,替我在太后她老人家跟前哭上一哭,就说姑娘我被人骂了。” 夏风早已知晓来人是谁,配合道:“姑娘别怕,太后娘娘说了,谁敢骂我姑娘你,定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噢!” 林西点了点,朝着高子瞻意味深长的笑道:“对了,别忘了跟太后说,骂我的人,是相府庶出的二小姐,其舅家是京城官宦之家何家。” 夏风冷冷笑道:“不过是个何家,怕他作甚,正好前帐旧帐一道算,把姑娘在相府所受的那房的气,一并出了!” 话音一落,四角亭周围顿时鸦雀无声。 落在最后的高鸢尾眼睛一亮,喜道:“林西,你是林西!” 林西撇开众人,走至高鸢尾跟前,笑道:“三小姐,是我!” “你……你……竟然真的变了样,怪道她们都说……你好看!”高鸢尾柔声款款。 林西微笑道:“粗陋之姿,入不得三小姐眼,三小姐,快这边坐,许久未见到你,正想得紧呢。夏风!” 夏风笑着迎上前,福了福道:“三小姐,我家姑娘常常与奴婢几个说起平芜院的事,还常常提起你,三小姐快坐!” 高鸢尾笑道:“说起我什么?” 夏风故意斜眼瞥了高锦葵一眼,殷勤款款的招呼道:“说三小姐人长美,性子也好,琴棋书画皆通,是个十足的美女加才女,京城上下,无人能敌!奴婢们早就想一睹三小姐风姿了,今日总算是便宜了我。三小姐,快来,坐这里,三小姐想喝些什么茶,用些什么点心,奴婢马上派人去取!” 高家其它三位小姐脸上,青一阵,紫一阵的,显然很不好看。 高子瞻上前拍拍亲妹的脑袋,安慰道:“你们怎么来了,身边也不带个丫鬟,夫人呢?” 高茉莉嘟着嘴道:“和两位姨娘找主持算日子去了。丫鬟们都在准备斋饭,我们呆着无趣,就在附近走走,哪知就遇上了。” 高茉莉轻轻扯过高子瞻,低声道:“哥,你怎么跟她在一道下棋。” 高子瞻浅笑道:“正好遇上!走吧,该回来,省得一会水仙找来!” 高茉莉朝亭子里努努嘴道:“那她呢?” 高子瞻回首,嘴畔的笑意深了几分:“好歹主仆一场,让她们说说话罢!” “大哥!”两道身影一路小跑过来。 高锦葵,高紫萼见来人,各自跑到自己的兄长边上,唤了声“哥!” 高子瞻见两人气喘吁吁,收了笑道:“作什么这般着急。” 高三少道:“大哥,你不知道,刚刚我们在枫叶林遇到了侯府的大小姐,就是在咱们家大闹的那位姑奶奶,她还把二哥当作了你!” 林西心头一惊,忙朝高鸢尾报赫一笑道:“三少爷,我姨母怎么了?” 高三少寻声望去,见一个标致的陌生姑娘,星眸点点正看着她,一时不知此人是谁,怔住了。 高子瞻凑近他耳边轻声而简短的低语几句。 高子眗一听,眼睑不自觉的一颤,似不敢相信的抬眸又瞧了几眼,红着脸道:“她……她冲着二哥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好像一气之下晕过去了。” 林西倏地起身,忙道:“三小姐,对不住,有空我再寻你说话。夏风,赶紧回去报个讯。” “姑娘你呢?” 林西皱眉:“我先去瞧瞧!” 高子瞻突然出声道:“林西,我陪你去!” “大哥,你不能去!”高子眈,高子眗兄弟异口同声拦到。 要不要这么整齐化一,林西轻轻蹙眉,来不及多言,朝众人福了福,迅速离去。 …… “哥,她真的是那个丑丫鬟?” 高子眗看着那抹亮丽消失在拐角处,情不自禁的叹道:“简直……简直像变了个人!” 高锦葵冷笑道:“不过长得颜色好看些罢了,内里还是个私生女,连个小户人家的清白女儿都比不上,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高茉莉见大哥刚刚竟要陪着一同去,心下不痛快道:“二妹妹说得,就算再入了贵人的眼,也难掩其出身低下,大哥,我们还是不要跟这样的人走得太近,勉得失了自己的身份!” 高子瞻俊眉微皱,锐利的眼神扫扫妹子的脸庞。 高茉莉心头一紧,不悦道:“作什么这般看我,难不成我说错了。”(未完待续) ps:感谢瞬舞飞天,沧海漂萍客,天天数铜钱,志达家居布艺的粉红票。 感谢bigbird_1974,小爱欣慷慨的打赏! 加油! 第二百五十七回 咱们走着瞧 高锦葵见高茉莉难得站在自己这一边,心思一动,笑道:“大姐的话,说得极是。” 不等众人反应,高锦葵话峰一转,又道:“三妹妹,父亲最近正在给你相看人家,别说做姐姐的没提醒你,与这样的人走得近了,对咱们女儿家的闺誉可不利。” “是啊,是啊,更别说她那个疯疯颠颠的姨母了,这样的人家,咱们还是离得越远越好!”高二少见林西离去,心下一松,忙附和道。 高鸢尾面色一红,深深的看了高子瞻一眼,偏过脸一言不发。 高子瞻修长的眉目略带着三分清冷,沉声道:“得了,都不必再说了,回去罢!” “哥,你身上的玉佩呢?”高茉莉眼尖,惊声道。 高子瞻当着弟弟,妹妹的面,不欲多言,含糊道:“寺里人多,收起来了。荷花,帮我把棋盘收起来。” 荷花一愣,这棋分明是…… 如剑的目光扫过来,荷花忙垂了首,麻利的收拾。 高鸢尾眼前似有什么一闪而过,刚刚林西手中好像握着的一枚玉佩。她看了看石案上的那棋盘,眼中闪过一丝波澜,满腹的话,终是化作轻轻一叹。 …… “阿弥陀佛,恕不远送,两位施主好走。” 钱氏,柳氏喜滋滋的对视一眼,前者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递给一旁的小沙弥,恭敬拜了三拜,从主持的竂房里出来。 两个孩子的八字合出来为大吉,天作之合,日子选在来年的五月初九。一切皆宜,真真是喜事啊。 钱氏低声道:“这样算算日子,也没多少了,大嫂啊,可得抓紧了。” 柳氏笑道:“确实要抓紧了,三谋六礼都还没动呢,你大哥要听了这喜讯。只怕夜里要多饮几杯!” 钱氏喜不自禁道:“需得办得热热闹闹。不可失了两府的体面,咱们……” 钱氏话及一半,见数步之遥一中年美妇被人簇拥而至。其排场甚大,定睛再看,正是高相的继弦夏氏。 柳氏也看见了,用胳膊轻轻蹭了蹭钱氏。低声道:“相府庶出的二小姐和任家结亲,只怕也是来找主持算一算的。” 钱氏冷笑道:“头上大的还没动静。下头小的倒定了亲,这相府的规矩,也不过如此!” 柳氏心知因李凤津一事,钱氏对相府颇有微词。火上添油道:“夫人别恼,那府里也就这样,咱们凤津这样好的姑娘。还怕找不到好人家。” 钱氏听这话,心头才略略舒畅了些。 夏氏远远的便看见逍遥侯夫人从竂房里出来。想避开已不大可能,心思微动下,只能硬着头皮迎上去。 “真是巧,在这儿遇到钱夫人!” “哟,原来是夏夫人,今儿是什么黄道吉日,怪道我一出门,喜鹊便在头顶叫,原是要遇着贵人!”钱氏熟捻道。 “钱夫人这是来……” “嗨,替我家老三来算算日子,夏夫人这是……” 夏氏含糊道:“也是来找如海主持的。” 钱氏故意挑眉笑道:“哟,敢情是高家大少爷有喜了,定的哪家的千金啊?” 夏氏朝身后的朱姨娘看一看,淡淡一笑道:“并非为老大,是为了二小姐。” “恭喜恭喜!” 钱氏脸上虚笑着,道:“放眼这京城,就数咱们高相心疼女儿,连府上的少爷都落在了后头。” 夏氏岂能听不出钱氏话中的讽刺意味,也不多言,一笑而过。 身后的朱姨娘却没忍住,冷笑道:“谁让咱们女人是娘家的娇客呢。既然是客,自然是要送出门的,早点出门子,也好安了做父母的心。” 钱氏陡然变色,目光阴阴的瞧了朱氏两眼,笑意不减道:“夏夫人真真是好性子,在我们侯府,像这等没规没矩的姨娘,可是要挨板子的。” “就是,就是,旁的倒也罢了,让外头的人瞧了笑话,岂不又是夫人治家不严的不是,”柳氏及时的帮了一把腔。 朱氏一脸粉脸,涨得通红,正欲还话,夏氏利税的目光扫过来,朱氏到底顾忌着自己的身份和相府在外的脸面,张了的嘴识相的闭上。 “让两位夫人见笑了,妾身还有事,先行一步。” 夏氏面色平静,微微一颔首,含笑而去。 钱氏原本连后招都想好了,未曾想夏氏不肯接招,一记拳头打以了棉花上,无可奈何之下,钱氏鼻子里呼出两道冷气,扬长而去。 未走出两步,见自家的仆妇匆匆忙忙跑来。 “夫人,不好了,小姐她身子不好,突然晕过去了!” “什么!” 钱氏一惊,变了脸色! …… 李凤津的晕厥,说来有些话长。 自打翠儿打听到相府的动静后,便绞尽了脑子算计如何能偶遇高子瞻。好容易定下计来,又说通了自己家里这一头,却因为患得患失,没有一个晚上是能入眠的。一会怕高府改了日期,一会又心忧高子瞻不肯去延古寺,心神不宁,惴惴不安了好几日。 今日这一番大胆的表白,李凤津鼓足了勇气,拿出了破釜沉舟的决心,原以为凭着她的真心实意,能感动高子瞻。哪里知道,那个天青色衣衫的人,压根不是高家大少爷。怒急攻心,羞愧难当之下,李凤津就这样晕了过去。 李凤津一晕,原本各自逍遥的侯府众人不得不急匆匆的赶回京里,故等林西回想起自己的棋盘落在四角亭里的时候,马车已行出数里外。 夏风自责不已,忙令人停了车,亲自回去寻,哪知扑了个空。再想去找相府的人打听,却被告知相府的人也已下山。人去院空,无可奈何之下,夏风只得闷闷不乐的离去。 …… 钱氏等人回府,早有相孰的太医被请了来。太医一把脉,并无大碍,只说是怒急功心所致,开了药方。叮嘱了几句。便由管家领着去了帐房。 钱氏见女儿脸色惨白,神情萎靡,暗下心疼不已。心道好好的怎的会晕倒,遂问了几句。那李凤津将头蒙在被子里,死活不理。 钱氏心下起疑,又将翠儿叫来。翠儿只含糊称大小姐这几日夜里未曾睡好觉,因此才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钱氏见问不出什么,只得离去,偏心下又有几分不放心,又将跟着一道去延古寺的仆妇们唤了来。 仆妇们呼啦啦的跪了一地。三言两语便将事情说了个大概。 先是大小姐带着翠儿出了院门,且不让任何人跟着;接着有个自称高府的,脸上有疤的丫鬟来找过林姑娘。林姑娘拉着人在房里说了会话,也出了院。后来姑娘与一个俊朗男子在四角亭里下棋。 钱氏闻之。眉心紧锁。顾二家出主意,不若将林姑娘唤来问一问,倘若真无事,此事也便揭过不谈。 钱氏点头应下。 林西刚入院,头上的珠钗还未卸下,听得钱氏唤她,幽幽的朝春夜看了一眼。 春夜深知她的心思,笑道:“姑娘别怕,你又不跟小姐在一处,她如何晕倒的,姑娘又怎会知道。” 林西摇了摇头,道:“我总觉得今日这事,有几分蹊跷。” “蹊跷在何处?” “你想啊,咱们府里去延古寺,相府的人也去了;姨母在枫树林昏倒;偏被高家两位少爷瞧见;偏姨母跟前的翠儿解释的前言不搭后语,一会说姨母累了,一会说受了惊吓,这么伶俐的大丫鬟,竟连原因也说不清,如何不蹊跷?” 林西想着翠儿游离而慌乱的眼神,心下不由起疑。 春夜冷笑道:“再怎么蹊跷也与咱们没有关系,姑娘,奴婢陪你早去早回,这颠了一路了,姑娘身子刚好,需得好好休息。” 两人不再言语,到了钱氏跟前。 钱氏见林西来,先是夸了几句,随即便问道:“好孩子,你姨母好好的,怎么晕倒,你可知其中的内情?我问她,她也不肯说,真真是急死我了。” 林西思索这话中的深意,笑道:“祖母,我也不知道。我听得消息去时,姨母已倒在地上了。” 钱氏笑道:“听说今日有个高府的丫鬟来找你?” 林西早知道会有如此一问,点头笑道:“正是。这人原是我的救命恩人,当日相府那把火,是她拼了命的将我背伏出来,我便与她在院后头的四角亭里说了会话。后来她的主子,高府的大少爷寻来,见是我,便拉着我在亭中下了一盘棋。棋刚下完,我便听有人说姨母晕倒了。” 钱氏与顾二家的对视一眼看,原来在四角亭里与林西下棋的是高家大少爷。 钱氏虚笑道:“好孩子,难为你一听到你姨母晕倒了,竟巴巴的跑过去。只是有句话,祖母不得不多一句嘴。” 林西笑道:“祖母,你说!” 钱氏委婉道:“你如今是大家出身的小姐了,身份不比平常。虽说对方是高府的少爷,品性言行都是极好的,可咱们女儿家的名声,也该顾忌着些。” 林西一怔,愣了愣道:“祖母的意思是,我与高家大少爷在亭中下棋,是不对的?” 钱氏轻叹一口气,言词肯切道:“这事也怪不得你,一来你年轻,二来从小没有人教导,祖母说这话,也是为了你好。咱们侯府的姑娘,将来必是要嫁得高门的。” 林西心头涌上火气,目光深邃的朝钱氏看了一眼,淡淡一笑道:“祖母教训的是,是我大意了!” …… 林西走出钱氏院子,目光望向天空,含笑不语。 春夜不知姑娘为何停脚,朝身后淡淡撇去一眼,轻道:“虽然知道夫人是话中有话,却反驳不得。姑娘别往心里去,日后小心便是。” 林西仍是不语,眼中似有沉思。 许久,她莞尔一笑道:“春夜,你亲自跑一趟高府找荷花,让她帮忙打听一下枫叶园里到底出了什么事,竟让我那身强力壮的好姨母晕了过去。” 春夜会意道:“姑娘,奴婢以什么理由上门?” 林西轻哼道:“你家姑娘我最钟爱的棋不见了,你说该不该到处问问?” 春夜眼前一亮,笑道:“姑娘放心,奴婢明儿一早就去,保证把事情办妥!” 林西点点头,眼底掠过刹那微光,方才走了出去。 亲爱的祖母,我虽然年轻,虽然从小没人教导,也不过是与人下了一盘棋;至于你那好女儿,倘若我林西料得不错,呵呵,只怕就不是一盘棋这么简单的了! 咱们且走着瞧! …… “小姐,奴婢说得句句是实,高府大少爷确实穿的天青色的衣裳,奴婢亲眼所见,不会有错的!”翠儿捂着高肿的处边脸,泣声道。 “滚!” 一只绣花枕头砸下来,重重的落在翠儿的身上。 “我的脸面都被你丢光一,你还好意思哭!若不是看在你服侍我多年的份上,我早将你卖出去了事,贱婢!”李凤津披散着头发,怒目相斥道。 “唔……小姐,我真不知道那衣裳怎么会穿在了二少爷身上,小姐饶命啊!” “好好的,这又是闹得哪一出啊,妹妹?”二奶奶姜氏扶着丫鬟的手,袅袅而入。 李凤津见来人是她,没好气道:“你来做什么?” 姜氏笑道:“你二哥知道妹妹今日晕倒了,让我送些补品过来。” 翠儿忙起身,擦了一把眼泪,接过丫鬟手里的东西,陪笑道:“多谢二奶奶。” “哟,这小脸肿得,怪可怜的。” 姜氏伸手在翠儿脸上摸了一把,叹息道:“虽然你是小姐跟前的老人了,这话原不该我说,只是小姐的身子贵重,片刻都不能马虎,像今日这般,若不是林姑娘,夏风赶得及时,出了什么意外也不一定。以后啊可得仔细些,快去洗把脸,让人瞧见了,不好。” 翠儿不自然的撇开脸,唤过外间的丫鬟,替二奶奶上茶,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姜氏坐在沿床上,仔细瞧了瞧李凤津的脸,一把拉过手轻轻婆娑道:“脸色是有些差,需得养几日。” 李凤津素来讨厌二房夫妇俩,手一甩,挣脱开来,道:“得了,别在这儿假惺惺了,我乏了,要歇了。” 姜氏手里落了空,不气不恼,幽幽叹了一声。(未完待续) ps:感谢annesu,080910205917581,风云,flash-,myjsy-bjwqt,瑞米,霞客徐,爱拿耗子的狗,时空破碎,壹世轮回,诸多书友的粉红票。 感谢小爱欣,107的打赏。 么么哒! 第二百五十八回 天机不可泄露 “妹妹可是在怪嫂嫂,早知道我就不跟着夫人往前头去,而是跟着林姑娘歇在四角亭里,妹妹晕倒,我就能头一个赶来了。” 说得比唱得还好听。李凤津冷笑一声,懒得理会,索性闭了眼睛假寐。 姜氏唇角漫出无奈的笑意:“妹妹好生歇着,我走回来,明儿再来看妹妹。” “二奶奶要走了,我送送二奶奶!”翠儿掀了帘子进来 姜氏笑而不语。 翠儿送到门口,姜氏摆摆手道:“回去侍候你家小姐吧,不必再送了。唉,真是阴差阳错,可惜了!” 翠儿追问道:“二奶奶这话是什么意思?” 姜氏一脸可惜道:“刚刚听夫人院里的人说,高府大少爷就在四角亭里。倘若妹妹没有晕倒,也许巧合之下,便能偶遇到。到底是没有缘份啊!” 姜氏说罢,也不去瞧翠儿怔忡的神情,自顾自扶着丫鬟的手离去。 …… “你是说,高子瞻和林西在四角亭下棋!”石破天惊的一句话,令原本已躺下的李凤津,猛的直起了身。 “小姐,夫人跟前的仆妇们都见到的。那个满脸疤痕的丫鬟,就是高家大少爷的贴身丫鬟。” 李凤津久久不语。 翠儿打量小姐神色,忖度道:“小姐,前些日子你朝林姑娘打听大少爷的事,她左也推脱,右也推脱,总不肯说实话,如今看来,她就是成心的。” 李凤津皱眉:“成心的?” 翠儿忿忿道:“当然是成心的。那丫鬟是她的救命恩人,如今在大少爷跟前服侍。她若有心想帮小姐,什么事情打听不到。她就是不想看着小姐好。要奴婢说,这回大少爷被绊住了脚,只怕也是她故意的。” “小贱人,想不到心机竟这样深,亏我还对她这么好。害我出了那么大的丑,我岂能饶了她!”李凤津咬牙切齿。 翠儿撇过脸。隐去了眼中的一抹慌色。 对不住林姑娘。我如今在小姐跟前地位,得来不易,出了这么大的岔子。小姐只怕厌弃了我。我没有办法,只为自保,你有老爷护着,小姐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拿你怎样。 李凤津一掀被子,作势便要冲出去找林西算帐。 翠儿吓了一跳。忙拦道:“小姐,冲动不得。这事闹出来,总是咱们吃亏,万一让老爷。夫人知道了枫叶林的事,咱们可就……” 李凤津一下子被捏住了七寸。 她怒不可歇道:“小贱人,居然敢让我吃哑巴亏。算我如何收拾她!” …… 姜氏走了院里,见自家男人正在立在廊下与丫鬟们嬉笑。眼色暗了暗,自顾自往屋里去。 李从高眼角扫过,又拉着丫鬟说笑了一阵,方才跟了进去。 “如何,事情可妥了?” 姜氏嗔看男人一眼,啐道:“坏了心肝的,我在外头替你冲锋馅阵,你倒好,躲在院里只知道和丫鬟们玩笑。” “吃味了?” 李从高一前搂住姜氏的腰肢,往怀里轻轻一带,趁机在她耳中吹了口气,“这味吃的,二爷喜欢!” “没个正经!“ 姜氏粉拳轻捶男人胸膛,美目流转道:“恭喜二爷,事情妥了,正按着二爷的设想,一步一步的往前走呢。” “啪!” 李从高重重的以姜氏脸上亲了一口,笑道:“果然是我的好媳妇,真能干。来人,让厨房今日弄两壶好酒来,二爷我要酒后戏美人!” “是,二爷”也不知哪个丫鬟在外头应了一声。 “别闹!” 姜氏收了笑道:“说正经的,咱们这样挑拨林姑娘和大小姐的关系,于二爷的承爵大计,有什么好处?三弟和钱家的日子都定下来了,咱们不是该先将他们……” 李从高嘴角笑开了一个弧度,嬉笑道:“急什么,大半年后的事情呢,成不成的还是两说,别说定了亲的,就是成了亲的,还有休书一说。” “二爷这话,我怎么听不懂?” “宝贝儿,听不懂就对了,你只管照着爷说的去做,便对了……” 李从高一把封住了姜氏的唇。姜氏动情,慢慢闭上了眼睛。 李从高唇畔的笑意瞬间凝固,眼中半分迷离之色也无,只有精光一闪而过。 姨娘,儿子忍辱负重,苟且偷生了这些年,终于等来了一个翻身的机会。 姨娘,你在天上好好看着,看着儿子如何替你报了这深仇大恨去! …… 高府。 泰然院书房里。 高家兄弟相对而坐。 “大哥,事情便是如此!” 高三少一脸怒色道:“这李凤津,简直阴魂不散,就这种德性居然还敢屑想大哥的正室之位,我都替她臊得慌。” 高子瞻听罢,淡淡一笑。知道这女子胆大,未曾想胆大至此,更要命的是,半分头脑也无。 “对了,二弟为何不肯转过身来?” 高三少冷笑道:“二哥说这样的女人,他若转过身来,便污了他的眼。” 高子瞻想着老二的脾性,不以为然的笑笑。 “大哥,再有两天你便要下场了,可有把握?” 高子瞻仍旧含笑:“放心,大哥心中有数,回去歇着罢!” 高三少脚下未动分毫,脸上似有犹豫。 高子瞻疑惑的看着他:“还有何事?” “大哥,我在想,那林西怎么能……我……哎……真是大变样!” 高三少吱唔又道:“大哥,你有没有发现,她一双眼睛特别亮!” 高子瞻捏过棋盒里的一枚白子,放在指间婆娑了两下,意味深长的笑道:“确实很亮!” …… 林西弄丢了棋。嘴上虽不说,心里总有几分不痛快。四个季节见了,变着法的哄她笑。 却不知这事如何传到了李英杰耳边。当夜,李英杰从书房里找出一副上好的棋,悄悄着人送了过来。林西心中感动的同时,又带了几分酸涩。 在这深宅大门里,唯有祖父能暖她的心。 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春夜便向夫人告了假。出府直奔高家。 高府门房一听是侯府的丫鬟,也不敢拿大,忙把荷花找了来。 荷花见她来。想着大少爷的交待,将人领去了院里。 春夜笑盈盈把姑娘交待的事情说与荷花听,荷花想了想,遂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个大概。 春夜越听越惊心。草草的问了几句棋的事,便匆匆离去。 …… “她走了。可有说什么?”高子瞻扔下书,手指捏了捏眉心道。 “回少爷,春夜姑娘先是问了问枫叶园中的事,完了又问棋的事。没说几句便走了。” 所料不差,高子瞻笑道:“你如何应答的?” “按大少爷的吩咐,枫叶园的事奴婢如实说了。棋,只说没瞧见!”荷花言简间骇。 “很好!” 荷花奇道:“大少爷如何知道。林西她今日会让派人来?” “四角亭里,只有高府的人在,她若在意那棋,自然会派人来问一问的。” “那大少爷又怎知她会问枫叶园的事情?” 高子瞻想了想道:“李凤津晕倒的事,是二弟,三弟捎来的,她这般聪慧,定会觉得有些不妥。素日她在咱们府里是个喜欢打听的人,顺带的事情何乐而不为?” 荷花想起以往林西八面玲珑的耳报,道:“大少爷说得半分都不错。奴婢只是奇怪,好好的,李家大小姐怎的会晕倒?” 高子瞻眼中闪过讥笑,把李凤津派人来打探高府消息,在枫叶园拦住高子眈等事,如实说与了荷花听。 “这么说来,倒在二少爷身上的那盅茶,是大少爷故意让小丫鬟做的?”荷花在内宅浸淫许久,一眼就看中这其中的把戏,直白的问道。 高子瞻非但不恼,还如实的点了点头道:“正是!我不想被她缠上,二弟这人,喜怒无常,由他将人打发走,再好不过。只是未想到,她居然晕了过去。” 荷花冷笑道:“半分大家小姐的模样都没有,京城的女子,就数她的胆子最大。” 高子瞻想起往日有一回,林西在园子里故作姿态勾引她的模样,笑道:“只怕有人的胆子,比她更大!” “大少爷说的是谁?” “林西!” 荷花见大少爷声音柔和平静,眼中似有一抹柔色,不像是开玩笑,忽然幽幽道:“大少爷,你是不是喜欢她?” 高子瞻淡淡笑了笑,道:“何以见得?” 荷花见大少爷问都不问“她”是谁,慢慢垂下了眼睑,思忖道:“奴婢自打服侍大少爷起,就没见过那块玉佩离开大少爷身上。大少爷平时读书写字累了,常拿出来把玩一下。如此重要的东西,大少爷拿作赌注,输了眉头都未皱一下,可见……” 荷花沉吟着不敢将话说下去。 高子瞻侧首轻咳:“但说无防!” “她那副棋,明明在大少爷手上,大少爷却让奴婢撒谎,所以奴婢才有此一问!”荷花大着胆子道。 高子瞻慵懒的往太师椅里一靠,“荷花,如果我说想娶她回来,你作何感想” 荷花大惊,沉默半晌,道:“多谢大少爷信得过奴婢。奴婢旁的话没有,只想提醒大少爷,林西的身份虽然不同以往了,但出身到底不怎么光彩,老爷,老太爷那头……” “出身?” 高子瞻淡淡的叹了一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大少爷?” 荷花勃然变色,忙跪下道:“大少爷万万不可说这种大逆不道话,叫人听去了,大少爷的前程就完了!” 一丝清冷的笑意自眼中划过,高子瞻又叹了一声:“你起来罢。我知道此事是我痴心妄想了,相府的长子长孙,定要娶个门楣般配的姑娘,只是……” 一阵沉默后,高子瞻眼中闪过痛楚:“高、崔两府,万里九州两大世家,门当户对。父亲,母亲一个博学,一个温婉,郎才女貌,举岸齐眉,谁又知掩在深处的波澜。你是母亲跟前的老人了,母亲这些年活得开心不开心,你心里最清楚。母亲四十未到,便早早离世,谁说门当户对的便一定能夫唱妇随!” “大少爷!”荷花轻声唤道。 幽暗的烛光下,那痛楚似被放大了一般,真真切切的浮在了男子脸上:“我高子瞻娶妻,不求门楣相当,不求举岸齐眉,不求郎才女貌,只求我心中有她,她心中有我,便可!” “大少爷!”荷花轻声又唤。 高子瞻心底一凛,缓过神来,长出一口气:“此事先不谈。待我秋闺,春闺高中后再作打算。荷花,你替我守着这秘密!” 荷花动容道:“大少爷放心!” …… 欣欣院的贵妃榻上,林西扑闪着两只灵动的大眼睛心中的笑意,像石子投过湖面泛起的波纹,一圈圈的漾开了。 姨母啊姨母,也不知你脑子里的水,已进到何种程度,像这样没脸没皮的事,你也能做得出来,简直让我佩服的无体投地。 高子瞻这货,可不光只有书读得好。想我林西隐在高家整四年,从未有人察觉,偏被这货逮了破绽。你这点智商与高大少相比,我只能送你两个字:活该! 林西不怀好意的笑道:“真不知我那好祖母若知道了这事,会不会气得也晕过去!” 夏风冷哼道:“活该,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夏风不等众人回答,捏着嗓子将钱氏教训林西的话,绘声绘色的学了出来。 春夜蹙眉道:“姑娘,这事咱们是瞒着好呢,还是……” 林西捻起一颗葡萄,笑得像只狡猾的狐狸:“春夜啊,这样好玩的事,自然不能让咱们独乐乐。不过……” “不过什么?”四个异口同声问道。 “不过,还不到时候!”林西老神在在。 冬雪笑道:“姑娘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林西瞪了她一眼,佯怒道:“天机不可泄露也!” …… 秋风频起,一连几日阴雨。 明道二年的秋闺,便是在这样的凄风秋雨中,徐徐拉开。 此次秋闺原本应有高相主持,奈何高家有二子参试,故高相为了避嫌,将这个差事推了出去。恰巧三王在京,便由汉王赵时主持了秋闺考试。 在这众多考生中,有一个灰衣青年,独自一人慢慢踱步至考场,此时离开考时间,仅剩主考官的一声令下。(未完待续) ps:今天事多,就不一一感谢书友们的粉红票了。你们的心意,包子都放在心里。 特意回复一下钢琴蚊子的书评,认真看了好几遍。不想找任何理由,会加快进程,累赘的话都一一删去。 这文是多线并进的,包子可能还没有那个功力把控,只有大喊一声加油! 第二百五十九回 病的名字叫相思 灰衣青年不紧不慢的从包袱里拿出笔墨纸砚,脸上平静的不像是在考试,倒像是在家里一边喝着茶,一边闲来做做文章。 试卷发下,他先是拧着眉头看了看题目,半晌之后,眉心松开,慢慢闭上了眼睛,也不知是在沉思呢,还是在补觉。 巡视的胖考官来来回回走了几遍,才见这青年睁眼,将笔沾满了汁水,开始答卷。而此时,距离开考的时间,已过去一半。 半柱香后,灰衣青年已背着包袱,悄然离去。胖考官见状不由痛心的摇了摇首。 长得倒是不错,身上也有股贵气,只可惜啊,又是一个滥竽充数的富家子弟。 胖教官走到空了的号舍前,不经意的看了一眼,眼中忽然迸出光芒。 粗粗浏览一遍后,胖教官忙寻那考生的名字。却见卷首处,行云流水一般的写着两个大字:林北! 秋闺有三场,场场飘着细雨。那灰衣男子天天踩着点来,先睡上一觉,后开始研磨答题。又踩着点去,三天来,分毫不差。 …… 皇宫长门宫里,皇帝赵靖琪端坐在太后跟前,“母后,此次秋闺,高家老大一举夺魁!” “噢!” 李太后笑意盈盈道:“果然是世代书香出来的。听说这一回,高府有两个儿子下场,老二如何?” 赵靖琪笑道:“老二挂桂榜六十八名。” “虽不比得老大,却也相当不错。放眼京城,像他这般权贵公侯家的子弟,能做篇文章出来的,也没几个。”李太后颇有些感慨。 李太后的感叹说白了。是从逍遥侯府而来。 都说人比人,气死人。一个相府,一个侯府,相府二子榜上有名,光宗耀祖;侯府三子,除了吃喝玩乐,眠花宿柳外。竟无一人能成事。 这让李太后如何不心生感慨。侯府已是奔六十的人了。府中事务能帮衬的竟无一个。虽说如今杖着她的势,富贵滔天,等她百后之后。又是个什么光景,谁又能说得清楚。 一想至想,李太后真心实意的叹道:“高府真不愧为当世四大家,教养出来的儿孙。连个庶出的都这般有出息。皇上啊,将来这些人。可都是你的胧股之臣啊!” “母后说的极是,只看来年春闺会试,高府二子成绩如何!” “差不了!” 李太后笑道:“高家老大若无意外,必是壮元及第。哀家将这话先摆着。不信,我们来年再瞧。” 赵靖琪笑道:“母后,秋闺已过。中秋将至,这几日御花园的菊花开得极好。不若请些外命女们,陪母后热闹热闹!” 李太后一听这话,正中下怀。眼瞧着林西已出宫一个多月,偏偏找不着合适的机会召她进宫。 李太后思了思道:“哀家便想着趁此机会,多请些人入宫。” 赵靖琪听出这话中的深意,道:“母后的意思是……” “皇上年岁大了,也该相看起来了,不如借着这由头,请些世家的小姐入宫,看看皇上可有中意的。” 赵靖琪心中一哀,手下意识的摸了摸怀中的荷包,踌躇道:“母后,儿臣……” “皇儿啊,母后老了,想早点了却心中这块石头。” 赵靖琪想了想,笑道:“儿臣听母后的。林西那丫头,朕好久未见着了,也一并唤来吧。往日她在时,朕还嫌她聒噪,如今去了一个多月,好像宫里连笑声都少了许多。” 这话真真是说到了李太后的心堪上,笑意满满的浮在脸上:“你才知道她的好。别说母后偏心,这孩子比起皇上来,可贴心多了。偏你还嫌弃她。” 赵靖琪陪笑道:“母后教训的是。日后儿子多跟她亲近亲近,把她当妹妹一样疼。” 李太后只觉得皇帝这话极中为听,脸上的笑意又盛了几分。 赵靖琪打量太后神色,趁机道:“往日听林西说,她还有两个亲人在京中,叫什么林南,林北的,儿臣记得她常挂在嘴边。” “正是,那林北便是静王世子。一个是她师姐,一个是她师弟,都是她父亲收下的徒弟。”李太后如数家珍。 “噢,居然有这么巧的事!” 赵靖琪故作惊讶道:“母后,依儿臣之见,此次赏花宴,不如将他们一并请来,也算是给那丫头一个惊喜!” 李太后喜从心起。那孩子一个人在侯府,难勉心中寂寞,若是将她亲人一并请进宫,亲亲热热的说说话,赏赏花,定能哄得她开心。 “好主意!” 李太后抚赏叹道:“只是静王世子进宫了,那其它二王……” 赵靖琪见目的达成,哪还管什么其它二王,随口便道:“一并请来,正好朕许久未曾见到他们了,日后都是要留在京中的,多联络联络感情,并非坏事。” 李太后见皇帝思得周到,岂有不应之理。 赵靖琪又陪着太后说了会话,哄得李太后眉开眼笑,方才趁机告退。 …… “皇上,事情成了?”松公公眯着眼睛,笑得贼眉鼠眼。 赵靖琪瞥了他一眼,轻咳一声道:“成了!”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松公公马屁拍得梆梆直响。 赵靖琪俊眉一漾,沉声道:“过会,将崔侍书唤来,朕有事要跟他好好商议商议!” 松以公脸有愁色道:“皇上,崔侍书这几日称病不出,奴才唤不动啊!” “大胆!” 赵靖琪一声厉喝:“难不成,他想抗旨不成。” “这……” 赵靖琪缓了神色,道:“你跟他说,这次赏花宴,朕会想办法将高府的小姐请来,至于是不是他希望的那个。就看他如何做了!” “皇上……”松公公听得一脸茫然。 “不必多问,你与他说,他自会知道!” 赵靖琪懒得多言,拂袖而去。 …… 崔瑾辰得了病。这病唤作后悔病。 那日皇帝得了心爱之人的荷包,喜不自禁,便将他唤去,命御膳房备了酒菜。在寝殿后花园的桂树下支了一桌。对外言是与崔侍书温习功课,实则欲将喜讯与之分享。 作为书香之族出来的后代,饮酒作诗讲究的是个氛围。 那日既无圆月。又无清风,只一缕桂花的香气,丝丝入鼻。这外部环境上,已落了下乘。 再加上为君者。空有一副皮囊,军国大事。江山社稷,诸子百字,半句不言,只捏着一只荷花。左夸一句这针角不错,右夸一句这鸳鸯戏水有意境,只将那崔瑾辰说得心烦意乱。 崔瑾辰心烦意乱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自打那日夜,在重华宫见过了那位银发女子后。一连数日,那女子的容貌,似一块磁铁,深深的吸引他。 一个先帝的嫔妃,无儿无女,被关在重华宫里十多年,不见天日,难道起因就是为了那一声“娘”?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原因,那么又是什么原因致使这位女子被困? 崔瑾辰百思而不得其解。在几次有意无意的靠近,均被宫人所拦后,这份好奇之心,终于被彻底点燃。 赵靖琪对崔瑾辰心中所想,一无所知,他深深的沉浸在美好初恋的回味中,脸上洋溢着一种叫做幸福的东西。 这种东西深深的刺痛了咱们的崔侍书,让他只觉心中烦忧。于是拿起酒盅,一杯又一杯畅饮。 一连饮了数杯后,忽然后知后觉发现,今日御膳房送来的酒,与往日不同,似乎更为浓烈一些,等意识到这点后,崔瑾辰的酒,已到了八分。 酒是个好东西。 正所谓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正所谓,酒入愁肠,作化了相思泪。 凡此种种,总少不了这样一句置理名言,那就是——酒后吐真言。 崔瑾辰不知道自己酒后,吐了些什么。因为宿醉醒来后,他强忍着头痛欲裂,死命回忆,却始终无所得。 直到第二日晚,皇帝眯着一双俊朗的眼睛,斜斜的朝他向过来,眼中复杂的意味,让他心头一跳。 这一跳尚未完全平复,皇帝轻轻一叹,道了一句石破天惊的疾:“瑾辰啊,未曾想,你与朕同病相连!” 崔瑾辰脚下一软,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他记起来了,他醉酒后,好像拉着一双柔软的手,将它放在胸口,凄凄哀哀的唤着一个人的名字。 那双柔软的手,果不期然是松公公的。 那个名字,是隐在他心中,从不敢拿出来想,一想便撕心裂肺的。 这世上能令他念念不忘的,并非茉莉,唯有一株临风而动的鸢尾花。 自那日宿醉后,崔瑾辰便病了,虽然他常叫嚣这病应该唤名为后悔,实则他心里知道,这病的名字,叫作相思。 …… 秋闺过后三日,京城放榜。 榜前被挤得水泄不通。 齐进艰难的从人群中挤出来,小跑到不远处的树荫下,对着树下之人笑道:“恭喜公子,二十四名。” 林北笑道:“不上不下,这个名次极好。榜首是谁?” “相爷大少爷高子瞻!” 林北眼中隐有赞赏之意:“果然是书香之家,不蒙祖荫,用心苦读,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日必能一飞冲天。” 齐进不屑的撇撇嘴道:“公子若肯好好应答,榜首之位必是公子无疑。” 林北朝着拥挤的人群看了一眼,道:“我又何必去抢这个风头。” 齐进嘀咕道:“按公子这个说法,这秋闺跟本不用参加,白浪费时间。” 林北深看他一眼,淡笑道:“我时间多的很,不怕浪费!” 说罢也不理会齐进忡怔的面色,甩袖上了马车。 “公子,等等我!” …… “二十四名?” 静王笑眯眯的接过茶水,放在鼻尖闻了闻,笑道:“好名次。今日王府设宴,大宴宾客,也好让他们瞧瞧我儿的本事。” 林北一哂,道:“义父,不必了,我用的是林北的名字。” “管他娘的林北林南,老子高兴,想宴便宴。”静王将茶水一饮而尽。 “也好,如此我便陪义父好好喝几杯。只高秋闺一事,不必提起,义父你看可好?” 静王不满的瞪了他一眼,道:“他日春闺,殿试,你打算考个第几给老子瞧瞧?” 林北笑道:“儿子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放屁,别人不知道你的能耐,老子还不知道吗。你三岁,便可识字,六岁便能背诸子百家,若不是……” 静王见说漏了嘴,极时的杀住了车,道:“好儿子,老子要求也不高,弄个前三甲给老子玩玩。总不能让姓高的将你踩到脚下。” 林北但笑不语。 静王又道:“有件事,你帮老子寻思寻思,他娘的老子觉得不大对劲啊。” “何事?” “这几日,老子无论到哪里,总能遇见宋年那小子,就算老子喝个花酒,他都能巴巴的寻来,还问东问西的。” “他都问了些什么?” 静王回忆半晌,疑惑道:“东扯西扯的,也没个准,害得老子心惊胆颤的。你说要是让宫中知道了,还以为老子暗下结交将军大人,意图不轨呢?” 林北心中思潮起伏。义父能将此事郑重其事的说出来,必是非同小可。 静王不待他细想,又道:“宫中传出消息,十五那日办赏菊宴,三位世子均在被邀行列。正好,上回老子见皇帝对你,颇有好分好感,你趁机走动走动,拍拍马屁,等将来哪一天,老太婆想要动咱们爷俩时,也好让皇帝替咱们求求情。” 林北皱眉。 “王爷,将军府来贴子!” 静王一拍大腿,呵道:“瞧,老子说什么,说曹操曹操就到,也不知那小子安的什么心?若或者,是宫中故意试探?” 贴子递到手上,林北略瞧几眼,目中微有波澜道:“义父,这宴,我陪你一道去赴!” …… 相爷长子以第一的成绩,摘得秋闺解元之位,此事瞬间轰动了莘国的京城。 堂堂相爷之子,权贵公侯的官二代,含着金汤匙出身的富二代,居然桂榜首名,这简直亮瞎了全京城王孙公子的眼。 更令人值得称道的是,此子极为自律,烟花巷柳之地,聚赌斗殴之所,均不见其身影。 换而言之,此子长相不俗,背靠高、崔两大世家,前程光明,房中空虚,又非好色之辈,这活脱脱一个丈母娘心中的如意女婿。因此,高家长子的婚事,便成了京城众妇人最最关心的大事。 与此同时,曾与高府议亲的逍遥侯府,秦国夫人府的两位小姐,不幸躺着中枪,成了点缀鲜花的两片绿叶。(未完待续) ps:书友们,最近的情节铺垫,是为了马上要到来的大事件,包子昨天细细看了看,确实每一个人特都至关重要。好吧,加快进程。 感谢123,灵海,ureshii,689,2056,只为种菜,ad12345,小妖精,飞点,myjsy-bjwqt,无蓝,581,书友们的粉红票。 感谢enigmayanxi,1974的打赏。 第二百六十回 竟然是他 两位小姐其实连绿叶也称不上,最多是两片黄叶。 一个高龄未嫁,容止粗漏,一个虽温柔可人,奈何府邸日薄西山,如何配得上玉树临风,温文而雅,出身高门的大少爷。 就这样,在放榜后的一个时辰,高府的门房前所未的忙碌。京城里有名的,无名的媒人,冰人们,踩着绣花鞋,甩着锦罗帕,颠颠的上了门。 高家上下一片哗然。 …… 平芜院里,高鸢尾动了动微酸的脖子,扔了手中的针线。 腊梅端着托盘进来,笑道:“燕窝来了,姑娘快歇歇,趁热喝了罢。” 腊梅拿过针线篓子,看了看笑道:“姑娘的活计越来越好了,这针脚便是府里的绣娘见了,也会夸一声好。大少爷肯定喜欢。” 高鸢尾笑道:“以大哥的为人,不喜欢也会夸声好。” “姑娘这话说的极是。自打先夫人去后,大少爷待人越发的和气了。如今又中了解元,府里上上下下,都在说大少爷好呢!”腊梅笑盈盈道。 说话间,紫薇掀了帘子进来,手里拿着几吊钱,笑道:“了不得了,我不过是被那媒人拉着说了几句话,便得了赏,想着那门房这几日,油水定是足!” 高鸢尾笑道:“怎么,又有人上门了?” 紫薇笑道:“都几拨子了,这会都在夫人院里坐着呢。奴婢想着他日等大少爷中了进士,拿了壮元,只怕咱们高府的门槛都得踏平几寸。” 腊梅也笑道:“也不知道老爷,夫人相中哪一个。” “只要不是李凤津,哪一个都好!” “捉狭的小蹄子。这话也是你能混说的。”高鸢尾佯怒道。 紫薇一脸傲色道:“小姐别恼,奴婢说的都是真话。咱们这样的人家,不管将来大少奶奶家世背景如何,只一点,性子一定要好,能容得下人。像李大小姐那样的泼辣货,万万是不能进门的。” 高鸢尾啐道:“越发的胡说了。大哥的婚事。哪容得你一个丫鬟多嘴。” 紫薇并不害怕,仍笑道:“大少爷的婚事,自然轮不到时奴婢插嘴。不过小姐的婚事,奴婢心里却掂记着。” 高鸢尾脸色一红,静默着不说话。 紫薇见状,忙道:“小姐。奴婢打听到今儿上门的媒人中,可不光是为大少爷而来。还有为小姐而来的。小姐,这是喜事啊!” “混沁什么!”高鸢尾羞怒道。 腊梅忙笑道:“小姐,紫薇她说得没错。小姐如今已是嫡出,大少爷今回中了解元。那些富贵人家有女儿的,自然将目光对准大少爷,倘若有儿子的。谁说不会想着法的,将小姐你讨回去。” 高鸢尾心中一动。脸上有了几分喜色。 紫薇见状又道:“大小姐说给了崔家,二小姐说给了任家。崔家清贵,任家富贵,都是极好的人家。有了这两个前例,小姐将来的人家,必不会差。” 腊梅笑道:“依奴婢看,不仅不会差,只怕会更好的。小姐你想啊,以大少爷的本事,来年殿试,三甲是逃不掉的;就算二少爷再不济,桂榜百名肯定有。小姐有了这两个助力,水涨船高,再加上相府的门第,何愁找不到好人家。” 两个丫鬟,你一言我一语,高鸢尾素来冷清的脸上,不知何时已笑意满满。 …… 高则诚今日被同僚围着道喜了一天,脸上虽不十分得意,心下却相当的自豪。 回府后,见老太爷跟前的丫鬟已守在门口,心思略转,令贴身小厮先往夫人院里会吱一声。 半个时辰后,高则诚从老太爷处出来,径直去了朝春院。夏氏已立在门前等候,见人来迎了上去。 “老爷今日回来的早。” “家里有喜事,便早些回来。怎样,我听说今日府里全是上门贺喜的人。” “忙得连口水都顾不上喝。” 夏氏笑盈盈的将今日上门贺喜的人家一一道出,末了又道:“除去这些,还有六七家是给大少爷说亲的,三四家是给三小姐提亲的,竟都赶在了一日。” 高则诚听罢,眼中闪过波澜,暗暗惊心,崔家门生中,竟未有一家上门。看来,崔家对他果然怀恨在心。 高则诚慢慢坐到塌上,一言不发。 夏氏自然不清楚这里头的深意,见男人不喜反忧,道:“老爷可是在担心大少爷的婚事?” 高则诚一愣,忙敛了神色道:“倒有几分担忧。他母亲生前叮嘱过,让我为他寻一门好亲……” 夏氏脸慢慢沉了下来。 高则诚何等眼力,暗知言语有失,遂停住不语,陪笑道:“居然有上门给三丫头说亲的,可有中意的。” 夏氏凝目看了男人一眼,方才轻轻叹道:“有一户人家,我瞧着十分中意。” “噢,是哪个府邸,快说来听听。”高则诚按下心绪,耐心的听夏氏说话。 夏氏见男人对她陪着百般的小心,心里泛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遂温言道:“京城的梅家!” 梅家? 高则诚皱眉:“可是在工部任职的梅家?” 夏氏笑道:“京城统共就一个梅家,难道老爷还分不清吗?” “说的是何人?” “梅家嫡支嫡脉的嫡长孙——梅清。”夏氏轻道。 “柔儿,你居然相中了梅家,这是何道理?”高则诚温言道。 京城梅家,也算是世代书香,官宦大族,只是到了梅老太爷这一代,因不善巴结、经营,家道便有些中落了。如今梅家人虽然还有几个还在朝中为官,却都超不过六品。堂堂相府千金,嫁一个小吏人家,传出去。这名声可不大好听。 “梅家的男子,虽然在朝堂之上无甚建树,却都是重情重义之人。老爷你看梅家的男儿,哪一个房里有三妻四妾,不都老老实实,本本份份的守着正室过日子,便是有那妾室的。多半也是因没有嫡子而纳的。” 高则诚眉头未舒。似在思虑这门亲事到底妥当不妥当。 夏氏索性摊开了细道:“我也细细打听过了,京里像他们府里这般夫妻恩爱,兄弟和睦。儿孙懂事听话的可没几个。今日来替三丫头说清的那几家,虽然门第颇高,可府里妻妻妾妾,庶子庶女加起来一大堆。内宅里乌烟瘴气,也并不是什么好人家。” 高则诚轻轻喟叹道:“大族大家。多半如此。梅家清净是清净,偏偏他们家的男子,都有几分读书人的清高,不会迂回行事。只肯守着祖宗家业过活,半分野心也无,若不然也不能越混越差。” “世上有醉心功名利禄的。有寄情书画山水的,自然也有那不思进取的。只是我觉着。功名利禄,荣华富贵固然是好,然安于见状,平淡度日的也非什么坏事。”夏氏微微一笑。 高则诚迟疑半晌,淡笑道:“此事不急,容我细细打听了再说!” 夏氏心知男人不满意这门亲事,也不多言,她有的是耐心慢慢的与他磨。女子嫁人,门第固然重要,然男人的品性更为重要。梅家男子虽不营营汲取,难得的不嫖不赌,安份度日,鸢尾若能嫁进这样的人家,舒心的日子只在后头。 夫妻俩又闲聊几句,听外头丫鬟称大少爷,二少爷前来请安,遂理了理衣裳,由内室到了厅堂。 高则诚看着英气朝发的两个儿子,万分感叹的在长子肩上拍了拍,笑道:“我儿辛苦了。你们祖父刚跟我说,打算在府里办个流水席,好好的热闹几天。” 高子瞻语调悠然道:“父亲,不过是个秋闺,算不得什么,他日待儿子高中状元后,再大摆流水宴。如今离春闺将将半年,儿子不想因此而分心。” “我儿有志气!” 高则诚颇感欣慰,他不好明夸,遂朝身侧的次子呵道:“好好跟你大哥学学,别整天跟那些狐朋狗友混在一处,丢了我相府的脸面。” 高子眈暗下握了握拳,偏过脸不语。 高子瞻拍了拍他的肩道:“二弟,你先回去吧!” 高子眈心头一喜,赶紧开溜。 高则诚见他一副扶不上台面的样子,心中生厌。 高子瞻上前一步道:“今日儿子听闻府里有媒人上门替儿子议亲,不知可有此事。” 高则诚与夏氏对视一眼,前者道:“是有此事,我正与你母亲商议呢。” 高子瞻恭敬道:“请父亲统统回了罢!儿子从明日起,便要用心预备春闺和殿试,不想因此而分了心。若二老心疼儿子,只等儿子有了功名,再议不迟。” …… 高子瞻大步流星的迈出朝春院,素来平和的脸上,难得的挂了几分春风得意。 应辰悄无声息的哪上来,凑近了低语道:“大少爷,程大人等人已在德月楼等候。” 高子瞻轻轻点头:“还有什么人?” “崔家在京里的门生,该到的,都已经到了,只等大少爷一人,车马已经备好。只是老爷那头,小的该如何交待?” 高子瞻背后而立,眼眸中闪过犹豫,片刻后道:“只说我要与几个同窗庆贺一番,旁的,一个字都不必提起。” 应辰点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还有何事,爽快些!” “大少爷,小的今日看榜,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位例二十四名。” “谁?” “林北!” 高子瞻挑了挑眉,眼眸中闪过一抹不解。 …… 德月楼在京中无甚名气,然在京城上流的贵族圈中,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此楼位于京郊一条僻静的小巷子,乍一看普普通通,然内里却另有乾坤。 倘若把醉仙居比作是富贵人家的庶出小姐,那么德月楼,便是藏在深闺里的嫡出,一言一行都流露出高贵而矜持的风情。 高子瞻一脚踏进这楼,便觉得身心舒畅。 伶俐的伙计恭身上前,问清来人,不卑不亢的将人往里头引。于拐角处,不经意的一个回首,却见一背影有几分熟悉。 高子瞻顿足道:“那人是谁?” 伙计陪笑道:“高公子,德月楼的规矩,不能泄露客人的身份。” 高子瞻眉头微皱,朝身后的应辰看了一眼,应辰从怀中掏出十两银子,塞到伙计手中,笑道:“规矩是死的,人却是活的。” 伙计深知眼前的男子是何来头,会心一笑道:“高公子怕是遇见了熟人,才有此一问。那人是静王世子。” 心底猛的一颤,高子瞻不可置信的朝早已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看了两眼,喃喃道:“原来是他!” 伙计笑道:“就知道公子必定认识。倘若一会公子想上前打个招呼的话,小的可以为公子通报一声。” 高子瞻强按下心中的疑惑,心中拐了几个弯道:“先不忙,等我这头忙完再说。” 伙伴也不多言:“公子,您请这边走。” 门悄无声息的推开,高子瞻深深的揖了下去:“各位师叔,师伯,子瞻来迟一步!” ……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宋年瞧着对面一身白袍的赵靖玥,拍了三下掌。 片刻,三个穿着如大家闺秀的女子鱼贯而入。 静王眼前一亮,轻薄的捏了一把身侧女子的脸庞,哈哈笑道:“小宋啊,你小子如今也学会了这一套。” 宋年搂过女子的腰肢,笑道:“请静王用餐,可无美食,可无醇酿,不可无美人。王爷,我听说这三人酒量极好,不如请她们来助助酒兴。” “不错,不错,本王喜欢!” 静王笑道:“来,美人,喂本王一盅酒,侍候的好了,本王大大有赏!” 宋年目光似随意的落在一白衣女子的身上。 静王眼风轻轻扫过,嘴角漾起一抹笑意,故作不察的用手在怀中女子的胸前摸了几下。 女子上穿白绫对襟小衣,下着红罗裙子,打扮得粉妆玉琢。却见她腰肢一软,将身子半倚在世子一侧,伸出十指春葱,拿起世子跟前的酒盅,轻轻往前一送,娇声软语唤了一声:“世子爷。” 林北眉头轻皱,伸手推开,道:“我自己来!” “世子爷是嫌弃奴婢薄柳之姿?” “……”林北哑然。(未完待续) ps:万木清霜ing,迤俪悠悠,iambug,whtiger的粉红票。 感谢小爱欣的打赏。 这几天实在太忙,分身乏术,来不及捉虫,请书友们见谅! 第二百六十一回 思春这事 女子掩住眼中的得意,身子往前凑了凑,嗔道:“世子爷若不嫌弃,便喝了奴婢手中这杯水酒。” 林北轻咳一声,忽然起身道:“将军,义父慢用,我有些内急,失陪片刻!” 白衣女子失了重心,将将止住身子,只拿含泪的目光,幽怨的盯着林北,那眼神中的柔情似要将人融化。 臭小子,不过是逢场作戏,看你那怂样。 赵晖暗下骂了几句,却哈哈大笑道:“快去,快去。小宋啊,如今的年轻人,可不比咱们啊,身子骨都弱的很,瞧瞧,酒来没喝几杯,倒先尿上了,有什么用处?” 宋年客套的应付了几句,眼含赞赏的看了世子一眼,心中暗暗称是。 美色当前,眼睛清亮,不为所动,夕儿看人的眼光,倒是好的。 …… 如水的月色下,两个同时净房出来的男子,相视一笑。 “真巧!” “真巧!” 高子瞻思了思,笑道:“北兄这是……” “与人在此喝酒!” 林北简而言之:“子瞻兄这是……” “与人在此喝酒!” 高子瞻原话奉回,忽又轻轻一笑道:“还未恭喜北兄挂桂二十四名,可喜可贺!” 林北抬眸道:“子瞻兄挂桂榜首,令人敬佩。” 高子瞻眼底掠过微光,道:“前几日在延古寺偶遇林西,手谈一局。她与我说,北兄的棋力与她不相上下。” 林北俊眉轻蹙,瞬间又缓缓舒开:“她与棋上,颇有天份。” 高子瞻笑道:“确是高手。我下不过她。” “我与她对奕,也常常败北!” 高子瞻长袖轻动:“不知可有荣兴,能与北兄切磋一下。” 林北笑道:“子瞻兄客气,随时可奉陪。” 客套的话,都已说完,一时空气中有些凝滞。 他到底是不是静王世子? 高子瞻想着心底的疑惑,低声试探道:“能与静王世子下棋。子瞻三生有幸。” 他怎么会知道我是静王世子? 林北收了笑。静静的看了一眼对面之人,淡淡道:“能与高家大少爷下棋,林北三生有幸!” 既不否认。又不承认,高子瞻暗下叫了声好,停留在嘴边的话脱而品出:“她,知道吗?” 既不进一步。又不退一步,只用小西来旁敲侧击。果然聪明。林北眼眸微眯,稍稍退后半步,轻轻道:“她知晓!” 高子瞻愣一愣,随即展颜坦承道:“刚刚我进此楼。见一个身影,极为熟悉,便朝伙计打听了一处。故才有此一问,还请北兄勿怪!” 林北点头轻语:“无碍!” …… “公子。我已查探清楚,今日与高家大少爷在此喝酒的,都是六部官员,并且这些人均出自崔氏一门。”齐退脸色微凝。 “六部官员,崔氏一门!”林北轻声喃呢。 “公子,他与我们,八竿子打不到一块的人,何苦为他劳神。也许是他得了解元,崔氏一门的人替他庆祝一下。”齐退不以为然道。 林北凝神道:“是该庆祝!” “公子,咱们回去吧!” “不,你先回去,我去趟侯府。” “这个时候?” 齐退惊道:“小西姑娘只怕已经睡下了!” 林北看了他一眼,齐退如实闭嘴,牵过马匹,将缰绳交到林北手中。 翻身上马,林北似想到了什么,回首道:“替我去查查今日有哪些人往高府送贺礼!” 齐退一听,顿时青了脸色。 公子啊公子,你要嫉妒人家高大少爷就明说,一会查这个,一会查那个,有什么用。那高子瞻摆明了对你那位有兴趣,还查个屁查。换了我,先把亲定下来,也省得整天记挂着。 齐退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心道公子什么都好,就是凡事闷不吭声,整天板着一张脸,也不是那位小祖宗能不能瞧上。 …… “老爷,今日人可见着了?” 宋年叹了口气道:“人是见着了,连那个小的都见到了。” 杜氏喜道:“老爷快说说,怎么样?” 宋年冷哼一声:“你女儿看中的,还能怎么样。我特意试探了几下,美色当前,不动声色,是个周正的。” 杜氏淡淡的哼了一声,道:“老爷是如何试探的,何不说给妾身听听!” 宋年虚咳几声,掩饰道:“花天酒地的事,有什么可打听的。” 杜氏也不细究,轻道:“那静王可有说什么?” “老狐狸了,打得一手好太极,被我灌了七八分了,硬是没露半点口风。对了,今日我得到个消息,十五那日,宫里邀咱们一家三口赏菊花,吃螃蟹。” 宋年大大咧咧的往榻上一坐,顺手拿起了坚在一旁的长剑,盘弄了起来。 “都请了哪几家?” “京中叫得上号的,都请了,特别是府里有适龄姑娘的,一个没拉下。” 杜氏有片刻失神,忽然:“老爷,莫非……” “正是!” 宋年头也不抬头:“我寻思太后是这个意思。” 杜氏怔怔的盯了男人半晌:“这可如何是好,万一皇上他看上了咱们夕儿,岂不是……” “看上了便看上了。” “可你女儿她……” “婚姻大事,一来由不得她,二来我这个位置,牵扯太多。” 宋年想着静王一脸的老奸巨猾样,心中微微有些不忿道:“我瞧着,静王那头也避讳着,我几次三番寻他,他都躲着,到底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该顾忌的还是要顾忌的。” 杜氏轻轻叹了口气道:“倘若那孩子不是静王世子便好了。” 宋年颇有几分惋惜道:“孩子人不错,就是身份不适合,你找个机会,把这里头的事情揉碎了,与夕儿好好说一说。” 杜氏心有隐忧:“也不知她听得进,听不进!” …… 三声窗棂轻敲,惊了正欲去会周公的林西。她警觉的起身。空气中有熟悉的气味萦绕。脸上慢慢浮上笑意。 林西披了件衣裳,拢了扰微乱了发,一把推开窗户。四下打量了一下,悄声道:“小师弟,三更半夜不睡觉,偷敲姑娘闺房的窗。莫非你思春了?” “正是!”清冷的声音自头顶响起。 林西伸出脑袋,一轮残月下。林北着一身白袍,抱胸倚坐在梧桐树上,正静静凝视着她。 月光清凉,天地无尘。白衣胜雪。 林西心中一颤,暗骂了声妖孽。此情此景,此出尘人物。亏得她定力十足,若是换了旁人。还不口水直流。 林西笑得贼兮兮道:“敢问小师弟,你思哪一个,要不要师姐我为你出谋划策,参详参详啊?” 黑亮的眼睛,如天上的星辰,烁烁闪着光芒,那如玉脸庞上熟悉调皮,跟往昔一样落入他温润的眼底。 十年了,未曾变过。 林北心底一叹,嘴角带着一抹柔色,冲她点头一笑。 林西看了看那树的高度,以她的本事,想要飞身上去,那简直是不可能的;想要飞身下来,还需再往下延几寸。翻了个白眼,正欲翻窗。 “姑娘,是要喝水吗?”外头上夜的秋雨听得里头动静,轻声唤到。 林西吓得连忙朝窗户比划了个手势,轻声道:“不用了,不用了,我已经睡了!” 反身踮脚走到床前,钻到床底掏出了许久未用的物什,林西摇着轻叹。秋雨啊秋雨,为了替我师弟解思春之愁,只好委屈你了。玉管伸到外头,林西轻吹一口气。 …… 梧桐树宽大的枝桠上,并肩坐着两道身影。 “师弟,咱们放着好好的椅子不坐,非要挤在树上,这是为何?”林西颇有些想不通。 不等身侧的人回答,林西又道:“师弟啊,如今是秋日,思春这种事情,不太适合这个季节。再者说,你又是个男子,若真是心里有了人,麻溜的上门提亲去,在这里对月感叹,长吁短叹的,顶个屁用。” …… “对了,师弟啊,敢问你思的……是哪家的小姐啊?” …… “是不是上回咱们在延古寺见到的那位?” …… “那位小姐长得挺漂亮,就是……胆子大了些,日后只怕你弹压不住。” …… “师弟啊,你可以再考虑考虑,婚姻大事,没有后悔药可吃,万一将来两个人不合适,将就一辈子,那是件很惨的事。” “小西!”林北忽然幽幽的叹一一声。 “啊?”林西侧脸抬眉。 “师姐都没有你这么罗嗦过!”林北忍无可忍。 林西瞪了他一眼,冷哼道:“那是因为你话少!真是同情那位被你思了春的小姐,你说将来两口子过日子,对着个木头,有何情趣可言。师弟啊,不是师姐要教训你,情趣这个东西,对夫妻生活是很重要的。你看啊……” “小西!”林北幽幽又道。 “啊?”林西又侧脸抬眉。 “什么叫夫妻生活?” “呃……” 林西哑然。 “夫妻……生活……就是……妖精……打架……哎啊,师弟啊,你这春刚开始思,就一下子便进展到了妖精打加,这个跨度稍稍长了些,你看是不是先把这思春的事情解决了,再考虑以后的……” 林西艰难的把话题,往正路上引。师弟在月光下的样子真好看,谁有福气跟他玩妖精打架,只怕也是种享受, 林北垂下脸,微薄的月光倾在她的脸上,皮肤细腻的一丝毛孔也看不见,红唇微微嘟着,小巧的鼻子直直的挺着,让人有想捏一捏的冲动。 林北心中的思绪如出笼猛兽,素来淡定的脸上,不知何是,浮上了红云。 “小西,听说你又去了趟延古寺?” 林西微怔,脑袋一歪,直直对上林北的眼睛,挑了挑眉道:“想不想听个笑话,保证你听完,神清气爽,吃麻麻香,喝麻麻爽,连如厕都比平日要畅通许多!” 林北笑道:“愿闻其详!” 林西调皮的打了个响指,遂将李凤津表晕倒一事,绘声绘色的讲与林北听。 林北听了半天,咬了咬嘴唇道:“你和高子瞻下棋了?” 咦,师弟的好奇心怎的与旁人有异,不是应该李凤津表错白的事情更吸引人吗? 林西不及深想,脸色一哀,叹道:“说起这事,我这心里痛不可挡?” “为何?” “还不是因为李凤津,我光顾着去看人了,忘了收棋。好好的一幅棋,就这样弄丢了,也不知给哪个不要脸的拿走了,一点拾金不昧的良好品质都没有。” “弄丢了?” “弄丢了!” “回头,我再给你送买一副!” 林西白了他一眼:“买一副也不是原来的。那棋虽不值钱,到底是我用惯了的。你忘了,用这副棋,我不知赢了你多少回。” 林北忽然觉得今日的残月很美,似乎还带着几分笑意。 她便是这样,再好再贵的东西,倘若不是她珍惜的,弃之如履。但凡跟老爹,林南和他扯上关系的,便是根针,都爱如珍宝。 林北一扫胸中的浊气,手环过她的肩,笑道:“今日来,有件事想说与你听。” 林西习惯性的,如小时候一般往他怀里一靠,笑得颇有些自鸣得意:“我就知道你另有其事,思春这种借口,太蹩脚了。” “为何?” “师弟,你这千年棺材脸要是思春了,那万花楼的姑娘该伤心成什么样。” 刚浮上的笑意,一点点逝去:“小西,倘若我心里真有了人呢?” 林西一愣,有些犹豫的看着他,心里莫名的感伤。 哎,这日子没劲透了,师姐心里有了人,师弟心里有了人,独独剩下她一个,还不知情为何物…… “倘若我心里有了人,你怎么办?”林北不给她思索的机会。 “怎么办,凉办。” 林西忿忿的踢了一脚身侧的人,言语一下子激烈道:“你们就这样抛弃了我,忒没有意气了。我要到老爹坟前控诉去。” 林北阴阳怪气道:“控诉我们什么?” 林西伸了拳头晃了晃:“控诉你们过河拆墙,自私自利,没有同甘共苦的精神,没有同进同退的决心,没有……” “这话在延古寺,你为何不对师姐说?”林北冷冷打断。 林西翻了个白眼道:“老爹又没让师姐跟我成亲,你这么早心里就有人了,万一我将来没有合适的,找谁成亲去?我要跟李凤津一样,成了老姑娘怎么办,找谁负责?” “高家大少爷,你瞧着如何?”林北突然问道。(未完待续) ps:感谢浅浅笑,小妖精,cxshappy,遗忘14岁的粉红票。 加油! 第二百六十二回 秋风乍起 “他好不好,关我屁事?”林西心下正激动着,脱口而出。 似有一股子喜悦之情,从丹田处悄然而升。 林北低头笑道:“好了,不逗你了,放心,若是你将来真的嫁不出去,我定会完成师愿。我要与你说的事,跟思春沾点边。你瞧瞧,这是什么?” 林西懒得去看,冷哼道:“我眼背看不清,你说!” 林北收起贴子,笑道:“十五宫里请我和师姐去赏菊花。我在想……这是不是那位安排好的。” “赏花?”林西大惊。 她对赏花这种事,有着强烈的心理阴影。当初崔夫人便是因为一场赏花宴失了性命。 林西扯了扯嘴角道:“师姐知道吗?” “不知道,我先来找你商议商议!” 林西苦笑道:“旁的事,我都能替师姐拿主意,这事,无能为力。你回去跟师姐说,让她自个决定。” 林北思了思道:“让她亲眼看看宫中的生活如何,也是件好事。” 林西眼睛一亮,坏笑道:“师弟,你果然是咱们林家最坏的人,原来你想破坏师姐刚刚萌发的感情?” 手刮了她鼻尖,林北淡笑道:“看清楚,便能作决定,总比这样不明不亮的好。是进,是退,我们都站在她身后。她进,我们陪她进,她退,亦陪着她一道退。” “那还用说,她是我们的师姐!” 林西心中一暖,点头揉了揉鼻子,嗔道:“你能不刮我鼻子吗,从小到大。我的鼻子都被你刮得不挺了。” “不行!” “为何不行?” “因为……你也就鼻子长得好看些?” “放屁,你个死妖孽……” “你骂我什么?” “妖孽!” “为什么是妖孽?” “谁让你长那么好看?” “长得好看,就是妖孽,我瞧高子瞻长得也不错。” “你是妖孽,他是祸水。” “有何区别?” “妖孽还能收伏……祸水,只有远离!” …… 距京城千之里外北方,有一座旧城。旧城原名安东。地处南北交通要塞,繁华兴盛,历来为兵家所争之地。当年莘国太祖皇帝挥刀北上之时。差些将这坐城屠空。 如今知道安东这个名号的人,都已上了年纪。小一辈的,只将它唤作崔州。据说是为了感念崔家当时家主,为了安东百姓。忍辱负重,开城门。投奔了新朝。 崔州的南面,有块风水宝地。此地背靠西山,前有小河,集天地之灵气。聚日月之精华。崔家的百年大宅子,便建在此处。 地善则苗盛,宅吉则人荣。崔家在这宅子里繁衍后代。教书育人,百年来屹立不倒。 宅子的中路。有一处开阔的院落,住着崔家现任家主。 清晨,崔荣轩一身家常衣裳,穿堂而过,入正厅。 正厅里,只几个小丫鬟在清扫。见人来,纷纷上前行礼。 “大老爷,老太爷正在后院练拳!” 崔荣轩摆摆手,一言不发便往后院走。 崔井然六十开外,白发长须,却一身单衣,在梧桐树下打着太极,全神贯注似未察觉到人来。 崔荣轩不敢上前,只在一旁远远的瞧着。 半晌,崔井然收势睁眼,声音洪亮道:“你这个时辰来,可是京城有信到?” 崔荣轩点点头,上前一步,接过丫鬟手中的衣裳,替老父亲披上,轻道:“父亲,喜事!” “噢?” 崔井然抬眉,脸上微有笑意:“可是子瞻他秋闺中了?” 崔荣轩笑道:“父亲料事如神。恭喜父亲,有个解元公的外孙!” 崔井然抚须朗笑道:“竟是头一名,有志气。这孩子身上,不愧流着我崔家人的血。咱们书院的人这次考得如何?” 崔荣轩笑道:“崔州前五十席,书院占了四十八席。” 崔井然长出一口气,脸上笑意更盛。 崔荣轩道:“父亲,还有一喜!” “一并说来!” “京中传出消息,要替皇帝选秀,充盈后宫。” 崔井然微眯的眼睛迸出光亮:“这么快,还未有三年。” 崔荣轩思了思道:“三王进京,太后定是意识到了什么,这才想着让皇帝大婚。” 崔井然抚须不语,许久,才神色平静道:“是好事,也非好事。” 只短短一句,崔荣轩便知这话中的深意。 皇帝大婚,三儿便可回来,此为好事; 崔家少了一个把柄捏在太后手里,太后防着崔家坐大,在朝堂之上势必还要对崔家有所动作,此非好事。 更深一层,新帝与三儿一个宫里,一个崔州,往日天大的情份,也比不上君臣日夜相伴。 虽然这次秋闺,崔家书院大获全胜,然忧患日益明显。 太后在朝堂之上,打压崔家之势明显,半年内,已有十多人从书院离开,另寻名师。如此下去…… 崔荣轩道:“按父亲的意思,崔家该当如何?” 崔井然意味深长的看了大儿子一眼,没有接话。 崔荣轩熟知老爷子禀性,安静的垂首立于跟前。 一阵秋风过,梧桐树叶荡荡幽幽的从眼前飘过。 崔井然俯身,捡起一片,答非所问道:“起风了!” 崔荣轩眼中担忧闪过,轻声道:“父亲,要不我扶你进屋吧,也好避过这秋风!” 崔井然深看儿子一眼,长叹一声道:“避得过秋风,不知能不能避得过冬雪。我听说魏国最近,可不大太平。” 崔荣轩忖度半晌,不敢应对。 崔井然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眉峰微动:“老三最近怎样?” “父亲。还是老样子,围着他的人,没有任何松动。”崔荣轩道。 默然片刻,崔井然嘴角擒起一抹冷笑,道:“既然是我外孙的喜事,派人入京一趟。” “父亲!” 崔荣轩忽然唤道:“这个时候入京,是不是良机? 崔井然抬手:“只让下人送些吃食。你替我书信一封给子瞻。交待他秋闺只是开始。明年春闺,殿试都是重头戏。他若能三元及第,那么……” 老爷子没有将话说下去。崔荣轩心知肚明。 倘若子瞻三元及第,相爷的儿子如此惊才绝绝,势必引起新帝注目。新帝登基,正是用人之际。定会培植自己的势力,子瞻便可顺理成章的站在皇帝身后。 子瞻只需稳扎稳打。一步一个脚印,再加上崔家人暗中相帮,自然会吸引朝庭官员,投其门下。虎毒不食子。高则诚便是再心狠手辣,也定会给儿子让路。到时候,崔家之势便可重回朝堂。 崔荣轩微微颔首。含笑道:“一切,都照着父亲的意思办!” …… “小姐。你的眼睛怎么了?” 林西顶着两个黑眼圈,睡眼惺忪的端坐在妆镜前,朝着镜中的女子投去一瞥,轻叹道:“夜里跟周公打架,被他揍了两拳,不碍事。” 夏风笑道:“昨儿这是怎么了,秋雨睡得喊都喊不醒,小姐偏失了眠。” 林西心虚道:“昨儿周公心情不太好,只跟一个人幽会,秋雨去了,我便剩下了。” 春夜端着铜盆进来,笑道:“姑娘又在说什么傻话,快洗漱吧,夫人让咱们过去呢?” “不是不用晨昏定省了吗?” “宫里一早便来人了,指不定有什么事呢?” 林西心中思忖,心道赏花宴这等好事,如何能少得了太后的娘家。看来是宫里的旨意来了。 秋雨,冬雪拎着食盒进来,一一摆上小几。 秋雨一边摆,一边笑道:“姑娘,刚刚厨房的人来说,昨儿夜里,大爷院里出事了。” “什么事?”林西转过身奇道。 秋雨朝冬雪抬抬下巴,示意她来说。 冬雪清脆道:“姑娘还记得咱们院里有个叫容歌的?” “她怎么了?”林西问。 冬雪道:“她将修哥儿绊了一跤,丽姨娘气不过,闹到了夫人跟前。夫人统共得了这么个宝贝孙儿,心疼的紧,又见那容歌行事说话有几分张狂,连夜将人赶到庄子上去了。” 夏风拿着梳子的手,顿了顿,冷笑道:“她也太过得意了些。仗着大爷宠她,没日没夜的与大爷厮混,这主子还没做上呢,尾巴就翘起来了。” “可不是,说听还不大将大爷的两个姨娘放在眼里,言三语四的,也不知哪来的胆。” 春夜低下头,看了看镜中的姑娘,从妆奁里取出一只玉簪,递到春夜手里,笑道:“她这尾巴一翘,打了旁人的眼,自然就有人来收拾她。瞧瞧,这才几天呢。真正不知死活。” 林西抬头朝身后两人各看一眼,心道宫里出来的人,就是不一般,翻开云雾见青山,眼睛比谁都亮堂。 “旁人的事,咱们理她作甚,正经侍候好姑娘就行。咱们还能在这府里呆几年?” 秋雨笑盈盈上前道:“姑娘,饭摆好了!” 林西笑而不语。 …… 林西姗姗来迟,厅堂里,侯府女眷早已齐聚一堂,见她来,目光刷刷的盯在她脸上。 林西报赫一笑,忙上前朝夫人行了礼。目光一扫,心道今日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素来不露面的大小姐,这会子都老老实实的坐着。 “连省昏定省都要三请四邀,林西啊,虽然母亲这些日子忙,免了众人的请安,可该有的规矩还是得有啊!”李凤津尖酸道。 林西一一行礼,轮到李凤津时,她坏笑道:“姨母教训的是,是侄女的不是。姨母的身体可好些了,头还晕吗,要不要再请别的太医来瞧瞧?” 李凤津最怕别人提起她晕倒的事,忙掩饰道:“无碍,无碍!” 钱氏见众人到齐,轻咳两声,道:“今日让你们来,是宫是来了旨意,十五那日,太后请侯府入宫赏花。” 姜氏颇有自知之明道:“母亲,二爷院里离不开人,媳妇就不跟着一道去了。” 钱氏满意的点了点头,嘴上却假惺惺叹道:“你个院里也确实……如此也好,好好照顾二爷,早日替府里开枝散叶。” 姜氏面色一红,垂首称了一句:“是!” 钱氏掀了掀眼皮看了林西一眼,道:“宫里不比家中,事事都有规矩。咱们侯府是太后的娘家人,这规矩上,更该比旁人好上三分,方才不丢了太后她老人家的脸面。” “是!”林西见钱氏目光只盯着她一人,索性大大方方应了一句。 大奶奶周氏蹙眉道:“母亲,听说这次宫里请了不少世家的小姐,媳妇多句嘴,莫非是要为皇上选中宫之人?” 钱氏深看了她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周氏轻叹道:“也不知哪府的姑娘有这个福气,能入了皇帝,太后的眼。” 林西淡淡一笑,举盏而饮,将神色收敛于动静之间。原来是要为皇帝选老婆,怪不得那位要让师姐进宫,难道他想趁此机会……也不知道师弟知道不知道这个消息。 钱氏扬眉扫了女儿一眼,心下生出几分惋惜。若不是凤津的年龄比皇帝大,凭太后对侯府的偏宠,后宫主位还能便宜了旁人去。可恨的是,娘家钱府中也没有适龄的小姐。 钱氏心中一叹,目光落在青石砖上。 周氏见众人不语,笑道:“最近京里真是好事连连,一连好几桩喜事,这热闹都让人看不过来。先是咱们府里与钱家结了亲,再是相府二小姐与任家订了亲,这会子又是皇上的喜事,都赶到一起了。” 姜氏淡淡一笑道:“大嫂还还忘了说一件事,高府大少爷中了解元,轰动了京城。如今这大街小巷的,高门内外,谁不夸一声相府的大少爷是人中龙凤。” 此言一出,林西敏锐的感觉到李凤津的身子一颤,脸色有些不大自然。 哪壶不开提哪壶,钱氏冷冷道:“旁人家的事,你倒是打听的清楚。” 姜氏惶恐道:“媳妇错了。” 钱氏心中生厌,不悦道:“得了,你先回去吧,院里那几个小妖精,该发卖的发卖,该敲打的敲打。虽说你出身不高,可也是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抬进来的,拿出点正室的气魄来,没的让人说你软弱可欺。” 林西秀眉微蹙,这话明是婆婆在帮衬媳妇,实则却是在嘲笑姜氏出身小户,没有本事压制住下人。 姜氏眼中含泪,强忍着不让它在众人面前落下,福了福,转身离去。无人察觉到姜氏转头的一瞬间,狭长眼眸中露出的笑意。 林西见气氛有些凝滞,作势告退。 钱氏忙笑道:“我的儿,你且留一留。”(未完待续) ps:感谢遗忘14岁,dyj1808的粉红票。 谢谢书友们的评论。最近包子很忙,无法一一回复,见谅! 所有的都放在心里,偶尔上来偷窥几下,很是得意! 第二百六十三回 通风报讯 “祖母有什么吩咐!”林西笑道。 钱氏看了她身后的春夜,朝顾二家的递了个眼色。 顾二家的会意,摆了摆手,众丫鬟悄声退了下去。 春夜不放心,踌躇着要不要离去,见姑娘朝她点了点头,这才不甘心的退到了外间。 钱氏不动声色的将一切尽纳眼底,笑道:“咱日你大舅舅说,书房里少个得力的丫鬟服侍,我瞧着你身边的冬雪不错。这孩子又机灵,又能干,不如就让她到你大舅舅房里侍候几天。” 原是这事。 林西淡淡一笑,微冷的目光灼灼盯着周氏。 周氏禁不住,忙陪笑道:“姑娘别恼,我也是劝了大爷几回,又将院里几个伶俐的送到跟前,让他只管挑,偏偏他都不满意。我想着姑娘跟前的那几个,都是从宫里出来的,最是会侍候人,这才厚着脸皮求到了夫人跟前。” 林西嘴角擒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昨儿个才将如歌打发掉,今儿个便迫不及待的求到夫人跟前。这事果然如那四个季节所料,有人出手了,而这出手的人,不是旁人,正是眼前的周氏。 林西这话码得分毫未错。如歌被撵,确是周氏和丽娘连手演得一场好戏。 只是这场好戏,林西能识破,李从德也能识破。内宅女子的伎俩,能瞒得过男子的极少,一般男子不予理会,那是因为无甚要紧。 送上门的货色,原本对男人的吸引力就不够,李从德将那容歌赏玩了一个月,早已没以新鲜感。正愁不知如何打发,因此顺水推舟的应了下来。 棋高一着的是,李从德明着是应下了,暗地里却敲打了周氏几句,意思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遂了你的心愿,那我的心愿。你是不是也该兑现了。 周氏无可奈何。辗转思虑了一夜,既不想让大爷失望,又不想得罪林西。这才想着借夫人的手,将人要过来。 林西当下不客气道:“舅舅眼光挑剔,倒也没什么,只是这四人都是太后给的。小西不敢善断。待十五那日进宫,回过太后后。我自会给舅母一个交待。” 周氏一听林西要将此事捅到太后处,吓得忙道:“使不得,使不得!” “有什么使不得的!” 久未出声的李凤津冷笑道:“不过是个贱婢,能到大哥房里服侍。已是抬举了她。将来抬了姨娘,吃香的,喝辣的。日子过得舒坦。若她有几分福气,生个一子半女。这辈子都有了依靠。” “凤津!” “母亲,难道我说错了吗?这满京城想到咱们府里做妾的,多不胜数。大哥能看上她,是她的福气。装什么娇情。” 钱氏等女儿将她要说的话说完后,方才缓缓冲林西道:“好孩子,太后她老人家掌管天下大事,日理万机,怎可以为这点小事劳神。成不成的都在你一句话。回头,祖母再给你挑两个好的送过去。” 周氏忙笑道:“我那院里的,姑娘若有看中的,也只管说话。” “母亲,大嫂……”李凤津一听林西又得了好处,心头不悦道。 钱氏眼神略略一沉,李凤津便没了声响。 林西环视一周,目光迎上钱氏的,笑了笑道:“按理祖母开了口,我不该拒了去。只是……” 钱氏笑道:“只是什么?” 林西深看了她一眼:“只是我已经习惯了她们四人,挑了再好的来,我也不要。” 李凤津阴*:“原来在你心中,我大哥连个贱婢都比不上,亏他还对你这般好。一点子孝心都没有,到底是半路来的。” 这话像刀子一样,朝林西袭来。她若应下,势必冬雪不保;她若不应下,那便坐实了对长辈不孝。 林西冷笑道:“姨母既然这么说,真真是愧死小西了。春夜,去跟祖父会吱一声,明日便让冬雪去大爷书房侍候。” “不必了!”一个低沉的声音由远及近。 众女眷心中一凛,忙起身迎上去。 林西心下狐疑,祖父怎么来了。 李英杰脸色铁青的背手走进来,目光直直的落在钱氏身上。 钱氏心里咯噔一下,忙扯了个笑道:“老爷怎么来了?” “我若不来,如何又见看得着这场好戏。钱氏,你当我的话,都是耳旁风吗?” 钱氏见男人当着小辈的面呵斥她,眼中涌出泪来:“老爷,他是你亲儿子,妾身想不过是个丫鬟,有什么要紧,这才……” 周氏见老爷二话不问,连夫人都责怪上了,忙跪上前道:“老爷,这事跟夫人无关,都是媳妇的不是,是媳妇求的夫人,夫人这才……” 李英杰看都不看她一眼,恍若未闻,只将目光对准了钱氏。 钱氏紧紧的捏关手里的帕子,不敢说话。 李凤津见父亲一味的偏袒林西,心下不忿,上前扯着李英杰的胳膊,撒娇道:“父亲,一个贱婢而已,这事就算求到大后跟前,凭着太后对大哥的宠爱,如何不依。父亲何必小题大做,顺了大哥的心思,岂不是天下太平。” 李英杰微微眯眼,目光锐利。 李凤津脑袋一缩,不由自主的垂下了头。 李英杰冷哼一声,道:“好孩子,你过来,祖父只听你说,你若不愿意,凭她是谁,也休想动你身边任何人。” 林西走到李英杰跟前,一字一句道:“祖父,并非我小气,也并非舍不得,若舅舅要的是金子,银子,但凡我有,没有一个不字。这四人,是太后在宫里千挑万选出来的,是太后她老人家对小西的一片心意,我如何能拿太后的心意,随意的给别人。还请祖父体谅!” 到底是祖孙连着心啊。一个在宫里。天天念叨着她过得好不好;一个在侯府,把她赏的每一样东西,都当成宝贝,宁可得罪了人,也不肯给。 李英杰心底一声轻叹,如剑的目光在那三人脸上划过,厉声道:“小西的话。你们都听见了!” 三人唯唯应是。 李英杰挥了挥手:“都散了罢!” 等众人离去。钱氏见男人纹丝不动,忙上前扶住,低声道:“老爷。这事是妾身做错了,你别动怒。从德媳妇一早求到跟前,我想着也不是什么大事,这才……老爷放心。以后再不会了!” 李英杰阴沉着脸道:“钱氏,再有一次。你大哥怎么爬上来的,我让他怎么跌下去。” “老爷……” 钱氏惊得一颗心呯呯直跳。 …… “连个人都弄不到,还把事情捅到了老爷子跟前,惹得老爷子大怒。你……你……简直是个蠢货。” 李从德手一拂,几声清脆的巨响,地上一片残渣。 周氏双耳只觉得一阵闷鸣。整个人呆了呆,红着眼眶唤了声:“大爷……” “大爷。李总管来了!” 李从德狠狠的瞪了周氏一眼,忙甩袖出去。周氏用帕子拭了拭泪,紧跟而上。 “总管来了,何事?” 李清恭身陪笑道:“大爷,老爷让小的送两个人来。” 言闭,手一挥,两个姿色不俗的姑娘挎着包袱,娇羞的走了进来。 “奴婢给大爷,大奶奶请安!” 身段玲珑,声音婉转,李从德眼前一亮,心中的怨气一扫而光。 周氏如雷轰顶,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去了一个容歌,又来了两个妖精。 李清见大爷脸上有了笑意,道:“老爷说了,有些事到底要顾着宫里的面子。” “知道,知道!” 李从德笑意满满道:“父亲这会可在府里?” 李清笑道:“回大爷,老爷往林姑娘院里去了。” 李从德想了想道:“跟父亲说,儿子晚些再给他请安!” 李清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两张薄纸,双手奉到周氏跟前:“这是两位姑娘的卖身契,老爷交待必要小的,亲手交给大奶奶保管。” 周氏慢慢扯出一丝笑意,有卖身契捏在她手里,便是十个妖精都不怕。 “李总管,替我谢过老爷!” …… 林西撑着下巴,目光盯着窗台上的那盆蓝花,眼神空洞而迷茫。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林家的人外,能这样不问缘由,无条件站在她身后的人,当数祖父他老人家。 说实话,当初她入相府为奴,大宅门里的争争斗斗看得多了,心下便觉厌恶。所以入这侯府前,她也曾犹豫过,退缩过。她不过是个私生女,身份有些微妙,有些尴尬,祖父满心欢喜,不代表府里其他人也满心欢喜。 这一个多月来,林西头一回被逼迫的动了真怒。她之所以把选择权交给祖父,心中到底也是有算计的。只要今日祖父将冬雪给了大舅舅,那么这个府里也就不值得她再呆下去。 敬孝道固然重要,可她林西从来不是愚忠的人,放着与师姐,师弟的好日子不过,非上赶着来受气,这般没脑子的事情,她林西不会干。 “老爷来了!” 林西一愣,忙回过神来。 “祖父怎么来了!” 李英杰背着手,腆着个肚子笑眯眯的走进来。 “来看看我孙女受了委屈,有没有躲在房里,偷偷抹眼泪。” “祖父……”林西跺脚嗔道。 “好孩子,你别理会她们,再有下次,我定严惩不怠。” 林西笑笑不置一词,上前扶住李英杰,按坐在榻上,接过春夜递来的茶盏,亲手奉上。 李英杰指了指对面的小櫈子,示意她坐。 “小西啊,祖父老了,这些日子算起帐来总觉得脑子里糊涂。从明日起,你陪祖父巡店吧,也省得我被那些个小人蒙蔽了去。” “祖父……”林西心头一惊,脸上俱是不可思议。 李英杰脸色一板,佯怒道:“怎的,你不愿意?” 林西光深深的瞧着他,忽然笑道:“祖父,明人不做暗事,痛快人不打虚言。您这打算是……” 李英杰眼珠子一转,轻叹道:“孩子,你果然是个聪明的。你我祖孙一场,祖父想留给东西给你。” 林西惊得说不出话来。 “好孩子,让你入府来陪我这个糟老头子,委屈了。你放心,祖父不会让你白陪。” 林西摇头道:“祖父,那些俗物从来不在我眼里,我入府只想替娘敬孝道。” 李英杰心中又是一叹,思了思道:“这话暂且不说。从明日起,来帮祖父。我听那几个丫鬟说,你于算术上有几分心得,祖父身边正好需要。祖父老了,你那几个舅舅都是不成器的,指望不上。” 林西微微笑道:“祖父,你就不怕我惹了众怒吗?” 李英杰冷笑道:“惹了众怒也不怕,便是我护不住,自有护得住你的人!” 林西只当他说的是做了静王世子的师弟,未及深想,调皮的眨了眨眼睛道:“既然您开口了,我再应下便是不识趣。” “正该如此!”李英杰心头一松。 祖孙俩又说了些旁的,林西想到十五的赏花宴,笑道:“祖父,我是个粗人,菊啊,花啊什么的,不是很会欣赏。我可以不去吗?” “胡说!” 李英杰脸一板,道:“太后盼了这些天,就盼着你进宫陪她说说话。” 林西苦着脸嘀咕道:“不是说要给皇帝选中宫吗,我去做什么?” “你旁的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乖乖的呆在长门宫。” …… “多谢姑娘,冬雪无以回报,只要好好舒服姑娘,才能报姑娘的大恩。”冬雪跪倒在地,眼中含着泪。 林西示意春夜将人扶起来,哪知春夜不仅不扶,与另两个一道跪了下去。 磕罢头,春夜扶起冬雪道:“奴婢们在宫中,打也挨过,骂也挨过,从来没有一个人,像姑娘这般护着我们,姑娘……” “快别说了!” 林西笑道:“若不是你们有那志气,我也不会出手帮的。从今往后,冬雪无事不必出院子,只在我房里侍候。” 冬雪感激零泣道:“多谢姑娘!” 春夜思了思,道:“姑娘,今日老爷来得真是巧,分毫不差。按着以往,若非有事,老爷一般不往内宅来,便是来也只往咱们院里。” 林西心下也正有狐疑:“可是有人通风报信去了?”(未完待续) ps:感谢yutianhou,dyj1808的粉红票。 第二百六十四回 中秋赏花宴 春夜摇了摇头道:“奴婢就在外头站着,院子里没见有人出去。” 夏风笑道:“也许是姑娘与老爷心灵相通呢。” “说得好!” 林西眼中掠过笑意:“咱们退也退了,让也让了,既然都摸清了,以后咱们的行事,也该改一改了。” 春夜笑道:“姑娘是打算动手了?” 林西嘴角弯弯:“就看她往不往里头钻了。春夜,你明日进宫一趟,替我捎个口信给皇上和崔侍书。顺便再到春阳跟前滴几滴眼药水。” “姑娘放心,奴婢一定在春阳姑姑跟前好好说道说道。” 夏风冷笑道:“春夜,可不光只那一位,还有个大奶奶你别忘了。” “就是!” 冬雪忿忿道:“大奶奶就是个人精。前头卖了大爷,向姑娘示好;这会子弹压不住大爷了,便借了夫人的外力,向姑娘施压。合着来来回回,都是她做好人。” 林西笑得枊眉弯弯。这话说得既直白,又不留情面,冬雪显然是被惹急了。 “你不说,我倒还忘了,她上回要我替她大哥周旋周旋,这回进宫,一并说了罢。” “姑娘,你还帮她。她那个大哥贪脏妄法,草菅人命,还将南姑娘下了大狱,不是什么好人。” 林西淡淡一笑道:“急什么,我就是替她说破了天,皇上也不会再起用她的。” …… “什么?” 钱氏惊得直起身来:“老爷让林西陪着巡店。” 顾二家的犹豫了一下,道:“只怕今日这事,老爷动了真怒,故意做给夫人您看呢。” 钱氏的脸色微微僵冷。 顾二家的有些担忧道:“夫人,这几回试探下来。老爷对林姑娘,确实非同凡响。连大爷,三爷都落在了后头,夫人啊,不是好事啊。” 钱氏眼中掠过一丝痛色,半晌才道:“真真是鬼迷了心窍啊,我还是小看了那个女人啊!” 顾二家的忙道:“林姑娘来年便十五了。也该议亲了。有合适的就陪了厚厚的嫁妆,远远的打发了吧。” 钱氏咬了咬后槽牙道:“这话说的很是。你待我留个心眼,四下多打听打听。” “夫人。夫人,老爷往大爷院里送了两个人!”一红衣小丫鬟掀了帘子进来回话。 顾二家挥了挥手,笑道:“夫人,好事啊。老爷他到底是顾着这头的。” 钱氏长出一口浊气,蹙眉道:“这府里头的日子要过得太平。不顾着也不行。” 顾二家一愣,不知该如何接话。 “我如今,倒是有几分好奇那女人,到底使了什么招数。这些年了,还将老爷迷得神魂颠倒。连带着太后她老人家,也对林西青眼相待。” 钱氏幽幽叹道。 …… 李从高一掌拍在小几上。茶盏跳动,渗出几丝水。 姜氏惊了一跳。温柔道:“二爷别急,这次不行,我们再找机会。” 李从高阴阴的脸上,露出一抹狠厉:“白费了爷的一番心机。” 原以为让老爷子看到钱氏等人逼迫林西的场面,便能挑起老爷子心头的怒火,哪知老爷子在府里挑了两个容色出众的女子,送给老大,便轻描淡写的将事情按下。 “二爷,老爷他虽然偏宠林西,但那位到底是他的长子。更何况,弄僵了,林西如何在这府里过活。二爷还要看到的是,那头传出消息来,老爷明日起便要带着林西去巡店了,这对咱们来说,是个好消息。” 李从高将手抽出,轻轻抚上姜氏如玉脸,忽然笑道:“原是我着急了。今日也不知怎的,原想着看场好戏,哪知……” 姜氏笑道:“二爷急什么,好戏还在后头呢。我瞧着那林西是个极聪慧的,她啊,必不会让我们失望。” 李从高眯起眼睛,在姜氏脸上亲了一口道:“只要我们借她的手,一一将那三人除去,这侯府早晚一天,会落在我手里。” 姜氏欢喜一笑:“到那时……” “到时候,我便是这府邸堂堂正正的主人。”李从高眼中阴狠闪过。 …… 晚上,高则诚回府,往老太爷院里去。 王氏正哄着老太爷说笑,见他来,笑道:“老爷回来了!” 高则诚微微颔首作算回答。 王氏见状,讪讪笑道:“我去外头走走!” 出了院,王氏唤来身边的丫鬟,低也在其耳边轻语了几句,小丫鬟点点头,一溜烟的跑进了夜色。 高则诚坐定,用茶润了润嗓道:“宫里十五赏菊,府里接了贴子,四个姑娘带哪个去?” 高老太爷皱了皱眉:“赏菊是假,看人是真罢。” “正是。皇上年岁不小,中宫人选也该相看起来。所以这回宫里请的,都是年轻的贵族小姐。” 高老太爷眼中闪过光芒:“对那个位置,你有什么想法?” “父亲的意思是……”高则诚老道的将皮球踢了回去。 高老太爷道:“咱们高家出过相爷,出过高官,独独没有出过皇后。你忘了如今三丫头已是正出。” 高则诚心头一惊,未曾想老太爷打的是鸢尾的主意。 “父亲,三丫头的婚事,夏氏已经在相看。” “噢,看的是哪一家?” “京城梅家!” “梅家?” 老太爷凝视思了思,当下冷笑:“娶妻低娶,嫁女高嫁。我堂堂相府的姑娘,只有一个比一个嫁的好的,断无的一个比一个嫁的差的。简直不知所谓!” 高则诚不悦道:“梅家门风好,男子极少纳妾!” 老太爷越发冷笑:“男子纳妾,自古天经地义。梅家男子不纳妾,只能说明一点。” “哪一点?” “这府里的男子都是窝囊废,怪不话家道中落了。这样的人家,我断断不会允下。” 高则诚脸色有些难看,目光落在一处,许久不应。 老太爷长出一口气道:“十五那日,让夏氏带大丫头,三丫头进宫,交待下去。给这孩子多做几身衣裳。” …… 朝春院里。夏氏半眯着倚在榻上,听着正阳回事。 府里二小姐的婚事定下来了,便要着手准备嫁妆等事宜。虽然这门亲事由朱家搓合而成。然朱姨娘到底是妾,女儿的婚事只能暗下陪些嫁妆,明面上半分都插手不得。 夏茵柔虽然头痛,却不得不将事情揽下来。用心应对。饶是这样,那朱氏还处处不满意。生怕夏氏公报私仇,苛待了女儿的嫁妆。 主仆二人正商议着,高则诚进来。 正阳及时收了嘴,唤了丫鬟进来服侍。一切妥当后,掩了房门离去。 高则诚想了想道:“十五那日,你带着大丫头。三丫头往宫里去。太后宴请各府女眷赏菊。明儿个替这两个丫头置办些衣裳首饰,万万不可丢了相府的脸面。” 夏氏听罢心下思忖开来。前些日子宫中传出要为新帝先秀。这会子办赏菊宴,莫非…… 夏氏心头一动,迂回道:“都请了哪些人家?” 高则诚知她聪明,一点就通,也不瞒着:“如你所想,确实是要为皇帝选秀!” “可有中意的人家?” 高则诚淡笑道:“我又如何知道,逃不脱那几个人家。” 夏氏微有忧心道:“老爷只让我带两个嫡的,大小姐已定亲,莫非老爷是想……” “并非我想,这是父亲的意思。” 夏氏知道男人将这话说出来,心下必是有几分心动的,她想了想道:“老爷可曾想过,咱们府里已是鲜花着锦,烈火享油。大少爷才刚刚高中解元,他日殿试,必不会差。倘若这会再将三丫头往宫里送,妾身以为……这并非好事。” 高则诚心头一凛,眉头猛的皱起来。 夏氏这话说得有几分道理。高家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倘若再将女儿送进宫,朝庭,后宫,都是高家的天下,过犹不及啊。 夏氏见老爷紧蹙的眉头一点一点舒展开来,便不再多言,只将丫鬟唤来香熏绣被。 高则诚忽然起身道:“我去下书房,晚些回来,你先睡不必等我。” 夏氏目送男人离去,正阳悄然上前,低声道:“也不知道老爷能不能想通。” “他是个聪明人,自然明白这里头的深意。朝庭,后宫只能顾着一头,若两头都沾,便是祸事。”夏氏轻语。 “夫人为三小姐,也算是费尽了心思。” 夏氏轻叹一声:“那个地方,你我都是呆过的,吃人不吐骨头。我养她一场,何苦将她送进那见不得人的地方去。” …… 林西在侯府混吃等死的日子,终于在侯爷的一声令下,彻底结束。 所谓巡店,说白了,便是她跟在侯爷的屁股后面,听听管事回话,翻看翻看帐本。 如此几天下来,林西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京城新贵这个名号,侯府并非浪得虚名,不光是宫里的奉额,占了足足有八成多,便是万里九州的珠宝玉器,侯府尽占三成。京城最最有名的通灵阁,便是侯府的产业。 更令她惊讶的是,祖父他老人家对侯府的生意,统统一把抓在手里,三个舅舅尽管都已成人,却未能染指分毫。 林西惊得倒吸一口凉气。怪不得三个舅舅整天花钱如流水,包小秘的包小秘,玩妓女的玩妓女,一来是银子多得没处花,二来是除了吃喝玩乐,根本无事可干。 林西不由的对这个整天笑眯眯,没事喝喝花酒,请请客的祖父重新审视了一番。 老爷子果然是有几分道行的,若不然,从一个小小的银匠,如何能创立下如何庞大的家业。当然了,朝中有人好办事,也是一个最大的关键。 只是创业容易守业难,这偌大的家业,今后要传给谁去,也是个令人费心的问题。 林西眼中的疑虑刚刚流出,老爷子便开了言。只道三个儿子中,唯有小儿子堪堪重用。言下之意,是想将家业留给小儿子。 林西惊出一身冷汗。只还未等她的冷汗擦干,老爷子又道这家业中的一半,将来是要给她做嫁妆的。这下子,林西的冷汗已涔涔直下。 老天爷啊,看来以往是我林西冤枉了你,你果然是厚待我的。只是这份厚嫁妆,她可要不起。人有多大的脑袋,就戴多大的帽子,没的让人家说她这个私生女,认祖归宗只为银钱而来。 …… 日子流水一般过去 八月中的天气,秋意正浓,这日风和日丽,万里无云,正是赏玩的好日子。 钱氏昨夜吹了几下冷风,早起身子有些不大利爽,于是便令长媳周氏,带着凤津和林西一道往宫中去,并再三叮嘱万万不可失了礼数。 礼数二字出口时,钱氏很明显的朝前来探病的林西看了眼。林西低眉顺目的觉察到,也不多言,只一一应下。 故这日一早,李府诸女打扮得当,坐了马车一路便往宫中去。 侯府女眷的马车将将离开,一辆小轿便停靠在了府门口。 婢女将轿帘打开,扶下来一窈窕女子,女子眉眼楚楚,朝着这阔大,庄严的府门定定的看了两眼。 “奶奶,咱们可要进去?” “既然来了,自然是要进去的。” 婢女犹豫道:“奶奶,进去找谁,奴婢还是直接报出大爷的名号?” 薛莲儿从袖子中缓缓伸出了一只手,慢慢抚上了小腹,笑意涓涓而出::“月娘,今日咱们不找大爷,咱们找夫人。” …… 林西一行入了宫门,换了轿子,由内侍引领着,一路直奔长门宫。 轿子落在宫门口,众人下轿,却见春阳已含笑而立。 周顺英心头微惊,忙快行几步迎上前。 春阳朝周氏颔首,目光却落在林西身上,笑道:“快些吧,就数你们侯府的人,来得最迟。” 李凤津一听这话,忙问道:“今日还有谁?” 连个称呼都没有,春阳浅笑道:“姑娘进去了,便知道了!” 林西上前,调皮的朝春阳眨了眨眼,福道:“春阳姐姐好!” 春阳盈盈一笑,忙上前扶住了,打量道:“瞧着脸色,便是大好了的。快进去吧,太后她老人家一早上,都念了好几回了。” 林西笑道:“怪不得我在车里,连打了几个喷嚏,就知道是有人想我来着。” “林西!说什么混话,还不快点进去,省得让姑母等。”李凤津见春阳只对林西说话,心下便有些不顺。 林西也不气恼,淡淡一笑:“姨母先请!” 春阳含水的目光在这两人身上打了个转,脸上笑意更盛。 ……(未完待续) ps:感谢:mingliu2056,iambug,470,evesun,我爱亨亨爸的粉红票。 第二百六十五回 三月初三 长门宫的大殿里,李太后珠冠凤裳,端坐上首。下首处已坐满了各色命妇和贵族小姐。 “逍遥侯府到!”司礼太监尖锐的声音在殿里高高响起。 李太后心中一动,目光紧紧的盯在春阳身后的那人影上。 就在李太后看向林西的同时,殿里的几道目光均同时看向了她。 林西敏锐的感觉到四面八面的视线,想着夫人交待的礼数,遂不动声色的跟在李凤津和周氏的身后,恭恭敬敬的将头磕下一去。 她长高了,下巴尖了,眉眼更好看了。李太后眼中似有盈光,忙背过身,用帕子拭了拭。 “林西,到哀家身边坐。” 林西被点了名,微微有些尴尬。心道大庭广众之下,太后您便是心下偏疼我,好歹也悠着些,这么多命妇和小姐在呢,您这是将我放在火上烤啊。 她忙上前福了福,声如莺啭道:“谢太后赐座!” 李凤津心下不喜,鼻子里冒出一股子冷气。 众命妇见太后独独唤住了逍遥侯府的私外孙女,心头均咯噔一下,目光齐刷刷的聚在了林西身上。如此说来,外头的传言竟半分不假。这姑娘入了太后的青眼。 “母亲,这便是那个在高相家找到的私生女?”宋夕用帕子捂着嘴,偏过脸在杜氏耳边低语。 杜氏横了她一眼,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宋夕眸色一紧,似不相信的瞪了两眼。 “居然是她?” 杜氏忙道:“你认得?” “母亲,你再瞧瞧可有几分熟?” “倒有几分眼熟。” “母亲可还记得延古寺那日,静王世子身边的两个绝色女子。” “记得!” 杜氏猛的领悟过来,秀眉微蹙:“你是说。这逍遥侯府的私生女,是静王世子的师姐!” 宋夕微不可察的点点头。 杜氏不由的用目光,将林西上下打量。 …… “三妹,真真是人不可冒相,海水不可抖量。原来她不过是你的丫鬟,还是个二等的。人家如今摇身一变,成了侯府千金大小姐。还入了太后的青眼。也不知哪来的的好命!”高茉莉冷笑道。 高鸢尾柔声道:“大姐小声些。若让人听去便不好了。” “怕什么,这林西是什么出身,满京城的人。哪个不清楚。” “大姐,今非昔比,当心隔墙有耳。” 夏氏似听到两人的说话,偏过头看了一眼。 高茉莉冷哼一声。撇过头去不理会。 秦国夫人一身华贵的朝服,端坐在下首。浑浊的眼中迸出如剑的目光,一眨不眨的看向林西。 总算是见着正主了,果然是好颜色。 …… 所谓赐坐,也不过是在太后的榻边安个锦垫。坐北朝南,面着一众人,其舒适度。隐秘度,远远没有独自一人坐在椅子上高。 因此。面对着众人探照灯一样的目光,林西脸不红心不跳的回望过去,神思却已云游天外。也不知师姐,师弟到了没有?师姐头一回进宫,会不会有所不适…… 李太后见林西乖顺的坐在她脚边,顿觉一颗心有了倚靠。这孩子远远瞧着有些清减了,脸色似乎没有在宫中的好,会不会是在侯府不在适应,又或者受了委屈。 李太后深看了她一眼,面色分毫未变,与各色命妇挨个言论几句。 今日所到,均为二品以上外命妇,身份非比寻常,都说内宅连着朝庭,尤其这阵子,太后有意为皇帝弃盈后宫,因此,李太后与何人说话,说什么话,一言一行均有深意。 “太后娘娘,此子可是逍遥侯的私生外孙女。”一个沉沉的声音,在殿中响起。 林西寻声望去,却见下首处一老太龙钟的妇人,身着一品朝福,手柱拐杖,如鹰一般散着幽幽的眼睛正盯着她瞧。 李太后面色未变分毫,持佛珠的手微微一动,笑道:“秦国夫人耳聪目明,当真宝刀未老。” 既不说是,也不说不是,秦国妇人心中冷笑:“太后偏宠此女,老身无话可说。只是如此场合,独独将此子唤于身前,于祖宗家法有驳。按例她不过是个私生女,旁说是坐下,便是这殿中,都不应该进来!” 此言一出,举座震惊,诺大殿里哑雀无声,众女心叹这世上,能对太后如此说话的,也只秦国夫人一个。旁人,便是借她十个胆,也不敢。 夏氏盯着林西微微有些苍白的小脸,不知何故,心中生出一丝不忍。 高鸢尾拽着手中的帕子,替林西捏一把汗。 李太后未曾料到老妖妇竟拿祖宗规矩来压她,心中更是气恼私生女三个字,脸色慢慢阴沉了下来。 众命妇一看,纷纷垂了头,大气也不敢出。 林西虽然不大清楚莘国的祖宗规矩,却也深知太后此举却是不合时宜。 她心下一动,忙起身朝着秦国夫人福了福,笑道:“老夫人别恼,是我不懂规矩,软磨硬泡缠着家人要进宫来的。” 秦国夫人浑浊的眼睛射出一道利光,“小姑娘,你不懂规矩,难道你家里的人也不懂规矩吗?” 这话一出,直指逍遥侯府,众命妇倒吸一口凉气,竖着耳朵看侯府的人,如何应对。 李太后心头大怒。 老妖妇简直胆大包天,当真以为她是先帝的母乳,就不敢动她。看来适可而止这四个字,该写到杨家祖训中去。 不待她开口,李凤津冷冷笑道:“她是她,侯府是侯府,老夫人何必指槡骂槐。莫非老夫人以为,逍遥侯府的人好欺负。” 李凤津的话,让周氏吓了一跳。见众命妇将目光移来,身子禁住轻轻颤抖。这姑奶奶真是口无遮拦,若被侯爷知晓,府里只怕又是一场大闹。 众命妇们见李大小姐满脸忿色,边上的周氏脸色惨白,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心下有了几份思虑。这话中的深意细细一揣摩。背后的故事只怕理少不了。 私生女进了府。深得太后,老爷的宠爱,作为侯府正经嫡出的小姐。自然心下不忿。只是众人的面,撇得这般清,这李大小姐也并非聪明之人。到底家丑不可外扬。 周氏作为长嫂,既不拦着。也不出言周旋,也并非得用之人。看来。这侯府果然如外头传的一样,秀花枕头一包草啊。 果不其然,李太后听闻后微微蹙眉,目光幽幽的看向李凤津。只这一眼。李太后心下的怒气,更胜三分。 原来李凤津耳上赫然戴着那副翠玉耳环。这耳环原是太后旧年心爱之物,有一年她生辰时。先帝特意命宫人订制而成。 连她赏赐的东西都移了主,看来那府里。果然是容不下啊。 好,很好!李太后心下冷笑连连。 林西习武之人,离得又近,察觉到太后渐涌的怒气,暗下狠狠的捏了自己一把。 亮晶晶的眸子似乎涌上了一层雾气,她却倔犟的不让这雾气凝成泪珠儿,微微噘着嘴道:“家人自然是懂规矩的,也劝着我不要来。可是当日我病重,太后老人家看我可怜,将我养在宫中,对我十分照顾。我虽然是个私生女,却也懂得知恩图报。所以就算再不合时宜,今儿这趟,我还会来!” 李太后一听这话,只觉得心中似被什么东西揉碎了一般,恨不能当下就将林西揉在怀里,好好的搓揉一番。这孩子……真真是个好的,不枉我疼她一场。 林西纤纤细腰堪称盈盈一握,眼中泪光闪闪,显得楚楚可怜。 众人一想到她的身世,不由心下叹了口气,道一声造化弄人。这孩子,将所有事情揽在自个身上,不着痕迹的将此事圆了过去,又顺势拍拍太后的马屁,看来是个人精。 夏氏心头轻轻一叹,确是个聪明的,知道将事情揽下来,既全了太后的脸面,又全了侯府的脸面,还让秦国夫人抓不到半分错处。 不等夏氏叹完,那秦国夫人似有意要为难林西,冷笑着又道:“到底是外头养的,不知道轻重,宫中的规矩,不是你想怎样便怎样的。” 意有所指的一句话,令众命妇们如坐针毡,头低下三分。 这秦国夫人莫非是老糊涂了,今日胆子居然这般大。谁不知道太后娘娘出身不高,当年被先帝养在外头。这话哪里在是说林西,分明是在讽刺太后。 李太后久经沙场的人,又岂能为秦国夫人一句话,失了分寸,她犀利的看了老夫人一眼,眼中波澜深深。 林西察觉到太后的怒气渐渐消了下去,心中不由一惊。果然啊,能在深宫中一路披荆斩棘,乘风前进,坐上最高位的人,没有强大的心理素质,简直不可能。 林西瞧着这殿里的暗涌如潮,明白自己不过是个卒子,深深为太后老人家捏把汗。 “罢了,老夫人,念着这孩子是个有孝心的,今次便算了。” 一个轻柔的女声,在大殿里缓缓响起,正是前不久,慢慢走到人前的相府续弦夏氏。 林西一瞧是她,心头涌上几分欢喜,目光不由的多停留了一会。许久未见,夫人脸色白里透红,看来日子过得很舒坦呢。 “还是个未及笄的孩子,哪里懂什么祖宗规矩。”随声应和的是将军夫人杜氏。 这二人的丈夫均是肱股之臣,此番开口帮腔,众人心头一亮。秦国夫人和太后的恩怨也非一朝一夕,秦国夫人年近七旬,日暮之人,不过是仗着往日的功劳,倚老卖老罢了,等将来两腿一伸……那府里还不知道落魄成什么样。 李太后瞧着秦国夫人铁青的脸,脸上笑意深深:“哀家对她不过是举手之劳,这孩子便记在了心里,果然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就冲着你这份孝心,长门宫的宫门,便无人敢拦你。” 李太后此话十分明显,别跟哀家谈什么祖宗家法,如今莘国哀家说了算,哀家看中的人,管她是谁,管她什么出身,哀家都罩着。 秦国夫人心里咀嚼着太后的每一句话,越往深里想,越觉得心惊胆颤。这林西的外祖母到底是什么人,竟让李妍当着一众外命妇的面,如此袒护? 秦国夫人不愧是经年的老人,朝上首处扫了一眼,面不改色的端起手边的茶盅,恍若未闻。 众妇人都是耳聪目明之人,有几个听不出太后这话听深意。 永定伯夫人笑盈盈道:“也怪道太后喜欢,如此标致的人儿,便是我瞧了,也觉着可亲,要不是我那几个儿子都已成了亲,我定要向太后讨个恩典,将人先抢回去再说。” 李太后笑意浮上脸,“侯爷说了,好不容易得了个贴心的,必要摆在身边再养个几年” 镇国公夫人忙笑道:“太后啊,再养个几年,可就耽误了。依说我,倒不如给我家那傻小子当媳妇得了。” “王夫人,你家最小的今年也该有十八了吧!人家姑娘今年这般年轻,差得也大了些。” 永定伯赵夫人和镇国公王夫人这两位,自打在闺中,便是你瞧不上我,我瞧不上你。赵夫人一见王夫人抢了她的风头,笑里带着讥诮,忍不住出言相讽。 王夫人一愣,目光和顺的看向林西:“姑娘多大了?” 林西窘得面红耳赤,矜持的低垂下了头。心里却忿忿道,她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少女,居然这些妇人已经寻思着,要将她变成少妇。亲,要不要这么着急啊。 李太后心知林西害羞,笑道:“这孩子是景德十三年三月初三戌时三刻生的,来年就十五了。” 话音刚落,只听得一声脆响,在大殿里响起。 众人寻声望去,却见相爷夫人夏氏脸色苍白,失神的望着脚下的碎片,怔怔的一言不发。 到底是姨娘抬上来的,这般众大的场合居然连个茶碗都扶不住,众命妇心下不耻。 高茉莉,高鸢尾脸色尴尬,不知母亲何故如何失态。两人对视一眼,按着谭嬷嬷所教的,敛了神色忙一左一右的扶住了。 高茉莉一脸诚恳道:“母亲脸色惨白,是哪里不舒服?” 夏氏转过神,见一殿的人将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忙顺着话道:“确是有些不适,眼前竟像天旋地转了一般。” 李太后见夏夫人面无人色,怕有个意外,忙道:“来人,带相爷夫人往内殿里歇上一歇,速令太医问诊把脉。” “多谢太后怜爱!” 夏氏挣扎着起身,面无人色的朝太后盈盈一拜,眼角迅速的扫过林西一眼。(未完待续) ps:从昨天晚上开始,小区断网,十点五十分,才来网络。 包子真担心今天不能及时上传,好在还来得及。 感谢cclucky,无蓝风云的粉红票。 感谢107的打赏! 第二百六十六回 三月初三(二) 夏氏由两个宫女搀扶着下去,高茉莉,高鸢尾两姐妹,也不好再坐着,跟着夏氏一道进了内殿。 片刻后,大殿里又是一副其乐融融的场景,谁也未曾将刚刚那一幕放在心上 林西想起当日在高府时,高相爷对夏氏的独宠,不怀好意的挑了挑眉,心道只怕昨日夜里,高相爷又是歇在夏氏房里,夜里少不得妖精打架,累着了娇妻,以至于夏夫人连个茶盏都端不住。 先前的郁闷一扫而空,林西不奈烦听贵妇扯东扯西,极时的脑补了下妖精打架的场面。 …… “皇上驾到,汉王世子,康王世子,静王世子到!” 内侍尖锐的声音高高响起,众命妇长出一口气,阿弥陀佛,总算是来了。一时间大殿又有了私语声。 明黄色的身影,踏入殿中,私语声嘎然而止。 “儿臣给太后请安!” 长身玉立的男子缓缓垂首,俊朗出尘脸上微微含笑,眼中的溢彩,让人怦然心动。 众贵族小姐或娇声轻呼,或低垂颈脖,或粉脸通红,形态各异。林西无声的翻了个白眼,目光对准了皇帝身后那抹灰色,趁人不查,挤了挤眼睛。 林北一踏入殿,第一眼便看到了太后身侧的林西。这丫头难得盛妆打扮,颇有几分绝世之姿。 不错,很是养眼。 林北心中暗叹的同时,林西默默的心中开骂。 这厮装扮起来,人模人样的,颇有几分偏偏佳公子的风度。再配上那一张俊得出尘的脸,看来今日过后。这厮在京城中的盛名便要流传开了。 死妖孽! 林西狠狠的瞪了林北一眼,眼中的不屑清楚可见。 林北将她脸上的表情尽现眼底,嘴角擒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将目光移开。 宋夕见那抹清绝的身影,不期然出现在眼前,一颗心跳得厉害,脸上渐渐发烫。 众女齐起身。朝新帝请安。 皇帝走到颤颤威威的秦国夫人跟前。伸手虚扶,笑道:“老夫人不必多礼。” 秦国夫人对着皇帝,眼中似有泪意。哽咽道:“老身,多谢皇上厚爱!” “臣等给太后请安!”三位世子跪拜行礼。 “都起来吧!” 皇帝长目微睐,笑道:“今日月圆之日,御花园里菊花盛开。儿臣陪母后游园一赏!” 李太后笑着虚指了指命妇们道:“哀家许久未见她们,倒想在这殿里好好说会话。絮絮家常。皇帝陪三位世子先行一步,哀家一会便来。” 皇帝深深一拜,携三位世子而出。 等人走后,李太后不疾不徐道:“春阳。今日天气甚好,带宋姑娘及众位姑娘们去御花园转转!” 众女听太后亲点宋姑娘,心中各有所思。或失望,或羡慕。或惊讶,看向杜氏母女的目光,又有了几分不同。 宋夕心中不喜,作含羞状低垂。 杜夫人得体的一笑,素手在女儿身上轻轻拍打了两下,示意她好生应对。 林西顺着众人的目光瞧去,一愣。 咦,这宋姑娘不是延古寺将师弟唤位的那位吗?原来她就是将军府的大小姐,皇帝的准老婆啊。 林西迅速将目光移向林北,后者正向她看来,眼中的无甚波澜。 林西毫不留情的又瞪了他一眼。死妖孽,连皇帝的老婆都敢勾引,你就不怕皇帝一气之下,发现自己头上的帽子变了颜色,然后将你满门抄斩啊。 林西尚未来得及深想,却听春阳笑道:“太后,只逛园子难勉无趣,姑娘都是大家出身,琴棋书画俱是精通,以奴婢看,园中那百盆菊花开得正艳,不若请姑娘们提诗一首,一来是应了景,添了雅兴;二来今日是月圆之夜,姑娘们难得进宫一趟,太后您总该有所表示,没的让外人头说太后娘娘小气。” 李太后听罢,乐得哈哈大笑:“说得好!来人,传令下去,御花园里笔墨侍候,姑娘们或诗,或画均可呈上来,由皇上挑出前四名,哀家重重有赏!” 众人听罢,心知肚名。太后的意思是要在今日贵女中,挑出四位出挑的姑娘,给皇帝做妃子。花落谁家,只看姑娘们各自及身后之人的本事。 众命妇们忙暗下朝自家的小姐递眼色,一时间偌大的宫殿里电光暗流闪过。 林西坐在上首,将众人神色尽收眼底,心下大觉无趣。深宫寂寥,刀光剑影,这趟混水可不是那么好淌的,遂趁机告退。 …… 夏氏半倚在榻上,强忍心绪,朝两个女儿苦笑道:“这会子又觉得好些了。把正阳唤进来侍候,你们都不必陪着,只管到御花园里赏花去。我歇一歇就来。” 高鸢尾见她脸色有些灰败,不似平日那般红润,心下不忍,偏偏关心的话到了嘴边,一句也说不出口。 倒是高茉莉见四周宫女都看着,假惺惺的应付了几句,又从宫女手中接过参茶,奉到了夏氏手中。 夏氏饮过几口参茶,脸色渐渐红润。 “都去吧!” 高茉莉原本对夏氏就讨厌,如此一来乐得便水推舟,朝夏氏行了礼,目光看向高鸢尾。 “三妹妹……” 高鸢尾淡淡道:“母亲好生歇着,女儿先走一步。” 待人离开,夏氏控制不住胸臆间的悲怆,一手微颤地掩住了嘴巴,两行清泪缓缓划落,无声饮泣。 边上垂手而立的小宫女们听得异响,不由大着胆子抬眼去瞧。心头正狐疑着这位相爷夫人为何伤心流泪时,一个青衣女子大踏而来。 “夫人,夫人这是怎么了。” 夏氏一听这熟悉的声音,抬起泪眼,眼中全是空洞。语不成调道:“正阳……正阳,我……我……” 正阳心中咯噔一下。 服侍夏氏二十多年,心知她虽不喜欢走到人前,然场面上的事,从来不会出错。如此不管不顾的在人前流泪,在这她以往的岁月中,是从来不曾见过的。 正阳环视四周。见小宫女们时不时的投来一瞥。遂心下一动,道:“夫人莫非又想到了先夫人。” 如同一盆冷水毫不留情的浇落于夏氏心头,她掩于广袖之下的手。不自觉得握成了拳,指甲陷于掌心。 疼痛传来,夏氏心神瞬间清明。 “正是,夫人去得太早。若不然今日这等盛景,该是她来。” 正阳思了思。从怀中掏出些几个事先预备下的荷包,塞到小宫女手里,道:“各位妹妹行个方便,我家夫人一想到先夫人。便伤心欲绝,还请妹妹们暂且回避一下,好让我劝慰几句。” 借口很是拙劣。哪有后妻思念前妻的道理。小宫女们心知她所言有假,奈何手里拿了人家的银子。又只是回避片刻,何乐而不为,遂依言出去。 夏氏一见屋里没了外人,忽的起身走到正阳跟前,一把握住她的手,神情激动道:“正阳,三月初三,三月初三啊!” 正阳脑子轰的一下,脸色突变,忙将夏氏扶到榻上:“夫人,什么三月初三,你把话说清楚。” 夏氏一脸惊慌失措道:“那孩子……是景德十三年……三月初三戌时三刻生的。” 正阳一颗心直往下沉,迅速道:“那孩子是谁?” “林西……是林西!” 夏氏眼睛发直道:“你……你……那家……那家……是不是姓林!” 正阳似脚下有千金重,耳边呼呼刮过冷风,似什么都听不见了。 …… “林姑娘!”林西停步回道。 “可还记得我?”宋夕上前一步笑道。 林西像想起了什么,笑道:“噢,延古寺咱们见过。你是将军府的宋小姐。” 宋夕放下手中的锦帕,嘴角浮上笑道:“你是静王世子的师姐?” 林西眼睛微眯,笑意漾上眼角,“我是他小师姐,他还有个大师姐。” 宋夕那日目光都在林北身上,未曾瞧得分明,今日走近了再细细一打量,心里微有酸涩。 眼前的女子薄施粉黛,一身浅绿色裙装,头上只珠翠点点。一双眼睛又大又亮,唇边两盏梨窝浅浅,说不出的俏皮可爱。原来他身边的女子是这般的出类拔萃,怪道世子看不上她。 宋夕心下一动,笑道:“林姑娘小小年纪,便做了世子的师姐,这个辈份,着实有些令人稀奇。” 林西眉眼玩玩,笑道:“我们林家,以入师门的先后为长,不以年龄为长。我们家辈份最大的,宋小姐猜是谁?” “谁?”宋夕被她眼中的光彩吸引,不由自主的追问道。 “是我们家的黑狗,唤名东东!” 宋夕先是一怔,随即笑意如阳光般倾泻在脸上。 “林姑娘……” “唤我林西吧,林姑娘林姑娘的叫着,显得生份。”林西天生是个自来熟。 宋夕又是一怔,大大方方道:“我叫宋夕,以后你也这么唤我。” 不愧是武将世家出身,行事不像旁的贵女一般遮着掩着,颇为大气。林西心下有几分欢喜。 只这喜欢还未浮在脸上,衣裳似被人轻轻扯了扯,林西回首。小宫女指了指不远处,春阳正朝她打了个手势。 林西会意,笑道:“宋夕,这会我要去见个人,不能陪你多聊。回头等我得空了,咱们再续前缘如何?” 宋夕正想将人留住多打听一下赵靖玥的事情,却见与她打手势的是太后跟前的正阳,当下忙掩了心思,笑道:“一言为定!” 林西调皮的眨了眨眼睛,以示回应。趁人不察,便跟着那小宫女往另一侧走了。 宋夕心头失落,笑意一点点从脸上逝去。 …… 林西一边走,一边想着宋夕这个人。 中宫之位,太后她老人家意属她,不得不说,这是一步好棋。 这步好棋好就好在,一来能用宋夕拉拢住宋将军一颗忠诚的心;二来这宋夕是将军的独女,身后也没个兄弟姊妹可帮衬,将来不可能出现外戚做大的局面。这对性子相对软弱的皇帝来说,真真是个极好的人选。 林西心中微微一顿。奇怪,为何她这么希望宋夕做上中宫之位?明明皇帝喜欢的是她的师姐。 定是因为刚刚殿中的那一幕,使得林西脆弱的心灵受了伤害。 宋夕从小在世家长大,大家族的明争暗斗应付起来如鱼得水,将来替皇帝打理三宫六院,顺手捻来,不废吹灰之力。倘若换成师姐,那…… 林西心头微微后怕。 倘若有朝一日,师姐也入了这里,她那个直脾气,明枪暗箭的,如何能防?且不说这些外命妇们就已这般难缠,要是换上了皇帝的嫔妃,暗下使绊子,亮刀子,动不动的设个连环局,局中局。师姐那点智商,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不妥,不妥。 林西浑身一颤,不敢再往下深想半分,拐了几个弯,圆脸小宫女见四下无人,笑道:“姑娘,南姑娘在御花园的最北边的小湖边。” 林西一愣,心喜道:“她何时进宫的,可曾见过太后?” “早姑娘半个时辰便进了宫,和静王世子一道给太后磕了头,太后还赏了一对顶好的白玉贵妃镯和一件岐国进贡的孔雀裘披风。太后说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人,拉着南姑娘的手都不肯放。”小宫女颇为伶俐道。 林西见太后如此看中师姐,竟比自己得了赏还要开心,咧着嘴直笑。 小宫女道:“春阳姑姑交待了,姑娘今日不必急着回去,等陪太后用过了晚膳再回也不迟。春阳姑姑还说,怕姑娘跟世妇,贵女们在一处不自在,中饭便摆在小湖旁,姑娘跟南姑娘只管尽兴,不必理会旁人。” 林西心知太后是怕她听闲话,受闲气,这才允她自由,心中不由暖意融融。 “回头我定要给太后,好好的磕几个头!” …… 正阳努力保持着平静,然站起来的刹那,身形却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都说春日细雨,十四年前那一夜的大雨却格外的瓢泼。她披了件蓑衣,奔走暗夜当中,无人知道她怀里抱着的是一个奄奄一息,刚来到这个世上不久的孩子。 她在雨夜里奔走了很久,很久,希望给这个孩子找到一个温柔而又可靠的家,最好这个家里的女主人,刚刚生产不久,这样,孩子就有奶喝。 那漫天的雨啊,像是要将这天下漏了一般,狂风夹杂着大雨,扑面而来,打得脸生疼。 她找了许久,还没找到一家。(未完待续) ps:今天事情实在是多,来不及感谢,留待明日。 轻瞄了几下书友们的书评,特别有意思,明日再仔细来看。 第二百六十七回 死了这条心 怀里孩子的呼吸声,渐渐弱了下去,只剩下一口气吊着。 她抹了一把脸,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她心里在默默祈祷,孩子,你一定要坚持下去,渡过这一关,只要你还活着,天涯海角,都会把你找回来。 也不知走了多久,眼前出现了一束微光,紧接着是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叫喊声,淹没在这漫天的风雨之中。 这样的叫喊声,几个时辰之前,她刚刚听过,非常熟悉。那是女人生产时,一脚踏在鬼门关里,发出的嘶喊。 “正阳,正阳!” 谁在喊她……谁在喊她……一定是三小姐在喊她……喊她回去……喊她不要将她丢下。 “正阳,你怎么了,你别吓我,你醒醒!” 正阳猛的回过神,一摸脸,已泪流满面。 “夫人,你说会是她吗?” 夏氏无助的摇摇头道:“正阳,你与我说实话,当时她……是不是已经没有了气息。” 正阳身子一颤,咬了咬道:“夫人为何这样问?” 夏氏刚收的眼泪,又落了下来,“正阳,这些年那两个孩子都曾入得我梦里来,独独她没有。” 正阳深吸一口气道:“夫人,那个风雨交加的夜里,那女子苦苦求我,我心里又惦记着你的安危,怕那帮子人又杀回来,所以只粗粗看了一眼。小姐她……确实……已经很弱了,以我的经验看,若无高人相求,只怕活不过几个时辰。” 夏氏跌坐在椅子上,脸上的失落让人不忍再看:“如此说来……只是巧合?” 正阳冷汗淋漓。艰难道:“夫人,我后来不放心,又去过一回,那里早已化作了恢烬。” “只是……这世上……怎么会如此凑巧之人……正阳……这么会分毫不差。” 正阳将夏氏冰凉的手握住,一字一句道:“夫人,我一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夏氏茫然的看着她。一言不发。 …… 半盏茶后。正阳绞了帕子,替夏氏净了面。 “能瞧出来吗?”夏氏不安道。 正阳左右打量两下,摇摇头道:“看不大出来。” 夏氏深深的吸了口气道:“正阳。扶我出去,我要去看看……” 正阳迅速打断道:“夫人如今是在宫里,多少双眼睛盯着,夫人万万不可义气用事。等出宫后。我便亲自去察探一翻。倘若她身上有那块玉,那就证明这孩子是咱们……” 正阳说着说着。迅速背过身擦了把眼泪:“如果不是,夫人也别伤心难过。” 夏氏连连摇头道:“不止那块玉,你忘了她后背上……” “忘不了,奴婢记得清清楚楚。夫人。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夫人快将眼泪擦去,没的让旁人看出不妥来。等赏花宴结束。咱们再仔细商量!” 夏氏咬牙点头。 …… 御花园里,湖水静静的倒映着蔚蓝的天色。汉白玉的曲栏上浮雕簇新,云顶青瓦在煦日光照下,闪着熠熠光泽。 “皇上,宋姑娘和众位贵女往这边来了!” 松公公低声道:“太后令她们题诗或作画,由皇上裁决出前四名。” 赵靖琪眸色一暗。母后的意思已十分明确,皇后之位意属宋家姑娘,另四个妃子,只看他心下喜欢。 赵靖琪捂嘴轻咳一声,闷声道:“嗯,知道了。” 松公公见状躬身低语道:“皇上,那边都安顿好了,林西姑娘已由宫女引着过去了。” 赵靖琪眼中闪过柔色,笑道:“暗下派人好生看顾着,不许有丁点差池。” 松公公脸色一凝:“皇上放心!” 赵靖琪这才缓缓转身,朝花团锦簇之地略略看了一眼,似笑非笑道:“将崔侍书唤来,他在诗词上颇有造诣,让他替朕把把关。” 松公公深知皇上此举,是想让崔侍书见高府的人一面,遂打着秋千,高呼道:“奴才遵旨。” 跟在身后的林北,听得两位师姐安置妥当,心下一松,朝皇帝抱拳道:“皇上,怕拢了小姐们的雅兴,我与两位长兄到其他地方转转。” 皇帝笑未回答,康王世子赵靖琤意味深长的笑道:“哎,三弟这话不妥。这么多贵女,眼花缭乱的,皇上他独自一人,如何能看得过来。咱们还不帮着参详参详。” 汉王世子赵靖琨帮腔道:“大哥说得对。要说这世间的女子啊,光有那相貌可不行,还得性子柔和。臣愿意为皇上出谋划策。” 赵靖琤接着道:“光帮皇上出谋划策可不行。静王府世子妃尚未有定夺,三弟啊,不如大哥也趁机帮你相看相看?” 林北奉静王之命,有意结交这两位世子,几回花酒一喝,几次山中打猎,彼此间有了几分熟悉。因此这话则他们讲来,倒也不唐突。 “这个主意好!” 赵靖琪哈哈一笑,目光对上林北的,道:“一人赏花确实无趣,有三位世子作陪,朕心甚悦。靖玥啊,今日来的都非寻常的府邸,倘若有中意的,只管与朕说来,朕亲自求了母后,替你作主。” 林北欠身淡淡一笑道:“多谢皇上体恤!” 汉王世子打趣道:“三弟啊,以你闷不吭声的脾性,我盯着着将军府那小姐很是般配,我听说这妞泼辣起来,能挠得人心头痒痒。” 此话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都令林北眉心一皱,目光含笑对上皇帝的,后者脸色似有一僵。 他长袖一动,轻笑道:“大哥说笑了,此等女子并寻常人能压制,倘若我有个二心,岂不是自寻死路。” 此言一出,皇帝舒了神色。 林北眼角瞧得分明。却恍若未见。他如今的身份是静王世子,倘若与宋家扯上关系,只怕…… 都说君心难测,新帝虽对师姐情有独钟,然身上到底流着帝王的血液。任何一个帝王,都不会放任臣子坐大,威胁到他的江山社稷。 赵王世子皮笑肉不笑道:“我瞧着高相家的两朵鲜花。既嫩又艳。滋味一定不错,三弟,要不要二哥帮你……” 林北笑道:“且不说大的一朵已配了人。只说那小的,一举一动均是大家作派,想必床第之间……也无趣的紧。父王说了,静王世子妃门第如何不要紧。头一条便是能拢得住男人的心。” “哈哈哈哈……” 两位世子一通爆笑。 “三弟,我瞧着万花楼的姑娘就极有本事。男人恨不得都死在她们身上。” 林北长眸一侧:“既如此,今晚小弟作东,请两位兄长尝尝滋味。” 赵靖琪一听万花楼,便再无心思听三位世子间的暗流涌动。扬了扬眉梢,向诧紫嫣红之处迈步而去。 …… “林西!” 小径不远处,踱出一人。正是崔瑾辰,后面跟着两个内侍。 见来人是他。林西故意蹙眉摇首道:“人生何处不相逢,表少爷,我们又见了!” 一个“又”字,令崔瑾辰背后生寒,忙上前作揖道:“姑娘真是会说玩笑话。” 林西坏笑道:“阿弥陀佛,我这人从来不说玩笑话,素来说的都是真话。” 崔瑾辰知她是在暗示那是延古事的事,手心里汗意津津,忙拼命使眼色。我的个姑奶奶,这大庭广众之下,你还敢说阿弥陀佛。 林西见他脸上有了焦急之色,方才朝身侧的宫女低语了几句,却见那宫女也不知与那两个太监低语了什么,三人识趣的远远走开了。 林西才笑道:“崔瑾辰,你的眼睛这是怎么了?” 崔瑾辰知她捉弄人,也不恼,笑道:“被人吓的抽了筋。” 林西捂嘴笑道:“如今,可还好了?” 崔瑾辰一语双关道:“且要看那人愿不愿意让我好!” “倘若那人不愿意呢?” 崔瑾辰苦着脸道:“那就只有再抽下去!” 林西呵呵一笑,一扫之前胸口隐隐藏着的浊气,眼中有了几分灵动:“你这是要往哪里去?” 崔瑾辰知她心中已无芥蒂,轻松笑道:“皇上打发人来请,我这是往御花园去。” 林西凑近了道:“今日前头的园子里,可来了不少世家的姑娘。” 崔瑾辰会意,低声道:“高府的人来了?” “不仅大小姐来了,三小姐也来了。你可别看花了眼。”林西笑得意味深长。 崔瑾辰一窘,脸上浮出薄红,瞪着眼睛道:“胡言乱语!” 林西不以为然的笑了笑:“皇上大选在即,你可得多多保重啊!” 崔瑾辰定定的看了林西半晌,淡笑道:“一入侯门深似海,你也需多多保重才是。” 林西眼睛一瞪,直直对上崔瑾辰投来的目光,两人相视一笑。 崔瑾辰笑道:“上回的事,多谢了!” “说个谢字,太简省,回头可得有所表示!” “都记在心上,今日便还上。” 林西瞬间来了精神,忙四下打量一通,捂着嘴道:“春夜都交待了。” 崔瑾辰见她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不由笑道:“皇上正愁找不到借口惩戒一番,这会子送上门了,岂能饶过。” 林西挑挑眉,眨了眨眼睛道:“如此,我便等着看好戏了。对了,这个月初一,你是不是没有被放出宫,” 崔瑾辰含糊道:“我那几日……身子不大好!” 林西见他眼神闪烁,心知不是真话,遂笑道:“原以为是太后为难你了,心想着要不要替你说说情,既然如此,我就不多此一举了。” “别啊!” 崔瑾辰心头大急,忙道:“前些日子,我夜半无事,在宫中散步,被人撞见了,告到了太后跟前。今次出宫,太后没有应允。” “这也是理由?” 林西皱眉,遂即展颜一笑道:“莫非你去了不该去的地方,遇见了不该遇见的人,被人拿住了吧!” 崔瑾辰吓得心漏几拍。心道这林西真真是聪明,竟猜得*不离十,不得已呵呵干笑两声。 林西见他不欲多说,遂收了笑,凝目注视道:“别说我没提醒你,莘国皇宫已有百年历史,这里头若说没有冤魂野鬼,只怕你也不信。若真是遇见个鬼,倒也罢了,她见你长得一表人材的,说不定不忍心伤你,若是遇到了什么不该遇到人……崔瑾辰,我劝你还是小心为好,没事少出来溜达。” 淡淡的话语带着一丝嘲讽,听在耳中,却觉得温暖。崔瑾辰回望过去,眼前的女孩身影略显单薄,日光透过树叶,星星点点的酒在她身上,明明暗暗的,竟有丝不真切的感觉。 崔瑾辰愣了愣,随即笑意染唇:“林西,你酒量如何?” 这回换林西一愣,不明就里道:“酒量尚可。” “等我出得宫去,我定要与你痛饮三杯。被困在这……小爷我认了,不过能遇到你……小爷这趟京城之行,不悔!” 林西嘴角上翘,目光含笑盯着崔瑾辰,轻道:“喝趴下了,别哭着找娘!” 崔瑾辰豪气顿生,哈哈大笑。 …… 从长门宫通往御花园尚有一段路程,贵女们穿红着绿,三三两两结伴而行。 李凤津死死的盯着眼前婀娜的身姿,眼中的怒火一寸雨燃起。 姑母如今也有几分老糊涂了,怎的可以让秦国夫人府的人入了这御花园,万一这小*入了皇帝的眼,岂不是引狠入室。 李凤津想到此,故意快行几步,走到杨芸跟前,手下暗暗使了几分劲,狠狠一推。 杨芸一个不察,踉跄倒地,艾青色的长裙沾了几分尘地,颇有些狼狈。 李凤津故意扭头一瞧,装着一脸惊色的样子,惺惺作态道:“哎啊,原是杨妹妹,真真是不住,走得急了些,未曾留意,杨妹妹原谅则个。” 膝上一阵钻心的疼,杨芸缓缓从地上爬起来,掸了掸身上的灰,生生将眼泪逼回眼眶中去,柔声:“李大小姐客气了,下回走路小心些便是。” 李凤津轻蔑的看了她一眼,冷笑道:“哎,再小心也没用,谁让前面有个挡路的人呢!” “你……”饶是杨芸心性再坚强,也被这无理的话,气得花枝乱颤。 李凤津欺身上前,恶狠狠的盯着杨芸梨花带雨的脸,讥笑道:“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也休想得到。相府顾忌太后,是绝对不会娶你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未完待续) ps:感谢天天数铜钱,淘气,iambug,简诺,万木清泉,808的粉红票。 感谢,无风,小爱欣的打赏。么么哒。 第二百六十八回 才子佳人 杨芸身形一晃,羞得满脸通红,咬牙切齿道:“就算你背后有太后又怎样,像你这种粗鄙的女子,大少爷是绝对看不上的,你也死了这条心吧!” 两人针尖对麦芒,硝烟四起,强大的火药味令四周小姐们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李凤津凤眼微微上扬,眼中的寒光一寸寸掠过杨芸如玉的肌肤:“小贱人,咱们走着瞧!” 说罢,也不理会身后的女人骤然变色,昂首得意而去。 …… 御花园内,数百盆菊花迎秋而放,散落在各个角落,空气中萦绕着淡淡的清香,似有若无,让人心旷神怡。 贵女穿行其中,说不尽的人比花娇。 皇帝端坐在华盖下,俊朗的轮廓微微含笑,平添了几分温润、宁和。 三位世子依次而坐,或喝茶,或低语,目光时不时的朝花从中看上一眼。 片刻,崔瑾辰颀长的身影缓步而来,眉目间有几分疏朗,悄然立于皇帝身侧,目光向花丛中望去。 高茉莉自那身影走进,便有所察。透过众女,迎上那灼灼目光,瞬间飞红落颊,羞涩的低下了头。 正因她低头,未曾瞧见那灼灼的目光,仅在她面上停留一瞬,很快便移开,落在了她旁边的女子身上。 高鸢尾正低头赏花,察觉有一道视线停留在她身上,抬头寻去,见是入宫做了侍读的表哥。 崔瑾辰微微颔首,嘴角的笑意渐渐漾开。 高鸢尾见他目中掠过一丝的喜悦,只当他是见了大姐的原故,遂坦然一笑。 “皇上他……长得可真好看!” “静王世子和崔侍书也好看。” “崔侍书已经定亲了,再好看有什么用。” “我听说静王世子不过是个普通人。在京城开酒肆的,也不知何故,时来运转入了静王的眼,” “我听兄长说,静王府养了好多年轻英俊的男子,你说这世子,会不会也是……” 宋夕落在最后。听得这些女子括噪。只觉心下厌烦,目光抑制不住的朝那抹淡色瞧去。 未曾相那抹淡色也正朝她看来,四目相对。前者微微颔首,后者却一时忡怔在地,脸上尽是迷恋之色。 林北移开眼睛,又略坐片刻。笑道:“皇上,闲坐喝茶无趣。臣想四下走走。” “好主意!” 汉王世子抚赏赞道:“莘皇室的菊花名扬九州,既来了,岂有干坐着,不看花的道理。” 汉王世子将“花”捏着嗓子说出来。康王世子岂能不领会得这话中的深意,坏笑道:“皇上,臣也有些按奈不住了。” 皇帝点点头。朝身则的松公公扫了一眼。 松公公上前一步,尖声道:“皇上有旨。请小姐们随意赏玩,不必拘着。若有所得者,只管写来、画来。” 年轻的姑娘们叠着树影花香,袅袅而散。 华盖下的明黄男子,带着与生俱来的贵气,背手走入花丛间。崔瑾辰朝高府的两位小姐看了一眼,紧随而上。 …… 一声小贱人,令杨芸强忍了许久的眼泪,夺眶而出,眼前一片朦胧。 隐约之间一黄衣飘然闪动,花树之间现出一人。 杨芸眸心掠过微芒,忙拭泪抬首,心中一惊,深深的福了下去。 “皇上!” 赵靖琪和颜悦色道:“为何独自在此伤怀,莫非是受了人欺负?” 杨芸被道破了心事,微微有些窘色,忙掩饰道:“回皇上,有些触影生情,并非受人欺负。” “噢!” 赵靖琪似被挑起了几分好奇,温柔道:“如此花团锦簇,姹紫嫣红的场景,怎的就触动了姑娘的心底,可否说来一听。” 两片红云浮上俏脸,杨芸深垂臻首,不敢作答。 赵靖琪眼中含笑,低下头只用目光去瞧她,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另一张清绝的脸庞。 小南此刻应该正在湖边赏着花,倘若她能光明正大的站在朕的身边,一道穿行在这花丛中,该是件何等畅意的事。 赵靖琪心下微微一叹,一时间两人均沉默无语。 …… “快看,快看,皇上在跟秦国夫人府的杨小姐说话。” “皇上对她笑了!” “皇上莫非看中了她?” “皇上看中有什么用,太后最恨秦国夫人府的人,定不会让她进宫的。” “杨姑娘真漂亮,打扮得也好,说不定……” 数丈之外,众小姐哪里还有心思看花,一边用眼睛盯着那花中的两人瞧,一边交头接耳。 李凤津顺着众人的视线瞧过去,心下大怒。小贱人连皇帝都敢勾引,真真是反了天了。 李凤津拎起裙角,快行几步,故意高声唤道:“哟,这不是杨姑娘吗,前些日子我听说杨姑娘在和高府议亲,怎的一转眼,又跑到皇上跟前了?” 皇帝被人扰了清净,脸上似有几分不满,抬起头见是李凤津,倒也没有出声呵斥。 那杨芸被当众揭了短处,刷的变了脸色,气得浑身轻颤道:“李凤津,你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我,欺人太甚!” 我就欺你了怎么着。 李凤津得意洋洋的走到皇帝跟前,冷笑道:“皇上,这杨家的人,果然水性杨花,相府进不去了,便想着进宫来,端的是好算计。皇上可别被她的外表迷惑了。” “你……”杨芸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羞愤欲死。 皇帝冷冷的看了李凤津一眼,不悦道:“大家小姐,不出恶言,李凤津,你给朕闭嘴!杨姑娘,朕陪你往那边走走。” “皇上!”杨芸泪如雨下。让人瞧着,不由心下生怜。 李凤津仗着太后疼爱,素来飞扬跋扈惯了,一听皇帝帮着那小贱人,当下不管不顾道:“皇上,姑母最恨杨家的人,你怎么还跟杨家的人混在一处。” 此言一出。向来热闹御花园里一片寂静。 太后与秦国府人府的恩怨。众人暗下心知肚明。李凤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管不顾的说出来,就等于将最后一块粉饰太平的遮羞布。给扯掉了。 赵靖琪心下大怒,骤然变色道:“李凤津,你若再敢胡言乱语,朕便治你的罪!” 李凤津见皇帝动了真怒。不服气的张了张嘴,终是没敢再反驳。一时御花园里的气氛,陡然冷了下来,谁也不敢上前劝说半句。 高茉莉隐在众人身后,看着眼前这一幕。捂着帕子低语道:“这李凤津杖着太后,一点子规矩也没有。幸好父亲没有同意这门亲事,若不然。咱们高府焉有宁日?” 高鸢尾深以为然的点头,玉手朝前一指。示意她看事情如何发展。 就在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收拾之际,一个欣长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说起水性扬花,我倒想起了半月前的一件趣事,皇上可愿一听?” 皇帝淡淡的看了崔瑾辰一眼,没有言语。 松公公颇有眼色忙打了个秋千道:“崔侍读还等什么,赶紧的说罢!” 崔瑾辰笑道:“这件趣事发生在延古寺的枫叶林。话说那日天气睛好,有一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跟随家人往寺中进香。谁知竟偶遇了个俊朗公子。” 才子佳人的故事,素来最吸引闺中的小姐,贵女人一听,不由的移了脚步,慢慢的聚拢过来。 高茉莉见是表哥说话,一颗心早就激动的怦怦直跳,想凑近了去听,却怕旁人笑话;立在原地,却又心下不甘。 高鸢尾见状,微微一笑道:“大姐,咱们凑近些,也好听得清楚。” 高茉莉正中下怀,含羞一笑忙不迭的点了点头。 崔瑾辰见人都吸引了过来,反倒背起了手,一言不发起来。 松公公会意,躬身笑道:“崔侍读,这然后呢?” 崔瑾辰笑意更深:“说来也巧,这小姐前不久曾与公子议过亲。” “议过亲,为何没成?”松公公接话。 “原是那小姐是府中独女,颇有几分脾气,一个不顺心,便要打要骂的,公子乃世代书香,自然不会娶这样的女子进门。那小姐死打烂缠了几回,均未得逞,这会子好不容易遇上了,岂能死心。” “怎么会有这样无理的世家小姐?” “这样的小姐,如何能配得上?” “后来呢?” 贵女中也不知哪家的大小姐,听得入迷,迫不及待的追问起了下文。。 崔瑾辰目光轻移,朝那小姐微微颔首,笑道:“这小姐尾随公子去了延古寺后花园的枫叶林,趁着四下无人,便大胆的向公子作了一番表白。” “啊,这谁家的小姐,胆子竟这般大。” “就是……但凡有些规矩的人家,怎会教养出如此胆大女子。” “何止胆大,简直不要脸!” “说不要脸还是轻的,依我瞧啊,是品性不正!” 贵女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开来。 崔瑾辰不紧不慢的笑道:“你们猜,后来如何了?” 松公公急道:“如何了?” 崔瑾辰目光轻移,淡淡的落在了尚未觉察的李凤津身上,意味深长的笑一笑。 “偏巧那日有个与公子身形相当,衣裳一模一样的青年男子,也去了枫叶林。那小姐错将青年男子当成了公子,等那一袭羞人的话说出口,青年男子回转身,小姐惊得魂飞魄散,竟直直的昏了过去。” 此言一出,贵们们齐声惊呼。 “真是活该!” “可不是吗,换了我,直接拿跟绳子吊死算了!” 皇帝见时机差不多了,冷笑一声,口气淡薄道:“朕倒不知,咱们莘国居然有此等恬不知耻的大家小姐,竟这样的不顾姑娘家的脸面。崔侍书,这是谁家的姑娘?” “这……” 崔瑾辰微微笑道:“皇上若想知晓,只需去市井之中打听一番。如今都传开了。侍书好歹读过几本圣贤书,毁人名节一事,万万做不出来!” 赵靖琪见他装着一副慈善人的模样,竟有一种想抬脚踢人的冲动。 他语含讥诮道:“罢了,朕日理万机,哪有闲功夫去打听此等女子。李凤津,你口出无状倒也罢了。万万不可学此等女子胆大包天。” 李凤津捏着锦帕。一脸粉脸,慢慢由白变青,由青变紫。再有紫变白,冷汗涔涔而下,片刻后,已面无人色。半晌。始终没有应答。 众贵女见她连皇帝的话都不放在心上,心道这侯府大小姐果然如传言中的一模一样。怪道双十年华了。都未曾寻得个良人,可见此人的脾性实在不堪。 皇帝嫌弃的看了她一眼,朝崔瑾辰交换了个眼角,笑道:“崔侍读的趣事。果然有趣。只是今日的诗、画,朕还未曾见得一张,听说杨姑娘精通四艺。乃京中才女,不知朕可有荣兴。一睹风彩!” 杨芸见皇帝当着众贵女的面,独独与她说话,心中涌上一股子喜悦,先前的不快一散而空,莞尔娇羞道:“臣女遵旨!” 众贵女见状,各有所思,一时间便散开了。 一阵微风吹过,身上有几分寒意,李凤津回神,周围只剩缪缪几人。 市井都传开了?她的名声…… 侯府千金大小姐恬不知耻…… 是不是所有的人都在看她的笑话…… 李凤津如遭雷击。 …… “大姐,表哥说的话,怎的听上去有几分熟悉?”高鸢尾低声道。 高茉莉恍若未闻。刚才表哥立在皇帝旁边,侃侃而谈,虽没有皇帝的气宇轩昂,却剑眉星目,温文而雅,让人移不开眼去。 皇上大选后,不出一年,必将那六礼行罢,如此说来,再有一年,表哥便可从宫中脱身,到时候…… 高鸢尾见她一会蹙眉,一会浅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不由打趣道:“大姐想什么这么出神?” “啊,你说什么?”高茉莉回神。 高鸢尾捂帕笑道:“妹妹说,表哥在皇宫里,竟然连市井上的传闻都一清二楚,可见这日子不差。大姐揪着的一颗心,总算是可以放下了。” 高茉莉欢喜道:“捉狭的小蹄子,胡沁什么,谁担心他了?” 高鸢尾抖了抖袖子,挑了挑眉,笑道:“说曹操,曹操便到。大姐,你往左手处瞧,谁来了。” 高茉莉一抬眼,瞬间羞得面红耳赤,神情忸怩起来。 “茉莉,鸢尾!”崔瑾辰含笑走来。 高家二女福了福,齐唤了声:“表哥!” “表哥不用在皇帝边上陪着呢?”高茉莉有些担心道。 “这会不用,你们难得进宫,我不放心,过来瞧瞧!” “表哥,你在宫里好不好,可有人欺负你?” “这……茉莉……”崔瑾辰环视四周一眼,不知如何作答。 高鸢尾颇有眼色笑道:“表哥,大姐,那头有株朵云清,我还没瞧仔细,你们说话,我去瞧瞧!” 说罢,也不等两人回答,笑着径自离去。 崔瑾辰心头颇有些失落,抑不住的拿目光去瞧,一时竟忘了说话。(未完待续) ps:感谢iambug的粉红票,感谢的打赏。 昨日晚,包子的表姐患乳腺癌去世,从查出来到去世,三个月时间不到,难过之余,想对姐妹们说,再忙,再累都去做个体检吧。 咱们来这世上不容易,为了家人,朋友,一定要珍惜身体。 别熬夜,别操劳,好好吃饭,开心生活。 加油! 第二百六十九回 我要你好看 高茉莉只顾低头害羞,不曾察觉。等了半天见来人没开口,不由的抬头道:““表哥,你在瞧什么?” “噢,没瞧什么。” 崔瑾辰掩饰道:“子瞻他最近如何?” 高茉莉嗔道:“表哥一见面,竟只问大哥好不好,亏我平日里总惦记你?” 眼前的女子一身胭脂色衣衫,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自有一股子风流,让人移不开眼。 偏偏崔瑾辰浑然不察道:“我在宫里也惦记你们,快与我说说外头如何了?” 高茉莉一听这话,脸上的笑慢慢的溢了出来,素手往那头一指,嗔笑道:“表哥,这里人多,咱们往那头说话。” 崔瑾辰见高鸢尾的背影消失不见,含糊点头道:“我正想找处清静的地方与你说话,咱们走吧!” “表哥!” 高茉莉心中似吃了蜜一般,佯怒的瞪了他一眼,跺脚离去。 …… “你们说那晕过去的小姐,到底是谁啊?” “谁知道,这般没有规矩的女子,只怕也不是出身大家。” “回头让府里的下人打听一下,不就一清二楚了!” 贵女们窃窃私语的声音,清晰的传来,李凤津心跳如擂。 怎么办,怎么办,是不是市井中都已经传开了?旁人会如何看她?她的名声是不是……李凤津心乱如麻,只觉得手脚已经冰凉。 恍恍惚惚,浑浑僵僵,一颗心上上下下的飘忽着,李凤津哪还有心思赏花。只漫无目的的走着。 待醒过神来,跟前赫然立着三人,正围着说话。 李凤津暗自一咬牙,走到春阳跟前,道:“春阳,林西那丫头呢,怎的半天没见着人。” 春阳正被两个贵女缠着说话。见是她。不察防道:“往西北角的小湖边去了。” “好好的,跑那头去做什么?” 李凤津正恨心中的郁闷无处发泄,当下不悦道:“真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 今日林南是跟着世子赵静玥一道进的宫。春阳当着外人的面,不好说出太后将人请进了宫,安排在了那处。 想着林西有一双亲人的事,侯府众人皆知。也未多想,只含糊道:“你若担心。只管去找她。见了她,你就知道了。” 说罢,唤过身后的小宫女,叮嘱了几句。 小宫女忙笑道:“大小姐。奴婢给您带路。” 李凤津原本只是随口问问,这会子人都在眼前了,倒有些骑虎难下。当着春阳的面也不好发作,遂一甩帕子。忿忿离去。 “太后驾到!”尖亮的声音在御花园上空响起。 三五成群的贵女们一声惊呼,忙移步过来。 …… 石青色宝蓝的靴子隐约可见,宋夕心头一喜,在树后走了出来。 “赵靖玥!” 林北脸色微微一变,驻足抬首,看清来人,沉声道:“宋姑娘有何吩咐?” 宋夕移步上前,鼓足勇气道:“前面有一株墨菊,你可愿陪我一赏。” 林北皱眉,冷声道:“不愿意!” 毫无回转余地的拒绝,令宋夕身子明显一僵,她显然未料到此人竟半分颜面都不给她。 她喃喃道:“为何不愿意,莫非……你嫌我长得丑!” 林北似认真的看了她一眼,退后步半,一语双关道:“姑娘凤凰之姿,在下不敢高攀!” 宋夕上前半步,美目流转道:“我不愿意做凤凰,只想做那月影中的一株桂树,与那月亮朝夕相伴,不知赵靖玥你可愿意?” 雷厉风行的性子,迫在眉睫的情势,令宋夕不愿拐弯抹脚,心中的直白的说出了口。以他的聪明,定会听得明白。 “宋姑娘莫要再说!” 林北轻轻摇头:“凤凰便是凤凰,唯有梧桐可栖。” 宋夕眉梢高抬,笑道:“你不就是怕静王府沾了宋家,会引来皇帝的怀疑吗?” “姑娘知道便好!” “我父亲只得我一个女儿,倘若我执意要嫁,他定会为了我将手中的兵权尽数上交。这样便可两全其美。”宋夕不以为然道。 林北冷冷笑道:“宋将军武艺高强,镇守莘国半壁江山。倘若他因姑娘的一已私心,将手中兵权上交,莘国的大好河山,谁来守护。” “你别跟我说什么大道理。如今天下太平,谁做这个将军都可以。赵靖玥,你只说愿意不愿意。”宋夕一跺脚,气恼道。 “不愿意!”林北不假思索。 宋夕抬起头,脸上带着几分倔犟道:“为何不愿意!” 林北反问道:“我为什么要愿意?” “因为……因为……我喜欢你,我不要当皇后,我只想嫁给你!只要你愿意,我父亲就会成全我。”宋夕渐渐放柔了声音,红晕悄悄爬上了俏脸。 林北沉默片刻,真诚的回望过去,一字一句道:“对不起,宋姑娘,在下确实高攀不起,还请姑娘另觅佳偶!” 宋夕一脸的不可思议和愤怒。她为他后退至此,为他连大家小姐的自尊都抛开了,他居然不愿意! “赵靖玥,你傲什么傲,不过是个开酒肆的,靠着攀附静王才混得人模人样。你能入本姑娘的眼,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此言一出,林北心下生厌,不欲多言,只冷冷道:“在下没有这个福气,对不住,告辞!” “不许走!”宋夕见他说走便走,跟本不将她放在眼里,心下大怒。 林北收步,默然抱胸。 眼中的清冷淡淡泄出,宋夕被那清冷彻底激怒,咬着牙憋了半天,狠狠道:“赵靖玥,你会后悔的!” 林北长袖轻轻一拂。一言不发离去。 “赵靖玥——” 宋夕追了两步,怒不可遏道:“你要你好看!” 狠厉言语一字一句的说出口,眼中的泪却很没出息的滴落下来。 宋夕久久凝望着早已记刻在她心中的身影,只觉得万念俱灰。 …… 湖边的柳树亭中,林西将最后一块桂花糯米糕塞进嘴里,接过林南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嘴道:“师姐。头一回进宫。感觉如何?” 林南伸手将林西嘴角的残渣拭去,想了想,认真道:“太后娘娘真是年轻。保养得真好。原以为会是个不苟言笑的,哪知道一脸的慈祥可亲。她还问了我和师弟往日在林家村的事情,听得津津有味,真是平易近人。” 林西笑道:“那是师姐入了太后的眼。太后一瞧。哟,这林西的师姐长得可真美。身段也好,还比那林西聪明伶俐。所以啊,才会对师姐另眼看待。” 林南素手戳上林西的脑袋,含羞的瞪了她一眼。 林西既不喊疼。也不像往常那样涎着脸陪笑,只正色道:“师姐,他……你见着了吗?” 林南媚眼轻转。丽色顿生,脸上半分羞色也无:“还没有。从太后的宫里出来。就有宫女把我带到了这里。他是天子,自然有忙的事情,哪能说见就见。” 林西一听,心中忧伤。分分拿刀砍人的师姐,何时变得如何善解人意,委曲求全。看来,爱情的力量确实是伟大的。 “师姐,干坐着没意思,我陪你到处转转,这皇宫里还是有几分景致可瞧的。” 林南踌躇:“万一遇着人怎么办?” “怕什么,你是我师姐,我能横着走,你就能横着走。” “两位师姐,这是要往哪里去?” 数丈外出现一个浅色身影,微微一晃,落座在两人对面。 “你怎么来了?” 林西托腮坏笑道:“如此人比花娇的场面,难道就没有一两个慧眼识珠的,将世子爷拦下,表一番心意?” 林北微微一笑:“是有那么一两个,不过被我拒了!” “哟,世子爷这么狠心,懂得怜香惜玉是一个世子爷必备的好品质。” 林北玩味的看了她一眼,道:“正是因为从小被人欺负惯了,所以不太懂怜香惜玉。” “师弟,你是在变相控诉我和师姐对你不好吗?”林西挑眉。 “岂敢,岂敢!” 林南见这两人一见面便逗嘴,习惯的帮腔道:“师妹,别理他,这人如今变得油嘴划舌的,一点正经也没有。” 林西阴阴的看了林北一眼,笑得贼嬉嬉道:“师姐,刚刚来之前,我遇见个人,你猜是谁?” “谁啊?”林南不明就里。 林西朝林北挑挑眉:“师弟?” 林北眯着狭长的眼睛,低头玩弄着手中的折扇,不可置否的耸了耸肩。 林西白了他一眼,笑道:“刚刚我遇到了将军府的大小姐,师姐,就是在延古寺将师弟唤住的那一位。” 林北眉心一动,垂着的眼睛始终未曾抬起。 林南一惊,忙道:“那人原是将军府的小姐,怪道一身英气,不同于寻常世家姑娘。” 林西见林北没反应,推了推他的胳膊,笑道:“你怎么不好奇,你猜她与我说了什么?” 林北踩也不踩她,道:“师姐头一回来皇宫,我陪着师姐到处走走,省得在这时干坐着。” 林南略微一想,便明白了林北的东西,笑道:“正想到处走走呢。” “师姐,咱们走!” “哎……我这话还没说完呢……你们要玩也得带上我?”林西见这两人说走就走,半分带上她的意思都没有,当下就急了。 林北斜看了她一眼,忽然道:“宋小姐与你说了些什么?” 林西一怔,顺口道:“没说什么啊,就感叹了一下我是师姐!” 林南,林北交换了个眼神,前者笑道:“既然没说什么,你还装什么神秘。” 后者俊眸一斜:“师姐,我们把小师姐一道带上吧。” 林南深看林北一眼,前者牵住林西的手,似笑非笑道:“走吧师妹,我瞧着那边的景致不错,咱们往那头逛逛!” 林西被拉着走了几步,始终觉得有些不对,师姐从来是站在她这一边的,怎的三言两语就被师弟给带跑了。 林北见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暗下一笑,手拍上了她的脑袋,道:“师姐,崔侍书刚刚说了个坊间趣事,你要不要听一听?” “不要!” “为什么不要?” “不为什么?” “师姐,你说他被禁在宫中,一个月也难得出宫一趟,为何这么清楚市井的传闻?” “我哪里知道?” “既然你不知道,我说与你听一听如何?” “我说过不要了。” “咦,今日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这般好打听的人,连趣事都没了兴趣,莫非……你已经听说过了……还是……” 林北话峰一转,迅速道:“师姐,为什么我觉得这……很像是你的手笔。” “本来就是我的手笔!” 短暂的寂静之后,一声清脆的怒吼骤然暴发:“你个死妖孽,套我话呢?” …… 太后一到,众贵女虽然人在花前,心却早已翩翩而飞,纷纷侧目去看。 将军夫人杜氏一身红衣,紧跟在太后身侧,两人似在轻声交谈着什么。 余下的外命妇们,纷纷有眼色的落后数丈之远,三三两两结伴而行。 秦国夫人由其长媳张氏扶着,慢慢的柱着拐柱踱在后头。 崔瑾辰素来不喜在太后跟前出现,见此情形,悄无声息的往境风桥边走。 高茉莉见表哥往外走,心中一动,趁着贵女们都将视线落在太后身上,也往外挪步。 高鸢尾见状,静静微笑不语,自顾自的顺着花道边看边行。 崔瑾辰见茉莉跟着他,无可奈何的笑道:“你不往那边热闹的去,非要跟着我,何苦来哉?” “想与表哥说说话。”高茉莉眼波将流,盈盈浅笑。 “傻丫头!”崔瑾辰心下微有感动。 高茉莉心头一甜,红晕便如流霞泛上双颊:“表哥,这次宫中菊花宴的用意,我听父亲说是想给皇帝充盈后宫。倘若是真的……那么离表哥出宫的日子……也为期不远了。” 崔瑾辰闻言目光微微一闪,瞬间又恢复了平静。 他顿了顿道:“茉莉,等出了宫,我就回北边。到时候……” “表哥!” 高茉莉不等他说话,红着脸道:“我会等着你的!” 年轻女子粉面微红,含羞而立,乌黑的发,樱花一般的唇,虽不是心中那个人影,却也是楚楚动人。 崔瑾辰眼中动容之色渐增,温柔道:“表妹……放心!”(未完待续) ps:感谢我爱流光的四票粉红。 感谢107的打赏! 第二百七十回 一场好戏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令高茉莉身形一颤,正欲说话,却听身后有人唤道:“茉莉快来,朱家小姐作了首好诗,刚刚被太后赏了,咱们快去瞧瞧。” 高茉莉咬了咬唇,眼中的不舍清晰可见:“表哥,我看去瞧瞧,一会再来寻你!” 崔瑾辰摇了摇头,如实道:“茉莉,不必再来寻我,太后看我不顺眼,被她瞧见了,只怕影响你的闺誉。虽说咱们俩是亲过亲的,总要避讳着些,没的让人说咱们高,崔两大世家的人,没有规矩。” “表哥!” 高茉莉银牙紧咬,却知他讲的句句是实情,若不然也不会初一,十五扣着人不让出宫。遂一跺脚,深看了崔瑾辰一眼,方才离去。 崔瑾辰目送她离去,心下不知为何,轻轻的叹了口气。 天高云淡,风清日朗,何时他才能脱得开这牢笼,看万里云卷云舒,走九州大好河山。 目光微转,却是一个熟悉的身影,独立于花间,似遗落在人间的精灵,又似几欲乘风而去的仙子,只一眼,便让人再移不开眼去。 崔瑾辰略一凝视,心头犹豫,然脚下却不自觉的,慢慢移步开了。 “鸢尾表妹!” 花丛间纤瘦的女子蓦然回首,莞尔一笑。 “表哥!” …… 秋风乍起,落叶飘零,三人绕湖而行,恍若小时候拿着鱼竿,背着鱼篓子,行走在小河边,所不同的是,少了黑狗东东。 一片秋叶袅袅而落。停于林北肩头。 林南眼尖,停步道:“师弟,你慢些走,我帮你拂去。” 林北笑而不语,只将肩往前凑了凑。 林南刚伸出手,偏又止住了:“小西,你离得近。你帮师弟拂一拂!” 林西嗔看了林北一眼。脸上似不情愿,嘟着粉粉的小嘴,手上却不曾犹豫半分。 林南觉得她的表情好玩。捏了捏她的脸蛋,笑道:“师妹啊,你似乎又长高不少。再过些时日,就到师弟肩膀了。” “真的?” 林西欢喜道:“如此说来。我属于后发制人的。师姐,你可要小心了。将来我越过你!” 林南挺了挺胸,脸上似有得意之色:“越过我,好像还差了些吧!” 林西眼睛一亮。我的个娘哎,师姐胸口的鼓鼓的。似又丰腴了不少。 林西悄悄垂眼看了看胸前,不甘心的哼哼两声,凑上前坏笑道:“师姐。那日落水,有人死死搂着师姐不放心。不知道是不是……” “林西,看我如何饶得了你!”林南一插腰,一跺脚,作势要打。 林西一猫腰,迅速躲在林北身后,探出半个脑袋,得意道:“师姐恼羞成怒了,要打人,师弟,快来救我!” 林南撩起衣袖,头发一甩,佯怒道:“师弟,你让开,这丫头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林西得意扮了个鬼脸,正欲说话,绣花鞋一滑,身子失了重心。 林北觉察到异样,长臂一伸,将人搂在怀中。 林南俯身畅笑道:“叫你得意,瞧瞧,遭了报应了吧!” 话音未落,只听得一声娇叱。 “林西!” 数丈之外,李凤津立在桂花树下,满脸鄙夷道:“怪道寻你不见,原是跑了这里与男人私会来了。” 林南,林北二人脸色煞时顿了下来。 林西则截然不同,心头大喜,心道这货我还没去寻她,她便送上门来的,来的好。看来崔瑾辰那一番唱念作打,未将她唬住。 只是不等她开口,林北便冷笑道:“大庭广众之下,何来私下一说,这位小姐的眼神,莫非有些与众不同!” 林西捂嘴暗笑。竟忘了这师弟也曾是那毒舌的主,如此说话,已是很给来人面子了。 李凤津脸色微变,一把拂开身后之人的手,怒目道:“你是何人,竟敢在此大声宣哗。” 林北反唇相讥:“你是何人,竟敢在此大声吵闹?” 林西朝身侧两人递了个眼神,悠悠上前一步,笑道:“大水冲了龙王庙,容我替二位引鉴一下。世子爷,这是我姨母,侯府大小姐李凤津;姨母,这位是静王世子,赵靖玥。” 李凤津顿时傻了眼,未曾想前风朗俊秀的男子竟是静王世子,暗暗后悔,忙上前福道:“原是静王世子,有礼了!” 林北眼中的鄙夷清晰可见,虚笑道:“久仰大名,如雷贯耳!李大小姐,失敬了!” 李凤津只觉得眼前的男子,有几分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一般,偏又记不起来。不由的走上前两步,想要看得清楚些。 男子的面庞尚未瞧仔细,一个熟悉的身影落入眼中,李凤津脸色大变,尖声叫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南媚媚一笑道:“李大小姐,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林西,她是谁,你怎么会与她混在一起!” 林西摇了摇头,笑道:“姨母,混这个字,用得不好,她是我……” 李凤津恍若未闻,眼前似有电光闪过,不等林西将话说完,便急道:“噢,我知道了,你勾引我弟弟不成,便跑去勾引高家大少爷,这会子又勾引静王世子,你这个水性扬花的女人,你怎么敢跑到这里来丢人现眼。” 林北板着脸,浑身上下慢慢散发出阴冷的煞气。 林南媚艳动人的脸上丝丝含笑,只见她小腰一扭,玉手轻轻搭在林北的宽阔的胸膛之上,脸凑近了,魅惑道:“世子爷,可是我勾引的你!” 林西瞧得目瞪口呆,哇哈哈,师姐啊,你这一招简直绝了。 林北朝林西看了一眼,轻语道:“五十米之外。有人来了!” 言罢,手臂轻轻挽住林南,柔声道:“没有!你比那些死缠烂打,追着不放,当众向男子表白的姑娘,要可爱的多!” 意有所指的一句话,令李凤津简直气疯。她咬咬牙道:“林西。你给我过来。整天跟些低三下四的女人混在一处,侯府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 林西轻笑道:“姨母,将侯府脸面丢尽的。可不是我,我又没有晕倒在枫叶林。” 李凤津一听这话,胸口怦怦直跳,怒不可恶道:“你还敢顶嘴。别以为杖着有父亲宠你。便不知天高地厚,这女人是勾栏院里出来的。难道你也想跟她一样?” 勾栏院里出来的,也比你干净。 林西不怒反笑:“姨母,你说话可得小心,她是太后请来的贵客。刚刚还得了太后的赏呢?” “放屁!” 李凤津跳脚道:“姑母怎么会请这样的人,难不成她老糊涂了?” 林西痛心疾首道:“姨母,你的性子也该改一改了。太后这般疼你。你却在背地里说她老糊涂,这要是传到太后耳中。她老人家该是何等的伤心。” “你……你……居然敢教训我,反了天了!” 林西盈盈上前,一把握住李凤津的手,情真意切道:“姨母,倘若你学着人家杨姑娘温柔贤淑,婉约可人,也不致于婚姻大事至今没有着落,让祖父祖母和太后心中着急。” 李凤津一听到杨姑娘三个字,只觉得怒从心起,不等林西说完,她便脱口而出道:“那姓杨的是个什么好东西,什么温柔贤淑,什么婉约可人,内里还不知道是什么勾档呢?” 声音又尖又脆,连远远瞧着的两个宫女都吓了一跳,更不消说离得近的。 林西故意拍了拍胸口,装作吃惊的样子道:“姨母,你轻点说话,秦国夫人听到了,指不定要闹成什么样呢,刚刚在殿里,因为我的事情,将太后都难住了。” 李凤津面色难看,嚷嚷道:“老妖婆,不过是仗着喂了先帝几口奶,便倚老卖老,连姑母都不放在眼里,等哪一天她两腿一闭了,我倒要看看她秦国夫人府,有什么好果子吃!” 四周一片安静,没有人接话,似乎连呼吸都停止了 李凤津看着林西一脸惊悚的样子,顺着她的目光,缓缓的转过了身子。似有一道天雷在耳边炸响。 数丈开外,皇帝,太后并众外命妇齐刷刷的正盯着她瞧。 柱着拐杖的秦国夫人青筋暴出,眼中的怒火灼灼而烧,似要将她燃尽。 李凤津脑子嗡的一下,觉得此情此景非常熟悉,似在哪里经历过。视线缓缓而移,遇上一对熟悉的目光,那目光素来和蔼慈祥,为何今日透着如剑的寒光。 林西嘴角擒起一抹笑意,轻轻叹出一口气。 对不住,李凤津。虽然你是我的姨母,我与你身上流着同一人的血,奈何她是我林西这辈子,最最疼爱的师姐。谁让她受一丁点的伤,我林西龇牙必报。 这个仇,我想报很久了,一直忍着迟迟未动手,是因为我在寻找机会,寻找一个让你从此再也爬不起来的机会。 林西慢慢的扬起了头,脸上的笑,如秋风下的树叶,略带着一点萧瑟。 李凤津心中一片冰凉,万念惧灰。只觉自己站立在无边无际的旷地,四周空荡荡,孤零零,冷飕飕。 都是她,都是她害我说这些话的。她一定是因为我抢了她的耳环故意要报仇的。 李凤津感觉到天旋地转,忽然举起手,猛的朝眼前的脸,狠狠的打了下去。 却听得“啪”的一声,林西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小西!” “林西!” 截然不同的两个声音,一个出自李太后之后,一个出自相国夫人夏氏之口。 李太后见林西伏倒在地,心中生出无限的恐惧,失声惊叫。 夏氏只觉得这一巴掌,打在了她的脸上,她的心上,打得她晕头转象,痛不可挡。那一声喊,就这样伴随着痛,脱口而出。 林南一见师妹被打,脸色煞时变得铁青,未及深想,便要冲上去理论。 林北眸色一暗,手上稍稍用劲,死死按住:“你一动,她这戏,就演不下去了。” 秦国夫人冷眼看着太后失神的样子,幽幽冷笑,将手中的拐杖重重的地上一掷,气如洪钟道:“老身活了七十几年,还是头一回见到如此精彩的赏花宴。太后娘娘,请吧!” 李太后脸色暗沉,怒火已在眼中。 …… “啪!” 白玉瓷碗砸向地面,溅出片片碎渣。 跪在地下的李凤津吓得身子一颤,带着哭音道:“姑母,我不是故意的,我不过是……” “闭嘴!”李太后一掌拍下,目中寒光四起。 李凤津从小到大何曾见过李太后如此疾言厉色,连哭都不敢哭出声音,只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 “哀家老糊涂了,养了你这么一头不知好歹的狼!” “姑母,姑母……” 李凤津爬行数步,抱着太后的脚哀哀痛哭:“姑母,是我错了,姑母你原谅我,我不是故意的说那些话的,都是林西她逼我的,是她害我的!” “她逼你?” 李太后阴阴一笑,笑声凄惨。 “我赏给她的耳环,是她逼着你带的?那一巴掌,是她逼着你打的,李凤津啊李凤津,你太让哀家失望了!” 李凤津泣不成声道:“姑母,不是这样的,是她与静王世子勾勾搭搭,与醉仙居的掌柜说说笑笑,我怕她丢了侯府的脸面,这才与她争执了几句,这才冲动之下打了她一巴掌。” 李太后拍案而起,怒目相对:“还敢狡辩,那两人是她的亲人,是哀家请她们入宫的。” “亲人?” 李凤津停止了抽泣,茫然抬头:“什么亲人?” 春阳忙道:“大小姐,静王世子和那位南姑娘是小西姑娘的师弟和师姐。” 李凤津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醉仙居的南掌柜,居然是她的师姐,那么…… 脑海中似有一道电光闪过,李凤津嚎道:“姑母,林西她在报复我,今天的事情,都是她害我的,是她故意的。我将她师姐下了大狱,所以她才设计好的……姑母!” 李太后见她半分悔改之意都没有,气得胸口突突直跳,淡笑:“她为什么要设计你,她如何设计你的,你一五一十的说与哀家听,哀家替你做主!” “我……”李凤津顿时语塞。 李太后深吸一口气,冷笑道:“李凤津啊李凤津,你让哀家如何信你?” “姑母,她不过是个外三路的私生女,我才是你嫡嫡亲的侄女,你为什么信她,不信我?”(未完待续) ps:感谢丁香,爱拿耗子,凉白开,enigmayanxi,俺就是读的粉红票。 感谢老朋友enigmayanxi的打赏。 正式入伏了,高温是常态,书友们多多注意身体,空调房间别呆太久的时间。 加油! 第二百七十一回 惊一惊心 李凤津不管不顾道:“姑母,她就是个小妖精,她到我们家后,搅得家无宁日,父亲为了她,连母亲都埋怨上了。姑母,她不是什么好人,你相信我,我是被她害的。” 我李妍的外孙女,竟成了外三路的私生女。李太后胸口一痛,心如刀绞。怒到极致,脸上的容色竟慢慢变淡了。 春阳眼角扫了上首处一眼,多年来的察言观色使得她明白,这个李大小姐,在太后心中算是彻彻底底的失了宠。 太后这人有个左性,犯了错,她若骂你几句,意味着她的眼中还有你;若是她不声不响,脸上淡淡的,那就意味着,你已从她的眼中走开。 李太后摆了摆首,眼中波澜无痕道:“罢了,你起来吧!” 李凤津未曾想太后被她几句话,便说动了,心头一喜,朝太后磕了三个头便起了身,笑道:“姑母,你信我便对了,我……” “来人,送大小姐回府。既日起,禁足闺中,不到大婚,不得出来!”李太后打断了话,淡淡自嘲一笑。 李凤津脸上的笑意,尚未凝结,人已如呆愣在地。 …… 人走了,李太后阴沉着脸,倚在了塌上。 春阳挥挥手,示意屋里的宫女离开,上前拿过薄毯,覆在太后身上,轻声道:“太后小心着身子!” “春阳,姑娘人呢?” 春阳瞧了李凤津一眼,轻声道:“姑娘说太后累了半天了,她就不在太后跟前招人嫌了,等哪天太后想她了,她再来给太后您请安!” “你不必瞒哀家。实话实说罢。” “太后聪明。小西姑娘半边脸又红双肿,实在是……没办法见人。这才……” 李太后只觉得心如刀割。今日这一天,她盼了很久了,只等着将众命妇们打发走后,把那孩子留下来,祖孙俩好好说会子话。哪里知道…… “那两个孩子也走了?” “一道出的宫。皇上今日的脸色,也极不好看。听说踢翻了几个近身侍候的人。” 好好的一场赏花宴。竟被这个搅了个天翻地覆,李太后怒气渐盛。 许后,她沉吟片刻。轻轻叹道道:“你说今日林西应对的那几句话,如何?” 春阳细思了思,如实道:“隐忍,大度。聪慧,懂得进退。” “你忘了一点!” “奴婢没有忘。奴婢只是想留着最后说。这孩子最大的好处,便在于知恩不忘。她啊,处处护着太后,处处护着侯府呢!” 李太后脸上露出宽慰的笑意:“都说一叶而知秋。一语而识人。李凤津比她大六岁,又是长辈,到头来。连她的边都不如啊。” 春阳点头叹道:“太后说的极是。” “只可惜,就是这样一个听话的孩子。她们都有容不下。春阳啊,哀家这个太后,是不是做的太软弱了?” 春阳太阳穴突突一跳,“太后何出此言?” 李太后淡淡一笑:“前几日逍遥侯进宫,跟哀家说,林西的师弟林北便是静王新封的世子。你说这孩子哪里不能倚靠,非跑到逍遥侯被人左一声私生女,右一生私生女的辱骂。” 春阳半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李太后见她这副表情轻哼道:“一个个,只想在哀家这里讨要好处,有谁比得过她的孝心。好一个‘她是她,侯府是侯府’啊,当着哀家的面,就敢如此放肆,巴掌说打便打,背地里还不知道如何折腾那孩子呢。” 春阳不好再劝,只淡淡道:“大小姐心直口快,嘴上不饶人,性子又冲动,太后别跟她计较。“ 李太后半眯着眼睛,不急不慢道:“心直口快,才不会遮着掩着,才能拨开云雾看得青山。那个府里……好的很啊” 春阳垂头不语。 “去跟皇帝说,钱寅的官位,找个错处,给我拿下。” “是!太后!” “从宫里挑两个好颜色的,放在侯爷房里侍候。” “是,太后!” 李太后缓缓又道:“传旨给逍遥侯,令他在三月内,将李凤津嫁出去。若三月内没有动静,别怪哀家心狠手辣!” 李太后见她踌躇不应,眯着的眼睛遽然睁开,一定一句道:“从今日起,侯府女眷,除了小西,哀家谁也不见!还有,将哀家给小西留的东西,派人送到侯府,光明正大的去,都给他们瞧瞧,哀家心尖上的人——是哪一个!” 春阳心里盘算着太后这话的深意,一时忘了应答。 许久,春阳小心试探道:“太后,秦国夫人府要不要也赏些个东西下去,老太太到底是先帝的奶娘,万一……” 刘太后缓缓道:“不必!遮羞布已经撕开,何必再做表面文章。凤津的话说出口,也是好事。那府里哀家忍让已久,也到时候该让他们惊一惊心了。” 春阳一一应下。 ……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南杨木的拐杖重重的朝地上一搁,秦国夫人府各个儿孙的头低下三分。 杨芸伏倒在老夫人怀里,哭得哀哀欲绝。 老夫人大喝一声:“来人,将小姐扶下去,好生侍候。” 杨芸被人搀扶着起身,泣不成声道:“祖母,那李凤津辱我至此,还请祖母替孙女儿讨回个公道。” 老夫人不由气结,挥了挥手,示意她出去。 待人离开,老夫人骤然变色,拐杖重敲两下,沉着声道:“瞧瞧你们一个个,有谁能撑得起这个家的。但凡你们中间,有个能成器的,我老太婆今日何至于被个小辈指着鼻子骂。” 此言一出,众儿孙齐齐跪下,均是满脸惶恐。一句话也不敢多言,生怕一个不小心,将祸事引到自己身上。 杨老夫人见此情形,心头大哀。半晌,她长长叹口气道:“都下去吧,帆儿留下。” 众儿孙素来惧怕这个老太君,巴不得早早离去。听得此言。忙不迭的起身告退,不消片刻便散了去。 杨帆端起几小的茶盅,递到老夫人手中。恭敬道:“老太太不必动怒,孙儿已加派了人手暗中查探。” 杨老夫人深看了他一眼:“可有好消息传来?” 杨帆低着头道:“尚无,不过此事确时有些蹊跷!” 杨老夫人想到那一巴掌打下去,素来沉稳的李妍居然失声尖叫。不由冷笑连连道:“何止是有些蹊跷,这里头定有猫腻。那一巴掌不像是打在林西脸上。倒像是打在太后的脸上。说不通,无论如何也说不通!” 杨帆道:“老太太,儿子必暗下查个水落石出。” 杨老夫人沉吟一下,指了指皇宫的方位道:“好孩子。需得加紧啊。趁着我还有口气在,替你们把后路安排好,若不然。以那妖妇的性子,这府里以后……便是大难啊!” 杨帆沉了脸道:“老太太。竟已如此?” “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杨老夫人摇摇首道:“那人是她的亲侄女,她的话,就是那妖女的话。若不然,我便是借她几个胆,也不敢如此放肆!” 杨帆阴沉了脸,一字一句道:“想让我杨家没好果子吃,也没那么容易,老太太放心,孙儿必全力以赴!” 眸中冷冽的幽光直射地方,老夫人似想到了什么,幽幽道:“那丫头是景德十三年三月初三的生的。你派人顺着这个线,往下查,许是能查出些什么来!” “景德十三年三月初三……”杨帕嘴里轻念。 …… 高府的马车一入正门,便有丫鬟,婆子迎上来。 夏氏扶着正阳的手,绷着脸一言不发,换了小轿直往朝春院去。一入院,遣了众人,便与正阳关起门了说话。 正阳将新沏的热茶奉到夏氏手中。 夏氏手脚冰凉,接过热茶,也不喝,径直放在几上。 “正阳,那一巴掌打在她身上,我不知为何,竟觉胸口疼得紧。当初她挨老爷的板子,我也是觉得胸口疼。都说母子连心,一定是她,不会错。” 正阳早已恢复了冷静,“夫人,生辰和年岁都能对上,只是其它的,还要再探。夫人不能光凭感觉。” 夏氏只觉得心如刀割道:“正阳,你可瞧见了,她也有两个梨窝,与我的一模一样。” “我瞧见了,只是这世上有梨窝的人,多不胜数,凑巧的事,也是有的。夫人别急,明日我便跑一趟林家村,细细打探一番。等事情有了些眉目再说。”正阳拉过她的手。 夏氏点点头,道:“你只管去,府里的事,我能应付。” 正阳忖度道:“此事非同小可,夫人需得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万不可在老爷面前露出马脚。” “我省得!” 夏氏轻叹道:““扶你去佛堂,我要求佛祖保佑。” “夫人!” 夏氏眼角慢慢溢出了泪水,哽声道:“不管是不是她,我都要为这孩子再念些佛经,若不然,我这心里……静不下来!” …… 高府两个小姐的轿子一前一后,停到了二门外,高茉莉由丫鬟扶着下轿,还未及站稳,便一把推开身边的丫鬟,冲了出去。 “啪!” 高鸢尾捂着脸,怒道:“大姐,平白无辜的,你为什么打我?” “为什么打你,你自己心里清楚。走,你我到父亲跟前分说去!” 高茉莉不由分说,一把扯住高鸢尾的衣裳,拼命的往外拉。 贴身丫鬟见主子一回来,便闹上来,忙上前相劝。 “都滚开!” 高茉莉一声娇叱,杏眼一瞪,吓退了所有人。也有那伶俐的见势不好,拔腿便往外跑。 “大姐,我做错了什么,你只管教训只管骂,像这样不明不白的打人,妹妹心里不服。”高鸢尾双目含泪,哽咽道。 高茉莉看着她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冷笑道:“高鸢尾。夏氏阻了你的青云路,你心下不服,便想着来坏我的婚事,我告诉你,没那么容易。下次若再我让见到你勾引表哥,就不是挨一巴掌这么简单,不信咱们走着瞧!” 高鸢尾又羞又恼道:“我什么时候勾引过表哥,你把话说清楚?” “打量别人都是傻子呢,便是我走开了看不见,也有那没走开的,眼睛雪亮的。” 高茉莉咬牙恨道:“我不过是被人拉过去说了会子话,你便颠颠的跑到表哥那里,还让他替你摘了一朵花,插在耳边。高鸢尾,你还要不要脸?” “你……” 高鸢尾气得面色发紫,手脚冰凉,只觉得血气上涌。 太后来了,贵女们都围了上去,大姐被靖远侯府的四小姐拉了过去,她不愿意凑这个热闹,远远的避开了。 表哥见她落了单,也跟着过来,两人说了些以往在高家的事情。表哥说她头上的珠钗太简省了,随手摘了一朵花,送到她手里。她瞧着那花怪好看的,并未多想,便插到了发上。哪知却被有人心瞧了去。 “大姐,是表哥他过来与我说话的。那花也是他自说自话摘给我的,我不过是觉着好看,舍不得扔,才插在了头上。你别冤枉我。” “我呸!” 高茉莉目光阻塞,气骂道:“你是个什么阿物,也配戴那花,也不瞧瞧你自己的德性。别以为你如今有个当正房的娘,在背后撑着腰,便觉得了不起。我告诉你,别做他娘的春秋大梦了。” 高鸢尾何时受过这等骂,趴在紫薇的肩上,哭得泣不成声。 偏那高茉莉还不依不饶:“你就跟你娘一样,是个说谎精,满嘴谎话,没有一句是真。什么吃斋念佛,什么六根清净,统统都是假的。” 高鸢尾泪如雨下:“大姐若不相信,只管找表哥来对质,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高鸢尾,你惺惺作假的模样,真让人恶心。我明明白白的告诉你,崔家的婚事,是我母亲在世时,定下的,不是你想坏就能坏得了的,也别当我是好欺负的。” “哟……这是怎么说的。大小姐怎么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真真是惹人怜。三小姐啊,不是姨娘我说你,夫人如今拢着老爷,又把持内宅,你由庶出就成了嫡出,可再怎么样,也不能越过大小姐去。这长幼的规矩,也是得守的。” 高鸢尾慢慢止了哭,冷冷的看着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朱姨娘,一阵阵嫌恶涌上心头。 她在这个府里委曲求全的生活了十四年,到头来,连个姨娘都可以爬到她头上,冷嘲热讽,作威作福,真真是可笑啊! 人啊,从来不是你退一步,别人就会跟着退一步,你忍一下,别人也会跟着忍一下。(未完待续) ps:感谢一棵无聊的树,581,mingliu2056的粉红票。 第二百七十二回 都是假的 朱姨娘一把环住大小姐,腥红的唇微微一抿,笑道:“先夫人在时,从来都是将三小姐高看一层,三小姐可得知恩图报啊,。” 紫薇忍不住回嘴道:“朱姨娘,你话没听几句,怎么就知道是我家小姐不知恩图报。” 朱姨娘冷笑道:“哟,真正知恩图报的人,念着往日夫人的好,看见表少爷来,只会回避着,哪里还会将那花戴在头上。” “你……表少爷自己要将花递到我家小姐手上,难不成我家小姐当着表少爷的面,将花摔在地上。”紫薇气结。 “哟……哟……谁知道这花,是不是你家小姐求着表少爷摘的,这会子撇得一干二净,在宫里怎么黏乎上了。倒也是,崔家的门第,哪里是……” “够了!” 一声怒吼,自不远处传来。 朱姨娘吓了一跳,忙捂着胸口,退到一旁再不敢言语。 高茉莉一见来人,眼泪簌簌而下,一头扑了过去,泣道:“大哥,三妹妹她……” “来人,扶大小姐回房!” “哥?”高茉莉不敢置信的抬起了头。 “怎么?” 高子瞻俊眉微挑,加重了语气:“连哥的话,也不听了?” 高茉莉银牙紧咬,终是狠狠的朝高鸢尾看了一眼,跺脚离去。 高子瞻将目光看向朱氏:“姨娘好快的脚程啊?” 朱氏见大少爷素来温和的脸上,有了厉色,忙陪笑道:“哎啊,二少爷怕是要回来了,我得回去瞧瞧。大少爷。我先走了。” 说罢,也不等人应她,急急的走了出去。 高子瞻挥了挥手,看热闹的丫鬟们尽数散去。 “茉莉她脾气不好,三妹你别介意,我替她向你陪个不是。” 高鸢尾泣道:“大哥,我没有……” 高子瞻伸手。替她拭去眼角的泪。温柔道:“我自是相信你的。只是有些事情,确实该避讳着,勉得旁人生了误会。” 高鸢尾如遭雷击。浑身冰凉。 高子瞻轻轻一叹道:“来人,扶三小姐回房。” 高鸢尾恍恍惚惚扶着紫薇的手,只觉得腿下轻飘飘的,似走在云端。 原来大哥对她的好。不过是在不触动大姐利益的情况下,偶尔的施舍罢了。亏得她。将这一点点好,小心翼翼的呵护在手心里,视若珍宝。 原来……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 “你们听说了没有,刚刚一回府。大小姐和三小姐就闹起来了,大小姐打了三小姐一记耳光。” “为什么,三小姐从来都是轻声细语的。一点脾气都没有,怎么会惹了大小姐!” “听说是因为今天在宫里。三小姐勾引了表少爷。” “你别瞎说。三小姐不是这样的人!” “傻子,以前不是,不代表现在不是。梅家的门第如何能跟崔家的比,要是换了我,我也想嫁到崔家。” “哎,夫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想把三小姐嫁到梅家。堂堂相府嫡出的姑娘,嫁到一个六品小吏的府上,这三小姐也真是可怜,怪不得将脑筋动到了表少爷身上。” “所以说,大小姐那一场闹,并非凭白无辜,定是三小姐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才惹得大小姐大动干戈。哎……主子的事也不是咱们可以议论的,快走吧,小心给人听了去。” …… 脑子里只听见嗡的一声,高鸢尾隐在树后,脚下动弹不得。一种从未有过的悲伤布满了全身。 怪不得……怪不得……她要将我低嫁……她从来讨厌我…… “小姐,小姐……” 紫薇见三小姐两个眼睛都直了,吓得连连低呼。 高鸢尾缓缓偏过脸,幽幽道:“紫薇,梅家的事你知道不知道?” “小姐……” 紫薇咬牙道:“奴婢前几天才听人说起过。” “为什么不告诉我?” 紫薇艰难道:“奴婢怕说了,徒增小姐的伤心。再说……再说……老爷,夫人还没有定夺,奴婢想着,万一事情有转机……岂不是……岂不是……” 紫薇诺诺的说不出去。 高鸢尾凄惨一笑:“我的婚事,旁人都知道,独独瞒我在鼓里,好啊,真是好啊!” 这世间最叫人痛苦的事,莫过于被亲人背板,莫过于被手足相残,莫过于她还在傻傻的期盼时,真相无情的向她袭来。 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她做错了什么……高鸢尾心中涌上无边的愤怒,奋力一挣,拎起裙角飞奔起来。 紫薇吓了一跳:“小姐,你要往哪里去,等等我……小姐!” …… “三小姐,夫人在休息,三小姐,容奴婢通报一声!” “滚开!” 高鸢尾用手一推,径直冲进了内室。 “出了什么事?”夏茵柔一脸疲色的从塌上坐起来。 不冷不淡的一句话,将高鸢尾彻底激怒。从来都是这样,言语中不带一丝温度,冰冷的如同一个陌生人。 “你要将我嫁到梅家?” 夏茵柔蹙眉:“你听谁说的?” “你是不是要将我嫁到梅家?”高鸢尾目光死死的盯着夏氏。 正阳见她神色不对,忙轻声道:“三小姐,梅家……” “闭嘴!我与夫人说话,没你一个奴婢什么事!”高鸢尾。厉喝道。 正阳根本未曾想过,三小姐会冲她喊一声“闭嘴”,当下便愣住了。 夏氏目光一冷,淡淡道:“没错,我确实想要把你嫁到梅家!” 高鸢尾藏在袖子里的手不由的握紧成拳。 “为什么,为什么要把我嫁到梅家。我堂堂相府嫡出的小姐,凭什么要嫁给一个六品小史。” 高鸢尾听到了她意中的答案,那个冰冷冷的答案。多年来压抑的情绪一下子爆发。 夏氏轻声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不是你该问的。” “我的婚事,凭什么连问都不能问?” “鸢尾,你是我女儿,母亲不害你的!” “女儿?” 高鸢尾似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冷笑连连。 她步步紧逼至夏氏跟前。咬牙切齿道:“母亲,从小到大,你可有将我当成女儿。我病了。你不来看我一眼,我饿了,你不会问我一声,我冷了。你不会替我披衣。母亲,你这般厌弃我。当初为何还要将我生下来,你什么不把我掐死。” 泪水夺眶而出,夏氏喃喃道:“孩子,不是你想的那样。我……” “你可知道……这些年……我因为你……受了多少冷眼,挨了多少冷语,旁人都有母亲护着。我没有!” 夏氏泣不成声:“孩子……我没有办法……我……” 高鸢尾冷冷道:“母亲,你对我不闻不问。对我冷若冰霜,对我视而不见,对我恨之入骨,这些我都可以忍了。可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左右我的婚事。你凭什么来左右我的婚事?” “三小姐,梅家虽然门第普通,可梅家的……”正阳忍不住出声道。 “你给我住嘴,你个贱婢!” 高鸢尾吼得声嘶厉竭,手一拂,高几上的青花美人瓶应声而碎。 夏氏想也未想,抬手就是一个巴掌,厉声道:“高鸢尾,你可知道你的命,是……” “夫人!”正阳一声尖啸,震得人耳膜发疼。 高鸢尾捂着脸,似不敢相信这一记巴掌,是由眼前这个妇人打上来的。 心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高鸢尾猛的一推眼前的人,撕心裂肺的尖叫道:“夏茵柔,我恨你,我恨你,你不配做我的母亲,你不配!” …… 夏氏眼睁睁的看着女儿失魂落魄的跑开,颓然跌坐在椅子上。 正阳见她脸色惨白,浑身不住的颤抖,心下一痛,上前搂住了,轻颤着声道:“夫人,姑娘年纪轻,不懂事……你……别气!” 夏氏凄楚一笑,一滴眼泪从面颊划落,道:“正阳……这些年我是不是做错了,这孩子心里的怨念……只怕一直是恨着我的罢。” 正阳擦了一把泪,眼光瞬间锋利:“夫人没有错,是我错了,十四年前我就不该将她抱回来。” 夏氏身子蓦然一震,心中悔意涓涓而起:“我不该让她养在崔氏身边的。是我对不住她。” “可是,不养在崔氏身边,她又如何能过这锦衣玉食的生活。” 正阳咬牙道:“夫人,你对三小姐——问心无愧。对得起天,对得起地,也对得起那个女人。咱们独独对不起的……是那个孩子,倘若她还活着……今年也该这般大了。” 深藏在内心的痛苦,被狠狠的撕裂,夏氏伏倒在正阳的怀里,泣不成声。 正阳滴泪道:“夫人,奴婢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是恨自己学艺不精,护不住想护的人,害夫人痛苦了这些年。” “正阳……”夏氏哀哀欲绝。 …… 阔大的马车,缓缓驶过地面,车轱辘发出吱吖声。 林南修长而温柔的手指,轻轻揉在林西的半边脸上,心疼之色一览无遗。 揉了几下,她似想到了什么,将手中的白玉瓶往林北身上一扔,板着脸道:“小西,我问你,今天的事是你算计好的?” 林西咧着嘴,目光朝林北瞧去。 林北将她的身子扶正,抹了些药膏在手上,微凉的手指抚上脸庞。 “嘶,轻点!”林西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还不快说!”林南极没耐心的推了推。 林西轻轻一叹,苦笑着将原来的计划一一道出。 原来今日林西的计划是,先让崔三少用市井的传言吓唬吓唬李凤津,乱了她的心神,然后等太后她老人家到场时,与皇帝打个配合,将此人ko下去。 谁知道这李凤津是只纸老虎,不经吓,心神一乱后,居然脚下也跟着乱了起来,结果就乱出了今日的结局。 林南挑眉道:“如此说来,那一巴掌是你故意挨的?” 林西陪笑道:“能将她踩到脚底下,别说是一巴掌,就是一剑,我也愿意挨。” 林南抬起手,毫不犹豫的赏了一个毛栗子给她。 林西自知理亏,不敢顶嘴,只借着那股子疼劲,将眼泪逼出眼眶,楚楚可怜的看着她。 林北心里默数完一、二、三,林南已将他手中的白玉瓶抢了过去。 “再有下次,当心我打断你的腿!” “不会有下次了。师姐!”林西陪笑道。 “真当不会有?” “肯定不会有,师姐,你信我!”林西可怜兮兮道。 “小师姐,李凤津在宫中就如此张扬跋扈,在那府里,她对你,想必不会太好。”林北眼底一片寂然。 林西瞪了他一眼,心思略转,笑道:“师姐,我也不瞒着你,她对我确实不好,所以今日这一仗,可不光是为你而战,也是为了我自己。” “除了她,还有谁?” 林西又瞪了他一眼,还是朝林南陪笑道:“那府里还有谁,像她这般没脑子和心眼小的。” “不会叫的狗,才咬人!”清冷的声音不高不低响起。 林西气闷道:“小师弟,你当我是块肉骨头,所有人都想来咬一口。” “以往我不知道,不过今日咱们也算是将底牌露了出去,你与静王世子同出一门,这块肉骨头可不小。”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你这静王世子……” “小西!” 林南打断道:“师弟是为你好。别被人算计了,自己都不知道。” 林西默默看了林北一眼,点点头道:“师姐、师弟,再陪祖父两年,我便从那府里出来。祖父他老人家对我,真的是千宠万宠,一点子委屈都舍不得让我受。对了,他如今常将我带在身边,替他打理经济事务。” 林北抚着她的脑袋,浅笑道:“确实宠你。” 林西被抚着舒服,轻轻将头靠在他肩上,叹道:“我林西也是个龇牙必报的人,谁欺负我,我便狠狠的报回去,你们只管放心。” “就怕你心软!”林南嗔骂道。 林西陪笑道:“得了,咱们不说这个。师姐,今日李凤津这一闹,也没好好陪你在宫里转转。那一位只怕要雷霆大怒。” 林南不知何故,一时阴了脸色:“若知道今日的菊花宴是为他挑妃子而办,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进来。” “师姐,你吃醋了?” 林南微微阖目,将头靠在车厢上,脸上看不出喜怒。(未完待续) ps:感谢evesun,小棉羊,遗忘,581的粉红票; 感谢,107的打赏。 天热,书友们注意避暑! 第二百七十三回 管教无方 林西蹭了蹭了林北,打眼色示意他说话。 林北宠溺看了她一眼,轻道:“师姐,其实这一趟对你,也有好处。他并非凡人,三宫六院,七十二妃极为正常。这回赏菊一来是为他挑妃子,二来只怕也是想选中皇后之位。” 林南嘴角牵出了个笑:“师弟,师妹。我这人素来是个直肠子,有什么事也不喜欢绕着弯。遇见他,我也不想;不过既然遇上了,也没啥好怕的。皇帝也是人,也长一双眼睛,两只胳膊,没啥了不起。” “师姐的意思是?”林西挑眉笑道。 林南嗔看了她一眼:“我这会心里头乱着呢,哪里有什么意思?” 林西淡笑道:“只怕心里头乱的,可不止师姐一个,费了这么大的劲,被搅黄了,今儿这御书房,估计会是天翻地覆!” …… 林西这话料得半分没错。 御书房里,宫女太监跪了一地。 松公公见势不妙,遂朝门口的太监递了个眼色,自己硬着头皮上前侍候。 “皇上,该用膳了!” 赵靖琪想都未想,抬起腿便是一脚,松公公被踢翻在地。 “来人,摆架长门宫!” 半盏茶后,赵靖琪已端坐在太后的下首处。 李太后见皇帝脸色不善,只当是菊花宴被搅一事,遂笑道:“皇帝啊,今日这些贵女中,可有瞧得中的?” 赵靖琪抬首,不答反问:“母后,对李凤津的处治,一个小小的禁足。是否太过宽容了些。依朕看,需得严惩才行。” 李太后理亏,不得不退后一步道:“依皇上的意思,该如何处治?诛三族还是满门抄斩。” 赵靖琪冷笑道:“这倒不必!侯爷教女无方,罪不至死。” 李太后一听这话,当即明白了皇帝的一意思,“皇帝言之有理。既如此。便罚逍遥侯禁足半年。闭门思过。” 赵靖琪方才缓了脸色道:“也确实该闭门思过一番。朕的御案上,参奏逍遥侯府的折子不下几十道,朕留中不发。是顾着母后的脸面。只今日这一闹,若不再作惩戒,只怕难以服众。” 李太后深以为然道:“是哀家往日太过宠溺,竟使得她们无法无天。皇上只管处治。哀家绝无二话。” 赵靖琪头一回见太后不帮着侯府说话,心下舒畅不少。 李太后瞧得分明。叹道:“今日众多贵女中,皇上可有看中的。若有,便传进宫吧!” 赵靖琪思了思道:“此事全凭母后作主,儿臣没有任何异义。” “大好!” 李太后欣慰道:“既如此。哀家便作主了。只是皇后之位,皇上有何想法?” 赵靖琪眉梢隐约一动:“宋家姑娘确实出众,只是到底是中宫之位。母后容儿臣再思虑思虑。必要选个似母后一般温柔恭淑,静正贤德的女子。方可统摄六宫。宋家姑娘静正有之,恭淑尚欠。” 李太后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叹道:“我的皇儿……长大了!哀家也是这么认为。只是放眼京城,家世上能比得过她的,倒也没几个。” 赵靖琪思了思道:“母后,父皇仙逝一年不到,朕便纳四妃,娶皇后,如此行事,实为不孝。儿臣以为,四妃之事倒也罢了,中宫之位可否等父皇满了周年再议。” “皇上啊,六礼行罢,也需一两年。” “母后,儿臣感怀父皇在时,舔犊情深,不忍在孝中便娶妻纳妾,您就让儿臣再缓上几个月罢!”赵靖琪神色动容道。 李太后眼眶含泪,想着先帝在世时,夫妻恩爱,一离不弃,遂叹道:“也罢,就依皇上所言,只是赏赐总是要有的。” 皇帝默默点头,算是应下,渐渐的心头又涌上微喜,正色道:“母后,儿臣过几日想出宫微服一番。最近继续有各地的官员上折子,称今年的秋收,比着往年经降一两成,儿臣想亲自去瞧一瞧,到底是何原因。也省得整日坐在宫中,受那些奸佞臣子的蒙蔽。” 李太后未曾想到一向只喜丹青的皇帝,竟有了勤政爱民之民,喜出望外道:“皇上只管去,多派些禁卫军护着。宫里有哀家坐镇,翻不了天。” 诸事皆随心意,脸上的忧色一扫而光,皇帝大声喝道:“来人,摆膳,朕今日就在长门宫用膳!” …… 林西由林南二人送回侯府,早有侯爷跟前的丫鬟在门房等着。见她回来,忙迎上去。 林西深知必是为了今日的事,遂与迎上来的春夜递了个眼色,入了书房。 正厅里,侯府众人齐聚,脸色都不大好看。一内侍模样的人立在侯爷身旁,两人轻声交谈。 李英杰翘首以盼,一瞧林西那肿着的半边脸,眼中怒火渐旺。 内侍等人齐全,清咳一声,掏出怀里的圣旨,扯着尖锐的嗓子道:“逍遥侯府接旨。” 侯府众人跪倒在地。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 林西跪倒在地,暗暗用眼角的余光看李凤津,只见她惨白着一张脸,双唇紧紧的抿着,待读到三月内嫁出侯府,人已瘫倒在地。 等听到连侯爷都被禁了足,林西暗下大惊,心道必是皇帝被搅了局,一股恼的将气都出在了逍遥侯府身上。 内侍宣读完召书。侯府众人纷绘起身,脸色各异。只那李凤津仍跪倒在地,半天没有动静。 “侯爷,今日贵府小姐这么一闹,太后的脸上实在难堪,旁人倒也罢了,秦国夫人好歹是先帝的乳娘,天底下的人都瞧着呢。” “臣管教无方,死罪,死罪啊!”李英杰一脸愧色。 内侍按着夏公公的吩咐,示意侯爷凑近了。低声道:“奴才与侯爷交好一场,给侯爷露个讯。此次太后与皇上动的,可不止府上一家。比着侯爷不轻不重的禁足来说,那一家,只怕是伤了筋,动了骨啊!” 李英杰心下分明,故意道:“敢问公公。还有哪一府?” 内侍淡淡一笑。冷的斜了钱氏一眼:“侯爷不必多问,不出三日,必有音讯。奴才言尽于此。” 说罢挥挥手。五六个宫女捧着各色珍奇异宝,鱼贯而入。 钱氏心头莫名一惊,不及多想,目光被眼前的各色珍宝吸引住。莫非太后如往常一般,明里训斥。暗下嘉赏。 内侍见她尤自不知,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目光落在林西身上。 这个姑奶奶也不知走了什么运,竟让太后。皇帝都护着她,真真是时来运转。 “这些都是太后赏给林姑娘的。林姑娘,太后老人家赏的东西不能随便赠人。需得妥善保管,若不然。便是大罪!” 林西心知这话是说与旁人听的,忙应声跪拜谢恩! 钱氏脸上顿时暗沉无光,然不等她脸色缓过来,两个身着鹅黄色宫装,鬓角上缀着两三朵粉红宫纱绢花的貌美女子,已袅袅走到侯爷跟前,深深福下。 内侍皮笑肉不笑道:“侯爷禁足半年,太后怕侯爷闷在府里寂寞,特赏赐美人两名,服侍侯爷。” 钱氏呆愣在地。她嫁进府中近三十年,宫中赏赐再多,也从来没有说赏过美人。钱氏只觉得浑身被抽走了力气,软软的竟要倒下。 周氏眼疾手快,忙上前搀扶住了。 饶是林西再能聪慧,也被眼前这场景惊住了。 李凤津不过说了几句不该说的话,打了她一巴掌,按理禁足,呵斥就已足够,哪里知道,这一回,宫里的不仅动了严惩了李凤津,连侯爷,钱氏都涉及到了。 林西皱着眉头想,莫非皇帝、太后借着此次,是想故意打压侯府,一时眼中迷茫之色尽现。 …… 内侍怀揣着银票,扬长而去。 李英杰眉宇间笼上了一层不明的意味,却只不动声色的坐在上首处,接过丫鬟递来的茶,一口一口的轻啜着。 钱氏被两个媳妇搀扶着坐下。 大爷,二爷唯唯立在下首处,不敢说话。 三爷吊尔郎当的坐在太师椅上,用眼睛勾着两个宫女。 唯有林西与李凤津,一个站着,一个跪着,立在大厅中央。 屋里侍立的丫鬟们摒弃敛神,低垂着头,连呼吸声都不大能听见。 李英杰半盏茶喝完,重重的将茶碗往桌上一放,巨大的声响令所有的人心头一惊。 “来人,将大小姐扶回房中,着四个身强力壮的婆子看管起来,没有宫中的赦令,不得出院。大小姐院里的人,罚一个月月钱。” 总管李峰上前数步,恭敬称是。 “夫人钱氏,教女不严,罚月钱半年。大奶奶周氏,没有极时规劝,罚月钱三个月。” 周氏见钱氏默不出声,只得硬着头皮道了声是。 李英杰轻叹一声:“从明日起,夫人四下打听,贵族子弟中,有愿意娶大小姐的,一律应下。” 李凤津猛的抬起头,目露凶光道:“我不嫁,这世上除了高子瞻,我谁也不嫁。” “放肆!” 李英杰大掌一拍,直直立起:“嫁不嫁,由不得你!” 李凤津猛的拔下头上的簪子,对准了自己的颈脖,发狠道:“父亲,我要是逼我嫁,我便死给你看!” “凤津!” “大小姐!” 众人脸色大变,齐声惊呼。 李英杰大怒:“都别拦着,让她死。” 李凤津一脸的不可置信:“父亲,你真的不……不顾女儿死活?” 李英杰冷笑道:““李凤津,今天的事情要不是太后替你兜下,只一个秦国夫人的发难,便可让你青灯古佛一辈子,弄不好,连太后都要被你连累。若不是太后不允,我头一个勒死你,也省得你害我侯府满门。” “是她,是她害我的。父亲,都是她害我的,你们怎么都不相信我。”李凤津忽然直起身,指着林西道。 “还敢狡辩!” 李英杰怀里换出一张纸,重重往桌子上一拍,怒道:“怕冤枉了你,太后她将今日在宫中的一言一行,统统令人眷写下来,你自己好好瞧瞧吧!” 李从望头一个没忍住,拿了一瞧,啧啧摇头道:“大姐啊大姐,这跟林西半点关系都没有,你说你这叫做的什么事……小弟我再混,也知道也宫里这个地方,有些话还得三思而后行。” 此言一出,众人也不用再探究。谁不知道,大小姐与三爷最是要好。这回连三爷都不帮衬,必是大少姐做了出格的事情。 林西轻轻一叹,不愿意再留下看戏,遂轻声道:“祖父,祖母,舅舅,舅母,小西有些累了,先行告退!” 众人看着她红肿的半边脸,心中各有所思。 李英杰深看了她一眼,柔声道:“好孩子,今日委屈你了。来人,扶姑娘回房休息!” 李凤津只将一腔怒火都恨在了林西身上,见她要走,心中涌起滔天的恨意,又手一抓,扯住了林西的头发。 林西头皮一痛,不由的“哎啊”一声。 李英杰见女儿当着他的面,就敢动手,怒不可遏,冲上前对着李凤津便是一脚。 “来人,将大小姐扶回房中。若再敢闹,给我绑到侯府的家庙。从此我李英杰只当没有这个女儿。” 这一脚下去,周氏,姜氏身子跟着颤了几颤,心中涌上一股子喜悦,这些年暗下憋着的气,就在这一脚中彻底释放。大小姐,你也有今日。 李凤津一脚被踢翻在地,伏在微凉的青石面上,哀哀泣泣。 到底是身上掉下来的肉,钱氏一声惊呼,扑倒在女儿身上,干嚎道:“我的儿啊,你就给你父亲求个饶,跌个软吧。你这又是何苦呢?” 钱氏嚎了几声,又冲林西道:“好孩子,你姨母心直口快,行事没个分寸,你别往心里去。祖母替她给你陪个不是,你大人有大量,别跟她一般计较。” 林西心下涌上火气。 这戏码演的,真真是苦情啊。若她不应下,便是心存计较,心宽狭窄;若是应下,那这一通头发,便白扯了。合着钱氏你当我是软柿子呢! 林西眼中迅速涌上泪水,盈盈含在眼眶中,偏倔犟的忍着不落下来,只拿泪汪汪的眼睛,无助的去瞧李英杰。(未完待续) ps:许是天气炎热,又或是琐事缠身,昨日包子竟忘了上传文,罪过。好在及时发现。 感谢寒谷一冰igmayanxi的粉红票。 感谢enigmayanxi的打赏。 第二百七十四回 翻不出风浪 李英杰尚未说话,三爷李从望头一个看不下去,不悦道:“母亲,明明是凤津先出手,今儿在宫里,也是她无理取闹。大姐如今变成这副模样,都是你宠出来的。” 李从德眼珠子微转,也厉声道:“凤津也是该拘着了,没的以后惹出大祸来。” 二爷李从高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钱氏心头大骂两个儿子胳膊肘往外拐,却又无可奈何,只得搂着凤津哽咽不语。 林西眼中闪过一抹光芒,走到侯爷跟前,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道:“祖父,看在小西的份上,你就饶过姨母吧,我脸上这会已经不疼了!” 红肿的半边脸,衬得林西另一侧的脸有些苍白,李英杰心下一痛,正欲说话。 “谁要你假惺惺为我说话,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我将你师姐下了大狱,你便想着了报复我……”李凤津强忍着痛咬牙切齿道。 李凤津不提这话倒好,一提这话,只将那李从望心头的火,一股恼的都勾了出来,怒不可遏道:“大姐,你还有脸提。这事原本就是你公报私仇。” 李英杰勃然变色:“来人,把大小姐给我拖出去,今日晚膳谁也不许送。” …… “大爷,大小姐今日这是怎么了,像换了个人似的,往日里虽然……也不至于像今日这般动了手。”周氏一边走,一边叹。 李从德冷哼一声:“还不是二老宠的,无法无天。以后啊,你少往她那院里去,没的沾上是非。” 周氏想了想。道:“大爷,你说这小西是交了什么好运,老爷也宠,太后也宠,也难怪大小姐气恼,往日这府里,除了三弟外。谁能越过她去?” 李从德深看她一眼。没有应声。 “大爷,如今老爷将小西带在身边,你说这将来这侯府的家业。会不会……” “你当父亲跟你一样蠢?” 周氏尴尬的笑道:“大爷动什么气,我这不是随口说说吗?” “一个女流之辈,翻不出什么风浪,了不得再过几年。父亲替她寻一门好亲,多陪些嫁妆。” “这倒也是!”周氏笑道。 说话间。两人已到了自家院门口,正院里几个小丫鬟坐在阴凉处,打着磕睡。 周氏今日心中畅快,未曾留意。一脚跨进院子,却见一个娇艳明媚,细润瓷白。眉眼生晕的女子正含笑望着她。 周氏没由来的心头一紧,脸上的笑意。一点点的逝去:“大爷,这人是……” 李从德轻咳一声,心中有些发虚道:“这是薛莲儿,已经有一个半月的身子了,今日母亲做主留了下来,往后你多担待。莲儿过来,给大奶奶请安。” 薜莲儿娉娉袅袅,移着碎步上前,深深一福,声若黄鹂道:“莲儿给大奶奶请安!” 周氏只觉得掉进了一个冰窟窿,浑身上下再无一丝热气。 …… “我的儿啊,你都二十了,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你能不能长长脑子!”钱氏坐在床沿,捏着帕子泣泪道。 李凤津惨白着一张脸,躺在床上哼哼。 钱氏一见,怒道:“来人,快去看看太医到了没有?” 翠儿忙跑进来道:“回夫人,老爷说……不准请太医!” 钱氏心下又气又恨,咬牙道:“我倒要去找老爷评评理,这孩子也是他的亲骨肉,他把那外头来的捧在手心当个宝,就狠得下心看着女儿苦苦挨着” “母亲!” 李凤津伸手一把将钱氏拉住。 “你让顾二家的到外头医馆找个本事大的大夫来。” “女儿,你金娇玉贵的人,怎可让外头的……” “母亲,女儿乏了!” 钱氏拭泪离去。 …… 翠儿送了人走回屋,见大小姐拿眼睛死死的盯着她瞧,忙上前道:“小姐有什么吩咐?” 李凤津咬牙道:“你可听说私生女在外头还有一个师姐,一个师弟。” “听说了,老爷还说得空了,要将人请进来做客。” “私生女的师弟就是静王府的世子,她的师姐,则是醉仙居的南掌柜,怪我大意了,只知道她叫南掌柜,不知道她叫林南。” 翠儿惊讶道:“小姐,你的意思是,林姑娘朝你报复来了?” 李凤津心中有鬼,目光闪了闪道:“一定是的,一定是她报复来了。要不然她放着静王府不呆,偏跑到侯府做什么。今天的事,都是她害的,是她报复的,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 翠儿心知小姐犯了错,喜欢把事情推到别人头上,遂轻声道:“小姐,林姑娘要报复也不会等到现在动手,再者说……” “你懂什么!” 李凤津厉声吼道:“对了……延古寺的事一定是她说出去的,不对,是高子眈……是他们……翠儿……你帮我去打听,外头有没有人说是侯府大小姐晕倒枫叶林……去……快去!” 翠儿见大小姐语无论次,一会说东,一会说西,心下有些害怕。老爷踢了大小姐一脚,没的把脑子也踢坏了吧。 李凤津猛的将被子一蒙,身子轻轻的抖动着,闷闷的声音自被子里传来:“周顺英,下一个一定是周顺英。” “小姐,你说什么?”翠儿没听分明,连问了几声,被子里的人,始终一言不发。 翠儿在静静的站了半晌,见床上没了动静,小心的掀了被子一看,人已经睡着了。 …… 林西换了身家常衣裳,卸了头上的珠翠,舒服的倚在竹塌上吃着刚剥出来的石榴, “姑娘,那大小姐真狠心。姑娘金玉一般的人,又是打又是扯的,瞧瞧,头发都扯下来一缕。” 春夜将心中的一缕头发摆在林西眼前:“太后若知道了,不知该如何心疼。” “就是,姑娘的脸到现在还肿着。”夏风端着脸盆进来。 林西接过头发,自嘲的笑了笑道:“祖父那一脚。踢的极重。我那好姨母,只怕这会正隐隐作痛呢。得了,今日累了一天。摆饭吧!” 说话间,秋雨,冬雪拎了食盒进来。 “姑娘,今日你不在府里。前头来了个女子。”夏风盛了碗鱼汤奉到林西手边。 林西舒服的喝了半碗,方才问道:“谁啊?” “姑娘。大爷在外头置了几房外室,其中有个最得宠的女人叫薜莲儿,今儿个,就是她找上门了。” 春夜微微红着脸。插了一句道:“听说,是怀上了。” “几个月了,请太医把过脉了吗?” 春夜摇摇头道:“太医说快两个月了。瞧着身形倒看不大出来。” 小三带球光明正大的找上了门? “那女子长什么样,标致不标致?” 四个季节相视一笑。一副就知道姑娘会问这个的表情。 “姑娘,你只要想,能被大爷放在外头的,哪里会是那颜色差的,更何况还是个最得宠的。听元宝说,长得那叫一个媚啊,简直要让人酥了骨头。” 酥到骨头里,那岂不是烤鸭。林西八卦道:“这薜莲儿是什么出身?” 夏风冷笑道:“能是什么出身,听说以前是花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能将大爷的心拢着这么些年的,想必不会是个简单的。” 春夜奇道:“你说她好好的在外头住着,当家奶奶似的,何苦非要进这个宅子,且不说大爷房里那些个花花绿绿的,只每日在大奶奶跟前低眉顺眼的,日子也比不得外头。” 林西笑道:“这你们便不懂了。但凡养在外头的,不管那起初是为钱而来,还是为情而来,临了临了,总逃不过想要那虚名。更何况还怀上了,她就算不为着自个想,也得为着孩子的将来着想。” 春夜笑道:“管她为谁着想,咱们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正经。” 林西推了碗筷,掏出帕子拭了拭嘴。 “姑娘今日用这么少?”春夜忧心道。 “有些乏了,我闭目养会神。” 四个季节见姑娘脸上有疲色,不敢多言,侍候着漱了嘴,将饭菜移到了外间。 门轻轻被带上,屋里渐渐没了声响,林西悄然睁开了眼睛。并非她敏感,今日小湖边那一出带来的后果,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了。 在她的印象中,太后一向对李凤津偏疼,若不然当初也不会替她作主,与相府议亲。 林西幽幽一叹,翻了个身,眼前浮现祖父不顾一切冲上来时的表情,似乎是最心爱的东西,被人抢走,要与人拼命了般。 林西眼眶一热,将头蒙进被子,许久没有动静。 许久,一声幽远而无奈的叹息,自被子发出。 …… “老爷,那孩子就算有错,也终归是你的亲女儿,都说虎毒不……” 一道利光向她扫来,钱氏神情凄苦的闭上了嘴,心中又不甘心,哽咽道:“老爷,她这会疼得直叫唤,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 “你不必再说,好不好只看她的命。你速速找个人家,将她嫁出去。只要能将她嫁出去,倒贴妆奁我侯府也愿意!”李英杰面无表情道。 钱氏苦求了半天,不曾想老爷不仅没有松口,还说出这样的话来,气得心口突突直跳:“她是咱们唯一的女儿,就算再不济,也得给她寻门好亲,这孩子从小娇身贯养惯了,若是嫁到那……” 李英杰忍无可忍,手重重往塌沿一拍,拂袖而去。 顾二家的悄声进来,忙道:“夫人,这会可不是生气的时候。宫里发话三个月之内要将小姐嫁出去,然不然……” “三个月,我三年了都没将她嫁出去!” 钱氏胸口的怒火一下子烧了起来:“自打那个人进府后,你瞧瞧这府里,鸡飞狗跳,一日不得安宁,连带着凤津都遭了罪,简直就是个祸害,这日子怎么过。” 顾二家的拧着眉道:“夫人,刚刚内侍在老爷耳边讲的那几句话,夫人可要往心里去啊!” “什么意思?” 顾二家的打量主子眼色道:“那人说‘动的不止府上一家’,夫人您想,除了侯府,还有哪个府里会受此事牵连。” 钱氏连哭都忘记了,一把抓住顾二家的胳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说太后还想动——钱家!” 顾二家的点点头:“女不教,母之过。太后定不会以为是大小姐胆子大,只当是夫人在背后教唆的。” “那个孽畜啊,我跟她说过多少回,避着些,避着些,人家如今正得宠,她哪里听得进去……哎哟……哎哟!”钱氏抚着胸口直喊疼。 顾二家的忙替她顺气道:“夫人啊,赶紧的把大小姐嫁出去吧,了不得多陪些嫁妆,多私下贴补些银钱……” “嫁给谁,这孩子如今还能嫁给谁?”钱氏哀声道。 顾二家的眼珠子一动,沉声道:“夫人,奴婢心下倒是有一个人选!” …… 姜氏素手纤纤将酒盅里的酒,喂到二爷嘴边。 李从高只饮半盏,挑眉一笑,姜氏会意,将剩下的半盏尽数饮尽。 “恭喜二爷,贺喜二爷。” 李从高轻佻的在姜氏嘴上亲了一口,笑道:“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我那好侄女,终究没有辜负我的一片心,将那李凤津扳倒。” “去了一个碍事精,二爷的好事,便成了一半。” 李从高深以为然的点点头。老爷,夫人这辈子只得一个女儿,一向爱若珍宝,因此府中事务,李凤津能做得了一半的主。 因此他便故意派人在李凤津面前,说些林西如何如何得宠的话。这妹子果然不中用,只挑唆了几回,便一蹦三仗高,有事没事就往欣欣院寻事。终于这一回,把自己给害了进去。 李从高夹了片火腿送到姜氏唇边,笑道:“老大是个不中用的,如今那位又进来了,事情便更好办了。倒是老三,我得废些脑子。” 姜氏微微垂下眼帘,笑道:“二爷哪需多想,三弟常年在勾栏院里混,如何不会染了脏病。” 李从高眼前一亮:“妙计。” 李从高不由分说,朝姜氏脸上重重的亲了一口。 “死相!” 姜氏将人推开,收了笑道:“如今我倒担心起一事来,老爷把林西带到身边巡店,宫里又这般宠她,万一将来……” 李从高冷笑三声,阴*:“怕什么,不过是个女流之辈,将来总是要嫁人的。” 姜氏轻笑道:“二爷就不怕,老爷陪了厚厚的嫁妆给她。” 李从高不屑道:“既然宝贝儿舍不得府里的银子,那爷就给他们来个一箭双雕!”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五回 脱胎换骨 翰墨院的正厅里,灯火通明。 高鸢尾跪倒在地,背挺得笔直。 高则诚面色凝重道:“你今日顶撞你母亲了?” 高鸢尾心下冷笑,果然忍不住向父亲告状了。 “没错!” 高则诚语调加重几分:“为何?” 高鸢尾分半惧色也无:“因为女儿不愿意下嫁到梅家。” “为何不愿意?” 高鸢尾迟疑了一下:“世人都说娶妻低娶,嫁女高嫁。女儿出身相府,不奢求与大姐,二姐一般嫁得高门,却也不愿意嫁给一个六品小吏人家。” 高则诚闻言虽神色如常,心下不免有些失望。她真不像她的母亲,不求富贵,不求荣华,只求一人倾心。 “你是觉得梅家的门第辱没了你?” “女儿不敢妄议。女儿只求门当户对!” “门当户对?” 高则诚冷笑:“门当户对固然重要,却不知婚姻大事,情谊二字最为难得。你母亲虽然对你冷淡,心下却无一不是为你好。梅家门第不高,然梅家男子的品性却十分出众,从无吃喝嫖赌,寻花问柳之事,无子方才纳妾。” 高鸢尾愕然,忡怔着半晌不说话。 高则诚长出口气道:“你母亲觉得你性子柔弱,不善与人争抢,这才费尽心思的为你寻了这样一门亲。如今你可愿意了?” 高鸢尾摇摇头道:“父亲,女儿还是不愿意?” “为何?” 高鸢尾昂了昂首道:“梅家男子品性如此出众,却只一个六品小吏门第,可见他们家为人极为清高。更何况三妻四妾乃人之常情,都说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梅家反其道而行,独善其身,并非聪明。此为其一!” 高则诚大跌眼镜,“其二呢?” “女儿从小受先夫人教导,夫人说世上最好的男子,便是建功立业。封妻荫子。让一家妻小衣食无忧,受世人尊重。鸿鹄尚有青云之志,男子更当如是。所以女儿不愿意。” 高则诚俊眉紧蹙。目光紧紧的盯着身形柔弱的女儿,眼中似有茫然。 为何养了十四年的女儿,头一回瞧着有几分陌生。他虽然与崔氏并不琴瑟合鸣,然而多年共同生活的点滴。他深知崔氏定不会说出这样一番大义凛然的话来。莫非这个孩子遗传了她祖父的性子…… 高则诚忽觉心头一酸,淡淡道:“强扭的瓜不甜。你既不愿意,梅家的这门亲事作罢。但是……” 高则诚眸色一沉:“你冲撞嫡母,言行无状,有违家训。我罚你禁足一月,抄《女则》千遍,你可服?” 高鸢尾拜伏在地上。滴下泪来:“女儿心服口服。” …… 高子瞻刚踏进翰墨院,便见前方盈盈走来一个袅娜身影。 夜色如一汪掺了墨水的清泉。浓浓的墨黑用开,让人心中微沉。 就着朦胧的灯火,高子瞻看着三妹眉间深锁,慢慢走近。 高鸢尾始料未及的站定,轻唤:“大哥!” 高子瞻迟疑了一下,道:“梅家的男子不仅品性出众,长相也十分俊美。更难能可贵的是,一个大家族里,公婆知礼,妯娌和顺。京城有很多女子非梅家男子不嫁。” 高鸢尾冷笑:“大哥,倘若大姐未曾定亲,这样的人家,大哥愿意让大姐嫁过去吗?” 高子瞻俊眉紧拧,一时答不上来。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妹妹告退!”高鸢尾掩唇一笑,眼中闪过疏离,悄然离去。 在这个世上,果然不是退一步,就能海阔天空的;果然不是忍一步,就能风平浪静的。 以前她退着,忍着,是因为坚信,总有一天,父母,长兄,姐妹能看到她的退让,对她心存怜悯,让她在这个偌大的相府中,能有一席生存之地,能让她带着十里红妆,嫁个高门,夫妻和睦。 只可惜,她错了,错得离谱。 高鸢尾柔和的面庞,慢慢变得凌厉,如水的眼眸,似有狠色闪过。胜者为王,败者寇——从今天起,从此刻起,属于她的东西,凭她是谁,也不能夺走;属于她的尊严,不管何人,都不能轻易践踏。 夜风轻送,高鸢尾广袖轻盈翩悦,渐行渐远,身姿如她发上的那株白玉梨花簪一样纤秀出尘。 无人知晓,一个脱胎换骨的高家三小姐,就在这一夜,悄然蜕变。 高子瞻久久凝望的高鸢尾消失在夜色中的背景,终是抿紧了嘴唇入了翰墨院。 …… “你如何来了?”高则诚将手中的书放下。 高子瞻低了头,道:“今日宫中赏花宴,想必是要为皇上充盈后宫,如此算来,离皇上的大婚之日,不会太远。儿子深夜前来,是想请父亲慢慢为茉莉操持起来。” 高则诚收下盘算着,脸上丝毫未动声色。 高子瞻见父亲没有声响,淡笑道:“高、崔两家离得远,行事极不方便。” 看似轻淡的一句话,实则是在提醒上首之人,需得顾及高、崔两大世家的颜面。 高则诚深深看了儿子一眼:“这门亲事,是你母亲在世时,为她定下的。你母亲走时,早有安排,此事你不必担心,她是相府长女,规矩礼数不容有错。” 高子瞻道:“既如此,便有劳父亲,母亲。儿子告退。” 高则诚望着儿子修长的身影,心中涌上一股无力之感。 这孩子虽然言语收敛,做事稳妥,终究还是没能沉住气,竟怕他袒护夏氏生的孩子,巴巴的过来一通提示。 父子俩……终究是生分了。 高则诚暗下轻叹,缓缓起身,走至窗前,一把将窗户推开。 一轮明月当空。倾泻大地,又是一年团圆日啊。 高则诚忽然想起小时候,每逢中秋,与大哥二人围坐在母亲生边嬉戏的场景。时光一瞬,已是经年。转眼,几十年过去了。 高则诚徒生畅然。 “老爷,王姨娘刚刚派人送了几只月饼过来。说是她亲手做的。想让老爷尝尝。” 高则诚眸色一暗,冷声道:“你们拿去分了!” 言罢,背手走了出去。 …… 从翰墨院出来。夜色更浓。一路树影婆娑,密密匝匝的枝丫随风摇堑,映落满地森森碎影。 高则诚走进朝春院,烛光微希。 夏氏卧在床前。见他来,欲起身服侍。 “你歇着罢。这等小事,让下人服侍。” 夏氏轻轻颔首,不再言语。 高则诚转身去了净房,不消片刻。人已上了床。 夏氏背对着她,一动不动,似已睡着。 高则诚看了看她的后背。苦笑道:“那孩子终是不愿意。既如此倒不如顺了她的心罢。” 夏氏半阖着眼睛,心下暗自惊心。 “人各有志。你不喜荣华富贵。锦衣玉食,这世上与你同心的人,到底是少。” 夏氏幽幽一叹,翻过身来,对上深邃的目光,柔声道:“罢了,随她去吧。回头就劳你替她寻一门好亲。” 高则诚微微一笑道:“不知为何,我如今倒也觉得梅家是门好亲。” 夏氏脸上泛起淡淡的笑意:“老爷何出此言?” 高则诚拉过她的手,笑道:“这世上,能让你瞧得上的东西,极少。这梅家能入得你眼,可见是极为出众的。” 夏氏心知男人此言,不过是安抚她的心罢了,叹道:“也不见得有你说的那么好。夜了,睡罢。” 高则诚手中用了些劲,笑道:“急什么,横竖十五休沐两日,明日不用早起,你我夫妻再说会话。” 夏氏索性爬起来,高则诚长避一伸,将人拢在怀中。 夫妻俩静默半晌,夏氏思了思,道:“今日宫中的事,老爷信哪一个?” 高则诚凝视片刻,灼灼道:“这孩子是你肚子里出来的,虽与你不亲,然品性必不会差。定是有什么误会,使这姐妹俩生了嫌隙。我可以不信三丫头,但信你!” 夏氏心中大痛,手不由的抚上男人的脸庞。她瞒了他十四年,他却一无所知。 “则诚!”夏氏微有哽咽。 高则诚一把抓住脸上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低头的眼中浮起情深几许:“怎么了?” “没事。今日往宫中这一趟,有些累了。”夏氏掩了神色。 高则诚心痛道:“以后府里的事,你只管让下人去做,别太操劳了。” 夏氏唇边扬起一抹苦笑,道:“几个孩子的婚姻,嫁妆,总不能让下人去操劳。我既然已坐了这个位置,总要将这位置做好,没的让府里府外的人,瞧了笑话。” 高则诚听罢心头欢喜,将夏氏往自己身边带了带。她素来心性冷淡,能为他退让至此,已实属难得。这辈子他与她能这般平安相处,还有什么可奢求的呢。 高则诚低下头,将唇覆在两片柔软上。 烛火渐间,半得一室静谥。 …… 将军府中,宋年狼吞虎咽。 杜氏静然坐在对面,细心的替男人布菜。 宋年因是武将,食量比着一般人要大,因此顿顿要吃宵夜。 “对了,怎么没见夕儿?” 杜氏淡笑道:“这孩子也不知怎么了,从宫里回来,便说身上乏,连晚膳也没吃,便歇下了。” “噢,可是有人让她受气?” “哎哟,我的老爷啊,今日在宫中,就数你家女儿最体面,哪个敢给她气受。” 宋年哈哈一笑,道:“如此说来,皇上他也相中咱们女儿?” “我瞧着,太后倒是极满意的。” 宋年拿筷的手一顿:“这话是何意思?” “我瞧皇上脸上,并无多少喜色!” 宋年眼中惊愕乍现,默然许久,猛的将筷子往桌上一拍,叹道:“皇上他,到底是年轻啊……” 杜氏嗔看他一眼,低声道:“今日宫中还出了桩事情。” “何事?” 杜氏将筷子重新递到宋年手中,娓娓道:“急什么,再用几口,我一一道来!” …… 闺房中,宋夕垂着眼眸,忽然一起身,将高几上的一方白玉美人瓶狠狠的往地上一砸,身子不住的微微颤抖。 赵靖玥,你欺人太甚,竟敢将本姑娘的一片爱意,踩之脚下。这让她如何能忍下这口气。 宋夕越想越怒,越怒越想,尤不甘心的从地上捡起稍大的白玉碎片,又狠狠的砸了下去。 这世上,还没有她得不到的东西! 心下亦已然决定,宋夕提裙便往外走同,侯府在外头的丫鬟忙上前道:“小姐要往哪里去?” 宋夕胸口起伏,冷冷道:“去跟父亲说,我有要事找他!” …… 宋年用罢宵夜,新沏的茶还未喝上一口,却见女儿一身单衣跑了进来,一头便扑进了他的怀中,轻声抽泣。 宋年高大挺拔的身子轻轻一颤。记忆中女儿虽然娇纵些,却绝不软弱。 “出了什么事?”宋年有些手足无措。 “这孩子,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杜氏走到父女身侧,轻轻拍着女儿的后背。 宋夕哑着声道:“父亲,赵靖玥他欺负我了,他说他不愿意娶我?” 此言一出,夫妻俩目瞪口呆。 杜氏气恼道:“姑娘家的,哪有青天白日就跑去问人家愿意不愿意……这事要传出去,可怎么了得?” “得了,问了便问了,这才像我宋家的女儿,行事光明磊落,不藏着捏着。” “老爷……” 杜氏气结,素来好脾气的她,狠狠的瞪了男人一眼。 宋年递了个眼神过去,放柔了声音道:“女儿啊,他可有说为什么不愿意娶你?” 宋夕探出脑袋,哽咽道:“他说他高攀不上,还说我是凤凰,唯有梧桐可栖。” 宋年凝神片刻:“倒是个明白的。” “父亲?”宋夕一跺脚。 宋年轻叹道:“好女儿啊,既然人家将话都说开了,那咱们是不是也该死了心了,总不能腆着脸再凑上去罢。” 宋夕凤眼一挑,忿忿道:“父亲,女儿就是不服气,我能看上他是他的福气,凭什么他不愿意?” “那你想让父亲如何做,揍他一顿替你出口气?”宋年玩笑道。 宋夕盈泪的眼中含着倔犟,咬牙道:“父亲,你陪我去他家,我还要再问他一遍,倘若他还是不愿意,我便死了这份心。皇后就皇后,咱们宋家还没出过一个皇后呢!” 宋年默然半晌,大喝一声道:“好,我宋年的女儿,就当如此!何时去?” “现在,女儿片刻都不愿意等!” “来人,备马!” 杜氏忙上前拦道:“老爷,这个时候跑去……” “母亲,你就容女儿放纵这一回,从此以后,母亲说什么,女儿都听!”宋夕眼泪簌簌而下。 杜氏心中一痛,劝阻的话如何能说出口。 ……(未完待续) ps:感谢无限的粉红票。 感谢1974的打赏! 第二百七十六回 同病相怜 圆月光空,一地银光。 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几匹快马疾驰而去,拐脚处,一人一马迎上来,大声道:“回将军,赵靖玥不住静王府,另有别院!” “可打探清楚了?” “回将军,已经打探清楚。将军请随我来!”说罢,士兵调转马头。 林府园子里,热闹正酣。 今日中秋之夜,林北,林南及醉仙居所有人,并十二娘一家,在水榭里开了两桌。 门房小厮急匆匆而来,附在林北耳边低语了几句。 齐进耳聪目明,忙道:“掌柜,什么事?” 林北眸色微闪,笑道:“宋将军正候在门外,你随我一去!” 林南正与青青说话,闻言奇道:“师弟,你如何与将军府有了瓜葛?” 林北思了思道:“要不师姐与我一道去瞧瞧?” “有什么好瞧的,我才懒得理会呢。青青,咱们乐咱们的。” “小北哥,我陪……”二丫话极一半,生生咽了下去。 青青横了二丫一眼,眼波流转道:“公子早去早回!” 林北微微颔首,拿起身前的酒盅,一饮而尽。 …… 林北看着眼前的父女俩,抱拳道:“将军大驾光临,在下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宋年目光深深,瞧了四周一眼。 林北会意,朝身侧的齐进点了点头。 齐进见将军父女脸上杀气腾腾,很不放心的看了两眼,才去了外间守着。 宋年不动声色的在环视一圈,目光由书案上的几本书,最后在落在林北身上。眼前的男子一袭青衫。英气逼人,带着浓浓的书卷气。怪道一向自视颇高的女儿,栽倒在他手里。 “你……原名姓林?” 声如洪钟,是个练家子。林北淡淡一笑:“姓林,名北,将军可以唤我林北。” “林北!” 宋年清咳一声,脸上带着几分不悦道:“听说。你今日与我女儿说了几句话?” 林北斜看了红衣姑娘一年。点头道:“正是!” “父亲!” 不等宋年说话,宋夕轻声唤住:“你且先坐下,这话由我来说!” 宋年虽不甘心被打断了话语。却仍是依言坐下。 宋夕睫光莹动,放柔了声音,道:“林北,今日御花园是我无礼。那些话我不该说出口。” “姑娘客气!” “深夜冒昧前来,是我心有不甘。” 林北淡声道:“姑娘。白日的话,在下已经讲得很清楚了,姑娘厚爱,林北心怀感激。奈何齐大非偶,只怕有负姑娘一番深情。” 宋夕半分未恼,上前一步。对上眼前那双黝黑深邃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只想问一句。倘若我不是宋家的女儿,你可会娶我?” 宋年一听这话,眉心的皱成一个川字。 林北转头望向宋年,低头思了片刻,摇摇头道:“姑娘即便贵为公主,我对姑娘也无半分遐想。” “为何?” 宋夕胸口一痛,盈泪道:“是我长得不够美,性子不够柔,还是我……” “宋姑娘!” 林北打断:“姑娘冰清玉洁,风华无双;性子利爽,直来直往。” “那是为何?”宋夕追问。 林北想着今日若不说出绝话,只怕不能善断,遂如实道:“姑娘,林北心中已有一人,此生非她莫娶。” 宋夕如遭雷击,连连倒退几步,似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人,哽咽道:“原来如此,她……比之我……如何?” 林北笑了一笑:“模样尚可,性子堪堪,好吃懒做,鬼话连篇,尽是缺点!” “那你还……” “宋姑娘,其实我这人,空长了一身好皮囊,实则生性冷淡,心胸狭小,假仁假义,姑娘却只看到了我的好;在我眼中,她也一样。” 一滴滚烫的泪水滴落唇畔,似一道利箭直入心腑,将少女刚刚萌芽的春心,一劈两半。 “她是谁?” 林北轻轻一叹道:“宋姑娘,我不想说!” “难道我连知道她的名字……都不配吗?”宋夕心如刀割。 林北默然不语。 宋夕心头升起一丝希望:“为何不说,难道你是在拿借口敷衍我?” 林北眉梢微微弯起,笑道:“在下虽然生性冷淡,心胸狭小,假仁假义,却还不屑找借口敷衍姑娘。他日大婚,姑娘赏脸来喝杯薄酒,到时便能知晓是谁!此时不说,那是因为……她还未曾知晓我的心意,我怕冒冒然说了,坏了她的名声。” “你……你居然……” “正是!” 林北似笑非笑:“这一点,我与姑娘颇有几分同病相怜!” 宋夕冷笑:“万一她心另有所属,你当如何?” 林北思绪有些出神,认真的想了想,道:“她只是暂时不知自己的心意罢了。倘若真如姑娘所说……君子有成人之美,我只愿她平安喜乐,旁的,绝不奢求。” 宋夕久久凝视林北不语,半晌后,她凄然一笑,迅速擦去了眼泪:“父亲,咱们走吧!” 宋年一愣,目光凌厉一睁,行军打仗之人固有的暴虐之气,勃然而出。 林北稍稍欠身,目光直直的对上,未有半分退却。 “小子,我宋年的女儿,何时这样低声下气过,你有种!有本事别犯在我手里,不然……哼!” 林北狭长的凤眼微眯:“多谢宋将军箴言,在下一定……小心行事!” “哼!” 宋年冷哼一声,一把环住女儿,扬长而去。 …… 齐进瞧着如风而来,又如风而去的一行人,眼角打量林北的神色。咽了口口水艰难道:“倘若公子应下宋姑娘,凭着宋将军对她的宠爱,公子何愁……” 一记薄怒的目光陡然落在身上,齐进低了低头,陪笑道:“公子只当我在放屁!” 林北扬长而去。 …… 月上柳梢头。皎皎洁洁,分外圆润。 林北踏月而来时,亭中残羹剩酒撤去。瓜果点心已然摆上。 二丫见人来。端着盘子上前,喜道:“小北哥,这是我替你留你的。你最爱吃的五仁馅,你尝尝!” 林北接过盘子,笑笑,放在桌子上。道:“大家一块尝尝。” 二丫瞬间眼睛暗了下去。 林南瞪了林北一眼,心道你个棺材脸。就不能婉转些。 遂上前搂着二丫的肩道:“青青啊,你不知道,二丫做月饼可是一绝,以往在林家村。每到月圆之日,我们家这三个,都眼巴巴的盼着。只差没有流口水。” 青青眼角修长,勾起妩媚的柔光。朝林北飘了一眼,笑道:“这么好的手艺,将来也不知道便宜了谁去。十二娘,可得在身边留几年。” 十二娘尴尬的笑了笑,道:“那哪成,我们村里的姑娘,十五六岁都寻婆家了,年龄一大,庄户人家谁肯要。” 二丫气恼道:“急什么,小南姐都快十七了,不也没嫁人。” 此言一出,林南脸色微变。 铁蛋瞧得分明,忙呵斥道:“吃还堵不上你的嘴。” “没事,没事。二丫说的对,是要嫁人了!”林南自嘲笑道。 青青拉过她,按坐在椅子上,冲着十二娘笑道:“要这么一说,这姑娘里头,就数我年龄最大。我这个身份,将来也不知哪个杀千刀的要我,真真是愁死。” 十二娘笑道:“青青姑娘长得又好,又能干,将来定能得个良婿。” “哟,十二娘,就冲您这一句话,回头我可得好好敬您一杯。” “十二娘等着!二丫,铁蛋,不早了,陪娘回房歇着!” “娘,我还想再陪小北哥,小南姐坐会。”二丫捏着衣角,眼中带着留恋。 铁蛋笑道:“二丫,明日哥一早就要去庄上,咱们一家三口陪娘说会体己话。” 林北在铁蛋肩上拍了拍:“急什么,多住两天。” “就是,你难得回来,多住两天,陪陪十二娘和二丫,等求财他们从村里回来了,再一道走了也不迟。”林南明朗的笑道。 铁蛋看了眼林南,摸着头傻笑道:“那哪成,庄上一堆事,离不开人。再说,我还想多赚些银子,给二丫做嫁妆呢。” “哥!”二丫急道。 “傻丫头,当真做一辈子老姑娘呢!” 铁蛋拉起二丫的手,呵呵笑道:“林南,我先去了。” “等等!” 林南嗔看他一眼,笑道:“二丫的嫁妆哪需你这般拼命,难道就短你这几两银子。听我的,陪十二娘住几日再走。” 十二娘笑道:“傻小子,听小南的没错。走,扶娘进房歇着去。” 铁蛋涨红着脸,拼命朝林南点点头。 …… 二丫的背影消失在拐脚处,青青美目流转,朝林南叹息道:“小南啊,这丫头心思不小啊!” 林南捻了颗樱桃,送到青青嘴边,抬了抬下巴,意味深长的笑道:“都是被他祸害的!” 青青掩唇娇笑道:“幸好我有自知之明!” 林南直白道:“你确定?” 青青朝林北投去一瞥:“做人,如何能贪心!” 林北恍若未闻,只捏着手中的酒杯有些出神。 林南抬脚踢了踢跟前的人,道:“将军府的人找你,什么事?” “无事!”林北回过神道 “无事中秋之夜跑到咱们家,莫非是来抢二丫的月饼吃的?”林南挑眉冷哼道。 青青正从红泥小炉上拎了热水冲茶,闻言笑得前俯后仰,半晌道:“公子这谎话编得差了些,旁说是小南不信,便是青青我,也是不信的。” 林北见这两人一唱一和,拿他玩笑,遂道:“夜深了,该歇了!” 青青眸色一暗,深知必是自己在的原故,笑道:“公子不说,倒不觉得;这一说要歇了,身上便觉乏了,先告退了。” 林北看了她一眼,忽然道:“将军府的大小姐,想与我结亲,我拒了。” 青青身子一顿,一瞬不瞬的看着他,眼中笑意闪过:“公子啊,将军府的小姐啊,多少世家名门男子的眼睛都……” “可是延古寺将你唤住的姑娘?”林南突然出声打断道。 “正是!” 林南凤眼一翻,冷哼一声道:“有什么好的,不过尔尔。” 青青惊声道:“小南,那可是……” “可是什么!” 林南一把将青青拉住,往亭子外走:“这世上,能配得上我师弟的,唯有一人!” “谁啊?”青青媚声道。 “不告诉你!” “哎啊,你个死小南,你居然瞒着我?” “当然要瞒着你,事事都与你说,那你岂不是成了我肚子里的蛔虫!” “你等着……看我今天晚上如何治你?” “等着便等着,莫非我怕你不成!” “林南,你个死八婆,亏我陪你一道下大狱,替你挺身而出!” “叶青青,你个小妖精……” …… 声音渐行渐远,齐进看得两只眼睛差点掉出来,连声叹道:“我的个娘啊,谁能知道这两人背过人,竟是这般……” 齐进浑身抖了个激动,似害怕道:“怪不得世人都说,女人似老虎。” 林北心思一动,指了指桌上的未动的几块月饼,道:“替我包起来!” “公子,莫非你又要去爬小西姑娘的窗,她在侯府,什么样的好东西吃不着,馋这几口月饼?”齐进嘀咕道。 …… 月照桂树,暗香浮动。 林南命人在自个院里的桂树下,支了一方高几,两张竹椅。遣了众人,她与青青一人拎着一支酒壶,又饮开了。 “说罢,心里有什么事!”青青注视她片刻问道。 “你如何知道?”林南莞尔一笑。 青青朝她招了招手,林南会意,附耳过来:“因为我就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林南轻叹一声,望了望头上的月亮,感慨道:“这世上,师弟,师妹是我最亲的人,却并非懂我的人,唯有青青你,知我,懂我。” 青青微微一笑,素手指了指皇宫的方位:“可是为了他?” 林南哀号一声,往椅背上一靠,咿呀道:“正是奴的小冤家!” 青青低头无语,半晌,轻道:“九五之尊,帝王之身,虽是你的小冤家,奈何……小南啊,你是如何想的?” 林南眸光往上一挑,收了嬉笑,正色道:“青青,你知我素来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这一回,我竟有些怕了。” “为何怕?怕什么?”(未完待续) ps:dyj1808,小绵羊r的粉红票。 感谢107的打赏。 第二百七十七回 山无棱,天地合 林南眼中露出哀色:“青青,你可知道我的父母是何人?” 青青冷笑打断:“不管他们是何人,我只知道,这世上唯有一个林南。旁人都说那个位置你配不上,唯有我青青知道,是坐在那位置的人,配不上你!” 林南自嘲一笑,将杯中的酒饮尽:“也只你这样高看我。” 青青替她斟酒,“不过是一趟皇宫之行,竟让你生出许久伤感来,依我说,那地方也未见得是好。” “可是,我却想陪着他!” 青青呼吸频促,似不也相信的盯着她瞧,许久才道:“你竟是这样想的?” 林南唇角一颤,又将酒饮尽,苦笑道:“你从来会猜我心思,今夜可否猜一猜,我为何想进宫?” 面上诸般颜色骤然尽落,青青自斟自饮一杯:“猜不出,也不想猜。” 一滴清泪自眼角缓缓划落,林南淡淡一笑:“我的父亲是个嫖客,我的母亲是个女妓。我母亲被我父亲的正室摧残而死……” “林南,以你如今的本事,以林西,林北今时今日的地位,这仇不难报,倘若你进宫是为了报仇,我劝你还是别进了。将一辈子搭进去,不划算。” “这仇,早八百年我师傅就替我报了。” “那是为了什么?” “说来你也许不信,我只是想陪陪他。深宫寂寥,何以取暖。师傅在世时常说,高处不胜寒。我想他坐在那个位置上,一定是冰凉无比的。” 青青冷笑连连:“林南,你可知世上男子薄情,世上帝王更是薄情中的薄情。你如今像朵花一样正新鲜着。他将你捧在手心,一旦人老色衰,你在那个吃人的地方,何以度日?” 青青越说,越觉得心头有股子怒火窜上来。 “林西,林北他们都由着你,我从来不由着你。你给我好好想清楚了。那宫里不是醉仙居,几个醉鬼喝多了糊言乱语,抬腿踢出去。便能了事。也不是万花楼,姑娘们争不过,堵着门口,插着腰。臭骂一顿解去心头之火,那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以你林南的本事。不出三年,只怕冷宫都是我青青高看了你。” 林南被骂得一言不发,只捏着酒杯发愣。 不对,似有一道火光。幽幽暗暗从青青的眼眸中闪过,她猛的跳起来:“林南,你天天躲在老娘的床底下。不会不清楚男人那张嘴脸,你入宫绝不是为了什么情深情浅。你给老娘说实话,为什么要进宫。若不然,老娘和你绝交!” 低沉的笑意自林南胸口传出,却见她媚眼轻动,兰花指点青青的额头,嗔笑:“死相……我就知道,青青你是这世上,最知我懂我的。” …… 明月光空。 林西甩着两只脚,将最后一口月饼咽下,舒服的打了个饱嗝,感叹道:“吃来吃去,还是十二娘的手艺最好,只是今日这月饼的口味,似乎少了点什么?” “真是个嘴刁的!” 林北用手将她嘴边的残渣抹去:“这月饼是二丫做的,五仁的,你最爱的口味。” 林西一愣,眼中光芒闪过。 他们林家四人,对月饼的口味,各有喜欢。老爹喜欢豆沙的,师姐喜欢枣泥的,师弟喜欢桂花的,她喜欢五仁的。 每年中秋,老爹有十二娘惦记,师姐有铁蛋惦记,师弟有二丫惦记,通常都能吃到各自喜欢的,唯有她,常常被人遗忘。 后来也不知哪一年,师弟突然变了口味,她这才借了光。 想到此,林西笑道:“师弟,你这人,连口味都这么容易变,将来一定是个花心的?” “噢,何以见得?” “老爹至死都喜欢豆沙味的,你看他对我娘,一心一意,忠心不二。师姐别看她嘴上说得好听,她若是喜欢上了,绝不可有轻易变。” “那你呢?” “我……” 林西不屑的看了他一眼,指着天批誓道:“我若动了真心,必是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你信不信?” “我信!” 林北摸了摸她的发,无声的咧嘴笑了笑:“不过你怎见得我是花心的?” “你还说你不花心,从小到大,你招惹过多少良家妇女,我替你数一数啊,就咱们林家村,就有……” “小西,万一……我是为了某人……而变了口味……” 林西又一愣,笑意凝固在脸上。 眼前的男子修冷的眉,温柔的眼,削薄的唇,月光倾泄在他身上,整个人笼着一层光,俊得不似凡人。 林西迷蒙的眸中隐约有光影浮动。这厮今儿是怎么了,莫非嘴上抹了蜜,莫非搭错了哪根神精,莫非是受了什么刺激…… 梦境,这一定是梦境…… 林北见她眼中微有痴迷之色,一双漆黑幽深的眼睛里尽是柔色。 一阵风过,树叶簌簌作响。 林西陡然回神,迷离之色渐去,似笑非笑道:“师弟……” “如何?” “你是不是喝醉了?” “哪里看出来我是醉了?” 林西凑近了嗅了嗅:“你身上有竹叶青的酒香,脸上有点红,说话有些语无伦次,好像还有些口是心非。” “你连我口是心非都瞧出来了?” “这……难道你不是?” 林西小心翼翼的问道:“莫非你……真的是为了我……改吃五仁月饼的?” 林北沉吟片刻,忽然轻轻一笑,手猛的揉了几下她的头,由上而下的看了眼林西的胸前,似叹息了一声道:“你说呢?” 林西一个眩晕,竟要一头倒栽下头。 林北眼疾手快,一把环住了。 “你个棺材脸,我就知道你是个花心的。” …… “你刚刚是个什么眼神?你居然敢嫌弃我长得小。” …… “我告诉你林北。爷爷我小归小,却是纯天然的,这辈子我要是找不到夫婿,你就只能将就用。” …… “不仅你只能将就用,你儿子,你女儿都只能将就用!” …… “你这个死棺材脸,就让佛祖保佑你吧!” …… “呜。我要去告诉师姐。说你欺负我!” “小西!”林北笑着柔声道。 “什么事?”林西没好气道。 “如果有一天,你只能奉师傅之命嫁给我,会对我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吗?” “这个……要看……你对我好不好……万一你花心泛滥,始乱终弃……难不成,我还一条绝路走到底!哼。想都别想!” “小西!” “你个死棺材脸,有话能一口气说完吗?” “如果。我奉师傅之命娶了你,我会对你一心一意的。” “那是,你要是敢给我沾花惹草,左拥右抱。让我从头绿到脚,小心我一刀废了你!” …… 粗俗,这小姑奶奶太他娘的粗俗。 一墙之隔的大树上。齐退猛的用手捂住了耳朵。 公子啊公子,就这样粗俗的人。你还稀罕的要死,旁说是宋小姐比不上,就连二丫都比她温柔。 齐退狠狠的朝林西翻了个白眼,继续腹诽。 小姑奶奶,我家公子说得这么明显,你居然还没听出来,你是头猪吗,猪都比你聪明三分。你说你白长了这么一个脑袋,里头装的全是浆糊。 居然敢一刀废了我家公子,你说你一个女子,能温柔点吗,就算不温柔,能文雅些吗,简直是个泼妇。 公子啊公子,你什么人不好喜欢,喜欢一个泼妇,真真是……你喜欢就喜欢罢,你倒是痛快些啊,将人往怀里一搂,狠狠的对她说“老子要娶你”,不就万事都了了。 你吱吱唔唔,欲言又止,吐一半,咽一半,累不累啊?你不累我都替你累。你不知道你旁边的女子,什么都精明,唯有感情一事蠢过猪吗? 齐退磨了磨后槽牙,一脸忿忿的对着天上一轮明月,心情有些忧伤。让更他忧伤的是,公子被骂成这样,居然还没有想走的**,还咧着嘴笑。 月老啊月老,我看你已经是老眼昏花了。 …… 林西失眠了。 虽然她十分诚心的想与周公约个会,奈何月圆之日,周公被那月色迷住了眼,很不仁道的抛弃了她,劈腿另寻中意之人。 正应了那句俗之又俗的话——都是月亮惹的祸啊! 失眠分两种,一种是客观的,一种是主观的,林西倒好,不光是客观,主观都占全乎了。且无论她换过多少种姿势,甚至连狗趴势也尝试过了,脑海里还是不期然的浮现出那张棺材脸。 这厮今日鬼鬼祟祟的跑来,说那一通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他难道就是来嘲笑一下她的小笼包?不对啊,小笼包早已发酵变成了馒头了,挺有手感的。 难道他发春了,喜欢上了一个大胸的女人?然后深怕她将来落了单,癞上他,所以暗示她早些找个男人嫁了? 呜啊! 林西将被子往头上一蒙,顺势滚了个圈。 谁说女人心,海底针,捉摸不透的;这世上就有那等骚包的男人,心底的窟窿简直比那峰巢还多,我诅咒他将来娶个厉害的,天天骑在他头上作威作福。 林西心下一得意,紧绷的心神渐渐松驰下来,就在她将要失去意识的一瞬间,有一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为毛这个作威作福,厉害的女子,这么像她林西呢…… …… 十五菊花宴一过,京城出了两件大事。 这头一件是喜事。 刑部尚书嫡出的六小姐;永定伯府家嫡出的四小姐;翰林院朱学士家嫡出的大小姐;御史中承崔家嫡出的二小姐被选入宫,分封贤妃,德妃,淑妃,宸妃。 一时间,这四府水涨船高,门前车水马龙,前来祝贺之人一拨又一拨。 四妃已封,只等宫中的教养嬷嬷调教后,待皇帝一年孝期满后,择日进宫。 同日,宫中有赏赐入宋将军府,称宋夕姑娘毓秀名门,性柔秉庄,度娴礼法,堪为女子表范。然册封为皇后之事,却只字未提。 世人忖度宫中意思,皆知宋夕姑娘只怕已是不二人选,之所以并未说开,是想等先帝周年满后。毕竟纳妾事小,娶妻事大。凡事顶不过一个孝字。 不过短短半日,往宋将军府上送礼的人家,便超过了前头四个府邸。再加上宋将军下个月拜谒完先帝,便要动身往西北去,因此借着替宋将军饯行名头,趁机套近乎的,不计其数。 无人知道,宋夕见到宫里的赏赐后,拿起许久未曾炼过的剑,在院子里舞了一通,遂即又将自己关在房里,整整一天水米不沾。 …… 有喜则有忧,这第二件事,便是刚刚调任到礼部的钱寅,不知何故,触犯了皇帝,被降了职,由原来的礼部侍郎,降为礼部员外郎,一下子从正三品降到了从五品,这个跳水的速度,简直是从悬崖入了深渊。 联想到两天前宫中传出旨意,令逍遥侯禁足半年,世人纷纷猜测,莫非是皇帝不满这两府狗杖人势,出手小惩,以示警戒? 唯有那日亲临御花园的人家心里一本帐,太后这一招以退为进,目的在于用这两府,堵住天下幽幽之口。 毕竟秦国夫人府是先帝的母乳,先帝在世时,尚且恭敬有加,这先帝一走,一年未满,就算是太后与秦国夫人再有旧仇新怨,也不能做得太过明显。 …… 钱寅被降职的头一天,钱府的管事便匆匆入了侯府。 钱氏刚理完事,正打算歇一歇,喝口茶,一听到这个消息,惊得手一松,茶碗应声而碎,人已跌坐在椅子上。 “你们钱家怎么爬上来的,我就让他怎么爬下去!” 钱氏惊出一声冷汗,朝那管事耳语几句,管事频频点头,迅速离去。 不过短短两个时辰,钱寅夫妻俩便带着足足两车的礼品,入了侯府。与钱氏在房里密谈了半个时辰。 房里依稀能听到钱氏轻微的抽泣声,和钱寅不留情面的责骂声。只这声音,不知是故意传出,还是无意。 半个时辰后,钱氏净面匀粉,陪着兄长钱寅往侯爷书房里去了,而柳氏带着一干吃食补品,入了欣欣院。 彼时林西脸上的红肿刚刚消下去,饶是这样,依稀能看出两边脸,略有不同。 柳氏拉着林西的手,心疼了半日,仿佛这巴掌打的是她女儿的脸。(未完待续) ps:感谢小绵羊,581的粉红票。 第二百七十八回 访的是谁 林西脸上含笑,耐着性子陪了半日。 钱家被贬官,用猪的脑子想想,也知道是太后牵怒于钱氏,这才拿了钱家开刀。 钱家人既不是呆子,也不是傻子,只需稍稍打听一下,便知那日宫里的动静。略略一思索,找到问题的根节所在,这不巴巴的替大小姐,替钱氏陪不是来了。 柳氏口干舌噪的说了半天,话里话外尽是讨好的意思;林西歪着脑袋听了半天,时不时的应上几句。柳氏方才觉得时机已到,便依依不舍的离去。 等人一走,林西露出本性,卸了珠钗,令人摆些瓜果点心,歪在贵妃榻上看帐本。完然不想那些个与她不相干的事。 祖父又被禁足,外头的经济、巡店等诸事落在了她一人身上。 林西想着由她出面打理,不合规矩,遂向祖父提议将经济事务交给大舅舅管理。 谁知祖父思忖半响后,竟将三舅舅唤进了书房,一番叮嘱后,把外头的一干事务统统撂给了他,林西则负责每月的盘帐。 李从望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只称接手可以,需得林西在边上帮衬着,巡店也需林西陪着,要不然,他也撂挑子。 林西心头暗骂,你个二世祖,祖父三个儿子,独独将家业交给了你,你不感恩图报,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反倒还拿我作要挟,小心我捧你个生活不能自理。 李从望似听到林西的骂声,偏过头朝她眨了眨眼睛。 林西恍然大悟,这货将她拖着,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师姐一人也。 林西尚未想到对应之策。祖父他老人家已抖着肥肥的身子,一口应下,还笑眯眯称生意上的事,两人只管拿主意,赔了,赚了都无防。 就这样,林西顶着满头黑线。顶着微肿的半边脸。接过总管李峰抱来的几十本帐本,开始了她总经理助理的生涯。 只她的助理生涯刚开始了一天,宫里便有马车来。夏公公亲自上门。接她入宫。 李英杰一听,喜得从两个新得的美人怀里挣脱出来,亲自跑到欣欣院,上上下下将刚刚打扮好的林西看了又看。送她上了马车,还殷勤交待称倘若玩得晚了。就不必回府了,在宫里住上一夜,早明侯府再派人来接。 …… 林西这一入宫,就被太后搂在怀里。儿啊儿啊的直叫唤,直令她落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李太后扶着林西脸,左瞧一眼。右瞧一眼,待确定无碍时。才算是松了口气。 早就侯在一旁的刘太医,恭身上前,替林西把脉。 林西皱着眉头心道,自己不过是挨了一个巴掌,怎么瞧这阵势像得绝症一般。 刘太医闭目凝神诊了半天,方才气吐幽兰的从嘴里说出了两个字:无碍! 李太后满意的点点头,挥退了一干人,只留春阳在跟前服侍。 林西一见这阵杖,心知太后必有话要说。 果不其然,一口清茶抿下,太后老人家开了口。 “好孩子,跟哀家说,你在那府里……过得如何?” 林西微微一怔:“祖母,我过得挺好的。” 李太后何等眼色,一瞧林西脸上的表情,便知她讲的不是真话。 她眼角朝春阳看了看,春阳会意,将这次跟进来的春夜,夏风喊了进来。 这二人正愁满心的委屈没地诉,遂清脆响亮的将侯府众人一一道了个遍。林西在旁上拼了拿使眼色,也未能止住二女愤怒激昂的心。 春阳见太后脸色铁青,遂陪笑道:“听着,倒也没什么,除了大小姐……” 李太后一拍扶手,怒道:“连哀家赏的人也敢动,这李从德胆子也忒大了些!” 林西见事已至此,瞒也瞒不住,只得轻叹一声,上前拉住太后的手,笑道:“也怪春阳姐姐太会调教人,把她们个个都调教的水灵灵的,跟个世家小姐一样,谁人见了,不心动。不过要说最会调教人的……” 春阳故意笑道:“是谁啊,还能越过我去?” “这人你可比不上,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徒子徒孙高人一筹,这做师傅的才是高人,祖母,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李太后心下哪里还有半分气,嗔骂道:“你这孩子啊,竟是个傻的,有人欺负你,有人言语挤兑你,难道你就没长嘴,没长手,不会骂回去,打回去。” 春阳打趣道:“姑娘在太后跟前养病三个月,也算是太后您调教出来的,又是打又是骂的,没的让人说她杖势欺人。” “好个聪明的春阳姐姐,我正是这样想的。再者说,有春夜她们四个挡在我跟前,哪需我亲自上阵。祖母,快别生气了,瞧瞧,为了我这个调皮的,气出两道皱纹来,可不值当。” 李太后紧绷的脸未能忍住,扑哧笑出了声,“哀家在这宫里,替你揪着一颗心,你倒好……” 林西忙上前搂住了太后,撒娇道:“所以说,这天底下的人,谁也没有我这样的好福气,找了个最大的靠山靠着。祖母啊,您放心,您这一回脾气发的,只怕以后那府里,谁都要高看我一层!” 李太后被她搓揉的,天大的气都烟消云散了,只冲着地上两人半嗔半怒道:“好好护着你们姑娘,出了什么差错,哀家只找你们算帐!” 两人季节唯唯应下。 林西朝春阳递了个眼神,笑道:“祖母啊,那日的菊花我也没看过几朵,今日天好,劳累您再陪我看一回,那些什么菊什么菊的,我也弄不明白,正好向您取取经,没的以后闹了笑话。” 李太后拍着林西的背,笑得见牙不见眼道:“春阳。去看看皇帝正在做什么,若无事,请他一道来赏花。” …… 李太后到底是经年的人了,又养尊处忧惯了,略略几步,便已累得气喘吁吁。 皇帝见了,心下一动。遂趁机笑道:“儿臣陪母后往亭子里坐坐。” 李太后连连摆手道:“哀家老了。你们年轻人,多走走,多看看。皇帝公务繁忙。不若趁机好好歇歇,让小西那孩子陪你往太掖池那边走走。” 赵靖琪顺水推舟道:“母后,也不知她愿意不愿意呢?” 林西故意坏笑道:“祖母,我若说不愿意。皇上他……会不会砍我的头啊!” “他敢!”李太后笑得连见牙不见眼。 …… 这世上的女人,能光明正大的站在皇帝的边上。且不受太后嫉妒的,数来数去,林西是为数不多的一个。偏她脸上半丝笑容也无,反而苦着一张脸。像是活受罪一般。 赵靖琪打量了几回,笑道:“林西,与朕一道赏花。是多少世间女子求而不得的事。你倒好,不喜反忧。这是何道理?” 林西白了她一眼,哼哼道:“皇上,你是一国之君,朝中多少大事,小事等着你处理,偏偏还有闲心陪我这个不相干的人赏花,你蒙骗太后也就罢了,可连我一道蒙,这……就不太厚道了吧!” 赵靖琪见她委实聪慧,心喜道:“不愧是她的师妹,竟与她一样聪明伶俐。朕确实想与你说说话。” 林西心道,用脚趾头猜,也能猜出这其中的原由来,遂调皮一笑道:“皇上,但说无防。” 赵靖琪听这这样一样,反倒有些说不出口来,自嘲一笑道:“朕打算过几日微服私访,不知你可有兴趣作陪。” 林西心思转得极快,笑道:“皇上,我是个笨人,不喜欢饶弯子。这微服私访,访的是谁,可否明示?” “自然是她!” 林西只蹙眉,不接话。 赵靖琪抿了抿唇,垂眸道:“林西,朕……对她……日思夜想!” 林西心下一叹,眉眼垂了下来:“皇上,四妃已纳。” 简简单单一句话,令赵靖琪一怔,随即道:“终非我愿。我心……只悦她一人尔!” 林西琢磨这话中的深意,小心的拿捏着分寸道:“皇上是打算……” “朕想将她迎进宫,放在身边,宠着疼着。” 林西只是笑笑,恍若未闻道:“皇上,我师姐她看着张牙舞爪的一个人,实则心思单纯,这深宫里,尔虞我诈,并非适合她。” “朕必护她一生一世。”赵靖琪言词灼灼。 林西侧目盯着皇帝,眼中光芒闪过。 “皇上确定?” “朕是九五之尊,天底下,还有朕护不住的人?” 林西一改往日嬉笑之色,冷冷道:“旁说是皇帝,便是神仙,也有护不住的时候。别人暂且不论,太后那头,你如何交待?” 赵靖琪不怒反笑道:“你是她师妹,太后这般偏宠你,必会看在你的面上,善待于她。” 林西心头陡然涌上怒意,敢情你还指望我。 赵靖琪似有察觉,幽幽一叹道:“林西,你年岁尚小,不会明白感情一事。朕对她,只恨不能将心掏出来给她瞧。” 老子年岁小个屁。 林西暗骂了一句,咬了咬道:“皇上,我师姐她出身卑微,不懂宫中礼数,不懂迎合别人,时间一长,只怕皇上对她……” “林西,你可知朕最喜她什么?” “还不是颜色?”林西没好气答。 “庸俗!” 赵靖琪深情款款道:“朕最喜她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在她身上,半分世俗女子有的规矩,礼数,约束都没有。朕也喜她从不将朕当作天子看待,厌恶时,眼中有不屑,喜欢时,眼中有真挚,一笑一顰都发自本心。” 林西被说得哑口无言。心道,怪道这世间的女子,都敌不过男人的甜言蜜语,这话听起来,似乎有那么几分顺耳。 她磨了磨后槽牙,半晌才道:“这事,我做不了主。只要师姐愿意,我与师弟绝不拦着。不过……” 林西挥了挥小拳头,呲了呲牙道:“若是她不愿意,皇上也不能强求!” 赵靖琪心中喜悦,展颜道:“你放心,朕岂是如此小性之人。” 林西没好气道:“君心难测啊。” 赵靖琪不理会她赌气的话,笑道:“话已至此,你可愿意跟朕一道微福私访?” “不愿意!”林西想都不想。 辛辛苦苦养的猪被拱了,难道还要让她眼巴巴的看着如何被拱。 赵靖琪心知她舍不得林南进宫,讨好道:“林西,你说朕赏些什么宝贝给你才好呢?” “我不要,只求皇帝别将林西的宝贝拿走才好!” “这可由不得你!对了,这回你多住几日,好好与朕说说,小南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日后进了宫,朕也好讨得她欢喜。” “进不进,还不一定呢!”林西一副无语问苍天的表情。 …… “太后您瞧,皇上和小西姑娘一说一笑的,没的让人羡慕。” 春阳瞧着不远处两道身影,笑道:“说来也奇怪,皇上从小就不喜欢与女子多接触,偏偏与小西姑娘一见如故。” 李太后笑意满满的浮上脸庞。 她已是五十多的人了,终有一日是要去见先帝的。侯爷的年岁更大,身子也不如她硬朗,待他们两人一闭眼,这孩子岂不又是孤苦伶仃,无人可护。 那个府里看来是指望不上的,唯一能寄托的,也就是皇帝了。 倘若小西能与皇帝多处处,好好培养几分感情,以皇帝对她的孝心,将来必会护着这孩子。 李太后一心想弥补林西这些年来所受的苦,因此为她思虑的极为周祥。春阳歪打正着,话句句讲在太后的心堪上。 李太后似笑非笑道:“许是这两个孩子有缘份罢!” 春阳目光闪过笑意,道:“太后,今日晚膳就摆在长门宫吧,瞧皇上这架势,定是要陪太后用了膳再回去的。” 李太后忙笑道:“快,快着御膳房多做几个姑娘爱吃的菜!” …… 林西舒舒服服的在宫里呆了三天,终是在太后依依不舍的目光和皇帝别有用心的眼神中,回了侯府。 刚一回府,便听得她的姨母李凤津竟然已议定了人家。 林西愕然,这速度也忒神速了些,莫非哪家的青年才俊,突然良心发现,觉得娶个像李凤津这样的老婆回府,也是件不错的事,至少得了大把大把的嫁妆,充盈家产,何乐而不为。(未完待续) ps:感谢凉白开,00媛00,syunko,无风蓝云的粉红票。 感谢的打赏。 今日两更! 第二百七十九回 真真是个傻的 正在林西愕然时,春夜已将事情打听得清清楚楚。 原来,李凤津定的这户人家,是钱氏嫂子的娘家柳家。 柳家原是南边的户富,后迁居京城,以丝绸发家,这些年在女婿钱寅的照拂下,很是发了一些财。 半年前,柳家大爷柳宇恒正妻因病而逝,留下个四岁的女儿。柳宇恒今年二十有三,长得也算是一表人材,虽然是个鳏夫,与双十年华的大小姐倒也相配。 李凤津虽说是下嫁,且对方又有个孩子,奈何柳家靠着钱家发财,钱家又靠着侯府做官,这样一层叠着一层,柳家定会将李凤津当个宝一样的供着。 林西对李凤津得了这样一门亲事,很是意外。在她看来,这亲事比着不切实际的相府,简直是为李凤津量身定做。只要她不使大小姐脾气,生个一男半女,这柳家的内宅早晚落在她手上。 当然了,对于柳府也是双赢。原来想攀附侯府得拐了几个弯,如今娶了大小姐,想要什么没有。虽然李凤津的名声不大好听,但敌不过侯府千金大小姐的名头,更何况宫里还有个太后做靠山。 哎——林西长叹,这世道,所谓的高门婚姻,都是你算计我来,我算计你。无趣,真真是无趣。就是不知道以李凤津对高家大少爷痴心的程度,会不会来个反抗逃婚之类的。 就在林西满心以为李凤津会不会因为真爱,而做出反抗时,身为正主的李凤津却异常的安静,不仅安静,她还病倒了。 李凤津的病。一来是因为李英杰那一脚稍稍重了些;二来是担心林西报复;最最主要的,任凭翠儿怎么打听,都打听不出来枫叶林一事,偏李凤津一心以为她晕倒的事情,已闹得满城风雨,又惊又怕又恨之下,李凤津病倒了。 凑巧的是。李凤津一心以为自己坏了名声。成了世人的耻笑,再也嫁不到好人家时,柳家大爷的婚事便来了。此时。就算她心里再不甘,也只能安静的接受了。 李凤津这头一默许,钱氏喜出望外,忙命人采买嫁妆。并暗示柳氏,希望能在三个月之内。将六礼行完。 柳氏一听,脸上便有些为难。侄儿媳妇刚过世半年,就算加上三个月,一年丧期也没满。这会子急着将人取进来,会不会让人戳脊梁骨。 钱氏当场就冷了脸,言外之外。这三个月行六礼,是太后的旨意。难不成。你柳府还想抗旨不成。 钱氏一听是太后的意思,哪里还有闲话说,当即回了趟娘家,对着弟弟,弟媳好一通说。 柳家自然巴不得早些将人娶回来,双方一拍即定,当下交换庚贴,请高人一算,只道年庚相配,生肖无相克,是桩极好的婚事。 两府大喜。商定婚事定在十一月初八。 不过短短几日,柳家便将定亲礼郑重其事的送至了侯府,各然绸缎衣料,金货银货,小礼,中礼,大礼一应俱全,连老酒都足足送了十八担来。 钱氏心下虽不喜柳家小门小户,且又出身商户,一看这阵杖,不由的将那郁闷之心去了二三,细心的替女儿张罗起嫁妆来,铁了心的要将这婚事力得风光体面,遂命长媳周氏,二媳姜氏在旁帮衬着。 侯府半年之内,一嫁一娶两桩亲事,府里众人忙得脚不沾地,恨不能一人当成二人用,连走路都是行色匆匆。 就这样,林西迎来了在侯府最最舒服,最最称心的日子。 …… 且说夏氏自那日宫中一行后,身上便有些不快,病怏怏的茶饭不思,不过短短几日,人便瘦了一圈。 太医请了几次脉,也未瞧出什么名堂,只道是思虑过度。 高则诚只当夏氏是为了三丫头的事情,心中烦闷,也不多言,只在一旁好生劝慰着。 唯有正阳知道夫人心中所忧,遂偷偷备上一匹快马,早出晚归,暗下往那林家村打探。 哪知林西一家,是后来才搬来的林家村,村里众人并不知道林家以前的景况,因此一连数日,均无所得。 夏氏一听,久悬的一颗心终是受不住,当下便病倒了。 正阳见状,心知如不探个明白,夫人这病绝不会好透,当下打了包袱,便往当初的那个庄子上,一点点打听。 夏氏一病,按着相府以往的惯例,众姨娘则需在旁侍疾。旁人都道这是个苦差事,独独小王姨娘暗下喜悦,心中打起了算盘。 哪知在夏氏跟前服侍了几天,最早一个来,最后一个去,却不见老爷将目光移向她半分,心下不由暗暗伤心。 按说自己年岁也小,容貌不输旁人,身子如同刚刚绽放的玫瑰花一样,处处透着新鲜,怎的就引不起老爷的半分兴趣。 这日高则诚被镇国公府请去喝酒,夜晚被人搀扶了进来。 彼时小王氏仍在夏氏跟前侍候,夏氏说了几回让她回去,小王氏借故不肯走。 夏氏何等人也,也不多言,自顾自转着佛珠,念着佛经,也不去理他。 高则诚一被人扶进来,不待夫人房里的丫鬟动手,小王氏便迎了上去。 夏氏见状,朝丫鬟摆摆手。 高则诚闭着眼睛,只当来人是正阳,摇摇晃晃站稳了,双手一伸,任由来人摆弄。 男人阳刚的气息,夹杂着酒香,扑鼻而来,小王氏一颗芳心怦怦直欲跳出来,不勉手忙脚乱起来。抖着手,一颗扣子解了半天,仍未角开。 高则诚只是半醉,察觉不对,睁眼一瞧,却是王美玉,心中微微一惊,忙抬眼去瞧夏氏,却见夏氏嘴角微翘,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高则诚心系夏氏这些年,如何不知道这笑中的含义。吓得酒醒一半,忙伸手一推,怒道:“滚!” 王美玉一个不察,被推翻在地,只觉得心头的委屈如江水奔腾。泣道:“老爷,我哪里做错了,要老爷这般讨厌我?” 高则诚嫌恶的看了她一眼。冷笑道:“你可知这世上。哪种女人最下贱?” 王美玉一怔,答不上来。 “我告诉你,这世上最下贱的女人。不是勾栏院里的**,不是酒肆里卖唱的丫头,而是像你这种自荐枕席的女人。” 王美玉脸刷的一下惨白。在男人心中,她居然是个连**都不如的下贱女人……她紧紧的捏着手里的帕子。胸脯起伏,似是在强压心里的仇恨。 “老爷……我也是好人家的女儿。老爷即便不喜,又何苦出言伤人?” 高则诚嘴角擒起一抹冷笑,居高临下道:“好人家的女儿,是不会主动脱光了衣裳。等着男人去睡她的。” “老爷……”王美玉羞愤难当,泪滚滚而下,捂着嘴跑了出去。 “何苦说那些伤人的话。说到底,她也是个可怜人?”夏氏等人出去。倚着床头轻声道。 高则诚酒醒一半,上前摸了摸夏氏的额头,神色如常道:“这世上谁都可以怜悯,独独这种女人不行。看似瞧着比谁都柔弱,实则心里比谁都明白。” “老爷,何姨娘来了!” 高则诚眼眸一暗,看一看夏氏的脸色,方道:“将人请进来吧!” 何氏一身家常衣衫,袅袅而入。 一进门,二话不说,便往老爷跟前一跪,道:“妾有个不请之请,想请老爷,夫人应允。” 高则诚与夏氏对视一眼,心知何氏深夜前来,必是有事;进来便跪,所求不小,遂道:“何事?” “妾听说夫人替三小姐寻了梅家这门亲事?” 高则诚眉头微皱,道:“你有何事,实话实说吧!三小姐的婚事,不是你能议论的。” “倘若三小姐没有看中梅家,我想请老爷,夫人替四小姐牵一牵线。”何氏说道。 高则成夫妻听罢这话,互望了一眼,夏氏幽幽道:“你今晚既然来了,想必已是打探清楚了,梅家的门第……可不高啊!” 何氏笑盈盈道:“我与夫人一样,看中的,不是梅家的门第。” 夏氏幽幽看向何氏,偏巧何氏也正向她看来,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心里均是一片清明。 活到这个份上,谁不知外头的光鲜不过是给旁人瞧的,里头的实惠才最最要紧。 世上,没有哪个女子,愿意男人纳妾,*,玩女人。都是做了母亲的人,自然知道像梅家这样家风清正,极少纳妾的人家,对一个女人来说,是何等的求而不得。 既没有后院莺莺燕燕的你争我斗,更不会有庶子庶女与你的孩子来抢家产。更何况,相府嫁女,嫁妆都是按着定例来的。一个女子,带着这样的嫁妆,背后又有靠山,嫁到这样的人家,只要不是太过言行有失,必能顺遂一生。 夏氏默了一默,流转的目光一动,终是朝男子点了点头。 高则诚未曾想何氏竟有这般见识,在他眼里小户出身的何氏最应是嫌贫爱富的主,当下心中一暖,将何氏搀扶起来。 “她是你亲生的,既然你愿意,这门亲事我便亲自去说。你放心,该给这孩子的,一样都不会少。” 何氏眼眶微红,“多谢老爷!” 何氏原本长得就美,这一声老爷唤得千回百转,似又带着淡淡的幽怨,若是旁人,必是心底像猫抓了样,恨不得将女子搂在怀里,好生疼爱一番。 高则诚心中虽有涟漪,却目光清明,道:“去吧,得空了,我再来瞧你!” 何氏眸光一暗,朝夫妻二人福了福,悄然而出。走至院门口,脚下稍稍一顿,嘴角微微沁出个笑。 隐在一旁的高紫萼忙上前唤了一声。 何氏见是她,将人搂在怀中,边走边轻道:“老爷,夫人应下了。” 微暗的灯光下,高紫萼白皙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轻轻道:“三姐都看不上的人家,姨娘为何非要女儿嫁到梅家?” “傻孩子!” 何氏轻轻一叹:“我与你说实话吧。夏氏这人,我看了这几个月,是个厉害的。你父亲将她从佛堂里请出来后,这些日子往我和朱氏房里去的次数,十个手指头数得过来。” “这与梅家又有什么关系?”高锦葵奇道。 何氏抚着女儿的头,道:“凭夏氏今时今日在府里的地位,三小姐什么样的好人家不能寻,偏偏是梅家?” “姨娘这话是意思是……” “当年先夫人在时,听说对夏氏极为不容。夏氏退避三舍,将三小姐交给先夫人管教,明里暗里对三小姐不管不闻,实则未尝不是保护三小姐的一方种式。夏氏为了三小姐能做到这一步,你说在婚嫁一事上,可会害她的亲生女儿?” “姨母,梅家的门第明明……” “孩子,你还小,有些事情等你长大了,自然就明白了。姨母在这深宅大字里活了这些年,岂是白活的,姨娘不会害你。” “那三姐若是知道了,会不会……” “她?” 何姨娘露出一丝淡淡的嘲讽:“她……真真是个傻的!” …… 且说小王姨娘甩开众丫鬟,一口气跑出朝春阳院,伏倒在大石上失声痛哭。 原以为进了这相府,就能过上好日子,哪里知道,这深宅大院寂寞无边,连她屋里的美人瓶,都带着冰冰的冷意,没有一丝温度。一辈子这么长,她如何能熬啊…… 哭了几声,又怕给下人瞧见,王美玉一把捂住了嘴,改成低声哽咽。却听得一旁有稀稀索索的声音。 王美玉吓了一跳,往四周瞧了瞧,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跑到了后花园。 她色厉内茬道:“谁,谁在那里?” 月色下,高子眈一身锦衣,慢慢从树丛里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清秀的小厮,低垂着头,手脚不知往哪里放。 高子眈被人搅了好事,心下正恼,正欲破口大骂,见是她不由愣愣了,遂摆摆手,小厮一溜烟的跑开了。 小王氏未曾想是二少爷,心道自己的狼狈样被这个小祖宗瞧了去,只怕明日又要弄得人尽皆知,心头一哀,那刚止了的泪,又落了下来。 都说月下看美人,月美人更美,更何况那美人脸上还挂着泪,梨花带雨的模样更是美上三分。 高子眈莫名心头一软,手已经抚上了女子的脸庞。(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回 迎你入宫 王美玉吓了一跳,连连后退两步,却不想身后是大石,一个踉跄,身子直往后仰。还没来得及惊呼,身子已落入了怀抱。 王美玉惊了魂,抬起泪眼去瞧,却见二少爷俊美的脸庞近在咫尺,一时怔住了。 软玉在怀,馨香扑鼻,高子眈鬼使神差一般,将手抚上了身前的高耸,狠狠的搓揉了几下。 王美玉浑身一阵颤栗,身子软作一团,呵斥的言语间慢慢变成了一声轻吟。 高子眈原本不过是想轻浮几下,占些便宜,未曾想怀里的女子这一声轻吟,竟使得他裤裆里的东西起了变化。 眼前的女子肌肤赛雪,意态娇憨,一双杏眼水光潋滟,脑子里嗡的一下,高子眈嘴便亲了上去。 王美玉尝过男女滋味,却从未被人亲过,唇齿相依,男子阳刚的气息扑面而来,当下身子软成一团水。 高子眈抬头见四下空无一人,索性将其抱起,转身进了树丛间。 …… 高府从来藏不住秘密,不过是短短一夜,小王姨娘被相爷呵斥,何姨娘跪求四小姐婚事,便已是举府尽知的事情。 小王姨娘倒也罢了,这女人做事没有头脑,被相爷呵斥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众人早已见惯不惯。 唯有何姨娘的事,令众人惊讶不已。 一个梅家,原不过是小吏之家,连三小姐这等好性子的人,都看不上,何姨娘却上竿子的替四小姐求上去,真真是让人匪夷所思,也不知四小姐会不会同三小姐一样。闹上一闹。 就在众人各有心思,冷眼旁观打算看好戏时,高则诚已将此事回了老太爷。 一个庶出的小女儿,原本就不指望能嫁得什么高门,老太爷别扭了几日,也就点了头。 令人称奇的事,四小姐既不吵。也不闹。任凭何姨娘作主,令一众看好戏的人,跌破了眼镜。 待事情传到高鸢尾耳边时。梅家的冰人已喜滋滋的上了门。 高鸢尾头一回将房里高几上的白玉瓶打了个粉碎。紫薇,腊梅对视一眼,却不知如何开口。 高鸢尾立在残渣中间,泪如雨下。她拒了的婚事。竟然落在了四妹妹头上,就如同大庭广众之下。狠狠的抽了她一巴掌。母亲啊母亲,你竟恨我至此,要拿旁人来羞辱她? 府中四个女儿,谁都有了人家。她模样性子。琴棋书画,无一不是翘楚,偏偏落了下乘……恨意慢慢爬上心头。高鸢尾隐在袖中的粉拳,死死的握着。 紫薇见小姐脸色不对。忙上前扶住道:“不过是个梅家,小姐何必动怒?” “是啊,小姐,四小姐不过是捡小姐剩下的。”腊梅也劝道。 高鸢尾摇了摇头,冷笑不语。 紫薇,腊梅劝了几回,仍不见小姐脸上有笑,心下不由微微叹息。 自打那日与大小姐闹过一场后,小姐的性子冷了许多,话越发的少起来,每日里只在书房,或读书,或作画,或弹琴,总不见笑容。 夫人病了这几日,她们劝着小姐私下多去瞧几回,偏小姐死活不肯挪步。 眼看着母女俩一个被气病,一个出不出户,关系越来越僵,紫薇与腊梅无可奈何,只得约束着平芜院众人谨言慎行。 许久,高鸢尾忽然轻轻一笑,笑意透着一股深切的悲凉。 紫薇,腊梅不知小姐为何而笑,正欲开口时,却听小姐轻柔的声音,不紧不慢道:“无路可退之时,便只有迎头而上了……” 紫薇,腊梅听罢,眼中尽是茫然。 “紫薇,你可知,这世上最尊贵的女子是谁?” 紫薇听小姐问她,思了思道:“最尊贵的女子,莫非太后,皇后,贵妃……除此之外,咱们夫人也是极尊贵的。” 高鸢尾仍是轻笑。 她缓缓的撂起裙角,抬走走到庭前。 已是深秋,天色澄净高远,让人有心旷神怡之感,却因了霜寒露浓,透了几分寒意,让人生出彻骨寒意。 我高鸢尾发誓,总有一天,我要站在这世上的最高处,俯首看着那些曾经嘲笑,谩骂,欺负过我的人,看着你们匍匐在我的脚下,哭着求我原谅……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就在林西出宫那一日,明道帝赵靖琪一身布衣打扮,带着松公公入侍卫数人,悄无声息的来到了林府。 林府门房一见来人是个气度不凡的青年男子,不敢耽误,一边派人通报,一边亲自将人引了进去。 林南此时正在湖边指挥下人,将湖中的残荷拔去。听得下人来回,心下一惊,手中的帕子飘然落选地,随即盈盈笑意,自唇角慢慢浮起。 …… 眼前的女子穿着半新不旧的藕合色衣衫,瓜子脸小巧而秀丽,一双水灵灵的杏眼,正含笑的看着眼前的男子,就不出的惹人怜爱。 赵靖琪心中一动,快行几步,一把握住了女子微凉的手,眼中浮起情深,情不自禁的唤了句:“小南!” 林南头一回被人握住手,脸上浮起红云,抽了几回没抽动,眼波流转,嗔怒道:“要死了,青天白日的,作什么动手动脚。” 赵靖琪只觉酥麻了半身,脱口而出道:“小南,朕……我……没有一日不想你!” 林南见他越说越不像样,抬起绣花鞋狠狠的踩了上去。 赵靖琪不仅不觉得痛,反倒觉得一颗心被人捂得暖暖的,喉间涌上百般滋味。 “还不快点放手!” “不放!” “放不放?” “死也不放!” 林南气笑道:“堂堂一国之君,作什么这般无赖样?” 赵靖琪厚着脸皮道:“反正我在你跟前,哪还有什么好形象,头一回见你便……第二回又摔到了河里……” “赵靖琪,你要再敢说下去。我便一抬把你再踢到河里。” “你只管踢,反正我不会水,到时候,还是你来救我。” “你……”林南气结。 赵靖琪终不忍心她动怒,将手松开,替她将几缕碎发别于脑后,低头深情凝睇。 男子温浅的气息扫落在面颊上。林南心神一痒。连耳后根都红了起来,语调低软了几分:“好好的,你来做什么?” “想你。所以便来了!” “一句话都没有正经。”林南背过身去。 赵靖琪趁机凑上前,在其耳边低语道:“小南,我想迎你进宫。” 是迎,不是娶。林南身子一颤,心中微有失落。 赵靖琪觉察到她情绪的低落。走到她跟前,端详着她的脸,低低道:“小南,皇后之位。不是我能决定的。我……” 林南莞尔一笑:“赵靖琪,你瞧我,是一门心思想当皇后的人吗?” 赵靖琪愣了愣。点点头,又摇摇头。 “小南……我……” “赵靖琪。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就算你成了叫花子,我还是喜欢。倘若我不喜欢,就算你是帝王,我一样眼中没有你。” “小南!”胸口仿佛被人狠狠打了一拳,疼得难受,堵得难受。 赵靖琪浑身像被抽走了力气似的,低低道:“小南,跟我进宫吧。以前,就我这一头热的时候,咱们一个在宫里,一个在宫外,我尚能忍得住;如今你我心意互通,再这样处着,我实在是……忍不住。” 林南头一撇,冷哼道:“你不是才纳了四妃,如何忍不住?” 赵靖琪苦笑道:“那些嫔妃并非我想,我心中唯有你一人,我的心,你还不明白吗?” 林南抬眼去瞧他,一身粗布衣裳,遮不住他浑身的气势,那么挺拔英俊,身上带着浓浓的人世间的书卷气,眉心藏着柔色,似乎还有一抹忧色。眼中的情意,不掩分毫。 这个男人……是喜欢她的。 “小南,我知道你不愿意进宫,但凡有个兄弟手足,为了你,这莘国的江山,我不要也罢。偏偏只得了我一个。先帝去逝前,郑重其事的把这江山托付给我,我不得不为他守着!”赵靖琪一字一句道。 林南低声喃喃道:“何尝不是为你守着!” “连你……也是这样想我的……” 赵靖琪笑得凄微:“倘若我把那江山社稷看得极重,又何必让太后插手政事,我只恨不能……” “赵靖琪,你期期哀哀的作势给谁看。是男人,便爽快些。”林南见他情绪低落,拿出往日做掌柜时的利爽劲,干脆道。 赵靖琪一怔,茫然道:“爽快,如何爽快?” 林南气恼,伸出一根玉指,狠狠的戳上他的脑袋,怒骂道:“再没见过比你还笨的人!” 赵靖琪仍未有所悟,嗫嚅道:“什么……什么意思?” 林南咬了咬,一字一句道:“赵靖琪,我林南愿意跟你进宫,我不要封这个妃,那个妃,只要一处僻静的院子,几个忠心的婢女就行。” 似不相信好事突然降临到他头上,赵靖琪诚惶诚恐道:“小南……你真的……你竟然真的……” 堂堂帝王在她面前竟然结巴了,林南粉脸微红,垂了眼眸道:“你别得意,我还有两个要求!” 眼前似有数百只鸟儿在齐鸣,赵靖琪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道:“只要你愿意进宫,别说两个,就是两百个,两千个,我也应答。” “闭嘴!” 林南杏眼一瞪,蛮横道。 “小南,你说。”赵靖琪跌软。 “第一,世上男子,薄情如斯,今日你侬我侬时,欢爱无比,一旦容颜老去,连看一眼都是多余。我这人素不喜拐弯抹角,猜测别人心中所思。但凡你厌弃我了,便允我出宫。” 林南的面容蕴上一层柔色,眼睛明亮的看着眼前俊朗的男子,未有一丝一毫的遮掩。 赵靖琪神色欢愉,嘴角咧开一个弧度,郑重无比道:“小南,你放心,我对你绝不会厌弃。倘若有那一天,你诅咒我……” 玉手轻轻覆在唇上,触手的柔软让两人心下一凛。 湖边的微风,带着清新和水汽拂着面庞,赵靖琪心神荡漾,只觉得眼前这张美丽的脸庞,无论如何都看不够。 林南嗔看他一眼,又道:““其二,我这人市井出身,说话行事没人分寸,也不懂宫里的规矩,你别要求我与其它女子一样,对你百依百顺。还有,如那戏文里所说的,赐我一张免死金牌,万一哪天惹了你的这个嫔妃,那个嫔妃的,也好保命。” “小南,我都依你。” 赵靖琪闻着女子身上似有若无的幽香,越发放柔了声音道:“你若与其它女子一般,我也不喜。我只盼着你无人时,别将我当成皇帝,只将我成当你的丈夫,只管骂,只管打,我绝无二话。” 饶是林南胆子再大,一听丈夫二字,仍不可避免的羞红了粉面,侧过身,低低道:“没羞没臊的,哪里有半分皇帝的样儿!” 赵靖琪情不自禁的将手抚上她的脸庞,轻轻婆娑,如痴了一般道:“我从你面前,从来就不是皇帝。头一回如此,以后……也如此!” “赵靖琪……你放手!” “不放!小南,你的脸真滑!” “赵靖琪,你要死了!” “我便是死了,心都还在你身上!嘶,疼,你轻些打,仔细手疼。” …… 秋入横林数叶红。 京城的秋日,凉风习习,天高云白。 静王府的一处宅子里,林北一身白衣,坐在书案前,与王府数十位管事理帐。 自打他入了王府一脉后,静王便将京城所有的事务,统统撒手给了他,再加上林家原家的产业,分身乏术。 众人正埋首苦算是,却见门房小厮慌慌张张跑进来。 “世子爷,世子爷,外头……外头……皇……皇上……找,找你!” 竟找一这里来了?林北心下称奇。 “王爷呢?” “王爷……在后院……与……”管事踌躇着要不要将话说下去。 林北眉心一皱,道:“不必劳烦王爷了,速速将人请进来。” …… “拜见皇上!”林北俯身。 “不必多礼,世子爷起来说话。” “皇上微服至此,不知……” 赵靖琪看了眼四周,端着茶盏笑而不语。 林北会意,挥挥手,厅中下人尽数而出。 赵靖琪放下茶盏,示意他离得近些。 “林北,朕就直言不诲了。” “皇上便说无防。” “朕想迎小南进宫。”(未完待续) ps:感谢alan88088,mingliu2056,暮色丁香,017的粉红票。 感谢的打赏。 今日两更,包子已累到极至。 推荐佛前青莲的书《穿清》,写的很好,喜欢四爷党的一定要去看看。 第二百八十一回 我担心她 林北脸色变了几变,道:“师姐她同意了?” 赵靖琪点头笑道:“朕刚刚从你林府过来,她愿意跟我进宫!” 眼中光芒闪过,林北瞬间心思急转。师姐她……竟然……愿意进宫,这里头会不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赵靖琪见他低头不语,心中澄亮,目色清明道:“林北,她若不愿的事,朕不会逼着她做。” 一语道破了他的心思,林北忙敛了心神,试探道:“既然师姐愿意,我无话可说。皇上此刻来找我,必是心中有了打算,不知……” 赵靖琪拂了拂衣袍,略有犹豫道:“不满你说,朕尚无打算,你是她师弟,是林家唯一的男子,又入了静王一脉,这才与你商议。” 林北面露苦色道:“皇上高看了。林家门里三人,还包括我早逝的师傅,真正当家作主的,并非是我。” “噢?那是谁?”赵靖琪称奇。 林北虚咳一声道:“真正当家作主的,是林西。皇上,此事只有她点头了,师姐才能跟着皇上您进宫。” “为何是她?” 林北弯起嘴角,平静道:“不为旁的,只为她……最聪明!” “聪明,为何朕没看出来。” “那是……” 林北咬咬牙道:“那是她隐得好!” 赵靖琪俊眉轻舒,笑道:“朕先前与她说过,她说,只要小南同意,她便同意,如此说来……” “皇上!” 林北心中暗叹一声。低声道:“那是因为她笃定师姐不会进宫,故才有此一说。皇上稍等片刻,我速派人去接她。” …… “什么,师姐愿意进宫?” 似有一道天雷直接劈中了林西脑袋,令她有一瞬间的短路,并且血气上涌,手脚发麻。浑身动弹不得。 春夜打量姑娘一瞬间变得惨白的神色。与其它三人对视一眼,不敢多言。 闺房里寂静无声,空气中有片刻的凝滞。许久。一声轻叹幽幽而起。 “春夜,你与我说,后宫是个怎样的地方?” 春夜想了想,轻声道:“姑娘。后宫是个人吃人的地方。” “什么人吃什么人?” “自然是厉害的人,吃不厉害的人;聪明的人。吃不聪明的人;心狠的人,吃心软的人。” 林西心中一声哀号。师姐,你可听见了,你何苦要到那种见不得人的地方。 春夜小声提点道:“姑娘。静王府的车就停在外头,让人等久了,是不是……” 林西斜看了她一眼。冷笑道:“等都等不得,还想将我师姐骗进宫里。想得美!” 四个季节见姑娘板着脸,不知该如何劝。虽然这宫里的日子难熬,可这世上的女子,哪个不以能进宫为荣。姑娘倒好,一听林南姑娘要进宫,竟像是天要塌下来了一样。 林西忽然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台上那珠开得正盛的玉台金盏凌波水仙花,许久,转过身看着四个季节,一字一句道:“你们,跟了我多久了?” 四个季节对视一眼,春夜忙道:“回姑娘,从宫里算起,快有半年了。” 林西淡淡:“我对你们如何?” 四个季节一听这话,觉得有些不对劲,忙跪下道:“姑娘对奴婢们,情同姐妹。” 林西不像往常那般,叫她们起来,脸上一丝笑意也无:“倘若我想求你们一件事……” 姑娘用了个求字,四个季节一惊,眼中各有深沉闪过。 半晌,春夜长出一口气道:“姑娘,奴婢愿意!” 林西清亮的眼睛骤然绽出光芒,喃喃道:“春夜……你怎知我放心不放她?” 春夜笑道:“奴婢跟着姑娘这些日子,对姑娘的心思虽没有十分把握,却也有七分。姑娘天不怕,地不怕的一个人,唯有在南姑娘跟前,处处陪着小心,可见在姑娘心中,南姑娘的份量极重。” 林西缓缓的闭上了眼,轻声道:“你们可知道,为什么我将她,看得比自个都重要……” …… 那一年老爹又出远门,只将她和师姐留在家里,托付给左邻右舍照看。彼时师姐八岁,已出落得相当水灵。 林家村民风仆实,却总有那么一两个心存不轨之人。 那一个夏夜,电闪雷鸣,暴雨如注。姐妹俩早早的锁了院门,上床休息。哪知刚脱了外衫,村里那个半疯半癫的老李头忽然推门而入,眼中闪着如狼一般的光芒。 林西悚然一惊,拿起床头边备着的匕首。 许是这个动作激怒了老李头,他不由分说,上前对着林西便是一掌,随即便将师姐压在了身下。 林西吐出一口血,跌跌撞撞的爬起来,照着老李头的腿就咬了下去。 老李头吃痛,放开师姐,转过身,一把捏住了她的脖子,只听得“嘶”的一声,单薄的衣裳被扯了下来,露出了稚嫩的肌肤。 白雪一样的肌肤令老李头眼前一亮,满是黄牙的大嘴猛的印在了林西的胸前,瘦骨嶙峋的手毫不怜惜的向她的身下摸去。 林西只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她听到师姐拼命在老李头身后拳打脚踢,叫得撕心裂肺。 老李头握着她脖子的手,始终没有放开,就在她意识渐渐快要模糊的时候,只听得一声娇斥:“老李头,你转过身看看我!” 呯的一下,林西感觉自己重重的跌落在地上,呼吸骤然顺畅起来,挣扎去看,师姐赤条条的站在坑上,白玉一般的稚嫩的身子,泛着莹光。 那一幕像是慢境头回放一样,林西清清楚楚的记得后面的每一个情形。 师姐朝她大喊一声:“快走,小西!” 那老不死的扑到了师姐的身上,龌龊的双手。在那白玉一般的身子上搓揉着。 她一边强忍着痛,一边爬到桌子底下,捡起了被一掌拍落的匕首,发了疯一样的冲到炕前,对着眼前的一只脚,狠狠的戳了下去,一刀。又一刀。 老不死的吃痛。惨嚎一声,拳头疯狂的落在她身上。 师姐趁机跳下床,拿起匕首。对准了那老不死的裤裆利落一刀。一切终于清静了。 没有人知道那一夜,劫后余生的姐妹们听着窗户的电闪雷鸣,是怎样的心情。只有她们知道,倘若这辈子。有那么一个人,愿意牺牲自己。也定要保对方平安,那么这个人,就是彼此。 三天后,老李头被发现横死在破屋里。 …… 四个季节听提心惊胆寒。 春夜沉声道:“奴婢六岁进宫。对宫中极为熟悉。南姑娘初来乍道,身边正少个像奴婢这样的人指点着。再者说,如今姑娘在这府里。已站稳了脚跟,由她们三个在跟前。必是绰绰有余。” “我才将你……带出宫。”林西轻轻叹道。 “姑娘,让我去侍候南姑娘吧。” “还是我去吧!” “宫里我最熟,姑娘我去!” 三个季节纷纷道。 春夜轻轻笑道:“你们谁也别跟我争。我年岁最长,宫里的规矩知道的最多。再者说,我在春阳姑姑那边还有几分薄面,春阳姑姑是太后的人,由她暗中照看着,南姑娘的日子差不了。” 林西缓缓上前,双手扶起春夜,定定的看着她道:“春夜,我不跟你客套,我心中也是这么想的。你们四人中,就数你最细心,最机智,将师姐托付给你,我放心。将来……我必会重重谢你!” 春夜笑道:“奴婢可不要姑娘什么谢,奴婢是心甘情愿的。姑娘和南姑娘的情份,比亲姐妹还亲,以姑娘的为人,南姑娘定是个好的。” 林西点点头笑道:“既如此,你便收拾收拾去吧,太后那边,我会亲自去说。” 春夜忖度着话中的意思,沉吟道:“姑娘是不打算……” 林西点点头道:“你去吧,你一去,他们便知道我是何意思,其它的,师弟会安排。夏风,秋雨,冬雪,你们替我送送春夜。” …… 秋夜,丑时。 林北心不在焉的落下一子,对座之人眼露诧异,不悦道:“儿子,你今日下的这棋,老子看不大懂啊!” “没甚心思。” “不就是进个宫吗,怕什么,我静王府的义女,有谁敢小瞧了去。你放心,老子这名头,还是有些用处的。”静王爷挑眉道。 林北垂头沉默片刻,道:“拜谒之事,宫里可曾安排好了?” 静王冷笑道:“礼部正在着手此事,听太后的意思,是要弄得隆重些。你放心,老子走之前,必将你师姐的事情办妥,让她堂堂正正的成为我静王的义女。” 林北黯然。 小西今日没有出面,只将婢女春夜送了过来,意思已十分明显。林北按着那日两人在静王府别院商定的事情,一一着手准备。 静王见他脸上鲜有笑容,翻了个白眼道:“你师姐不过是进个宫,你就像是要死了爹娘似的,老子没几日便要回封地了,也不见你伤心落泪,老子白养你一场了。” 林北低头看了看静王的脸色,叹道:“我并非是在担心师姐。她身上有几分功夫,又有春夜在边上提点,自保必是无碍。我是在担心小西她……”(未完待续) ps:今日晚些还有一更,索性把第三卷一起更完吧。 包子瞬间觉得自己萌萌哒。 推荐爱偷懒的鱼的星际文《星际药剂师》,写得非常好。 第二百八十二回 商业帝国 “你担心她个屁啊!” 静王气得一扔手里的棋子,怒道:“她如今是太后跟前的红人,谁敢气她分毫。我说赵靖玥啊,你脑子里能不能想些有用的?” 林北淡淡一笑:“何为有用的,义父说来一听?” 静王目光炯炯林北,道:“比如魏国的人再有三个月便入京了,你何去何从,总要给老子个章程……” 林北不语。 “再比如将军府唯一的女儿看上你了,你他娘的将人娶回来,四十万大军就到了手里,将来想干什么不成……到时候,别说是你母亲的仇了,就是整个九州天下,咱们父子俩连手,都有可能……” 林北眼中的寒光骤然迸出。 静王爷眉梢高高挑起,怒道:“怎么着,触了你痛处了,你他娘的整天就是儿女情长,还有没有点旁的志气。” 林北冷笑道:“九州天下,我要它何用?可以吃,还是可以喝?” “儿子,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啊!”静王爷一脸扼惜。 “义父,我只想她们和你,平平安安的,活得开心自在便可。所谓的天下,对我来说,都抵不过你们来得更重要。” 静王一噎,喘了两口粗气道:“你个臭小子,总拿话来哄老子。可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哪一天,你的身份……” “义父!”林北幽深的眸子中浮上杀气。 静王不为所动,冷笑道:“世上之事,阴差阳错,阳差阴错,皆无定数。你也别拿这种眼神来瞧我。如今你两个师姐。一个贵为侯府小姐,一个即将入宫,今非夕比。你自己想一想,万一你的身份泄露了,将来连累她们俩个,她们如何自保?” 林北眸色一暗,沉默不语。 静王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头:“九州之内。你当老子我当真找不出一个可继承家业的儿子。” 林北猛的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盯着他看。 静王脸色看不出任何波澜,只冷冷道:“别说老子做人不厚道,你那死鬼师傅走之前。特意书信一封,让我照拂你们林家,尤其是你。” 林北素来平淡的脸上,闪过一抹痛色。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儿子,咱们不防君子。得防小人啊!你师傅对你,恩重如山,他为了你们母子……” 如剑一般的目光直射向静王,静王噎了一下。委婉道:“你忍心他唯一的女儿,将来受你牵连。” 蛇打七寸,寸寸捏到了林北的命脉上。多少年的隐忍。都敌不过那个丫头,她的平安喜乐。才是他这一生最大的理想。他自己怎样都无所谓,可如果她受了牵连,该怎么办? 林北缓缓闭上了眼睛。 静王也不催促。这一步棋,他想了许久,也暗中观察了许久,唯有将她摆到桌面上,这个傻小子才有可能硬得下心来。 寂静,死了般的寂静。 许久,林北睁开眼睛,素来平静的眸子里透着一丝决绝。他随手捏起一颗棋子,放在手中婆娑。 “小西她曾与我说过,万里九州最高的统治者有两个。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一个在帝国,一个在商业。” 一个在帝国,一个商业? “这话是何意思?” 静王眼前一亮,也捏起一颗棋子,追问道。 林北摇摇头,垂了眼帘 …… 那一年,林西即将入高府,有一日晚,贼兮兮的拎着两瓶竹叶青来找他。 两人喝了半夜的酒,林西眼神迷离的抱着他的胳膊哀声连连,显然已有几分醉意。 他心知她不愿入高府,却也不劝,只默默陪着。 这丫头哀叹了半天,忽然一拍胸脯,说了一通豪言壮语。 她说若有这五年,凭她的聪慧,必能建一商业帝国,然后称霸九州。他只当她是酒话,未曾留意,心道待她发泄出来便好了。 哪知她滔滔不绝的自顾自说着,他却越听越惊心,原来,这个世上,还有一个隐藏在暗处的商业帝王,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待那丫头醉倒在他怀里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冷汗涔涔。 …… 林北深吸一口气道:“这话我悟了几年,都未悟出,如今似乎有些明白了。” “快说来听听。” “试想,万城九州,茶庄,酒肆,丝绸,地产,都是林家的,通往各番邦的路也由我们控制。林家的产业融入到九州之中的任何一行,只要林家一倒,天下皆垮,百姓无法安居势必引起政局的动荡,再高的统治者,都不能不顾忌,不得不顾忌。再没有比这个更强大的自保能力了,权皇在他面前,根本都不值一提。” “啪!”的一声,手中的棋子应声而落。 静王失魂落魄的跌坐在椅子里,许久方道:“怪不得……怪不得,那个老秃驴说……” “说什么?” 静王自知失言,忙掩饰道:“没什么,他说……你那小师姐,极为厉害。儿子,你什么商业帝国,多少年才能建立起来啊?” 林北思忖半晌,苦笑道:“少则十年,多则几十年。” 静王一听泄了气,捋着稀疏的几根胡子,道:“黄花菜都凉透了。老子说不定,早就在阎王那边喝茶了。” 林北淡淡一笑道:“你让我做皇帝,我不愿意,做这个事情,兵不刃血,我心下倒有几分喜欢。这比那些个打打杀杀的,有意思多了。义父,反正你如今也无事可做,倒不如咱们父子连手,玩一把?” “玩?” 静王眼中光芒四射:“这哪里是玩,这他娘的,这是要老子掏棺材本的。” 林北面色如常,伸出五个手指头道:“林家的棺材本,也挺厚!怎么样,敢不敢?” 静王一拍桌子,挑眉道:“这天底下,还没有老子不敢的事。说,从哪里动手?” 林北微微一笑道:“就从父义的那几座矿山开始!” …… 月明星稀。 林西一人独坐在树上,目光深邃而幽长,鲜红的唇轻轻抿着,小脸稳在阴影中,看不清是何表情。 许久,她幽幽叹出口气,似自言自语道:“为毛我感觉师姐这一入宫,便是血雨腥风呢?” 第三卷完。(未完待续) ps:第三卷完,容包子小小感叹。 这一卷写得极不容易,这期间包子经历很多,曾一度想到过放弃。 好在咬牙挺了下来,这期中的艰难唯有自己知道。 感谢你们对我的宽容,感谢你们一路的追随。 别无其它的回报,唯有认真码字。 第二百八十三回 明道二年的冬天 柳絮飞了散了,海棠开了谢了,桂子香了落了,飞雪飘了融了。 时间素来是个敬业的老人,一晃三月已过,明道二年的冬天,就这样,如约而至。 这一年的京城冬天,发生了几件令人称道的事。 这头一件,事关静王府。 闲散王爷静王在拜祭过先帝后,找延古寺主持一算,称晚年有一大劫,劫在南方。 静王速来不按常理出牌,也不知从哪里寻了个姓林名南的姑娘,收作义女。 那日宫宴,静王施施然带着义女入了皇宫,素来对女色不太上心的皇帝,一见倾心,当场跪求太后,想纳其为妃。 皇帝三宫六院,纳个妃子这样的小事,太后自然应允,更何况还能用其笼络静王,何乐不为。于是顺水推舟,做了个人情给皇帝。 这下静王不干了,好不容易收了个义女是用来挡灾的,半路被人劫了去,成了人家的人,这灾还能不能挡。一气之下,第二日便卷卷铺盖,滚回了封地。 余下二王见静王回去了,自然也不愿意多呆,各自卷卷铺盖,回了封地。就这样,三位世子像是被人遗弃了一样,留在了京城。 听人说,三位风度翩翩的世子因为老子的遗弃,心中忧伤,整日介流连妓院,赌坊,酒肆,用女人,银子,美酒来安抚三颗受伤的心。 这第二件事,事关逍遥侯府。 堂堂逍遥侯府的大小姐,也就是曾经非相府大少爷不嫁的那位,不知何故,竟然被许配给了商家柳家。且这柳家大爷还是个鳏夫。 更令人称奇的事,这两家的婚事从下聘到成亲,只短短三个月,仓促的让人乍舌。 从侯府传出消息说,大小姐拒不下嫁,从摔东西,绝食。再到上吊。竟闹得不成样,连宫里的太后都惊动了。 太后一怒之下,发话称要么嫁人。要么做削发为尼,让李大小姐二选一。 大小姐见太后动了真怒,这才消停了些,安安静静的备嫁。 有些鼻子灵的官员。一看太后连素日最疼爱的李凤津厌恶了去,连想到前些时日侯爷的禁足。只当太后对侯府生了嫌隙,弹劾逍遥侯府的奏章又落在了皇帝的御案上……皇帝统统留中不发。 这第三件事,便是京城这几天最大的事。 魏国的使团再有十来天便到京城。使团里楚王文睿浩,大将军柳伯梅这两位年轻、未婚的青年才俊。使得作为这次招待的总负责高相大人,颇为头痛。 为何头痛,说白了一句话——一个皇子。一个将军,规格是相当的高啊! 高相大人既要顾及两国之间的体面。又不能长他国之势,灭已国威风,还要一展莘国的风范,这个分寸感的拿捏,需得到位才行。 因此以高相率领的礼部众官员,包括孙欣杰带领的禁卫军已整整忙碌了近一个月,只为将诸事做到万无一失。 …… 离京城五百里外,有个小城,唤名同城,这里是京城与西北来往的咽喉。 离同城尚有一里的官道上,数百人的队伍有序缓缓而行。 队伍中间,两辆豪华异常的马车一前一后,为首的马车里,稳稳传来说话声。 “浩子,再有十日,莘国京城必到,我打算先行一步,探探情况。”柳柏梅倚在车厢上沉声道。 文睿浩放下手中的书卷,抬头看了一眼他,笑道:“也好,你便替我打个前锋吧!前面就是同城,我打算歇上个三四天再走。” “这一路,你都歇了几回了,原本三个月的路,硬是给你走了近半年,这一来一回太耽误事了。” 文睿浩直起身子,自顾自倒了一杯温茶,一饮而尽道:“哎!你是武将,日行百里对你来说,不在话下。我是皇子,身子娇贵,不可多行啊!” 柳柏梅轻笑道:“不可多行,也已行了不少,浩子,这一路收获不少啊!” 文睿浩点点头道:“只能说景德帝是个明君。” “君是明君,臣非良臣。这下头的官员,从根上开始都烂了。”柳柏梅冷笑。 文睿浩轻叹一声:“它若不烂,如何有咱们的机会。梅梅啊,这趟莘国之行,身上的担子不轻啊!” 柳柏梅道:“先生说了,顺势而为,因势度势,急而不得。” 文睿浩慢慢的转动着眼珠子:“先生说的对,草原上的狼,最喜欢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咬上一口。不得不说这莘国地大物博,美人颇多,馋得我也想趁机咬上一口。” 柳柏梅思了思道:“京里传来消息,明道帝中宫之位,意属宋年的女儿。看来,这李太后也非寻常之人啊!” “能将别人的儿子占为己有,还能让皇帝替她掩饰,这个女人自然不是常人!”文睿浩不屑道。 柳柏梅没有接话,缓缓的闭上了眼睛,紧锁的眉,始终没有松开。 文睿浩深看他一眼,目中闪过光芒,抚着杯沿道:“梅梅,你有心事?” 柳柏梅骤然睁开眼睛:“你如何知道?” “你我兄弟十多年,你抬抬屁股,我就知道你想拉什么屎。这一路上,你离京城越近,眉头就皱得越紧。是何道理?” 柳柏梅有些无奈的跨下肩膀,长长叹了口气道:“浩子,此次入京,我想寻个人?” “何人?” “我叔父!” 文睿浩猛的直了身,两道寒光直射对面之人:“柳柏宇,你要寻他!” 柳柏梅点点头,道:“一晃,他离家二十多年了。” 文睿浩惊声道:“谁让你寻的,你父亲?” 柳伯梅摇摇头道:“是我祖母。她老人家没两年可活了,这些年一直惦记小儿子,眼睛都快哭瞎了。这次我走。特意偷偷将我叫去,让我四下打听打听。” 文睿浩长出一口气道:“梅梅,不是作兄弟的不提醒你,这人早已被逐出柳家了,你柳氏一门只怕……” “老人家只想偷偷的见上一面,旁的什么都不想,见一面。她就闭得上眼了。” 文睿浩凝神思了半晌。才轻轻叹道:“你这个叔父……也算是个情种,为了个女人,竟连……罢了罢了。此事你自己拿主意。我睁只眼,闭只眼,只当不知道这回事。” 柳柏梅眉头紧攒,沉默不语。 文睿浩似想到了什么。忽然一把握住柳柏梅的胳膊:“你领着我七绕八绕走了这一路,是不是已经暗下在打听了?” 柳柏梅点点头。 “可有打听到什么?” 柳柏梅摇摇头:“二十年了。也不知他……还在世不在世!” …… 欣欣院的闺房里,东西两个角落里各摆着古鼎,燃着银霜炭,衬得一室春光。 林西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睡得很是霸气侧漏。 “姑娘,该醒了!” 夏风拿着衣裳,立在床前。笑盈盈道。 林西迷迷糊糊将被子往头上一闷,哼哼道:“好夏风。再让我眯一会,这几日,太累了。” 夏风玩笑道:“姑娘每日看看帐,也不往哪里去,如何就累着了,莫非夜做贼去了。” “不是我做贼,是贼来找我!”林西顺口道。 夏风一惊,忙道:“姑娘,这话可不能乱说。” 林西陡然清醒,忙道:“我玩笑的!” 说话间,秋雨,冬雪端了脸盆进来。 秋雨跺着脚道:“真是见了鬼了,昨儿夜里我又睡过了头,又忘了起来喂姑娘喝水。” 冬雪将脸盆放下,笑道:“旁说是你,便是我也一样。这几日一睡便睡到了天亮,中间连个梦也没有。” 夏风笑道:“明明是你们俩人偷懒贪睡。好在姑娘是个好性的,若换了旁人试试,只怕早挨了板子。” 林西心虚道:“我也睡得死,不碍事,不碍事。” 话音刚落,只听得窗户“啪”的一声,被风吹开。 夏风怕吹着姑娘,忙上前将窗户合上。 “咦,这窗户上,怎的有个半个脚印!” 林西心中一惊,忙笑道:“许是外头的野猫也不一样。” “这明明是个人的……” “夏风啊,我饿了!”林西磨牙道。 夏风不及多想,将窗户合上,忙道:“我服侍姑娘起身。” 林西心下一松,心里将林北骂了几句。 这厮也不知抽什么风,许是受了师姐进宫的刺激,非要多赚些银钱傍身,天天深更半夜跑到她的闺房里,与她探讨赚银子大计,还美其名曰替她攒嫁妆。一连半个月,夜夜如此。 林西从一开始的滔滔不绝,到后来的挖空心思,再后来,便直接趴在桌上装死了。直到昨夜为止,肚子里那点可怜的货,终于统统倒了个干净。 元宝掀了帘子进来,轻声道:“姑娘,大小姐死活不肯试嫁衣,吵着闹着非你见你一面。” “噢?” 林西挑眉:“这是为何?祖母呢?” “夫人这些日子为了大小姐的婚事,累得狠的,直喊头疼,正请宫里的太医把脉呢。” 林西颊边笑意明亮,道:“早不疼,晚不疼,偏偏这个时候疼,看来这一趟,我终是避不了啊!” “小姐……”夏风心有担忧。(未完待续) ps:感谢遗忘14岁,俺就是读,只为种菜的粉红票。 感谢tongyilvcha的打赏。 今日两更。 第二百八十四回 静王府嫁女 自打大小姐被禁了足后,总是吵着闹着要见姑娘一面,还成天在院里叫骂是姑娘害了她。 老爷声色厉疾的治了几回,才算安静了些时日。哪知婚事临近,这位小姑奶奶又闹上了,还说什么若不见姑娘一面,宁死也不肯上花轿。夫人无奈,这才称病不出。 “不必担心,她吃不了我。” 林西淡笑道:“你们替我洗漱,今日我要穿得整齐些,头上多戴几只珠钗。” 夏风奇道:“这是为何?” “若不这样,我那好姨母又怎样上花轿,她若不肯上花轿,祖母的头痛病又岂能好……” 秋雨拿着毛巾的手一顿,皱着眉头喃喃道:“这与姑娘戴不戴珠钗……又有什么关系?” …… 李凤津的院子,比着林西的欣欣院,虽然少了几分精致,却宽大无比。 守门的两个壮婆子见是林姑娘来了,忙上前陪笑道:“姑娘总算是来了,大小姐都闹了几天了。” 林西朝夏风看了看,夏风从怀里掏出两个荷包,塞至二人手中。 两个婆子只推说不敢。 林西笑盈盈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只管拿着吧。对了,不知道姨母这几日闹了些什么?” 这话问的很有几分意思,两个婆婆都是人精,岂能听不出这话中的深意,对视一眼,一人上前凑近了道:“都在骂姑娘您呢?” “噢,骂我什么,说来听听?” 婆子沉吟道:“都不是好话,翻来覆去就那几句。不过有一句,姑娘要不要听听?” 夏风眼睛一瞪。佯怒道:“妈妈也有几分拿大,有什么话只管说来。” “是,是,是!” 婆子陪着笑脸,凑近了道:“大小姐说‘姑娘进这侯府,原是为了她来。’还说‘别落在她手里,总有一天。要让姑娘尝尝她的厉害’”。 林西莞尔一笑。朝两个婆子点点头,抬脚进了院子。 …… 林西接过翠儿递来的茶盅,放在几上。拿目光去瞧李凤津。 多日不见,容色微有些憔悴,只是该白静的仍是白静,该红润的仍是红润。 “姨母请我来。不知有何吩咐?” 李凤津见她一张粉脸嫩得能掐出水来,钗上的两颗珍珠又大又圆。咬了咬牙道:“我且问你,你到我们家,是不是冲着我来的?” 林西微微思忖,笑道:“姨母太看得起你自个了。我进来,只为尽孝。” “你说谎,你有个做世子的师弟。为什么还要到侯府来,你肯定是为林南报仇而来。宫里的事情。是你一手布置的。”李凤津厉声道。 林西心道你还不置于蠢得太过,脸上却笑道:“姨母,我如何有本事,将手伸到宫里,你自己出言无状,怪得了谁,我便是拼了命的想拦,却也拦不住。” “你哪里是拦,你分明是设了圈套让我钻。林西,我告诉你,有本事,你别犯在我手里,你若犯在我手里,我总有一天,要让你好看。”李凤津恶狠狠道。 这些日子,她躺在床上左思右想,总觉那日的事情有些不对。这贱人左一句劝,右一句劝,细想想,未尝不是撺踱着她说那几句骇人听闻的话。 林西眨了眨眼睛,笑道:“姨母可别生气,一生气容易变老,再过两天就要上花轿了,万一新朗一看,新娘子又老又丑的,说不定心中不喜。” “你……” “姨母,过去的事情,该忘记的便忘记吧。到了柳家,与姨夫好生过活,脾气收敛着些。凭着祖父,祖母给你的十里红妆,日子应该过得极好。”林西发自肺腑的说了句话。 李凤津冷笑道:“我堂堂侯府唯一的大小姐,居然要嫁给一个死了老婆的鳏夫,林西,这笔帐你给我等着。” 林西气笑道:“姨母,你不会是将这事,也记在我头上罢。这门亲事,可是祖母亲自给你挑的。” “若不是被你陷害,我又岂能下嫁给她。”李凤津怒不可歇道。 林西无可奈何的挑了挑眉,这一个人若能吃一亏,长一智,这人倒还有救;若吃了亏,还总把原因推卸到别人身上,这人显然是没救了。 林西心下有些同情柳家大爷。不知道这样的女子娶回去,他的福气是增是减,亦或者……是场灾难! 得了,这也不是她操心的事。 林西起身,围着挂在一旁的嫁衣转了一圈,衷心感叹道:“姨母,女人这一生,只有穿嫁衣这一天最美,你好自为知吧!” 李凤津一把抓住她的手。 林西玉腕轻轻一转,反手一捏,稍稍一用劲,一股钻心的疼,逼得李凤津眼泪直流。 “姨母,忘了告诉你,我这人从不惹事,却也不怕事。我说了,从前的一笔勾销,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 说罢,也不去看她那张已然变形的脸,甩手而出。 “小贱人,你给我站住!” 李凤津跌退几步,不甘心又冲了出去,却被翠儿死死拦住,苦苦哀求道:“大小姐,别再闹了,这会子她正得意着,小姐如何是她的对手。不如等咱们出了这个府,再做打算吧!” 李凤津抬起手,就朝翠儿甩去一巴掌,泣骂道:“滚开,要不是她,我如何会落到这地步。” 翠儿捂着微辣的脸庞,不言再言,直直的跪下。 众丫鬟见翠儿都挨了打,心头一哀,忽啦啦跪了一地。 李凤津立在庭前,只觉得心中酸涩难当,泪滚滚落下。 一个鳏夫,她李凤津竟然嫁的是个鳏夫,还有个女儿…… 林西。你个贱人,这仇不报,我李凤津誓不为人! …… 林西走出院子没多久,却见老爷跟前的李峰管事躬着腰走来。 “姑娘,老爷喊你去书房!” “祖父可有什么事?” 李峰笑道:“年跟头了,各处的铺子要盘帐,三爷头一回接手。说是力不从心。老爷禁足还未解。所以想请三小姐帮忙呢?” 林西深吸一口气道:“回头等我进宫,须跟太后念叨念叨这事。” 李峰陪笑道:“老爷若知道姑娘有这份孝心,定会喜出望外。” 林西抿着嘴笑道:“李总管真是会说话。怪道祖父一刻也离不开你!” 李峰身子一恭:“姑娘客气了!” 林西低低道:“跟祖父说一声,明日开始,我跟三舅舅一道查帐,今日我要去一趟静王府。” “姑娘要去静王府。那……老奴替姑娘备马车去。”李峰脸色一惊道。 林西摇摇头,脸上忽然隐了笑意。道:“不必了,王府的马车,只怕这时已在侯府门口候着了。” …… “回老爷,林姑娘说要往静王府去。明日再陪三爷到外头查帐!” “静王府?” 正把玩手中玉佩的李从望高声道:“她去静王府做什么?” “这……” 未等李峰说完,李从望似想到了什么,忽然一拍椅把手。猛的站起来,高声道:“备车。我要跟小西一道去!” 李英杰将头从帐本里抬起来,奇道:“你去做什么!” “父亲,我不放心小西,我陪她一道去!”李从望随口扯了个谎,人已走出书房。 李英杰皱着眉头思了思,道:“今儿是什么日子,莫非静王府有什么喜事?” 李峰凝神想了想,笑道:“还真被老爷说中了,今儿静王府嫁女儿!” …… 林西搭拉着脸儿,倚在车壁上,心里五味杂陈。 师姐终于如她所料,敌不过皇帝的深情,义无反故的入了宫,打算雄纠纠,气昂昂的奔向婚姻的幸福生活。 只是幸福二字,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这深宫中的女子究竟有多少幸福可言,林西不用掐指一算,也知道并非易事。 罢了,罢了,既然师姐愿意,那她与师弟倾其所有,也愿护她一生平安。 却听得一声嘶鸣之声,车身猛的一晃,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帘子已被人掀开。 “小西!”一个脑袋探了进来。 “三舅舅,你怎么来了?”林西诧异。 “和你一道去!” “去哪里?” “静王府啊?” “怎么?你打算去抢亲?” “是有这个想法,看看有没有机会!”李从望涎着了一张纵欲过度的脸,跳上了马车,极为神速的朝林西身边挤了过来。 林西白了他一眼,笑道:“好啊,三舅舅要不要我打下手?” 李从望定定看了她两眼:“胆子真够肥的!这事,也是你一个姑娘家能干的,那是爷们干的事情。” 林西突然有种不大妙的感觉:“三舅舅,你不会真的要动手吧?别冲动啊,这可是满门抄折的事情,我年轻还小,还没嫁人呢,可不能受你牵连。” 李从望脸色一哀道:“但凡是个别人,这亲三爷我抢定了,却不知竟是那一位,三爷我一没这个胆,二没这个量。” “那你巴巴的赶去,是打算……” “送小南一程!” 林西嘿嘿干笑两声道:“三舅舅,你……哎……别太伤心……反正……再过几个月……你也是要娶亲的人了!” 李从望一听这话,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忽然拳头砸向马车壁,恨恨道:“若是小南她愿意跟我……我……” “我……” “你如何?”林西眼前一亮,追问道。(未完待续) ps:推荐好友琼姑娘的作品《掌家》 喜欢宅斗的朋友一定要去看看 第二百八十五回 林南大婚 李从望犹豫片刻,道:“我保证她吃香的,喝辣的,绝不亏待!” 眼眸瞬间暗了下去,林西心下失望。 但凡李从望要是说“我娶她为妻”,那她今日无论如何也要再劝上一劝。他娘的,男人都是一丘这壑。林西忿忿的想。 李从望挠了挠头,嘀咕道:“我也是看明白了,这世上的女人,都是一丘之壑,看中的都是男人的地位和银子。她不愿意给我做妾,定是嫌弃我给的银子不够,地位不高,这才跟了那一位。可叹我还当她是个好的?” 林西一听这话,心头窜起火苗,冷笑道:“李从望,我师姐不是这样的人!” “哎啊,你个小丫头片子,李从望可是你叫的,叫三舅舅!” “你要再敢说我师姐一句坏话,我便没你这个三舅舅!”林西挥舞着拳头道。 “得,得,得,我不跟你个小辈计较。” 李从望不以为然道:“我不过是感叹几句罢了。你可知道我对你师姐……是真心实意的……我这心里跟针扎了似的。” 扎死你才好!林西暗骂。 “三舅舅,据我所知,怡红院的小怜,美玉,绿枝,万花楼的海棠,欢欢……” 李从望神色一窘,连忙打断道:“逢场作戏,逢场作戏,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林西懒得跟他再说话,闭目养神。 李从望犹自不知,抚着小几上的茶盅沿,回忆道:“我头一回见她,我正从楼上往下走,她正从楼下往上走。我和她,擦肩而过时,也不知道谁唤了她一声。” “她笑了,小西,她笑了。就是这一笑,我半个身子都麻了。你不知道,这些年我见过的女子中。没有一个女子……美啊。真是美啊,万花楼最好的花魁,与她一比。简直不能入眼。” 林西恨不得一脚将这厮踹下马车,换了个姿势,将耳朵捂了起来。 …… “大奶奶,奴婢打探清楚了。姑娘出府去了,宫里的三个。跟着走了两个。”素云低声道。 周氏穿了件湖兰色袄子,头上只简单的两只珠钗,看起来十分的素静。 离言,忙直起身道:“留了谁在房里?” 素云道:“大奶奶。这一回留了冬雪。” “竟是她?” 周氏猛的将手握住素云的,神情有些激动。 “大奶奶这是怎么了?” 周氏并不理会,忙从塌上下来。急速的在房里来回走了几下,忽然顿住了脚步。直直的看着素云道:“你说,大爷若是得了她,会不会……” 素云心头咯噔一下,忙道:“奶奶的意思是……” 周氏神色一哀,胸口憋闷喘不过气来。 自打上回她将冬雪的事情办砸后,大爷便很少再往她屋里来,即便来了,也只坐坐就走。整日介和老爷赏的那两个美婢厮混在一处。 倘若只是两个婢女,卖身契捏在她手里,倒也掀不起风浪来。谁知又进来了个莲姐儿,还是个肚子有货色的。这一下,打了周氏一个措手不及。 这莲姐儿不比别人,原本就极得大爷的宠,如今仗着怀了身子,颜色又比着别人好上三分,手里还有些私房银钱,免不了有些拿大。万一将来再生下个男孩,只怕眼睛里再无她这个正室。 因此周氏将她恨得牙直咬咬,一门心思的想将这莲姐儿肚子里的那块肉给弄下来。 偏偏这莲姐儿是娼门里出来的,对大宅门里妻妾争斗的手段,了如直掌,防她跟防贼似的,吃的、用的、穿的,都极为仔细。 周氏一连盯了三个月,恁是没找着下手的机会。如今那贱人即将五个月的身孕,周氏怕一尸两命,反倒不敢下手,只好另避捷径。 有道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自家男人一心惦记林西身边的那几个,周氏直觉机会来了。 想只要遂了大爷的心,大爷必定还像以前一样,一个月总有几天留宿在她房里,说不定老天一开眼,哪天她就怀上了。 再不济她拢了那冬雪,一来可以与那贱人抗衡,二来万一那丫头运气好,怀上个哥儿,周氏只需在生产时动动手脚,去母留子,那她从此也就是有嫡子傍身的人了。 素云到底胆子小些,忙道:“大奶奶三思而后行啊。如今林姑娘风头正健,宫里,侯爷护得紧,万一……奶奶岂不是落不得好。再者说,舅老爷的事情,奶奶还得指望着林姑娘呢!” “还指望她?” 周氏冷笑道:“她不来找我的麻烦,就算阿弥陀佛了。那醉仙居的南掌柜,原本就是她的师姐。这会子人家成了静王府义女,进宫当贵妃娘娘了。大哥这辈子想再复起,没可能了!” 周氏越说越气,抬起手往几上一拍,怒道:“你当我愿意去算计啊。如今娘家不成了,我这肚子又不争气,若再不将大爷共得回心转意,这府里哪里还会有我立足之地。” 素云想着大奶奶的处境,心中一软,道:“大奶奶,这事得从长计议啊,我看那丫头心高气傲的很。” 周氏见她松动,叹道:“不过是个丫鬟,再心高气傲,又能傲到哪里去。姨娘虽然只是半个主子,到底不用侍候人,将来生下一男半女,便有了依靠。不比她做丫鬟的强。” 素云犹豫道:“万一这丫头不肯……林姑娘那头闹起来,此事可不好收场啊!” “所以得把屁股擦干净,让她怀疑不到咱们头上。”周氏眼露阴狠道。 素云一颗心怦怦直跳,吞咽一口,缓住了心神道:“大奶奶打算怎么做?” 周氏长叹一口气,素手指了指大小姐院子的方向,一字一句道:“她已然是个不中用的了,不如把脏水泼在她身上……” “大奶奶!”素云身子忍不住晃了晃,低低了唤了一声。 …… 林南一身盛妆打扮,坐在梳妆抬前,静静的看着铜镜里的女子,肌肤胜雪,眉目如画,美艳不可方物。 黑狗东东悄无声息的趴在她裙角下,耷拉着脑袋,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 春夜忙完,定定的看着眼前的人儿,由衷的叹道:“娘娘打扮起来,真的让人移不开眼去。” 林南难得的娇羞一笑:“小西来了?” 冬冬迅速抬起头,林南拍拍它脑袋。 春夜算了算时辰,笑道:“姑娘应该快到了。” “林府的人呢?” “就在前头候着了。醉仙居所有的人都来了。” “青青也来了?”林南转过身喜道。 春夜摇摇头道:“青青姑娘说是有事,不过来了。” “不来了?” 林南杏眼一睁,怒道:“老娘嫁人这么大的事,她怎么能不来,不行,她不来,我不嫁!” 春夜笑道:“娘娘,这话若是给宫里的嬷嬷听到了,怕是要挨罚。无人时,娘娘说说倒也罢了,等人多时,娘娘无论如何也得忍住。奴婢再让人去催催!” “跟她说,我林南这辈子,只得她一个知心的。” 春夜笑道:“青青姑娘听了这话,必定会赶来的。” 黑狗东东忽然直起身,朝着门口轻啸了两声。 “师姐……师姐……”林西清脆的声音由远而近。 “小西来了!” 林南心头一喜,忙不迭的起身。 “娘娘小心些,拎着些裙角!” 话极一半,一个身影已掀了帘子进来,还未等春夜瞧仔细,人已扑进了林南的怀中。 “师姐,师姐,你终于要嫁了……哇……” “小西……”林南心中发涩,眼泪止不住的流下。 春夜看了眼跟着一道进来的世子和夏风,秋雨,笑道:“姑娘,大喜的日子,可不能掉眼泪,不吉利!” “什么不吉利,我师姐要嫁人了,还不准我掉几滴眼泪,这么没天理的话,春夜你也说得出口!”林西抹着眼泪道。 春夜这两个月来跟在林南身边,早已清楚这一对师姐妹是何等的亲密,苦笑不得道:“姑娘,娘娘的妆刚化好,糊了可就不好看了。” 林西一听,忙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圈,一行哭一行笑道:“糊了,我师姐也是一等一的美人。若是老爹知道你有这一天,一定会开心的。” 林南一听师傅,这泪再也忍不住,掩而而泣起来。 春夜见这两人哭得眼泪哗哗,无可奈何,只得将求助的目光,移向林北。 林北重重咳嗽一声,一把将林西拉了过来,道:“宫中重规矩,耽误了吉时,可不好!” 林西一听这话,虽然心中不喜,却也深知是实话,偏又不甘心,脚狠狠的踩上林北的,道:“就数你铁石心肠!” 林北痛得倒吸一口凉气,忙掩饰道:“心里难过。” “这才差不多!” 春夜见这三人必要私房话要说,朝夏风,秋雨递了个眼色,默默的退了出去。 …… “冬雪今日怎么没跟着来?” 夏风笑道:“原本今日该她出来,偏巧**奶跟前的梳头丫鬟来向她讨教,就换了秋雨出来。” “这丫头手最巧,梳的发髻又好看,又别致。连我也是不及的。”春夜笑道。(未完待续) ps:第三更,亲们是不是有些意外。 已经累到了极致! 第二百八十六回 心有不甘 “可不是吗,正好姑娘院里也离不开人,就将她留下了,回头等姑娘去宫中,便让她跟前,你们也好见上一面。” 秋雨拉着两人离正屋远了些,轻声道:“春夜,南姑娘对你如何?” “下回可得改口叫贵妃娘娘。” 秋雨一吐舌头,拍拍脑袋道:“我竟忘了这一茬。” 春夜笑道:“南姑娘的性子看着是个厉害的,其实最是单纯。对我极好,不懂的地方,事事处处总要先问过我,最好相处不过。便是世子对我,因着我从宫中出来,难勉高看一层。你们怎样?” 秋雨笑道:“如今姑娘在那府里,还有谁敢给她脸色瞧,便是夫人见了,脸上也笑得像朵花似的。” “大小姐这一禁足,府里总算是清静了。” 秋雨冷笑道:“哪里能清静,前些日子一日也没消停过,宫里发了话,才收敛了些。饶是这样,今日还将姑娘请去说了一通话呢?” 春夜紧张道:“说了些什么?” “能有什么好话。你放心,就凭我们三人,难不成连姑娘都护不住。倒是你,跟着贵妃入了宫,需得时时处处小心,行差不得。”夏风脸有担忧道。 四个姐妹一道进宫,一道出宫,十年的情份非比寻常。 春夜闻言,朝上房看了一眼,捂着嘴道:“你们放心,世子与我交待过了,贵妃娘娘要有什么大事,只管放了孔明灯报讯。” 夏风轻叹一声道:“世子,贵妃娘娘和姑娘的感情,可真好。虽无半分血缘关系。却比亲人还亲,真真让人羡慕。” 秋雨道:“可不是吗,姑娘这几日,只要一听到贵妃娘娘要进宫,总是唉声叹气。” 春夜忽然摆摆手,凝视静听房里的动静。半晌,脸上有了笑意。 “听听。这会子怕又哭上了!”秋雨听着上房里隐隐传来的抽泣声。捂着嘴笑道。 …… 房里一没了外人,林西立马像小时候一样,半挂在林南的身上。期期哀哀。 林北知她伤心,与林南两人一唱一和的哄着。 林西想着她进宫极为方便,日后也不是见不着,这才稍稍缓和了些。哽咽着交待师姐在宫里,该小心什么。注意什么,倒将那林南说得落了泪。 林北见时辰差不多了,拦住了林西碟碟不休的话,将春夜几个唤了进来。替林南重新理了下装束。 林西痴痴的看着林南的背影,习惯性的将头靠在林北的手臂上。 林北感受着手臂传来的温度,薄薄的嘴唇微微上扬。眼中一片沉静。 林南薄粉微施,朱唇轻点。不过短短一瞬,又恢复了先前的光彩。 只见她缓缓转过身,看着眼前相偎而立一双壁人,上前一手牵过一个,笑道:“小西,以后行事多与师弟商量,他外头看着冷,里头却是个好的。” “师姐!”林西哽咽,老老实实的点点头。 “师弟,师妹的身子,你多当心,我把她交给你了。” 意有所指的一句话,令林北展颜一笑道:“师姐,外头的事,你只管放心。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师姐需得敛了性子,事事小心。凡事,多听听春夜的话。” “世子放心,奴婢一定会照顾好娘娘的。” 林西含泪笑道:“师姐也不必怕,宫里若有谁敢欺负你,只管与我说,凭我在太后跟前的体面,一定替你撑腰。” 林南嗔看了她一眼:“能的你!” “吉时已到,请贵妃娘娘上轿!”执礼官高亮的嗓门响起。 林家三人心头同时一震,心底百般滋味。 那个曾经在暗夜中生活的女孩,那个细心的替她擦拭着嘴角,同睡一张床,同盖一张被的女孩,终于要彻底的离开她了。 从此后,她会替另一个人擦着嘴角,同另一个人睡一张床,盖一张被。 林西心中一酸,眼泪又落了下来。 林北见她一脸的不舍,轻叹一口气,长臂一伸,将人带进自己的怀里。林西终是忍不住轻声抽泣起来。 林南强忍着泪,拍了拍林西的后背,朝林北递了个神色,笑道:“今儿是我的好日子,师妹,你非要水漫金山气我不成!师弟,快将她带走吧,我这房里水已经够多的了。” 林西心知自己再哭下去,不合时宜,遂将眼泪往林北身上蹭了蹭,嘀咕道:“走,师弟,她这个没良心的。” …… 吉时已到。 静王府的大厅里,十二娘,二丫,铁蛋三人及醉仙居众人,齐齐的立在一旁,看着被人搀扶而来的新娘,心中各有滋味。 那铁蛋三人,更是五味杂陈。 早就知道林家这几个人,绝非普通人。林北成了静王世子,林南是逍遥侯私生的外生女,这两人倒也罢了,始料未及的是,林南她,竟然嫁到了宫中,被封了贵妃。 这些年的默默守护,曾经的异想天开,终是化作了一声长长的叹息,三人对视一眼,别过头去,心里竟都只有一个念头:终是可以放下了! 李从望自打那抹亮色出现在眼前,眼睛就未曾移开过。 他李三爷徜徉花丛这些年,唯有这一朵带刺的玫瑰花,垂涎三尺了许久,始终未曾得手,这会子眼睁睁的看着这花要被别人摘去,李三爷心下涌上后悔。 早知道如此,他便是抢也要将人抢回来,这下,说什么也晚了。 因静王爷已回了封地,世子赵靖玥坐在主位上,受了妹子赵靖南三个头,并亲自弯下身,将人背伏在背上。 林西像个小媳妇似的,偷偷扯着师姐一方衣角,不紧不慢的跟在后头。脸上的表情又像哭。又像笑,让人琢磨不透。 宫中执礼大臣,太监宫女,浩浩荡荡执着仪仗等候在静王府门口。 “师弟,青青到了没有?” “催了几次,还没有到。” “师弟,我想等她!” “执礼官已催了多次。” “真是个狠心的。都不来送我一程!” “师姐。回头我替你去骂她!” …… 贵妃娘娘已坐上花轿,然裙角仍握在林西手中。 这小祖宗像是着了魔似的,死活不肯松手。看得执礼官心头火急火撩,大冷的天,竟满头是汗。 祖宗啊,这耽误了吉时。皇上要怪罪下来,脑袋要不保啊。 林北见执礼官幽怨的眼神。一次又一次的飘向他,终是叹息一声,在林西耳边低语道:“小西,放开吧。这吉时是钦天监就着两人的生辰八字推算出来了。过了吉时,就不吉利了。” 不吉利三个字一出,林西终是哇的一声。松了裙角,转身伏在林北怀里痛哭。 执礼官长出一口气。高声唤道:“贵妃娘娘起轿了!” “等等!” 林北忽然唤住,拥着林西上前几步,掀起轿帘的一角,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师姐,线在你手里,有事你只需拉一拉。”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令林南潸然泪下。 …… 喜轿越行越远,终是消失在拐角处。 林北长出一口气,轻声道:“原本就长得丑,再一哭……师傅啊,我心有不甘啊!” 嘶! 绣花鞋重重的踩上去。 梨花带雨的一张脸昂了起来,眼中的怒火越烧越旺:“死妖孽,你最好求神拜佛祈祷有人娶我,要不然,这辈子就是再心有不甘,你也只能受着。违了师命,小心我将你逐出师门!” 说罢,也顾不得林北那一张崭新的衣袍,复又埋到其胸前,将眼泪鼻涕故意的往他身上擦了擦。 “三舅舅,咱们走!” …… “哎,小北哥,你胸前的衣裳都脏了,快脱下来,我替你洗一洗。”二丫等侯府的马车离去,迅速跑到林北跟前。 林北目光一转,却见青青脂粉未施,立在人群中,目光凝视拐角处。 似发现有人在瞧她,迅速偏过脸,视线在空中交汇,青青眉心微蹙,咬了咬唇,转身便走。 “小北哥……小北哥……” “不必了,我去去就来!” 林北不动声色的扫了总管赵一一眼,径直追了出去。 赵一会意,上前轻轻一挡,拦住了二丫的去路。 …… “公子,拦我何事?”青青媚眼一抛,神色如常道。 林北淡淡道:“你与她相知一场,为何不来送一送,她为你,迟迟不肯上轿。” 青青欺身上前,冲着林北莞尔一笑道:“公子拦我……只是为说这话吗,难道公子没有别的话……要对青青说!” 林北悄然退后半步,将两人之间拉开些距离。 青青脸上的笑意,越发娇艳如花:“她如今贵为贵妃娘娘,我却出身烟花巷柳之地……” “她这样的人,何曾介意过?”林北冷冷打断。 青青眸色一暗,目光直直盯着眼前的男子,凄凉一笑道:“公子……介意吗?” 林北也看着她,两道浓密的弯眉微微上扬。 “从不介意!” “既不介意,为何……”青青沉吟着不将话说完。 林北淡淡道:“我心里已经有了人!” 幽暗不明的眸子中,似笼上了一层雾气。倒是直言不晦,半分隐瞒都没有。 “是她?”青青盈盈笑道。(未完待续) ps:感谢小绵羊,灵海lei的粉红票。 感谢小爱欣的打赏。 有书友说很不适应这几天的加更,包子含笑。 这两天陪女儿在娘家度假,父母把一切打点得好好的,包子过得是混吃等死的日子,所以有时间码字,因此多更点。 过几天回了南京,自己要撑起一个家,柴米油盐处处要操心,所以更新就慢。 第二百八十七回 不期而遇 “嗯!” 青青莞尔一笑:“如果是她,我也就死心了。多谢公子抬爱,青青有自知之明。” 林北直视她良久,终是偏过脸,轻声道:“我答应过师姐,会照顾你的!” 青青美目轻闪,身子柔柔的福了下去,妩媚道:“青青在公子手底下讨饭吃,可不得求公子好好照顾。” …… “娘,小北哥天神一样的人,怎可跟个**说话。不行,我要去劝着些。” “二丫!” 十二娘厉声喝道:“回来,这事不是你能管的。” “为什么我不能管,小北哥他……” “二丫!”铁蛋上前拉住她的手,低声道:“她是小南这些年最要好的朋友。而且已经从了良。” “小南姐也真是的,交什么朋友不好,非要跟个**混在一处!”二丫一脸不悦道。 十二娘正欲再说,却被铁蛋的目光止住。 二丫见娘和哥都不讲她,心头一喜,趁人不察,便跑开了。 铁蛋见她巴巴的跑到王府门口,四处张望,咬了咬牙道:“娘,你替我寻门亲事吧,等我的亲事定了,二丫就能嫁人了。” 十二娘看着儿子下巴底下冒出的几根胡茬,心疼道:“孩子,娘早就说过,林家的人,不是我们……” “娘,这一年我在庄上,挣了不少钱,回头娘要替儿子找个贤惠的,孝顺的,儿子一定会好好过日子的!”铁蛋打断了十二娘的话。 十二娘心头一暖,背过身擦了把眼泪,连声应道:“哎。哎!” …… “小西,三舅舅带你去好地方如何?”李从望见林西一副比他还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由失笑道。 林西见他刚刚还要死要活的脸上,一转眼已笑意盈盈,没好气道:“三舅舅,你这情伤……好得也太快了些!” 李从望掸了掸衣袖道:“大丈夫,何患无妻?更何况……去去去。你小孩子不懂。来人。回侯府与老爷会吱一声,就说我带小西往京城转转,在外头用了晚膳再回。” 随从应了一声。快马加鞭回去报讯。 …… 未曾料到所谓的好地方,居然是通灵阁,林西瞧着牌匾上威风凛凛的三个字,心中浊气一扫而光。 吴掌柜笑着将两位东家迎进去。招呼伙计上茶水点心,笑得见牙不见眼道:“三爷。姑娘今儿怎么有空来了。” 李从望正眼都不瞧一眼,道:“少废话,快将好东西拿出来,让姑娘挑。” 林西见他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心下不耻,笑道:“吴掌柜,别听他的。我喝盅茶,歇歇脚就走。” “哎。你们女子,不都喜欢那些个金啊玉啊?” 林西不屑道:“那是别人,你侄女我与众不同。三舅舅,你要钱多得没处使,干脆给银子算了。”说罢,笑盈盈的将手伸到李从望眼皮子底下。 李从望轻咳一声,朝吴掌柜递了个眼色,吴掌柜会意,避得远远的。 “小西,不瞒你说,舅舅我到现在,还在外头打着饥荒呢!” “祖父一个月给你两千两银子零花,难不成你还不够?” “两千两银子,给爷我塞牙缝都不够,哪经得起花。你替舅舅算啊,兄弟们一处喝酒,吃饭……” “哟,这不是李三爷吗,真是巧了,竟在这儿遇上了!”三个锦衣公子带着各自的女伴,推门而入。 “哟,三爷,哪里弄来的美人,怪道这阵子连怡红院都看不见你的人影了。今儿个难得遇上,兄弟俩好生乐乐!” 林西一见说话之人贼眉鼠眼,一双眼滴溜溜围着她转,心下不喜,偏过头去,冷冷道:“三舅舅,我先回府了!” 夏风,秋雨一见姑娘被外人瞧了去,忙起身挡在姑娘跟前。 李从望朝来人狠狠的瞪了一眼,陪笑道:“小西啊……东西还没挑呢!” 来人一听这称呼,心知必是侯府的人,当下不敢放肆。 林西淡淡道:“下回吧!” “吴掌柜,将姑娘送上车,好生照料着!”李从望殷勤道。 “是三爷!”吴掌柜恭身道。 林西深看了吴掌柜一眼,忽然想起以前在高府做丫鬟时,与刘妈妈一道上铺子的情形,不知为何,脑海中想到了一件事。 出了铺子,她朝吴掌柜招招手道,压低了声道:“吴掌柜,有件事我想问你一问。” “姑娘有什么话,只管说,小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吴掌柜恭敬道。 林西轻咳一声,道:“我以前的身份,掌柜想必是知道的。” 吴掌柜心下一凛,只当要翻以前的旧帐,忙低着头道:“姑娘,小的从前有眼不识泰山,错将珍珠看成石头,还请姑娘大人有大量,不跟小的一般计较。” 林西朝他眨眨眼,凑近了道:“吴掌柜别怕,我只想问问去年吴掌柜托刘妈妈送了一包东西给我,不知这东西是吴掌柜的意思……还是另有其人?” 因时间久远,吴掌柜认真思忖一番,道:“不敢欺瞒姑娘,这包东西确实另有其人。” “谁?” 吴掌柜压低了声道:“高府大少爷!” 果然是他?原来他并非一时好心替她掩饰。 林西悚然一惊。 高子瞻送她贵族女子月信用的东西,是何用意?这厮莫非有癖好,喜欢送下人这玩艺?林西委实有些想不通。 “姑娘,什么事?” 夏风,秋雨见林西脸色有些不大自然,忙关切的上前问道。 “没事!”林西掩饰道。 “奴婢扶姑娘上车!” 林西环视一圈,道:“不急着回府,陪我去墨香小铺挑方砚台,送给祖父!” …… 因巷子狭小。马车进不去,林西带着两个季节步行而入。 墨香小院门庭冷清依旧。如那诗中所写一般,你来或不来,我都在这里。 白掌柜仍旧是花白着头发,低垂着脑袋打瞌睡。 一听到声响,迅速抬眼去瞧,见是一陌生的美貌女子。忙笑道:“贵客临门。请随便瞧瞧!” 林西轻咳一声,装模作样的环视一圈,忽然凑近了道:“掌柜欠我二百两银子。打算何时还啊?” 白掌柜心下一惊,上上下下将林西打量了两遍,忙道:“姑娘说笑了,在下头一回见到姑娘。如何就欠了姑娘银子?” 林西眼睛轻转,淡淡的抛出个媚眼。笑道:“这是定金,明年我可不愿意被人虎口拔牙!” “你……你……” 这句话如针扎一下进了白掌柜的耳朵,眼前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 林西见他犹豫,轻轻又道:“老白。你说今日咱们是猜单呢,还是双?” “你是林西,高府丫鬟林西!” 白掌柜激动的指着眼前的女子。激动道:“你怎么会……你怎么会变成……” 林西笑而不语,只将手往前一伸:“说好的货呢?” 白掌柜似不敢相信的扶了扶眼镜。忙弯下身,也不知从哪个旮旯里掏出一个砚台,放到柜台上。 “丫头,你真的是林西?” “如假包换!” 林西挑了挑秀眉,拿起砚台来来回回端详,半天才道:“好货,白掌柜,多少银子?” “自然是好货。若不是你丢了那两百两定金,这东西不知道高价出手几回了。”白掌柜一副蚀本的表情。 林西笑道:“不愧是老白,言而有信。放心,亏不了你的。夏风,给银子!” “等等!这砚台,我要了!” 我擦,怎么回回有人要跟老子抢东西,谁——林西抬眼一瞧,愣住了。 哪知来人一见是她,似未曾料到在此处遇见,也愣住了。 铺子里忽然之间,似凝固了一般。 林西灿烂一笑,热络道:“宋夕,原来是你,你怎么也来了?” 宋夕淡淡一笑道:“原来是林姑娘,许久不见!” 林西笑道:“我不是说了吗,唤我林西好了!” 宋夕恍若未闻,道:“林姑娘,我看中了你心里的砚台,不知可否割爱!” 林西又一愣。 心道,这女子变脸,真的比变书还快。上回在宫中,这宋夕还主动唤住她,与她淡笑风声。这短短三月不见,竟装得像个陌生人似的。 林西哪里知道,上回宋夕之所以主动结交,实则是因为林北的关系。如今林北已断然拒绝,她也死了这份心,因此言语中淡冷三分。 再加上今日皇帝迎娶贵妃,这贵妃偏又是他们林家的人。正所谓一山难容二虎,历朝历代,皇后,贵妃都是死敌,因此七分又去了一半,剩下的也只是应付。 林西察觉到对方的冷淡,自然不会腆着脸迎上去,客气道:“宋小姐,实在不好意思,这砚台我去年就已定下。” 宋夕朝身后的婢女使了个眼色,抬起头高傲道:“林姑娘,我愿意出双倍价格买下它。” 林西这人素来有个小性,但凡宋夕言语中客气几分,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这砚台她也就让了。 偏宋夕今日的态度与宫中那日,截然不同,冷清且不说,还带着一股子傲气,林西心下便有些不喜。 “宋小姐,这砚台我托白掌柜寻了整整一年,是极为看中的,对不住了。” 宋夕见林西脸上的神态,与林北那日拒绝她的神态,一模一样,恍惚之间,中秋之夜的情形似又在眼前浮现。 心底有个声音喃喃道,林北羞辱我倒也罢了,你林西凭什么也羞辱我。 当下脱口而出道:“你们林家有什么了不起,不过是乡野之人,靠着巴结才有了今日的荣华富贵。在本小姐眼里,不过是贱民罢了,今日这砚台你让也得让,不让也得让。” 夏风,秋雨二人一听这话,瞬间变脸。心道这宋家的小姐,真真是无礼,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要抢强东西,也不知她哪来的胆子。 林西淡淡而笑的脸色,慢慢凝滞,对宋夕的好感一扫而光,她自嘲一笑道:“宋小姐好大的口气,我倒不知宋小姐有何本事,将这砚台从我手上夺去?” 其实话一出口,宋夕自己也愣住了,心下正暗自后悔,偏听到林西来了这么一句,火气噌的一下窜了下来:“凭什么,就凭我是将军府的小姐,凭我将来是莘国皇后!” 林西不怒反笑:“那又怎样?” “你……你们林家,别欺人太甚?” 宋夕怒道:“今日你不把这砚台让出来,休想走出这铺子的门!” 你们林家?林西一听这话,眼中闪过疑虑。 白掌柜见势不妙,忙从柜台里走出来,打哈哈道:“宋小姐,墨香小铺旁的没有,独独砚台多不胜数,宋小姐消消气,老夫将那祖藏宝贝统统拿出来,给小姐您挑。” 宋夕玉手一抬,指着林西手里的砚台,道:“我只要她手上的,多少银子,掌柜开个价!” “这……” 白掌柜为难道:“宋小姐,林姑娘一年半前就交了定金了……” “老白,你走开!” 林西一双眼睛波澜无寂道:“宋小姐愿意出多少银子买这砚台?” 宋夕忡怔,随即道:“你多少银子买来的,我愿意出十倍买它!” “老白,这砚台你打算卖我多少银子?” 白掌柜不明白林西这话中的意思,心下犹豫。 “老白,如实说!” “丫头,这砚台我老白卖你七百两!” “好,宋小姐,七千两拿来,砚台归你!”林西爽快道。 宋夕未曾想一方小小的砚台竟要七百两,十倍买之,便是七千两,疑惑的皱起了眉头。 身后的青衣圆脸丫鬟心知小姐没有带够银子,骑虎难下,挺身而出呵斥道:“一方砚台要七百两,白掌柜,你莫非框我家小姐不识货,小心我让人砸了这你黑心铺子。” 林西不等白掌柜回话,轻笑道:“买不起,就别说大话。也不打听打听,七百两的砚台在这墨香小铺,不过是雕虫小计罢了。白掌柜,你家最贵的砚台,买多少银子?” “一万三千两,少一个子,老朽都是不卖的。”白掌柜抚须自豪道。 林西含笑的目光淡淡的飘向宋夕。 宋夕面色一红,咬牙道:“小月,回府拿银子!” “小姐!”小月心下为难。要是夫人知道小姐为了和林家人赌气,拿七千两买一方砚台,定会生气的 “叫你去,就去!”宋夕呵斥道。 林西目有抱憾道:“对不住,宋小姐,我等不及你丫鬟的一来一回,改日你将银子凑齐了,再到我府上来。夏风,我们回吧!” 夏风听小姐吩咐,忙将银票递到白掌柜手中。 “不许走!”宋夕一见她要走,伸手拦住。(未完待续) ps:推荐树静风芷的空间文《芸芸古代悠闲生活》 写得很不错。 今天周末,想看好声音,因为包子是杰迷,最爱的歌手之一,另一个是医生。 所以,亲们懂的,第三更估计没时间写了。 看情况吧,如果写得快,那就更。 第二百八十八回 又见面了 林西目光清冷:“宋小姐还有何指教?” “既然你应下了,今日我便要得到它。” 林西心中冷笑,淡淡道:“出来已久,府中长辈牵挂,宋小姐倘若真心想要,只管拿银子到逍遥侯府上,我绝不赖帐。” 说罢,也不理会宋夕微变的脸色,迈开了步。步子才迈,宋夕的手已搭在了她的肩上。 林西虽是三脚猫的功夫,却能感受到肩上的手,施了几分力道。看似轻轻一搭,内里却暗藏杀机。倘若她真是娇弱的千金小姐,那么这一搭,足以让她卧床半月。 林西心下大怒,抬手轻轻一拂,宋夕连连退后三步,身形晃了晃,将将止住。 “宋小姐,对不住了,这砚台本姑娘不卖了。” 说罢,手一松,上好的端砚应声而碎,残渣溅落一地。 宋夕从小跟着父亲练功,身手不弱,情急之下手上不自觉的用了劲,哪知轻而易举的被人甩开了,心中已大惊。 冷不丁见那砚台应声而碎,心中似有什么东西裂开。他最喜砚台,尤爱端砚,尤爱墨香小铺的端砚。 她打听到铺子的方位,想买一方砚台,放置书房,每日里看着它,恍若有他的陪伴。为什么,连这一点点小小的奢望,林家的人都不给她。 如同一只被人踩了尾巴的猫,宋夕眼中凌厉四起,一声娇叱,掌风已至。 林西见她动了真格,不敢懈怠,迎了上去。眨眼之间,两人已过了数招。 白掌柜见两个娇滴滴的姑娘说话间。竟打起架来,惊得瞪大了眼睛,手脚都不知往何处放。 几个婢女吓得花容失色,连连惊叫。 林西身上的功夫,只为强身健体,几招过后,便落了下风。偏咬牙强撑着。 宋夕习武多年。闺中女子中鲜有对手。她见林西看似弱不禁风,居然手上有几分功夫,心下起了好强之心。越发动了真格。一声娇叱,凝了十成的功力,向对手袭去。 林西见这掌势,暗道不好。却咬紧牙关,迎了上去。林家人打架。从来没有说半路退却的,不挣馒头挣口气,老子认了。 “呯!”的一声,一股强劲的掌风挡在林西身前。 宋夕一个踉跄。后退数步,却分毫未伤。 “她的身手明显不及,此掌下去。半条命去了,姑娘何必痛下杀手。” 一个低沉的男声缓缓而起。高大威武的身影,令铺子众人感觉到巨大的压力。 声音很熟悉,似曾相识,林西抬眼去瞧,心下一慌,居然是他! “姑娘,你有没有事!”夏风,秋雨扑到林西身边。 林西摆摆手,目光依旧停留在大块头的身上。 “宋小姐你好生无礼,处处为难我家姑娘不说,还竟然动起手来。我家姑娘与你无怨无仇,你居然要痛下杀手,合着我逍遥侯府的人好欺负?” 此言一出,大块头眉目间微有疑色,眼角不由的看林西扫去。此人不是高相府上的丫鬟吗,如何又到了侯府,做起了小姐? 林西觉察,心道看我做甚,你深更半夜在高府做贼,也不是什么好货。遂毫不犹豫的白了他一眼。 大块头一见这白眼,眼眸眯起,心底油然升起笑意。 宋夕与来人对了一掌,便知对方功力深厚,所用功夫不过一成,以为对方来者不善。 再听这话,怦怦直跳的心终于归位,冷笑道:“你是谁,何必多管闲事。” 大块头沉声道:“姑娘,得饶人处且饶人!” “是啊,是啊,宋小姐,老朽升斗小民,不敢惹事,只想安安份份做点小买卖,还请小姐高抬贵手,放老朽一条生路。” 白掌柜陡然清醒,忙走到两人中间,劝和道:“宋小姐,林姑娘的砚台,老巧还能寻着,小姐倘若愿意,交个定金,半月后来取,您看如何?” 婢女小月见那男子又高又壮,怕自家小姐吃亏,忙上前劝道:“小姐,不早了,该回了,晚了夫人会担心的。林姑娘到底是林家的人,万一出了事,他岂不是要……” 意有所指的一句话,令宋夕瞬间清醒。她看着地上的残渣,缓缓将素手摊开,眼眸浮上一层水气。 我这是怎么了,青天白日的就要抢人家东西,稀里糊涂的便与人家动手,还要至人死地,我……竟然失态至此。 小月见小姐脸色有所松动,忙朝林西福了福,道:“林姑娘,对不住,我家姑娘这几天心情不好,冲撞了。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家姑娘一般计较。” 说罢,不等林西言语,便拉着小姐的手,往外走。 “等等!” 林西忽然出声唤住。 宋夕转过身,直直的瞧着林西。她的双眸浓黑如墨,与他的一模一样。所不同的是,她的灵动,他的清冷。 林西心下一片叹息!又是一个被师弟深深迷恋的痴情女子,偏偏要入宫做皇后,可惜,可惜啊! “宋夕,比之端砚,他还是最喜松花砚。你好自为之。” 宋夕一愣,银牙紧咬,眼中闪过深沉。 …… 这世上的女子,果然没道理可言。师弟整天绷着一张棺材脸,哪里就招人喜欢了。害她平白无故损失了一方好砚,眼瞎,真真是眼瞎啊! 林西连连摇头,道:“老白,我走了,改日再来!” 白掌柜指了指地下的残酒量,陪笑道:“姑娘走了,那这砚台……” 林西看了大块头一眼,叹息道:“罢了,罢了,一年来一趟,年年被人虎口拔牙,这定金我是无论如何也不敢给了。只看缘份吧!” 一只手横在林西跟前,强大的身形压了过来:“两次救命之恩,姑娘怎可说走就走?” 林西抿了抿嘴,黑亮的眼睛轻轻一转道:“你待怎样?” “听说京城德月楼的酒菜很不错,姑娘不知可否请上一席,以答谢在下的救命之恩!” 德月楼,那是个什么鬼地方? 林西瞬间石化。 …… 德月楼不是个鬼地方。而是个好地方。一个比着醉仙居,有过之,无不及的好地方。 林西盘坐在踏踏米上。看着大块头像坐山一样的横在面对,心中忽然生出后悔。 按理说她如今好歹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了,怎的可以如此随便的与人共处一室,而且对方还是个年轻。壮实的男子,虽然长得黑了些。粗犷了些,可仔细瞧两眼,却还是挺好看的。有种西北汉子特有的阳刚之美。 一年不见,这女子居然出落得如此之好。柳柏梅心下暗惊。 当日他有心查她一查。奈何魏国宫变,情急之下,他匆忙离京。未曾顾及得上。今日他暗随宋家小姐而出,不想又在墨香小铺遇见。 “你可是后悔了?”大块头似看穿了林西心中所想。忽然出声道。 “救命之恩,是该报的。” 林西眼珠滴溜直,道:“敢问这位英雄,尊姓大名,何方人士?” 大块头目光炯炯:“姓柳,柳柏梅!魏国人,来莘国做些小买卖。” “扑哧!”林西一个没忍住,掩口而笑。 堂堂七尺男儿,起个什么名不好,居然又是姓柳,又是叫梅的,弄得花枝招展,一派春色。 “你笑什么?” “我想到了一首诗。” “什么诗?”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好诗!” 林西心道自然是好诗。 “柳英雄一身武艺,敢问做的是何买卖?” 柳柏梅听她如此一问,眸光深暗。 好个聪慧的姑娘,含而不露,偏偏问题极为刁钻。一身武艺对上做何买卖,言下之意,你这回来莫非又要到相府做贼? 柳柏梅咧嘴笑道:“姑娘花拳秀腿,时而丑露,时而美貌,不知是哪家的闺中女子。” 话中有话,意中有意,林西干笑两声,客套道:“彼此,彼此!” “好说,好说!”柳柏梅随即还言。 两人相视而笑,心中一片清明,偏脸上装着糊涂。 这人是何来路,几次三番遇见,是凑巧,还是有意为之。林西暗下多了个心眼。 这姑娘与宋家小姐似乎有些渊源,不知可否从她身上,打探到一些消息。柳柏梅心思浮动。 相顾无言,屋里短暂的沉静。 此时,德月楼伙计端着托盘上菜,两人同时拿起茶盅,掩了各自的神色。 夏风与秋雨二人,侍立在林西身后,目光一眨不眨的瞧着对面的男子,心下时时防备着。 林西到底是席间的主人,等菜上齐,素手拿起酒盅,举杯笑道:“清酒一杯,以谢恩情!柳英雄,从此后,两不相欠!” 林西今日穿了件素色小袄,头上珠钗几点,显得人淡如菊。偏偏一双眼睛又红又肿,似刚刚哭过一般。 两不相欠,是指从此是路人吗? 柳柏梅不知为何,眸色一暗,沉声道:“我的朋友兄弟,一般都唤我梅梅,姑娘若不介意,也可如此唤我!” “咳咳咳……” 林西一口热酒刚咽下,听到“梅梅”二字,呛得刻出声来。 柳柏梅见她脸挣得通红,一双眼睛含着雾气,葱段一样的玉手,指着她,脸上似嗔似笑,说不出的娇艳动人,心头莫名一动。 夏风忙上前顺着林西的后背,关心道:“姑娘可有事?” 林西点点头,又摇摇头,半晌才哑着声,自嘲道:“普天之下,因一个名字,而被酒水呛死的人,舍我其谁!” 柳柏梅见她言语风趣,不由笑道:“倒是我的错!” “确是你的错。梅梅二字……” 林西上下打量,笑道:“实不相配!” 柳柏梅忡怔,随即展颜一笑:“父母所赐,不敢嫌弃。敢问姑娘贵姓大名?” “林西!双木林,东西南北的西!” “林西?” 柳柏梅喃喃自语:“今日莘国迎贵妃入宫,我听闻贵妃原名为林南,不知与姑娘有何关系?” 林西抬起眼,深深凝视眼前如山一般沉稳的男子,试探道:“柳英雄打探的可真清楚啊!” 柳柏梅瞳目微缩,笑道:“如此盛事,普天之下,有谁不知,何需我去打探。” 林西调皮一笑,媚色轻流,道:“柳英雄,虽说你救了我两次,咱们却……不是太熟。朋友相处之道,在于一个度字。柳英雄,你说我说得可对?” 言下之意,你丫的给我闭嘴,吃你的饭,喝你的酒,该问的问,不该问的少问。 柳柏梅心跳加快两拍,笑道:“逍遥侯府的小姐,果然厉害。林西,我敬你!” 林西见他直呼其名,无可奈何的翻了两个白眼,道:“英雄,请!” …… “小姐,今日之事,小姐做得有些过了!” 小月跪在宋夕身后,替她将乱的发地髻重梳,一边轻声道。 宋夕一掌拍在车壁上,咬牙道:“我也不知为何会如此。” 宋夕这话显然有假。 今日贵妃入宫,再过七日,四妃入宫。接下来,待过了皇帝一周年忌,封后的旨意便要下来。不出一年,她这个准皇后便要进宫,从此,四方高墙便是她最后的归宿。 她虽然已顺应了天意,宋家人骨子里流淌的不羁,令她心有不甘。再加上对方是他的师姐,宋夕瞬间便失去了自制力。 “此事,不要跟母亲说,勉得她担心!”宋夕冷冷道。 小月十指轻动,熟练的替小姐将头梳好。 “放心小姐,奴婢不会说的!只是小姐以后万万不可这样。今日凑巧,有人拦下了。万一没拦下,以小姐的身手,林姑娘必是要受伤的,到时候,世子那边暂且不论,宫里太后那一关,小姐就过不去。” 宋夕心里一惊,瞬间明白这话的意思。论莘国,太后如今最宠的人,便是逍遥侯府的林西。若是让太后知道她动手伤了林西,只怕她还未进宫呢,就已经失了宠。 宋夕长吁一口气,轻咬了一下红唇,道:“此事是我不对,以后不会了!” “小姐,这就对了!” 小月不遗余力道:“这世上的女子,谁不盯着中宫那个位置,小姐有这个福气,能坐上去,是求也求不来的好事。” 好事? 宋夕冷笑,将头靠在锦垫上,慢慢的阖上了眼睛。 ……(未完待续) ps:感谢童话流年四票粉红。 感谢书友051的桃花扇。 昨日贪看杰伦小公举,无心码字。又有爸爸去哪儿中的心头肉卷毛小轩轩,更无心码字。 书友们见谅。 今日八千字两更。 第二百八十九回 真是巧啊 柳柏梅看着林西,诚肯的说:“闺阁女子中,有如此身手,这宋姑娘必定不是常人。” 林西夹了一筷子菜,刚巧放进嘴里,闻言只点了点头。 “下次若再遇见,别招惹她,你的身手,与人家差了一大截!”柳柏梅试探。 林西默默咽下,不答反问:“行商之人,是不是很辛苦?” “确实……有些辛苦。” 林西放下筷子,索性托着腮,故作天真的问道:“啊,那……是不是经常会遇到强盗,劫匪之类的?” 女子无邪的眼睛直直的看过来,柳柏梅神色一缓,不设防道:“偶尔……会遇到!” 林西脸露惧色,惊道:“真真可怕!” “习惯了,也就不怕了!”柳柏梅出声安抚。 林西眨了两下眼睛,感叹道:“以柳英雄的身后,以一敌百,应付几个蟊贼应该没有问题?” 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似蝴蝶抖动翅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映衬着他的身影。 柳柏梅放柔了声音道:“还得看怎样的蟊贼!” 林西莞尔一笑,笑颜如花:“一个生意人,居然有这么一身功夫,柳大哥,你几岁练武?” “三岁。”柳柏梅脱口而出。 “三岁就开始练武,难不成是武术世家?” 石破天惊的一句话,令柳柏梅陡然警惕。好个聪明的姑娘,自己未曾占得她半分便宜,还显些落入她挖的圈套。 林西见对面之人眼神一亮,心知他已识破,遂举杯笑道:“柳大哥。我再敬你一杯。” 从柳英雄到柳大哥,柳柏梅会心一笑,也不言破,只将手中的杯子一举,一倾而尽。 …… 酒宴散去,主客尽欢。 两人在德月楼前就此别过。 “林西!”一个声音由远而近。 林西抬眼去瞧,顿时傻了眼。 这京城的地皮也忒浅了些。怎的今日刚刚念叨的人。这会子就碰上了呢。 “大少爷!”林西习惯性的称呼。 高子瞻脸上笑意不减。他今日约了几位朝中官员,在此一聚,未曾想刚下马车便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真是巧!” 高子瞻走近了。才发现林西身旁还站着一人,“这位是……” 林西笑道:“大少爷,这位是柳英雄,柳柏梅。我的救命恩人!” 高则诚一愣,也顾不得与人打招呼。上下看了林西两眼,道:“你出了什么事?” 林西忙摆手道:“没事,没事!柳英雄,这位是高相府的大少爷。” 柳柏梅眼睛一亮。眼前的男子一身宝蓝色长袍。剑眉星目,气宇不凡,周身散发着浓浓的书卷气。 柳柏梅抱拳道:“高公子。久仰,久仰!” 高子瞻将目光落在男子身上。男子身材伟岸。肤色古铜,并非像莘国之人,心下泛起一阵狐疑。 笑道:“柳英雄,幸会,幸会,多谢你出手救了林西!” 两个男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各自心下微微一动。 林西见两座大佛,一左一右的立在她身旁,像两个门神似的,引得路人频频侧目相看,不由虚咳一声道:““大少爷!” “唤我子瞻!”高子瞻低下头。 “这个……” 大庭广众之下,林西总不能拂了高子瞻的面子,更何况对面还有个柳英雄瞧着,勉强笑道:“子瞻啊,我与柳英雄已用罢饭了,正要各自回去。我就先行一步了。” 高子瞻见她目光如泉水一般清澈,脸上的笑容干净又漂亮,心下万分舍不得,道:“既然来了,便再坐会吧。自延古寺一别,已有数月未见。” 林西尚未说话,那柳柏梅已朗笑道:“心下正仰慕高公子人品,有意结交一二,既如此,在下愿意陪高公子再饮两杯。” 哎啊,你个死大块头。老娘我还没发话呢,你倒是凑得快。林西心头不悦,用眼睛狠狠的剜了大块头一眼。 柳柏梅心下莞尔。自己反客为主,逼这个丫头不得不应承下来,结果这丫头光天化日之下,一记刀眼就这么杀了过来。 高则诚虽不喜眼前的男子,却不愿意放弃难得与林西偶遇的机会,笑道:“你不是说,你的酒量极好吗,怎的,怕了!” 怕你个鬼啊! 林西心头怒吼。 高子瞻你个蠢货,你看不出来我在朝你递眼神,你连人家是方的,是圆的都不知道,就要跟人家喝酒,你脑袋被厕所门夹了吗。 你和我不同,你是相府的大少爷,这人深更半夜爬过你家的墙,万一他心怀不鬼,我林西岂不是害了你。 林西心头的怒吼无人知晓,柳柏梅夜爬高府墙头也无人知晓,高子瞻只当她不愿意与他扯上关系,遂又笑道:“林西,我记得你从来不扭捏之人!” 柳柏梅很不要脸的插了一句:“林姑娘女中豪杰,义薄云天,自然不是扭捏之人。高公子,请!” 饶是林西再有天大的本事,也被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逼到了绝境。 他娘的,你高子瞻都不怕,我林西怕个鸟,走就走! 林西轻轻一叹道:“盛情难却,两位请!” 高子瞻见她眼底不曾有半分笑意,嘴角不动声色的抽了两抽,心底的笑意如同水中的波纹,漾开了。转过身,与贴身随从应辰耳语了几句,手一扬,做了个请的姿势。 柳柏梅欠身,眼角的余光始终落在高子瞻身上, …… 酒宴散去,主客尽欢。三人在德月楼前就此别过。 高子瞻目送林西上了马车,眼中闪过一丝不舍之意。 应辰在身后小声提示。 高子瞻朝柳柏梅抱了抱拳,转身进了德月楼。 柳柏梅笑着抱拳回礼,等人进去。背手立在路旁,瞧着侯府的马车渐行渐远,目光深沉,脸上一派宁静。 一阵寒风袭来,落叶莎莎。 柳柏梅打了个寒颤,抬头看了看天,眼角瞥见侍从悄然移了过来。低语道:“将军。该回了!” 柳柏梅看了他一眼,沉声道:“派人将墨香小铺今日发生的事,查一查。” “是!” “逍遥侯府有个林西。你再替我查一下此人的背景,我要知道她的一切!” “是!” “盯着高子瞻,看看他与何人约在此地!” “是!” …… 林西一回到马车里,脸上疲色尽现。闭上了眼睛,锁眉深思。片刻后,忽然出声道:“夏风,你马上替我往静王府跑一趟,叫世子帮忙查了下柳柏梅这个人。” 夏风忙道:“姑娘。世子问起此人是谁,我如何说?” 林西思了思道:“你只需说是我在相府遇到的大块头,他自然知道。” 夏风忙高喊了一声。赶车的老头不知何事,迅速停下马车。 林西等夏风离去。捏着下巴,一脸凝重。 这个柳柏梅,几次三番遇到,如此凑巧之事,她林西从来不相信。更何况一个行商之人,哪来那么好的身手,三更半夜隐在高府内宅,想做什么。 别说此人夜半睡不着觉,出来吹吹凉风,吹着吹着就吹到了相府夏氏的院子里。 夏氏…… 林西陡然一惊,想着那一夜差点折了,脸色瞬间惨白。 这柳柏梅与夏氏,有没有关系?若有关系,是什么关系?夏氏娘家无父无母,无兄无弟,是朋友亦或是仇人? 若没有关系,只是不小心藏身于那里,那么这柳柏梅一介商人,夜探相府所为何事? 林西脑子里一头雾水。 …… 车行至侯府门口,不知何故,天空飘起零星小雨。 林西头似千斤重,脚下轻飘飘,被秋雨扶下车,迅速有打粗婆子撑了油纸伞迎上来。 换了小轿,穿过长廊走过雕影壁,掀了帘子往外瞧,各色丫鬟,婆子行色匆匆,见轿子过来,纷纷避开。 林西未曾留意,心道府里还有两日便要办喜事,这会子确是该忙。 秋雨却觉察到有些不大对劲,扶着轿子,低声道:“姑娘,这些人往日看着姑娘,总要上前行礼,今日怎么纷纷避开了,一点子规矩都不懂。莫非……又有谁出夭蛾子了!” “如今谁还有心思顾得及咱们,姨母再有两日,便要大婚,这府里上上下下忙得脚不沾地。” 林西心思都在那柳柏梅身上,不以为然道:“回了院里,打发元宝往祖父书房去一趟,告诉他我回来了,晚些再给他老人家去请安。” 秋雨嘴唇翕动,点头应下。 …… 林西进了院子,目不斜视往屋里去,一转头,却看到墙角处元宝滴泪。 林西顿住脚,朝元宝挥了挥手。 元宝踌躇着回过身,狠擦了一把眼泪,上前扯了个笑道:“姑娘回来了!” 林西见她笑得比哭还难看,不由好奇道:“这是怎么了,难不成谁又跟你抢糖吃。” 元宝素喜甜食,尤其爱吃糖,若是往日,必定腆着脸,扯着林西的衣袖,问她讨要糖吃。 今日一听这话,哇的一声哭出来。 秋雨打着伞,嗔骂道:“作死的小蹄子,好好的哭什么,你嘴巴被葫芦堵上了,不会好好说啊,有谁欺负你,横竖有姑娘替你作主!” 林西笑了笑,掏出帕子,想要替她拭泪。 元宝避开,朝四周打量了一眼,泣道:“姑娘,大事不好了,冬雪姐姐,出事了!” 绣着红梅的锦帕,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 …… 冬天日短,再添了阴雨,天空灰沉沉的,让人觉得阴冷。 林西立在屋子中间,一室晕暗。 一个单薄的身影,抱膝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脸上看不出表情。 “秋雨,掌灯!烧炭盆。” 秋雨咬了咬嘴唇,点了烛光,掀了帘子出去,复又抱了个炭盆进来。 林西定定的看了冬雪两眼,眼中的寒光,比那冰凌还冷上三分。 “冬雪,她们都说是你勾引大爷,方有此遭,我不信。你与我说实话,不管是谁害的你,我都能为你作主!” 冬雪将头慢慢的抬起来,定定的看着林西,一串儿泪珠慢慢的沿着面颊滑。 “姑娘,我……我……说不清!” 秋雨心凉半截,忙将炭盘往冬雪身边送了送,蹲下握住早已凉透了的手,道:“你怎么会说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大爷强迫的……你急死我了!” 秋雨握着冬雪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气得心窝子直疼。不过是大半天的时间,冬雪她……竟然……竟然…… 林西心中一痛,慢慢的别过了脸,低低道:“秋雨,你喂她喝一盏热茶,不急,等她想好了再说。”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窗外已然黑漆。 冬雪端起茶盏的手有些轻抖,忽然,她一把摔了茶盅,跪行几步,爬到林西脚边,泣不成声道:“姑娘,求姑娘替奴婢作主。” …… 事情非常简单。 冬雪手把手教会了**奶跟前的丫鬟,便与元宝几个烤火做针线。 正说笑着,大小姐跟前的小丫鬟便来请。说大小姐还有两日便要出阁,想请冬雪帮忙梳个宫里的样式, 冬雪原本不想去,奈何自己只是个丫鬟,若不去,怕人说她仗着是宫女出身,有几分拿大,这才交待了几句,往那院里去。 半个时辰后,冬雪替大小姐装扮好,见天有些阴沉,便找了个借口,早早回去了。 哪知到了半路,身上便觉得噪热不安,眼前变得迷迷糊糊的,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了。 她强撑着走了一段,见前头有个青衣小丫鬟,忙将人唤住,让她扶着回欣欣院。 小丫鬟见是她,一口应下。 路经一个院子时,小丫鬟说内急,想要小解,让她自己支撑一下,马上就回,不等冬雪回答,人便跑开了。 冬雪靠着院墙,觉得心头有一股子邪火不停的往上涌,身子像火炉一样,燃起来一般。 就在这时,一双冰凉的手捂住了她的脸,她觉得很舒服,急急的缠了上去。那冰冰的手伸进了她的衣裳里,冬雪感觉自己像在沙漠里行走了许多的人,终于看到了清泉。她一把抱住来人,将滚烫的脸贴了上去。 迷迷糊糊之间,她被抱进了屋里,冰冷的手始终游在她在身上,衣服一层屋的被褪去,她感觉到无比的畅快。 等她清醒时,已赤身*的躺在大爷的怀里,身下火辣辣的刺痛。(未完待续) ps:如约奉上,已经累吐血。 第二百九十回 吃了暗亏 林西听完冬雪的哭诉,眼中一片清明。 “秋雨,找个信得过的人,往静王府跑一趟,让世子立刻过来一趟!” “小姐,是想将这事……” “这暗亏咱们岂能咽下去,摆明了是下三滥的手段!” “是,奴婢立马让人去请!” …… 秋雨出去片刻,再进来时冲林西点点头。 林西心下安慰,略略一思,冷静道:“冬雪,你在大小姐房里,可有喝过什么东西?” 冬雪泣不成声道:“姑娘,奴婢喝了几口翠儿递来的一盅温茶,吃了几块玫瑰酥,旁的就没有什么了。” “屋里还有谁在?” “屋里三奶奶在,**奶跟前的素云也在,还有几个大小姐跟前的贴身丫鬟,都在一旁瞧热闹。” “你可看清楚,茶是谁冲泡的?” “奴婢不知道,奴婢光顾着给大小姐梳头,未曾留意?” “那个青衣小丫鬟,你可认得她的模样?” 冬雪一边抹泪一边想道:“奴婢那时眼前迷迷糊糊的,只记得是个圆脸。” “倘若我将府里今日所有的,穿青衣的丫鬟聚到一起,你可能认得出来?” 冬雪忡怔,半晌,摇了摇头道:“奴婢……认不出来!” 秋雨听得眼泪直下,泣声道:“你个傻子,你连人都没看清楚,怎么就能跟人家走。这分明就是设了个局,让你钻,素日宫里嬷嬷教导的那些……你怎的半点都不设防?” “我……我……”冬雪泪如雨下,捂着嘴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林西深吸一口气,嘴角擒上苦笑。 “冬雪。有没有人害你,是谁害的你,暂且不想,这个仇,我会替你报。我只问你,你有何打算?” 秋雨见姑娘句句问在要害上,脸上半分惊慌之色也无。仿佛天塌下来。姑娘瘦弱的身子都可以将它顶起来,心中莫名的笃定。 冬雪含泪茫然摇头。 林西缓缓蹲下,直视着眼前头发凌乱的女子。将她的手紧紧的握在自己手中。 只见她一字一句道:“你跟着我从宫里,到侯府,虽然只短短半载,你等我亲厚。我也视你如同姐妹。眼下,无非就是两条路。一条路是你跟着大爷,凭我之能,一个姨娘是跑不掉的;另一条,是你出府去。我师姐入了宫,府里正少一个得用的管事。冬雪,无论哪条路。我林西发誓,必护你一世周全!” “姑娘……”冬雪扑在林西膝盖上嚎啕大哭。 她的清白莫名其妙的没有了。还被冠上勾引主子的名头,说又说不清,辨又辨不明。 没有人相信她是被人陷害的,都以为她贪图荣华富贵,对她嗤之以鼻,甚至朝她身上吐口水,骂她是*,唯有她侍候的主子,言词灼灼说要护她一世周全。 …… 李从德盘腿歪在塌上,喜滋滋的接过周氏递来的酒盅,砸摸了两下,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周氏夹了一筷子菜,放进男人的碗中,一语双关道:“大爷,滋味如何啊?” 李从德抚了抚眉心,笑道:“到底是宫里出来的,滋味确实非同一般,大爷我恨不能……” 李从德眼尖的发现周氏微微一变的脸色,将话生生咽了下去,陪笑道:“这事,辛苦你了。你放心,爷心中有数,决不会亏待你和欣姐儿。” 周氏心苦面甜,哀声道:“爷心里存着我们娘俩就好。” “我不存着你们,还能存着谁。你是我明媒正娶抬进来的,那些个外头的,如何能跟你比。” 周氏锦帕一甩,似嗔似怨的看了男人一眼:“我亏了良心,帮大爷做了这事,旁的也不求,只求大爷听我一句劝。” “你说!” “老爷是快六十的人了,身子骨也不比从前硬朗。大爷虽说是长子,却不得老爷宠爱。如今老爷禁足,将外头的生意交给了三弟和林姑娘,摆明了是要把爵位传给三弟。” 李从德渐渐敛了神色。 周氏见男人听了进去,心下微喜道:“虽说都是手足兄弟,可到底得分个长幼,按情理,这爵位怎么着也该落在大爷头上,可偏偏……” 说至此,周氏神情一哀,叹道:“三弟快娶媳妇了,若是媳妇进门,生下个嫡子,凭着老爷对他的偏爱,这爵位十之*……我旁的也不想,就想替大爷怀个哥儿,到时候看看大爷能不能争上一争……” 李从德捏着酒盅的手,渐渐泛白,眼神一寸寸的冷了下来。 父亲宠爱三弟,他早就知道,但说到要将爵位越过他,直接给三弟继承,他还是有些不相信。 李从德想了想,心道果然还是得生个嫡子才保险。到时候就算是父亲心下有这个意思,也得顾忌一下外头的闲话。 遂道:“这两个月你调养调养好身子,我多往你房里来几趟,看看能不能怀个哥儿。” “大爷!”周氏欣喜的唤了一声。 李从德叹了口气道:“姨娘,小妾生的,到底是庶出,扶不上台面。我堂堂侯府大爷,连个嫡子都没有,没的让人笑话。” 说罢,李从德扫了周氏的肚子一眼:“你也替我争口气,别忙活了半天,又是一场空。” 周氏只等男人开口说这一句话,含羞道:“太医说,我的身子没有任何问题,倒是大爷,需得…… 眼角扫到李从德的脸色板板,周氏忙笑道:“大爷得了心头好,自然也无暇顾得上别人。呆会我去林姑娘房里瞧瞧,看看到底是个什么章程。大爷你说,将人安置在哪一处好呢?” 李从德刚刚尝了滋味,正在兴头上,一听这话。脸上顿时有了笑意,道:“这事,你且看着办,早些将人弄进来,方是正经。” …… 李凤津一边听翠儿回话,一边连连冷笑。 “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我早就说过。那林西不是什么好货色。瞧瞧,这才几天,身边的丫鬟就爬了大哥的床。一样的贱货!” 翠儿瞧着小姐耳上水绿翠玉水滴耳环,笑道:“还是宫里出来的人,瞧着也不过如此。听人说,半路就把大爷给拦住了。不管不顾的将身子缠了过去,真真是没皮臊的。呸。跟个狐狸精似的!” 李凤津得意的冷笑道:“禁足这些日子,就数今日最趁我心。” 翠儿笑道:“可不是吗,**奶送了一套华贵的头面,大奶奶虽说早已添过妆。又巴巴的送了些私自房银子给小姐傍身,真真是个好日子!” 李凤津眉飞色舞道:“我的好日子,自然就是她的倒霉日子。等着瞧。她林西的倒霉日子,还在后头!哼。早晚一天这仇,我要报回去!” …… 繁冗的仪式过后,林南被人扶着入了华阳宫。 华阳宫离皇帝寝殿最近,起脚也就小半盏茶的时间,并不怎见金碧辉煌,尤以精雅舒适见长。 林南看着脚下柔软厚密的地毯,心跳得飞快。 “春夜,帮我将珠冠卸下来,压得我脖子都快折了!” “娘娘且忍一忍,宫中规矩,皇上还没来,娘娘不能随意却了装饰。” “他若一夜不来,我便一夜要戴着?”林南不悦。 春夜捂嘴笑道:“皇上如何会不来,刚刚行大礼前,娘娘没瞧见吗,皇上的眼睛都直了。这会子,只怕已在来的路上。” 林南面色微红,目光落三尺之外的紫铜鎏金大鼎上,兽口中散出的淡薄的轻烟,徐徐的很是好闻。 榻前一双鹤顶双花蟠枝烛台,小儿臂粗的红烛皆是新燃上的。烛光跳跃,照着那大大的喜字,如寻常人家的新房一般无二。 脚步声渐近。 林南忽然握住了春夜的手臂,神情紧张。 “娘娘别怕,奴婢陪着娘娘!”春夜心中好笑。 娘娘平常也算是个极厉害的人,连世子爷都常常吃瘪,听说以前还常常到万花楼偷看。临了到了自己头上,终免不了紧张。 林南一听这话,紧张之色慢慢逝去。 她长吁一口气,优雅的直起了身,按着宫中嬷嬷所说的,手很自然的搭在腿上。弯曲着的白晳脖颈,就像汲水的天鹅般,露出优美的弧线。 春夜会心一笑。贵妃娘娘到底美丽无双,只一个脖颈便让人移不开眼去,也难怪皇上心心念念。 赵靖琪一脚踏进,目光便落在了那个朝思暮想的人儿身上,一双眼睛骤然放了光芒。 松公公将托盘放置几上,虚咳一声,四周宫人尽数散去。 春夜低声在林南耳边交待几句,与松公公对视一眼,反手将寝殿的大门缓缓合上。 一切,终于安静了下来。 赵靖琪慢慢上前,坐在林南身边,偏过脸目光灼灼盯着她,空气中似乎有她似有若无的体香,一缕缕的钻进鼻翼,赵靖琪顿时觉得口干舌噪,身下有了反应。 为了掩饰,他迅速起身,拿过托盘上的两杯合欢酒,递到林南手边,柔声道:“小南,在我心中,你从来都是我的妻,这交杯酒,是我特意令人准备的。” 林南一言不发,只幽幽叹息了一声。他到底是有心的。 赵靖琪痴痴的望过去,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抚上了她的面庞。 烛光摇曳着身姿,将寝殿里照得忽暗忽明。两人如寻常新婚夫妻一般,饮过交杯酒。 重重维幔深深,赵靖琪望着只着中衣的林南,深深的咽了口口水,猛的将人压在了身上。 他清晰的感触到身下这具身体滚烫撂人的热度,以及那对极为丰满柔软的高耸。 身子一僵,赵靖琪结巴了。 “小……小……南……我……” 一双玉手抚上他的唇,止住了所有的言语。浓密而黝黑的剑眉,衬着如星月一般的双眸,这双眸中清楚的倒映着她的面庞。 玉手从敞开的领口伸进去,像条蛇一样的缠上了赵靖琪的胸膛。樱红的唇慢慢的贴上他的耳边,无声的喷吐着富含甜蜜的热气。 赵靖琪嗡的一声,血气直往上涌,跨下早已蠢蠢欲动的凸起,气昂昂的喧嚣着它的渴求。 妖精,果然是他朝思暮想的妖精。 “小南……我要……我……” 林南含笑,慢慢闭上了眼,仰起了绝色的面庞,迎了上去,主动寻觅男子唇齿间的温柔。 赵靖琪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死死了抱住了身下的人,急切的褪去彼此身上的阻碍。 偏那衣裳像他作对一样,如何解也解不开。 林南含情的双眸似嗔似怨的瞪了他一眼,身下稍一用劲,人已被她压在身下。 “小南……” 粗重的喘息声,带着压抑,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声响。 “你是第一次……会疼……这事……该我来……” 林南双眼含媚,却不说话,素手挑上身上之人的扣子,一颗一颗。 指尖划过肌肤,微凉,引得身下的人阵阵颤栗。 烛火下,健硕的胸膛泛着耀眼的光泽,坚实的腹部延伸之处,某一物什已雄纠纠气昂昂。 林南耳根烧灼。原来这玩艺,竟然长成这样。 手忍不住轻轻抚上,赵靖琪浑身一颤,倒吸一口凉气,反手将她的手捉住,猛的将人压在身底下。 “嘶”。 “流氓!”林南胸口一凉,低骂了一句。 赵靖琪强忍的**,终是在这一刻暴发,俯下身,将热烈的吻埋在她的胸前。手不安份的开始游走产。 细碎的啃咬让林南周身软麻,半丝力气也使不出,神色渐渐迷离,唇齿间低低了发出了一声**…… …… “太后,该歇了!”春阳熏完香,走到塌前,轻声道。 李太后放下奏折,想了想道:“四妃的寝殿,都已安排下去了?” “回太后,奴婢已经去瞧过了,都已安排妥当。” 李太后点点头道:“皇上这会已经往华阳宫去了?” “已经去了!” “你瞧着那孩子如何啊?” 春阳心中微微一顿,笑道:“虽说出身不高,经过宫里嬷嬷一个月的训导,今日封贵妃仪式上,半点差错也无,可见是个聪明的。” 李太后轻轻一叹:“出身还是低了些啊!按哀家的意思,先封个妃也就得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一回 来者不善 “太后,贵妃娘娘如今已是静王府的义女,这点体面,还是要给静王的,更何况皇上心里喜欢,小西姑娘又与她情同姐妹,娘娘爱屋及屋,一个贵妃能讨得皇上和小西姑娘的欢喜,值得的。” “若不是皇上苦求,哀家又看着这些年她照顾小西的份上……罢了,罢了,看在这两个孩子的份上,你替哀家看顾些。” 春阳笑道:“太后放心,奴婢一定会的。” 李太后脸有疲色,不置一词。 春阳见状,笑道:“太后可知今日静王府门口,有人差点水漫金山?” “谁?” “还能有谁,自然是小西姑娘。奴婢听春夜说,姑娘拉着贵妃娘娘的衣角,哭着死活不让她起轿,执礼官急得脸色都变了,就怕误了吉时!” 李太后听罢,哈哈大笑。 “这丫头,最是个有情有义的。这春夜也是的,好歹劝着些,哭坏了身子可怎么办?” 春阳笑道:“太后您瞧罢,以后啊只怕小西姑娘三天两头要递了牌子进宫来,拦都拦不住。” “拦她做甚?” 李太后心中欢喜道:“让她只管来,谁也不许拦着。” “哪个敢拦啊,这宫里上上下下谁不知道她是您的心头肉。” “那就对了,哀家就是疼她,就是宠她。对了,凤津再有两日要出嫁了罢!” “是啊,这会子府里怕是正热闹着呢。” “陪了多少抬嫁妆啊?” 春阳笑道:“听说预备了整整有一百二十八抬,铺子,田庄都有十几个。侯爷这回是下了血本了。” 李太后眼眸深深,嘴唇轻轻一动。却没有说话。 春阳扶起太后,走到梳妆台前,一边将她头上的凤钗一一卸下,一边道:“侯府最近真真是喜事不断啊,大小姐一出门子,紧接着三爷便要成亲,这一嫁一娶说起来简单。内里却是折磨死人。好在钱夫人是个能为的。” 李太后冷笑道:“我就怕她太能为了!” 这几回钱氏进宫。言语中都是在替大小姐及钱家求情,惹得太后不喜。春阳心知肚明,笑笑不语。 李太后心思微转。道:“那府事的,且不去论他。等先帝的忌日一过,封后的旨意就下了罢。着钦天监挑了吉日,礼部就该操办起来。” 春阳道:“礼部这会子只怕腾不出手来。太后忘了,魏国使团已在五百里外。再有几日便入京了。” 李太后一拍额头,叹道:“老了,老了,哀家竟然忘了这一茬。” …… 寒夜孤寂。 林府的书房。灯火通明。 林北端坐在书案前,手里把玩着一方端砚,低头不语。 齐进垂手而立。神色有些闪动。 “公子,一年前小西姑娘在相府遇到的大块头。竟然是柳柏梅,高府有什么东西值得堂堂魏国大将军掂记,我想来想去,总想不通。公子,你说这……到底是为什么?” 林北皱皱眉,雕塑一样沉寂的嘴唇抿成一条线。 齐进抚着额头又道:“柳柏梅这会子在京城出现,看来是来打前站的,如此算来,楚王只怕也快了。公子,你看咱们要不要…… 林北清凌凌的瞥了他一眼。 齐进吓了一跳,将话齐数咽下。想了想,又不甘心道:“公子,柳柏梅两次救下小西姑娘,我觉得这世上不会有这么巧的事情。莫非,这柳柏梅已经查到了些什么?” 齐进叹了口气,自问自答道:“就是不知道这柳柏梅是为了他叔父而来,还是为了别的什么?” 林北眼睛一睁,目光中带着杀气。 齐进脑袋一缩,心底的话仍直直的说了出来:“倘若为他叔父而来,倒也不怕。若是为了别的什么而来……公子……不得不防啊!” 齐进自言自语了半天,见林北仍是一言不发,不由急道:“公子,你好歹说句话啊,如何行事,总要让小的心里有个底。实在不行,咱们就到静王封地避一避,或者称病不出。” 林北放下砚台,淡淡道:“只不过一个柳柏梅,便让你自乱了阵脚,齐进啊,醉仙居大厨的差事,让你太过悠闲了。” 齐进面色一红,不敢应答。 “柳柏梅与我同岁,当年之事,他年岁甚小,知之不清。更何况师傅那一把火将一切烧得干干净净,这世上早已没有了那人,只有一个林北。所以他决不可能是冲着咱们来。” 齐进听得眼睛一眨不眨:“公子的意思是……” “我没什么意思,在一切都还未知的情况下,自乱阵脚,是件愚蠢的事情。唯有静观其变。他既然来了,自然有他来的用意。” “我就是怕来者不善,毕竟林师傅他……” “已经去世的人,便是找到了,也不过是黄土一堆,还能如何?” “不还有一个林西吗?” 林北冷笑:“柳家怏怏大族,岂会将一个被逐出家门的儿子所生的女儿,再找回来认祖归宗。便是查到了林西,又能怎样?柳柏梅还不是柳家的当家人,就算他是为师傅而来,既然他偷偷进京,说明此事仍不宜伸张,一切无济无事!” 林北面色一顿,忧心浮上脸庞:“我倒不怕他为师傅而来,更不怕他为小西而来,我担心的是……” “公子担心什么?” 林北目光暗沉:“楚王的母亲寒妃是柳将军夫人的表妹,咸平帝又与楚王交好,他之所以能登大位,所柳家暗下的支持分不开。我听义父说,咸平帝此人,野心勃勃,柳柏梅是他重要的一条臂膀,我担心的事。会不会发生,只需几日,便有分晓!” 齐进听得心下一头雾水,想问,打量林北神色,又不敢再问。 林北忽然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户。轻轻叹了一声:“但愿我这个担心……是多余的!如果是真的,那么一年前柳柏梅为什么在莘国京城,我便知道了!” “公子。林姑娘跟前的人来回话,说想请公子过府一趟?” 林北骇然,脸色骤然变化。 “出了什么事?” “来人说,姑娘跟前的冬雪被人喂了春药。请公子过府把一把脉。” 话音刚落,齐进冷笑道:“我就说那府里。也干净不了多少。” 林北眼中寒光四射,忽然高声道:“她让我如何去?” 齐进狐疑的抬头。还能如何去,自然是光明正大的走进去。 门外的人似乎顿了顿道:“姑娘说,爬墙去!” …… 林家客栈的天字一号房里。一个灰色的身影悄悄推门而入。 “将军,林西的事情,小的已经打听清楚了!” 柳柏梅执笔的手一顿。道:“快说来听听?” “她原是逍遥侯与外头女人所生私生女的女儿,因家境贫寒。卖身藏父,入了相府做了二少爷跟前的贴身丫鬟。后来被逍遥侯找到,带回侯府,深得逍遥侯的宠爱。” “噢,这姑娘竟有如此来历,倒也难得。” “更为难得的是,这林西还入了太后的青眼,莘国京城上上下下都知道,除了皇上外,太后如今最宠的,就是这个林西。” 倒是一飞冲天啊!柳柏梅拧眉深思。 “回将军,这林西还有一双亲人。” “噢,是谁?” “静王世子赵靖玥是其师弟,刚刚入宫的贵妃娘娘是她的师姐。” 柳柏梅脸色顿是变得铁青。 一个有这么深厚背景的人,居然隐了真容潜入相府…… 不及他细思,周超又道:“墨香小铺的事,小的也打探清楚了。是宋家小姐看中了林西手上的一方砚台,蛮不讲理的要夺了去,林西不肯,宋家小姐便先动了手。若不是将军去的极时,今日这事必不能善了。” 柳柏梅听着这熟悉的桥段,脸上微微有些笑意。想当初,他也是逼着她,将那方砚台从她手里夺。 笑意刚刚浮在脸上,瞬间便隐了去。为了一方砚台便要动手,这宋家小姐的脾性,是不是太了些,这样的人…… 似有什么从脑海中一闪而过,柳柏梅迅速抬起笔,拿过一张干净的纸,随手写了几笔。 “快马加鞭,去楚王送去,让他速速定夺。” 侍从瞧了瞧外面的天色,为难道:“将军,此时城门已封!” 柳柏梅冷笑道:“你便是爬,也要将这信送到楚王手中。事关重大。” 侍从神色一凝,重重的点头应下,转身便隐了出去。 房里空无一人,柳柏梅枯坐少时,提笔在纸上写下“林西”二字。 一个颇有来历的丫鬟,带着面具,身手平平,深更半夜不睡觉,跑到主子房里,是打算偷东西,还是另有目的…… 柳柏梅微微有些忡怔,为何他会对这个林西如此好奇,难道仅仅是因为那两次偶遇…… …… 夏风掀了帘子进来,低声道:“喝了碗安神药,这会子刚睡着。秋雨不放心,在一旁守着。” 林西垂着眼,没有说话。 夏风隐约觉得不安,迟疑道:“姑娘怀疑是谁动的手?” 林西咬了咬牙,冷笑道:“这府里统共就这么些个人,不是这个,就是那个。” 夏风思了思道:“这事……要不要请老爷做主?” 林西正欲说话,外头小丫鬟说大奶奶来了。 “来的好!”林西目色深深的看了夏风一眼。 夏风会意,迎了出去。 林西理了理衣裳,就看见夏风领着端庄贤惠的周氏走了进来。 林西扯出个笑,上前行了个福礼,道:“大舅母怎的这会来了?” 周氏穿了件银红色宝瓶暗纹的袄子,反客为主,笑盈盈的将林西扶着坐下,道:“过来瞧瞧你。今日静王府热闹不热闹?” 林西笑道:“自然是热闹的。” “听说咱们的贵妃娘娘倾城绝色,怪道入了皇上的眼。小西啊,有个做贵妃的师姐在宫里,这好日子只怕还在后头呢!”周氏抿着嘴笑,笑容妩媚。 林西淡淡一笑道:“舅母说的很是。有了这座大靠山,我还有什么可愁的。该愁的是那些个曾经欺负过她的人。我师姐这人最小气,龇牙必报。” 周氏笑容顿时凝固在脸上,还未等她辩解,却听林西又开了言:舅母的脸色怎的这么苍白,莫非心里有什么事?” “啊!” 周氏抚了一把脸,掩饰道:“许是刚刚来的,走得快了些。” 林西随即一语双关道:“舅母可得好好保重身子啊!” 周氏心里直打鼓,强撑着道:“是应该好好保养着。对了小西啊,今日冬雪她……哎……姑娘家年纪轻,眼皮子浅,想做人上人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只是不应该青天白日的……” 周氏沉吟着不再往下说,只拿眼睛去瞧林西。 林西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道:“舅母教训的是,是我没有管教好她们!” 周氏故作为难道:“按理说,她做了这样的丑事,再放进屋里,只怕不能服众。偏偏你舅舅他,最是个怜香惜玉的。对我说‘黄花大闺女,破了身子还能嫁到哪里去,倒不如收在房里,当个闲人养着。’” 林西一听这假惺惺的话,怒气渐渐上涌。这女人真有本事,吓她一吓,居然还能把黑说成白,白说成黑,戏演得可真好。 周氏续又拿腔作调道:“小西啊,我原也是那小气之人,眼睛里进不得沙。你舅舅这话一出,我恨不得拿唾沫星子啐他一口。什么香的臭的都往屋里放。可是……” 周氏长长的叹出一口浊气:“到底是你的丫鬟,又是宫里出身,我这心里倒有几分不忍心了。心一横,心道罢了罢了,就抬进来吧,也好全了彼此的脸面。” 林西心下冷笑连连。 原以为这世上就数她脸皮最厚,溜虚拍马,胡言乱语,样样在行。谁又知,这周氏黑白颠倒的本事胜她数倍。 林西目光骤然一缩,淡淡含笑道:“大舅母的意思,是想将人抬了姨娘?” “事已至此,还能有什么好办法呢?总不能让她……于心不忍啊!” “舅母且不急。待我将此事查探清楚了,再问那丫鬟愿意不愿意!” “查?” 周氏心一惊:“查探什么?”(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二回 竟然是他 林西凝视注意她脸上的表情,笑道:“舅母别急着问,日后便知晓了。” 似是而非的一句话,让周氏煞时惨白了脸色,心里盘算好的话,在喉咙里盘旋了数下,终是咽了下去,心里暗暗后悔。 原以为这冬雪被破了身子,无路可去,只能乖乖的到大爷跟前侍候,因此才想着说前头那一番话,故意拿捏一番。未料到林焉还是察觉到了不妥,还说什么要查探,这万一…… 哼,又不是在她房里出的事,再查还能查到她头上不成…… 周氏念至此,细主的想了想道:“姑娘要查什么,舅母也搞不明白,舅母只想着这事情已然做下了,倒不如早些圆了过去。等冬雪做成了半个主子,也好抬头挺胸做人。” 林西深看周氏一眼,目光凛列。 “姑娘,这事你瞧着,可见是大奶奶做的?”夏风等人离开,忍不住追问道。 林西盘坐在塌上,往棋盘上放下一子,道:“就算不是她做的,也逃不脱干系。我只是奇怪,她与李凤津,倒底谁是主角,谁是配角,谁是主谋,谁是合谋?” “姑娘为什么这样说?”夏风挑眉。 “春药这东西,可不是一般人能弄得到的,李凤津虽然恨我,却还是个黄花大姑娘,她要这东西作甚?” 林西冷冷笑道。 …… 窗户三声轻敲,吱呀一声,林北已破窗而入。 夏风看着眨眼间就立在她跟前的人,吓得脸色惨白。 林西见来人,心头一阵激动。道:“你来了!” “人在何处?”林北一句废话也无。 林西见他板着个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忙道:“你跟我来!” 三个手指扶脉,林北眉头顿皱,半晌,朝林西递了个眼色,回了正房。 夏风递上茶。 林北推开。正色道:“确是春药。用药极重!” 林西表情严肃道:“其它无碍?” “药性过了,自然无碍!” 林西渐渐的垂下了头。 “这事,你打算如何处置?” 林西闻言一愣。 “可要我出面?” 林西摇了摇头。轻叹道:“你是我师弟,学医又只是半路出家,谁信?旁人只以为我为了替冬雪做掩饰,与你合唱这一出戏。不妥。不妥!” 林北冷笑道:“你欲如何?” 林西目露寒光:“查清何人所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林北垂了眼睑,轻轻一笑:“侯府虽说人少,粗粗加起来,也有几百口。你如何查?” “人多,枝脉却少。下头的人,若没有上面的人暗示。又如何敢动我的人。” “侯爷自然不会,除却这一条线。也只剩下三位爷和一位小姐,查起来,倒也方便。” 林北思了思,手指左厢房虚虚一指:“侯爷可有什么说法?宫里你打算不打算说起?” 林西明白这话的深意。师弟暗示她不必私下行动,背靠大山,只需在侯爷和太后跟前喊喊冤,此事就能妥善解决。 林西点头道:“再有两日,便是李凤津大婚,此事待她大婚过了!” “不妥!” 林北沉着脸道:“若真是她动的手,大婚后她便不是李府的人了。今晚我去趟宫里,把此事与太后说了说。以太后对你的宠爱,明日必有动静。” “也好!” 林西冷笑道:“这丫头是宫里的人,出了事自然有宫里为她撑腰!” 林北端起手边的茶盅,喝了一口道:“你说的大块头,我已查清他的身份!” 林西一愣。 “这么快!他是谁?” “九州四大世家之一,魏国大将军柳柏梅!” “竟然是他?” 林西悚然一惊,脑海中瞬间闪过电光,朝夏风递了个眼神。 夏风迅速出去,亲自守着门口。 “魏国的使团不是还有几日才到吗,他提前入京所谓何事?他一年前夜潜相府,所谓何事?” 林北眼中闪过一丝飘忽,笑道:“我又如何知道?我能查到他,还是靠了静王府的人脉!” 林西正低头沉思,未曾留意林北的神色,自言自语道:“我说他的身手怎么那么好,原是大将军。师弟,你说这个事情,咱们要不要暗示一下相爷,万一这人有什么企图,可怎么是好?” “如何暗示?” 林西被问得语塞。是啊,如何暗示?难不成与相爷说一说,那夜我也化身了蟊贼,正好和他遇着。 且那大块头既没伤人,又没偷东西,好歹还救了她一命…… 罢了,罢了,既然从那府里出来了,只要事情跟她无关,她又何必多管这个闲事。 林北见她黑亮的眼睛一转一转,无比的可爱,起身走到她跟前,低下头,轻声道:“小西!” “嗯!” “师姐嫁了,你有何打算?” 林西眼珠子骨碌碌一转,透着几分茫然。 当初她在相府时,就想着早点出府,和师姐,师弟一起畅游天下。 谁又知自己摇身一变,成了逍遥侯府的外孙女,亲情牵拌,她想替难产而死的娘尽两年孝道。然后再跟师姐,师弟一道生活。 而现在,师姐嫁了,师弟成了静王世子,曾经相亲相家的一家人,就这样各奔了东西…… “等你满十六岁,我带你游遍万里九州,然后找处离京城不远,山清水秀的地方,盖一处宅子,咱们和东东隐居如何!”低沉的声音在耳边缓缓响起。 林西凝视林北,嘴角轻轻漾起一抹笑意,笑意慢慢漾到了眼角,弥漫开了整张脸。 “那是自然,所以你得按着我的法子。我赚些银子,要不然老了,咱们拿什么防身!” 老了…… 咱们…… 似有什么东西在心中缓缓流淌,林北璀璨一笑,笑而不语! …… 冬日的夜晚,寒冷如冰。 寝殿里,一室暖意。 赵靖琪抚着玲珑有致的曲线。心中涌上暖洋洋的舒服。 怀里的人儿像小猫一样。乖顺的缩在他怀里,嘴角含着一抹笑意,慵懒而性感。 赵靖琪回味着刚刚*的滋味。温润的唇慢慢咬上林南的耳朵,低语道:“小南,刚刚舒服吗?” 红晕浮上脸庞,林南媚媚的抬了抬眼。柔柔的骂了一声:“流氓!” 只这一声性感迷人的骂声,赵靖琪便感觉到小腹涌上一股热意。身体热得仿佛沸腾的水,一把拉过林南微凉的手,带着她握住了身下的昂扬。 “小南,它在想你!” 如铁一般的炙热握在手中。饶是林南再见多识广,也羞得将头埋得深深,闷声道:“赵靖琪。你果然是个流氓!” 又是一声冶艳到极致的轻叱,直直的撞在了赵靖琪的心坎儿上。他脑子一轰,低下头便吻住了。 舌尖儿纠缠在一处,两人的喘息渐渐粗重。 林南脸烧得滚烫,轻轻推开,嗔道:“让我歇歇,累!” 这样娇弱俏皮的林南,赵靖琪头一回见,心也跟着柔软起来,将怀里的人儿往身边带了带,哑着声道:“你握着它,你陪你说说话!” “赵靖琪,你还像不像个皇帝,有没有点正经。” “我和你在一起,要什么正经。” “你……” 赵靖琪很不客气的咬着林南的耳朵,唇齿间的气息热腾腾的打在她的耳边,令她轻轻一颤。 赵靖琪眉眼弯弯,得意的轻轻笑出了声。 林南咬了咬牙,素手轻轻在那炙热的顶上,慢慢的划了个圈,又一个圈,那炙热陡然变大。 赵靖琪倒吸一口凉气,哪里还能把持得住,翻身将林南压在了身上,将头埋在了胸前的柔软上,一路往下。 等身下的人已柔成一汪水时,才将坚硬慢慢的抵进了花蕊,湿润和窒息的紧致,令他舒服的松出一口气。 “赵靖琪,你慢点!” “小南,我……忍不住!” 一室春光。 …… 抵死缠绵后,是一种说不出的餍足。 “小南,你还记得我们头一回见面吗?”微哑的声音,带着一丝性感。 林南被吃干抹净后,只剩下喘气的份。原来,男女欢爱这事,是需要体力的。 她有气无力的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赵靖琪回忆道:“我回了宫,感觉就像做了一场梦。” 地龙烧得有些热,怀抱有些紧,林南轻轻喘息一声,道:“我那天,像不像个妖精?” 赵靖琪咧着嘴笑:“何止是像个妖精,简直就是个妖精,专门勾我心的妖精。” 林南抬起头,直直的看向男人的眼睛,娇媚道:“赵靖琪,我要勾着你的心,一辈子。” 赵靖琪只觉心软成了一汪清水,将手与她的,十指相缠,目光深邃而多情道:“小南,不光这辈子,下辈子我的心也是你的。” “帝王之心,最是无情。赵靖琪,若你变心了,该如何?” 赵靖琪没有说话,用手将林南的下巴轻轻抬起,一字一句道:“此生不变,你且信我!” 心中像沁了蜜一样,林南蔻尔一笑,主动吻上了那柔软的唇。 “皇上……皇上!”松公公的声音在外头轻轻响起。 赵靖琪脸色一沉,怒道:“滚!” 松公公吓得身子一哆嗦,忙道:“皇上,静王世子深夜进宫,有要事回皇上!” 林北! 林南心中一惊,直起身,锦被自香肩划落,露出白玉般的胸脯。 “靖琪,是师弟,肯定出什么事了!” 赵靖琪忙替她披了衣裳,安慰道:“别急,凡事有我。进来回话!” 松公公躬身垂头入了殿内,眼睛只敢盯着地上,道:“回皇上,太后赐给林姑娘的婢女被侯府的人喂了春药,世子在外头跪着求太后作主。” “胆大包天!” 赵靖琪怒道:“太后怎么说?” “太后把世子叫了进去,气得连佛珠都砸了,命世子明日一早带着侍卫捉拿真凶。奴才知道贵妃与林姑娘要好,怕贵妃知道了担心,特意过来与皇上,贵妃说一声。” “春夜,赏!”林南道。 “奴才谢贵妃!贵妃还有什么话要带给世子,世子这会还未出宫。” 林南冷笑道:“替我跟世子说,敢欺负师妹的人,龇牙必报!” “是,奴才告退!” 松公公猫着腰退了出去。 “赵靖琪,我师妹被人欺负了,你管不管!” 刚走到殿门口的松公公吓得腿一软。真真是大胆啊,都敢直呼其名了。 “管,管,肯定要管,你没听见太后连佛珠都摔了吗,放心,没有人敢欺负她。宝贝,宝贝,今日是咱们的洞房,不想那些糟心事,消消气,消消气!” 门吱呀一声,重重合上,所有的声音消失在身后。 松公公摸了摸额头的冷汗,心里盘算着照这个情形,日后还是要往贵妃娘娘这里多走动走动。 …… 冬日的夜色,总是蔓延着轻薄的雾气,弥漫于皇宫的层层殿宇之中,仿佛最上等的轻绵蚕丝织成的云纱帐似的,一片一幅的轻轻的覆洒了下来。 崔瑾辰一身灰色长袍,背手立于庭院,心头说不出是喜悦还是忧伤。 贵妃入宫,四妃入宫,不出一年,皇帝必定大婚,如此算来,一年后他必能重获自由,此为一喜。 二喜是,此次皇帝能抱得美人归,这其中有他一份功劳,皇帝对他信任有加。只要在这一年中,他有心好好维持,假以时日,必会简在帝心。 既然都是喜事,为何心中仍淡淡的忧伤,崔瑾辰扪心自问。 一抹涩涩的笑意浮上嘴角。 出宫意味着他就要大婚。高门大户的婚嫁,素来身不由已,却势在必行,高茉莉,是他逃不脱的责任。 按说茉莉她长相柔美,品性贤良,嫁妆颇丰,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偏偏他心头藏了一个身影,袅袅聘聘,浅笑淡淡。 听说她拒了梅家的亲事,崔瑾辰想着心头的那个身影,眸色暗沉。 抬步出院,内侍伸手拦住,恭身道:“侍读,夜深了,该歇了!” 崔瑾辰从怀里掏出银子,往人手里一扔,冷冷道:“略略走两步,片刻就回,你若不放心,只管跟着!” 内侍接了银子,陪笑道:“侍读请,我在后头远远陪侍读走几步。” …… 读书人素来喜欢悲秋伤月,这个崔侍读还算老实,却也勉不了有几分文人的酸性,大喜的日子居然出来吹冷风,内侍瞧着远处修长的身影,轻轻的叹了口气。 这一口气还未叹完,只听得“哎啊”一声,却见一个宫女模样的人从拐角处窜出来,一头撞上了崔侍读。(未完待续) ps:感谢妈咪花园,飞点,多多,dyj1808,书虫,我的宝贝,投出的粉红票。 感谢媚婷和小爱欣的打赏。 天热,书友们注意避暑。 假期结束,今天带女儿回南京,顺便沿途玩一下。 所以,我又成了一更赏。汗颜。 第二百九十三回 查案 崔瑾辰被撞倒在地,头昏眼花,呵斥道:“什么人?” 小宫女慌里慌张,磕磕巴巴道:“奴婢内急,对不住了!” 说罢,忙上前将人扶起来。 崔瑾辰正欲再骂,却陡然变色,似有什么东西塞到了他的手里,一颗心怦怦直跳。 小宫女趁机行了个礼民,一溜烟的跑开了。 内侍忙上前,夜色中并未留意崔瑾辰僵硬的脸色,只关切道:“侍读,撞到了哪里?” 崔瑾辰清咳一声,掩了神色道:“晦气,晦气,罢了,回去吧!” 内侍巴不得早点上床捂在暖和的被子里,一听这话,顺水推舟道:“奴才扶你回去!” ……, 遣了内侍,关了门窗,崔瑾辰将捏得死死的手摊开,却是一张早已皱成一团的纸,纸上只简单几个字:寅时一刻,湖边,重华有约。 重华宫,白发魔女? 崔瑾辰脸然大变,忙将纸往面炭盘里一扔,失神的望着窜起来的一团火苗,心中翻江倒海。 …… 清晨的第一抹晨曦洒进了窗户。 文睿浩迷迷糊糊间,听得门外有人低声道:“将军急信!” 文睿浩眸中突闪寒光,推开身边*的女子,披了件衣裳。 “进来!” 侍从风尘仆仆的进门,眼睛不敢四处乱瞧,只恭身双手将信递上。 文睿浩展信一瞧,喜上眉梢,天助魏国也! 将信置于残剩的烛火上点着,看着它化为灰烬。文睿浩用手指一下一下点着桌面,许久才笑道:“速速去回你家将军。依他所言,待本王进京时,本王要听到满大街都是宋家小姐飞扬跋扈,心狠手辣的谣言。” “是,王爷!”侍从速速离去。 …… 冬雪勾引大爷的事情,一夜间闹得侯府人尽皆知。 一大早,钱氏刚服侍老爷将衣服穿上。顾二家的便将此事说了个大概。 钱氏听罢。连连冷笑道:“前些日子要抬举她,偏她还不依,这会子倒自个贴上去了。真是会装!” 侯爷皱了皱眉头,道:“事已至此,放到老大房里得了。姑娘身边,是万万不可再呆了。省得把姑娘教坏。” 钱氏心思一转,陪笑道:“这要一来。宫里的四个,去了两个,姑娘身边必是短了人手,不如等凤津的喜事办完。妾身再从府里挑两个伶俐的,让姑娘使唤!” “很是应该!” 顾二家的趁机笑道:“夫人对姑娘真真是细心啊!” 钱氏瞧了瞧男人的眼色,道:“她无父无母的。也着实可怜。这么长时间了,我这心里再有什么恨啊。怨的,也都散了。我不疼她,谁疼她!” 侯爷一听钱氏这话,脸上有了几分笑意,却未曾接话。 钱氏眼角看得分明,与顾二家的对视一眼,后者微微点头,眼中似有称赞。 钱府大爷官位要复起,靠的还是侯爷,只要投其所好,把侯爷哄得回心转意了,该有的自然会有。 屋里刚静下来,却听外头有丫鬟喊:“大奶奶来了!” …… “老爷,太太,媳妇今儿一大早过来,是想将冬雪这丫鬟接过去。虽说……” 周氏眼眶一红,笑意有些勉强:“总归已经是大爷的人了,总不能还摆在姑娘的房里,说出去,姑娘的声誉也就毁了!” 周氏昨夜从林西处回房,越想心越惊,这事虽然做得天衣无缝,到底用的是阴私手段,不那么光彩,虽说有大小姐挡在前面,可万一那林西顺藤摸瓜,一层一层查下去…… 周氏一想到此,心里便有些虚。冥思苦想了一夜,心道只有快点将人弄进院里,才能将此事压下去,顺道还能彰显一下她的贤惠。 侯爷不疑有他,连连点头,道:“既如此,今日便搬过去吧!” 钱氏顺口道:“府里虽忙乱,还是要置上两桌酒席热闹热闹的,也算是给那丫鬟体面。” 侯爷听罢,目光在钱氏身上绕了一个圈,眼中似有赞意。 钱氏觉察,牙齿暗暗磨了几下,脸上却笑意盈盈。 周氏心头一喜,脸上挤出几滴泪来,委屈的道了声:“是!” “老爷,老爷,静王世子和宫里的夏公公一道来了,还……还令着兵卫!” “什么?”周氏心头一慌,嘴边的话脱口而出。 侯爷冷冷的看了她一眼,理理衣裳,迎了出去。 …… “二爷,二爷,宫里来人了!” 李从高正拿着笔画雪景,闻言一愣,一滴墨水滴在宣纸上,瞬间晕染开来。 姜氏走到他身边,面露喜色道:“来的是静王世子和夏公公,还带了好些人,说是要彻查!” “居然是他!” 李从高眼中闪过一丝得意:“果然如我所料!” 姜氏脸色一忧,道:“二爷,会不会查到咱们头上来?” 李从高冷笑:“咱们做了什么吗?” 姜氏点点头又摇摇头。 “既然没做什么,你心虚什么?替我更衣,如此精彩的戏,怎少得我李家二爷!”李从高索性将笔一扔,兴致勃勃道。 姜氏嗔笑道:“二爷一向神机妙算,可否替妾身算算,宫里又如何会知道这事?” 李从高嘴角高高扬起:“这……便要问我那好侄女了!” 姜氏身子一软,倚在了男人身上,眼中的的光芒渐盛。 …… 秋雨掀了帘子进来:“姑娘,姑娘,世子和夏公公来了!” 林西拿着簪子的手一顿,笑了笑道:“来得可真早。夏风,快替我梳头,我要去看审案。” 身后夏风十指轻动,道:“世子进了一趟宫。这会夏公公一早来了,只怕是太后她老人家知道了。” 林西看着手中的白玉簪出神,半晌后才道:“这事原本不该劳动太后的,只是……我不能让冬雪吃了这暗亏!” “姑娘对奴婢几个,真真是……” “一大早的,竟说这种话,姑娘我不爱听。” “不爱听。奴婢也要说。奴婢能跟着姑娘。不知道几世修来的福气。”秋雨脸铜盆搁在架子上。 林西叹了口气道:“要不是我,冬雪也不至于……秋雨,一会我和夏风往前头去。你看她。” “放心吧,姑娘,奴婢省的!” …… 花厅里,世子和夏公公刚一盏茶喝完。侯爷一应人齐刷刷的到齐。林西一身素色小袄,姗姗来迟。 林北眼中含笑。朝她招了招手。 林西挤了挤眼睛,上前搀扶着侯爷的手,走到林北跟前,笑道:“师弟。这是我祖父;祖父,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静王世子,也是我师弟林北。” “侯爷好!”林北恭恭敬敬的朝李英杰行了个大礼。 饶是李英杰心里思量过许多次。也未曾想到林西的师弟竟是如此人品,忙上前虚扶一把道:“世子若不嫌弃。也唤我一声祖父,这才不生分。” 林北淡淡一笑,道:“侯爷客气。待私下无人时,林北一定唤一声祖父,只是今日……” 李英杰脸上闪过疑色,道:“世子这是?” 林北朝夏公公深看一眼,后者忙上前附耳在李英杰耳边暗语了几句后。 瞬间,李英杰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目光在李从德夫妻身上转了个圈,阴沉沉的让人心里一寒。 他抱了抱拳道:“那就劳烦夏公公替本侯府清理一下门户,不管是谁,但凡查出,本侯必定严惩不待!” 李从德一听这话,眉角抬得高高,外表看着弱无其事,心里已乱作一团,身子有些轻颤。 周氏与他多年的夫妻,深知他外厉色茬,隐在身后的手,暗暗的扯了扯男人的衣角,示意他安心。 “夏公公,是不是可以动手了!”林北客气道。 夏公公颔首,拂尘一甩,身后十几个兵马迅速四下散开。 “你们这是做什么?”钱氏叫声连连。 夏公公上前恭身道:“回夫人,太后有令,要彻查冬雪被人喂春药一事。还请夫人不必惊慌。” “春药?” 钱氏怒道:“什么春药,自己爬了爷们的床,就怪别人给她下了春药,难不成谁还算计一个丫鬟?” 夏公公冷冷的看了钱氏一眼。 阴森冰冷的眼神令钱氏心中一震,不由自主的退后几步。 …… 不多时,侯府所有下人,齐刷刷的立在庭院中。 林北,李英杰端坐在太师椅里也不说话。 夏公公手一挥,让侍卫从包袱里掏出金子,一个一个垒了起来。 等垒了有半人高时,夏公公尖锐的声音高高响起:“谁提供一个线索,这一锭金子就归谁!若是谁瞒着不说,那本公公就陪着诸位慢慢算帐。太后她老人家说了,今日这事必是要找出个甲乙丙丁来的。” 林西听罢,只觉得欢欣鼓舞。都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啊。 侯府众下人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敢先动。 林北淡淡一笑,低沉的声音缓缓而出:“此时主动说出来,尚有奖励,若是过了这一柱香的时间,对不住各位,谁知而不报,谁就去尝尝顺天府的牢饭。” 众下人头低下三分。时间一点点的流逝,终于在半柱香后,一个五十开外的老婆子慢慢踱出来,走到夏公公面前,轻声说了几句话。小太监拿着纸笔,迅速记录在案。 夏公公点了点头,大手一挥,一锭金子塞到老婆子的手中。 老婆子见金子真到了她手里,激动的当场咬了几下,笑得满脸褶子。 有人带了头,后面的人就再也忍不住了,不过短短一盏茶的时间,那垒得高高的金子便消失不见。又一包金子拿了上来,很快又被人领走。 李从德夫妻俩的脸色,一点点变得煞白,很快已惨无人色。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一回,只怕是要载了。 林西悄无身息的隐到林北身后,倾身道:“谁出的这个主意?” 林北稳稳的端起茶盅,啜了一口,道:“你师弟我!” 一柱香燃尽,小太监记录下来的本子,恭敬的递到夏公公手里。 夏公公只看了一眼,眼中的阴沉便盛了三分,转过身又恭敬的递到世子手中。 林北看罢,笑了笑,随即又传到侯爷手中。 侯爷勃然变色,厉声道:“来人,将大小姐,大奶奶的房间给我搜!” …… 片刻后,婆子拿了个油纸包来。 林北拿过一闻,冷笑道:“侯爷,正是春药无疑!” “好,好,好!” 一连三个好,李英杰跌坐在椅子中,脸上一片灰败。 林北起身,与黄公公低语了几句。 黄公公低语道:“侯爷,府中几个主要作恶的下人,奴才就带走了。旁的人,太后来前交待了,只交给侯爷处置,希望侯爷不要辜负太后当初的殷殷叮嘱!” 李英杰强撑着站起来,抱黄公公抱了抱拳道:“公公放心,本侯定不会让太后失望!” 黄公公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世子,侯爷,太后等着奴才回话,先走一步。” 林北一把搂住黄公公,背过身从怀里掏出两张银票,塞到他手里。 旁人的银子倒也罢了,黄公公如何敢拿世子的银子,这世子不光是静王的人,关键还是那位小祖宗的师弟,忙推托不要。 林西见状,笑着低语道:“黄公公,拿着罢,回头我入了宫,多给我弄些好吃的,好玩的来!” 黄公公陪笑道:“姑娘客气。有空姑娘多往宫里走走,太后常常惦记着。” 林西眼眶一热,道:“跟太后说,得空了就去瞧她。” 黄公公连声应下,带着人扬长而去。 林北见侯府众人仍候在一旁,朝侯爷笑道:“侯爷,有几句肺腑之言,想与侯爷说一说。” 林北一出口,众人便将目光集聚到他身上, 李英杰更是惊了一跳,胖手一抬:“世子但说无防。” “侯爷也知道,我与林西从小一道长大,她的父亲是我的恩师。原本她从高府出来,便想带着她去游山玩水。哪知侯爷寻到了她。” 李英杰手心溢也汗来。 “世子的意思是?” 林北笑道:“我师姐她是个极为孝顺的孩子。当初便是因为师命,才卖身相府五年。如今,她也是因着侯爷,才入了这个府里。她与我说,想替师母好好尽心教养,陪侯爷过几年开心日子。” 李英杰想到早逝的女儿,眼中似有盈光。 “我原本也不放心她,谁知她执意跟在侯爷跟边,天大地大,大不过个孝字,我也只能随她而去。只是有一点,我想与侯爷,还有在座的各位说清楚。” 钱氏听他讲了半天,还未听出什么名堂,当即追问道:“哪一点?”(未完待续) ps:感谢:翠竹心盈,mm123,只为种菜,8088的粉红票。 感谢107的打赏。 夏天的蒸煮烤模式已开启,书友们多喝水,小心中暑! 第二百九十四回 龇牙必报 林北抬头看了看她,笑道:“聚和离散,终有尽头。她过了年就十五了,最多两年,便要嫁人。所以我想让她再陪侯爷两年,到时候便接她出府。” 李英杰惊道:“你要接她出府?” 林北点点头道:“师傅生前曾有言,若她十七岁还未嫁,我未娶,我便要照顾她一生一世,师命在上,我不得不从。” 林北拍了拍侯爷的手,目光落在李从德等人身上:“师姐她是个性子好的,这府里的糟心事,从来没与我说过,我也不知道她竟然被人算计至此,连身边的婢女都被喂了春药。” 侯府众人脸色难看。 林北冷冷道:“我虽然不才,如今却也是顶着个名头在身上。丑话说在前头,若有人再敢算计她,我龇牙必报。” 李英杰一张老脸青一阵,白一阵,咬牙道:“世子放心,本侯曾在太后跟前发过誓言,谁算计了她,便是算计了我,我给太后的交待,便是给世子的交待!” “如此甚好!” 林北淡淡一笑道:““头一回上门,想让师姐陪着到处走走。师姐,请!” 林西被林北那一番义正言词的话惊住了,脑子里还未分出个东南西北,小手就被牵住了。 李英杰何等人也,知道林北不欲将林西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忙叮嘱了几句。 等两人走远了,他慢慢回过头,瞧着老婆、儿子、媳妇,眼中的寒光一闪而过。 “我……也是该与你们好好的算一算帐了,周氏。我说得可对?” 周氏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跌坐在地上。 …… “姑娘,大奶奶被禁了足,两个孩子由夫人教养。” “姑娘,老爷打了大爷一记耳光,还有大小姐嫁妆减半!” “姑娘,人牙子来了。领了好多大奶奶房里和大小姐房里的人走。” “姑娘。老爷将冬雪抬了贵妾,还专门拨了间幽静的小院!” 源源不断的消息,从外院传来。 林西捏着黑棋的手。始终没有落下去,觉得胸口微微有些酸涩。 “大宅门里的生活,真累!” 声音带着一丝低沉和落寞,这样的林西。林北从来未曾见过。 林北心中一痛,低沉道:“要不。这会子我就接你出府?” 林西摇摇头,淡淡道:“说好两年,便是两年。祖父他……到底是疼我的!” “也罢,等我这两年多赚些钱。再将你接出去!” …… 林家客栈。 柳柏梅蹙眉立于窗前,静思不语。 半晌,他转过身。将手中的密信往炭盘里一扔,看着它慢慢燃成灰烬。 浩子到底是有大谋略的。知道如何行事才对魏国最有利。 “把宋家大小姐在墨香小铺的事情传出去,并将林西遇险一事大肆渲染一番。” “是!将军” “楚王打算何时入京?” “回将军,左右不过三五日!”周超沉声道。 柳柏梅目光闪过光芒,思了思道:“楚王入京前,我要将府军小姐的事,人尽皆知!” “是!”周超欲退出去。 “等等!” 柳柏梅掀了袍子坐下,倒了茶水,轻轻抿了一口,道:“听说侯府要办喜事了?” “将军说的是逍遥侯府吧。” 柳柏梅点头。 “后日是侯府大小姐的大喜之日。将军有何吩咐?” 柳柏梅摇了摇头,道:“这几日,我要出去一下,会在楚王进京前回来,你将事情一一办妥!” 周超心思一动,道:“将军是想……” “刚得了点消息,不管是真是假,总要去寻一寻。”柳柏梅眸子一凛,脸上微微变色。 …… 十一月初七,睛! 诸事皆宜。 下午酉时,李凤津的嫁妆出了侯府的大门。 各式的金银锡器、绫罗绸缎,应有应有,只是原本说好的一百二十八抬,变成了六十四抬。饶是这样,路人还看得两眼发直,心道这柳家也不知道走了什么运气,居然娶了个财神爷回家。 有羡慕的,自然有那不服气的。 柳家原本以为侯府只有一个女儿,定会陪了足足的嫁妆,哪知仅仅只有六十四抬,柳家二老一看这阵仗,顿时觉得没了脸面,心下极不痛快。 打开这六十四抬,见里头塞得满满当当,连手指都插不下去,这不痛快又去了几分。心道公门侯府行事果然低调,这六十四抬的嫁妆比着那松松垮垮的一百二十八抬,也差不离多少。 他们哪里知道,为了这六十四抬嫁妆,钱氏带着顾二家的整整忙两个晚上,眼不得把箱笼撑破了为止。 …… 十一月初八日,睛。 这日侯府正门大开,鼓乐齐奏。 柳家接亲,李家送亲,将个花厅挤得水榭不通。 李凤津一身耀眼夺目的红衫,在闺房里哭着死活不肯上花轿,急煞了一众仆妇,只得将话回了上房。 眼看吉时已到,侯爷心头恼火,一声令下,将剪刀递到李凤津手边,称不上花轿,就立马绞了头发做尼姑。 李凤津未曾想父亲如此心狠,权衡再三,终是由李从望背着上了花轿。 林西隐在人群中,看着新朗柳家大爷笑得嘴巴都合不拢,心道钱财这个东西,到底是好东西。这柳家大爷虽然死了发妻,又娶了娇妻,还人财两得,这人生大赢家非他莫数。 只是不知道,李凤津的脾气,这位爷日后吃得消,还是吃不消。若是吃不消,那也够他喝一壶的。 …… 也就在这一日,冬雪一身玫红衣裳。成了李从德的贵妾。 林西特意找了个合适的时间,与她深聊了一番,希望她跟着林北去林府做个管家娘子。 谁知冬雪咬了咬牙道:“姑娘,奴婢已经是破了身子的人,便是去了外头……倒不如跟着去了罢。大爷看在姑娘的份上,定会善待奴婢的!” 林西未曾想冬雪居然选择了顺从,心下微有惋惜。又劝了几句。 冬雪滴泪道:“姑娘为奴婢想得深。奴婢也得为姑娘想一想,我这样一个失了身,德行有亏的女子。旁说是大宅门里,就是小户人家也是容不下的。” “林府既不是大宅门,也不是小户人家,既无长辈。又无亲友,冬雪。你只管安心的住着,替我打理宅子,没有人敢议你一句闲话。” 冬雪泣道:“姑娘,这些话奴婢都明白。只是奴婢已经是破了身子的人了,又怎能……” 林西瞬间明白了几分。 这个世道的女子,讲究三从四德。从一而终。女子一旦**,不管男人如何。也只有委身于对方,别无选择。 冬雪是宫里最严厉的嬷嬷调教出来的,这样的想法,只有比旁的女子根深地固。 林西握着冬雪的手,轻轻一叹,只道了句:“就依你所言!” 说罢,林西径直去了大爷院里。 李从德自给父亲打过一巴掌后,便躲在房里不见人,只与几个妾室厮混。 林西懒得理会他,径直走到周氏的卧房里,抛下了几句狠话。 而此时京城坊间一股子流言迅猛而出,扑天盖地的在各个角落里口耳相传。 京中各高门都将目光对准了逍遥侯府小姐大婚,尚未曾留意到。独独林北,在流言初起时,便命齐进暗下打探。 …… 话说夏氏自从宫里赏花宴回来后,便一直闷闷不乐,再加上换季,身上便不大畅快,请医问药是常有的事。 众人只以为夏氏的病,是被三小姐气的,也不敢多言,只默默看着这母女俩的关系如何发展。 这日晨时,夏茵柔着家常小袄坐在临窗大炕上,推开碗筷,脸上微微蹙眉。 高则诚穿着朝服进来,见此情形,道:“怎么,今日的早膳不合胃口?” 夏氏忙起身。 “不用了,我就过来看看你,一会要上朝了。” 昨日高则诚歇在朱姨娘房中,心中怕夏氏存心埋怨,故过来转一圈。 夏氏掩了神色道:“刚起身,没甚胃口,老爷快走吧,时辰不早了。” 高则诚看了看夏氏身边的几个丫鬟,奇道:“正阳呢,这些日子,总看不见她在你身边服侍。” 夏氏忙笑道:“她服侍了我这些年,一日也没歇过,我让她这些日子好好歇上一歇。” 夏氏走到男人身前,细心的替他理了理朝服,将几处褶皱抚平。 高则诚暗下捏了捏她的手,才大步流星而去。 夏氏哄走老爷,朝屋里的丫鬟挥了挥手。丫鬟们颇有眼色的将碗筷撤去。 此时厅里已陆续有少爷,小姐来请安。 夏氏理了理装束,抬头挺胸而出。 府里三个少爷,四个小姐已端坐着喝茶,见嫡母出来,齐齐而立。 夏氏将目光落在高鸢尾身上,只轻轻一眼,移去了别处。 高鸢尾恍若未察,低眉垂目的跟着众兄妹一道行礼。 “再过一个月,便是先夫人的周年祭,我打算请延古寺的僧人到府上做七七四十九天的法事,替先夫人超度。不知大少爷有何想法?” 高子瞻看了茉莉一眼,恭敬道:“一切由母亲作主。” 夏氏又简单的寒暄了几句,将人打发走。 …… 话说高子瞻出了朝春院的门,朝茉莉递了个眼色,兄妹俩有意识的走在一处。 众人见状,心知为了先夫人的事,二人必有话说,颇有眼色的落后了几步。 高鸢尾远远的落在最后,趁众人不察,与紫薇走了另一条小路回去。 紫薇见小姐避着众人,心中略有担心。 自打那日一闹后,已经三月,小姐与夫人之间的关系,已降到了冰点,连带着老爷那头都失了欢心,更别说其它人。 能在高府当差的,哪个不是人精。一见三小姐失了宠,难勉有所怠慢,不是饭菜送得迟了,便是东西次了。 偏偏三小姐浑不在意,只关起门来读书,画画,弹琴,大有两耳不闻窗外之势。 眼看小姐过年就要十五了,府里四个小姐,只有三小姐未有着落,偏偏老爷,夫人那头半边动静也无,这让平芜院一众人如何不急。 紫薇憋了一肚子话想说,抬眼见三小姐波澜无痕的脸,只得深深将话咽了下去。 …… “茉莉,母亲周年祭那日,我打算向宫里递消息,让瑾辰回来给母亲磕几个头。”高子瞻轻声道。 高茉莉眼前一亮,娇羞着点了点头,道:“哥,皇上连四妃都纳了,是不是离大婚不远了。” 高子瞻心中算计了下,笑道:“估摸等先帝的周年过了后,便会宣旨,行罢六礼,最多一年,瑾辰必可以脱身。到时候你也十六了,年岁上正正好。” “哥!”高茉莉娇嗔着唤了一声,红着脸别过身去。 高子瞻忍不住笑道:“傻妹妹,这有什么可羞的。舅舅来信了,那头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了。夫人避着嫌,凡事不肯多言,咱们还得让刘妈妈,水仙多费些心。” 高茉莉听到夫人二字,冷笑道:“求求她不要多言,她多言了,我的日子就难过了。” 高茉莉言罢,转过身看了几眼,未见着高鸢尾的身影,鼻子呼出冷气道:“瞧瞧,做了亏心事,现在连面都不敢露了。” 高子瞻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熟悉的身影不在,脸上微有失望。 “哥,理她作甚,明年开春就要下场了,哥这些日子需得好好用功,一定要拿个状元回来。” 高子瞻笑笑道:“尽人事,听天命。不求状元及第,只希望不给祖宗丢脸!” …… 须臾,三位姨娘又来。 无话,喝了一盅茶,听了几句朱姨娘炫耀的话,夏氏眼峰一抬,朱姨娘老老实实的住了嘴。再无应付之心,夏氏端茶送客。 待屋里清净,夏氏只觉胸口浮躁,沉不下心,遂令丫鬟扶她去佛堂。 半柱香的佛还未念到,却听外头有人喊:“正阳姐姐回来了!” 夏氏拨着佛珠的手一顿,迅速朝身后的丫鬟道:“快扶我起来!” …… 正阳把这些日子所查到的蛛丝马迹一一道来,夏茵柔便再也坐不住了,在房里来回踱着步,心乱如麻。 正阳说了半天,口干舌躁,一口气喝了两盅茶后,清脆道:“夫人,我这三个月跑了半个莘国,才算把事情打听了个大概。如今只要找到那块玉亦或者看了看林西身后有没有那处图案,便能确定了。” 夏茵柔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含泪看向正阳,眼中都是不敢相信。(未完待续) ps:shmily345333,ureshii~~~,蓝岸小花的粉红票。 加油! 第二百九十五回 细思极恐 正阳心头一痛,点点头道:“错不了,夫人,一定错不了。当年那妇人确实难产而死,但是她的男人也确实在她死之前赶了回来。虽然当年的房子毁于大火,却不止一两人听到那房子里有孩子的微弱的哭声。” 夏氏颓然跌会在椅子里,眼泪喷涌而出。她活着,她的女儿还活着。 正阳上前握住她的手,道:“夫人且慢哭,我这回之所以花了这么长时间,跑了这么多的地方,还发现了一件蹊跷事。” 夏氏擦了一把眼泪,强稳住心绪,道:“何事?” 正阳脸上有片刻的犹豫,终是咬了咬道:“夫人,我怕事情有失,查探的时候,顺带查探了一下李英杰!” “逍遥侯?你怎么想起来查他?” “夫人有所不知,林西是逍遥侯私生女的女儿,她的身世与逍遥侯有着扯不断的关系,我为了周全些,不得不从那头入手。” 夏氏忖度片刻,便有几分明白,遂道:“查得如何?” 正阳眉头紧锁:“夫人。李英杰所说的那户大富人家的小姐根本查不到。” “查不到?” “查不到,于是我便去了趟他的老家。” “结果如何?” “夫人,姚家根本没有一个表亲姓李。” “没有一个表亲姓李,这什么意思啊,我怎么听不明白?”夏氏蹙着眉道。 正阳一时语凝,半晌才道:“说明这李英杰并非是太后的表兄。” 夏氏茫然着眼神,仍未听明白。 “不是表兄妹,跟我们有何关系?” 正阳张了张嘴道:“当初我也未曾往心里去,可是往深里一想。这里头却是大有深意。” 夏氏仍未品砸出滋味,催她快些说。 正阳一时语凝,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如何说,反正就是觉得有些奇怪。而且我打听到,李英杰年轻时,打银的手艺跟本不足以往高门大户里去。” “你的意思是……” 正阳摇了摇头,有片刻的犹豫道:“既然不是表亲。那太后与他又是什么关系。为何这些年太后如此偏袒逍遥侯?” 夏氏眼前有浮光掠影一闪而过,快得让她抓不到任何东西。 正阳默然须臾,又道:“夫人再想。不过是寻个侯爷的私生女,竟然动用了禁卫军,不仅动用了禁卫军,还肆无忌惮的将相府围了起来……夫人啊。细思极恐,这里头的水只怕浅不了。” 夏氏煞时脸色苍白到了极点。反手握住正阳的手。 “正阳,正阳,你是说……” “夫人!” 正阳急忙拦住:“此事只凭猜测,未有真凭实据。不可言出口。等我慢慢查清了再说。”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均有不可置信,一时屋里陷入了沉静。 正阳抽出走。替夏氏倒了杯温茶,塞到她手中。道:“夫人,还有件事我需跟你说一下。我发现这一路上,除了咱们在打听林西,李侯爷的事情外,还有一路人马,也在暗下打听。” “谁?”夏氏陡然一惊,手中的茶泼翻了几滴,酒落在身上,瞬间没了影子。 “我顾着赶路,未曾太过留心,好像是京中的口音。夫人,这件事情看来相当的复杂,到底是牵扯到宫中的事,一个不慎,便会万劫不覆。” 许久,夏氏轻声道:“旁的,与我没有任何一丁点关系,我只要知道林西她……到底是不是我的孩子!” 正阳想了想,压低了声道:“夫人,这也不难,将人请进府,找个机会褪了她的衣衫,一看便知。” “请进府?” 夏氏喃喃自语:“我们与侯府素来没有往来。前几日他们家大小姐出嫁,连个贴子都未曾递过来,可见当初议亲时……这会子我冒冒然将人请来,会不会惹人怀疑!” 正阳沉吟道:“不急在一时,得寻着机会再说。实在不行,等三小姐及笄时……” “那得等到明年,正阳,我等不得,我实在是等不得。” 正阳心下一叹道:“这事倒不大好办……” 夏氏声音嘶哑道:“对了,先夫人周年祭,她是先夫人买进府的,先夫人对她极好,你说可不可以将她……” 正阳先是愕然,随即应声道:“夫人,三小姐跟前的橙子与林西是好姐妹,大少爷院里的荷花当初也曾救过她,夫人可以想办法在这两个人身上,作作文章。” …… 侯爷花厅里,侯府众人齐聚一处,迎接李凤津三日回门。 虽然李英杰对这个女儿已失望到了极点,奈何有关侯府脸面的事情,他就算再不喜,也需得帮女儿把场面撑一撑。 因此,连被禁了足的周氏也一身正装,坐在了花厅里。 李凤津今日一身大红色衣裙,梳一妇人发髻,头上斜插一枝展翅金凤挂珠头钗,耳边缀着红翡翠滴珠耳环,眼角眉俏都是春色,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哪还有半分要死要活的样子。 原来这新姑爷虽然门第一般,奈何长相出众,再加上天生的一副好脾气,又是过来人,熟知妇人心思,处处看着新娘子脸色行事,处处陪着小心。 夜里,新婚夫妻颠鸾倒凤,梅开几度。新姑爷将那李凤津侍候得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熨贴,那李凤津便是再有一腔的怨,也无地可发。只得化作了一摊水,融化在男人的身上。 林西不怀好意思的笑了笑。看来还是有过老婆的男子,更会心疼人,瞧瞧姨母这小脸红润的,都能滴出水来,如此推算,这夫妻生活,一定是相当的和谐。 新姑爷姓柳。名飞,端着茶盅,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的新娇娘,眼中尽是喜色。 林西举起茶杯,极时的掩住了眼中的一抹深意。这世上最得意的男子,果然升官发财死老婆。 瞧这新姑爷,结发老婆病死了。结果祖坟上冒青烟。娶了侯府大小姐。虽说年龄稍稍大了些,可耐不住人家是黄花大闺女,想必这几日的滋味一定很*。 林西正想着。却见新姑爷将目光移向了她,忙扯出个笑,以示回应。 李凤津一见自家男人目光移开,顺着瞧过去。气便不打一处来。 林西今日着一身藕色妆花袄子,发髻上仅一枝白玉簪子作装饰。偏偏让人移不开眼。 李凤津冷哼一声,新姑爷吓得赶紧将目光收回,对着自个媳妇咧嘴一笑。 林西眼睛瞧得分明,慢慢垂下了眼。原来竟是个怕老婆的。怪不得李凤津如此得意。 周氏心中涌上不屑。这柳家的男子看来。也不过如此,连个女人都弹压不住。正想着,却看到对面的林西。笑眯眯的看着她,想着那日两人关起门来说的那些个话。周氏打了个寒颤,头低了下去。 新人回门,自然不能空手而来,林西和两位奶奶各得了一匹杭绸和一支风钗。 周,姜二人见姑爷送的东西,都非稀罕之物,心下便知柳家的家底也不过如此。 林西则不以为然,只管接下,虚笑着谢了几声。 钱氏自打女儿、女婿进门,眼睛便不曾离开过。待看到女儿脸上的喜色时,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目光再移到女婿身上时,就有些冷淡了下来。到底是小门小户出身,这坐姿,规矩也稀疏平常,看来得找个机会好好敲打敲打。 “姑爷啊,我这个女儿,被我娇宠惯了,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你多担待些。”钱氏笑道。 柳姑爷忙起身道:“岳母放心,我定会待她好的。” 钱氏笑道:“如此这般,我也就放心了。凤津啊,姑爷一看就是个良善的,你需得好好相夫教子,侍奉公婆,操持内闺,不可脾气用事。凡事,多与姑爷商议,万万不可拿大。” 李凤津斜眼看了父亲一眼,不敢多言,诺诺称是。 钱氏侧脸朝老爷看了一眼,笑道:“你们爷们往外院去,留我们娘们几个好好说话。” 李英杰看了眼女婿,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李从望朝林西递了个眼色,朗声道:“父亲,今日我要带小西往铺子里去,年跟头了,这帐总要盘一盘的。” 此言一出,大爷夫妇,二爷夫妇脸色微变。李凤津与柳姑爷对视一眼,各有所思。 李英杰笑眯眯道:“去吧,去吧,早去早回,别累着你侄女!” “父亲放心,累着谁也不敢累着她!” 李凤津一听这两人要走,心中有气,怒道:“怎么我才来,便要走,哪有这样的道理。” “是啊,哪天不能盘帐,你们姐弟两个素来最亲,你大姐难得回来一趟,总该好好陪着。”钱氏不悦道。 李从望正要再说,却听林西抢了先道:“舅舅,等姨母用罢饭回去了,再去盘帐也不迟。” 李从望想了想,确也是这个道理,总要给新女婿几分薄面,遂点头应下。 李凤津却道:“父亲,我家大爷盘帐是极好的,父亲若是短了人手,倒不如让他帮衬着。小西到底是个姑娘家,老在外头抛头露面的,于闺誉不好。” 柳飞一听老婆抬他,忙起身恭敬的:“愿为父亲效劳。” 李英杰淡淡一笑,目光朝李从望轻轻看去。 林西瞧得分明,不为所动的端起茶盅,掩了唇边的一抹冷笑。 这嫁出去没几天,竟想插手李家的生意,且不说祖父不会答应,便是祖父答就,三位舅舅岂能应下。 李从望虽然吃喝嫖赌,无所不干,却也深知自家的生意,如何能让外人瞧去。 果不其然,他笑道:“都说妇人嫁了人,脑子就不大灵光了。姐夫难得回来一趟,如何能劳动他。走,走,走,到外院喝茶去!” 说罢,也不管李凤津脸色如何,将柳飞一把拉出了厅堂。 李凤津捏着帕子,阴阴的瞪了她一眼,想发作却看到侯爷扫来的凌厉目光,吓得垂下了头。 钱氏忙打哈哈,将老爷送了出去,这才端起茶盅细细问起了柳家的事情。 侯爷一走,林西懒得应对,借故开溜。 钱氏虽恨她不给女儿面子,却无可奈何。李凤津等一干人,也无人敢多说一句,笑盈盈的叮嘱了几句,便放人离开。 李从望身边的小厮早早的在二门外探头探脑,见林西出来,一溜烟的跑去报讯。 林西想着出门盘帐,需得换件轻便的衣裳,卸了珠钗方可,遂回欣欣院重新倒饬了一番,又在自个房里用了午膳,留夏风守着院子,带秋雨上了马车。 …… “娘娘的拿剑样子真是好看!” 林南穿了件紧身小袄,额上渗出密密的汗。刚刚舞了一套剑法,出了一身汗,心中很是畅快。 将剑往小宫女手里一扔,林南接过春夜递来的毛巾,擦了擦汗道:“花拳绣腿,强身而已,中看不中用。若真刀真枪的与人对上,只怕过不了几招。” 春夜笑道:“奴婢在姑娘跟前侍候这么久,从来没见她练过,倒是娘娘您,进宫这些天,没有一天息过。” 林南喝口茶润了润嗓,笑道:“她从小就是最懒的。能卧着,绝不会坐着。皇上这会子在做什么?” 春夜看了看时辰,将雀金裘替替林南披上,笑道:“听说与高相几个在御书房里商议魏国使臣的事。起风了,娘娘该回殿了。” 林南看了看天空,笑道:“今日四妃进宫,只怕他晚上不会来了,让御膳房煮些清粥,再弄几个清淡一点的小菜,晚上,我想吃这个。” 春夜挥了挥手示意近侍们离去,轻咳一声道:“娘娘又忘了,在人前,娘娘该自称本宫。” 林南吐了吐舌头,笑道:“竟又忘了。” 春夜扶着她,边走边道:“娘娘与皇上私下如何亲密,如何恩爱且不论,有外人在时,娘娘万万不可将宫中的规矩视作儿戏。如今四妃已入,皇后之位暂空,娘娘贵为后宫嫔妃之首,一言一行均有人盯着,娘娘万万不可因小失大。” 林南轻轻叹了一声,道:“我……本宫记下了!” “这就对了。宫中规矩甚严,仅有皇上的宠爱不足以立足,娘娘还需谨言慎言,方可安稳度日。” 林南点头:“本宫知道了!” 春夜见她一点就通,心头欢喜,道:“娘娘,一会只怕四妃要来给娘娘请安,奴婢让人备水,娘娘洗漱一下,需得好好装扮装扮。” 林南想着那身重重的行头,脸色上苦道:“本宫只等人来再穿,可好?” 春夜笑道:“一切都依娘娘!” “对了,侯府的事情怎么说了?”(未完待续) ps:感谢秦津,娃娃102,童话流年,思猫娘,爱拿耗子,凉白开,小花书友的粉红票。 感谢107,小爱欣,思猫娘,1974的打赏。 第二百九十六回 所图不小 春夜笑道:“原是侯爷大奶奶和大小姐联手害的人,这会子大奶奶被禁足,大小姐一百二十八抬的嫁妆,变成了六十四抬,也算是得了报应,娘娘放心,有太后护着,林姑娘吃不得亏。” 林南冷笑:“这算是哪门子的报应,姑娘家的清白没了,一辈子就算是毁了。要本宫说,也得让她们尝尝皮肉之苦才行!” 春夜一听这话,顿时红了眼眶。 丫鬟被主子算计的事,在大宅门里,多如牛毛,除了吃哑巴亏,忍气吞生外,有几个人像林姑娘这样,深夜令世子进宫,替丫鬟讨说法的。有几个像贵妃娘娘这样,要严惩害人凶手的。 “皇上驾到!” 林南白玉般的脸庞瞬间有了光泽,眼睛又黑又亮。 一个明黄身影在众人的簇拥下,疾步而来。 赵靖琪挥了挥手,内侍远远离去,方才上前替林南拢了拢大裘,捏住她微凉的手,皱眉道:“穿得太少,小心着凉!” 林南扬起笑脸,道:“怎的这会来了?” “心里掂记着,过来瞧瞧。一会便走!” 林南顿时眼睛一亮,媚色自眼角流开,嗔道:“若让太后知道了,臣妾岂不成了那妲己,褒姒之流。” 赵靖琪深笑道:“朕非昏君,心中有数。” 林南失笑,心中又觉得温暖无比。 赵靖琪揽过她的肩,凑近了低声道:“今日四妃进宫,朕怕晚上冷落了你,故来瞧瞧。” 感觉到怀里的女子身子一僵,赵靖琪越发放柔了声音。道:“放心,将这四天熬过去,朕只歇在你殿里。” 林南见他用了一个“熬”字,心中很是感慨。堂堂帝王,放下身段,如此谨慎的向她陪着小心,可见他的心时刻在自己身上。 林南也非那拘泥之人。既然答应他进宫。便知道他的身边会有各色各样的女子。心头也不是不在意,奈何命运如此,谁让她爱的是。是一个帝王。 林南拿起帕子,替他掖了掖额角的汗,眼波流转,将手抚上他的左胸。脸上缩放出一朵妖娆的花。 “你的身子我不管,你的心只许在我这里。” 赵靖琪心中一漾。拿过帕子,放在鼻尖闻了闻,将帕子塞进衣袖里,目光灼灼道:“小南。它只会在你这里!” 林南眼角眉梢带着几分捉狭的意味,高高挑起,道:“我这两天正在看皇上给我的那本册子。刚有了几分所得,下回我想换个姿势……” “小妖精!” 赵靖琪下腹涌上热意。瞧了瞧四周,见宫人内侍均垂头静立,忙一口咬住了林南的耳垂,恨恨道:“等着!” 林南伏在皇帝的怀里,笑得花枝乱颤。 春夜目送着皇帝的撵驾离去,抚过林南,边走边笑道:“皇上对娘娘真是有心。” 林南嘴角轻扬,低声道:“他若不有心,我进宫来做什么?” “只可惜娘娘那块绣了鸳鸯的丝帕!”春夜打趣道。 林南脸色涨得通红,嗔笑道:“罚你再替本宫绣上一块。” 春夜捂嘴笑道:“奴婢绣的不值钱,唯有娘娘绣的,皇上才会当成宝!” …… 话说崔瑾辰自打得了那张纸,心里便没有一刻安稳过,连睡觉都想着这事,偏偏这几日走到哪里都有人跟着,一刻都没有清静的时候。 崔瑾辰不由心下烦噪,对着下人也没了好脸色。 这日清早,皇帝在御书房召见内阁大臣,他心下一动,手中拿了本书,装成要寻处清静的地方读书的样子,一步一踱的去了湖边。 两个内侍远远跟着,见他半倚在阳光下的大石上,似已被书所吸引,遂也寻了处无风的地方,一边晒太阳,一边闲聊。 崔瑾辰装腔作势的拿着书,眼风四下打量,一颗心跳得像要跳出胸膛。 哪知看了半天,连个鬼影子也没有,心下便有些迟疑,莫非是他意会错了? 崔瑾辰苦等了半个时辰,尽管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寒冬腊月湖边的冷风吹来,还是把人冻得瑟瑟发抖。 崔瑾辰暗暗的骂了声娘,一咬牙,撂起衣袍拔腿就走。 两个小太监见他突然起身了,吓了一跳,心道这书看得好好的,怎的又要换地方了,遂颠颠的跟了上去。 …… “娘娘!”秋红轻轻唤了一声。 梳妆镜前的华发女子缓缓转过身,眼中闪过一丝波澜。 “事情成了?” 秋红垂了眼帘,轻声道:“回娘娘,咱们的人靠不过去。崔侍读今日身后有两个人跟着,万一漏了马脚……可不是闹着玩的。” 华发女子轻轻叹了一口气,捏着梳子的手,微微泛白:“还是谨慎些好。那条线你花了近十年的力气,才搭起来,本宫等得极。” “娘娘,马上相府先夫人一周年祭要到了,万一咱们还没跟崔侍读接上头,可就白费了这些时日的一番算计。” 华发女子幽幽一笑,笑意凄凉:“那……也是本宫的命。” 秋红心头一哀,不知如何接话。 “他……最近如何?” “回娘娘,皇上他极好,后宫日渐充盈,只等着先帝周年祭后,迎娶皇后了。” “太后看中的,是哪家的小姐?” “回娘娘,太后看中的,是宋将军府上的千金,名唤宋夕。” “将军府,宋夕。” 女子喃喃自语:“太后她……聪慧无人能极,到底是将他当亲生儿子一般疼的。” 华发女子慢慢阖上了眼睛,往事一幕一幕在脑海中浮过,眼角似有泪水渗出,轻轻叹道:“本宫的病,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看见他娶妻生子。” 秋红拿过梳子。一下一下,极慢的替她打理着长发。 三千银丝披撒开来,像倾泻一一地的月光,秋红柔声道:“娘娘,会的,一定会的。娘娘等了十六年,老天爷会开恩的!” 十六年……华发女子冷冷一笑。沁出的泪终是顺着脸庞缓缓而落。 鸟尽弓藏。一晃,她被困在这豪华而宽敞的寝殿里已整整十六年,不见天日。 早知如此。当年她就应该…… 华发女子对着镜子望去,只见镜中人眉目如画,脸上憔悴不堪,双眸早已没了当年的灿灿如星。已是一潭死水。 当年这一双黑眸,也曾顾盼流飞过吧。所以才惹得帝王一夜缠绵。华发女子痴痴的想。 …… “公子,京里的流言,已经查探清楚。” 林北放下书,道:“是不是关于宋家大小姐的。” 齐进见他想也未想。便将事情猜测的半分不差,心生敬佩。 “如公子所料,确实是关于宋家大小姐的。” “坊间都怎么说?” 齐进迟疑道:“坊间将宋家大小姐与小西姑娘在墨香小铺的争执传得绘声绘色。说宋家大小姐蛮横无礼,刁钻刻薄。出手狠辣,一拳便将侯府姑娘打了个半死,还说……” “还说不配为一国之后?” “正是!” 林北眼底一寒,脸上渐渐阴沉,喃喃道:“果然不出我所料,魏国所求不小。” 齐进尚未反应过来,问道:“公子,此话何解?” 林北静默半晌,沉声道:“万里九州,三国鼎立,互相牵制。然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魏国地处蛮荒之地,从来都是有野心的。” 齐进诧异的看了林北一眼,低了下头不语。 “魏国先帝昏庸不堪,又经数年宫斗之苦,朝政荒废。一年前魏国宫变,皇子中最不起眼的文睿溥登基,依仗的是穆太后一族和柳家一门。” 林北深吸一口气,似乎要将心底的某些东西压制下去。 “文睿溥的生母柳妃,当年被穆氏一杯毒酒赐死。文睿溥明知太后便是杀母仇人,却认贼做母,这些年依附于她,必是卧薪尝胆,委曲求全,在夹缝里生存。一个人能隐忍到如此地步,除了保命外,也说明他心里藏着很深的仇恨。” 齐进又抬头看了林北一眼,嘴唇微微一动,终是没有说话。 林北掩住眼底的一抹悲色,如数家珍一般,徐徐道来:“ “文睿溥借太后的势一举扳倒太子,荣登高位。又后将太后软禁,将曾帮助过他的穆氏一族连跟拔起,替母报仇。短短一年便这般大动作,可见此人极赋韬光伟略,且野心极大,是个非常厉害,绝情的狠角色。” 齐进脸上忧色顿现,小心翼翼道:“公子,这么说来,他们是想……” 话及一半,齐进手脚冰凉,不敢往下说半分。 林北微微颔首:“静王传信过来,文睿溥登基后,已大刀阔斧的进行了数几朝堂改革。穆氏一族倒台后,满朝文武,皇亲国戚已无人敢向其叫板,因此弊端渐除。魏国如今的国力,比着一年有,已有了明显的改变。” 齐进只觉得后背上的冷汗涔涔而出:“公子,你的意思是,他们已经将目光瞧准了莘国?” “十之*!” 林北一双眼睛寒星似的:“狼从来不会固守原地,它需要不断的护大地盘,来巩固其统治的地位。莘国朝堂,文有崔高,武有宋年。莘国柳柏梅一年前出现在京城,崔,高两家分裂;如今柳柏梅又在京城出现,坊间便有了关于宋家大小姐的流言,不是好事啊。” 齐进抹了把额头的冷汗,脚下有些发软,咽了口口水道:“公子,咱们该如何办?” 林北垂下俊眸,久久不语。义父说得对,乱世之中,如何自保,弱肉强食,护得住何人? 齐进见公子脸色微微有些发白,心下微微叹息了一声。 公子身份特殊,若是向莘国提出警戒,魏国那头只怕……若是听之任之,两国相战,百姓遭殃。 若再牵扯到宫里的那位,侯府的那位,齐进一个头两个大,脑子里一片混沌。 许久,林北轻声道:“将柳柏梅出现在墨香小铺的事情,露出去。” “公子?”齐进心头大惊,低声唤道。 林北斜看他一眼,拿起笔,一气呵成将信写完,装进信封,道:“交给齐退,让他亲手送给义父。” 齐进拿着信,犹豫不决。 “静王的心思,你不会不知!” 齐进猛的抬起头,眼中光芒闪过,激动道:“公子是打算……” 林北低头喃喃道:“我不能让她们俩冒一点点风险。魏国即便窥视莘国,凭其国力,也需两三年方会动手,这一次,不过是投石问路罢了。这两三年,应该够我和义父准备了。” 齐进噗通一下,跪倒在地,重重的朝林北磕了三个头,哽咽道:“公子……” “如今之计,是要维持两国的平衡,谁强,谁弱都非好事,唯有这样,才能相互牵制,相互忌惮!” 林北的声音非常轻淡,仿佛是浮在空中的云朵,风一吹就会散去,却又让人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坚定。 齐进眼泪瞬间涌眼眶。 公子从来都是这样,越重要的事情,声音越轻淡,轻淡到让你感觉不到,这事情能攸关生死。 “等等!”林北将他唤住。 “公子还有何事?” “齐进,你以二木先生的名头,在江湖上广招贤才。” 齐进神情一动:“公子……” 林北轻瞄淡写的看了他一眼,抿嘴道:“打仗最需要的,从来都不是将军,而是……银子,而我如今最需要的,一是银子,二是人才。” …… 李从望舅侄二人一个下午,共跑了三个铺子,却已饿得前胸贴后胸。 按理说年跟头,只消将大掌柜将帐本送到侯府,找几个算盘打得厉害的盘一下帐,便可了事。 偏偏侯爷此人做生意,与旁人不同。他素来喜欢亲力亲为, 而查帐时,喜欢出其不意,今日到哪个铺子,明日到哪个铺子,旁人摸不着他半分规律,因此也不敢做假。 林西只道祖父她是背后大树好乘凉,几回帐盘下来,却知侯府有今日所成,祖父还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舅侄随便找了处豪华的酒楼,要了个大包间,置了一桌酒席,一边吃,一边商议明日的行程。 因京城里的铺子都已盘完,京城外铺子的掌柜已经路上,不出三天,必到京中,故还剩下京郊的几处大庄子,想趁着三天闲暇的功夫将她盘完。 林西觉得既然已经开了头,便一鼓作气,便提议明日一早出城,将几处庄子一并盘完。(未完待续) ps:感谢,flash-,放牛小麦,瞬舞飞天,无蓝风云,我爱亨亨爸,mm123,か俊,壹世轮回,只为种菜等书友的粉红票。 感谢小爱欣,思猫娘的打赏。 第二百九十七回 以退为进 林西提出一鼓作气把几处庄子盘点完,偏李从望这几日约了狐朋狗友喝花酒,听大戏,闻言脸有为难,只道这事不急。 不急二字刚刚出口,就看林西漂亮的脸已经拉了下来。李从望如何敢得罪眼前的小姑奶奶,只得应下。 林西这才脸上有了笑意。 二人用罢饭菜,李从望吱唔着让林西先回府,称自个有些私事要晚些回府。 原来这李从望最近新得了个尤物,正在兴头上。府里办喜事,忙得脚不沾地,已有几日未曾沾得那尤物的身子,今日一闲下来,心里不免痒痒。 林西知他要去寻花问柳,浑不在意,只叮嘱他早些回来。 回了府,李凤津夫妻早已携手离去。 林西先往侯爷往将铺子的情况一一告知,又将明日的打算说了说,祖孙俩斗了会棋,她顺手拿了半斤上好的碧螺春,才回了院。 一夜无话。 …… 高府,内宅。 朝春院里,夏茵柔捧着手炉,接过正阳递来的册本,瞧都未瞧,便放到一旁,道:“刘妈妈,先夫人的嫁妆单子都在这儿了?” 刘妈妈抬了头道:“都在这里了。先夫人临终前有遗言,这些都留给大小姐做陪嫁。” 夏茵柔淡淡一笑,道:“既然是先夫人留下的话,这嫁妆单子也不必给我瞧了。你着人再眷抄一份,留了存底。” “回夫人,大小姐的嫁妆只这些是不够的,宫中……”刘妈妈故意沉吟着不把话往下说。 “刘妈妈,府里素来是有规矩的。少爷娶妻用多少银子。小姐出嫁陪多少嫁妆,都有据可寻。妈妈不说,老爷,夫人也会算计。大小姐是嫡出,又是府里头一个姑娘,老爷夫人只有说往上添的,万万没有克扣的意思。” 正阳见刘妈妈的话说一半留一半。心下不喜。索性将话放到了明处:“妈妈何必白操了那份闲心。” 刘妈妈一张老脸白一阵,红一阵。 府里四个小姐,三个小姐说定了人家。皇帝连贵妃都纳了。大婚的日子必不会远。 大少爷的意思是等崔姑爷从宫中出来,便将大小姐嫁过去,如此算来,最多也只一年的时间可准备。 谁知夫人。老爷那头半分动静也无。老爷倒也罢了,操心着朝中的事情。魏国使团的事情,腾不出手来料理。 可夫人明明主持中葵,又是大小姐的嫡母,这事本就该她操持。居然也没有动静,这让刘妈妈等人心下暗暗有些着急。万一夏氏记仇,想在大小姐的嫁妆上动些手脚。这可如何是好? 于是刘妈妈和水仙一商议,这才将先夫人的嫁妆单子拿出来。一来意在提示夏氏,大小姐的嫁妆可以准备起来了,二来也是在警告夏氏,大小姐嫁的是崔家,你若敢在嫁妆上动手脚,丢的不光是大小姐一人的脸面,还有相府的脸面。 夏氏见刘妈妈面有尴尬之色,冷笑道:“回吧,等过了先夫人的周年祭,府里三位小姐的嫁妆,都会慢慢准备起来。大小姐是嫡出,老爷交待嫁妆比着别的小姐,要厚上三分。” 刘妈妈一听这话,心中暗道,若不厚上三分,这崔家那头也交待不过去。 遂笑道:“既然老爷,夫人早有打算,倒是奴婢多心了。奴婢告退!” “慢着!” “夫人还有何吩咐?” “听说刘妈妈最会调教人,大小姐陪嫁丫鬟,陪房的人选,就交给刘妈妈定夺。” 刘妈妈一听,喜上眉梢,笑道:“是,夫人!” “我听说夫人有言在先,将来刘妈妈会跟着大小姐陪嫁到崔家?” “夫人临终前,确实说过。” 夏氏轻扫了正阳一眼,正阳会意,笑道:“既然刘妈妈要忙大小姐的婚事,一年后又是要跟着大小姐出府的,这府里差事也该慢慢的交出来,省得到时候手忙脚乱的,找不到称心的人接手。” 刘妈妈惊得心头一跳,正欲分辨几句,却听夏氏淡淡道:“正阳啊,回头你挑个忠厚能干的,跟在刘妈妈身边学学。不求她能学到刘妈妈的十成本事,只六七成,也就能应付过去了。” 正阳眼色扫过刘妈妈微青的脸,笑道:“是,夫人!” “姑娘身边的丫鬟,有几个年岁大了,该放出去的放出十六去,该配了小厮的配小厮,这事,我也交给妈妈去做。”夏氏细声细气又道。 刘妈妈心头不由冷哼一声,藏在袖中的手,紧了紧拳头,一一称是。 …… “夫人这一招以退为进,真是漂亮,刘妈妈那张老脸被气得青一块,紫一块的,活该!”正阳素来讨厌先夫人跟前的刘妈妈,一见她吃鳖,心里就欢喜。 夏氏歪在塌上,如释重负道:“回头那两个也都一样,公中该咱们操持的,你多费心,朱姨娘,何姨娘私下贴补的,咱们不要插手。陪嫁的丫鬟,陪房只让她们自个去折腾。省得到时候,好啊坏的,又记恨到我头上!” “夫人放心,我省得!” 正阳想了想又道:“夫人,我想过了。林西是先夫人买进府的,先夫人周年祭,把她喊来磕几个头,也是使得的,夫人,你看……” 夏氏眉心一跳,温和的眼睛里满是惊喜,却犹豫道:“她如今已经是侯府的小姐了,冒冒然的将她叫回来,是不是不太好!” “可除此之外,也别无他法。咱们与侯府,因为大少爷的事情,断了来往,夫人心里又在天惦记着,魂不守舍,与其这样一日日拖着,倒不如来个痛快的。” 正阳挑了跳灯芯,屋子里变得明亮起来。 “大少爷跟前的荷花。原是她的救命恩人,荷花受夫人恩惠颇多,若是让她去说,这事便成了七分。” 夏氏扭过头,眼泪无声的从眼角滑落。 正阳暗暗叹气。夫人心里在害怕。 既怕人来了,到头来发现不是,便是一场空。又怕人来了。做实了是那孩子。以后如何相处。 这害怕折磨的夫人,夜夜不得安寝,时时不得安心。人日渐消瘦下去。与其这样日夜折磨,倒不如痛痛快快的将谜底解开。 正阳念用此,遂起身道:“夫人且歇歇,我去大少爷院里瞧瞧!” “正阳。这样……合适吗?”夏氏一把抓住她的手,脸色紧张道。 “夫人。情理之中,不会惹得任何人怀疑,再合适不过了!” 正阳一字一句道。 …… 刘妈妈从朝春院出来,身子在夜色中顿了顿。抬腿便往大小姐院里去。 高茉莉见是她来,忙让小丫鬟端椅子上茶。 刘妈妈推却了几下,将将坐了半个身位。将茶接了过来。 “大小姐,事情办妥了。夫人头已经发话,公中的嫁妆由老爷,夫人准备,旁的事情,夫人统统交给了我。夫人还说大小姐是嫡出,嫁妆比其它小姐的,要厚上三分。” 高茉莉像是吃了颗定心丸,笑道:“辛苦妈妈了。” 刘妈妈道:“陪嫁的丫鬟水仙和我早已物色好,陪房先夫人在临终前也已有交待,如今咱们只要盯着公中的嫁妆,静等崔姑爷从宫里出来。” 高茉莉粉红微红,含羞的点了点头。 刘妈妈说罢,放也茶盅,扑通一声跪在地。 “妈妈这是何意?” “想求姑娘一个恩典。” “妈妈起来说话。” “老奴想把橙子这孩子赎了身,放到外头嫁个平头百姓!” 高茉莉一心以为有什么大事,却未曾想是橙子的事,遂笑道:“这有何难,我亲自问夏氏要了卖身契。只是……” 高茉莉扶起刘妈妈道:“让她跟着我不好吗,妈妈如此尽心尽力为我,我不会亏待她的。” 刘妈妈含泪道:“老奴这辈子别无所求,只求这孩子得了自由身,嫁个小户人家,清清白白的做个当家奶奶。” 高茉莉不以为意道:“既然妈妈坚持,我自然遂了妈妈的愿意。” 水仙见刘妈妈突然要将女儿赎出去,眉头微微一拧,找了个理由送刘妈妈出去。 趁机道:“夫人说的,只怕不是这些吧!” 刘妈妈接她接到墙角,低声道:“这个女人果然是个厉害角色,我刚刚提了提大小姐嫁妆的事,她便要将我的差事卸了去,还令我将府里年岁到了的,统统放出去,要么配了小厮。” 水仙勃然变色:“这么说来,夫人是冲你来的?” 刘妈妈气恼道:“就算不冲我来,也是想给咱们一个下马威,如今这府里当家作主的,可是她夏氏。” 水仙哀声叹了口气:“妈妈啊,如今别说是咱们,就是朱,何二位姨娘,也都退避三舍,不肯针尖对麦芒。” 刘妈妈对着朝春院的方向啐了一口,道:“黑了心的人。等大少爷娶了媳妇,当家作主后,我看她有什么好日子过!” “嘘!” 水仙忙捂住了刘妈妈的嘴,四下张望道:“轻点声,当心隔墙有耳!咱们帮衬好大小姐,方是正经。” …… 荷花送走了正阳,在屋檐下站了片刻,方才入了大少爷的书房。 书房里,暖如春日,左右两个炭盘烧得旺旺,映衬的大少爷俊朗的脸庞微有些红。 荷花摸了摸茶盏的温度,已然冰手,遂重新沏了杯热的来,放到桌案上。 高子瞻从书中抬起脸,道:“刚才谁来了?” “回大少爷,是夫人跟前的正阳,来找奴婢说话!” “噢?” 高子瞻低低的从喉咙里叹了一声:“她来找你,有什么事吗?” 荷花一边将微乱的书案整理,一边轻声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先夫人周年祭,府里要操办一下。因为前头的事,府里与逍遥侯府闹得有些不愉快,上回李大小姐成亲,连个贴子也没来。夫人的意思,想趁着这次机会,把林西请过来,两府也好缓和缓和。” 高子瞻俊眉微蹙,抿着嘴对着手上的书,发起愣来。 荷花又道:“奴婢想着当初她是由夫人买进府的,往日她在这府里时,总说要报夫人的恩,所以就一口应承下来了。明日我就给她送帖子去。” 高子瞻心下微动,眼前似有一双黑亮且灵动的眸子,浅浅而笑。自打上回酒楼一别,已有些日子没见了,听说那府里如今不大太平,连宫中都被惊动了,也不知她日子过得如何…… 高子瞻忧心林西,想着她私生女的身份,在那大宅门里与人勾心斗角…… 高子瞻强忍着怦怦而跳的心,不动声色道:“也好,等天晴了,你往侯府跑一趟!” 荷花下意识的扰了扰手上的翠镯,笑道:“前些日子我得空给她做了几个荷包,还有一个没收线,奴婢今儿熬个夜,到时候也不至于空着手去。” 高子瞻淡淡一笑,道:“回头,给我也绣一个,要跟她一模一样的图案。” 话音一落,荷花脑子里轰隆隆,顿如雷鸣,低喃道:“大少爷……” 高子瞻深看她一眼,笑道:“别怕,此事我自有分寸!” …… 这日林西起了个大早,洗漱过后往院里站了站,只觉得天气阴沉沉的,北风吹在脸上,有些刺痛。 心道这种鬼天气,就适合在房里烤着火,品着香茗,吃着美食,与人斗棋,偏今日还要往庄上去。命苦啊! 林西立在庭中唉声叹气了半天,才往长辈房里请了安。 陪着侯爷用了两盏茶,左等李从望不来,又等李从望不来,正欲派人去请时,却见那李从望浮肿着一张脸,顶着两只熊猫眼,迈着虚步,一看便是纵欲过度。 林西心下大为不耻,朝李从望翻了两个白眼。 侯爷见儿子这副模样,气得怒骂了几句。李从望也知自己行事有差,陪了几回笑脸,说了几通好话,舅侄二人方才出发,此时已是辰时二刻。 侯府的马车出了京城,一路向北,车咕噜吱吱哑哑,不紧不慢的发着千篇一律的声音,枯燥而无趣。 林西被车子一颠一颠的,眼睛虚眯着,困意袭了上来。 夏风见了,忙将锦垫塞到林西头下,又替她盖了床毯子,将脚后的炭盘往里挪了挪。 “姑娘歇会吧,路还长着呢!” “到了喊我!” “放心,奴婢盯着呢!”(未完待续) ps:感谢莲子芯21,刺er球,粉红票多多,叶i未眠ylele,983的粉红票。 感谢寒谷一冰的打赏。 第二百九十八回 雪天留人 午后时分,车子才到了田庄上。庄头等人早得了消息,骑马迎出半里外。 李从望一副大爷腔调,背着手东看看,西看看,这个不顺眼,那个不满意,吓得一帮子下人,个个含胸缩背,恨不得挖个地洞往钻下去才好。 庄头姓李,人称老李头,在李从望跟前,除了点头哈腰的份,连个屁都不敢多放。 林西恨不能一脚将李从望踢飞,这个二世祖,什么事都不懂,偏还在那边充关公,问的话没有一句在点子上,简直是个白痴。 林西一心想着早些回去,遂作主让李老头将庄上的帐本速速拿来。 哪知那李从望昨晚喝了一肚子酒,早晨赶时间,只用了一杯茶,这会子早已饿得心慌慌,称填饱了肚子后再看也不迟。 林西恨不能冲上去,咬他几口。奈何肚子不争气,咕噜了几下,算是发出了真实的信号,遂点头应下。 两人由丫鬟婆子侍候着用了饭菜。饭后李从望又说要喝杯茶,等一杯茶见底了,两人方才坐定下来,一个看帐本,一个问收成。 待林西看完最后一页帐时,外头已暗成一片。 此时天空飘起了大雪,洋洋酒酒的,不消片刻,便是白茫茫的一片。 李从望一脚踢在门框上,气恼道:“什么鬼天气!” 林西心道要不你耽误时辰,这会子我早在回京的路上了。 她想了想,从炕上下来,站在李从望身边,道:“三舅舅,要不咱们还是回吧。待雪大封了路,就更不好走了。” “言之有理!” 李从望大喝一声:“来人,准备回城!” “三爷,三爷,庄外头来了一拨子人马,说是要借宿。”老李头抖了抖身上的雪花,脸有焦急道。 “借宿就借宿。这等小事。也劳你来烦爷,滚!”李从望不耐烦道。 “三爷,那拨子人个个身骑高马。长相魁梧,外地口音,不像是咱们莘国的人啊!” 老李头为难道:“小的不敢擅自作主,这才请三爷示下。” 李从望气恼道:“爷要是不在。你这示下向谁请,去。去,去,赶紧着人将马车套好,爷这会子要动身。” 林西见老李头脸色难看得像便秘。遂多了句嘴问道:“这些人配刀不配刀?” “回姑娘,这些人个个配刀,彪悍凶猛。一看就非常人。” 李从望吓了一跳,跌软道:“莫非是盗匪?” 老李头摇首道:“回三爷。瞧着不太像,行事说话也客气,还说要给银子。” 带着刀,又不像是莘国人,行事说话客气…… 林西心头微动,思了思道:“三舅舅,莫非是魏国的使团?” 李从望愕然,脸沉得像要下雨似的:“魏国的使团怎的就到了这里,我去瞧瞧!小西,你回屋去!” 林西老老实实的点点头,转身进了屋,等了一盅茶,却不见李从望回来。 天彻底的暗了下去,雪越飘越大,已漫天飞舞。 林西立在屋檐下,心道这李从望若能靠得住,母猪都能上树。去了半天,是方是圆也该派人过来会吱一声。 遂朝一圆脸仆妇挥了挥手,道:“去看看三爷准备何时动声。” 仆妇得了令,很快的消失在暗色中 夏风瞧了瞧这天气,心知此时再回城,已不大现实,遂令仆妇们将客房打扫出来,烧了暖暖的炕,将床褥被子都换了新的,做好过夜的准备。 又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圆脸仆妇才去而复返,道:“三爷说了,今日不走了,请姑娘用了晚膳早些歇下,明日天亮再出发。” 林西眯了眯眼睛,一针见血道:“到底是何人?” “回姑娘,确实是魏国的使团,为首的是魏国的楚王。咱们三爷与楚王一见如故,这会正支了席面,一同饮酒呢!” 林西听罢,磨了磨后槽牙。 …… 与林西一同磨后槽牙的,还有文睿浩。 自打与梅梅一别,他便在心里留了个念头,想帮着他找一找人。令侍卫一路不走官道,专走小路。若遇小镇村庄,稍稍停步,派人打听一番。 哪知这日午后,一行人在树林里绕了半天找不到路了。此时正逢天降大雪,七拐八拐的,也不知怎的就到了这处庄子。 一打听,巧了,原是京城新贵逍遥侯府的庄子,更巧的是,这侯府三爷正在庄上。 想着这几天连续赶路,早已舟车劳顿,遂命侍卫借宿休整。顺便结交一下这位李三爷。 庄子上的房舍向来简陋,这文睿浩皇子出身,虽平日里锦衣玉食惯了,却还能忍得。 偏偏此次出行,带了四位娇滴滴的美人,美人一看周遭环境,便心有不豫,心道自己身娇肉贵的,难不成住这种地方,遂缠着文睿浩一通报怨。 文睿浩素来是爱花之人,想了想道:“李兄,不知这庄上还有何处房舍干净暖和,我这四位……哎!” 李从望早就被楚王身后四个身材高大,胸脯紧绷的女子晃着了眼,一听这话,随口便道:“我侄女那院里,房舍最好。” “噢?” 文睿浩笑道:“不知可否让她们借宿一晚。” “这有何难,我派人去会吱一声!” “如此,便多谢李兄了,来,咱们一见如故,夜晚不醉不归!书儿,你坐到李兄那边去,替本王好好照顾李兄!” 唤名书儿的女子笑盈盈的坐在了李从望身旁,丰硕的胸脯轻轻磨蹭着他的胳膊,口吐兰花道:“爷,书儿侍候你喝酒!” 李从望会意一笑,将嘴凑了过去。 …… “什么,让楚王的四个侍妾住到这院里来!”林西无语凝望苍天。 三舅舅啊三舅舅。你脑子里黄汤灌多了吧。 有道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魏王千里迢迢入京,身边带的都是一顶一的高手。 此人莫名其妙的借宿到庄上,你不问缘由,不问是非的让人住下了,也倒罢了。这会子还让人家的侍妾住到内院来,万一人家来个里应外合。将咱们一窝端了。你连个死字都不知道怎么写。 林西当下冷笑着对那小厮道:“你去回三爷,就说姑娘我清静惯了,不喜有外人住在一个房舍。你再与三爷说。明早要赶路,让他不要喝太多酒,勉得误事。” 小厮一句话也不敢多言,行了礼转身就走。 夏风走上前。将汤碗塞到林西手里,轻道:“这房子是三进的。前院共有三四间房舍,虽说简陋了些,却也够住了。更何况那几个女子都是楚王的侍妾,与姑娘住在一个院里。不合礼数。” 林西喝了几口汤,抬头道:“不必理会,必是又被人说了几句好话。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咱们用罢饭,早早歇下。明日也好早些回京。” 夏风点头一一应下,令仆妇们打了热热的水来,侍候姑娘洗漱。 …… “李兄,你看这可如何是好……” “李爷,书儿几个跟着王爷这些年,可从来没住过这样的屋子。李爷难道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李从望面露难色道:“王爷,若是旁人,我李从望二话不说,只一声令下便将此事了了,只是我那侄女,并非旁人,不仅我父亲将她捧在手心,便是我姑母,当今太后也对她高看一层。你看这样可好,这外院,王爷只管住。回头我到她院里对付一晚。” 文睿浩只当莘国的贵族女子有几分清高,不屑与侍妾同居一院,心下冷笑。 北方的女子素来热情大胆,且不拘小节,似这种扭捏造作,惺惺作态的女子,他文睿浩着实看不上。 不过这李从望吗,倒是个爽快人,又与宫中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不如趁机将他哄好了,套出些莘国的秘密,到时候也可方便行事。 文睿浩打定主意,遂朝书儿递了个眼神。 书儿会意,身子半倚在李从望怀里,素手慢慢缠上他的胸…… …… 林西主仆早早歇下,一夜无话。 一早醒来,林西心里惦记,撒着头发便跑到院里,见那雪仍在下,地上已积了三寸厚。 林西一看这情形,感觉有些不大妙。这么厚的雪,若是在官道上,车轱辘尚可转开。倘若在泥路上,只怕没行几步,就已陷了进去。 林西心头有些后悔,早知如此,昨日就该趁夜回去,这会子说什么都晚了。 夏风见姑娘脸有愁色,宽慰道:“姑娘别急,等雪停了,太阳一出,咱们就可往回走。侯爷昨晚见咱们不回去,今日必会派人来的。” 林西心道回去也没什么事,既然老天留人,倒不如踏踏实实的先住下再说。 “派人往前院看看三爷可醒了,若醒了,让他拿个主意!” 夏风朝身后的仆妇点了点头,仆妇应声而出。 夏风笑道:“天冷,姑娘进屋去吧,奴婢替你把头梳了。” 林西摆摆手,笑道:“急什么,莘国难得有大雪,陪我堆个雪人再去洗漱也不迟!” …… “王爷,外头雪还没有停,地上已积了厚厚一层,王爷您看咱们是继续休整,还是冒雪出发。”侍卫统领陈兵在屋外头朗声道。 文睿尚赤身*的抱着侍妾睡觉,闻言皱了皱眉,将怀里的女子推了推。 半柱香后,文睿浩立在屋檐下,长长的吁出口气,道:“用罢早膳再说!” 陈兵面露难色道:“回王爷,小的已派人去催过了,说是还未做好。兄弟们早就饿了。” “李三爷呢?” “昨日烂醉如泥,尚未醒来!” 文睿浩不悦道:“走,跟着我去瞧瞧,这侯府下人的规矩也稀疏平常。” …… 文睿浩背着手一脚跨进林西住的院子,还未站稳,却见一个白色的东西朝他身上砸过来。 陈兵眼疾手快,挡在了身前。 林西看着突然闯进院子的两个男子,笑意一点点的从脸上逝去。 夏风见状,忙挡在姑娘跟前,呵斥道:“什么人,这是我家姑娘休息的院子,还不快快退出去!” 文睿浩上前一步,目光锐利的扫过两前的两个女子,眼中不由的浮上笑意。 妙哉,妙哉!未曾想在这偏僻之处遇上了两位美丽女子,看来是老天爷在安抚他这颗千里迢迢,跋涉而来的心啊! 这莘国的女子果然不同魏国,且不说这吹弹可破的肌肤是魏国的女子所没有的,就这小巧玲珑,凹凸有致的身材,想必摸在手里,另有一番动人之处。 林西见这人一身锦衣,贵气逼人,偏一双眼睛灼灼似贼,心下不喜,懒得招呼,撂了撂散乱的头发,抬腿便走。 “这位美丽的姑娘,稍稍留步!” 林西微微蹙眉,转过身看着来人。 “这……本不应该叨唠姑娘,奈何李三爷宿醉未醒,我手下的侍卫们都是粗人,早已饿的肌肠辘辘,还请姑娘行个方便,催促庄上的厨娘可否快些。” 林西不语,只拿目光看向身边的仆妇。 仆妇忙道:“回姑娘,投宿的人,总共有二百来人,庄上从未接待过这么多的人,昨日晚饭庄头已唤了村里的媳妇姑娘一道来帮忙,今日帮忙的人还没过来,想必是厨房的人忙不过来,这才耽误了。奴婢这就再去催催。” 林西点头,想了想道:“庄上存了多少粮,多少菜,可还够?” 仆妇摇摇头道:“这个得问了庄头才知道。” “庄头人呢?” 仆妇低垂了头,道:“昨日三爷高兴,命人弄了几桌酒席,庄头几个陪同,听说是醉了,还未醒!” 怪不得乱成了一锅粥。 林西眼角轻抬,看了一眼锦衣男子,道:“夏风,你亲自去查看米粮,并派人请些庄上的媳妇过来帮忙。李庄头喝酒误事,罚月银一个月,再有下次,就请他卷铺盖走人。” 说罢,林西朝文睿浩福了福道:“蓬门陋室,招待不周,王爷见谅!” 看来这女子应该就是李从望的侄女了,身形虽小,倒自有一股子气度,不错,不错。 笑意浮上文睿浩的脸,挑眉道:“大雪封路,怕还要叨唠几日!” 林西不知何故,一看这楚王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心里便有些不舒服,再加上柳柏梅夜探高府的事情,心下对那魏国人陡生三分厌恶。(未完待续) ps:感谢monica程,寒谷一冰,ureshii的月票 感谢小爱欣的打赏 第二百九十九回 这姑娘有意思 林西心中一厌恶,脸上的笑淡到极致。 “客气了!还请楚王约束侍卫,庄户人家胆小,不大能见刀枪。回头若还有什么事,请楚王派人通传一下。” 说罢,掸了掸身上的雪花,留了个背景给文睿浩。 大雪中,林西纤瘦的背景消失在门里,文睿浩抚着刚刚冒出的胡茬,似笑非笑道:“有意思,果然有意思。本王行了半年的路,头一回遇到这么有意思的姑娘。陈兵,你说本王的相貌如何?” 陈兵忙垂下头道:“王爷人中龙凤,如日月星辰,小的唯有仰望。” 文睿浩痞痞一笑道:“既是龙凤,为何那小姑娘看都不看我一眼?” “这……”陈兵语塞。 “替本王好好打听打听这姑娘!”文睿浩两眼闪过光芒。 …… “回王爷,王爷交待的事情已经查探清楚了!”陈兵恭身道。 “噢,说来听听!”文睿浩手指轻轻抚上茶盅的边源。 陈兵一五一十的将林西的身世说于楚王听。 文睿浩听罢,咂了咂嘴,叹道:“人不风流妄少年,这逍遥侯倒也是个性情中人。” “王爷,这雪对于南边来说,是大了些,于咱们的侍兵,马匹,却不在话下。小的探过了,只出庄子的这一段路难走,您看是不是……” “急什么,!” 文睿浩横了他一眼:“一个是太后的内侄,一个是太后最宠的人,求神拜佛也遇不到这两位小祖宗,本王可得好好香亲香亲!” 陈兵垂了脸,一脸正气道:“回王爷。小的探过了,这庄子上的粮食尽够,菜却是短的厉害,咱们两百多位兄弟,再加上这庄上几十张嘴,只怕是不够吃啊!” 笑意自嘴角缓缓浮上。 文睿浩抚了抚身上那块通体无暇的和田玉佩,仰头往炕上一躺。乐呵呵道:“这不是你该着急的事。回头他们的人来商量。你只答一个好字!” 陈兵眉头紧皱,心里琢磨不透王爷到底是何想法,只点头应下。 “等等。我这快到京里了,柳将军那头可得了消息?” 陈兵忙道:“回王爷,将军已得了消息,只怕今夜便能赶过来!” 文睿浩一听。眼睛放光,笑了笑道:“竟这么快!” …… 雪依旧在下。 李从望正午时分才醒过来。此时林西等一众人,连午饭都用过了。 雪天无处可去,林西盘坐在临窗大炕上,打着棋谱。偶尔抬眼朝窗户外头看看雪是不是停了。 见他进来,打趣道:“三舅舅终是醒了?” 李从望打了个哈欠,苍白着一张脸道:“往日几壶酒下去。也不见醉,昨日只半壶酒。便觉得有些晕。” 林西问道:“昨日舅舅喝的是什么酒?” “楚王随身带的魏国的酒,说是让我尝尝!” 林西摇摇头道:“三舅舅,西北寒苦之地,那酒都是用来御寒的,浓烈无比,哪像咱们莘国,绵柔上口,怪道你醉得不醒人事。” 李从望恍然大悟,一拍额头朝夏风道:“替爷倒杯热茶来!” 夏风应下。 “小西,这雪也不知下到什么时候,你看咱们是再等等,还是这会子就上路?” 林西见他半分主意也无,遂道:“舅舅不如问一下李庄头,看看出庄子的路马车能不通走,若能走,这会子上路倒也是可行的。若出庄子的路,实在泥泞不堪,倒不如等等再说。” “言之有理!”李从望抚掌喝道,遂交待随从前去问询。 半晌,李庄头亲自回话,称出庄有一条小路极为难走,雪天路滑,怕一个不甚,便翻了车,最好等雪停了再回京。 林西与李从望对视一眼,只得安下心思不谈。 谁知晚膳前,厨娘苦着脸来回话,称庄上米粮倒是尽够,只这蔬菜,肉类短的厉害。 林西一算,楚王两百多的侍卫随从,用量不小,大雪封路,又不能往外头去采买,坐吃山空,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啊。 林西轻轻一叹,心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 晚饭八菜一汤。 林西瞧着一脸兴致勃勃的楚王,及他身边四个妖娆美艳的女子,用脚碰了碰李从望的。 这楚王倒是个怜香惜玉之人,沦落到要跟她一桌吃饭了,还不忘将四个侍妾带上。 李从望哪里知道林西心中所想,见那书儿一记媚眼抛过来,身子酥麻了半边,笑道:“楚王见笑了!” 文睿浩饶有兴致的扫了林西一眼,谦和道:“是本王叨唠了,连累了李兄和林姑娘。等解了这困局,本王必有重谢。来,薄酒一杯,敬李兄和林姑娘!” 林西见楚王虽对着三舅舅说话,目光却灼灼看向她,心里骂了句粗话,举杯沾了沾唇,便将杯子放下。 李从望却是饮的一干二净。 “林姑娘,我们王爷敬酒,还从来没有人敢把酒剩下。”离林西最近的唤名琴儿的侍妾,看了眼林西的酒杯,轻飘飘的道了一句。 正主还没说话,轮到你一个侍妾多什么嘴。林西恍若未闻,自顾自夹了一筷子菜,送到嘴边,撕条慢理的嚼了几下,用起饭来。 琴儿幽怨的看了楚王一眼,眼中似有委屈。 李从望深知将侄女与王爷的侍妾同坐一桌,已是委屈了她,如何敢再有旁的要求,遂陪笑道:“小西她不善饮酒,王爷见谅。” 文睿浩尚未答话,那琴儿又抢了先道:“三爷,到底是不善饮酒,还是看不起我们楚王,这话可得说清楚!” “啪!” 林西重重的将筷子放下,对着身后的夏风道:“这么爱说话。想必是不饿的,将这位侍妾的碗筷撤下去,勉得浪费粮食。” 说罢,也不管那侍妾红一阵白一阵的脸,夹了一筷子菜,到李从望碗里,柔声道:“三舅舅。多用些。万一明儿个雪还下,这菜只怕也吃不上了!” 琴儿见自己的碗筷果真被收走了,气得胸口上下起伏。怒道:“你……怎可如此待客!” 林西睨了她一眼,冷笑道:“在我的地盘,吃我的,喝我的。一两银子不出,居然还要主人看客人的脸色行事。这是哪门子的坐客之道!” 琴儿脸挣得通红,气恼道:“我家爷是楚王,在魏国哪个人敢……” “在莘国,别说是个侍妾。就是抬了姨娘的,做了侧妃的,也不配坐在这桌子上!” 你丫的。跟我谈魏国的规矩,我倒要跟你聊一聊莘国的规矩。你家王爷在魏国如何富贵滔天。我管不着,到了莘国的地盘,就得按莘国的规矩来。 林西眼中浮上淡淡的笑意,秀眉微不可察的朝文睿浩抬了抬,似笑非笑道:“楚王,入乡随俗这样小的道理,你的侍妾,不会不懂吧!” 文睿浩只差没有笑出声来。 这姑娘真真的风趣的紧,明着是冲着琴儿来,实则句句针对他。笑意刚浮在脸上,文睿浩便心头一紧。 林西的话,可不光光是冲他而去,细品品还有几分警告的意味。 文睿浩眼中深沉闪过,不怒反笑,道:“姑娘言之有理。琴儿,给林姑娘陪个不是。” 琴儿一听王爷发话,忙战战兢兢的起身,朝林西福了福道:“姑娘对不住,是我说话没了分寸,姑娘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一遭!” 林西清楚的看到文睿浩眼中一闪而过的厉色,再看琴儿眼中自然流露的惊慌,心中骤生警惕,渐渐对眼前的这个楚王有了定度。 凭一个眼神就能让女人感觉到害怕的男子,绝非像他表面上流露出来的那般人畜无害,所谓的温文而雅不过是用来掩盖其内心的狠厉。 她淡淡一笑,道:“夏风,把碗筷还给她。对了琴儿姑娘,莘国还有个规矩,叫食不言寝不语。来,多吃点,看看菜合不合口胃!” 琴儿未曾料到前一刻还疾风劲雨的林西,下一刻变成了和风细雨,眼睛下意识的朝楚王看去。 楚王微微颔首,举起酒杯朝李从望敬酒。 李从望只顾着跟那叫书儿的眉来眼去,根本未曾留意桌上的动静,忙举杯陪笑道:“王爷请!” 文睿浩放下酒杯,学着林西的样子夹了一筷子菜,到她碗里,温声道:“林姑娘多吃些!” 林西一惊,不由自主的抬起头,入眼的是一张玩世不恭的俊脸,如雕刻一般的立体。微微狭长的眼睛含着笑,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瞧,仿佛此刻她就是一盘色香味俱全的菜,诱得人恨不得一口吃下。 林西顿时如鲠在喉。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句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论长相这厮与高子瞻那祸水相比,差了一分;论气度,与师弟那妖孽相比,差了两分。林西心道姐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岂会被你这小小的美男计,乱了心神,你也太小瞧姐的禀性了! 她眨了眨眼睛,冲文睿浩展颜一笑,将菜往边上拨了拨,慢幽幽的扒了口饭。 笑意倾城! 文睿浩脑海中突然冒出这四个字。他饶有趣味的扫了林西两眼,嘴角擒着笑。 这世上居然有个女人不为他的男色,地位,财富所动,有意思,果然有意思! …… “姑娘!” 夏风将热茶奉到林西手边,笑道:“刚刚饭桌上,姑娘唱的是哪一出啊!” 林西收了笑意,正色道:“连你都看出来了,偏我那好舅舅傻忽忽的,什么都不知道。” 夏风笑道:“奴婢哪有姑娘那么聪明,奴婢只是觉得魏国再蛮荒之地,将侍妾弄到主桌上来吃饭,不大合时宜。更何况对方还是个王爷。” 林西赞许的看了夏风一眼,笑道:“此事有两大不合理处。魏国使团,走的都是官路,怎的会到这人烟稀少的庄子上来。” 夏风心中一动,叹道:“对啊,怎么就走到咱们庄上来了。” “其二,大雪封路,确实凑巧。可魏国那边比不得咱们莘国,一年四季,有六七月是冬天。对于他们习惯了寒冬的人来说,这点子雪不算什么,更何况能跟着楚王出行的,身手必是极好的,偏偏赖着不走,所为何事?” “姑娘的意思是?” “只怕人家有意结交三舅舅,想从他嘴里套出些什么来!偏我那傻舅舅被人奉承了几句好话,就连东南西北也分不清楚了。” 林西心情复杂。 都说君子之交淡如水,堂堂一国的王爷,身份高贵,偏偏与三舅舅称兄道弟,所图不小。 但愿三舅舅只是面上糊涂,不至于掏心掏肺的把所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 夏风一边铺床,一边道:“姑娘,我总觉得那楚王的眼神有些阴森,好几回扫到奴婢时,奴婢身上陡然一冷。” 林西轻笑道:“夏风你想,能在魏王室腥风血雨的争斗中,母子平安且又得了新帝宠爱的人,岂是那般简单的。” 夏风点点头,深以为然。 主仆二人围着烛火说着话,却听外头有仆妇回话称:“侯府总管李锋到了庄上!” 林西一听是李锋来了,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想必祖父一定是担心了,这才派了身边最得用的人来。 遂高声道:“快快有请!” …… 泰然院里,高子瞻一身白袍,临窗而立,听身后的荷花回话。 听到一半眉心忽然一动,他转身道:“她被困在了庄子上?” 荷花点头道:“昨日林西陪侯府三爷去庄上查帐,动身晚了些,所以没有连夜回来。偏偏夜里的雪极大,庄上路难走,就被困住了。奴婢去时,逍遥侯府正派了府里总管前去接应。” 高子瞻轻轻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荷花看不出大少爷脸上的喜怒,道:“等雪停了,她就回来了,奴婢到时候再去。” “不必了,等雪停了,我亲自去请!”高子瞻出言阻止 荷花一惊,迟疑道:“万一被老爷,老太爷知道了……” 高子瞻沉默良久,道:“我只说出府散散心,让应辰跟着。” 荷花见大少爷打定了主意,倒不好再说。 等人离开,高子瞻方才轻轻叹出一口气,他看着窗外的天,想着此时的庄上,林西她正在做什么……(未完待续) ps:惊喜有木有~~包子的加更!! 第三百回 成过亲? 静王府书房里,灯火通明。 王府一众管事,并醉仙居众人分坐左右两侧,你一言,我一语商议着事情。 林北着一身素白色袍子,或凝神静听,或轻点桌面,或堪堪而谈,眼神中透着自信。 烛光自窗户印出,依稀可见漫天的雪花在半空中飞舞,妖娆的跳跃着,分外美丽。 书房门口一左一右守着的两个小厮,跺脚取暖,偶尔闲谈几句。 “也不知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天天要议到深更半夜。他们烤着火,喝着热茶,暖暖和和的,只苦了咱们。” “得了,别发牢骚了,世子说了,这个月月银添两倍,你拿银子的时候,怎么不说苦!” “嗨,我也就过过嘴瘾,这大雪天的冻死个人,发两句牢骚时间也能过得快些。对了,世子这些日子忙个不停,到底在忙什么?” “我要是知道,我就该坐在里面,而不是守大门。听说是奉了王爷的令,要赚大钱。我劝你啊,也别我问,主子的事,可不是咱们做下人的能议论的。” “我的娘啊,王爷这么多家产,几辈子都花不完,怎的还有赚银子?” “闭嘴,你懂什么,哪里有嫌钱多的!” 门吱呀一声打开,众人鱼贯而出,不消片刻,尽数离去。 林北坐在书房里,瞧了瞧留下的赵一和齐进,目光轻轻一动,道:“你们有何难处?” 赵一思了思道:“世子爷,这难处肯定是有的,线拉得这么长。摊子铺得这样大,银钱上,肯定是要吃紧的。王爷临走时,虽然将静王府交给了世子,也将大笔的银子拨了过来,奈何杯水车薪,无论如何也是不够的!” 齐进也愁眉道:“这只是其一。其二咱们人手有限。江湖上的人虽然听闻二木先生召令,却与咱们不是一条心,能不能用。如何用,公子还需仔细思虑。” 林北点头道:“归根底到,一是钱,二是人。只这两样事情稳住了,一切便可徐徐图之。” 赵、齐二人齐点头。 林北神色平静。似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银钱的事情,你们不用担心,只需她出马,必能解决?” 赵一心惊。忙道:“公子说的她,是指谁?” “我师姐林西。这世界上,她若是真心想要赚钱。谁也赚不过她!” 林北眼中闪过笑意,又道:“这人。齐进你先过一遍,可用的先安置在林家客栈,到时候我作东宴请,顺便将条件摆出来,同意的,便可为咱们所用。我马上去一趟侯府,你们早些歇下,明日还有许多事情要忙!” …… 大雪中的逍遥侯府,如同一个历经千年的老人,安祥的端坐着,虽容色沧桑,却自有一股气度。 林北隐在夜色中,看着这高高的围墙,目光平静。 近日不知何故,一到深夜便想往侯府跑,便是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只感觉到她的存在,听到她的呼吸,就是种幸福。 林北笑了笑,不知想到了什么。 齐退悄无声息的自墙上落下,低语了几句。 “不在侯府?”林北皱眉,笑意自脸上逝去。 “回公子,我打听过了,小西姑娘和李家三爷前儿去了京北郊的庄子上盘帐,原本昨日晚间就该回了,哪知遇了大雪,庄子上的路不好走,被困住了。侯爷已派了总管前去接应,说是明天就能回来!”齐退如实道。 “去了庄上,被大雪困住了?” 林北低喃:“谁跟着一道去的,带了多少丫鬟婆子和侍卫!” “这……”齐退为难。 林北眼中闪过一丝失望,静默片刻,忽然道:“出城!” “公子,宵禁了,这会子城门已经关上了,咱们如何能出得去?”齐退一脸惊讶。 林北瞥了他一眼。 “用银子!” …… 秦国夫人府的正房里,老夫人穿了件灰色的杭绸小袄,拨弄着手里的佛珠。 这几日陆续有人上门给小孙女说亲,偏偏都是小门小户,说不上台面的。高门大户的公子哥儿,一个都没有动静,眼看着芸姐儿一日大过一日,杨老夫人有些坐不住了。 “来人!” “老夫人有何吩咐?”贴身丫鬟迅速上前。 “大爷最近这几日,可有信来?” “回老夫人,大爷这几日没有信来。” 杨老夫人心头一哀,布满皱纹的脸瞬间耷拉下去。 “老夫人别担心,这会子外头漫天大雪的,大爷被困在了路上也说不定!” 话音才落,却听杨府总管高声在外头唤道:“大爷回来了,大爷回来了!” “回来了!”老夫人忙直起身,忙不急的要穿了鞋子下床。 “老夫人,您慢点,大爷这会子只怕刚进府,还有一会子时间呢,奴婢替您慢慢穿戴。” 杨老夫人一把推开丫鬟,道:“不用你侍候,你去传个讯,让大爷换了衣裳速到我跟前来。” …… 半盏茶后,帘子被掀开,冷风夹杂着寒气扑面而来,一个高瘦的身影已到了眼前。 “老太太,孙儿回来了!” 嘶哑,低沉的声音令杨老夫人心头一惊,睁眼去看,却见孙儿胡子邋遢,嘴唇干裂,面容憔悴。 老夫人心头一热,唤道:“我的儿,你怎么弄成这副模样!” 杨帆想着一路的艰难,苦笑道:“老太太,出门在外,比不得家中,孙儿只要能完成老太太的心愿,吃些苦头又何防。” 老夫人心头一凛,忙挥了挥手,丫鬟尽数而出。 杨帆犹不放心,朝外头叮嘱了几句。遂坐到榻的一旁,凑过身子低语道:“老夫人,好消息!” 杨老夫人一听,两眼放光:“快,快说!” “别急,容我喝盅茶,赶了一天的路。嗓子都冒烟了!” 杨帆背过身。将一盏茶一饮而尽,抹了一把嘴,这才长叹一口气道:“老夫人。这趟总算让孙儿打听出了些消息!” “快说!” “老夫人,姚家从来没有一门姓李的表亲,这姚英杰十六岁,便离家出走了。而且听人说,当年他成过亲。” 杨老夫人听得云里雾里。脸色有些忡怔:“成过亲?” 杨帆眼睛一暗,低声道:“成过亲。” “和谁?” 杨帆摇摇头道:“这个孙儿打听不到,而且姚英杰离家出走后,这些年根本就不曾回去过。只托人带回去个口讯,称已成家立业,让家中不必牵挂。姚家人和他都是隔了肚皮的。只当他在外头死了。” 杨老夫人皱着眉头道:“那李家呢?” “老夫人,李家一族在十几年前。老一辈的不知何故相继死去,就像是阎王点了名的,如今留下来的,都是小辈,当年的事情不大清楚。孙儿花再多的钱,也打听不出什么。不过在李家的族谱上,倒是清楚的记着李家三爷有个女儿,唤名李妍。” “李妍?” 老夫人一把捉住孙子手,青筋根根分明。 杨帆压低了声道:“老夫人,孙儿也问过了,李家几十年来,也没有一门亲戚姓姚!” 老夫人手下用了些劲,咬牙切齿道:“这么说来,那李妍和姚英杰根本就不是表兄妹关系?” 杨帆被握得生疼,拍拍老夫人的手,点点头没有说话。 老夫人眼中闪过一抹狠色,声速道:“那他们是什么关系?” 杨帆摇摇头道:“老夫人,孙儿……不好猜测。李妍的身母姓谈,孙儿打听了许多地方,也没找到谈家一门。” 老夫人手猛的一松,目光直直对上孙儿的眼睛,两人心头同时一凛,均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深意。 杨帆反握住杨氏的手,道:“老夫人,谈氏母女三岁,便被赶出了李家,这母女二人无所可去,唯有回娘家。孙儿只要找到谈家,就能知道这二人是什么关系。” “当初我就说这兄妹二人可疑,果不其然!” 杨老夫人脸上的皱纹,似波纹一般慢慢的舒缓开来,浑浊的眼睛迸出如剑的目光,似笑非笑道:“竟然瞒天过海。” 杨帆虚眯着眼睛,脸上的疲色一扫而光,言语中有些兴奋道:“老夫人,倘若这二人不是兄妹关系,为何太后如此照拂侯府?为什么姚家的人说,逍遥侯当年成过亲?” 杨老夫人一拍桌子,掩饰不住眼中的激动,道:“孙儿,只要你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能不能扳倒李氏暂且不说,咱们杨家的荣华富贵可就到了手了。” 杨帆兴奋的连连点头。 …… “皇上驾到!” 内侍的声音远远响起。 已经睡下的林南一惊,忙挑起帷帘,唤了声春夜。 外头上夜的春夜披了件衣裳进来,重燃了蜡烛,清冷的殿中,顿时被那红光摇曳的生了几分暖意。 华阳宫众人听得动静,赶紧穿了衣裳起来侍候。 春夜刚把红烛燃着,黄色的身影已入了寝殿。 林南披了衣裳下床,走到皇帝跟前,见他鼻子微红,身上冒着寒气,嗔笑道:“怎的这个时辰过来,今儿个不是应该在……” “小南,快帮我捂捂,手有点冷!” 赵靖琪不愿意她多问,打了茬,不声色的将话引了过去。 果不其然,林南一摸,触手冰凉,忙握住了一边搓揉,一边放在唇边呵气,脸上微有恼意:“松公公是如何侍候的,也不知道捂个手炉。” 赵靖琪见她一张粉脸宜嗔宜怒,心思一股恼的全在他身上,一双俊眸微眯看着她,柔声道:“急着过来,一时顾不上。回头搂着你,便暖和了。” 林南狠狠瞥了一眼过去,忽然莞尔一笑,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嗔骂了声:“流氓!” 赵靖琪嘴角微扬,手趁势伸进了她的**,轻轻婆娑着,唇贴在她耳边道:“瞧,这不就热了。” 冷凉的手覆盖在肌肤上,林南打了个机灵,手上使了两分劲,以赵靖琪的腰腹间狠狠一捏。 赵靖琪不怒反笑,挑了挑剑眉道:“怎样,一丝赘肉也无,身材相当不错,喜不喜欢?” “不正经,真该让文武百官瞧瞧,堂堂帝王居然是这副皮癞相。” 青葱般的手指轻轻点上额头,眼角的媚色不自觉的流露出来。赵靖琪心头一动,身上居然有了反应,低下头轻柔的封住了红唇。 帐里的温度渐渐燃烧,柔媚且性感觉的**,一声高过一声。 香炉里龙涎香散发袅娜的白烟,如丝如缕,微扬着缓缓四散开去。地龙燃得旺盛似三春明媚般暖和。 半个时辰后,赵靖琪浑身是汗的伏在女人身上,久久不动。 林南推了推他,声音轻柔的仿佛能滴出水来:“今儿不是宸妃的好日子,怎的跑过来了?” 赵靖琪把脸埋在女人耳边,轻轻咬了咬她的脖子,低声道:“木头人,无趣的紧。心里想着你,特别想,所在就过来了。” 林南眼中闪过一抹暗色,将头撇过去。 赵靖琪未曾发觉,自顾自道:“小南,只有跟你在一起,我才觉得自己不是帝王,是个平常的男人,搂着自己最心爱的妻子。” 林南故意问道:“我哪里就不同了,四位妹妹如花似玉的,不比我贤惠。” 赵靖琪吻了吻她的耳垂,笑道:“你与她们不一样,她们怕我,你从来不怕。” 林南推了推他,不悦到:“只这些?” 赵靖琪抚着身下的圆润,叹声道:“傻瓜,何止这些!” “还不快起来!” 林南一巴掌拍在男人的屁股上,“沉死了!” 赵靖琪咧嘴一笑,重重的在林南的唇上吻了吻,嗯了一声,慢慢的从女人的身体里褪了出来,拿起扔在一边的薄毯,覆在她身上,横抱起她。 林南一声惊呼。 赵靖琪哈哈大笑,低下头,看着*过后,越发的显得娇艳欲滴脸庞,意味深长道:“我一边替你沐浴,一边用手指告诉你,你好在哪里!” “赵靖琪,你就是个流氓!”林南红着脸嗔骂道。 …… “太后,孙统领有急事求见!”夏公公甩着拂尘进来回话。 “这个时辰?” 李太后看了看沙漏,蹙眉道:“请进来!” 须臾,孙欣杰行罢礼,直言道:“回太后,五城兵马司这两日发现京城坊间有股传言。” 李太后声威严,道:“说!”(未完待续) ps:感谢dyj1808,遗忘14岁,这壹世轮回,寒谷一冰的粉红票。 第三百零一回 被困庄子 孙欣杰上前半步,一一道出。 李太后听罢,阴沉着脸久久未有声响。 孙欣杰又道:“太后,属下还打听到一事。” “说!”太后的声音中不仅仅是威严,还带了几分厉色。 “有传言说,当时救下侯府林姑娘的是,是魏国的大将军柳柏梅!” “什么?” 拨佛珠的手一顿,李太后眼中骤然迸出寒光。片刻,她道:“谓国使臣还有几日进京?” “回在后,应该就这两日,京郊驿站时刻有人盯着。这两天雪大,定是在路上耽误了!” “哼!” 李太后冷笑:“走了快整整半年,到是好本事。” 孙欣杰不敢答话。 “所谓传言,必有水份。真实情况如何,你暗下替哀家查个水落石出,先不伸张。” “是,太后!” “此事明日早朝前,哀家必要知道真相。你与五城兵马司的人通个气,让他们配合你调查。” “是,太后!” 李太后待孙统领离去,疲倦的靠在榻上,脸色似蒙了一层灰。 春阳悄声上前,恰道好处的替她捏着后背。 李太后舒服的哼一声,半虚着眼睛道:“皇帝今儿歇在何处?” “太后娘娘,皇上刚刚从宸妃宫里出来了。”春阳低声道。 李太后眼睛眯成微狭,温婉而有锋芒,淡淡道:“往哪里去了?” 春阳眉头轻轻一动:“去了华阳宫!” 李太后眉头微微一蹙,默了默道:“今日是宸妃的好日子,皇上这三更半夜的跑去了华阳宫。岂不是落了宸妃的脸面。” 春阳点头道:“谁说不是。不过皇帝身边的人说,那宸妃……” 李太后等了半天,也未见春阳将话说话去,不由狐疑的抬头去瞧:“宸妃如何?” 春阳脸一红,硬着头皮道:“听说是宸妃喊了几声疼,皇上没了兴致,这才……” 李太后心头正为外头的流言不痛快。听罢。唇边慢慢浮起一缕冷笑。似有嘲讽的意昧:“这女人的头一回,哪有不疼的。旁人都忍着,偏她身娇肉贵。要喊出来。怎么,宫里的嬷嬷难道就没有教她如何侍候皇上?” 春阳道:“宸妃娘娘的身子,比着旁人,确是要弱一些。” “弱?” 李太后冷笑:“这深宫里的女人什么都可以沾。独独一个弱字沾不得。” “太后说的极是!” “明日你替哀家挑个厉害的一点的嬷嬷,好好的给宸妃讲讲如何侍候皇上。再次再让哀家听到她叫疼,可别怪哀家不客气。” “是,太后!” “对了,贵妃这几日如何。可还安分守己。” 春阳想了想,笑道:“虽然性子直了些,倒是个懂得分寸的。只在自己宫里行事。轻易不往外头去。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皇上似乎……太看重了些,赏赐也比别的娘娘要多。” 李太后想着贵妃到底是林西的师姐。遂叹道:“她是皇帝自个看中的,自然与别人不同。只要她守着本份,懂规矩,皇帝看重,就看重些罢。” 春阳笑道:“奴婢也是这么想的。” 李太后轻轻一叹,脸上似有悲色:“谁不知后宫需得雨露均沾,奈何君王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也有喜好,这个东西,强求不来的!” 春阳知道太后是想到了先帝。 先帝在时,三宫六院成了摆设,独宠太后一人。一个月中,倒有二十天歇在太后殿里。 遂笑道:“这要说起独宠啊,后宫这么多女子,谁也比不上太后您老人家。” 李太后想着以往夫妻恩爱,拭了拭泪道:“人与人,讲究的是个缘字,哀家与先帝啊……有缘!” 春阳怕太后思极伤身,夜里失了眠,哄劝道:“这要说有缘啊,谁也没有太后和小西姑娘有缘。您瞧瞧,她不过就是太后远房的侄外孙女,偏偏就入了太后的青眼,您疼的跟什么似的。” 李太后心中一暖,笑意涓涓而涌。小西是这个世上,她唯一的血脉,又怎会跟她无缘。 李太后怆然笑道:“孙欣杰的话,你都听见了,怎么看?” 春阳迟疑片刻,道:“牵扯到朝政,奴婢不敢妄议。” 李太后深看她一眼,轻轻的叹了口气:“此事,无非就是两面。一面是宋家小姐确实心狠手辣,第二面是魏国心怀叵测。前者倒也罢了,后者,哀家不得不防啊!” 春阳轻声道:“太后,是真是假将小西姑娘叫进宫问一问,便可分晓了。” 李太后心中一动,道:“这孩子……有些日子没进宫了!” “年关快近了,听说是帮着侯爷在理帐,这会子定是没了空的。” 李太后听罢,掩了笑意,转了转手里的佛珠,道:“明日唤她进宫。” 春阳会心一知,朗声道:“是,太后!” …… 大雪中,一骑黑马飞驰而来。 柳柏梅翻身下马,将披风往侍卫手里一扔:“王爷呢?” “将军,王爷正在与侯府三爷喝酒,小的帮你去通传一下?” “侯府三爷,哪个侯府三爷?” “逍遥侯府啊,咱们借宿的庄子是侯府的。” 柳柏梅脸然一肃,道:“庄上还有何人?” “还有侯府的林姑娘,住在最后头。” 柳柏梅闻言一震,眼中闪过光芒,沉默半晌道:“不必惊动王爷,只需跟他说,我到了,先歇会,待他那头结束了,我再去见他!” 言罢。柳柏梅脚下轻点,人已飞出几丈外。 侍卫轻声嘀咕道:“不是说要歇会吗,这会子又往哪里去啊?” …… 庄上的夜晚,静谥的让人感觉到有一点阴森。 雪不紧不慢的飘着,像是亲妈的手,温柔的抚摸着自己的孩子。 柳柏梅坐在墙头上,听着屋里主仆二人的谈话。心中怦然一惊。 话说庄上的夜晚。无事可做,林西主仆二人就着烛火,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闲话。 林西听着前院隐隐传来的欢笑声。嘴里不免嘀咕:“这三舅舅,刚刚跟他说不要跟魏国的人靠得太近,嘴里应得好好的,偏偏一转脸就忘了。真不知道那脑袋长在脖子上,是用来干什么的?” 夏风闻言冷笑道:“也怪不得三爷。那四个妖里妖气的女人勾着三爷,三爷又是个好颜色的,哪里能忍得住。不过姑娘放心,有李总管在。三爷行事说话,总要顾忌着些。” 林西心头苦恼,对方连美人计都用上了。李锋在与不在,还有什么区别。不过是一个说得多些。一个说得少些罢了。 这李从望旁的倒也罢了,只女色一事上,太过看中,将来若不克制,只怕是要坏事。回头还得找个机会与祖父好好说一说。 她气恼道:“魏国虽号称北蛮子,人高马大,看着都是傻大个,谁知内里精明无比,算盘打得当当响。我那傻舅舅啊,被人卖了,还在替别人数钱呢!” “姑娘说得没错!” 夏风坚定的站在主子一边,有些忧心的往窗外瞧了瞧,道:“这鬼天也不知抽了什么风,雪下得没完没了。奴婢在京城这些年,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雪。咱们这回来庄上,可真真是赶巧了。” 林西拿起棋子,对着烛光照了照,托起下巴道:“也不知道师姐,师弟现在如何了?” 夏风扑哧一声笑道:“姑娘,如今可是咱们被困在这庄上,动弹不得,贵妃娘娘在宫里,世子爷在府邸,哪个不比咱们来得强!” 林西睨了她一眼,意味深长的笑道:“这庄上困住了我的身,困不住我的心。那两个,一个被困住了心,一个身心俱困,还不如我呢!” 夏风被绕晕了,捂着嘴直笑。 …… 柳柏梅听着听着,嘴角不由上翘。笑及一半,顿住了。自己这是怎么了,三更半夜竟窥视人家姑娘的院子。 柳柏梅甩了甩头,悄然离去。 “回来了?” 文睿浩打了个酒嗝,挑眉道:“人找得怎么样?” 柳柏梅摇了摇头,沉声道:“没有丁点音讯。” 文睿浩不置一词,只将手中的酒壶递过去。 柳柏梅痛饮了几口,道:“打算何时动身。入京的时间一推再推,我听闻莘国朝堂已微有颇词,说魏国使团迟迟不到,是不是在戏弄他们。” 文睿浩思了思道:“怕什么,明日着人送信,就说风雪大,路难行,再有两日,便入京。” “我听闻,这庄上的存粮倒够,蔬菜肉类缺得厉害,只怕是撑不住两日吧!” “撑得撑不住,与咱们有何相干,让那李从望操心去。远来是客,我就不信,能饿着咱们!” “浩子……”柳柏梅正欲再说。 文睿浩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烈酒,倒进嘴里,抹了把脸道:“梅梅啊,这一入京,你兄弟我便要跟那些老狐狸周旋,费心费力,总要歇上一歇,才有力气跟人斗智斗勇啊!” 柳柏梅想了想,正色道:“那就两日后入京。此次我在京中各处打探,发现自打莘国先帝去世后,莘国朝堂虽比不上从前,倒也井井有条。看来李太后确实有几分本事的。” “她的本事,自然不小。只那个儿子,委实弱了些,任由妇人把持朝政,简直是个笑话。对了,那个姓谭的老婆子,还在高府?” 柳柏梅睫毛一动,道:“还在高府。宫里没有动静,她自然不会轻易离开。” 文睿浩习惯性的抚了抚下巴道:“梅梅啊,这李太后夺人儿子的事情,你看什么时候露出来比较好?” 柳柏梅忽的皱了眉头:“见机行事。皇上交待,好钢要用以刀刃上,必要杀她个措手不及方可。我打算找个机会探一探莘国皇宫,见一见重华宫的那位。” “莘国皇宫,暗卫重重,你冒冒然闯进去,万一打草惊蛇怎么办,依我看,先把那谭婆子保护好,到时候也是个见证!” 柳柏梅眼神晦暗不明,静默了片刻,终是点了点头。 文睿浩似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忽然笑道:“你上回从宋家小姐手中救下的那个叫林西的,倒是个有意思的人,明日你要不要见见。” 柳柏梅一愣,低声道:“她不知道我的身份。” “那又如何,不过是个内闺女子,难道你怕了她不成。” 柳柏梅神色一凛,掩饰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们此行身负重任,哪有闲功夫跟个女子戏耍。” “这倒也是!” 文睿浩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脸上一派云淡风清。 柳柏梅大手虚虚一指,道:“你这两天放下身段与那李从望周旋,可有从他嘴里套出些有用的东西来?” 文睿浩顿时变脸,骂了声“晦气”道:“整个一酒色之徒,说得最多的,除了女人,还是女人。旁的倒没打听出什么,莘国京城里,哪处勾栏的姑娘最美,哪处勾栏的姑娘最浪,我如今知晓得一清二楚。” 柳柏梅哈哈大笑,道:“不是正合你意!” “放他娘的屁!” 文睿浩气骂道:“老子只玩良家女子,勾栏院里的从来不碰!” 柳柏梅拍了拍他的肩道:“依我看,这条线好好放着,虽是个酒色之徒,却与京中的贵族子弟交往甚密,此人对咱们,有百利而无一害。” …… 雪夜中。 离庄子不远处的路旁,一人一马立于树下。 林北脚踩在泥泞中,眉毛头发已染成白色,身上却没有丝毫狼狈,风姿超拔泰然自若。唯有紧蹙的眉,泄露他此时的心绪。 尽管雪已将小路掩盖,然齐退仍细心的发现了众多的马蹄脚印,这么多马的脚印,显然是有人入了庄子。 不过须臾,齐退去而复返,迅速道:“公子,庄子后头发现近两百匹的战马,看马的品种,应是魏国使团无疑。小的怕其中不乏高手,不敢靠近。” 林北若有所思,将脚从泥泞中拨出来。 齐退以为他还要往前,忙伸手拦住,摇头道:“公子,不可!” “魏国人不走官道,居然拐到了这里,是何道理?”林北隐去眼中的一抹疑色。 “小的猜不出来!”(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二回 别有用心 齐退看了看天色道:“公子先回吧,这里不安全,小的盯着就行了。” 林北思忖片刻,点点头道:“我先回去,你远远盯着即可。她若回京,即刻通知我!” 说罢,翻身上马,拍了拍马头,喃喃自语道:“看来,这魏国人,我还得时刻盯着!” …… 林西一夜好眠,对外头所发生的事,浑然不知。 她一醒过来,便趴在窗前,看外头的雪停了没有。 如她所愿,雪果然停了。 林西兴奋的唤道:“夏风,雪停了,咱们准备回京!” 夏风端了脸盆进来,笑道:“奴婢已经吩咐下去了,等姑娘用完早膳就出发。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三爷昨儿晚上又醉了,不知道他何时能动身?” 林西翻了个白眼,气笑道:“醉死他算了。” 夏风笑道:“姑娘,实在不行,咱们就先走一步吧。” 林西支着脑袋思了思,道:“魏国人有没有动静?” 夏风摇遥头。 林西心下一动,道:“替我洗漱,一会把李锋和李庄头唤来!” …… “回王爷,将军,侯府的下人正在套马。” 文睿浩和柳柏梅放下碗筷,对视一眼,后者道:“他们这是打算回京了?” “应该是的。还有一事,马吃的粮草只够今日两顿。王爷,将军,咱们是不是也……” 柳柏梅重重的拍了拍文睿浩的肩,笑道:“看来老天不留你。” 文睿浩心头有些沮丧,奈何形势所逼。高声道:“来人,去跟李三爷说,冰天雪地让侯府的人独行,本王于心不忍,打算护送他们一并而行。让兄弟们吃饱饭,喂饱马,整装出发。” …… 林西得知魏国的使团要护送她入京。心下的鄙夷如同这两天未曾停歇的大雪一样。源源不断的从脚底心涌出。 倘若她真如闺中女子一般单纯无知,说不定听了这话,还会感动一番。 事情的真相是庄上存下的粮草不够了。这魏国人不得不趁着雪停了,一并入京。 所以当李从望一脸喜色的告诉她这个消息时,林西的脸顿时拉了下来。伪君子比真小人更可怕,文睿浩这个混蛋。就是只披着羊皮的狼。 李从望未曾留意林西拉下来的脸,自顾自道:“小西。昨夜魏国的大将军赶来了,由他们护送我们出庄子,肯定安全。你赶紧收拾收拾,一会出发。别耽误了时辰。” 林西恨不能啐他一脸唾沫星子。这厮自己睡到日上三竿,居然还有脸说她误了时辰,老天爷你怎么不下道天雷劈了他。 林西仰天悲愤。 李从望心里惦记着楚王送他的女人。笑眯眯的吹了声口哨,扬长而出。 夏风见林西脸气得铁青。忙上前劝道:“姑娘别急,三爷就是这样的人。你要与较了真,气还气不过来呢。” 林西冷笑一声道:“傻蛋才跟他生气呢,没见过比他还蠢的人。夏风,替我将斗篷披上。” “是,姑娘!” “大将军?” 林西鼻子里呼出一口冷气,自言自语道:“哼,我倒要见识见识!” …… 林西穿着羊皮小靴,由夏风搀扶着走到马车前,顿住了脚步。慢慢扭过头,目光落在柳柏梅高大的身影上,嘴角轻轻一动,挺了挺腰背走了过去。 柳柏梅正低头与李从望说话,猝不及防的遇到了林西的眸光, 那眼底仿佛被晴衫映透,清蓝一片。又仿佛带着某种无法琢磨的神情,似有讥笑,亦或是不屑。 柳柏梅轻咳一声,掩住了脸上的神情。 林西走上前,莞尔一笑,意味深长的道了一句:“柳将军,咱们又见面了。” 柳柏梅敛了神色,冷冷道:“林姑娘安好!” 林西眼底微微一波,目光看向李从望,又扫过依在他身边的那个叫书儿的姑娘,笑道:“三舅舅,这姑娘是北边人,怕不大适应咱们南边的气候,你可得好生的怜香惜玉才行。” 说罢,也不理会文,柳二人微变的脸色,款款行至马车边,由夏风搀扶着上马。 文,柳二人对视一眼,心道这姑娘果然聪慧。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面上听着是要李从望好好照顾书儿,暗下却是在提点他,身边的女子是魏国人,和他肯定不会是一条心,要他多留意。 可笑的是李从望恍若未闻,只顾着与书儿眉来眼去,半分未曾听进去。 文,柳二人相视一笑,笑意深沉。 文睿浩实在没忍住,侧过身低语道:“梅梅,我就说姑娘是个有趣的!” 柳柏梅见衣袍的一角消失在马车里,不可置否的挑了挑眉。 …… 太和殿上,皇帝一身黄袍,威风凛凛的坐在龙椅后。隔着一道珠帘,便是李太后。 “回皇上,太后,魏国使团已到京郊,再有两个时辰便由北门而入。” 皇帝习惯性的朝身后看去。 李太后淡淡一笑,开言道:“相爷有何高见?” 高则诚上前一步,昂首道:“礼部官员自三月前,便着手迎接一事,偏魏国使团入京时间一拖再拖,实属无礼之至。依臣之见,也不必大费周章,派礼部侍郎在北城门迎接即可!” 李太后点点头,既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娓娓道:“哀家昨夜听闻一件趣事。几日前,有人在京西的一个小铺子里,见到了魏国的大将军柳柏梅,不知众位有何高见呢?” 此言一出,朝下文武百官议论纷纷。 高则诚眼中闪过精光,高声道:“皇上,太后。北人性狡。柳柏梅并非常人,他出现在京城中,看来此事非同小可,需引起重视!” “高相此言甚合哀家之意!” 李太后自帘后缓缓而出。 皇帝一惊,有些无措的看着头一回走到大殿之上的太后。百官同时倒吸一口凉气,只将头垂得更低。 李太后目视一圈,目光落在礼部几个官员身上。 “礼部。按着相爷的意思去操办。有礼有节,不卑不亢才是关键。咱们大莘国礼仪之邦,虽说来者是客。却也逃不脱一个入乡随俗。” 礼部众官员细细揣摩太后话中的深意,却听得太后朗声道:“退朝,请高相留步!” …… 御书房里,孙欣杰虽一夜未睡。却精神抖擞的将查探的事情,一一道出。 皇帝。太后,高相三人听罢,脸上各有异色。堂堂将军府千金这般蛮横无理,他日进宫做了后位。这后宫只怕是…… 高则诚侧坐半个身位,眼色晦暗不明。 他与宋年也算是至交好友,也知他只得了这个女儿。勉不了宠爱些,只是如此行事。却是以往闻所未闻。 高则诚道:“皇上,太后,以臣之见,这番流言的来历还是要再查探查探,据臣所知,宋家小姐并非如此蛮恨之人。” 李太后因牵扯到林西,心中不勉有所倾斜,淡淡道:“当众抢夺东西,一不合心意,便出手伤人,这样的女子怎堪为六宫统帅?相爷,难不成孙统领诬陷她?” “臣所言,句句属实。” 孙欣杰忙朝高相欠了欠身,道:“回相爷,墨香小铺的掌柜是个老实人,我看此事不像有假。” 高则诚起身道:“皇上,太后,并非臣为宋家小姐说话,铺中没有外人,掌柜又说他没有与任何人说起过这事,那么这事如何流出去的?再者此事牵扯到魏国将军,皇上,太后不防多个心眼,倘若是魏国的离间之计,那么……” 此言一出,殿中三人心神一凛。 高则诚趁热打铁道:“依臣之见,最好将侯府姑娘请来一问。” 孙欣杰吓了一跳,倘若自己所查的消息,当真是中了计,此番后果,以他一个小小的禁卫军统领,只怕是承担不起。 他感激的朝高相看了一眼,迅速道:“皇上,太后,臣愿亲自去请!” 李太后心中一动,点头道:“皇上有何意见?” 赵靖琪一听要将林西请进宫,心道小南知道了,一定很开心,忙道:“请进来,问问清楚。” …… 出庄子的小路确实难走,雪积了有两三寸厚,车轱辘滚在上面,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林西坐在车里心惊胆寒,生怕车夫一个不小心,将车驾翻了。 夏风比她还紧张,后背用力贴在车壁上,双手撑着车底,脸色苍白。 林西掀了帘子悄悄往后瞧,只见魏国的侍卫个个神气活现的骑在高马上,对侯府这边的动静恍若未闻。 文睿浩和柳柏梅这二厮,缩进了宽敞的马车里,来个眼不见为静。 “护送,护送,说得倒好听。哼,早知如此,那些个饭菜不如喂了狗!” 林西哼哼道:“魏国人,就是狡猾!” 夏风重重的点了几下头,表示同意。 好在出庄子这一顿路并非很长,马车艰难的行了半个时辰后,路渐渐宽敞起来。 主仆二人刚刚松了口气,却听得一阵嘶鸣声,马车重重的顿了顿,随即便停了下来。 “姑娘,禁卫军孙统领来接姑娘进宫!”总管李锋的声音在马车外头响起。 怎的这会让进宫?林西一愣,眼中闪过狐疑。 …… “什么?禁卫军统领亲自来接林姑娘进宫?” 文睿浩,柳柏梅面面相觑,脸上均是不可思议。 “回王爷,将军,林西姑娘已坐了宫中的马车,禁卫军护送而去。” “李从望呢?” “李三爷还在队伍前头,并未跟着一道进宫。” 文睿浩摆摆手,来人迅速离去。 “梅梅,这是个什么状况?我堂堂魏国王爷在此,那禁卫军统领不说来接咱们,居然还对咱们视而不见,是何道理?” 柳柏梅眸子散着冷光:“不知道!” 文睿浩喝了一盅茶,似笑非笑道:“莫非是想给咱们一个下马威?” …… 林西跪倒在御书房,磕完头后,看着上首处的皇帝和太后,再顺便瞧瞧左手处的高相,心里咯噔一下。看这情形,有点三司会省的意思,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 高则诚自林西被人从相府抬走后,今日还是头一回见。 饶是他心里有所准备,乍一见仍是吃了一惊。眼前的女孩肤色白皙,眉目楚楚,浅浅两盏梨窝,一笑起来整个人如日月般光彩夺目。 奇怪,为什么这个女孩看起来,有几分眼熟?高则诚按下心中的狐疑,不由的多看了林西几眼。 林西见高则诚时不时的打量他几眼,心下泛起狐疑。 “孩子,哀家问你,那日你在墨香小铺,是不是遇到了宋家的小姐?”李太后一见到林西,心里就觉得欢喜,言语中带着亲切。 林西一愣,心道这事太后她老人家怎么会知道。来不及细思,如实道:“回太后,确实是遇到了。” 李太后眼风扫过高相爷,不动声色道:“那日你与她发生了什么事情?” 林西又一愣,并未急着回答,反朝太后盈盈一笑道:“恕小西冒昧的问一句,这墨香小铺的事情,太后是如何知道的?” 李太后只当她胆子小,不敢将宋夕欺负她的事情说出来,遂冷冷道:“你别怕,若有谁欺负了你,哀家替你作主。” 无头无尾的一句话,更加使林西心下不知所措。 今儿这个情况有些不对。一大早禁卫军统领接她进宫,接着二话不说,问起墨香小铺的事情……这倒底所为何事? 林西灵机一动,求救的目光落在皇帝身上。 赵靖琪见林西向他看来,轻咳一声道:“如今京中都在传言说宋家小姐要抢你的砚台,一言不和,竟要伤你性命。太后唤你来,是想亲口听你说,这事情的真假。” 传言? 林西瞬间清明。 她微微一笑道:“回皇上,太后,那日我去墨香小院确实遇到了宋小姐,她也确实看中了我手上的砚台,并出以高价想买回去。这砚台我原本是想买给祖父的,心下并不是很想卖,但是那宋小姐言词切切,我心下便有些犹豫。” 李太后一听这砚台是送给侯爷的,眼中闪过赞赏。 林西续又道:“我这一犹豫,便没注意手下,结果那砚台摔在地上,碎了。宋小姐只以为我是故意的,冷嘲热讽了几句。这时有个身材魁梧的男子闯了进来,还未弄清事情真相,就出言责怪了她几句。宋姑娘脸一红,就走了。我瞧着那男子身上有股子气势,看了让人心头害怕,也就匆匆离去了。”(未完待续) ps:感谢:所以好的粉红票。 今日两更。 第三百零三回 以德报怨 李太后听罢,不疑有他,心中微微一动,向高则诚看去。 恰巧高相的目光也正向她向来,两人微微一颔首,脸上均有凝重之色。 皇帝见状,出声唤道:“来人,送林姑娘去贵妃那里。” 李太后虽有心与林西独处一会,奈何朝政之事刻不容缓,遂笑道:“先去罢,回头哀家派人来接你!” …… 等林西离开,李太后的脸色顿是沉了下来。 高则诚抚着刚留的胡须,凝神道:“皇上,太后,看来魏国使团一行,并非只是简单的朝贺一事,臣以为还需小心防范。” 李太后拨过几颗佛珠,叹道:“相爷所言非虚。蛮荒之地,竟敢离间我大莘国,实属可恨。” 宋夕是皇后不二的人选,其背后之人是护国大将军宋年。正所谓后宫连着朝堂,宋年手掌四十万大军,护莘国半壁江山。倘若此计得逞,君臣之间生了嫌隙,那么莘国的江山汲汲可威。 高则诚眼珠微动道:“以臣之见,将封后的诏书下到宋家,一切谣言尽可不攻而破。” 李太后抚赏赞道:“相爷聪慧。再有半个月便是先帝忌日,忌日一过,哀家便下封后召书。” 高则诚点头道:“皇上,太后,年跟脚下,贼盗出没,魏国王爷,将军千里迢迢而来,其安危不可大意。臣以为,使团下塌的驿馆,还需加强防范,以勉有不侧之事发生,损我大国威仪。” 皇帝,太后只觉眼前一亮。明为保护。暗下监视,那魏国人便是想做什么小动作,心里也会有所顾忌。 李太后心中微叹。 先帝确实有眼光,高相为人低调谦逊,军国大事看得清,辨得明,关键时候。堪当大用。 李太后放柔了声音。道:“哀家一介女流,所识有限,先帝托付江山社稷。相爷能者多劳。魏国使团一事,由相爷出面周旋。” “臣遵旨!”高则诚起身道。 “皇上,下旨禁卫军统领,即日起调三十名军中好手。保护楚王安危,若有差池。提头来见。” “是,母后!” 李太后一切安排妥当,眼中闪过精光。 虽然此事是魏国人小题大做,趁机行事。只是那宋家姑娘的性子,确实应该好好敲打敲打,免得将来当真不知天高地厚。 …… “公子。齐退传话来说,小西姑娘一出庄子。便被禁卫军接进宫了。” 齐进恭着身道。 “接进宫?” 林北皱眉,目光轻轻一动,片刻后眉头缓缓舒开。 “公子,会不会出什么事啊?” 齐进上回因林西的事,挨了鞭子,所以一听到林西进宫,便下意识的心中害怕。 林北一边看帐,一边道:“如果我料得没错,应该是太后传她去问一问墨香小铺的事情,毕竟这事非同小可。” 齐进长长松出口气道:“也不知她会如何应对?” 林北抬起头,深看他一眼,道:“以她的聪明,必会替宋小姐瞒下。” “公子为何这般笃定?”齐进称奇。 林北眼角流出笑意:“因为她是林西!” 齐进愕然。 …… 没有人知道,往华阳宫去的这一路上,林西的心里活动是何等的丰富。 虽然在帝后跟前,她替宋夕瞒下了,但就冲着那日宋夕对她动了手,心下的这口气就咽不下去。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她林西为了顾全大局,睁着眼睛说瞎话,替她把事情圆了过去,说穿了是不想让魏国那帮虚伪的人占上风。 墨香小铺丁点大的地方,那日又没有外人在。老白从来不是个多嘴的人,宋夕不可能自毁形象,除了大块头外,还会有谁将此事泄出去。 林西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那大块头和楚王打的什么主意。这两厮唯恐天下不乱,想挑拨离君臣的关系。呸!我林西岂是这般不顾全大局的人。 宋小姐啊宋小姐,你通往后位的康庄大道上,有我林西暗下为你抛头颅,酒热血。旁的也不求,只求你入宫后,善待我师姐,别给她穿小鞋,使阴招,你也就算对得起我来。 林西一路忿忿不平,一路走,脸上的神情一会激昂,一会低落,等走到秋阳宫时,笑意已满满的爬在了脸上。 贵妃娘娘,我来了! …… 秋阳宫的正殿里,林南头戴凤钗,穿一玫红色宫装,端坐在宝座上,下首左右两处各坐着两位宫装美人,显然是刚刚入宫的四妃。 林南听得是林西来了,雍容沉静的脸上忽然变了色,眉眼翘得高高,笑意自嘴角而出,抑都抑不住。 四妃都是耳聪目明之人,深知京城里如今最得太后宠的便是林西,心下正愁没有机会结交。 那贤妃随即笑道:“早就听闻林姑娘的花容月貌,今日正巧遇着,贵妃娘娘,可得为妹妹们引见引见。” 德妃笑道:“是啊,是啊!” 林南瞧出四妃的打算,妩媚一笑道:“快把人请进来。” 林西头一回入这秋阳宫,四下打量几眼,只觉得金碧辉煌,很是耀眼,便知皇帝是用了心的。 进殿见有外人在,林西按着宫中的规矩,正欲跪下行礼,却被林南抢先一步扶起。 林西心道,我的师姐哎,这样子总是要做做的,没的让人说咱们林家人没有规矩。 林南深知此举不合规矩,只看着师妹向她下跪,心中如何能忍得,笑道:“太后都舍不得你跪,本宫又如何舍得。去,见过四位娘娘。” 林西朝林南眨了眨眼睛,这才偏过身,向四人行礼。 四妃如何敢受。只笑着将人扶起,或从头上拔了簪子,或从手上褪下玉镯,一一送上见面礼。 一时间,殿里笑意嫣嫣,其乐融融。 四妃都是有眼色之人,深知与人相处之道。并不在一朝一夕。遂借故离去。 林西待人离开,这才将目光定定的落在师姐身上。 却见师姐一身华服,体态凹凸有致。面似桃花带露,指若春葱凝唇,万缕青丝梳成华丽繁复的缕鹿髻,缀满珠玉。明艳不可方物。 林西心中一叹,看来师姐在宫中的日子过得不差。致少从眼角的春色来看,皇帝这些日子没有歇在她身边。 春夜挥一挥,宫女们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春夜亲自倒了茶,端了点心。侍候二人。 林南见她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瞧,嗔笑道:“瞧够了没有?” 林西捏了一颗桂圆,放进嘴里。笑道:“没瞧够。我师姐长得这么好看,哪有瞧得够的时候。” “鬼机灵!” 林南拉过林西的手道:“你和师弟好不好。” 林西吐出核。笑道:“师姐,我和师弟很好,吃得下,睡得香,就是心里惦记你。” “惦记我作甚,我这不是好好的。” “师姐,你如今好歹也是贵妃了,该称本宫才是。” “本宫你个头!” 林南拍了下林西,道:“快说,今儿怎么忽然进宫来了?” 林西皱眉,笑道:“师姐,贵妃要有贵妃的强调,要温柔,你这般……” 林南手一抬,林西头一缩,忙道:“别打,别打,我说,我说。只是此事说来话长,你先让我喝口热茶,喝几口点心,再说也不迟。” 半盏茶后,林西方才斜靠在锦垫上,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与师姐听。 林南听罢,与春夜两个面面相觑。 …… “这么说来,那宋小姐确实是因为一方砚台,与师妹你动了手?”林南杏眉倒竖。 林西轻轻一叹,道:“动手不假,不过并非是为了一方砚台。” “那是为了什么?” “为了师弟!” “师弟?” 林南脸色一沉:“你是说她喜欢师弟,这才……” 林南沉吟着没有将话再说下去,眼睛忽然一亮,迅速道:“我记起来了。今年中秋之夜,她和宋将军来过咱们府里,与师弟在书房里秘谈了许久。” “谈了何事?” “我问师弟,他不肯说。” “不用问,十之*是为了师弟而来。” 林西抿了口茶,叹道:“痴男怨女最最要不得。瞧瞧,差点给魏国人钻了空子。” “你这样帮她掩饰过去,万一将来……” “师姐,这事你不说,我不说,谁还会深究。再者说,我与她的恩怨,不过是内部矛盾,牵扯到魏国,那就外部矛盾。孰重孰轻,师妹我这点子觉悟还是有的。” “你啊,人家都要朝你下狠手了,还……” “师姐,师姐!” 林西忙陪了笑道:“旁人的事情咱们不去管她,你在宫里过得好不好,皇帝对你怎么样,有没有人欺负你,要不要我在太后跟前替你说几句好话?” 连环炮似的问话,让林南都不知道先答哪个好,怡然一笑后,将头凑近了低声说话。 春夜见姐妹二人手拉手,头碰头,亲热得像一个人似的,暗暗笑了笑,将温凉的茶重新沏了新的来。 林西得知师姐在宫里混得不错时,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她坏笑着歪了歪脑袋,低声道:“师姐,洞房花烛夜你有没有将青青教你的那一套用上啊?” “要死了,你连这个都要问?”林南娇羞。 “师姐,快说说吗,回头等我洞房的时候,也可以借鉴借鉴。” 林南一把捏上她的脸,轻轻的拧了两下,嗔道:“用不上!” “用不上?” 林西大吃一惊:“为何?” 她的师姐在醉仙居的这几年,天天混迹于青楼,早已将青青的一百零八般本事学了个精透,怎的到了真刀实枪的时候,便认怂了呢? 林南见她两眼放精光,半分姑娘家的羞涩也无,气笑道:“那是因为对手太强!” 林西一脸质疑的翻了个白眼:“就皇帝那小身板,师姐,你别逗我了,还不知道有没有发育完全呢?” “作死了!” 林南一把掌打在她脚上:“这话也是你能混说的?” 林西忙缠到了她身上,笑得色眯眯道:“师姐,快和我说说,他是如何与你妖精打架的?你们谁在上,谁在下?他的持久力够不够,暴发力够不够,能不能让你欲仙欲死,欲死欲醉?” “林西!”林南忍无可忍只将后槽牙磨得咯咯直响。 林西半分害怕也没有,将头一仰,里外里躺在了她腿上,痞癞道:“师姐,你若不说,我就不起来!” 林南抬起手,朝她着屁股就是一巴掌,佯怒道:“小混蛋,敢威胁你师姐,能的你!” “师姐,疼啊!”林西咧着嘴道。 林南无可奈何,只得在其耳边低语。 只见那林西,一双眼睛从眯缝着,慢慢睁大,再慢慢睁大,最后只差将眼珠子掉下来。 半晌后,她幽幽的道了一句:“人不可貌相,皇帝不可斗量!师姐,你的性福指日可待!” …… 林西在秋阳宫呆了半天,直到春阳亲自过来请,方才依依不舍的去了太后处。 入了长门宫,又在太后跟前厮混了半天,说了一堆好话,得了一堆好东西,陪太后用了晚膳才出了宫。 …… 平芜院的卧房。大红的湘被,景泰蓝的花觚,丁香色漳绒坐褥,秋香绿的茧绸帐子。一应家私摆设,精致而富贵。 高鸢尾置身此间,半分喜色都没有,只觉得心下被压抑的喘不过气来。 今日午后时分,刘妈妈来领人。母女俩给她磕了三个头后,一并出了平芜院。 橙子跟了她近五年,也算得上贴心,按理应该像紫薇,腊梅一样做她陪嫁丫鬟。谁知她却赎身出府去了。高鸢尾有种被人抛弃的感觉。 “小姐,饭摆好了,该用饭了!”紫薇在外间唤道。 高鸢尾懒懒的起身,心下一点饿意也没有,想了想道:“紫薇!” “奴婢在!” “我不吃了,替我拿件斗蓬来,陪我去园子里走走!” 紫薇有些犹豫:“小姐,外头雪厚,这会子天已经暗了,万了脚下……” “我又不是三岁孩子,穿那双灰色羊皮小靴子,咱们略走走就回!“ 腊梅掀了帘子进来,与紫薇交换个眼神,笑道:“那奴婢们就陪小姐到园子里走走,这饭我让丫鬟先热着,等小姐回来再用!”(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四回 竟然是她
雪后的高府,银装素裹,安静异常。( 800) 一轮明亮的圆月孤寂的挂在天空,皎洁的月光水银般的泻下,天地间仿佛只余白色。 腊梅,紫薇瞧着一身红色的小姐,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如今小姐在这个府里,真是越来越难了。 紫薇怕小姐想太多,上前打趣道:“小姐,今儿奴婢去外院,听到了一件趣事。” 高鸢尾敛了心思,淡淡笑道:“何事?” “奴婢听说前几日,将军府的宋小姐和林西,在卖砚台的铺子里打了起来!” “啊?” 高鸢尾一听是林西,忙问道:“怎么回事?” 紫薇笑道:“听说是宋小姐仗势欺人,看中了林西手中的砚台。林西不给,她就动手打了人。” “林西她,伤着没有?” “伤倒没伤着,听说是给人拦住了。” 腊梅想着林西的好,冷笑道:“光天化日,竟动上手了,这是哪门子的大家小姐。” 紫薇道:“谁说不是。外头都传开了,说宋家小姐这种品性,岂能为后。” “自然不配为后,娶妻娶闲,纳妾纳色,要是这样的人做了皇后,那后宫里还有宁日吗?”腊梅不屑道。 “要我说啊,这皇后之位,就该像咱们小姐这样,家世好,模样好,脾气好,琴棋书画都通的人,才有资格执掌六宫。” 腊梅忙推了推紫薇,瞪了她一眼,道:“这话可不能乱说,弄不好,是要惹祸事的。” 高鸢尾淡淡一笑,也未曾将这两人的话放在心上。冷风吹在脸上,无比的舒畅。 连日的大雪,将树枝压得弯弯,似要折断了一般。 高鸢尾心下一调皮,手扶上身边一株樟树。重重的摇了两下,积雪像杨花般纷纷落下,淋了三人满头满脸。 高鸢尾见两个丫鬟狼狈的样子,笑得前腑后仰。连日来心中憋着的浊气,一扫而光。 紫薇,腊梅许久未曾见过小姐笑得这般开心了,心道只要哄得小姐开心,别说是淋点雪。就是淋一身的泥,她们也是愿意的。 三人在飞雪中看着彼此的样子,畅笑不已,却见树背后走出一人,只见他顶着一身的雪,敞着领子,头发微有凌乱,嘴角残留着一抹胭脂,脸上怒意滔天。 高鸢尾忙止了笑,上前称呼道:“二哥!” 高子眈目光阴森。冷冷的看了她一眼,道:“大冷的天,竟跑到这里来玩笑。三妹妹的兴致倒是高。” 说罢,狠狠的瞪了两个丫鬟一眼,将领口拢了拢,抖了几下身子,匆匆离去。 主仆三人面面而觑,眼中都有疑色。 “小姐,时辰不早了,咱们回吧。小心冻坏了身子。”腊梅瞧了眼树背后,机灵的朝紫薇递了个眼色,小心规劝道。 紫薇瞧着茫然不知所措的高鸢尾,上前扶住了。一边替她掸着雪,一边道:“小姐,我们往回走吧。” “小姐,树后有人!” 低低一句话,令高鸢尾身子颤了颤,目光轻轻一扫。故意高声道:“是该回来,快扶着我,这雪地里滑。热门” 三人高一脚,低一腿的走出数丈,悄悄的隐身于大树后头。 园子里安静了片刻后,熙熙索索的声音传来,一个身段优美的女子穿了件玫红色的小袄,探头探脑的走了出来。 月光照着那张年轻而秀丽的脸庞,一脸惊慌。 竟然是她! 树后的三人心同时一沉,脸色一片惊悚。 …… 高鸢尾静静的站在廊下,看着那庭院里或深或浅的脚印,一言不语。 紫薇,腊梅强按住心中的不安,立在其身后。二少爷和小王姨娘**,这事情若闹出来,府里该掀起怎样的惊滔骇浪。 腊梅等了半晌,怕小姐冻出毛病来,遂低声道:“小姐,回屋吧。” 高鸢尾长出一口气,转身进屋,坐在贵妃榻上,盯着跟进来的二个贴身婢女道:“今日的事,谁也不许对外说。” 紫薇,腊梅点点头,后者道:“小姐放心,奴婢们一定保守秘密。只是……他们这般肆无忌惮,早晚会出事啊。” 雪后傍晚的园子,虽然人不多,却还不置于一个人也没有。倘若被人瞧去,后果……高鸢尾不敢想象。 心似被什么牵扯了一下,高鸢尾眸色深深道:“这就不是咱们能操心的。” …… 话说宋夕自那日从墨香小院回府后,便歇了所有的心思,关起门来过日子,便是别府有贴子来请,也一律去脱不去。 杜氏见女儿出了一趟府后,心绪渐渐稳定下来,一颗悬着的心才算归了位,腾出手应付前来道喜的人。 因宋家的女儿进宫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因此京城但凡有些脸面的人,都送了贺礼来。 杜氏一忙,无暇顾忌外头的事情,因此外头的流言一时半会还未落到她的耳朵里。 这日工部侍郎的夫人许氏登门。 许氏与杜氏乃闺中姐妹,未出嫁时便常来常往。自各嫁了人后,也未曾断了情份。 许氏素来心直口快,又因为两人平日聚在一处时,无话不谈,遂将这几日听到的闲言碎语,竹筒倒豆子一般,倒了个干净。 临了许氏还皱着眉头道:“按理说,夕儿与那侯府的私生孙女跟本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怎么就因为一个砚台动起手来?我在想会不会是那起子小人,嫉妒咱们夕儿要当皇后娘娘了,使了这下作的手段?” 杜氏大吃一惊。 林西? 杜氏眼前浮现一个身影,笑盈盈的端坐在太后身边,唇边两盏酒窝,一双黑亮的眼睛灵动无比。太后看她时,眼睛含着慈祥的笑。 杜氏身形晃了晃,一把握住了桌角,才让自己纷乱的心绪稳住。 许氏尤自不知,仍絮絮叨叨的说着闲话。 杜氏失了耐心,借故找了个理由,将人打发走。匆匆忙忙的入了女儿的院子。 宋夕见母亲进来瞧她,懒懒的上前行了个礼。 杜氏遣了丫鬟,不动声色的问了几句闲话,遂单刀直入。问起了墨香小铺的事。 宋夕心中有鬼,吱吱唔唔的撒了几句谎,打算搪塞过去。 杜氏见她眼神闪烁,前言不搭后语,心头凉了半截。猛的一拍桌子,令其跪下。 杜氏此人长得温柔娇弱,嫁到宋家近二十年,从来没有发过脾气,便是天大的怒火,到了她这里,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此番发作着实令宋夕吃了一惊,老老实实的跪下。 “你没有说实话。” “母亲,女儿说得句句属实。”宋夕硬着头皮道。 杜氏见她硬撑,高声喝道:“小月!” “奴婢在!” “那日你跟着小姐出去。小姐都做了些什么事?” 小月脸色一僵,用眼角看了小姐一眼,低着头吱唔道:“回夫人,小姐……小姐……她……只在街上转了转,没有……” 杜氏见她“来人,将这丫鬟绑了!” “夫人,夫人!” 小月连连磕头道:“夫人饶命,夫人饶命!” 杜氏冷笑:“要想活命,就一五一十的就出来。” 小月吓得心惊胆颤,瘫倒在地上。一个是朝夕相处的小姐。一个是握着她卖身契的夫人,两头都不能得罪。 宋夕没想到事情会被母亲知道,情不自禁的咬了咬唇道:“母亲,你别逼她。我说……” 杜氏不听则已,一听气得浑身发抖。 她教养出来的女儿,虽说娇纵了些,脾性大了些,然是非善恶总分得清,哪知…… 杜氏颤着声道:“你……你……” 话未说完。人往后一仰,身子便软了下去。 宋夕吓得魂飞魄散,忙扶住了死命掐人中,又灌了半盅热茶,杜氏才悠悠转醒。 望着围在身边的一圈人,杜氏挥挥手,仆妇们迅速散了去,屋中只剩母女二人。 宋夕深知母亲身子弱,动不得气,跌软道:“母亲,你别动怒,这事是我不对,回头我去给林西陪个不是。” 杜氏望着女儿娇美的面庞,胸口像被石头狠狠的砸了一下,鼻子一酸,眼泪就滚了下来。 “孩子,你可知道,这事外头都传开了,你的名声……” 杜氏别过头,脸上掩饰不住的失望。 “我与你父亲只得你一个孩子,从小将你捧在手里娇养着,你父亲更是事事处处随你的心意,恨不得将全天下的宝贝都捧到你眼跟前。” 宋夕泣声唤道:“母亲!” “你心中有了人,母亲心里欢喜,替你细细打听,暗中相看。你父亲心中虽然不愿意,却还是顺着你的意思,亲自跑了趟林府。但凡世子应下,你父亲就算违了宫中的旨意,也会替你作主。这天底下的父母,有哪个像我和你父亲这样,不管不顾的顺着你的意思。” 宋夕想着远在北疆塞苦之地的父亲,眼泪不停的涌了出来。 “可偏偏人家世子心里眼里没有你,话已经讲到这个份上了,夕儿啊,该死心了,可你却……” 杜氏说到伤心处,胸脯一起一伏,似又要昏过去一般。 宋年夫妻教女,不求她针凿女红,管家算帐样样出色,只求她活得随心随意。因此就算明知她有出阁的地方,也都睁只眼闭只眼的任她去。 原想着时间一长,世子在她心中渐渐就淡了,哪知道一个不小心惹出这等祸事来。抢人财物,取人性命…… 这如何是闺中女子应该做的事情! 这事要是传到宫中,可如何是好啊! 宋夕又愧又悔,噗通跪下道:“母亲,女儿也想将他忘了,可是偏偏忘不掉。” “忘不掉也要忘!” 杜氏忽然厉声道:“当日你父亲答应带你去林家,你是如何对他承诺的。” “母亲……我!”宋夕心中震惊,黯然落泪。 杜氏颤着声,又质问了一句:“你是如何应答你父亲的?” “你父亲冰天雪地里出身入死,你就是这样回报他的?” 杜氏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 “母亲!” 宋夕抱着杜氏的腿,哭得稀里哗啦。她后悔了,她早就后悔了。 到底是从小捧在手里的女儿,杜氏见状,一把搂住了,哀声道:“孩子,人争不过命,你得认命。父母对你,从来都是掏心掏肺,不会害你。母亲不气恼你言止无状,母亲只担心太后知道这事后,将来会如何为难你。” 宋夕心如刀割,嚎啕大哭。 …… 丫鬟们端了铜盆,侍候夫人,小姐净了面后,又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杜夫人头痛欲裂,却仍强作镇定道:“明日我让管家备下礼品,送到侯府。母亲亲自上门替你陪个不是。” 宋夕早已冷静下来,红着眼睛道:“此事是女儿做下的,自由有女儿出面。” “你这孩子,这有什么好抢的,只要能将此事揭过去,便是幸事。宫里头怕也是听到了消息,不知太后她老人家……” 宋夕冷笑道:“母亲,若是因为这个,女儿进不得宫,那倒是桩好事,反正这后位,女儿从不稀罕。” “你以为进宫这事,是这么随便的,你想进就进,不想进就不进?你若不进宫,这满京城的贵族世宦人家,有哪个男子敢娶你,你这辈子只有老死闺中的份。” 杜氏只觉得头痛得更厉害了。 “老死闺中就老死闺中,父母得我一个,正好我在父母跟前尽孝,有什么不好,总比到那见不得人的地方去强。” “你……” 杜氏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脸色煞白。 宋夕心头不已,放柔了声音道:“母亲,这事是我做错了。然事已至此,做什么都已太晚,一切只看天意。明日侯府我去,母亲身子不好,在家歇着。” 杜氏声若蚊蚋,道:“去侯府也是为了做给宫里看,母亲别的不怕,就怕宫里迁怒到你父亲身上,坏了事。” 宋夕心中愧疚。 倘若因她的事,而连累到父亲身上,那她便是死一万次都抵不过身上的罪孽。 “夫人,夫人,宫里来人了!” 母女二人心一沉,忙起身理了理衣裳去了前厅。 来人正是太后身边的夏公公,身后还跟着两个中年妇人。 夏公公见宋家母女人来齐,脸上添了笑意,宣起口谕来。 ……(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五回 有点眼熟
宋府管家塞了厚厚的银票,到夏公公手里。后者朝满意离去,两位中年妇人身形未动。 杜氏温言道:“两位嬷嬷如何称呼!” 胖妇人颔首道:“回杜夫人,我姓陈,她姓张,奉太后懿旨在传授宋小姐宫中的规矩。” 杜氏面甜心苦,道:“今日夜了,两位嬷嬷先安置下来,明日开始,请好好教导我那不成器的女儿。” 张嬷嬷笑道:“杜夫人客气了。” 说罢,两人朝杜氏行了礼,由仆女引着出去。 杜氏等两人离开,捂着心口跌坐在太师椅里,连连喘着粗气。 宋夕拉过丫鬟手中的茶盅,奉到她手里,勉强笑了笑道:“才说要进宫探探口风,谁知竟送了两个教养嬷嬷过来,母亲,女儿的后位稳如泰山。” 杜氏面色哀伤,默默的抿了一口茶,道:“你懂什么,宫里如此行事,大有深意。” 宋夕心底轻轻一叹。只要不拖累二老,管他宫里是什么深意,都与她无关。 一叹过后,又有惆怅涌上来。倘若他知道了,自己因为他,差点连后位都丢了,不知会不会心生愧疚,又或者…… 宋夕猛的摇了摇头,似要将脑中的念头甩掉,偏偏又一个念头浮了上来。自己在墨香小铺的行事,到底是何人传到了外头…… 杜氏只顾着思虑两个教养嬷嬷的事,未曾留意女儿对着高几上的美人瓶,犹自出神。 …… 高则诚回朝春院时,三更的更鼓已经敲过。 夏氏早已靠在床上念佛经,见人进来。忙和丫鬟一道侍候着男人洗漱。 半晌,男人已一脸疲惫的上了床,侧过脸亲了亲夏氏的脸,叹道:“今儿这一天,真是累坏了。” 夏氏将佛珠塞到枕下,将男人的头搁在她腿上,替他按摩太阳穴:“魏国的人。都安顿好了?” “安顿好了!吃了一顿接风酒。就散了。” “魏国的人,都长得什么样?” “还不是两只眼睛一个嘴巴,比咱们南边的人粗壮高大。酒理也大,礼部今日陪着的几个,都醉了。” 夏氏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味,笑道:“这么说来。以后可少不了你作陪。” 女人呼出的气息喷出高则诚脸上,若是往日。必有一番动静,今日高则诚有心无力,只笑笑道:“太后发话了,不过是个使团。何需劳动一国之相出面,今日头一回,我露个面。装装样子。” 夏氏奇道:“对方这次派出来的,一个是王爷。一个是将军,可都是四大世家的人啊。” 高则诚稍稍停滞了一下,低语道:“这魏国狼子野心,不能太过看重,必要给些下马威才行。” “这话如何说的?” 高则诚将女子的头一勾,附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夏氏从男人口里听到林西二字,心怦怦直跳。 待把事情的来胧去脉听清楚后,方才长长的松了口气,怒道:“这魏国人,果然不是什么东西。” 高则诚有些吃惊一向温柔的女人,竟讲出了这么一句恩怨分明的话,拍拍她的手,安慰道:“放心,都盯着呢,一有风吹草动,宫里就有消息。对了,我今儿头一回见那林西,不知为何,总觉得有几分眼熟。” 夏氏的脸顿时变得皱白,半响才道:“哪里眼熟?” “说不出来!” 高则诚笑笑道:“那孩子嘴边的两个酒窝跟你长得极像。” 夏氏身子一颤,手抑不住的发抖。 高则诚只当她冷了,忙起身把她按进了被窝里:“早些睡吧,你也累了一天了。” 夏氏看到他一双幽深的眼眸里,柔情淡淡而出,别过头不忍再看。 高则诚吹灭了蜡烛,躺在床上自嘲一笑道:“这林西贴了面皮,隐在咱们高府这么些年,竟然无一人发现,要不是……看容色倒是个极出挑的人。” 夏氏一言不发。 高则诚只当她睡了,一阵因意袭来,思绪模糊起来。 将睡未睡时,听得身旁的女子柔声道:“则诚,先夫人周年祭,咱们把她请进府,给先夫人磕几个头,你说好不好?” 高则诚迷糊道:“好啊!” 低低的鼾声在房里响起,夏氏慢慢睁开眼睛,亮若星辰。 …… “梅梅,你看高相此人如何?” 文睿浩支着下巴,斜靠在贵妃要榻上,敞开的衣襟,露出胸口一大片肌肤。 柳柏梅坐在桌前,自顾自倒了杯热茶,沉吟道:“言语谨慎,老奸巨滑,极不好对附。” 文睿浩咬牙闷哼一声,缓缓闭上了眼睛。 柳柏梅灌下两口热茶,清了清嗓子道:“别说我没提醒你,驿馆四周的侍卫,目光炯炯,脚下沉实,绝非普通侍卫,弄不好是禁军里挑出来的翘楚。” 手抚上微微有些发紧的太阳穴,这几日连续陪人喝酒,脑子像灌了米糊似的,有些不大好使。文睿浩冷笑道:“这莘国倒也看得起咱们。统共两百多号人,想掀点风浪,都没这本事。” “你少打歪主意,这一趟来莘国,只为探探底。南人最是精明狡猾,咱们得处处小心,不可妄为!” “梅梅,你也真看得起我。本王都被人监视上了,还妄什么为?” 文睿浩将眉头拧到一处,冷笑道:“罢了,罢了,本王还是寻几个绝色的女子,好好寻欢作乐一番。听说南边的女人比起咱们北方的,可水灵不少。梅梅,本王这个主意如何?” 柳柏梅咧嘴笑道:“好主意。你寻欢作乐在明,也好作我的掩护。” “非也,非也!” 文睿浩摇头摆尾道:“你也需得走个过场,不胜酒力之后,方可早早回房休息!” 柳柏梅笑意深深:“浩子,你这主意甚好!” “回王爷,将军,今日黄昏后,宫中有旨意到将军府,听说内侍还带了两个宫中的教养嬷嬷到将军府上!”来人低垂着脑袋回话。 柳柏梅迅速道:“可曾打探到是什么旨意?” “回将军,打探不出来!” “噢?” 文睿浩挑眉道:“莫非是咱们的计谋奏效了?” 柳柏梅眉心轻轻一动,眼眸微眯:“只怕未必!来人,去查探一下,这几日京城有什么消息流出!” “是,将军!”来人抱拳而出。 文睿浩冷哼一声,目光对上柳柏梅眉的,凝神不语。 ……(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六回 上门邀请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房间,阴了几天的天气,头一回晴朗起来,林西躺在床上,似乎能听到外头雪化的声音,心情敞亮起来。 刚用地早膳,便有丫鬟来回相府大少爷递了拜贴给姑娘。林西吃了一惊,心道无缘无故的,这厮过来做什么,忙装扮好了去了花厅。 花厅里,高子瞻端着青花茶盏,悠闲自得一边喝茶,一边打量厅中布局。 都说侯府极富,看来传言不假,只这花厅里的摆设,便知这府里银子多得没处花。 荷花侍立在大少爷身后,忍受着小丫鬟向她瞧来的目光,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不动。 片刻后,林西一身家常月白色袄子,姗姗来迟。头一眼,便看到了荷花,脸露笑容。 待看到荷花身前的俊逸男子,想着在门口探头探脑,脸上泛春的小丫鬟们,心下鄙视的翻了个白眼。 不过是来窜个门子,需要穿的这么好吗,祸水! 坐定,林西直言不讳道:“一大早的,找我何事?” 没有称呼大少爷,言语也没有客套的份成。高子瞻心中涌上喜欢。 他捂嘴轻咳一声道:“五日后,是我母亲的忌日,府中请了得德高僧为她超度,倘若你愿意,我想请你过府给她磕几个头!” 林西惊得嘴巴微微张开。 高子瞻,你母亲忌日,为毛要我给她磕头。当初虽然是你母亲将我买进府的,可我那是不过是个小小的丫鬟,与高高在上的夫人,无甚交集啊! 荷花见状,脸上微有不悦道:“林西。先夫人在时对你如何?” “好啊!” “既然是好,你就该应下。大少爷再过几个月就要春闺,偏他还特意为你跑了这一趟,不为旁的,就是为了大少爷,你也不能推了去!”荷花言词凿凿。 林西皱眉看着这主仆俩一唱一和,虽然她心底仍是没有弄明白。她给先夫人磕头跟高子瞻春闺有个毛关系。但看这情形,倘若她不应下,荷花这个救命恩人只怕会当场跟她翻脸。 林西轻轻一叹。脸上笑意浓浓道:“荷花姐姐别生气,到时候我一定准时去,多给先夫人磕几个头。” 荷花赞许的笑道:“这才像样!” 高子瞻看着林西赶鸭子上架似的应下了,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低下了头,掩住了嘴角擒上的一抹笑意。看来把荷花带来。果真是个明智的选择。 林西见高子瞻低头不语,只当他思念生母,心中忧伤,遂文绉绉道:“这个……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子瞻节哀顺便!” 林西自认为这两句话,能很好的安慰眼前的男子。孰不知,高子瞻心底已乐作一团。 他如忍着笑。绷着脸道:“多谢宽慰,还有书未曾温完,我就先走了。” “不留下来用了饭再走?”林西随口客套道。 高子瞻心底一动,偏不说话,目光深深的看了荷花一眼。 荷花会意,笑道:“大少爷天天温书,总要歇上一歇。难得今日出来了,就用了饭再走吧,奴婢正也好想与林西说会话。” 高子瞻当即笑道:“既然主人家盛请,我若冒冒然离去,岂不是辜负心意,那咱们就用了饭再走吧!” 林西瞠目结舌。她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为何这两人竟然当了真。若是荷花一人,她自然乐得将人留下,扯上个高子瞻…… 林西头痛。 …… “回将军,坊间传言那日救下林姑娘的是将军您,还说……” “还说什么?” “还说压根就没有宋小姐欺负林姑娘一事,一切都是将军杜撰出来的,为的是破坏莘国君臣之间的关系。” “什么!”柳柏梅陡然变色。 “如今坊间,都在说咱们魏国这回到莘国来朝贺,实属狼子野心,需得防备!” 此言一出,文睿浩忙将怀里的画儿推了出去,脸上布满了阴霾。 画儿也知趣,理了理衣裳,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文睿浩一拍塌沿,怒道:“怪道弄些个侍卫在本王眼前晃荡,原来果真是防备着咱们。” 柳柏梅神色一凛,习武之人固有的气势自周身而出。 “梅梅,谁他妈的摆了本王一道。” 柳柏梅凝神不语。 “你道是说句话啊。咱们刚进京一天,这莘国人就跟防贼似的防着咱们,以后这日子要他妈怎么过啊?” 文睿浩气得一张俊脸走了形,他总算体会到出身未杰身先死的滋味。原本是到莘国打探打探消息,摸摸深浅,结果却变成了囚犯,困死在驿站。皇兄若知道了,还不将他骂死! 柳柏梅上前,将手重重按在他肩上:“稍安勿躁!容我细细想想事情的前后!” “南边人,果然精明无比!”文睿浩咬牙半天,憋出一句话。 精明无比? 一道电光从脑海中闪过。 “魏国虽号称北蛮子,人高马大,看着都是傻大个,谁知内里精明无比,算盘打得当当响。我那傻舅舅啊,被人卖了,还在替别人数钱呢!” 林西娇娇柔柔的话语,在耳边响起。莫非是她? 柳柏梅眼眸深深。 不可能啊?这流言几日前就有,她昨日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时间对不上。那又会是谁呢,是谁泄露了他的身份? “想什么,梅梅,我说话你听见了没有?” 柳柏梅回神:“你说什么?” 文睿浩没好气道:“我说,是不是你哪里露出了马脚,给人发现了?” 柳柏梅摇摇头,道:“此次入京,除了墨香小铺那次,其余时间我要么在夜间出没。要么在京郊,不应该露出马脚啊!” “是不是侯府那姑娘或者是将军府的小姐?” 柳柏梅闭目沉思后,仍是摇头:“内宅女子,绣花弹琴,针线女红尚可,这朝堂上的事……” 柳柏梅似想到了什么,说话一半便收了口。 文睿浩长长的吁出口气。有些沮丧道:“看来这大莘国藏龙卧虎。人才济济啊,此行定不像咱们认为的一番风顺。梅梅,得多留几个心眼啊!” 柳柏梅点头道:“以不变应万变。过两天皇帝设宴款待我们。我们再好好摸一摸底。今晚,我想宴请一个人?” “谁?” “李从望!” 文睿浩眼前一亮,抚手赞道:“妙哉,妙哉!” …… 这世上最不仁道的事。不是太监档里没货,偏偏怀里搂着个绝色;也不是老婆百般挑逗。而男人心里只想着小妾。 林西认为,这世上最不仁道的事,是明明整了一桌好菜,因为某一个。甚至几个人的关系,你对着那一桌好菜,只想吐。 高府大少爷亲临侯府。这个李凤津曾经的绯闻男友的到来,令侯府上上下下为之虎躯一震。 李侯爷本着看热闹不嫌蛋疼的节奏。背了个手,闲庭信步的来了花厅,与高子瞻聊了聊四书五经,畅谈了一下人生理想,感叹了几番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后,便决定留下来陪高大少用餐。 李侯爷一来,钱氏扭着粗腰也来了。对于这个差一点成为她女婿的男子,她本着相当复杂的心态,叮嘱厨房多预备几个菜。 高子瞻含笑夸了夸钱氏白皙的皮肤,丰满的身材及眼角几乎看不见的皱纹,其真挚而热诚的眼神,温和而不谄媚的言语,令钱氏颇为动容。 瞧瞧瞧瞧,这才是世家弟子该有的品性。我家李凤津要不是因为秦国夫人府横插一脚,要不是阴差阳错,就该嫁这样的男子。 就这样,原本应该随意用几口饭的午膳,变成了堆得满满当当的饕餮大餐。林西虽然很想动筷子,奈何桌上两位男士十分的刮噪。 她甚至有这样一种错觉,祖父是在替她变相的相亲。 “子瞻今年多大了?” “侯爷,我今年十八。” “可曾订过亲?” “先母在时,一心让我以学业为主,未曾订过亲。” “房里还有人啊?” “曾经有过,因犯了错被卖出府。如今春闺在即,不敢沉迷女色。” “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天真活泼,性情善良,能为我操持内宅,共同进退的女子!” 林西实在忍无可忍,气运丹田道:“祖父食不言,寝不语,方为君子之道!” 高子瞻笑眯眯的拦了话:“我与侯爷一见如故,竟忘了规矩,侯爷,对不住,对不住!” “哎,这叫什么话。子瞻年少高才,解元出身,又出自当今四大世家,规矩自然是好的!得了,小西,我们爷俩小酌几杯,聊聊家常,你就别管了,吃完了自个玩去吧!” 林西一头黑线,冷汗涔涔而下,拉着荷花的手,去了里间说话。 高府的内宅刀光剑影依旧,只是夏氏有神功护体,其它三位姨娘只能耍些小刀小枪的,无伤大雅。 府里三位小姐都已定亲,只等出了孝,便一个个操办,独独三小姐落单。 橙子已被刘妈妈赎身,听说正在物色合适的婆家。 林西听着荷花用低沉的声音,将高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一一说来,竟有种物似人非的感觉,仿佛卖身高府做丫鬟,已是上一辈子的事情。 莫非,是日子太好过了? 林西深叹。(未完待续) ps:包子这两天太忙,没时间感谢书友们,以后一并。 今天勉强能二更。 第三百零七回 要有定力
“林西,子瞻要走了,你替祖父送一送他!” 林西含笑的脸,忽然顿住。txt全集下载 荷花瞧得分明,幽幽出声道:“林西,只当送我,你看如何?” 林西忙笑道:“送荷花姐姐,那是应该的。” 话虽如此说,待林西真正陪着两人出府时,荷花远远的落在了身后。 高子瞻侧过脸,瞧着她微微嘟起的红唇,柔声道:“侯爷与传言中的不大一样,瞧着挺和气的一个人!” 林西尴尬道:“老人家说话有些直白,你别介意!” 高子瞻眼底涌上笑意:“怎么会。对了林西,我输给你的那块玉佩收起来了吗?” “玉佩?” 林西凝神想了想,道:“收在箱笼里了,怎么,你想要回去?愿赌服输知不知道?” “我只是问问!” 高子瞻耸耸肩道:“你好好保管,待我春闺过后,我必要再与你下一盘,将它赢回去!” “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林西秀眉高挑,嘴角沁出一个弧度,笑得一脸的得意。 “小心踩着雪!”高子瞻长臂一伸,将她往身边带了带。 林西身子晃了晃,胸口一起一伏几下,方才站稳。 定睛一瞧,也不知哪个下人偷懒,将雪铲作一团,堆在了小径中央。 “嘿,你还挺眼疾手……” 林西转过脸正想夸几句,高子瞻英俊的脸庞近在咫尺,白瓷的肌肤上,几颗小小的黑痣看得分明。触手可及的胸膛坚硬有力,没有读书人的单薄,反倒有习武之人的建硕。 这厮的身材着实不错,私底下应该没少练。 两人目光相对,林西心中一慌,露出八颗牙齿的灿烂笑容以作掩饰,脑海中忽然冒出四个字:迅速逃离 “多谢。多谢!” 高子瞻微一点头,女子淡淡的体香钻进他的鼻子里,身子瞬间僵硬。他慢慢伸出手,将她扶正。却不急着拉开两人的距离。 “以后小心些!” 温柔而充满磁性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林西脸上浮起两朵红去,脸上竟沿着颈脖扩散至耳边。她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捏着嗓子道:“肯定,肯定!” 高子瞻的眼睛熠熠生辉。小说/这丫头连耳朵都红了,是不是因为害羞所致。 他越发放柔了声音,道:“那日早点过府,我有好东西给你!” 不知为何,林西回回跟高子瞻单独相对时,总会有丫鬟对上主子的紧张。她想都未想就便“噢”了一声。 高子瞻笑得温文尔雅:“雪后路滑,不必再送了,回房好好歇着罢!” 说罢,伸手将林西耳边一缕碎发轻轻别在她的耳后,目色幽幽。叹一句:“真是个傻丫头!”,便高贵大方的转了个身,翩翩而去。 轰的一声,林西似被一指禅弹中,半分都挪动不得。她感觉自己连脚底心,都烧成了一块炭。 祸水啊,祸水,真他娘的是祸水。 林西觉得自己的定力,已受到了严重的挑战。 …… “姑娘午睡了?”夏风踮着脚尖进屋。 秋雨点点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夏风坐到她对面。拿起篓子里的针线活做了起来。刚做了几针,夏风凑近了低声道:“高府先夫人忌日,姑娘过去磕头,是不是不大合规矩啊?” 秋雨嗔看了她一眼。忙起身往里屋探了探,把门合上了,才轻声道:“是不合规矩。姑娘跟那府里非亲非故的,这头磕的明不正言不顺。” “可偏偏是相府大少爷亲自过来请,又带了个荷花来,姑娘不好的拒绝啊!” 秋雨笑了笑道:“你有没有觉得。高府大少爷看咱们姑娘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大一样!” 夏风认真的想了想,笑道:“被你这么一说,倒真是有些不大一样。” “会不会是……”秋雨抬了抬下巴。 夏风一惊,下意识道:“那世子怎么办?” 两人目光一对视,心里咯噔一下。 夏风轻道:“世子与咱们姑娘青梅竹马,又有林老爷的临终嘱托,且世子洁身自好,到现在都没个通房小妾之流的,我觉得还是世子合适。” 秋雨思忖道:“这事可不是咱们做下人的,可以私议的。姑娘的婚事,只怕得看宫里的意思!” “宫里,你是指太后?” “自然是太后。她老人家对姑娘的好,有目共睹。姑娘的终身大事,她定要好好相看,无论如何也绕不过去的。”秋雨道。 夏风眼神一暗,叹气道:“如此说来,只怕高府大少爷更合太后的心意。世子将来早晚会回封地,一南一北,路上都要半个多月,太后定舍不得姑娘嫁这么远。” “谁说不是!” 秋雨点头道:“只是那府里……” 两人交换了个眼神,默默想着心事,再不言语! 帘子被掀开,一个袅娜的身影夹着寒风走进来。 “姑娘午睡呢?” 夏,秋二人见是冬雪来了,忙让了座,倒了茶。 “这会子怎么有空来了?”夏风问。 冬雪微红着脸道:“大爷在薛姨娘房里,我闲着没事,过来瞧瞧姑娘。姑娘在里头?” “刚睡下!” 秋雨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一通,低声道:“大爷对你怎么样?” “嗯!”冬雪垂了眼帘,不欲多说。 秋雨冷笑道:“刚过去几天,正新鲜着,自然是好的。那大奶呢?” 冬雪一听到这三个字,眼中涌上怒道:“被禁了足,这几天说是病了,请了太医来诊脉。也不知是真病,还是假病。” 夏风用胳膊肘推了推冬雪,道:“既然事情已到了这一步,明面上的规矩,你该做的还得做好。虽然禁了足,可她到底是大奶奶,老爷也不可能禁她一辈子。” 冬雪咬牙道:“我就是一想到她做的那些个龌龊事,心里恨得不行。” 秋雨插话道:“她如今连孩子都看不见,也算是报应。” 夏风将手搭在冬雪肩上,轻轻婆娑道:“好好调养身子,早些生下个一男半女,你在这府里也算是有了立足。” “就是,有姑娘替你撑腰,凭她是谁,也不敢欺负你。” 冬雨看着往日里一道的姐妹,眼里闪过泪意。 …… 长门宫里,女子轻柔的笑声,一阵接着一阵。 守门的小太监见皇帝下朝过来,正欲喊话,却被松公公拦下。 小太监机灵的跑到皇帝跟前,陪笑道:“贵妃在里头,陪太后她老人家说了半个时辰的话了,太后的笑声一直没断过。” 赵靖琪面色沉稳的看了小太监一眼,道:“赏!” 话音刚落,又一阵笑声传了过来。 赵靖琪心中喜悦,掀了袍子跨进去。 “老远就听到母后的笑声,有什么好笑的事情,也说与朕听听!” 林南上前朝皇帝行了个标准的宫礼。赵靖琪装模作样的虚扶了扶 李太后见皇帝由来了,揉了揉发酸的下巴,笑道:“贵妃在给哀家讲林西小时候的事情。” “噢!” 赵靖琪深深看了林南两眼,坐在太后下首处,陪笑道:“这林西做了什么事情,惹得太后如此高兴?” 李太后笑得见牙不见眼,道:“这孩子小时候皮的哟,整天往那草堆里钻,还捉弄人。回头让贵妃说给皇上听,保管皇上听了笑得肚子疼。” “竟有这回事?” 赵靖琪故意挑眉道:“那儿臣定要好好的听贵妃讲讲!” 林南听出这话中的深意,暗骂了句流氓,遂袅袅上前福了福道:“太后,皇上,臣妾先告退!” 李太后笑眯眯的叮嘱了句:“明儿这个时辰,贵妃再过来陪哀家,哀家喜欢听贵妃说话。” 林南笑道:“只要太后不嫌臣妾刮噪就行!” “不嫌,不嫌,哀家求之不得!去吧,回头好好侍候皇上!” “是,太后!” 林南欠了欠身,目光与赵靖琪在空中交汇,趁人不察抛了个媚眼,款款而去。 赵靖琪见她如此大胆,一时哑然,心里却像被蚂蚁爬过一般,有些坐不住。 李太后接过春阳递来的茶盅,喝了一口,道:“是个孝顺的,陪着哀家这把老骨头,说了半天的闲话。” 赵靖琪忙道:“陪母后说话,是她应该做的。回头母后若是无趣了,只管把她叫来。” 李太后深看他一眼,低声叹息道:“后宫之中,最忌独宠,独宠犹如火炙。哀家知道贵妃深得皇上之心,可皇上也该顾忌着四妃和其它嫔妃。” 赵靖琪深知必有人在太后跟前说了什么,心中有些不悦。 李太后只看皇帝一眼,便知他心中所想,平和道:“你父皇在世时,也独宠过哀家。哀家那时如履薄冰,处处遭人暗处。若不是你父皇护着,哀家又有些自保的本事,只怕……” “母后!”赵靖琪见太后脸上浮上哀色,忙唤道。 李太后摆摆手。 “贵妃出身不高,没有经历过大宅门里的明争暗斗。且哀家瞧着她又是个性子单纯的,难保不被人惦记上。这为其一。其二,莘国皇室子嗣单薄,皇上只有雨露均沾,才能添枝散叶。你这皇位,才能坐得安稳。”(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八回 夜宴
李太后见皇帝脸色不大好看,放柔了声音道:“皇上啊,哀家便是看在小西的份上,也会护着贵妃。只是护要护在心里,不能摆在明面上,若不然,便是为她竖敌!” 赵靖琪似有所悟,深吸一口气道:“母后放心,朕明白该如何做!” 李太后满意的点点头道:“只要明面上的事情,皇上摆平了,私下的,哀家也懒得管。” 赵靖琪琢磨着太后这话中的深意,像吃了一颗定心丸似的,乐呵呵道:“一切依母后所言!” 说完家事,李太后说起了朝庭之事。 “魏国使团这两天,有何动静?” “没有任何动静,说是远行了一路,要歇上一歇。故儿臣将接风宴安排在了后天晚上。” 李太后闭目思了思,道:“哀家听说楚王好色,不防令礼部从官妓中挑几个颜色好的,送过去。” “是,母后!” “你父皇的周年忌,礼部准备的如何了?” “回母后,一切就绪。” 李太后心下满意,拨动了几下佛珠,道:“如此甚好。接风宴那日,多请些朝中要员,也好让那魏国人看看,咱们莘国的朝堂人才济济。” 赵靖琪一一点头应下。 母子二人一切议定,赵靖琪正欲离去,返身又回来,道:“母亲,过几日高相先夫人周年忌,崔侍读是她的侄儿。他求到朕跟前来,这一日想出宫给姑母磕几个头。朕想着这么重要的日子,崔家的人不到,场面有些难看,便应下了。” 李太后默了默。方道:“皇上既然应下了,哀家若再反对,显得不近人情,且这么重要的日子,便让他去吧。” 赵靖琪笑道:“母后仁慈。” …… 走出宫殿,赵靖琪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抬眼,见林南在轿辇边含笑而立。华丽的裙裾如彩云拂过地面。 赵靖琪心中涌上暖意。上前替她拢了拢披风,埋怨道:“何苦在这地方吹冷风?” “我在等你出来!” 赵靖琪坏笑道:“是怕我被别的嫔妃缠住了吧?” 林南眼角眉梢轻挑,媚色尽现。似嗔似怨道:“既然如此,臣妾告退!” 赵靖琪一把抓住她的手,放在手里搓了搓,低头笑道:“臣妾二字。我不喜欢。太后交待,要让我听你讲林西小时候的事。这会子政事已了,身上乏的很,正好你说出来,让我乐一乐!” 林南甩了两次。没将他的手甩开。 赵靖琪凑到她耳边,温柔道:“小南,我只会被你缠住。也只愿意被你缠住。” 林南心中荡涤着欢悦和感动,用指甲挠了挠他的手心。嗔笑道:“色胚!” …… “世子,宫中传来消息,后天晚上帝后二人宴请魏国使团,请三王世子一并出席。”赵一恭身道。 林北自打林南嫁人后,便把林府交给了十二娘和二丫,日常起居都在王府这边。一来可以避着二丫,二来王府守卫森严,他暗下做的事情,也可方便些,勉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林北思了思道:“推了去吧。就说本世子到外头收帐去了。” 赵一应声道:“是,世子爷。” “还有什么事?”林北见他身形未动,问道。 赵一笑道:“回世子爷,康王世子约您晚上到汉王府喝酒,说是寻了几个绝色的名伶。” 林北蹙眉,脸上闪过一丝厌恶。 赵一见状,忙道:“世子爷,王爷走前交待,世子爷应该多与那两位世子寻欢作乐,还说像咱们这样的门第,也该养些人在府里。” 林北苦笑道:“他倒是想得周到!” 赵一陪笑:“王爷就是怕世子您太洁身自好了,让人起疑!” 林北点头道:“既如此,那就买些人进府来吧!” “是,小的这就去办!那康王世子那头……” “如约而至。到醉仙居拿几坛好酒,先送过去,跟他们说,今日不醉不归!” “是!” “等等!魏国楚王那头,这两天有何动静?” “回世子爷,没有任何动静。不过昨日子时过后,有个黑影从驿站出来,往高府方向去了。咱们的人怕打草惊蛇,只远远的跟着。” “去了高府?” 林北凝了神色:“身手如何?” “绝非一般,看身形有点像柳将军。” 是他? 林北心底起疑,深更半夜,他往高府做什么? “世子爷,要不要着人跟着?” 林北思忖半晌:“不必,此人武艺极高,一般人根本近不了他的身,弄不好反而漏了馅。再看看罢!” …… 林西一觉醒来,才知道冬雪已经走了,心下有些惋惜。未曾多想,便令人套了马车,打算往静王府去一趟。 师弟不知何故,最近迷上了赚银子,说是要给她存嫁妆。林西知道师姐进宫,师弟拿出了近二十万两的银子令她带进宫,按着这几年林家生意的收成,只怕这些银子已掏光了老底。 林西这几日空下来,总在想着赚钱子的大计,恰巧一个午觉睡醒,脑子中似有了些想法。 如今林西出府进府已十分的方便,祖父一切只随她乐意,钱氏想管不敢管。 林西简单的妆扮一下,亲自往侯爷书房交待了几句,便去了静王府。 静王府里,林北正与手下的人商议事情。 听得她来,难得展颜大笑道:“有本事赚大钱的人,终于到了,我先去会上一会,回头再与你们详谈!” 众人会心一笑。 …… 暖阁里,林西一手拿着点心,一手轻拍摇椅。脑子转得飞快。 “师弟,我有个想法,不知可行不可行?” 林北见她嘴里含着点心,说话口齿不清,忙将手边的热茶递了上去,笑道:“说来听听!” 林西接过来,猛喝了两口。才道:“我想用一下崔瑾辰。” 林北替她将嘴角的残渣细心擦掉。问道:“这话……是何意思?” 林西眼睛明亮,坏笑道:“崔家门生,遍布九州。都是为官之人。有道是官商结合,方为赚钱之道,咱们若能说动崔家为咱们牵线搭轿,这生意做起来。就方便了许多。” 林北笑意盈面,抚掌赞道:“小师姐。好主意,只是崔家如何会肯?” “事在人为,师弟。那崔瑾辰欠了我两个天大的人情,也是该让他替咱们出出力了。” 林西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笑道:“像我这样的天才,真不应该来到这个世上。” 林北深看她一眼,追问道:“为何?” 林西言词灼灼道:“我的存在。岂不是显示了别人的愚蠢!罪过啊罪过!” 林西言罢,笑倒在摇椅里。 林北只宠溺的看着她。 …… 二日后。宫中大摆夜宴,替远道而来的魏国楚王和柳将军接风洗尘,皇亲宗室,朝中要员尽数陪同。 太后衣着华贵,由皇帝扶着入了席,在夜宴上敬了一杯酒,说了几句客套话,便借故离去了。只留下皇帝与贵妃端坐在主位上。 魏人擅长饮酒,且生性豪放,因此推杯换盏之间,已有不少莘国的官员眼神迷离,大了舌头。 林南见楚王那一列,个个眼神清明,脸上半分醉态都没有,心道这魏国人不愧是马背上的种族,既善骑,又善饮。目光一转,却见莘国这一列之首,高相正朝楚王举杯。 林南头一回见到这位传说中的高相,不由的多打量了几眼。细看之下,林南倒有些吃惊。 且不说这位高相保养的极好的面庞与身材,只说这人浑身上来透出的浓浓的书卷气,跟叱诧莘国政坛,老奸巨滑的相爷联系不到一块。 还是师妹说得对啊,男人啊,越是温润如玉,心机越是深沉。 林南想到当初自己听到相高与丫鬟被捉奸在床时,忿忿的神情,不由的掩面而笑。 正笑道,一道视线向她向来,林南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寻着那道视线望去,心底呸呸了两声。 一双眼底灼灼似贼,嘴角似笑非笑,正是楚王文睿浩。林南暗暗磨牙,心道要是老娘这会子若不是贵妃的身份,必要将那贼人的眼珠子挖出来当球踩。 文睿浩见贵妃脸露凶光,风流倜傥的举了举杯向她示意,则过身轻叹道:“比着上首那一位,本王身边的女人,只是庸脂俗粉。美人啊,倾国倾城的美人啊!” 柳柏梅顺热瞧去,正好贵妃的眼神向这边瞧过来,两人的视线一交汇,林南嘴角沁上一抹笑意,移开了眼。 柳柏梅觉得这笑有几分眼熟,却又想不出熟在何处。 他环视一圈后,向文睿浩低语道:“我尿急,要找个地方方便一下。你……替我挡着些。” 兄弟多年,文睿浩非常清楚他要做什么,意味深长的笑道:“速去速回。这皇宫里头,到处是眼睛,你可得避着些。实在不行,憋一憋死不了人!” 柳柏梅深笑道:“难得进宫一趟,本将军若不在此地留下一泡尿,回头出了宫,必要后悔。” 两人目光对视,均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深意。 …… 崔瑾辰沿着湖边的长廊,慢慢踱着步。 再过三日便可以出宫,因是姨母忌日,皇上特准他若是迟了,赶不上落宫门之前回宫,便可在高家留宿一夜。 崔瑾辰一想到这里,英气的脸庞浮上一抹笑意,脚步轻盈。 丝竹声幽远绵长,淡淡入耳,崔瑾辰有几分心动,年轻人有几个是沉得住气,耐得住寂寞的。更何况一晃眼,他已被困在深宫里一年。 崔瑾辰心道他避着些人,悄无声息的溜过去瞧一眼,也是好的。(未完待续) ps:对不起亲们,这两天实在太忙,导致昨天原本应该再传上一章的,包子脑子混乱,竟然忘了上传了,睡前还洋洋得意,今天两更了,两更了…… 感谢思猫娘,我爱流光,凉白开,小绵羊,hr我的宝贝的粉红票。 感谢107,丑丑憨憨,乐の晓拙,思猫娘的打赏。 第三百零九回 祭日 鬼鬼祟祟的穿过几条长巷,崔瑾辰一个侍卫也未曾见到,心里正得意,却听得头顶一阵风声,一个黑影自墙头跃过。崔瑾辰吓得身子一猫,躲在了墙角处。 皇宫内院,最不缺的便是侍卫,何人敢在此明目张胆的飞檐走壁。这念头一闪而过,崔瑾辰顿感不妙,忙抬头去瞧。 只见那黑影飞行在宫墙之上,行走之快如无人之境。待崔瑾辰要追过去时,人已飞下墙头,不见了踪影。 下意识的疾行数步,追到那黑影落下的地方,崔瑾辰细细了辨认,吓得脸色都白了。 我的妈啊,竟是又重华宫这个鬼地方! “什么人?”一队侍卫整齐的持刀走过来。 崔瑾辰忙出声道:“是我,是我,这宫墙瞧着都一样,我又找不着回去的路了。” “原来是崔侍读啊!” 为首的侍卫淡淡道:“还请速速回去,别让兄弟们难做啊!” 崔瑾辰深知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忙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陪笑道:“天寒地冻的,给兄弟们买杯酒喝,我这就走,这就走!” 侍卫见是银票,脸上有了笑意,朝身后的几个侍卫笑道:“崔侍读迷了路,请兄弟们喝酒,见者有份,换了班一道去!” “得了,还磨蹭什么,赶紧巡夜啊!”侍卫中有个心急的人喊道。 “来人,陪崔侍读回房!” “我来送,我来送!” 一个身材瘦小,其貌不扬的侍卫抢窜到跟前,不等头头话发。身子一躬,道:“崔侍读,请吧!” 崔瑾辰厌弃的看了他一眼,咬了咬牙,心道这帮子畜生,收了银子,居然还要派人跟着。早知道这银子就算扔进湖里。也不给他们。 一墙之隔的柳柏梅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黑亮的双眸闪过光芒。崔侍读,莫非就是崔家被当作人质困在宫里的三少爷崔瑾辰? 不及深思。一群宫女笑呵呵的走过来,情急之下,柳柏梅沿着墙壁,慢慢的将自己的身影移到了墙角。一提气,跃出了重华宫。 重新回到大殿里。依旧是一派歌舞升平的模样。柳柏梅大大方方的坐下,端起案前的酒杯与人拼酒。 林南见他去而复返,心下暗暗算了算时辰,眼中微有狐疑。正欲细思,赵靖琪凑近了道:“瞧什么呢?” 林南掩饰道:“没瞧什么,这夜宴无趣透了。” 赵靖琪将掩在衣袍下的手伸过去。握住了她的,轻轻婆娑道:“乖。只当是陪我!” 林南挑眉道:“有何好处?” 赵靖琪认真的想了想,半天嘴牙缝里吐出来一句:“你在上,我在下!” 林南显然一愣,随即目中有流光闪过,笑而不语,裙裾下的脚慢慢挪过去,狠狠的捻上了他的。 赵靖琪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嘴角却更翘了。 这二人端座在上首私底下打情骂翘,面上却仍是一副端庄,高贵的模样,骗过了一众文武百官。 …… 且说崔瑾辰跟着侍卫走出百米远,听着飘进耳朵里的丝竹之声,心里越想越恨。 想他堂堂崔家少爷,在这深宫中,除了皇帝召唤,能到御书房走动走动,平常便是上个茅房,都恨不得有两个太监跟前。老妖婆果然防他防得紧。 崔瑾辰只顾着想心事,却未曾留意这条路并不是回房的路。待他发现不对时,已到了一处陌生的宫门口。 “唉,你这是怎么……” 话未说完,手里冷不丁被塞进了一个东西,低沉的声音在耳边缓缓响起。 “崔侍读,劳烦你把这个荷包交给相府的谭嬷嬷。” “你是谁啊,我凭什么帮你做事?”崔瑾辰见说话的人是跟着他的侍卫,怒上心头。 “如果崔侍读执意不肯,那小的只能在此喊话,说您窥视皇上的妃子。这里正是贤妃的海棠宫。” “你……”崔瑾辰怒不可遏。 “崔侍读放心,不过是个小小荷包,并非作奸犯科之事。小的知道侍读大人对重华宫心存疑心,只要你送了这只荷花,那人就会把重华宫天大的秘密说与你听!” 崔瑾辰浑身冰凉。重华宫三字犹如魔咒一般让他失了心魂,眼前浮现的是那一头银发的诡异女子。 半晌,待他缓过神来时,身则的侍卫早已不见了身影,若不是手里握着的荷包,他只当自己遇见了孤魂野鬼。 崔瑾辰满心惶恐,一路狂奔回院。 …… 夜宴散后,柳柏梅弃了黑马,与文睿浩一道钻进了豪华马车里。 “怎样,探到了什么?” 柳柏梅摇摇头道:“宫中戒备森严,禁卫军六人一队巡夜,还有隐在深处的暗卫,极难打探。” “这么说来,一无所得?” “倒也不是一无所得,至少重华宫的方位,我摸清楚了!” 文睿浩一改夜宴上风流王爷的面孔,肃着脸叹道:“如此说来,景德帝倒是位明君啊!” 柳柏梅心中一动,道:“浩子,再过些日子,便是景德帝的忌日了。” 文睿浩眼中闪过精光:“你的意思是……” “既是一代明君,咱们远道而来,祭日那天,势必要拜上一拜的!“ “说得好!” 文睿浩抚掌赞道:“既如此,今夜我便辛苦些,写上一篇深情并茂的祭文,梅梅你看如何?” 柳柏梅沉声道:“极好!谭嬷嬷那头,我已联系上,如何行事,你我还需好好商议。” “你的意见是……” “我的意见是,现在还未到时候,就让她在高府呆着,免得引起别人的注意。” 文睿浩眼神微微闪动,道:“你的运气向来不差。这事,我听你的!” …… 正阳从泰然院出来,脸上笑意满满。 入了朝春院,却见老爷的背影正好消失在门口,忙跟了上去侍候。 高相今日微有薄醉,头有些晕晕沉沉。 夏氏侍候他睡下后,不放心的又看了几眼。才跟着正阳去了外头。 正阳笑道:“夫人。荷花那边传来消息,林西答应过府了。” “当真?” 夏氏一把握住她的手,神情激动道。 “千真万确。夫人快想想咱们这头如何行事。既能打探到林西的身世,又不让别人起疑心?”正阳点醒她。 夏氏上扬的嘴角一瞬间沉了下来。 正阳扶她坐下,轻道:“夫人别急,横竖还有几日。咱们一道好好想想,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夏氏强按下心绪。点了点头。 正阳想了想又道:“夫人,我听泰然院里的人说,这回并不是荷花一个去的侯府。” 夏氏心里想着林西的事,心绪繁乱。没有听明白话里的意思,问道:“还有谁?” “大少爷一道去了侯府!” 夏氏一听这话,陡然变色。 …… 平芜院里的书房里。灯火通明,两盆燃得正旺的银霜炭放置在角落里。 “小姐。小姐,听说先夫人周年忌那天,夫人请了林西过来。” “为何要请她?”高鸢尾扔了手里的诗文抬眉问紫薇。 “说是先夫人在时对她极好,想让她回来给先夫人磕几个头!” 腊梅一边打着络子,一边说话:“倒是许久没见她了,心里想的紧,这回她来,可得好好香亲香亲。” 紫薇冷笑道:“她如今的身份,可不比从前。听说她的表亲,一个成了静王世子,一个入宫做了贵妃,就算你想香亲,也得看她乐意不乐意。” 高鸢尾心中吃惊,忙道:“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啊,府里如今都传开来。” 紫薇道:“奴婢如今总算是知道什么叫麻雀变凤凰了。她们还说,自打贵妃入宫后,皇帝就极为宠爱,不仅入住的宫殿是整个皇宫最好的,就是一应的吃穿用度也是嫔妃里最华贵的。” 原本是与她们一样的高府丫鬟,不过短短一年的时间,摇身一变成了太后跟前的红人,连带着与她沾亲带故的人,也都一步登天,这多少让人心生嫉妒。 腊梅轻声叹道:“看来这宋家小姐以后进了宫,日子也难!” “正是这话。最难得的是,皇帝宠爱也就罢了,这太后她老人家也偏袒。宋家小姐虽然出身高门,背后又靠着将军府,只是皇帝不喜欢,又能怎样。” “四妃都入宫了,这封后的旨意还没下来,看来宫里不过是顾及着宋将军手里的兵权,迫不得已才让宋小姐入主后宫!” “宫里的事,谁能摸得清楚。咱们啊只安心过自个的日子,小姐,你说是不是?小姐,小姐?” 紫薇唤了半天,见小姐盯着脚下的青石地呆呆发愣。 高鸢尾醒过神,懒懒道:“自然是安心过自己的日子。我乏了,你们服侍我睡下吧。” 二人忙上前,令丫鬟打了水侍候着洗漱,待三小姐睡下后,吹了蜡烛,掩门去了外间。 屋里漆黑一片,一丝声响也无。 高鸢尾慢慢的睁开眼睛,明亮如暗夜中的星辰。 昔日替她端茶递水,铺床叠被的丫鬟成了一飞冲天,那么她这个相府的千金大小姐呢……该何去何从……该如何站到那最高处…… 丹田处有一股热气自下而上,高鸢尾长长的叹了口气,忽然起身道:“紫薇,腊月!” “小姐有什么吩咐!”两人披着袄子匆匆进来,重燃了蜡烛。 “先夫人忌日那天,你们俩替我看住两个人?” “什么人?” “二哥和小王姨娘!” “小姐!” 紫薇和腊月心中一惊,出声唤道。 …… 自打那日见过高府大少爷后,李英杰这两日往林西院里跑得有些勤快。 林西见他时不时的把话扯到高子瞻身上,就算再笨,也知道侯爷暗下的打算。 李英杰心里的想法是这样的。 女婿临终虽然把林西托付给了林北,奈何这两人同在一个屋檐下许多年,看着并没有多少亲热。再者说,林北入了静王一脉,继承了世子之位,将来定是要回封地的。山高路远,别说太后不会答应,就是他也舍不得。 放眼京城权贵,青年才俊里最出类拔萃的当属高子瞻无疑,倘若他的小西能嫁到高府做大少奶奶,就算他以后两腿一伸,闭了眼睛,这孩子也有了依靠。 李英杰越想越美,夜里躺在床上无事时,甚至连林西的嫁妆都暗下思量起来。 林西哪里知道祖父已替他想得这样深。 说实话,她对婚嫁一事,半分兴趣也无;嫁到高府,那更是她想都不敢想的,她如今想做的,就是如何替小师弟把银子赚到手。 然后……畅游九州! …… 冬日夜长昼短,日子过得极快,说话间,高相先夫人的忌日便到了。 林西这日起了个大早,命夏风挑了件素净的衣裳,梳了个简单的发髻。 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的女子,十分的有亲和力,遂满意的朝夏风翘了翘大拇指。 李英杰怕高府小瞧了这孩子,令钱氏备下重重的表礼,并派了十来个丫鬟婆子跟着,给她壮胆。 林西瞧着这一长串的随从,无声的翻了个白眼。祖父啊祖父,太招摇了,容易遭人嫉恨啊! …… 一入高府,便听到有和尚讼经的声音,远远的十分的悦耳。 “林西!”一个声音自背后唤住了她。 林西回首,见是崔瑾辰,展颜道:“你怎的才来?” 崔瑾辰朝身后跟着的内侍瞄了一眼,道:“宫里规矩多,没有办法。对了,你怎么来了?” 林西无可奈何的看了看天,道:“大少爷亲自来请,我若不来,便是对先夫人的不孝,你说这样的大帽子压下来,我能不来吗?” “跟你不相干的事啊!”崔瑾辰皱眉。 “我也是这么想的!”林西苦着脸接话。 崔瑾辰笑道:“得了,既来之,则安之,咱们俩许久不见了,正好叙叙旧。” 林西正要说话,崔瑾辰朝她挑了挑眉,凑近了低声道:“帮我把身后的人打发了!” 林西顺势坏笑道:“好处!” “随你挑。” “成交!” 林西轻咳一声,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势,朝哪内侍瞄了一眼,高傲道:“夏风,拿两百两银子给这位公公买酒喝!” 内侍一听林西发话,如何敢拿她递来的银子,连连摆手称不要。(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回 祭日(二)
夏风笑着将银子塞到内侍手里,低声道:“拿着吧,我家姑娘与崔侍书有话说,还请公公到外头喝顿小酒,等天黑了再来寻人。” 内侍自然不敢得罪林西,笑眯眯的朝林西行了个礼,怀里揣着银子便离开了。 崔瑾辰没了监视她的人,长长的松出一口气,手不由自主的摸了摸怀里的荷包,嬉皮笑脸的掩饰道道:“真有你的林西,回头有事只管吩咐一声,我绝无二话!” 林西先伸出一根手指头,接手又伸出两根手指头,在崔瑾辰前晃了晃,但笑不语。 崔瑾辰会意,得意道:“放心,欠了三回,一定还上!” “表哥你欠了她什么,我来替你还!”数步开外,高茉莉一身孝服,脸色阴沉。 “你怎么跑出来了?”崔瑾辰不答反问。 “我来瞧瞧表哥到了没有!” 高茉莉嘟着小嘴,手朝林西一指,道:“你欠了她什么,要还?” 崔瑾辰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头,道:“林西刚刚把跟着我的人打发走了,以前在宫里还帮过我几次,我欠她人情!” 林西淡淡一笑,上前福了福,道:“大小姐!” 高茉莉见表哥并未隐瞒,心下的不舒服顿时烟消云散,又听得林西帮过表哥几回,心道表哥在宫里还有些日子,若有林西帮衬着,也是件好事。 她忙主动拉住林西的手道:“延古寺一别,许久未见了,越发出落的好了!” 林西不愿意到高府来的一个主要原因是,府里除了三小姐外,没有一个小姐看得起她。 这会子大小姐拉着她的笑。脸上笑得似朵花一般娇媚,林西的小心脏噗通噗通的跳了两下,心想还是沾了崔瑾辰的光啊。 “三小姐不必客气!”林西客套道。 “都别站着了赶紧的进去吧,只怕云夕院里已经开始了,去迟了,姑母该怪我了!” 高茉莉眼眶一热,道:“表哥。林西。咱们走!” …… 高老太爷立在庭院中,手里拿着信,脸色不大好看。 “看来。这崔家是打算与咱们高府老死不相往来了?” 高则诚目色一沉,默默不语。 崔氏忌日,崔家不仅没有派人前来祭拜,连个表礼也未曾送到。只托人送来了一封祭文。 高则诚想了想才道:“一南一北,山高路远。瑾辰是崔府嫡出的少爷,足可代表崔家。我想崔家如此行事,也是因为瑾辰在京中的缘故。” 高老太爷何尝不知儿子是在安慰他,冷笑道:“哥儿入府了?” “一早就到了!” “你若得了机会。在太后跟前替哥儿美言几句,早些出宫来,也可把他和茉莉的婚事操办了。只要茉莉嫁过去。与崔家的线就能续上!” 高则诚若有所思的垂下了眼帘。 父亲老了,朝中的很事情已看不分明。事实上自打先帝去世后。太后明显是不待见崔家,崔家众门生在朝堂中的地位趋于边缘化,重要的位置,太后都安插了自己的人。 他既要防着太后独掌朝纲,又要培育自己的势力,这会子还得应付魏国的人,分身乏术。崔家的门生,只能暂时冷上一冷,待太后百年后,再缓缓图之。此时,自己若替瑾辰说话,只怕会适得其反。 高则诚眼神闪了闪,应附道:“儿子知道了!” “既如此,你便去操持吧,毕竟是小辈,我与王氏就不过去了。” “儿子告退!” …… “姨娘,她怎么来了?” 高锦葵素手轻轻一指。 朱氏瞧清来人,忙背过身道:“快走,快走!” “朱姨娘,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林西眼疾嘴快,出声唤住。 朱氏堪堪转过身,陪笑道:“林姑娘来了!” 林西走近了,打量两眼。 这朱氏比着一年前,似乎老了几许,也不知是高相爷没有滋润好呢,还是操心的事太多。 上一回来高府,故意说了几句似是而非的话,原想着这朱氏胆小,无论如何也会到侯府来陪个不是。 结果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再加上这些日子事情多,林西也就忘了这一茬。如今一见了这朱氏的面,倒又勾起了她的回忆。 “朱姨娘怎的一见我来,就要躲呢?”林西故意道。 “林姑娘这话说的……我不过是想着时辰不早了,赶着要去给先夫人磕头。” 朱氏讪笑,心里直发虚。自己原是要到侯府送些个礼,把以前的旧帐一笔勾销,哪知道替二小姐张罗终生大事,她早就把林西这事忘得一干二净。 林西笑了笑道:“朱姨娘对先夫人的心,真真是让人敬佩。我也是对先夫人念念不忘,才巴巴的赶来给先夫人磕个头。” “林姑娘是个念旧恩的人!”朱氏接了一句。 林西笑道:“既念旧恩,自然也念旧仇!” “林西,你这话什么意思?”高锦葵见林西语出不善,呵斥道。 “二小姐不明白我这话的意思,朱姨娘一定是明白的,朱姨娘,你说对不对!” 朱氏腆着脸,笑得比哭还难看。 高茉莉见林西捉弄朱姨娘,正要上前说两句,却被崔瑾辰拉住,后者对她温柔的摇了摇头。 “别管!” 表哥英俊的面庞近在咫尺,高茉莉如何还能说个不了,含羞的点了头。 林西款款上前,拉住朱姨娘的手,拍了拍道:“听说二小姐定亲了?” 朱氏脸色大变,厉声道:“你要做什么?” “姨娘别紧张!” 林西轻声道:“我最近在京里开了几处铺子,刚开张,生意有些清淡,姨娘若是想让我平了这口气。应该明白该如何做?” “你……你这是明抢!”高锦葵怒道。 “二小姐,我这人做事就喜欢明着来,我对你好,对你恨,明明白白的让你知道。你愿意顺着我的心,那我心情一舒畅,就记不得那些个不愉快的事。” 林西笑容灿烂:“你要是不顺着我的人。那我心情不好。就特别容易记仇!” “林西,这里是高府,容不得你撒野!” “听说二小姐的夫家在静王封地有好几处赚钱的铺子。不知道没了静王暗下的照拂,这几处铺子该何去何从呢?” “你……你敢!”高锦葵怒目相斥。 朱氏一听,瞬间明白过来。林西的两个表亲,一个是静王世子。一个是宫里的贵妃,她身后还有太后这个大靠山。只消略动动手脚。别说是几个铺子,就是冯家也能连根拔起。 朱氏觉得腿有些软,忙一把将女儿护在身后,陪笑道:“林姑娘。以前的事,都是我的不是,你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一遭。你放心,不光是二小姐的嫁妆。我朱家日常一应的采买,都会往世子的铺子里去。对了,我还有几个嫂嫂的娘家。” 林西长长吐了口浊气,点头笑道:“这就对了,都说冤家亦解不亦结,姨娘果然是个聪明人。” 说罢,也不去看高锦葵那张铁青的脸,款款的迈了脚步。 …… 先人夫的忌日,能到高府磕头的,都是至亲好友。 所谓祭拜,不过是在夕云院的正堂前磕几个头罢了,完事后,到前头花厅里喝茶吃点心。待夕云院的法事做完,在高府吃了席面,就可打道回府。 林西一入夕云院,便看到了高子瞻身着白衣,立在堂下,脸上布着一层忧色。 林西心漏一拍。 心道这个男子穿白衣,真真是好看,怪不得引得女子心生向往,若是她定力差些,怕也只有流口水的份。 林西一进来,高子瞻便在人群中看到了她。一身素色袄子,头上珠翠全无,只用一只白玉簪子作点缀,人淡如菊。 两人的视线一交汇,林西扮了个鬼脸,明亮的眼睛朝他眨了几下 高子瞻忍着笑意,向她挑挑眉,示意丫鬟已经将跪垫递到她跟前。 林西老老实实的磕了三个头,接过丫鬟递来的香,素手插到了香炉里。 黄花梨大桌上崔氏的牌位做得相当的精致,一雕一刻彰显功力,林西心中轻轻一叹,便移步去了院子里。 不过是短短的一年,真真是物是人非啊! 相爷娶了新媳妇,大少爷中了解元,府里四个小姐,三个定了好亲。先夫人若地下有知,定会欣慰的同她一样,唏嘘感叹几下。 正想着,却见正阳扶着夏氏袅袅而来。 夏氏是听说林西入府了,才匆匆赶过来。 今日这个场景,她是不大适合出现在夕云院的。再者说以她和崔氏过往的恩怨,她也不屑往这院里来。 正阳何等眼力,远远的便看到了林西的身影。她定定的注视了许久,凑过了低声道:“细看看,她与夫人果真有几分相象。我有个预感,只怕就是她了。” 夏氏早已心跳如擂了,颤着声道:“不行,我必要看到那一处胎记,才能相信。” 正阳点点头道:“夫人所言极是。如此,咱们一切计行事!” …… 林西对正阳有着深深的恐惧,见人来下意识的缩了缩脚,脸上露出个虚伪的笑意。 “给夫人请安!” 夏氏握住她的手,笑道:“你来了,许久没见,像是长高了不少!” 夏氏的手柔软且暖和,林西心中闪过一丝异样,不动声色的抽了出来,陪笑道:“夫人身体可安好?” 夏氏手中落空,心里竟也像空了一样:“甚好!” “夫人,这里人来人往的,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请林西去朝春院坐会,正好前几日梅家送了一框梨来,让林西尝尝鲜。”正阳笑道。 夏氏忙点头道:“是啊,孩子,去我那院里坐坐。”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警报声陡然拉响。 林西连连后退几步,摆手道:“不必了,不必了,我一会去看看三小姐,顺找和刘妈妈,橙子说几句话!” 正阳拦住了她的去路,笑道:“橙子已经赎身出去了,刘妈妈今日忙得脚不沾地,哪有空陪你说话。三小姐一会就过来了,也不必巴巴的赶过去。” 正阳越是劝,林西越是心里害怕。到朝春院,然后呢? 正阳拿一柄长剑,与夫人一左一右的架着她,厉声质问她为什么要夜探朝春院……她答不上来,正阳一怒之下将长剑刺入她的身体,血流而亡。 林西猛的打了个激灵,眼中尽是恐惧,连连推却道:“如何能打扰夫人,侯府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林西!” 崔瑾辰走到她身边,目光却看向正阳拉着林西的手。 “出了什么事?” 林西灵机一动,忙推开了正阳,朝他笑道:“表少爷,我正要去三小姐院里坐会,你要不要一起?” 崔瑾辰深看了夏氏两眼,也不行礼,冷哼道:“自然是要一起的。走,我陪你一道过去。” …… “夫人,这可如何是好,我看她对咱们好像很有戒备啊!”正阳眼睁睁的看着林西离去。 夏氏沮丧的垂下了头。 原计划把人请进房里,在茶水里下一点点蒙汗药,等她睡过去了,便可一探究竟。哪里知道这孩子敏感异常,死活不肯往朝春院去。 “夫人,要不奴婢把她敲晕了再说!” “不,不,你下手没个轻重,万了……” “夫人,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下回再将人请进府,可就难了!” “什么事难了?”高则诚领着几位同僚的夫人走近了。 夏氏忙掩饰笑道:“要老爷操心内宅的事,可就难了。几位夫人,这边请!” 高则诚背手而笑。 原本夏氏一早就与他说过,不往崔氏院里来,他深知她的心结,也不强求。这会子不仅人出现了,还拿出当家奶奶的气势招呼客人,高则诚只觉得浑身上下舒坦无比。 …… 林西与崔瑾辰一口气走出数丈远。 崔瑾辰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道:“夏氏找你何事,你的表情竟像见了鬼似的。” 林西如何能将前因后果说清楚,只含糊道:“也没什么事,就是叫我去她院里坐坐。我以前是先夫人买进来的,对先夫人深有好感,对她没甚好感,自然心下是不愿意的!” 崔瑾辰一听这话,竟像寻到了知音一样。(未完待续) ps:包子很忙,来不及感谢,闲时一并。 第三百一十一回 留条后路
林西说对夏夫人无甚好感。 崔瑾辰当即感叹道:“你说得半分都没错,我姑母出身大家,琴棋书画皆通,为人最是和气不过。那夏氏由姨娘扶正,如何能与我姑母比肩!” 林西不想掺和到高府内宅的破事里来,随口想了个话题道:“大小姐呢,怎么没跟你一道来。” “茉莉被几个当家奶奶缠住了,子瞻忙着招呼客人,我嫌闷,出来透口气。” 林西思忖道:“你如今在宫里如何?” 崔瑾辰兴致缺缺,“尚可!” “过了先帝的忌日,封后的旨意怕是要下了,你再多熬几个月,回头若是太后不肯松口,我替你在她老人家跟前美言几句。” 崔瑾辰眼前一亮,一脸感动道:“林西,旁的话我也不多说,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只管开口。但凡我能做到的,绝无二话。” 林西睨看他一眼,心道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既如此,我便不客气了。崔家在北方势大,我想与崔家做一笔买卖,想请你在中间牵个线。” “你个姑娘家,懂什么要买卖?”崔瑾辰笑道。 “这你不用管,你只说应,还是不应?”林西笑盈盈道。 崔瑾辰不以为然道:“说来听听!” 林西凑近了,在他耳边一通好说,崔瑾辰嬉笑的脸,渐渐露出惊色。 “你的意思是,你想借崔家的势,打通南北的商道,然后分三成利给崔家。” “这三成利可不是这么好赚的。以静王的名头,想打通其实也不难。只是费些周折罢了。我还想要崔家出力的地方可不止这些。” “还要做什么?”崔瑾辰奇道。 “崔家的门生,遍布九州,大都为官从政,虽然势头不比从前,却都还能说上话。我师弟想在各州各府做买卖时,让崔家当家人书信一封,各处打个招呼!” 正所谓官商合作。才能将利益最大化。且不说崔家的人脉如何。只崔家这一个名头,对于师弟来说已经是百利而无一害。 羊毛出在羊身上,三成利既然舍得给出去。崔家不是傻瓜,自然知道拿银子办事。只要崔家点头,那林西就有办法把这三成利赚回来。 崔瑾辰眸色深深的看着林西,皱眉道:“世子要赚这么多银子做什么。难道静王府的家产还不够他挥霍的?” 林西深深叹息一口,道:“师弟他压力很大啊。你也知道在宫中那个地方。没有银子是寸步难行的。师姐贵为贵妃,其实身份并不算高,虽有帝王宠爱,却也要用银子来笼络各色人。才能日子过得舒坦。” 崔瑾辰想着自己的遭遇,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师弟他还想给我挣些嫁妆,将来到了夫家。也不至于被人瞧不起。静王府看着家大业大,能落到师弟口袋里的。却也不多。我师弟是个有志气的人,总不能事事都依靠静王。所以我才想着帮衬他一把。其实说白了,也是在替我自个攒嫁妆钱。” 林西一番绘声绘色的表演,令崔瑾辰心中大为感叹。这林家的人虽然出身不高,一朝得势却不忘居安思危,着实令人刮目相看。 比着他这个靠祖荫庇佑的二世祖,手不能提篮,胆不能挑担,活到现在不仅没替崔家挣过一两银子,还尽花钱如流水,不知好上多少倍。 林西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挑了挑书道:“这事,也不会让你白出力,崔家的三成利当中,我将一成利单独分给你,另外两成归崔家。不过……能不能成,就看瑾辰你的本事了!” 崔瑾辰惊得嘴巴能塞进一个鸡蛋。 这个林西,胆子怎么这么大,居然怂恿他赚崔家的银子。这……这……岂是君子所为。 崔瑾辰红着脸道:“不必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怎能……” “崔瑾辰!” 林西打断他:“高门大户里,并非个个兄友弟恭,有时候为自己留条后腿,也未尝不可!” “你……你……” 崔瑾辰气得语无伦次:“唯女子……与小人难养!” 说罢甩袖而去。 “你往哪里去,不是说好往三小姐……” 崔瑾辰头也不回,没好气道:“我趁着今日方便,到子瞻书房里把信写好,回头你自个派人送到崔家。” 林西抱着胸笑得一脸开心。 “姑娘,崔少爷怎么气呼呼的走了?”夏风上前道。 “他啊,这会一定是嫌弃我满身的铜臭味!” 夏风不屑道:“都说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崔少爷是没吃过缺银子的苦,才嫌弃银子的铜臭味。” “谁说不是!”林西眉目楚楚。 “姑娘,咱们走吧!” “夏风,不去三小姐院里了?” “怎的又不去了?” 林西笑笑:“刚刚不过是情急之下找个借口。三小姐与先夫人感情最好,这节骨眼上定是要在先夫人院里多呆呆的。这会我去,岂不是绊了她的脚。” “那,咱们去何处,席面还早呢?” “去荷花那里。” 夏风笑道:“早知去那里,姑娘刚刚何不跟崔少爷一道走。” 林西有些无奈道:“我若再跟他一道走,大小姐知道了,岂不是将我恨死,还是避着些好!” …… 且说崔瑾辰与林西分开,并未往高子瞻的泰然院去,而是穿过园子一路向北。 他依稀记得谭嬷嬷的院子应该在西北角。 崔瑾辰对于高府的这个谭嬷嬷,早有耳闻,知道她是从宫里出来的老人,因擅长调教人,被各个高门竞相邀请。 姑母身子不好。无力管教女儿,高价请了谭嬷嬷来教导四位小姐规矩,因此这几年一直呆在高府。 崔瑾辰左右瞧了两下,见四下无人,迅速走进了一处僻静的院子。 院子里两株海棠依旧,除此之外,并无半分景致。崔瑾辰无心赏看。捏着嗓子唤了两声。 “什么人?”一个五十上下的妇人拿着笤帚从屋里走出来。 “敢问。你是谭嬷嬷吗?”崔瑾辰小心的试探。 “你是何人,到我这里来做什么?”谭嬷嬷对这个忽然闯入她院子的年轻人,一脸的防备。声调也高了几分。 崔瑾辰还从未被人嫌弃成这样,心道你当我愿意来,这院子里阴森森的有什么好。 崔瑾辰深知自己做的事情,绝不可以被人瞧见。若不然,便是灭顶之灾。也顾不得前眼的妇人横眉冷对,走上前压低了声,说了三个字:“重华宫!” 此言一出,崔瑾辰清清楚楚的看到谭嬷嬷的脸煞那间。变得惨无人色。 只见她一个剑步冲了出去,探出脑袋,左右瞧了几下。将院门重重的合上。 …… “说,重华宫出了什么事?”谭嬷嬷浑浊的眼睛里露出精光。 崔瑾辰咽了咽口水。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懒得递到她手里,往桌上一扔,冷冷道:“有人让我带给你的!” 谭嬷嬷像见宝贝似的一把抢在手里,厉声道:“那人可有话带到?” 崔瑾辰摇摇头道:“那人只让我把东西送给你,旁的一句话也没有!他还说,只要我将这个荷包送给你,你就会把重华宫的秘密告诉我!” 谭嬷嬷布满皱纹的脸一抽,眼中含着讥笑。 “若是旁人,我定会信守承诺。只是你吗……我受先夫人恩惠,容我栖息在此,你是她女婿,这秘密还是不知道的为好!” 崔瑾辰之所以冒着风险送荷包,纯粹是为了知道重华宫的那个银发女子是何人。 谭婆子这会子东西到手了,却拿出姑母作借口,过河拆轿,他岂能就此罢休! “你……岂能言而无信!你今日若不说,我便不走了!” 崔瑾辰自以为此计甚好,哪知。落在谭婆子眼里,竟是小孩子耍无赖的把戏。 “好啊,反正老婆子的时间多得很,我就陪表少爷坐一坐吧!” “你——” 崔瑾辰大怒:“你就不怕我将这事泄露出去?” 谭婆子冷笑道:“表少爷要是不怕宫里人知道你私递东西出宫,只管去叫嚷,到时候落不得好的,可不只我一人!” “算你狠!” 崔瑾辰一拍桌子,气得浑身发抖,太阳穴突突直跳,直直的甩袖而出。 将将走出院子,却听得身后的院门重重落下,崔瑾辰想都不想,抬起腿就往那门上踢了两脚。 “老妖婆,居然敢威胁本少爷,咱们走着瞧!” …… 谭嬷嬷听得外头没了动静,忙小跑着进了屋,将房门窗户关得严严实实,燃了烛火,把荷花打开来,里头除了几两碎银子外,空空如也。 她倒也不惊讶,把荷包放在手里来来回回打量,片刻后,拿出剪刀,将那荷包的里层一点一点拆开。 待看到里面露出的东西时,谭嬷嬷长出一口气,瘫倒在椅子上,眼里一片深沉。 …… “小姐,小王姨娘给先夫人磕了头后,往后花园去了!”紫薇气喘吁吁的跑进来。 还未等高鸢尾说话,帘子被掀开:“小姐,二少爷也往园子里去了。” 高鸢尾素手挑了几下琴弦后,款款而立,嘴角沁上一抹淡淡的笑意。 “何姨娘现在哪里?” “奴婢看到何姨娘在夕云院。”腊月忙道。 “梅家的人呢?” 腊月摇摇头:“奴婢没看到!” 高鸢尾一步步走到书桌前,盯着书案瞧了半晌,忽的转过身道:“找个与咱们不相干的丫鬟,让她给四小姐传话,就说梅家人约她在园子的东北角见面,梅家少爷有东西带给她。” “小姐!”紫薇和腊梅惊声奇呼。 高鸢尾冷笑道:“你家小姐我,也是该好好的回敬一下欺负过我的人了!” “对了,将表少爷送我的那本棋谱找出来?” 紫薇瞪圆了眼睛:“小姐,你这是要做什么?” 高鸢尾神色复杂的看着她,笑了笑道:“什么也不做,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想还是还给表少爷的好,勉得让大姐知道了,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坏了姐妹之间的情份。” 紫薇与腊梅面面相觑,一时竟无话应对。 …… 话说林西一路往泰然院去,路上不停有熟悉的丫鬟,婆子上来打招呼。 看着这些曾经一起朝夕相处的战友们,林西不忍拒绝,很是与人香亲了一番,事先预备下的几十两碎银子,很快就见了底。 待众人心满意足的离去时,林西这才发现,自己将将走出了数十丈远。 夏风打趣道:“姑娘,这些人哪里是跟姑娘打招呼,都是来跟姑娘怀里的银子打招呼呢!” 林西不以为然道:“谁让地主家有余粮呢?” 夏风气笑道:“姑娘余粮充裕,何不赏点给奴婢们?” 林西甩了甩袖子,笑道:“放心,你们几个就不止是余粮了,那是要动我的老本了。回头待你嫁了,和冬雪一样,一人三千两银子,只多不少!” 冬雪抬了姨娘,林西怕她身上没有私房银子,厚着脸皮问林北要了三千两银子作添妆。林北又自作主张的添了五百两,作算他的一份。一时引得欣欣院的下人羡慕不已。 夏风红着脸半羞道:“谁要嫁人,奴婢和秋雨要侍候姑娘一辈子呢!” “林西,等了你半天,你怎么还在这里!”荷花板着脸走过来。 林西见是她,忙上前拉住了笑道:“荷花姐姐,路上被人耽误了,正要去看你呢?快看看,今儿我的身上的荷包好看不好看?” 荷花见是自己做的那几个,会心一笑,道:“小丫鬟说你要过来,害我等了你半天。” 林西笑而不语,朝夏风看了眼,夏风从怀里掏出个小锦合,塞到荷花手里。 “这是什么意思?”荷花沉了脸。 “前些日子我去通灵阁盘帐,正好看到有两串碧玺的手窜不错,难得的还一模一样,想着咱们姐妹俩戴一样的物什,是件美事,我就将它买下来了。” 林西怕荷花不信,忙将衣袖往上拉拉,白玉一般的手碗上,五颜六色的珠子个个圆润饱满,晶莹剔透。 林西一边说,一边将手窜拢在荷花手上,摇头叹道:“荷花姐姐两个手上的东西,都和我一样,想想就让我觉得心里头美啊!” 荷花长年跟在崔氏跟前,眼光自然不会差,也知道手上这东西绝非凡品。 她心中微微起伏。 尽管她是大少爷的奴婢,可林西这样真心实意的待她,有些事情,也该早些告诉林西才是。 想至此,荷花拉了林西的手道:“这里人来人往,不是说话的地方,走,咱们到园子里去,我有话跟你说!” “什么话要这么神秘?” 荷花咬咬牙:“一会再说!” ……(未完待续) ps:感谢为将夜而来,思猫娘,我爱流光飞舞,平淡凉白开的月票。 感谢思猫娘,你可听见的打赏 第三百一十二回 乱成一团
“锦绣,你看我今儿这身打扮,是不是太素了些?” 高紫萼心里有些激动。有个小丫鬟带讯说,梅家的人在园子里等她,梅家少爷拖人带了些东西,想亲手交给她。 高紫萼一边暗叹这梅少爷是个知情趣的人,一边忐忑不安。此时托人带东西,也是有暗下相看的意思。需得给来人一个极好的印象才行。 锦绣知道小姐心里紧张,忙安慰道:“今儿是先夫人的忌日,小姐穿得靓丽反倒不美。反正奴婢觉得小姐好看。” 高紫萼面色一喜,抚了抚发髻,“快,别让人家久等了!” …… “表哥!” 高鸢尾轻轻唤了一声:“怎的一个人在这里吹冷风!” 崔瑾辰回头,见是她,笑道:“出来透口气,你怎么也来了?” “特意为找表哥而来!” 崔瑾辰一听这话,顿时心头的不快一扫而光,“找我什么事?” 高鸢尾走上前,两人之间空中半个身位。 少女吹弹可破的面孔近在咫尺,崔瑾辰心漏一拍,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 “三表妹!” 高鸢尾蹙眉:“表哥唤我鸢尾好了,都是亲戚,何必那么生疏!” 崔瑾辰隐在袖中的手握了握拳,嗯了一声,叫出了心底早已唤过无数字的名字:“鸢尾,找我什么事?” 高鸢尾莞尔一笑,从身后掏出样东西,用绸布包着,小心的打开:“表哥可记得这本书?” “琴谱!” 崔瑾辰脱口而出:“你怎么把它拿来了!” 高鸢尾垂下眼,侧过身子。轻道:“想将它还给表哥!” “为何要还?”崔瑾辰心中一痛,低头看着她。 高鸢尾意有所指道:“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还是请表哥收回去吧!” 话中有话,崔瑾辰如何听不出来,急道:“一本琴谱,能有什么麻烦?” 高鸢尾感觉到说错了话,脸有惊慌道:“没什么麻烦!” 记忆中的女子从来都是淡然的。恬静的。何时有过这样的神态。 崔瑾辰冷笑道:“说,谁找你麻烦?” “表哥别问了!” 泪水盈在眶里,偏忍着不让她掉下来。楚楚生怜。崔瑾辰只觉得五脏六腑被什么东西重重的击了一下。 “鸢尾,你别怕,你跟我说,谁找你麻烦了!” 低沉而柔和的声音。目光灼灼而逼人,高鸢尾心神一凛。她料得分毫不错。眼前的男子心里有她。 高鸢尾心中冷笑。高茉莉啊高茉莉,你可知你朝思暮想的男人心居然真的在我这里,我倒要看看,你该如何应对。 “表哥……”眼泪终是像断了线珍珠。落了下来。 崔瑾辰急手忙脚乱,“你别哭,别哭。有话好好说。” …… “锦绣,梅家的人约在哪里啊?” “约在园子东北角。那边树多,可以避着人!” “小姐,咱们快点走,夕云院还有事。万一何姨娘看不到咱们,要着急的。” 高紫萼点点头,深在为然。 “咦,那不是林西和荷花吗,她们这是要往哪里去?” 锦绣踮脚看了看:“看样子是要到心湖边避着人说私房话去。小姐,咱们不管她们。” 高紫萼想了想道:“回头我们也往心湖边去。姨娘说了,林西今非夕比,是太后跟前的红人,如果能将她哄好了,日后少不了得些好处!” 锦绣一脸羡慕道:“可不是吗。早知如此,当日她做丫鬟时,咱们就该对她好些。” 两人正议论着林西,脚下却走得飞快。不消多时,已到了约定的地方,却不见一个人影。 锦绣四下看了看,道:“小姐,梅家的人还没到呢,咱们且等一等!” 高紫萼笑了笑道:“许久未到这里来,这些树居然长得这么粗壮,若是夏天,倒是个避暑消热的好地方。” “小姐,咱们往那大阳底头站着,省得着了凉!”锦绣用手一指。 高紫萼点头。 主仆二人将将走了几步,却听得一声熙熙索索的声音和女子低低的**。 高紫萼凝神听了听,脸忽然涨得通红。 何人如此大胆,居然大白天的敢在此**,看我不把人逮住。高紫萼心下大怒,闻着声音便寻了过去。 锦绣忙一把拉住了,压低声道:“小姐,别管!” 高紫萼推开她的手,悄悄道:“咱们将人逮住了,送到夫人跟前,让众人看看,高府的内宅在她手上,都成什么样了。也好替姨娘出口气。” “可是,要上梅家的人……” “糊涂,正是因为梅家的人还没来,咱们得把人赶走,要是被梅家的人看到,岂不说咱们相府没规矩。” “还是小姐想得周到!” 两人轻手轻脚的上前,一把拔开树丛,却见墙角边,男子正把女子压在墙上做那苟且之事,得了兴致已若无人之境。 锦绣红着脸大声喊道:“什么人!” 交结在一起的两人明显一惊,慌不择路的分开。 高紫萼看清两人是谁,忽然觉得脑子里嗡嗡直响,全身如坠冰窖,冷得发抖。 “二哥……怎么会是你!” …… “夫人,再过一个时辰就要开席了,吃完席面,人就要走了,咱们可怎么是好!”正阳心里焦急,说话的语速也快了起来。 夏氏何尝不知,可就算正阳武夫再好,大白天的把人敲晕了扛到朝春院,难保不会有人发现。 正阳见她没了主意,低声道:“夫人,此事你别管了,我先把人寻着。看看形势再做打算,总不能耗在这里干等着!” 夏氏想不也好办法,只好应下道:“你跟她说说好话,千伤着人。” “夫人放心,奴婢心里有数!” 正阳看了眼又围上来的世妇们,趁人不察,悄然离去。 …… 林西与荷花一路走。一路说起两人当初在表少爷房里时的情形。都笑得乐不可吱。 林西见荷花不仅比以前开朗许多,言语中也有了几分暖意,不再是冰冰冷。想着是不是在侯府和静王府挑些不在意容貌的男人出来,把她的终身大事给解决了。 荷花见林西在她面前,半分架子也没有,还如从前一样调皮可爱。越发觉得要把大少爷喜欢她的事情,偷偷说给她听。也好让她心里有个准备。 二人各怀心思走了一路,眼看心湖就有眼前,荷花忽然神情一变。 心湖的光秃秃的柳树下,表少爷低着正与三小姐说话。 三小姐背过身偷偷摸了把眼泪。表少爷扶着她的肩。将她扳回来,掏出袖中的锦帕替她拭泪。 林西顿时石化。 崔瑾辰啊崔瑾辰,你口口声声称要替我写信。敢情信没写,是跑园子里来泡表妹了。 三小姐啊三小姐。这表少爷还没进坟墓你,你就急着去松土,这显然不是你应该有的作风啊。 荷花从来都是眼里容不下沙子的人,更何况表少爷大小姐的未婚夫,是先夫人亲自定下的人。 她冷哼一声,目露狠光,撂起袖子便往前冲。 林西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道:“荷花,你这样冲上去不大好,若许他们在说什么正事,也不一定。” “放开!”荷花脸一沉。 “你这样闹大了,对谁都不好!”林西迅速道,手下却使了一把劲。 …… 高紫萼看着跪在她面前的两个衣衫不整的人,心里泛出阵阵恶心,气得浑身发抖。 一个是她的二哥,一个是父亲的姨娘,居然……居然…… 高子眈一把抱住高紫萼的腿,苦苦哀求道:“四妹,四妹,就算二哥求求你,这事千万不能说出去,说出去父亲会活活打死我的。你要什么,二哥都答应你。四妹……四妹……” 高紫萼被他抱着,动弹不得,骂道:“二哥,什么样的女人不能动,你非要动她……你可知道她……” 锦绣见三人僵上了,急得跳脚:“小姐,一会梅家的人要来了!” 高紫萼心神一凛,忙道:“快走快走!” “四妹,你应答了,你不答应,二哥今天就跪在这里,不起来!” 高紫萼气得一跺脚道:“二哥,你……” 锦绣忙道:“二少爷,快走吧,我们小姐肯定不会说出去的。一会梅家人要到这里来,被外人瞧见了可就坏事了。” 高子眈一听梅家人要来,慌不择路的就先溜了。倒是那王美玉满脸泪痕的从地上爬起来,朝高紫萼福了福,道:“四小姐大恩大德……” “滚!” 这个水性扬花的女人,爬了父亲的床不说,居然还勾引二哥,简直是伤风败俗。 高紫萼连看她一眼都是多余。 …… 林西一把拽住荷花,劝了两句。 荷花脸上有些松动。今日来的客人这么多,自己这会冒冒然上去,事情闹大了,相府的颜面就保不住了。 林西松了口气,正要拉着她往回走,只听得耳边一声尖叫。 “高鸢尾你个贱人!” 一个身影自她身旁飞一般的窜了出去,林西双眼陡然一暗,心时哀号了一声。看来,今日的事情必不能善了了。 还未叹完,荷花已挣脱了她的手,跟了上去。 夏风轻轻嘀咕了一句:“大小姐怎么来了?姑娘,咱们还是回去吧,这事有外人在,不好。” 林西心道也是,内部矛盾内部解决,她掺和一脚反倒坏事。 两人正欲转身,却听得“啪”的一声,高茉莉甩了高鸢尾一个巴掌。 只见崔瑾辰三小姐挡在了身后,而荷花则拦着大小姐,四个闹作一团。 竟动上手了,大小姐果然厉害,林西眸色一暗,不愿再看。 三小姐啊,这会子我也帮不了你了。你与表少爷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园子里如此亲密的说话。 “不好了,有人落水了,荷花落水了,救命啊!” 林西一抬眸,眼睛里像点燃了两把火。 我去他爷爷的,主子吵架,为什么受伤害的永远是丫鬟。 林西想也不想就冲了出去。 “姑娘!” 夏风没拉住,急得眼睛都红了,追到半路,林西已噗通跳进了河里。 …… 高子瞻给最后一拨子客人回完礼,长出一口气。 “茉莉去了哪里,为何一个转身人就不见了。” 水仙难得见大少爷声色厉疾,忙道:“回大少爷,刚刚有丫鬟来说,表少爷找她有事。” “胡闹!” 高子瞻不悦道:“今日能到府里的,都是母亲生前交好的,她不说以嫡女的身份出面接待,反倒跑得不见踪影,传出去,成何体统。” 水仙为难道:“听说是表少爷有急事。” 高子瞻一听,这才收了口,环视一圈,脸色越发暗沉。 水仙心知大少爷在不痛快什么。这祭祀的礼仪都快完了,二少爷,三小姐愣是连面都没有露。 二少爷一向是不着调的,倒也罢了。这三小姐可是夫人生前最疼的人,偏偏…… 想到此,水仙冷笑道:“先夫人在时天天跑来摇尾巴,先夫人一走,连应付都连得应付。大少爷,依奴婢看,此事一定要回了老爷夫人才行。” 高子瞻深看她一眼,眼角却见刘妈妈一脸着急的跑了过来。 “大少爷!” “何事!” 刘妈妈见四周都是人,只得咬了几句耳朵。 高子瞻心底一沉,脸色煞变。 “你跟我来!” 高子瞻移步走出了夕云院,见四周没有人,才道:“老爷知道不知道?” 刘妈妈点点头道:“老爷怕是已经知道了。这会顾忌着府里的体面,没有动手处置,等客人走了,肯定是要一场大动的。” “二弟人在何处?朱姨娘知道不知道?” “二少爷跑出去了,朱姨娘应该还不知道。” “哪里传出来的消息,有没有人亲眼看见。” 刘妈妈摇摇道:“奴婢打听到是园子里传出来的消息,说是已经偷了好多回了,连白天黑夜都不分了。” 高子瞻目露寒光,神色却极为冷漠沉静。 刘妈妈趁机道:“大少爷,咱们是不是可以借着由头,把夫人掌家不力摆上台面来说……” 高子瞻静默不语。 “大少爷,不好了,心湖有人落水了?” “谁?”高子瞻吃了一惊。 “听说是荷花,还有……侯府的姑娘!” 似平地炸了个响雷,高子瞻离弦的如箭一般冲了出去。 ……(未完待续) ps:感谢xh38089,我爱亨亨爸ie2345的月票。 感谢107,大鸟打赏。 包子已然忙成了陀螺,想多写点都是奢侈——哎! 第三百一十三回 乱成一团(二) 高子瞻一路飞奔到心湖边,拨开围着的人群,却只看到荷花裹着棉被坐在地上,打着一连窜的喷嚏。 心忽然一沉,他怒吼道:“林西呢,林西人呢?” 众人见惯了大少爷一派云淡风清,温文而雅的样子,猛的一暴发,吓得谁也不敢吱声。 高子瞻茫然抬起头,见崔瑾辰失魂落魄的站在湖边,茉莉,鸢尾一左一右捂面而泣。 高子瞻全身僵硬如铁,一个踉跄,头竟要载下去。 “大少爷!” 众人眼疾手快,忙扶住了。 有人似乎看出了些苗头,忙道:“大少爷,林姑娘被夫人身边的正阳救了起来。” “救起来了?” 高子瞻眼睛迸出亮光。 “是啊,救起来了。林姑娘晕迷不醒,正阳怕出了什么事,不好跟侯府交待,亲自抱了回去。大少爷,正阳的力气可大了,一手一个,把人往岸上扔。若不然,可就太危……” 小丫鬟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吓得身子一缩,躲在了旁人身后。 她总算没事,高子瞻背后一阵冷汗,目光缓缓移向高茉莉。 “哥!” 高茉莉一头扑进长兄怀里,嚎啕大哭:“哥,你要替我作主,妹妹被人欺负死了,哥……” “放心,有哥有,凭他是谁,也不敢欺负你!” 高子瞻长眉紧锁,淡淡的看了那两人一眼,声音听不出喜怒。 崔瑾辰脸色一僵,慢慢的挡在了高鸢尾身前。 高子瞻目光幽深,散发着冷意。 高鸢尾被人护着。慢慢垂下了眼,无人知道,她眼中的冷意,比之高子瞻,更甚一筹。 …… 两人对视,静默! 崔瑾辰先败下阵来,扭过头低声道:“表哥。容我一会跟你细说。这事并非像茉莉想的那样。” 高子瞻沉默的看了他许久,厉声道:“来人,送大小姐。三小姐回房静面,令丫鬟们好生侍候。” “哥!”高茉莉抬起泪眼。 高子瞻放柔了声音,安慰道:“马上要开席了,你是母亲唯一的女儿。怎能不出现在世妇当中。还有什么事,比母亲的忌日更重要。” 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给人莫名的笃定。 高茉莉怨恨的看了那两人一眼,将背脊挺得直直离去。 高鸢尾自崔瑾辰背后款款而了,半边脸肿着,两行清泪缓缓而落。说不出的委屈可怜。 高子瞻心头一软,正欲说两句,高鸢尾已默默离去。 众人不敢再作停留。顿时如鸟散状散开,只留下荷花呆愣在原地。 “表哥!” 崔瑾辰张嘴喊了一声。却不曾想高子瞻摆摆手,道:“此事稍后再说,你随我朝春院看看林西。她若有事,咱们这一府的人,都得跟着陪葬。” 崔瑾辰忙不迭的应声。 “荷花,你先回去换身衣裳,喝碗姜汤,别着了凉!若担心她,只管过来。” 荷花点点头,一声不吭的离开。 …… 高鸢尾走出数丈远,眼中的锐光一点点倾出,嘴上扶起一抹冷笑。 “放心,有哥在,凭他是谁,也不敢欺负你!” 大哥,真对不住,往日都是你们欺负我,如今也该换换位置了。这两巴掌,我高鸢尾一定会连本带利的夺回来。就算是你,也拦不住! 紫薇,腊月两个迎上三小姐,见她脸上五个手指印清晰无比,心疼无比,却不知如何出声安慰。 高鸢尾冷冷道:“二哥的事情妥当了?” “回小姐,已经妥当了。四小姐果然如小姐所料,打算把事情隐下。” “我那好二哥跪了?” “两人哭爹喊娘的求了半天。” 紫薇轻声道:“奴婢隐在旁边瞧得一清二楚。” 高鸢尾满意的点点:“腊月!” 腊月忙道:“回小姐,奴婢已经让人把二少爷和小王姨娘**的事情泄出去了。这会子应该都知道了。二少爷一定会把这个仇记在四小姐身上的。” “很好!” 高鸢尾默立片刻,嘴角微沉,“接下来,咱们就等着三房和四房斗个你死我活吧!” …… 夏茵柔焦急的等在院子里,坐立不安。 正阳去了半个时辰,还没回来,会不会是那孩子已经出府去了。 正想着,却听得外头丫鬟大喊一声:“夫人,夫人,正阳姐姐回来了,手里还抱了个人……正阳姐姐,你怎么浑身都湿了?” 夏氏心头一惊,刚起身,正阳已抱着人冲进了里屋。 夏氏紧跟其后,掩了门,脸色焦急道:“正阳,你怎么把她弄河里了,这么冷的天,就算今日打探不出来,也不必用这法子啊!” 正阳顾不得解释许多,把碳盆往床边踢了踢,二话不说,就开始解林西的扣子。 夏氏见正阳冻得琴瑟发抖,忙了毛巾要替她擦了下。 “夫人,别管我!” 正阳急道:“快过来帮忙!” 两人一通手忙脚乱,将床上的人脱了个精光。正阳手下轻轻用功,将人侧了过去。 两人同时一声惊呼。 白玉一般的后背上,三颗红痣紧簇在一起,宛若一朵三瓣花,悄然灿放。 夏氏颤威威的伸出手,还未抚摸上,脚下一软,人已跌落在地上。她的背后,赫然也有一朵这样的花。 正阳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她知道,这是她眼底流出的泪。 当年正是她把这个奄奄一息的孩子,扔进了那间透着血腥的房里,眼睁睁的看着她躺在床上,发出猫一般的哭叫声,等待着黑白无常的降临。从此天各一方。 “夫人……我……终于把小主子找回来了!”正阳泪流满面。 夏氏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连人带被抱住了,泣不成声。 老天爷,终是厚待她的! …… 夏茵柔如痴如醉的看着床上的人,十指纤纤一寸寸抚上她微有苍白的脸。 怪不得她头一回看到这孩子,总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似乎很熟悉。 那日这孩子被打,那一记记板子就像是打在了她的身上。原来这才是她的骨血。失散了十五年唯一的骨血。 当年拜崔氏所赐,医生早已断言倘若这一胎保不住,那么今生今世。她夏茵柔再不能生养。 没有人知道,这些年她只有跪在佛祖面前,心里才有片刻的平静。 没有人知道,正阳将孩子抱走的那一瞬间。她心如死灰,哀哀欲绝。 夏氏擦了一把泪。叹道:“正阳,如今正是寒冬腊月,你以后行事可千万不能像今日这般鲁莽。万一你和她有个好歹,你让我……” “夫人。她不是我推下去的,是因为荷花落了水,她去救人。我是听到了呼喊声才赶过去的。” “什么?” 夏氏脸色大惊:“好好的那荷花怎么会落水。” 正阳摇摇头道:“我没来得及问。我想着这正是个好机会,抱了人就走了。” “真真是个傻孩子。府里这么些下人,哪轮得到她去救。对了,她怎么还不醒啊?” “夫人,奴婢点了她的睡穴。” 夏氏嗔看她一眼,担心道:“以后下手轻些,她身子弱,禁不起!” 正阳一听这话,忙道:“夫人,奴婢刚刚摸了摸她的脉搏,这孩子的身子如今调养的相当不错。” “你说的是真的?”夏氏泪中带笑。 “必是经过高人医治的,若不然,她绝活不过五岁!” 夏氏双手合十:“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啊!” 正阳轻轻一叹:“夫人,这孩子真真是应祸得福啊。倘若她跟着咱们,只怕是……” 夏氏又涌出泪来:“回头你到她父亲坟上磕几个头,替我好好谢谢他。顺便鸢尾的事也念叨念叨。就说……就说……我没亏待她!” “夫人何止是没亏待她,夫人对三小姐……” 正阳话说一半似悟到了什么,惊道:“夫人是打算此时就认下林西?” 夏氏一怔,半晌才道:“我与她分开十五年,好不容易找着了,难道还要眼睁睁的看着她……” 不,夏氏一刻钟都不愿意等,要想光明正大的听孩子唤她一声娘。 正阳见夏氏神情激动,忙按住道:“夫人,万万不可啊!老爷那头就交待不过去。” “为何交待不过去,我与他实话实说。” “我只问夫人,咱们当年为何要将人送走?” 夏氏瞬间白了脸色。 “拔出萝卜带出泥,一旦认了林西,夫人身世的秘密可就再也藏不住了。咱们只能将错就错。” 夏氏眼中的光彩一点点黯淡。她光顾着找到女儿的喜悦,竟连最重要的都忘了。 自己的身世……夏氏苦笑连连。 正阳又道:“这只为其一。夫人再想,我前些日子查到的有关逍遥侯的事情。” 夏氏捏着帕子的手指根根泛白。 “夫人,此事牵扯太大,咱们认不得,也不能认。等我一点一点把逍遥侯与三小姐真正的关系查探清楚,才能做下一步的打算。更何况这里头还牵扯到宫中,事情就更复杂了。” 夏氏不得不承认正阳的话是对的。 “正阳,当年那个难产的女子你知道她的姓名吗?” “奴婢记得清清楚楚,她说她叫姚婉。” 正阳深吸一口气道:“夫人且等我几个月,我定把这姚婉的来历查得清清楚楚。” “林西,林西!”崔瑾辰的声音由远及近。 …… 夏风一见崔瑾辰和高子瞻来,急得挑脚道:“表少爷,大少爷,你们来得正好,我家姑娘被正阳抱了进去,偏连我都拦在外头。如今我家姑娘是生是死都不知道,万一有人起歹心,这……这……可怎么是好?” 崔瑾辰匆匆忙忙赶来,气喘吁吁的也顾不得深想,径直往里头冲。 夏氏款款从里屋走了来。 崔瑾辰一愣,忙呵斥道:“你们把林西怎么样了?” 夏氏冷冷看着他:“我正要问呢,好好的这林姑娘如何会落了水。” “……”崔瑾辰语塞。 “今日要不是正阳救得快,岂不是酿成大祸。”夏氏难得声色厉疾。 崔瑾辰自知理亏,喃喃道:“她是因为救人!” “救谁?” “荷花?” “荷花因何落水?” “这……”崔瑾辰拿目光向高子瞻求救。 “母亲且不忙说这个,林西现在如何了?”高子瞻到底老成些,一针见血。 夏氏深看他一眼:“无碍,正阳替她换衣裳呢。不让这丫鬟进来,是怕她哭哭啼啼的反而碍手碍脚。” 夏风顾不得细想,忙上前福了福道:“那奴婢这会可以进去了吧?” “进去吧,好生侍候着。” “夫人为何拦我?”崔瑾辰盯着横在他身前的手,脸色不悦。 “深闺之中,她衣衫不整,尚且昏迷,表少爷真要进去?” “你……” 崔瑾辰连连落败,冷笑着甩袖而去。 …… 林西缓缓睁开眼睛,看了看帐顶,花色和图案有些陌生,不像是自己的屋子。 “姑娘,姑娘,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 林西摸了摸脖子,感觉像要断了似的。 “脖子疼!” 夏风泣笑道:“姑娘你可吓死我了,要是出点什么事,奴婢有几个命也不够偿还的。” 林西迷糊到:“荷花怎么样了?” “姑娘还惦记着呢,荷花姑娘没事,回去换了衣裳一会就来看姑娘。” “我这是在哪儿呢?” “是在夫人的房里。” “夫人,哪个夫人?” “夏夫人!是正阳把姑娘和荷花一并救上来的。” 林西惊住。 她依稀记得自己跳下水,游到了荷花身边,想把她托起来。 许是荷花太重,又许是冬日的锦袄吸了水太沉,两人在水里扑腾了半天,只扑腾出了水花,人却依旧还在河里。 后面的记忆便有些模糊了。 林西甩了甩头,忽然道:“夏风,咱们赶紧回去!” 夏风一脸为难道:“姑娘,这会子怕是走不了?” “走不了,为何?”林西惊了一跳。 “因为,大少爷,表少爷,都在外头候着姑娘呢!” …… “姨娘,姨娘不好了!” 王美玉如惊弓之鸟般站起来:“出了什么事?” “外头……都在说……姨娘和二少爷有了私情……” “啪”的一声,手中的翠簪应声而断,王美玉煞那间惨白了脸色。(未完待续) ps:亲们,今天来不及感谢了,实在太忙,太忙,太忙~~ 第三百一十四回 若要人不知 “你……听得可清楚?”王高玉的声音中带着颤抖。 “一清二楚。” 王美玉惨惨一笑:“先去吧,让我静一静,别让人来打扰我。” 丫鬟一步三回首,眼里的担忧清楚可见。 今日老爷外院有客,腾不出手理事,若是待客人都走光了,姨娘……可怎么是好啊! 有私情,那可是要浸猪笼的啊。 屋里没了人,王美玉的眼泪终忍不住簌簌而下。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 她被二少爷压在身下的那刻起,就知道会有这一日。欢愉的快感似乎还在身体里洋溢,未曾想这一日竟来得这样的快,促不及防。 该怎么办?能怎么办? 王美玉心中说不出是后悔,还是害怕。 那个男人手段让人浑身颤栗,毛骨悚然,姑母根本护不住,弄不好,还会连累到她…… 王美玉觉得自己走到了绝路上,跳下去是万丈深渊,不跳下去是深渊万丈。 …… 月如弯勾,夜凉如水。 高子瞻背手立在庭下,静默良久,没有一丝动静。 崔瑾辰心里像敲了鼓一样的。 今日这事原是他的错。女子强忍的泪水,柔弱无依的面庞,欲言又止的神态,引起了他强烈的保护**。他脑子一热,自己都记不得当时做了些什么,说了什么,只知道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泪,一滴滴的掉落下来。 “你,喜欢她?” 无头无脑的一句话,令崔瑾辰胸口一闷,他张了张嘴。终究只喊了一声:“表哥,我……” 高子瞻转过身,目光直直的看着崔瑾辰,似要看到他的心里。 如箭光一样的视线,令人无所遁形,崔瑾辰自嘲一笑:“表哥,事到如今。我也不瞒着。与茉莉定亲。是崔家的意思。” “换而言之,你不愿意!” 崔瑾辰冷笑道:“我愿意不愿意,有何要紧。要紧的是能不能安抚姑母的心。” 高子瞻眸色深深:“那你现在,想要如何?” 崔瑾辰忡怔,半晌才道:“表哥,我不想如何。今日这事并非你所想象的那样。” “那是怎样?” “我住在你们家时。有一回曾听过鸢尾弹琴,惊为天人。正好手上有一本古琴谱,便送给了她。今日她寻我,只为了将那古琴谱物归还主,怕起麻烦。后来……后来……” 高子瞻淡淡一笑:“后来又如何?” “后来我瞧着她怪可怜的。就替掏出帕子给她拭泪,谁知茉莉冲上来,二话不说便打了她一巴掌。表哥。你相信我,我与她真的没什么的。” 高子瞻笑意更深:“瑾辰。你并非孩子了。何事能为,何事不能为,心里应该很清楚。将心比心,倘若他日你瞧见有人替茉莉拭泪,心中作何感想?” “这……”崔瑾辰答不上来。 “鸢尾已经及笄,正是谈婚论嫁的时候。你与她虽是表亲,却也要讲究个男大女防。旁人不会追究这里头的深意,只会道高府的三小姐与表哥在园子里私下相会,这于她的闺誉有何好处?” “表哥……我!”崔瑾辰语塞。 “茉莉虽然有些大小姐脾气,性子却单纯,是个眼里揉不下沙子的人。她打人固然不对,难道你就没有一丝做错的地方?” “表哥,就算我做错了,她也应该打我,而不是打三表妹。”崔瑾辰一针见血。 高子瞻冷笑道:“你若看到有男子在替茉莉拭泪,你的拳头会打向谁?” 崔瑾辰顿时哑巴。 高子瞻嘴角微微一沉:“一个是我表弟,一个是我亲妹妹,我哪个都不愿意委屈。瑾辰,倘若你真心不愿意,这门亲事就此作罢,外公,舅舅那头,我去替你说。” 崔瑾辰不可置信的瞪圆了眼睛:“表哥……” “我想以相府的门第,茉莉想找个门当户对的,并非难事。与其到时候让你心里存了怨,倒不如趁早……” “表哥!” 崔瑾辰忽然打断道:“我从来没有这种想法。我以后一定会对茉莉好的,不会做对不起她的事情!” 高子瞻轻轻一叹:“你无需急着回答,想明白了再跟我说!” 崔瑾辰此时觉得自己是个十足的混蛋,混蛋到没有脸面站在高家的地盘上。 他咬了咬牙,一定一句道:“这婚我不会退的。表哥,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单独跟三表妹说话了。” 高子瞻暗下长长的松出口气。 这一步以退为进,到底是走对了。崔高两家的关系已危危可汲,若是连这门亲事都黄了,那么两家及有可能反目成仇。到时候,场面就及难收拾了。 崔、高两家,合则两利,散则两败,没有赢家。想至此,高子瞻眼中闪过黯淡。 已所不欲,勿施于人。他明知瑾辰心底的人是鸢尾,却仍用话将他套住。 幽幽一声长叹,何时起,自己也成了像父亲一样心机深沉的人…… …… 朝春院正堂,跪了一地的丫鬟,婆子。 夏氏抱着手炉,冷冷的听着下人们的回话,脸色越来越沉。 最远处的肥婆子说完,夏氏忽然拿起桌上的茶盅,故意手一松,道:“不过是表兄妹之间的玩笑罢了,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今日之事,谁要敢到外面乱嚼舌头,便如它。” 巨大的声响和满地飞溅的碎渣滓,令众下人心惊胆寒,连连应声。 夏氏疲倦的挥挥手,示意人离去。 正阳换了一身崭新的袄子,思忖道:“夫人打算怎么处置” 夏氏垂了垂眼帘,半晌才道:“大少爷是个有主见的,这里头又牵扯到鸢尾,多言语一句都可能招来口舌。此事不宜声张。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正阳叹了口气道:“表少爷自打崔氏去了之后,极少来咱们府里,怎么这回竟……夫人啊,还是尽早给三小姐定下门亲事吧。” 夏氏点点头,凤眼中闪过黯色。 “老爷来了!” 夏氏忙敛了神色,迎上去。却见男人脸色铁青的走进来。 “老爷。前院都散了?” 高则诚深看她一眼,深吸一口气道:“小王氏的事情,你都听说了?” “我也是刚刚听说。这二人的胆子太大了!” 高则诚一拍小几。怒道:“何止太大,简直大逆不道,我高府百年世家,岂能容得下此等龌龊行径。” “老爷打算怎么办?” 高则诚眼中闪过寒光。冷笑道:“严惩不待!” 夏氏惊得捂住胸口,瞬间白了脸色。 正阳匆匆进来道:“老爷、夫人。老夫人和朱姨娘在门口遇见了,几句话没说,便吵了起来,老爷。夫人快去瞧瞧吧!” 高则诚身形未动,冷笑道:“去跟她们说,统统回房呆着。谁若敢多言语一句,别怪我心狠手辣!” “是!”正阳转身就走。 夏氏叹了一声。上前替男人揉着太阳穴,轻道:“事已至此,你也不必太生气,闹开了,不利于府里的名声。” 高则诚抓住夏氏的手,冷冷道:“放心,我必理他个干干净净!你好生歇着,我到父亲院里去一趟。” “老爷!” 夏氏唤住他,意味深长道:“鸢尾的婚事,需得抓紧。” 高则诚胸口憋闷,心湖边的事,他早有耳闻,不当着夏氏的面说,是因为他还未想好如何说。 一个是崔氏的女儿,一个是夏氏的女儿,他偏向哪一头都不行。不省心啊,一个一个真不省心啊。 高则诚长叹一声:“一直放在心上,最迟三个月,必有消息!” …… “你打算将小王氏如何处置?”老太爷脸色阴沉。 “她非我家中奴婢,卖不得,除了三尺白绫,一杯毒酒,别无第二条路可走。”高则诚咬牙道。 老太爷想着王氏的求情,皱眉道:“按理说她也只有这条路可去。只是……” “父亲!” 高则诚冷笑道:“她这样的人,青灯古佛是守不住的,白浪费了香火钱。” 老太爷满心的说词被堵了回去,只得讪讪道:“子眈你打算如何处置?” “这个小畜生,将伦理纲常抛置脑后,屡教不改,妄为人子子,我……只有将他撵出高府!” “万万不可!” 老大爷大惊:“孩子还小,哪里辨得清好坏,受美色所诱,难免行错路,做错事。你若将她撵了府,必闹得满城风雨。倒不如把他拘起来,安心读书,他日春闺说不定能有所成。到时候再给他娶房厉害的媳妇管着,也就收了心!” 高则诚抚着茶盖,心思微动。 老爷子的意思,是将此事推到小王氏身上。小王氏独守空房,耐不住寂寞,勾引府中少爷,失了妇德。如此一来,这层遮羞布便可光明正大的盖上。 高则诚暗下冷笑,不知王老太太知道自己的侄女竟落得这个下场,会不会连肠子都悔青了。 高则诚沉默许久,淡淡道:“就依父亲所言!” 老太爷浑浊的眼中闪过精光。 “子瞻的事情,你欲何为?” 高则诚心中一沉,当日那丫鬟被打时,他从儿子的眼神中就看出,儿子对她绝非一般。今日那丫鬟遇难,儿子情急之下,将隐藏的真心漏了出来…… 哎—— 高则诚目色一沉,直直的向老及爷看去。 …… 夜色笼罩着寂静的泰然院,北风扫过,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两个身形修长的身影,相对而立。 “表哥,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但说无防!” “你……是不是对林西她?” 高子瞻也不答,默默点了点头。 崔瑾辰咧嘴一笑,道:“这丫头可不是善茬,表哥若真娶了他,这以后的日子?” 高子瞻抬眸看了看头顶的天空,神色有点怅然。 今日情急之下自己这一番动作,已将深藏在心底的秘密公之于众。高府从来藏不住事,不知父亲、祖父知道后会如何? “瑾辰,等待我的,也许是一场狂风疾雨。” 崔瑾辰被他说得心头一抖,望着他缓缓道:“表哥,事在人为!” 高子瞻拍了拍他的肩,苦笑道:“原本还没有什么,今日她这一落水,倒是把我自己的真心给逼了出来。她……我势在必得!” “表哥,我支持你!” 崔瑾辰眼睛一亮:“像咱们这样出生的人,要什么没有,偏偏有一样极为难得。” 高子瞻深知他所说的难得,是难得两情相悦,心中涌上愧疚:“瑾辰……我……” “表哥,何必婆婆妈妈,若是府中长辈不同意,我写信回去让父亲出面,哎啊,完了!” 崔瑾辰似想到了什么,一拍额头,懊恼道:“答应林西的信,我还没写呢,表哥,借你书房一用!” “什么信?” “这,说来话长啊。待我把信写完,再与表哥细说!” “大少爷,老爷让你去书房!” 荷花嘶哑的声音在院门口响起。 “表哥?”崔瑾辰心中一惊。 高子瞻淡淡道:“你只管写信,等我回来再说!” …… “夫人,我求求你,替美玉说几句话吧。这孩子鬼迷了心窍,可罪不至死。” 王氏深知高家男子的冷酷无情。自家侄女做出这等伤风败俗之事,除了一死之个,别无他路。可这个侄女到底是她弄进来的,她岂能眼睁睁的看美玉去死…… 夏氏对王氏的苦苦哀求深感无力。 这世道便是这般,男子三妻四妾稀疏平常,女子却不能走错一步。一步错,步步错,连个活命的余地也没有。 “老夫人,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这事……你让我如何跟老爷说,我便是想开这个口,都不能开!” 王氏心中涌上绝望,连夫人都不能开口,那么美玉这孩子…… “夫人,夫人,大事不好了,小王姨娘上吊自尽了!” “什么?” 夏氏蹭的站起来:“救下来了没有?” “回夫人,身子凉了半截,已经……救不回来了!” 王氏一口气上不来,人直往后仰。 “老夫人,老夫人!” 夏氏房里,顿时乱作一团。 …… “回老太爷,老爷,小王姨娘刚刚去了。老夫人心绪激动,昏了过去。”陈平道。 老太爷面无表情的看了儿子一眼:“交待下去,好生收敛。王家那头,令夫人从帐上支些银两送过去。拿府中的贴子,到太医院请太医。” “是,老太爷!” “等等!”(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五回 我要娶她
高则诚唤住他:“王家不必让夫人出面,你替我走一趟。若王家人要闹,只管把小王氏的死罪一五一十的说出来,不必遮着掩着。” “是,老爷!” “小王氏只是个妾氏,丧事一律从俭,亲戚朋友那儿也不必通知了!” “是,老爷!” 等人离去,父子俩同时长了出一口气。这小王氏倒也知趣,知道自己没了活路,一条绳子结果了自己,落得干净。 …… “小姐,小王姨娘没了!”紫薇低声道。 “死了?” 高鸢尾手中的书掉落在地。 紫薇点点头 “死了,怎么死的?” “上吊死的,听人说样子很吓人!” 高鸢尾心下微微凄涩,脸色一点点变白。 如果不是她……心里的念头刚刚起来,高鸢尾迅速摇了摇头。 如果不是她,也会有别人。像这两人明目张胆的在园子里**,早晚会出事,瞒不过去。高鸢尾安慰自己。 她强忍着心头难言的惊悚,垂了眼帘道:“替我多帮她烧些纸吧。” “是,小姐!” 紫薇不敢多言。 “表少爷今日住下了?”高鸢尾不经意的问道。 紫薇道:“回小姐,表少爷住在大少爷院里,说是明日再走。” 高鸢尾蹙着眉低喃道:“明日……这么快?” …… 林西撑着下巴,歪坐在临窗大炕上,身上盖了厚厚的两层锦被,喷嚏仍是一个接一个。 “姑娘,红糖姜汤来了。姑娘快趁热喝下去,发一身汗,寒症就好了。” “阿嚏!” 林西畅快的打了个喷嚏,拿帕子擦了擦鼻子,眼睛汪汪道:“快拿来我喝!” 姜汤煮得浓浓。林西一口气喝下去,顿时感觉肚子里串上一股热气。 秋雨一边将空碗放在食盒里,一这埋怨道:“不过是到了那府里半天的时间。姑娘这又是落水。又是生病的,回头那高府便是用八抬大轿请姑娘去,奴婢也要拦着。” 夏风将新换的手炉塞到林西手里。瞪了秋雨一眼,没好气道:“你少说两句吧,没看到姑娘回屋,心里正烦着吗?” 秋雨吐了吐舌头。拿起手边的针线做活。 林西对这两人的话恍若未闻,此时她的心里正如那碗刚喝下去的红糖姜汤一样。翻腾着。 今日她在夏氏房里幽幽醒来,入眼的是一双含着泪水的美目,此情此景,让她想起了当日她在太后宫中的场景。 太后她老人家也是瞪着这样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仿佛要看到她的五脏六腑中去。 倘若仅仅如此,也就罢了。偏那夏氏捏着她的手。欲言又止,又止欲言。一副受孽小媳妇的样子,眼神中尽是歉意,言语中陪着小心,那神情……说不出的复杂。 对了! 林西一拍腿。除了复杂,还有二字可用来形容,那便是深情。 林西一想到此,麻利的打了个激灵。为什么夏氏会如此饱含深情的看着她,莫非对她有什么想法? 此为一惊。 这第二惊,则要牵扯到高子瞻和崔瑾辰这两厮。 她被人扶着走出屋子的一瞬间,这两厮眼中的亮光,足可媲美日月星辰,熠熠闪光。 林西心道幸好自己没有死,若死了,这两厮一个是无法向侯府交待;一个是心中有愧,还不直接眼中冒出烈火来? 作孽啊作孽! 好好的一场替先夫人办的周年忌日,结果闹得如此收场,也不知道先夫人在天上看见了,会不会下道雷,将这一帮子不孝儿女都给劈死。 要说这第三惊,当属表少爷和三小姐无疑。 林西要是没看到,表少爷挡在三小姐身前的那副英雄模样也就罢了,偏偏她看得比谁清楚。 联想到当日表少爷对三小姐,隐藏极深的情愫,林西颇有些头疼。 哎,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表哥表妹的深情意长,这可怎么挡得住哟! “阿嚏!” “姑娘快歇着罢,那府的事情有什么好想的。”夏风将帕子递到林西手里。 “明日姑娘病若重了,奴婢们可瞒不住。” 秋雨也帮腔道:“姑娘也真是胆大,这么冷的天竟敢往河里跳,万一有个什么,奴婢们也只有死路一条了。” 林西拧了把鼻涕。 自己跳河救人的事情,祖父还不知道,万一知道了,以他老人家的性子,十有八九会生气。自己倒没什么,可怜的是身边跟着的丫鬟。 想到此,林西哑着声道:“两位姐姐快饶了我吧,这会子脑袋有些沉,听不得埋怨,只能听好话。” 秋雨气笑道:“这事,奴婢非要埋怨一辈子!哪有像姑娘这样……” “得……得……得,秋雨姑奶奶,求你嘴下积德,下回我一定听你的话,你指东,我不敢往西;你指西,我不敢往东!” “姑娘尽会说哄人的话!” 主仆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其乐融融! …… 与欣欣院里其乐融融的氛围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翰墨院里的疾风暴雨。 “孽子,那林西旁说是私生女出生,只她当过丫鬟这一条,便不配为高家的长媳。”老太爷气得胡子直翘。 高子瞻平淡如水道:“祖父,我心独悦她,求祖父成全!” “想都别想。” 老太爷一拍桌子,怒道:“你是相府的长子长孙,你的婚事,京城多少达官贵人盯着。你现在居然要娶一个丫鬟,哼……好,好好,你让堂堂相府的脸面往哪里搁?” “祖父,男人若有本事。封妻荫子,才算有脸面;要没本事,再多的脸面也撑不住!”高子瞻回话。 “你……大胆!” 老太爷虽已不管事,奈何还有官威,一听孙子讲这个话,气得肝火直往上窜。 这个子孙一向对言听计从,从不也忤逆长辈。行事也温和柔顺。从无一处不令人满意。如今却为了一个林西…… “子瞻,婚姻大事非同儿戏。你是长子长孙,高府的家业总要交到你手上。一个没读过书。不识字,规矩教养都稀疏平常的女子,如何能教养子孙后代,撑起高府内宅!” 高则诚一针见血。他是过来人。深知陷入情里的男人,绝非三言两语就能唤醒。遂另避了捷径道:“凡事需三思而行后,绝不能感情用事。” 高子瞻一听这话,脸色稍稍缓一缓,道:“父亲。据儿子所知,此女断文识字,一手围棋连儿子都不是对手。聪明过人。至于教养,规矩。都是可以请人调教的。” 高则诚冷笑道:“出身不高,却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高子瞻也冷笑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放肆!” 高则诚怒道:“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亏你说得出口。” 高子瞻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父亲,夫人出身乡野,来历不明,你不也将她扶正了主持中馈。为何你可以,儿子就不行。” “你……” 高则诚拍案而起:“她扶正,是先帝的旨意!” “先帝的旨意?” 高子瞻冷笑。先帝一代明君,临终岂会来管大臣房中之事。父亲啊父亲,你这个借口委实拙劣了些。夏氏使得,那林西更使得。你不让我娶,我还偏要娶。 “林西不过是个私生女,却深得侯爷,太后的宠爱,世人皆知,难道这些都抵不过她的出身。”高子瞻步步紧逼。 堂堂相爷竟被儿子这几句话,说得哑口无言,压抑着胸中的怒火,怒目而瞪。 老太爷见高子瞻一意孤行,连他父亲的话也听不进去,怒道:“夏氏再出身平常,也没有为人奴仆。你要娶个奴婢进门,除非我死,否则想都别想!” “祖父!” “别唤我祖父,你要心里还有我这个长辈,就绝了将林西取进门的念头。” 高子瞻幽幽的看了二人一眼,眼中闪过坚毅。 “老爷,老太爷,二少爷寻回来了。” 高则诚正被大儿子的事闹得心头不畅,一听到那孽子寻回来了,当下怒道:“把人托到祠堂里跪着,没有我的令,谁也不许放他出来。” …… 崔瑾辰写完信,坐在太师椅中一动不动,烛光映衬着他英俊的脸庞,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脑子里将今日所发生的两桩事情慢慢的过了一遍,眉头拧成一个川字。 “大小姐来了,表少爷在书房。”荷花低沉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崔瑾辰轻轻叹一叹,起身迎了出去。 “表妹怎么来了?” 高茉莉默了一默,凝神看着她,轻轻的唤了一声:“表哥……”,便哽咽着说不出话了。 女子清秀的面庞,低软的声音令崔瑾辰心头一软。 他缓缓走上前,唤道:“茉莉!” 两人对视,谁也没有先移开眼睛。 许久,高茉莉委屈的咬了咬嘴唇,轻声道:“表哥,我虽然性子急躁,可我愿意慢慢改的。” “不用,不用!” 崔瑾辰连连摆手:“你这样,已经很好。” 高茉莉眼中闪过失望,原本尴尬的气氛越发的凝重,似结了一层冰。 崔瑾辰意识到自己这样回答,无形中对茉莉是种伤害,轻轻的叹了一声道:“茉莉,表哥有几句真心话,想对你说。” “表哥,你先别说,先听我说。” “不,茉莉,你先听我说。” 高茉莉垂下眼帘,淡淡一笑:“表哥,你说!” 崔瑾辰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道:“我们的婚事是姑母生前定下的。说实话,我当时多少是有此抵触的。茉莉,不是说你不好,而是……” 高茉莉脸色一哀,眼泪落了下来。 崔瑾辰伸手,却不敢去触碰,只讪讪的将手收了回来:“茉莉你别哭,你相信我,这辈子,我不会委屈你的。” 含泪的眸子闪过光泽。高茉莉惊讶的抬起头。 “表哥,此话当真。” 崔瑾辰强笑道:“千真万确。” 高茉莉喜极而泣道:“表哥,我会把身上的坏脾气都改掉的,我会做个好妻子,好母亲的。” 崔瑾辰点点头。 眼前的茉莉虽然没有十分的姿色,琴棋书画也只平平,喜怒哀乐全放脸上,却是个心思单纯,没什么坏心眼的人。这样的女子娶进门,应该是宜家宜室的吧。 崔瑾辰笑道:“我也会对你好的。等我从宫里出来,我就让父母把日子定下来。” 高茉莉脸色微红的点了点头,心中溢满了幸福。表哥,终究是心里有她的。 “夜深了,我送你回去吧!”崔瑾辰柔声道。 “嗯!”高茉莉羞涩的低下了头。 …… 崔瑾辰目送茉莉略显单薄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背手静立了许久,方才转身而去。 “表哥!” 宽阔的通廊中,高鸢尾缓步走出。 她走的极慢,步履轻缓,长长的青莲裙裾拖曳身后,青丝束成坠云髻,带身纤袅,随着她的步履轻轻飘逸。 离崔瑾辰数步远,她便不再往前,只是安静的站着。绝美的容颜上,带着凄凉而高贵的美,眸中一片灼热。 崔瑾辰被那灼热惊得后退数步,心跳如擂。想着答应子瞻的事,忙转身就要走。 “表哥从此是要视我为路人了吗?” 幽幽的话语自背后响起,崔瑾辰再迈不开脚步,只得回身道了句:“三表妹,真巧!” 高鸢尾凄凉一笑:“不是巧,是我故意在此等候表哥。” 她等他,她为什么在此等他? 崔瑾辰心中有些慌乱道:“你……找我有事?” 高鸢尾轻轻一叹,上前两步。 崔瑾辰却惊退两步,四下看了看。 高鸢尾见他如此动作,瞬间红了眼眶,哽咽道:“表哥别怕。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白日的事情,是我连累了表哥,我只想跟表哥说声对不起。” “不关你的事!”崔瑾辰长眉一拧,拂然不悦。 “表哥,我亲自去给大姐陪个不是,把事情说开,大姐一定不会再生你的气的。” 高鸢尾眼中含着急切,崔瑾辰看得分明,不由的放柔了声音道:“不必了,我已与她把话说清楚了,她没有生气。” 高鸢尾睫毛投在眼底的淡影微微一动。 哄好了? 居然没有生气? 她的好大姐居然如此大度,如此通情达礼,那么这样是不是代表大姐很在意崔表哥。 两泓深湖般的眸光幽凉而冷漠的望向崔瑾辰,高鸢尾觉得再说什么已是多余。她福了福,悄悄转身离去。(未完待续) ps:亲们,忙成倒床就睡的包子,实在无力二更,也来不及看网页。 回头等空闲了,再来好好感谢。 第三百一十六回 我心悦你
孤独而纤细的背影翻乱了崔瑾辰的心,涩楚而痛心的滋味凝成利箭直刺心底。 他有一种把将眼前的女子拥入怀里,好生怜惜一番的冲动。原来所有的说辞,都是自欺欺人。他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的心。 “鸢尾!”崔瑾辰情不自禁的唤道。 高鸢尾回首,唇角带着浅笑,调皮道:“表哥唤我何事,莫非是想送我一程。” 崔瑾辰含笑将她打量,心底有个声音缓缓而出。送她一程吧,也许,这将是这辈子最后与她并肩而行的一段路了。 崔瑾辰朗声一笑:“正有此意,我送表妹回去。” 高鸢尾盯着他看了许久,盈盈凤目一垂:“表哥,先请!” …… 寒夜,高子瞻一身疲倦回了泰然院。 荷花正候在院门口,左右张望,见人来,忙迎上去。 “大少爷!” 高子瞻疲倦的摆摆手,道:“累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荷花欲言又止。 高子瞻叹了一声:“说吧,何事?” “大少爷,刚刚大小姐来寻表少爷了。” 高子瞻挑眉:“可有听见他们说了些什么?” 荷花将听到的话一一说与主子听。 高子瞻舒缓了神色。茉莉到底是懂事了,知道如何哄住男人的心。 荷花话峰一转,低声道:“表少爷送大小姐回去后,在路上又遇到了三小姐。” 高子瞻抬起的脚一顿,转过身,目光锐利道:“表少爷这会在哪里?” “刚刚回来,洗漱后睡了。”荷花道。 高子瞻深眸中幽静。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悄悄蔓延。 “你把今日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跟我说仔细,究竟是怎么回事。” 荷花不敢有半分隐瞒,如实道来。 高子瞻听罢,许久他才道:“我相信瑾辰和三妹妹他们,会有分寸。” 荷花点点头,轻咳两声道:“大少爷,我明日想去看看林西。” 高子瞻眼中有了笑意:“你好好调养些时日。这么冷的水。怕留了病根。我替你去看她。” “大少爷!”荷花眼眶微热。 “去把林西的那副棋拿来!” …… 高子瞻洗漱过后,散着发盘坐在床上,捻起一颗白子。慢慢婆娑着,脸上似有凝色。 今日一场意外,打破了他原有的计划。 人在本能之下的反应,令他对林西深藏的感情漏了出来。原本他打算等自己春闺、殿试过后。再把林西一事,与长辈摊开来说。到时候。他手上有了政治筹码,便是众人再反对,他也能以一己之力,心想事成。 高子瞻眸中闪过深沉。捏着棋子的手关节,泛起了白色。 情不知所起,而一往情深。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小小的人儿,竟已如此牵扯着他的所有情感。丝丝入心。 高子瞻苦笑一声。看来,他需要重新计划一下所有的事情。 …… 夜深人静,偌大的高府有几处院子尚未熄灯。 “姨娘,姨娘,二少爷还在祠堂里跪着。”梨花掀了帘子匆匆进来,大冷的天,额头渗出密密的汗。 “什么,都三更天了还在跪,老爷呢,老爷人呢?”朱氏直挺挺的从炕上起来,声音嘶哑。 “老爷早已歇在朝春院了。” 朱氏哀号一声,重重的跌在锦垫上,一脸的惊悚。祠堂里又阴又冷,连盘碳火都没有,儿子瘦小的身板,怎么能撑得过一夜。 要了命了,真是要了命了。朱氏一想到此,眼中的泪又落了下来。 梨花上前安抚道:“姨娘,这当口可千万得沉住气啊。二少爷被罚得越重,老爷心头的这口恶气才能出得彻底,才不会将二少爷逐出高府,若不然……” 朱氏捏着帕子,哀哀欲绝。她又怎会不明白这里头的道理。儿子做下这等大逆不道的蠢事,按高府的规矩,岂有活路。只是眼睁睁的看着儿子受苦,她这个做娘的,比谁都心疼。 梨花低声道:“姨娘,如今小王姨娘已经没了,回头等老爷的怒气消下大半,咱们就说是小王姨娘勾引的二少爷。二少爷毕竟是老爷的亲骨肉,老爷的心肠不会这么狠的。” “本来就是那个贱货勾引的二少爷。”朱氏一拍炕沿,恶毒道:“死已经是便宜她了,换了我,千刀万剐都抵不下心头的恨。” 梨花听了这恶毒的话,心头颤了几颤,不敢再劝。 “梨花,不论花多少银子,替我给二少爷送些吃的过去,那孩子身子弱,再不吃东西,只怕挨不过今晚!” “姨娘,这个时候咱们……”梨花很是为难。 “去……送些吃食老爷不会计较的。”朱姨娘心痛如裂,身上半分力气也使不出来。 …… 这一夜的高府,无一人可以安然入眠。小王姨娘的死,二少爷跪祠堂,大小姐、三小姐在心湖边的一通闹,这一切就像是平静的湖里扔下了几颗大石,泛起了一连窜的波纹。 此时,只要起一阵风,那波纹便会一圈圈的越漾越大,越漾越大。 没有人知道,隐在波纹后面的,会是怎样危机。 朝春院里,夏氏听着身边男人绵长的呼吸,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这一日的大起大落令她无法像男人一样入眠。女儿找到了,下一步该如何做,难道这辈子就只能这样远远的瞧着……她心如刀割。 外头守夜的正阳,也将手交叠在颈上,瞪着房顶一动不动。既然林西是夫人的孩子,那么三小姐才是侯府的私生女。 三小姐与侯府、宫中到底是什么关系?那个姚婉到底是什么身份……正阳紧拧眉头,抽丝翻茧般将脑子里的事情,像梳头一样。一缕缕的梳通。 至于那死了侄女的王老太太,早已哭哑了声音,被人喂了安神的药,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然即便如此,在王老太太的梦里,仍是侄女那冰冰冷的身子,悬挂在梁上。一晃一晃。 大小姐高茉莉扳着手指。算计表哥出宫的日子,还在回味着两人之间的话语,心里像沁了蜜似的。 二小姐高锦葵歪在床上忧心忡忡。也不知父亲会不会因为二哥的事。迁怒于她和姨娘。若是迁怒,自己又该如何办? 四小姐高紫萼则与锦绣窃窃私语。二少爷和小王姨娘的事情,怎的一转眼就闹得人尽皆知了。 独独高鸢尾,早早的洗漱过后。看了会书,盘算了下日后的打算。一夜好眠。 崔氏的周年忌,高府众人就这样度过了一个寒冷而惶惶不安的夜晚。 …… 林西这一夜,睡得极不安稳,白天的事情。像走马观花般,一幕幕的出现在梦境里。 第二天一醒来,**已被虚汗浸湿。身上黏乎乎,感冒的症状反倒是重了许多。 夏风。秋雨一边派小丫鬟去侯爷处回话,一边替林西换了**。刚刚洗漱好,侯爷就已背手进了院子。 李英杰一听林西生病,连早膳都没来得及吃,就匆匆的赶来了。 他并不知道林西的病,是因为跳湖救人而得,只当是夜里不小心着了凉,将夏风,秋雨两人好一通敲打。 林西深知若是老实交待,必又引起一通渲然大波,倒不如瞒下,两厢安稳。因此只调皮的朝两个季节眨了眨眼睛,以示歉意。 等李英杰话说一半,林西便朝着他哼哼了两声,以示太吵。 李英杰见林西苍白着一张小脸,立马换了个调调,细声细气的问林西哪里不舒服,想不想吃些什么。 林西淡淡的道了两个字:“太吵!” 李英杰顿时闭了嘴巴。 两个季节暗笑不语。 此时太医已候在院子门口,丫鬟回了话,李英杰亲自请了黄太医进来。 黄太医把了把脉,只说受了寒气,吃上几贴药,发了寒,便没问题。随即麻利的写下方子,李英杰吩咐下人照着方子速速去抓药。 一院子人因为林西的生病,正各自忙着,却见总管李峰匆匆进院来。 …… “什么,高子瞻又来了?” 林西一个头两个大,这厮不是要春闺折桂呢,为毛这么有空,三天两头到侯府来,没有好事,绝对没有好事! 林西脑子顿了顿,当场拍板决定:“不见,坚决不见!” 林西话音刚落,李英杰抚着稀疏的几根胡子笑道:“哎,大少爷一早便来探病,如何能不见。小西啊,祖父先去会会,你稍稍打扮打扮,随后便来!” 林西气恼:“祖父,莫非他有千里眼,看到我病了?” 李英杰乐得装糊涂,答非所问道:“人既然来了,又是指名道姓要见你,不见于礼不合。” “祖父,我在病中!”林西抗议。 “不过是受了些风寒,不是什么大病,快快,别让客人久等!” 林西一拍额头,心中一阵哀号。 老人家前一刻恨不得把宫里的太医都请来,这一刻又说并非什么大病,祖父啊祖父,你要不要这么自相矛盾啊。一个高子瞻就让你这么没节操。 …… 高子瞻在侯府的花厅里,陪着侯爷喝了半盅茶,才见林西姗姗而来。 林西着一件秋香绿的锦袄,头上珠钗点点,显得人淡如菊。一进门,她便看到了高子瞻。 这厮穿蓝灰色直裰,披着玄青色羽绉面鹤敞的男子,腰上配了一块和田墨玉坠儿,整个人显得极其俊朗,很有几分大家公子的派头。 李英杰笑眯眯的起身,道:“子瞻,我想起还有几本帐没看完……” “侯爷请便!” 高子瞻恭恭敬敬起身还礼,目送侯爷离去。 林西见祖父与她擦肩而过时,朝她挤了挤眼睛,心底无声的翻了个白眼。 偏过脸,却见高子瞻淡淡含笑看着她,温和的目光似有一种什么东西,林西看不清楚,只心头一震,一股暖流蔓延了全身。 “你生病了?”高子瞻的声音低沉而柔和。 林西不知为何,心跳有些加速,掩饰道:“你一早过府探病,莫非是未卜先知?” 高子瞻笑而不语,指了指身边的太师椅。 这是何意?林西蹙眉。 “既然是病了,何不坐下再说话。” 反客为主?林西深看了他一眼,大大方方坐下。 两人坐得极近,中间只隔着一张高几,高子瞻见她如墨玉一般的眼睛里,布了几根血张,心知昨夜没有睡好。 高子瞻心中一叹。自己又何尝不是,一夜辗转反测,只到了四更天,才睡了会。 “林西,我找你并非为探病,我也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今日我冒冒然而来,只为与你说几句话。” 林西眉头蹙得更深。这厮目光灼灼看过来,到底为何?未等她细思,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 “林西,我心悦你!” 没有铺垫,没有费话,简单而直白的话语,如同一柄利箭,重重的戳在了林西的胸口,令她的五脏六腑,四经八脉刹那间都罢了工。 高子瞻见她呆呆的愣住了,眉眼都染着几分笑意。 他苦思一夜,才定下今日侯府一行。他要明明白白将自己的心意说给林西听,只要她点头,那么他就有信心将横在眼前的所有荆棘一一拔去。 “林西,其实在相府时,我就注意到你了。” 林西被这一句话炸得回了魂。 “大少爷,我何德何能……” “叫子瞻!”高子瞻坚持。 “那个……子瞻,我一小小的丫鬟,既无长相,又无家世,怎么可能……” 林西说不下去。她自认为说不下去的原因,是高大少的口味实在是太奇葩了,那么多世家小姐,贵族千金放着不要,偏来心悦她。 悦个屁啊,她有哪个地方能让高大少悦的,莫非这厮昨日受了什么刺激,所以一大早的神精错乱了? 高子瞻见她两眼无神,心知此时已神游在外,也不急,慢慢的端了茶盅,轻啜一口,将林西所有的神态尽收眼底。 林西神游了半天,也不知游到了哪个角落,又游了回来,见高子瞻笑眯眯的正盯着她看,气不打一处来。 “高子瞻,你是何居心。一大早的跑侯府来,对着我这样一个善良诚实的女子,说这样一番莫名其妙的话,莫非,你是故意的?” 高子瞻放下茶盏,收了笑,一字一句道:“林西,下面的话,你需仔细听清楚了,不是玩笑,不是故意,是我高子瞻的肺腑之言。”(未完待续) ps:忙到以为自己更新了,结果晚上一检查,却还没有更新。 对不住亲们。 第三百一十七回 为什么是我
眼前的英俊男子,表情十分的凝重,眼中闪着光芒,呼出的气息打在她的脸上,林西莫名的脸红了。 “你……你说!” “林西,只要你点头,你便是我堂堂正正的妻。终其一生,我会护你平安喜乐,绝不会让你受丁点的委屈。” 林西愣了愣,慌乱的心慢慢定了下来。 她莞尔一笑,笑容十分明亮而坦荡。 “高子瞻,你当真?” 高子瞻看了她许久,笑着点头道:“千真万确!” “为什么是我?” 高子瞻凝视着她,声音有些低沉:“我也想知道,只是……凡事并非都有原因,你入了我的眼,也入了我的心,仅此而已。” 生平头一次被人表白,对方还是个高富帅,林西同学的小心脏不可避免的运动了几下,差点太过活跃,跳出胸腔。 高子瞻见她一张粉脸涨得通红,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泄露着心底的心绪,不由嘴角弯弯。 “高子瞻,我……”林西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小西,现在你什么都不必说,只需认认真真思索我的话,三日后回答我——愿意或者不愿意。” 小西?林西心中一荡,何时他们的关系已进展到直呼小名了。 “愿意如何?” 高子瞻秀气的眉毛缓缓舒开。 “愿意,我便有信心替我们的将来披荆斩棘。” “不愿意又如何?”林西挑眉。 “不愿意……”高子瞻眸中闪过黯然,许久没有说话。 林西轻轻的啥出口气。 “高子瞻,我这样的出身,这样的身份,这荆棘一定很难披斩。” 高子瞻黑亮的眼睛瞬间闪过光芒。她果然聪慧。一点就通。 “小西,只要你愿意,再难的荆棘,对我来说,都非难事。你信我!” 林西淡淡一笑,缓缓的摇了摇头。 “高子瞻,你可知齐大非偶这四个字?” 高子瞻灼灼的看着她。也笑道:“你如今的身份。比我尊贵!” 林西淡淡又笑,“高子瞻,你想不想听一听我的要求!” 高子瞻微抿了抿嘴唇:“愿闻其详!” “一生一世一双人。你可能做到?” 石破天惊的话,从林西嘴中轻轻而出,高子瞻脸色变了几变,十分的错愕。 林西紧了紧手中的帕子。嬉笑道:“高子瞻,怎么办?虽然我的身份不过是个侯府的私生女。偏偏要求还十分的高,实在是不识趣。所以,你慎重考虑,千万别为了我这棵小青苗。放弃了大片大片的花草。这笔买卖,或许划不来。” 高子瞻背脊挺得笔直,姿态甚至有些僵硬。一时间,花厅里针落可闻。他沉默许久。微微叹了口气。 “果然如你所愿,这荆棘有些多,很难披斩。” 林西一听这话,长松一口气。她轻松的知道这口气中不光有轻松,还夹杂着一丝失落。 “不过……” 林西猛的抬起头,“不过什么?” “不过为了你,我愿意试一试!” 林西袖中的手紧握着。 这……这厮……竟然愿意……愿意为她一试 她该怎么办……她要怎么办?林西莫名生出一丝慌乱,此时此刻,她已彻底凌乱! …… 因为小王姨娘的死,夏氏忙得脚不沾地,还未坐下来喝盅茶,,却听下人回话说谭嬷嬷求见。 夏氏将人请进来。 谭嬷嬷拜见过夫人后,称府中小姐均已到了婚嫁的年龄,规矩学得无可挑剔,递上辞呈。 夏氏微微有些吃惊,出言挽留,奈何谭嬷嬷去意已绝,苦留不住。 夏氏知道谭嬷嬷此人颇有几分性子,遂令帐房包了五百两银子奉上,客客气气的将人送走。 谭嬷嬷并未拒绝,拿了银子,跟夏氏道别后,收拾收拾东西,拎着两个包袱便走出相府的大门,上了数米之外停留在街角边的一辆马车。 高府钟鸣鼎食之家,每日都有人去留,因此谭嬷嬷的突然离去,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话说谭嬷嬷坐了马车,在京城漫无目的的绕了两圈后,径直入了魏国下塌的宅院。 门口的禁卫军见是个上了年纪的妇人,只稍稍盘问了几句,听说是柳将军请来的绣娘,并未多加注意,便放人进去了。 柳柏梅亲自迎了出来。 …… 而唯一能察觉到谭嬷嬷出走有问题的崔瑾辰,却又与高茉莉发生了争执。 高府是个藏不住事的地方。昨夜崔瑾辰送完大小姐,再送三小姐回平芜院的事情,不知何故,一大早的弄得人尽皆知。 高茉莉知道今日表哥要走,起了个大早,打算送送他。哪知走到半路,听丫鬟们说起此事,气得脸色一沉,冲到了崔瑾辰的房里,连声质问。 崔瑾辰哄了几句,一边心中涌上后悔,一边又感叹茉莉的脾性太大。 两人争执了几句,内侍已派了人来催。 崔瑾辰顾不得许多,匆匆离去,留下高茉莉一人,拿着帕子拭泪。 崔瑾辰刚上马车,却见三小姐跟前的丫鬟紫薇匆匆而来,递上一封信,扭头就走。 信上只有短短三个字:对不起。 崔瑾辰闻着浓浓的墨香,慢慢的将信折起来,收进了怀里。 一个温柔体贴,步步退让;一个娇蛮无理,步步紧逼。崔瑾辰心中的天平自这一天起,有所倾斜。 …… 林西送走了高子瞻,还未将烦乱的心绪理一理,侯爷便踱着方步入了花厅。 “子瞻走了?” 林西头痛:“祖父,要不要子瞻,子瞻的叫得这么亲热。” 李英杰不怒反笑:“傻孩子。人家都叫我祖父了。” “那又怎样?” 林西上前扶过他,接过丫鬟端来的茶盏,奉到他跟前:“祖父,喝茶。” 李英杰接过茶盏,放下,笑道:“快跟祖父说说,子瞻都与你说了些什么。他是不是跟你……” “祖父!” 林西嗔看了他一眼。跺脚唤道。 李英杰是过来人,一看孙女这副表情,心中涌上笑意。他是过来人。岂能看不出这里头的意思。 小西过了年就十五了,按理也该相看起来。虽说她与林北有婚约在身,却是其父无奈之举。倘若能与相府结亲…… 李英杰脑海中闪过光芒,看来等他禁足期满后。定要好好入宫与太后商议商议此事。 李英杰一想到孙女的婚事,便有些坐不住。心道自己暗藏的那些个宝贝,也是时候拿理一理了,到时候必要让孩子十里红妆,羡煞所有人。 他笑眯眯的看了林西两眼。似是而非的说了几句话后,又踱了个方步离去。 林西如此聪慧之人,怎会忽略祖父眼中的深意。一屁股跌坐在太师椅里,苦恼的支了个下巴。 …… “什么。你说高府大少爷对姑娘有意思?”钱氏摸了摸手上的金镯子,眼睛闪过不可思议。 顾二家的低声道:“千真万确。花厅端茶递水的小丫鬟亲耳听到的。那大少爷还说……” “说什么?” “说愿意为了林姑娘不纳妾!” 钱氏心中涌上酸涩。 这个林西也真真好命,居然入了高大少爷的眼睛,还居然愿意为她不纳妾,早知如此…… 钱氏陡然惊声道:“交待下去,此事千万别让大小姐知道。” 顾二家的忙道:“夫人放心,奴婢这就去办。” …… 林西晕晕乎乎走出花厅,晕晕乎乎的被灌了苦药,坐在贵妃榻上发呆。 高子瞻低沉的话语尤在耳边,林西猛的摇了摇头,似不敢相信这一切竟是真的。 夏风一边打络子,一边打量姑娘的脸色。秋雨掀了帘子进来,朝夏风递了个眼色。 “来人,备车!”林西忽然出声道。 夏风忙放下手中的针线道:“姑娘要去哪里?” 林西直直起身道:“我要去静王府找林北!” …… 魏国别院里,除了庭前几颗松树,庭后一池水潭,冬日并无半分景致可言。 文睿浩在水潭边的暖阁里,支了一桌酒席,左拥右抱,好不惬意。 柳柏梅举步而来,两个女婢颇有眼色的离去。 文睿浩拢了拢衣裳,直起身倒了杯薄酒,递到他跟前。 “谭婆子的事情都安顿好了!” 柳柏梅一饮而尽,把空了的酒杯一扔,道:“一切安排妥当。此人深知当年的内幕,到时候必是一把利箭。” “怎么就从高府出来了?” “据我所知,是得了宫里的消息,具体的,她口风紧的很,绝口不提!” “谭婆子对那女人倒是忠心耿耿啊!” 柳柏梅点头道:“据说当年重华宫的那位曾救过谭婆子的命。” 文睿浩抚掌叹道:“好好好,你救了谭婆子一命,她为你所用。重华宫的也救了谭婆子一命,谭婆子为她所用。梅梅,下面就看你的本事,能不能让重华宫的为你所用了。” 柳柏梅朝他举了举杯,以示回答。 一杯烈酒下肚,文睿浩扔了酒盅冷笑道:“梅梅,墨香小铺的事情,查清楚了没有。到底是谁把你的身份泄了出去,害得咱们现在如此被动?” 柳柏梅望向暖阁外轻轻一笑,笑中有些不明的清淡,却又似乎带着点疑惑的意味。 “浩子,我动用了咱们在京城所有的暗桩,竟然什么也查不出来。” “噢?”文睿浩挑眉。 柳柏梅点点头。 “哟!”文睿浩不怒反笑。 “看来这莘国京城的水,比咱们想象的要更浑一点啊,有意思,真有意思。本王就喜欢这么有意思的事。” 柳柏梅正要说话,侍从推门而入,很快的上了几样精致的菜肴,退了下去。 柳柏梅这才道:“浩子,京城的水,不仅浑而且深,咱们初来乍道,需处处小心。” 文睿浩深以为然的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言之有理,所以本王写了一封信,把几个月来的所见所闻都写了上去,打算连夜送回魏国,看看皇兄有什么好主意。” 柳柏梅思忖片刻道:“顺便替我捎上一句,军中的操练一日不可停。” 文睿浩眸光一闪,举杯以示回答,放下杯子又道:“这几日本王在这破地方呆腻了,从明日起,本王要好好的体验一下京城贵族的生活。梅梅,听说万花楼的姑娘十分有名,你看咱们是不是走上一趟。” 柳柏梅笑着摇摇头:“你去便可。我得趁着如今无事,替老太太把心事了了。” “还找呢?茫茫人海,寻一个近消失了二十年的人,梅梅,这无异于大海捞针啊。” “尽人事,听天命!” 柳柏梅将杯中的酒,一倾而尽。 “当年,你那叔叔为何被逐出家门,此事,你清楚不清楚?” 柳柏梅摇摇头道:“听说是跟宫里有关,具体的,得回去问老太太。” “你家老太太的嘴紧得像个河蚌似的,哪里能问出什么东西。得了,外头我替你掩护着,你自己万事小心。” “放心!” 柳柏梅嘴角弯起弧度:“对了,听说这几日,你与逍遥侯府的李从望相见恨晚,处得极好?” “噢,你说那个傻蛋啊!” 文睿浩脸色不屑:“这个富贵公子,只要我说上几句好话,他恨不得将祖宗八代的底都交给我,半分警惕都没有。” “可有打听出来什么?” 文睿浩扶着光滑的下巴道:“别的倒没什么,不过那府里的林西我觉得有趣的紧。本王正想找个机会再会会她呢。” 柳柏梅笑道:“要见还不简单,递了贴子送些个东西,李三爷定会留你吃饭。” “哎,这个主意妙,来人,替我把那两株一人高的珊瑚送到侯府,就说感谢那日的留宿。” “是,王爷!”侍众在外头应声道。 “梅梅,你去不去?” 柳柏梅想着那姑娘一双皎洁的眼睛,笑了笑道:“乐意奉陪。” …… 静王府里,林北刚刚理完事,立在书案前挥毫而画。 今日烦心的事情颇多,林北只觉心绪有些不稳,遂拿起许久未动的画笔,静静心。 林西推门而入时,便看见了这样一副画面。青年男子一身简单的灰袍,目光专注,时而蹙眉,时而沉思。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林西立在门口半晌,方才轻咳一声。(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八回 他怎么能跟你比 林北其实早就感觉到她的存在,只想看看以她的性子,能忍得住多久。 他展颜一笑,正欲说一句“你怎么来了”,待看清楚眼前女子的面色,忽然变成了:“你病了?” 林西刚撇了撇嘴,人已到她跟前,手扣住了她的脉搏,两条俊眉拧成一团。 “师弟,我不过是……” “夏风!”林北陡然打断。 “世子爷!” “你家姑娘昨日出了什么事?” “这……” 夏风踌躇着拿眼睛去看林西。 林西笑道:“哪有什么事,师弟,你太过小心了,不过是夜间受了些风寒。” 林北低下头,盯着林西足足看了半晌。 林西被他瞧得及不自在,心道你这什么眼光,莫非是探照灯,看得人无所遁形。 她讨好的一笑,道:“师弟,替我开两幅药吧,那些个太医都是庸医,还是师弟的药管用。” 林北眼中波光一闪,轻声道:“从脉相上看,是受了极重的寒气,怕是淋着雨了吧。” 林西顺着话道:“正是,淋了场小雨。” 林北咬咬牙,似笑非笑道:“这几日京城除了下了场大雪外,其它都是好天气。小师姐,哪来的雨给你淋。” 林西抬眼看他,见他唇边一抹淡淡微笑,笑似朗月温润,如兰芝玉树,倜傥中无处不带着叫人心旷神怡的凤雅。 心道这厮长得如此妖孽,为何智商还这么高,真真是没天理。 “昨日相爷前夫人的周年忌,我应邀去了。荷花掉进水里,我去救人。因此受了些寒气。” 两条俊眉已拧成一条线,林北默然不语。 林西最怕小师弟这副模样,跌足叹道:“师弟,且不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只冲着荷花将我从火里背出来,我也不能见死不救。” 林西一瞬间的表情,让林北有些愧疚。 “小西!” “嗯!” “下次有什么事。别瞒着我。” 林西笑了笑道:“怕你骂我。这才瞒着。不过以你的聪明,也瞒不过,还不如实话实说。” “知道就好!”林北瞪着她。 林西陪笑道:“小师弟。许久未吃你做的菜了,我今天想吃了。”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令林北没由来的心头一颤。 他深看了林西一眼,将她的手握住。牵着往外走。 “和林家村一样,你烧火。我做菜。” “师弟,我如今好歹也是个千金大小姐了,你怎么忍心让我做这些粗活?” 林西轻声嘟囔:“再者说,我还是个病人!” …… 半个时辰后。林西老老实实的坐在了灶间,往灶堂里递了一个柴火。火光映着她的小脸一片通红,说不出的可爱。 灶前的林北熟捻的拿着刀。在案板上切菜,其娴熟的刀工。引得外头几个厨娘频频探头探脑。 林西瞧着灶间烧得旺旺的火,忽然出声道:“小师弟,我遇到了一个麻烦。” 林北心中轻轻一叹。 “说吧,什么麻烦!” 林西把头伏在膝上,幽幽道:“高子瞻向我提亲了。” 持刀的手忽然顿住,如墨的眼睛朝下首看了一眼。早就知道小西是一颗掩在泥沙里的珍珠,只要掸去尘土,她便会发出耀眼的光芒。那个如玉的男子,果然慧眼识珠。 林北淡淡道:“你应下了。” 林西歪着脑袋,拾起一根柴火在地上划着圈圈:“师弟,他愿意为我不纳妾!” 林北的目光向前方落去,并没有焦点。高子瞻竟然愿意为她做到如此? 他许久才道:“你……心动了。” 林西摇摇头,又点点头,眼中闪过迷茫:“师弟,我不知道。” “为何会不知道?” 林西盯着那灼灼燃烧的大火,轻轻一笑道:“师弟,你可记得我从小到大的愿望。” “记得。你说你想走遍天下大川,万里九州,看花开花落,看云卷云舒。” 林北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尤记得她小时候说这话时,总是一手插着腰,一手指着天,一脸的豪气和向往。 日光酒下光辉,落在她身上,那小小的身子也似镶上了一层淡淡的珠光,光彩朦胧,仿佛天下的山川河流尽在她脚下。 “师弟,倘若我嫁进了高府,我便只能如崔氏,夏氏,朱氏,何氏一样,困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生儿育女,操持内闺,直到老去。人的一生倘若只是这样的活着,岂不是辜负了老天让我来这世上走一遭的好意。” 林北默然稍许。 “小西,除了这个原因让你犹豫外,还有没有其它的?” “有!”林西不假思索道。 “是什么?” “还没想好。” “为何没想好?” “饿着,没力气想。”林西耷拉着脸道。 林北哑然失笑,微微皱眉说:“既然如此,咱们可边吃边聊,我让人去醉仙居弄两瓶竹叶青来。” “好主意!” 林西抚掌而笑,笑极一半,哀色又起。 “我吃着药呢,能喝酒吗?” “无事!” “为何?” “以毒攻毒!” …… 富丽堂皇的包间里,满满当当的坐着一桌人。 高子瞻朗声道:“今日请各位长辈前来,晚辈确有一事要说。” 胡武道:“大少爷有话不防直说。” 高子瞻笑道:“晚辈有了意中人,想怔询一下各位的意见。” “何人?”前御史台御史程清追问。 “逍遥侯的私生外孙女——林西!”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高子瞻将众人眼色尽收眼底。 这些人均是外祖父在京中的得意门生,只要他入朝为官,那么这些人。将是他最有力的帮手。 倘若他要娶林西,头一件事,便是先取得这些人的支持,那么一旦高府不同意,他还有可与父亲对抗的筹码。 程清极不客气道:“大少爷,门不当,户不对啊。逍遥侯府不过是京中新贵。以做买卖起家。这林西又是个私生女。在下认为——配不上!” “是啊,配不上,配不上!” 众人对程清的话一一称是。 高子瞻手指在杯沿抚了一圈。不紧不慢道:“各位可知如今太后最宠爱的人是谁?” 胡武朗声道:“正是林西无疑。” “各位也都知道,父亲受先帝重托,位极高位,倘若我出仕。除非父亲主动退下来,否则极难有出头之日。父亲正值壮年。这一等需得多少年?” 众人心头一凛,眼中闪过深意。 “子瞻承蒙各位叔伯长辈支持,无以回报,唯有入阁封相。才可重续崔氏一门的繁荣。子瞻年轻尚且等得,各位叔伯长辈已近不惑,如何等得?” 高子瞻温和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的表情。顿了顿道:“倘若我娶了林西,那么凭她在太后跟前的体面。我相信定能将这时间大大的缩短。” 一语言罢,高子瞻再不说话。鱼饵已经抛出,就看有没有人上勾。 崔家门生因太后的打击,处在被朝庭边缘化的危机,这些人之所以能扶持他,一方面是因为外公的号召力,另一方面也未尝不是利益的趋势,总有一天,他们要从自己身上,连本带利的将现在的付出,一一收回来。 如今他不过是告诉他们,娶了林西,不仅可以将好处收回来的时间提前,还能将好处无限的扩大。这个鱼饵足够大,足够肥,应该无人能够拒绝。 父亲曾经说过一句话,这个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这一步棋,他兵出险招,却是出奇至胜。那么余下的,便只有高府。 高子瞻看着众人沉思的脸,嘴角慢慢沁出笑容。 …… 林西安静的坐于林北对面,桌上有菜,席间有酒,她突然很有痛饮一醉的冲动。 林北望着她轻轻一笑:“有多少日子,没有尝过醉仙居的竹叶青了?” 林西把起下巴,慎重的思了思道:“自打入了高府,好像就没有再喝过。” “还记得小时候,你与我拼酒吗?” “如何不记得,你,我,还有师姐,一人一杯,先倒下的输光半年的私房银子,回回都是师姐赢,我永远是第一个趴下。” 酒有竹叶的青香,林西浅浅的啜了小口,熟悉的滋味勾人心神。 “师弟,你说,人为什么要长大?若是不长大,是不是就没有那么多的烦恼。” 林北慵懒的靠在椅背上,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静静的看着她,半晌才道:“你在为高子瞻烦恼?” 林西托着下巴,也静静的看着他,浅浅一笑道:“是啊。师弟,你说我何德何能,竟然能让他看上。莫非是老爹在天上看到他欺负我,求了月老乱牵了红线?” 林北淡笑道:“你打算怎么办?” “我要知道,我还会跑来跟你喝酒吗?你没看到我的眉头都皱成一团了吗?小师弟,不是我多心啊。京城什么样的女子没有,他偏偏心悦于我,我在思索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隐情啊?” 林西几杯酒下肚,话便多了起来。 林北夹了一筷子菜到她碗里,道:“倘若他对你是真心的呢?” 林西筷子顿在半空中不动,半晌才摇摇头道:“真心的就更不好办了。” “为何?” “我对他没甚感觉啊!” 林北笑意渐浓。 “为何没感觉,他可是京城所有闺中女子梦寐以求的夫婿啊。” 林西茫然道:“我要知道,我还会跟你在这里喝闷酒。说来也奇怪,我只要一想到跟他成亲,生儿育女,就有种说不出来的别扭。” 林西一眨不眨的看着她,道:“小西,我且问你,你跟他在一道是什么感觉?” “想要躲远些,怕他把我丫鬟的身份揭开来。” 林西迅速接话,话一出口,才发现不对。 林北不容她细想,道:“那跟我在一道是什么感觉?” 林西不觉眨了眨眼睛,认真的想了想道:“和师弟当然是亲近了。你忘了,小时候,先是你跟在我屁股后面,再是我跟在你屁股后面。他怎么能跟你比?” 林北在她的眼睛中,清楚的看到了自己的倒影,笑道:“师傅生前曾说,夫妻之道,重在两情相悦,既然你不悦他,这门亲事还是推了比较好。小西,你说呢?” 林西咬着筷子,颇以为然的点点头道:“师弟,你言之有礼啊。只是……” “只是人家对我深情一片,若是我出言拒绝,会不会伤了别人的心啊?”林西杞人忧天道。 林北拿一根筷子在林西脑袋上敲了敲:“他伤不伤心,和你有什么关系?” “对啊,和我没有一两银子的关系。” 林西摸了摸脑袋,后知后觉道:“你打我作甚。” “我在嘲笑你太笨!” 居然敢说我笨,林西扮了个鬼脸,得意洋洋的从怀里掏出一封信。 “这是什么?” “崔瑾辰写给崔家的信。” “成了?”林北眼前一亮。 商业帝王的建立,一旦有崔家出手相帮,如虎添翼,且时间上可缩短数年。小师姐这一招,果然是神来之笔。 “你是如何说动他?” 林西夹了一筷子菜,送进嘴里,边吃边道:“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崔家人不是傻瓜,精明着呢。你派个可靠的人送过去,顺便与崔家大老爷会会面。” “是按原来说的私下给他一成利吗?” 林西笑着摇摇头道:“人家心存大义,不屑如此行径,三成利都给崔家吧。” “如果说来,倒显得咱们小人之心了。”林北也笑道。 林西举杯道:“真小人和伪君子,我宁可做真小人。” 两人笑意嫣嫣,你一言我一语,你一杯我一杯的互动的相当热烈。 林西转眼便忘了高子瞻向她表白一事,在她心里,世家公子的喜欢,还不如和师弟联手多赚些钱来得实在。 林北见状,唇角微勾。 …… 夜暮降临,寒意渐深。 林西一入侯府,便有人来请,说是三爷在园子中的暖阁里宴请客人,想请林西走上一遭。 林西只觉莫名其妙,一口回绝,径直回了房。待换了衣裳,卸了珠钗,正打算好好歇上一歇时,又有人来请。 林西瞧着那人一副姑娘不去,她就分分钟切腹自刎的表情,到底心一软,点头应下。 半柱香后,林西一身蜜合色棉袄,外罩金边琵琶外袄,头上斜插一只碧玉玲珑簪,未施粉黛,款款入了暖阁。 目光四下一扫,眉心微蹙。(未完待续) ps:感谢:alan88088,童话流年u,渔有箬笠,小硕小超的妈,808,小棉羊,桃源lei,曼曼,遗忘,329,飞点,飞天,2345等书友们的月票, 感谢:,渔有箬笠的打赏。 如有漏了的亲们,原谅包子眼神不好。 第三百一十九回 只要她平安
暖阁中间,四个清秀的伶人伊伊呀呀的唱着小曲,身段妖娆。上首处文睿浩,柳柏梅,三舅舅各设一桌,酒菜俱全,且身边数位美婢相拥,端的是逍遥自在。 文睿浩自林西进来,目光便在她身上打转。这姑娘一身素装,如出水芙蓉般清新可人,一双眼睛明亮而深邃,如夜空中的星辰。不知为何,文睿浩脑海中浮现四个字:秀色可餐。 柳柏梅没有忽略林西眉心那抹微蹙,他下意识的将怀里的女子往外推了推,整整了衣裳。 李从望一见林西来,忙不迭的推开身边妖娆的女子,笑道:“小西啊,你可来了,等你半天了。” 林西袅袅坐在李从望边上,压低声道:“三舅舅,非要我过来做什么?” 李从望一脸为难道:“今日楚王和柳将军是专程来谢咱们的。” 林西不屑道:“三舅舅,谢咱们,还得咱们请客,这买卖划不来。” “哎,人家远道而来,有这份心便够了。” “三舅舅,此心非彼心,你可得小心了。”林西很不客气道。 文、柳二人见这侄甥俩头挨头窃窃私语,交换了个眼神。 文睿浩将半个身子都倚在婢女身上,目中闪过精光,笑道:“上回蒙林姑娘热情招待,今日特送两株深海珊瑚给姑娘赏玩,多谢姑娘!” 说罢,文睿浩举了举杯,一口饮尽。 林西无声的翻了个白眼,皮笑肉不笑道:“楚王客气,能在偏僻的庄子上,遇到楚王。实乃小女子的容幸。谈什么谢不谢的。” 文睿浩笑意深深。言语款款,眉宇眼梢却毫不掩饰对他的嘲讽,仿佛在说堂堂魏国王爷,官道不走,偏走小道,是何居心。 这丫头果然比那傻子聪明许多。 文睿浩掌拍两下,身后的侍从忙将手里的锦盒奉到林西跟前。 “宝剑配英雄。珠宝赠美人。说个谢字太过简薄。这一颗夜明珠还请姑娘收下!” 又是送珊瑚,又是送夜明珠,这厮莫非钱多得没处花? 林西如墨的眼睛轻轻一抬。素手纤纤抚上锦盒,笑道:“无功不受禄,两株珊瑚已非凡品,按理我该推却。不过我若推却。只怕又落了王爷的面子,夏风。替我收起来。” 文睿浩见她也不打开瞧上一眼,脸上也未有几分喜色,漫不经心的睨了睨柳柏梅。 柳柏梅会意,举杯道:“听说林姑娘阴差阳错间。曾在相府做过丫鬟?” 林西陡然升起警觉,机灵一动道:“柳将军如何能得知,莫非柳将军曾在相府见过我?” 柳柏梅一怔。随即展颜道:“姑娘说笑了。” 林西象怔性的抿了一口,坏笑道:“柳将军这是第几次来莘国京城?” 好个狡猾的姑娘。投石问路,暗藏杀机,柳柏梅心下大赞。 “莘国京城,藏龙卧虎,神往已久,这是我第一回来,不过梦里似乎也曾到过这里,姑娘信是不信?” 是似而非的一句话,让林西半点把柄都捉不到,她意味深长的笑道:“我自然是信的。”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迸出几多火光,不约而同的移开,各自心头涌上酸涩。原来有把柄被人捏在手里,竟是这样的感觉。 林西实在对这两个魏国人无半分好感,客套了几句,便借故告退。 李从望苦留不住,只得任她离去。 文睿浩看着林西纤巧婀娜的背影,猛灌了一口酒道:“从望兄,你这侄女长得真是不错,想必其你姨母也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李从望尴尬道:“这孩子的来历想必浩兄也是有所耳闻的,不瞒二位,她父母长什么样,我至今未曾见过。” 文睿浩一口喝下婢女递来的酒,笑道:“不说她了,从望兄,总听你说起万花楼如何如何,明日咱们走上一遭如何?” “大好!” 李从望笑得一脸得意:“明日我作东,请二位先到醉仙居用餐,再往万花楼小聚,必让两位兄台乘兴而来,满意而归。” …… 寒风萧瑟,长街寂寞。 林北手持缰绳,目光深深的看着侯府的马车从角门而入,消失在视线中。衣襟随风飘扬,发丝有几分散乱,他浑然不觉。 静立许久,轻打马背,一人一马一狗缓缓而驰。十字路口,他微收缰绳,踌躇不前。 片刻后,黑眸闪过光芒,他双脚一夹,疾驰而行。黑狗东东见状,顿如离弦之箭一般扑了出去,穿过数条小巷,直奔郊外。 …… 深夜的林家村,寂静依旧,庄户人家早早就已经睡下。 林北背手立于林家后院的坟茔前,神色不明。 “公子,东西来了!” 齐退把包袱里的烧鸡,烧鸭一一取出,燃上香火。 一切安置妥当,林西跪地三拜后,便与东东席地而坐。 “公子,地上冷!” “无碍!” 林北摆摆手,示意他走远一些,低缓的声音,自后院缓缓响起。 “师傅,相府大少爷高子瞻看中了小西,愿意为她不纳妾。那人我见过,是个极出色的人,小西若嫁给他,应该平安喜乐一辈子。只是……” 林北面色沉凝。 “只是,我也喜欢她……而且……很久很久了。师傅,我真心实意的想娶她。” 坟茔孤楚,四周只余风声,无有应他。 齐退看着林北孤寂的背影,小心翼翼道:“公子既然喜欢,何不对小西姑娘实话实说。” 林北拍了拍东东的脑袋,轻叹一声:“说什么?” “说公子喜欢她啊!如今高家大少爷都已经明说了,公子要是再不说,可就迟了。” 齐退真是替主子担心。你说你喜欢就喜欢罢,偏总不肯明说。那位姑奶奶糊里糊涂的。哪里知道公子你的心意,这不就让那高子瞻抢了先。 “说了以后呢?” “娶她啊!” “万一我的身份要是泄露了呢?” “万一就再说万一的话。总比现在这样不明不亮的要好。” 齐退真心不明白公子的想法。为什么别的事情上从来都是杀伐决断,干脆利落,偏偏到了小西姑娘身上,就左一个犹豫,右一个犹豫,看得人心急。 林北黑眸深深。落在东东身上。 “魏国的人在京城!”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怕他个鬼啊。” 林北轻轻一叹:“你想得太简单了!” “是公子想得太复杂了。” “你太括噪了!” 齐退翻了个白眼,不服气的走到一旁蹲下。 林北长眉紧拧,目光看向坟茔。久久不动。 东东似乎感受到主人心情的低落,老老实实的趴在地上,偶尔拿幽怨的眼睛看林北一眼。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许久。林北直起身,负手而立。 “师傅。你曾说过,人生一步错,步步错,却容不得人后悔。我不想走错一步。因为一旦错了,便是万劫不覆。若不能护她一生一世,我宁可远远看着。” 齐退听得心下焦急。强忍了几回,到底是没忍住。唤了声:“公子!” 林北恍若未闻,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前方那块既熟悉又陌生的碑。那碑上的字,是他一笔一笔刻上去的。 “走吧!” 齐退惊道:“公子,咱们这就走了?” “嗯!” “可公子还没说上几句话呢?” “不用说了,我心里想说的,师傅已经听到了!” “那咱们到底是……” “齐退!” “是,公子!” “我只要她安康!” 出尘的脸庞带着一抹痛苦,眼中似有盈光,整个人披了一层淡淡的忧色。 齐退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公子,看着看着,目光片刻间竟无法移动。 …… “老爷,大少爷跪在院子里,已经整整两个时辰了。” 陈平低着头轻声道。 高则诚烦躁的将笔一扔,冷笑道:“让他跪!” “老爷,大少爷身子弱,外头天寒地冻的,万一跪出毛病来,可怎么得了!”陈平从小看着大少爷长大,实在不忍心。 高则诚起身,在书房里来回踱了几圈。 子瞻心怡林西,按林西现在在太后跟前的体面,这门亲事倒也相配。问题的关键在于,林西以前在高府做过丫鬟,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这摇身一变成了大少奶奶,亲戚朋友面前如何交待?他堂堂相府的脸面,要往哪里阁。 高则诚长吁一口气,道:“去,把人叫进来!” 陈平一喜,道:“是,老爷!” …… “父亲!”高子瞻波澜无惊的唤道。 高则诚拧眉:“你心意已决?” “心决已决!” “一条道走到黑?” “求父亲成全!”高子瞻一撂衣袍,直直跪下。 “你——” 太阳穴突突直跳,高则诚拍案而起,怒道:“你是我相府堂堂大少爷,世家名门,富贵滔天,将来是要……” “父亲,母亲去世前,曾与我说,婚娶一事,只随我心。”高子瞻平静道。 高则诚怒目相对。 高子瞻毫不畏惧的回望过去。 这样对峙的场面,冷凝的气氛,还是在崔氏去世前后的日子里出现过。父子之间的空气丝丝缕缕凝结,仿佛可以听到寒水凝冰的声音。 许是崔氏这两个字,令高则诚想到了些什么,怒意一点一点从眼中逝去。 他疲倦的摆摆手,道:“你先回去歇着,此事,容我和你祖父商议商议再说!” 高子瞻身形未动,语调依旧平缓淡然:“父亲,母亲曾与我说过,人这一生,功名利禄,富贵荣华,转眼浮云,能得一人相守,便是最大的幸福。” 高则诚心中怦然一动,神情有些萧瑟。 …… 夜幕深垂。 高子瞻的衣袍在夜风中飞舞,一双幽深的黑眸如星光般明亮。刚刚父亲脸上那一丝松动,他瞧得分明。 “大哥!” 小径边,刘妈妈打着灯笼,水仙扶着茉莉,定定的看着她。 高子瞻轻轻一笑,上前拢了拢茉莉的披风,柔声道:“你怎么来了?” “哥,你真的要娶林西?” 高子瞻如实的点点头。 高茉莉神情大变:“哥,那林西原是咱们家的下人,她配不上你。” “茉莉,哥……喜欢她!” “哥,她不过是长得好看些罢了,琴棋书画,女红针凿样样不通。哥,她是个私生子,你若娶了她,是要被世人笑话的。” 刘妈妈见大小姐语气越来越硬,暗下焦急,轻轻的扯了扯她的袖子。 高子瞻抚上妹子的头,轻轻一叹道:“茉莉,如果瑾辰并非崔家出身,你还愿意嫁给他吗?” “这……”高茉莉被问住了。 高子瞻缓缓低头:“她是谁,是什么出生,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心悦她。茉莉,你明白吗?” 刘妈妈实在忍不住插话道:“大少爷,林西这孩子奴婢是知道的,旁的奴婢不多话,只有一点,她若嫁进来做了大少奶奶,如何服众?” 高子瞻笑笑道:“刘妈妈想得深远。女子在内宅中的地位,都是男人给的。我能服众,她便能服众。我不给她脸色看,谁敢给她脸色看。” 刘妈妈语塞,半天没有言语一声。她是过来人,世间男女之情看过许多,大少爷能这样说,看来是动了真心的。大小姐想要劝,肯定劝不住。 水仙偷偷的睨了刘妈妈一眼,不敢出声。 高子瞻见茉莉低头不语,也不多言,抬起头朝刘妈妈,水仙二人道:“多拘着些大小姐,凡事常在边上劝劝。” 刘、水二人知道大少爷此言是在敲打她们,头垂得更深。 …… 夏氏冬日畏冷。 高则诚一上床,便将人搂进怀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她的肩道:“小王氏的事情,忙妥了?王家人可有话说?” 夏氏略有疲倦道:“王家人拿了银子,自然无话可说。倒是老太太,一下子病倒了。” 高则诚冷笑:“那是良心过意不过。人是她弄进来的,又出了这种事情。她若不病,父亲那边如何交待得过去。那个小畜生现在如何了?” 高子眈跪了一天一夜的祠堂,最后竟晕倒在地,惊得朱氏连声大哭。 夏氏叹道:“着了些寒气,吃几贴药就没事了。” “这样就没事了,可见是便宜他了,等病好了,再给我接着跪!” 高则诚轻闭着眼,又叹道:“这两天你忙,也没顾得上跟你说话。有件事,我想与你商议商议!” “老爷只管说!” “子瞻他看中了逍遥侯府的林西,想娶她为妻,我瞧着……” “不可以!”(未完待续) ps:感谢夏日巧克力,无聊的人0,爱拿耗子的狗,dyj1808,alan88088,童话流年的月票。 感谢的打赏。 第三百二十回 情有独钟
不等高则诚说完,夏氏挣脱他的怀抱,惊声尖叫的。幽静的夜里,那声音显得尤为尖锐和刺耳。 高则诚吓了一了跳。 夏氏一把抓住男人的手,连声道:“不可以,不可以,老爷,真的不可以!” 夏氏的手,修长,优美,柔软,覆盖在肌肤上,像是一丛沁凉的冰水。 高则诚将它反手握在手心,柔声道:“我也是觉得不可以,偏这孩子宁肯长跪不起,也不肯改变主意,你说……这可如何是好?” 夏氏恍若未闻,连连摇头,喃喃低语道:“老爷,不可以,真的不可以!” 高则诚皱眉,正欲出言询问。 “夫人,要喝茶吗?”正阳的声音忽然在外面响起。 夏氏打了个激灵,脑子瞬间清明。她用力的喘了两口气道:“不用了,你去睡吧!” “要不,喝两口再睡!” 夏氏摇摇头,吁气道:“老爷,我是个不中用的,弹压不住宅里下人,正盼着大少爷娶个厉害的媳妇回来理家。若是林西,她本就是丫鬟出身,何以服众?” 高则诚点点头:“我又何尝不是这样想。” 夏氏见男人赞同她的话,暗暗松了口气,又道:“老爷,子瞻的婚事,不光是高府的事,也牵扯到那府里。崔家诗礼大家,又怎么会让林西这样一个做过丫鬟的姑娘,做子瞻的正室。老爷,务必三思而后行啊,万万不可再因为这事,彻底坏了两府的情份。” 心没由来的微微一动,高则诚暗自惊心。 夏氏这话讲得极对。若他应下这事。崔家只以为他对子瞻的婚事极不重视,从而又迁怒于高家。 不行!看来这门婚事万万不可应下。 高则诚主意打定,拍了拍女子柔软的背,道:“放心,我心中有分寸,早些睡吧!” 烛火尽灭,黑暗中男子低缓的鼾声响起。夏氏慢慢睁开了眼睛。 正阳睡在外间。凝视静听里屋的动静,待一切趋于平静时,她脑子里浮现一个念头。那就是无论如何都要阻止大少爷娶林西。 因为,他们原本是兄妹。 …… 高府大少爷为娶林西,久跪翰墨院的事,只短短须臾的时间。就传遍了高府上下,众人思绪不一。 平芜院里。高鸢尾手捻白棋,迟迟不肯落子。下一步棋,要走到何处,方可使四方平衡。自己得益…… 腊梅端了药盏进来。 “小姐喝药吧!” 高鸢尾思绪被打乱,目光移向腊梅手上那碗正冒着热气的药,冷冷道:“怎么这会才煎好?” “小姐。咱们院里的丫鬟,听说大少爷长跪。都偷偷的跑出去看热闹。”腊梅气恼道。 高鸢尾脸色依旧平淡。 “大哥这会还在跪?” “回小姐,老爷已让人回去歇下了。” “噢?” 高鸢尾挑眉:“这么说来,父亲已经应下了?” 腊梅将药盏放在小几上,拿起剪刀剪了几下烛芯,一边点头道:“听说是有了松动。” 高鸢尾眉心深深纠结。这样说来,不出一年林西就成了她的长嫂。 一个丫鬟,竟然最后成了侯府的大少奶奶,从今往后,府里众人都要看她眼色行事……清润的眸中染上冷意。 紫薇挑了帘子进来,笑道:“若是林西当了大少奶奶,那咱们以后的日子就好过了。腊梅,你说是不是?” 腊梅点头笑道:“正是。她以前在咱们院里的时候,最是和气不过。府里四个小姐,独独对三小姐最好。以后啊,定会照拂咱们平芜院的。” 棋子重重的落在棋盘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紫薇,腊梅吓了一跳。 高鸢尾起身立于窗前,目色幽暗不明。 何时,她堂堂相府三小姐,竟然要一个丫鬟照拂,才能在这府里活得自在。 冷笑浮上唇边,高鸢尾隐在暗中的手,慢慢握成了拳。 紫薇,腊梅两人对视一眼,垂下眼帘,各自干活。 许久,轻柔的声音缓缓响起。 “过了先帝的忌日,封后的诏书也该下了。” 突然其来的一句话,紫薇,腊梅二人不知如何回答。 腊梅想了想道:“应该是要下了。四妃,贵妃都已封,后位总空着,也不是个事。” 高鸢尾浮上一个笑:“替我在妆奁里挑两件最好的首饰,用锦盒包起来。” “小姐这是要?” “宋家与相府素来交好,我与宋夕虽然不常相见,却也算闺中姐妹。她的好日子,我这做妹妹的,按理该去贺喜。” 紫薇笑道:“小姐打算何时去?” 高鸢尾笑道:“这几日府里乱糟糟的,呆着也没意思。就明天回了夫人,送了拜贴,后天去吧!” …… 林西对于周公的爽约,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与别人左拥右抱,风流快活。 暗夜中,她翻了个身,幽幽的叹了口气。 从小到大,她所熟悉的男性,除了老爹和师弟外,就是铁蛋他们三个。 除却那三个不说,老爹和师弟的相貌,人品,气度,都是一等一的出众。久而久之,林西看其它男人,也就没了多少感觉。 所以自打高子瞻向她吐露心扉后,林西下意识的将高子瞻同老爹、师弟做一下比较。 若论英俊阳刚,高子瞻比不过老爹;若论气质出尘,他比不过师弟;稍稍出众些的,也就那满身的贵气。 哎,为毛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呢? 林西心下一叹,翻了个身。 按理说他这样一个全京城女子都魂牵梦萦的男人,拜倒在林西的石榴群下,对她情有独钟。这是件求神拜佛也求不来的好事。按这个概率,恐怕老爹的坟上已开始冒青烟了。 林西心下又一叹,又翻了个身,脑中灵光一闪,瞬间开了窍。 这高子瞻原是有通房的人,如此说来,他对于床上活动的认知。已经达到了理论上升到实践。实践上升到熟练的程度。这个……这个……对还是一张白纸的她来说,相当的不公平啊。 更何况,这货的通房还是阴狠毒辣。一心想将她烧死的如玉姑娘,林西一想到此,心里的不平衡瞬间又多了几分。 与仇人共用一男人,这种滋味……何止是销魂。简直是惊魂,林西嫌弃的摇了摇头。 还是师弟好啊。洁身自好不说,还不近女色。万花楼多少女人倒贴他,只为搏他一笑,偏他看都不看在眼里。到如今,还是处男一枚。这样的男人放在屋里,才令人放心。 林西心中天马行空。胡思乱想,迷迷糊糊入了梦乡。 在意识彻底消失前。林西心想,为何回回高子瞻一出现,自己总会下意识的将他跟林北作一通比较,真是奇了怪了。 …… “高府大少爷这事,老爷做何打算,姑娘马上就要十五了,可等不得啊!” 钱氏今日借着高子瞻到府一事,将侯爷请进房,美其名曰共商林西婚姻大事。 李英杰心里也记挂着这事,如此一说,便扔下宫里御赐的两个美人,同钱氏盖了一床被子。 李英杰得意的抚着胡须,笑了笑道:“没想到这孩子竟有如此大的福气,不错不错。还有两日,我便可解了禁足。到时候,定要到宫里将此事好生说与太后听。” 钱氏面甜心苦,试探道:“老爷,姑娘若是嫁到相府,这嫁妆上……” “自然是要厚上加上。咱们侯府再怎么富贵,也比不得相府。我定要十里红妆陪过去,给这孩子挣几分脸面。” 说得跟这事已板上钉钉一样,钱氏心下腹诽,既可惜女儿的婚事,又十分心痛要多陪嫁妆给林西,一时心里百转千回,无心应对。 李英杰说到欢喜处,已扳着手指头细算开来,哪些东西库房里有,哪些东西需到外头采买。 钱氏听着男人兴致勃勃的筹算着,心里比吃了那黄莲还要苦,暗暗连连叹气。 这哪里是嫁女儿,分明是嫁公主。照这样算下去,府里积年存下来的宝贝,只怕是…… 一人欢喜,一人愁。温暖如春的卧房里,冰火两重天。 …… 晨曦初露。 高府慢慢开始了一天的热闹。 高则诚经过一夜的深思熟虑后,一大早便去了老太爷的书房。 高老太爷十分干脆利落,对大孙子心怡林西一事,当即摆明了态度——不同意。高家钟鸣鼎食,怎可娶一个私生子为正室。 这话正中高则诚下怀,两人一商议,心下便有了决断。 高则诚脚步轻盈的上朝去。 高子瞻尚且一无所知。他早早起身,简单洗漱一翻后,便入了书房。春闺在即,即便他心中已有七八分把握,还得日夜苦读。 夏氏依旧忙着府里的琐事。如今府里老夫人,二少爷都病着,再加上三个姑娘的嫁妆要准备,真真是忙得脚不沾地。 因此三小姐想要去宋府做客一事,夏氏未经深思,便一口允下,并命人从库房理了些药材,一并送到宋府。 待一切忙妥当,夏氏疲倦的歪在塌上,接过正阳递来的热茶,喝了两口烫心的。 正阳挥挥手,示意丫鬟们都出去,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夏氏知道她在忧心什么。大少爷和林西原本就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倘若大少爷一意孤行,非娶不可,她又该如何是好? 主仆俩四目相望,无言以对。 正阳终是忍不住道:“夫人,这门婚事,万万不可应下啊。” 夏氏深以为然道:“我知道,若应下,便是万劫不覆,便是兄妹乱伦。我拼了命,也会阻止的。” 正阳担忧道:“大少爷原本就与夫人不是一条心,这会子夫人拼命拦着,只怕会招了恨。” 夏氏摇摇道,哀道:“这个时候,哪里还能顾得上这些。正阳,顾不上了。” “夫人,咱们不能这样光等着,不能坐以待毙,得想办法让大少爷死了这条心。” “死心?” 夏氏眼前一亮,忙道:“正阳,备车,带上些药材吃食,我要出府。” “夫人要往哪里去?” 夏氏唇角沁起弧度,道:“林西在咱们府里出了事,我这个当家夫人自然要去瞧一瞧。” 正阳瞬间明白过来,喜道:“夫人要去看小姐?” 夏氏双手死死握住,道:“嗯,我一来要去瞧瞧她,二来也想探探她的口风。如果她那头不应下,大少爷再不甘心,也是徒然。” 正阳大喜道:“夫人好主意,奴婢这就去准备!” …… 林西如往常般到祖父房里请安,一路见丫鬟,婆子们纷纷含笑朝他看来,不由下意识的抚了抚脸。 入了厅堂,众人也都含笑看着她,特别是侯爷,已笑得见牙不见眼,林西方才后知后觉的明白,高子瞻向她表白一事,已经人尽皆知。 林西含羞坐下,听着长辈们略略说了几句话,便起身告退。 偏李英杰掩饰不住得意,叮嘱道:“好生回房歇着,无事做做女红,到祖父房里常走动走动。也没几日了!” 什么叫没几日?林西娇羞的掩而而走。 待无人处,方才敛了神色,翻了个白眼道:“夏风,那高子瞻说喜欢,姑娘我就一定要嫁吗?” 夏风认真的想了想道:“姑娘,据奴婢所知,京城确实没有比高府大少爷更出色的青年才俊了。” “谁说的,我师弟就比他好!” “世子爷?” “是啊,我不嫁他,我还能嫁给师弟呢?” 夏风笑道:“姑娘,婚嫁可不是儿戏,可得想清楚了。大少爷也好,世子爷也好,都是人中龙凤,姑娘嫁哪一个,奴婢心里都欢喜,凡事只看姑娘喜欢!” 林西摸了摸额头,娇情的叹息了一声:“谈婚论嫁,就是个麻烦事。” 夏风笑道:“姑娘有些日子没进宫了,等姑娘的病好了,进宫和太后,贵妃商议商议,听听她们的意思。” 林西心下一动,笑道:“这话正合我意,进宫看看我师姐这些日子过得好不好,有没有人给她气受,顺便再拍拍太后她老人家的马屁。” …… “二爷,小西嫁到高府,这嫁妆肯定少不了啊。” 李从高眉头紧蹙,一言不发。 姜氏小声道:“薛姨娘再过几个月就要生了,若再生下一子,大哥房里就有两子一女,咱们现在还用着避孕的汤药,只怕是来不及啊。 李从高长长一叹:“趁着老大现在失了宠,也是该动手了,勉得夜长梦多啊。”(未完待续) ps:感谢桃源在心中,童话流年,宝马快乐,红尘中的夏日巧克力的粉红票。 感谢无风蓝云的打赏。 桃源书友,包子也想快点更新,实在是……愧对,愧对。 第三百二十一回 二木先生
姜氏思忖道:“二爷,那林西有太后和侯爷护着,这会又有个高家在身后,只怕咱们动不得啊?” “她自然是动不得的。原想着可以一箭双雕,现在看来,确实有些难。避着些吧,先将老三解决了再说!” 姜氏会心一笑,道:“二爷聪明!” …… 醉仙居的天字一号房里,李从望叫了一桌的酒菜,招呼文,柳二人。 文睿浩一进这醉仙居,总有种说不出的怪异,只觉得浑身不舒服。与他有同感的,还有柳柏梅。 按理说这醉仙居不过是一方酒楼,一切都很稀疏平常,了不得菜的味道好一些,酒绵柔醇厚些,其它的也没什么特别之处。这偏偏这种感觉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这二人相互递了个眼神后,装着云淡风轻的模样,与李从望周旋。 …… 醉仙居的厨房里,齐进解下围裙,重重的往地上一扔,面色变得有些难看。 吕掌柜搓了搓手,道:“老齐,要不要派人跟公子说一声,万一……” 齐进点点头道:“我亲自去。这二人都是厉害人,一个不慎便能寻到些珠丝马迹,可不好糊弄。你给青青姑娘带个讯,让她在前面小心应付。” 吕掌柜皱着眉头道:“我就弄不明白李三爷,怎的跟这两人混到了一处,人家醉翁之意不在酒。” 齐进冷笑道:“李三爷,这小子就是个傻蛋!” …… 青青捧着酒壶,进了包间,璀璨一笑道:“三位爷,醉仙居店小。招呼不周,三位爷吃好喝好。” 李从望笑意不减:“青青啊,替三爷我敬敬两位兄长。” 青青端起酒盅,热枕道:“两位爷远道而来,青青先干为净。” 文睿浩虚笑道:“青掌柜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可敬。可敬!” 青青放下酒盅。目光轻轻一扫,笑道:“三位爷慢用,青青去招呼别的客人!” 等人离去。文睿浩拍着李从望的肩,笑道:“小小一个醉仙居,竟有如此绝色美人,真是藏龙卧虎啊。不过我瞧着这青掌柜。言行举止间,有股风流蕴态。” 李从望眼睛一亮。笑道:“浩兄好眼力。这青青原是隔壁万花楼的头牌,最擅长弹琴吟诗。后来赎了身,才到醉仙楼做了掌柜。” “噢?” 文睿浩惊道:“竟有这等事。果然是个奇女子啊。不知从望兄,可曾……啊……” 李从望笑容有些诡异。意味深长道:“如今想来,回味无穷啊,只可惜。已经从良。文睿兄,你是没赶上好时辰啊。” “这醉仙居原来的掌柜是谁?”一直默不作声的柳柏梅忽然出声道。 李从望笑道:“这话说来可长了。这醉仙居还与我家小西沾着些干系。” 柳柏梅举杯向李从望敬了一杯,笑道:“劳望兄说来一听。” “我那未见面的姑父,生前曾收过两个徒弟。这大的叫林南,人称南掌柜,如今已是宫里的贵妃;小的是林北,人称北掌柜,入了静王爷的眼,成了静王世子。小西与这二人从小一同长大,感情非同小可。” 柳柏梅似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又抬手敬了李从望一杯。 文睿浩会意,也频频敬酒,几壶酒下去,那李从望便有了三分醉意,话越发的多了起来。 “你们不知道,这南掌柜原是我心爱之人,长的那叫一个绝色艳艳,这么说吧,万花楼这么多女子,能及她三分之一的,缪缪可数。那北掌柜更是出众,一身布衣站在贵族公子身旁,分毫不输,迷倒了多少万花楼的姑娘。” 李从望滔滔不绝,文,柳二人听得暗自惊心。那日夜宴皇帝边上的貌美女子,原来竟是酒肆掌柜出身。 柳柏梅想到林西那三脚猫的功夫,多了个心眼,拭探道:“这林西姑娘的父亲原来还是个武林高手?” 李从望笑道:“江湖上有几分名气,人称二木先生。使一把青龙明月刀。” 框挡一声,柳柏梅手中的杯子应声而碎。 座上两人同时望向他,柳柏梅掩饰道:“习武之人,听到兵器,难勉心下有些激动。从望兄,继续,继续。” 李从望忽然被打断,也不知道自己说到何处,拿过边上的新酒盅倒满,朗声道:“喝酒,喝酒!” 文睿浩乜斜着眼,向柳柏梅望去,多年兄弟他知道这杯子掉的不仅仅这么简单。 柳柏梅脸色有些苍白,强笑道:“从望兄,不知你姑父尊姓大名?葬在哪里?” “噢!他性林,名宇,字二木,葬在京郊的林家村吧。我父亲说想将姑父,姑母的墓迁回来,偏小西不同意。我还未去拜过。来,来,来,咱们不说扫兴的事,喝酒喝酒。” 柳柏梅举杯,及时的掩去了眼中的一抹惊色! …… “公子,李三爷带着楚王和柳将军,这会在咱们醉仙居喝酒。”齐进一边擦汗,一边急道。 林北抬起头,看着他,眼中有厉色。 齐进稍稍冷静,道:“公子,我怕这两人有所察觉,毕竟醉仙居的竹叶青,菜肴,都自北边改良而来。” 林北仍是沉默。 “公子,你看咱们怎么办?” 林北深看他一眼,半晌才道:“急什么,不要自乱了阵脚。师傅生前曾说,世上任何东西,隐藏的再好,都会有露馅的一天。别怕,自己做好自己的事。” “可是,要是柳将军顺着这条线往下查,林师傅的身份,只怕是……” “无碍,师傅已经不在了,便是找到了。又能怎样。不过……” 林北淡淡一笑:“他想找到,也得看有没有这个本事。一会着齐退亲自往封地走一遭,替我送封信给王爷。” “是,公子!”齐进莫名安心。 “柳柏梅是柳家这一代中最厉害的角色,此人武艺高强,心机缜密,性子沉稳。杀伐决断。咸平帝之所以能荣登大位,与他的鼎立支持分不开,所以……”林北轻道。 “所以什么……”齐进追问。 “所以。与其与这样的人玩猫捉老鼠的游戏,还不如避其锋芒。齐进!” “在!” “替我放出风去,就说,有人曾在一年前。看见过柳将军出现在京城。” “是!” “等等。” “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将文睿浩和李从望私交过密,赠送美婢的事漏出去。” “公子。这有什么用?” “若是太后和高相警觉,自然会明白这里头的深意!” 林北慢慢垂了双眸,忽然抬眼,眼中迸出亮光。 “齐进。你赶紧回一趟林家村,看看家里还有什么让人称疑的东西。” 齐进心头一凛,二话不说。反身出去。 …… 文睿浩趁着李从望不在的空档,凑近了道:“发现了什么事?” 柳柏梅面色有些难看。深吸一口气道:“我叔叔从小就舞一把青龙明月刀。” 文睿浩失望道:“这有什么,这世上又不只一把青龙明月刀,我当是什么事。” 柳柏梅猛的猛起来,停了停,幽幽道:“浩子,你先玩着,我想去趟林家村探探究竟。” “这……你怎么听风就是雨啊,万一不是,岂不是白跑了一趟。” 柳柏梅拍拍他的肩,道:“我去一趟心里安心,你替我应付着。” 文睿浩一把将他拉住,顿了半天,只长叹一声道:“去吧,去吧,有什么事,回来一同商议,别冲动!” 柳柏梅一脚才跨出去,忽的又收了回来。 “不行,还是天黑了再去。这会我冒冒然出城,必引得侍卫注意。” 文睿浩没有再说话,只拍拍身边的坐位,示意他坐下。 此时,四个打扮妖娆的女子笑着进来。 文,柳两人迅速露出一张笑脸。 …… 午后,相府夫人的马车,停在了逍遥侯府门口。 夏氏由人扶着下了车,闻讯而来的钱氏急匆匆的迎出二门外。 “今儿是什么好日子,我说这一大早的,枝头喜鹊喳喳叫,原是贵客临门。夫人快里边请。” 钱氏脸上笑意盈盈,心里却在猜测夏氏此行的目的。 两人在花厅坐定,一边喝茶,一边闲聊,半盏茶后,夏氏入了正题:“今日冒昧前来,是想瞧瞧府上的林姑娘。” 钱氏眼睛滴溜溜一转,心道莫非这夏氏是来相看的,忙令丫鬟去将林西唤来。 …… 林西因病被两个季节拘在房里,正无聊的打着棋谱,一听夏氏来看她,惊得手中的棋子啪的一声落地。 要了命了,这夏氏怎么会来找她? 林西匆匆穿戴好,一路微有忐忑的。 偌大的花厢里,夏氏一身金边琵琶襟外袄,月牙凤尾罗裙,头上珠钗点点,端坐在太师椅里。身后的高几上,摆着一株怒放的红梅。人在花前,花在人后,美的似从画里走出来一般。 夏氏见林西进来,目光没有一刻挪开过。 这孩子穿了件月白色圆点撒花软绸交领长袄,浑身上下无半分装饰,却楚楚动人。夏氏只恨不能将人搂进怀里,好生疼爱一番。 钱氏见夏氏的目光有些热切,只当是为了高府大少爷相看而来,未曾多心。 夏氏勉强收了心神,唤道:“钱夫人,我有几句话,想单独与孩子说一说,不知夫人,可否行个方便?” “方便,方便!” 钱氏面甜心苦,交待了林西几句,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了。 …… “孩子,你过来坐!”夏氏软语轻轻。 林西瞧了眼立在她身后的正阳,不曾上前,只在夏氏的对面坐下。 夏氏一见她如此动作,神色一暗,痛彻心扉。好不容易找到了亲生女儿,偏偏女儿却像防贼似的防着她。 林西不明白夏氏为何一瞬间暗了脸色,心下有些不忍,轻咳一声道:“大冷的天,夫人怎么过来了?” 夏氏强笑道:“听说你病了,带了些药材和补品过来,那日让你受委屈了。” 林西抬头笑道:“劳夫人记挂。我只是受了些寒气,吃几盏药便好了,夫人有什么话,不防直说。” 夏氏微一沉吟,笑意有些凄然。 她只当林西是崔氏买进来的,又与刘妈妈等人交好,所以对她防备。心里的话,也不知道如何开口。一时花厅里馅入了沉寂。 正阳在后头看得有些着急,偏偏不好出声。 夏氏凄然一笑,林西瞧得分明,不知何故,她的心似乎被揪了一下,放柔了声音道:“夫人可是有什么难处?” 夏氏低低道:“确是有些难处。” 林西笑道:“夫人只管说话,看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夏氏深吸一口气,道:“如此,我便直言了。按理,这话也轮不到我来说,可是……” 林西最恨人家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笑道:“夫人直说。” “这几日,相爷和大少爷为了婚娶一事生了些口角。好孩子,你实话跟我说,对这门亲事,可有什么想法?” 意有所指的话,令花厅中的气氛陡然凝滞。 林西如此聪慧之人,很快就猜测到了夏氏的来意。 自己出身不光彩,又在相府做过丫鬟。高府大门大户,又如何肯让她做了当家少奶奶。 一个执意要娶,一个执意不肯,父子俩为她生了口角,做老婆的另辟捷径,从她下手。 林西冷冷一笑道:“夫人,齐大非偶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夏氏心中一痛,忙解释道:“孩子,你误会我了,事情并非你所想的那样。” 林西低头不语。 夏氏把林西的沉默悉数看在眼里,只觉得遍体生寒,她抹了把泪道:“孩子,你别怪我。高门大户的规矩多,外头看着光鲜亮丽,实则内里……” 林西脸上显露出一丝不耐,却仍笑道:“夫人不必多说,这些道理我都是懂的。” 夏氏满腹言语,满腹爱意,无法可说,捏着帕子的手泛白。 正阳瞧在眼里,急在心里,却也无计可施。 夏氏叹了口气,苦笑道:“林西,前些日子闲来无事,我替你做了一身衣裳,你看看合适不舒适。” 林西一愣,这算是打一巴掌赏一颗枣吗。可转念又一想,夏氏乃堂堂相爷夫人,普天之下,能比她富贵的女人没几个,又何必讨好她。 林西明亮的眼眸瞬间闪过疑色。 …… 就在林西百思不得其解的同时,高鸢尾由下人领着款款入了宋将军府。(未完待续) ps:感谢暮色丁香,581,放牛小麦,平淡凉白开的月票 感谢桃源,无风的打赏! 第三百二十二回 母子对立
高,宋两家也算是世家,当家人一个文,一个武,均是当朝要员。有道是功高震主,为了避嫌,明面上来往并不见多,外人看来,也只逢年过节,送个节礼。 然两府暗下的交情,绝不仅仅如此。高则诚与宋年从小便是至交。杜氏与先夫人崔氏也可称闺中秘友。 杜氏见高府三小姐来探望女儿,心中十分欢喜。这孩子也算是杜氏看着长大,虽是庶出,却养活在崔氏跟前长大。 女儿如今郁结于心,倘若由她开导说笑一番,说不定会有奇效。 原来宋夕自打宫中来了教养嬷嬷后,日子过得苦不堪言。 她是宋家独女,宋年夫妇舍不得孩子吃苦,琴棋书画,针凿女红,理家掌事一概不学,凡事只随她心。因此,她的颜容德功虽然不差,但比之宫里的要求,可谓相差甚远。 两位嬷嬷奉太后之令,自然不会手下留情,稍有差池,便义正严辞的指出来。为此,宋夕没少在杜氏面前抱怨。 杜氏虽然心疼,却无可奈何。宫中规矩森严,行差一步,便要惹出笑话。女儿将来是要入主中宫,需为六宫的典范,此时不拘着,将来惹出祸事可如何是好。 因此杜氏与高鸢尾闲谈了几句,便亲自将人送到了女儿院里,自己则借故离去。 …… “恭喜姐姐,贺喜姐姐!” “喜从何来?”宋夕捏着手里的长鞭,神情恹恹道。 高鸢尾笑道:“姐姐不日将入主中宫,掌六宫之首,那可是天底下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位置。” 宋夕与高鸢尾虽然自小熟悉,却交往不多。高府四个姑娘。她与大小姐高茉莉走得稍稍近些。 宋夕一听这话,心里便不喜,凤目有些冷。 高鸢尾也不介意,话峰一转,幽幽道:“有道是高处不胜寒,那后位虽然尊贵无比,可谁又知其中的艰辛。若是我。宁可只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也不愿意在那深宫里,辜负昭昭年华。” 宋夕眼睛一亮。看向高鸢尾的目光多了几分探究。 高鸢尾自知失言,忙道:“是妹妹我多语了。姐姐好生休息,妹妹先告辞了。” 说罢,不等宋夕出声。盈盈而立,福了福。便欲离去。 宋夕挣扎许久,费力开口道:“鸢尾,留步!” 高鸢尾一脚将欲跨出门槛。声音自背后响起,眼中精光一闪。嘴角缓缓沁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她悄然转身,用真诚怕目光看向宋夕:“姐姐有何吩咐?” …… 宋家没有人知道,高府三小姐与自家小姐在房里到底说了些什么。 宋家人只知道。高府三小姐走后,小姐似乎心情变得好些。言谈笑容也多了,对两个教养嬷嬷也不咬牙切齿了。 杜氏偷偷瞧在眼里,乐在心里。到底还是同龄人能聊得开来,看来以后要多请三小姐过府陪陪女儿。 …… 林西目送夏氏离去,脸色一瞬间冷了下来,淡淡道:“夏风,回头高府要有人来,除了荷花和三小姐外,旁人一概不见。” 夏风惊了一跳道:“姑娘,夏夫人也没说什么,这又是何必?” 林西冷笑道:“大宅门里当家夫人,话又何必说得那么明。她明里是在询问我的意思,暗地里未必不是敲打。他高子瞻再好,我还不屑嫁呢。” 夏风拧眉细想了想,似乎有那么些道理:“姑娘,那些个药材补品倒也罢了,夏夫人亲手给姑娘做的那件衣裳……” “夏风!” 林西打断她的话,歪着脑袋叹道:“夏夫人果然是个厉害的角色。为了让我不答应高子瞻的婚事,居然用送衣裳这一招,只是……我觉得这一招有些牵强啊!” 不等林西细思,却见院里小丫鬟匆匆跑来,喜滋滋道:“姑娘,高府大少爷给姑娘送了一筐龙眼来。老爷让人搬到了咱们院里。” 林西想都不想便道:“着人退回去。就说我一个丫鬟出身的人,不配吃这么好的东西。” 小丫鬟一愣,笑着的脸顿时耷拉了下来。 夏风忙道:“姑娘,咱们把东西退回去,是不是太伤大少爷的心?” 林西望着她,眨了眨眼:“伤他的心,总比伤我的心要强。” …… “今日这些话,也不知道小姐她会不会误会。”正阳把锦垫塞到夏氏腰下,言语间有些担忧。 夫人虽然说得婉转且隐晦,只是细细琢磨起来,总能琢磨出一丝不妥。倘若引得小姐误会,那将来母女二人…… 夏茵柔心中一涩,眼中闪过泪光道:“我宁可她误会我,也不能酿出大祸。” 正阳知道夫人心里的难处,也不敢多劝。 夫人自打知道林西是她女儿后,没有一刻不想将那孩子认下,偏偏这事又牵扯到宫里,牵扯到侯爷。不把事情真相弄清楚,她又怎敢让夫人冒险。 “正阳啊,我真想什么都不管了,把事情真相一一说下她听。” 夏氏心酸直冲脑门,情不自禁道。 “我又何尝不是如此。” 正阳定定道:“明日夫人允我出府。我定要将那女人的来胧去脉查她个一清二楚。” 夏氏正有此意,含泪点头:“也不知那衣裳合不合她的身。这孩子长这么大,我从未替她做过一针一线,是我亏欠她的。” 正阳一听这话,满腹安慰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 泰然院里,丫鬟们怕吵着大少爷读书,走路都踮着脚尖。 荷花掀了帘子进来,小心翼翼道:“大少爷,侯府把那一框龙眼送还了回来。” “退了回来?” 高子瞻放下手中的书,皱着眉头道:“来人可有什么话带到?” 荷花为难的抿了抿嘴。道:“林姑娘说,她小丫鬟出身,不配吃这么好的东西。” 高子瞻微微眯起眼睛,眼底有冷光刺出。林西何时说过如此尖酸刻薄的话语。 联想到两日父亲按下不动,高子瞻忽然道:“去打听一下,到底出了什么事?” “是,少爷!” 荷花转身便走。 不过短短一柱香的时间。荷花返身而入。 “大少爷。奴婢打听到了,夫人刚刚从侯府回来。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朝春院的人说。那日夜里听到夫人大叫一声‘不可以’。”荷花言词灼灼道。 “竟然是她?” 高子瞻心中涌上怒意。 那日夜他明明瞧见父亲脸上已有了一丝松动,偏偏第二日祖父把他叫过去,语重心长的说了一通话,言外之意还是不同意这门婚事。 他始终想不明白为何一夜之间竟有了反复。未曾想竟然是那个女人在中间使坏。 高子瞻将书重重往案上一扔,撂起衣袍便往外走。 荷花大惊。忙拦住:“大少爷要往哪里去。” 高子瞻面色阴沉道:“我倒想看看,她打的是什么主意。” …… “大少爷,夫人正在歇息。” “无碍,我坐着等她一会。” 夏氏此时卸了珠钗。卧在塌上闭目养神,听到外头正阳和丫鬟的对话,唤了正阳替她更衣。 须臾。母子二人相对而坐。 夏氏柔声道:“怎的这会来了。” 高子瞻冷冷道:“听说母亲刚从侯府回来,想必是累了。故来请安。” 意有所指的一句话,令夏氏陡然冒出冷汗:“你这话是何意思?” 高子瞻俊眉一凝,冷笑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子瞻不幸,生母去得早,看不到我成家立业的那一刻。只是母亲留下遗言,婚姻大事,一切只随我心。故来请夫人——高抬贵手。” 夏氏脸上的红色一点点逝去。眼前男子的笑容,竟比那刀还锋利三分,冷冷看着她,恍若当年崔氏的眼神。 夏氏身子僵了僵,不紧不慢道:“高抬贵手的并非是我,你父亲也不同意这门亲事。” 高子瞻冷冷道:“若非夫人这两天的忙碌,我想父亲早晚会同意的。夫人还是先替三妹妹寻门好亲,旁的事,就不劳您操心了。” “你!” 一个晚辈,敢对长辈如此说话,夏氏并非泥人,半分性子也没有,当下怒道:“大少爷读圣贤书,也该知道孝顺二字。” 孝顺? 高子瞻不动声色的一笑,道:“夫人,井水与河水,一个在地下,一个在地面,分牛马不相及。夫人掌内闺之事,手不可伸得过长。长了,于人于己都非利事。只要夫人安心理家,侍候好父亲,我自然是会孝顺夫人的。” 夏氏何等心高气傲之人,当下毫不客气道:“倘若我执意不肯呢?” 高子瞻定定的看向她,似笑非笑:“那夫人以后在高府的日子,一定会非常的难过。” 夏氏怒到极至,瞬间就冷静了下来。扬起嘴角惯常的浅笑,轻声道:“如此说来,我倒想试上一试!” 高子瞻未料到一向柔弱的夏氏,竟然说出这样一句话来,英俊的面容之下隐透出一丝残酷和冷戾。 两人对视片刻,高子瞻拂袖而去。 夏氏失神跌坐在太师椅里,后背沁出密密的汗意。 “正阳,不必等到明天,你今日就去。” 正阳早就将袖中的拳头握得紧紧,怒目而视道:“夫人放心,这一回我若不查出个明堂来,绝不回来见你。” 夏氏忽然起身,将手边的茶水往火盆上一浇,火盆滋滋直响,冒出黑烟。 “今日过后,我与大少爷势必水火不容。” “夫人?”正阳担忧道。 “不管是水灭了火,还是火烧得更旺,我都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兄妹俩酿成弥天大祸。你速去速回。” “是,夫人!” …… 林西回房,拿过夏氏亲手做的衣裳,翻过来覆过去的瞧。针角很密,绣花也很精致,一看就知道是费了心思的。 林西蹙眉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刚把衣裳扔在一旁,丫鬟称静王世子刚刚入府。 林西心头一喜,忙亲自忙出去。 半盏茶后,林北将三根手指搭在林西腕上,略略沉吟片刻,点头道:“不错,寒气去了不少。再喝两天的药,便能痊愈。” 林西支着下巴道:“师弟何苦走这一趟,太医早上已替我诊过脉了。” “太医的医术,我不大放心!”林北板着脸道。 林西见他表情有些淡漠,玩笑道:“师弟,你要再摆出一副棺材脸的表情,可就娶不到媳妇了。” 林北斜看她一眼,用帕子擦了擦手,淡淡道:“我娶不娶得到媳妇不重要,重要的是高子瞻的事,你想得如何了?” 不提这事倒还好,一提这事,林西忍了许久的气,再也控制不住。 她怒道:“师弟,齐大非偶,我宁肯嫁给你,也不愿意嫁给他。” “出了什么事?”林北敏锐的捕捉到一丝不寻常。 林西挥舞着小拳头,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一五一十的将事情说与他听。 林北幽深如海的眸子一眼望去,看不到深浅。 他一针见血道:“高子瞻是何态度?” 林西一愣,没有说话。 林北拉过她,抚着乱蓬的发髻道:“小西,我还是那句话,一切只看你的真心。你若喜欢,我便为你扫尽一切屏障。如果你不喜欢,凭他是谁,也不能勉强你。” 温热的气息落在耳边,林西轻轻一叹,将头靠在林北肩上。 “师弟,我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你告诉我,什么是喜欢?” 林西的声音既轻又柔,落在林北的耳中,似棉花一样,心不可察的轻轻一动。 “喜欢就是——她明明在我身边,我却仍然想她!” 低沉魅惑的声音如一阵微风倏然拂进了林西的耳边,她慢慢的抬起头。 林北立体的五官如刀刻般俊美,朝露一般清澈的目光正向她看来,乌木般的黑色瞳孔倒映着她的影子。她忍不住要向那瞳孔深处望去。 四目相对,暧昧的气氛,渐渐弥漫。 林西这副模样,令林北想到了当初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 小小的人儿向他扑来,半挂在他的身上,微乱的头发上,插了几根稻草,脸上的泥巴和冻下的鼻涕尽数擦在他身上,偏一双眼睛又大又亮,如现在这样,呆呆的看着他。 林北心中一紧,重重的揉了揉她的发,浅笑道:“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未完待续) ps:感谢:孔裴,dyj1808,剩女无敌的月票。 感谢小爱欣的打赏。 昨天是七夕,包子想了想,还是没留下任何话。 今日祝所有的姐妹们,每一天都要快快乐乐。别他娘的只管七夕和情人节。 第三百二十三回 帝王之爱
林西猛的回过神,脑子里浮现两个字:暧昧!她不自然的偏过脸,低喃道:“谁让你长那么妖孽。” “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是说……我没有……没有……这种感觉。”林西有些语无伦次。 “别急着做决定,有些事情不能急在一时,总要自己想明白了才行。” 林北轻咳一声道:“好好休息,王府还有事。既然病好了,明日我就不过来了。” 林西呆呆的看着林北离去的背影,久久不语。 …… 月黑风高,万物静寂。 柳柏梅背手立在林家庭前,目光如草原的狼一样,亮着光芒。 这是一个农夫的家,三间小屋,简简单单,普普通通,与这世间所有的乡间小屋一样,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柳柏梅缓缓推开门,掏出怀里的夜明珠,一寸一寸细细查找。天将破晓时,他疲倦的背靠在墙壁上,眼中的血丝清晰可见。 一个地地道道莘国农人的家,没有丁点魏人的痕迹,……会不会只是巧合,又或者是他多心了。 柳柏梅揉了揉发酸发涨的眼睛,自嘲的笑了笑。 实在难以想象,堂堂贵妃,侯府千金,静王世子,从小竟是在这种环境下长大。 倘若这事不是他亲眼目睹,凭他是谁说,都不会相信。 柳柏梅轻叹一声,一个跃身,人已在屋外。 …… 林北抱胸斜靠在树上,看着夜色中一骑快马,疾驰而过。眼中闪过讥笑。 “公子,看来是一无所得!”齐退沉声道。 林北淡笑而不语。 齐退暗松一口气,瞬间眉头又紧锁:“公子,先帝周年忌,公子身为静王世子,必要出面,万一魏国的人……到时候公子打算怎么办?” 林北俊眉轻挑:“用小西的话叫凉办。” …… 晨曦的第一缕太阳照进来。柳柏梅已端坐在文睿浩的房里。将一碗素面,半碟牛肉吃了个精光。 文睿浩精裸着上身,无可奈何的看着死皮赖脸。非要在他房里用饭的人柳柏梅,默默的叹了口的气。 “扑了个空?” 柳柏梅将最后一口汤喝完,将碗重重往桌上一搁,接过侍众递来的帕子。摇头道:“扑了个空!” “到底什么情况?” 柳柏梅打了个饱嗝,思忖道:“不好说。那院子完全就是个莘国农人的院子。很简漏,也收拾的很干净。” 文睿浩起身,披上衣衫:“我就说吧,人有重名。物有重样。青龙明月刀,也并非你是叔叔一人能用。江湖上英雄好汉这么多,难保有人跟他一样。” 柳柏梅恍若未闻。用手沾了些茶水,在桌几划草几笔。 文睿浩仔细一瞧。竟是“林宇”“二木”几字。 柳柏梅回神,道:“说实话,我父亲这些年暗下也在打听叔叔的事,去年我来莘国,也细细打听过一番,偏偏一点音讯也无。我真怀疑,他在不在世。” 不等文睿浩回答,他又道:“我总觉得这个‘林’字,这个‘木’,有必份蹊跷。” 文睿浩细细一琢磨,点头道:“这话听来倒是有几分道理。柳家都以木字为旁,你这辈是三个木,你叔父柳柏宇,是两个木。” 石破天惊的一句话,令柳柏梅浑身一颤,他迅速的向文睿浩看去,两人呆呆的对视片刻,均从此彼眼中看到了深意。 文睿浩迅速道:“梅梅,我忽然想到了一个人,此人必能为你解惑?” “你是说林西?” 文睿浩笑得一脸得意:“这女子若真是你叔父的孩子,这乐子,就更好玩了。不过,你也别抱太大的希望,万一又是咱们想多了,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柳柏梅黑眸一沉。叔父的武艺高强,曾是魏国第一武将,他的女儿,身手绝非普通,偏偏林西那三角猫的功夫…… 柳柏梅刚毅的脸孔陷入沉思 …… 先帝的周年忌,礼部操办得十分隆重。皇亲国戚,文武百官,尽数到齐。魏国楚王和柳将军也出席了忌礼。 原本这事跟林西没什么关系,偏偏太后想她了,召她入宫。林西正巧想与师姐说说话,于是一身素衣,跟着侯爷夫妇入了宫。 今日宫里一片肃穆,众人行色匆匆,眼睛都不带斜视的。 逍遥侯爷递给林西个“一边玩去”的眼神,林西便屁颠屁颠的去了贵妃处。 …… 太庙里,皇帝赵靖琪一身明黄,领着皇室弟子,众大臣们举行祭祀大礼。 林北着朝服,隐在人群中叩拜,目光却紧紧的盯着最前头的高则诚。 这个一代权相,站立的位置仅次于帝,后二人,可见其地位的重要性。这样的人,不知道会不会因为儿子的坚持,而同意小师姐嫁到高府? 如果高相执意不同意,那么高子瞻会就此放弃,还是一意孤行。 如果一意孤行,高子瞻的所持的是什么?会不会是崔家的遍布京城的门生? 人群的最后,是魏国使者。柳柏梅朝文睿浩递了个眼色,示意他瞧前头的人。 文睿浩知道梅梅所指的是静王世子。入太庙前,文睿浩曾远远的看过一眼。仅仅这一眼,文睿浩脑海中浮现一句话“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柳柏梅低声道:“这林家真真了不得。光林南,林西已令人惊叹,偏这个林北比之那二人,更甚一筹。我实在难以想象,那三间小屋居然能养育出这等人物。” 文睿浩摸了摸鼻子,赞同的点点头。 柳柏梅又低语道:“浩子,我越想越觉得林家的人不简单。所以……” “所以……你想干麻?” “我想去会会她。你若得空也去会会林北,咱们分头行动。” “这……本王素来只对女人感兴趣,男人还没尝试过。这林北虽然……” “浩子!”柳柏梅见他说得离谱,厉声喝住。 “好吧,好吧,会会就会会!”文睿浩忙不迭道。 …… 林南一早就盼着林西进宫,特意让小丫鬟候在宫门口瞧着。 小丫鬟见林西来,一溜烟跑进去回话。 两人坐定,林西歪着头将林南好一翻打量。见她肤色白里透红。眉角含春,嘴角含笑,方才欢喜的挑了挑眉。 “师姐。我想与你说个事?” 林南半分贵妃的架子也没有,着一件简单的宫装,头上几点为珠翠,素手纤纤替林西剥着桂圆。“你说!” 林西遂把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师姐。 林南听罢。脸色有些不大好看。 她接过春夜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道:“这事,师弟怎么说?” “师弟还是那句老话,一切只看我本心。” “旁的呢?” “没了!”林西实话实说。 林南忍不住问:“小西。你是不是确实喜欢那高子瞻?” 林西脸上浮过一层羞涩,嗔道:“师姐,你如今好歹也是贵妃了。说话能不能不要那么直接。” 林南气笑道:“这么大的事,我要是不直接。怎么能知道你心里的想法。” 林西思了思道:“师弟说,喜欢就是这人在你身边,还未离开,你就开始思念。可是,我好像并没有这样的感觉。” 林南暗松一口气,不等她答,林西又道:“师姐,当初你和皇上一个宫里,一个宫外的,是不是就是这种感觉?” 林南葱白一样的食指点了点林西的额头,点头如实道:“师弟这话说得极对。” 林西托着下巴,脸色有结彷徨。 “小西,这事不急着应下,那高子瞻也不过是说说罢了,相府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师姐,相府的人都不同意,说我的出身不好,不配做大少奶奶。夏夫人已经上门跟我说了。” “放他娘的屁!” 林南心头一急,藏了许久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出来。 “明明是那高子瞻配不上你,他相府居然还敢嫌三嫌四。得了,这种婚事不要也罢,安安份份过两年,你就嫁给师弟。” “可是……”林西犹豫。 “可是什么可是,那相府有什么好,你在那府里吃的亏还不够。” 林南迅速截了话:“依我看,这世上但凡富贵些的公子,都一个德性,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没一个好东西。你真要嫁给高子瞻,别怪我林南翻脸不认人。” 林西敏捷的捕捉到这话中一丝不妥,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师姐,是不是皇帝他……欺负你了。” 林南面色一顿,心道这丫头真是太机灵了。 …… 话说林南入宫后,与那赵靖琪真如蜜里调油一秀,好的跟一个人似的。 偏偏树欲静而风不止。那四妃都是世家女子,争宠夺宠的手断从小而渲目染,段位比头脑简单的林南,不知道高出多少。 那日林南去御花园,恰巧见到赵靖琪将德妃搂在怀里,心中泛上醋意。 女人的心,从来就只有那么大,饶是林南进宫前再三说服自己,帝王之心不可能只属于她,然真真切切的用眼睛看到时,心中仍是痛不可挡。 林南强忍性子,一言不发离去。回了寝殿,脱了外衫练了一通拳方才平复心情。并一连三天,以身子不好为由,让皇帝歇到了别的宫里。 她哪里知道,那德妃是远远看到她的身影,才借故倒在了皇帝的怀里。 赵靖琪那几天忙着先帝的忌日,并未在意,等发现贵妃对他有些冷淡时,已是几日后。暗下打听一翻后,才知道心爱的女子原是为她打翻了醋坛子。 欣喜之余也不敢大意,把事情的真实情况说了个大概。这才又重抱美人归。 两人一通恩爱后,赵靖琪抚着林南光滑的后背,语得心长的道出了心里话。 赵靖琪是个帝王,他对林南一往情深不假,然为莘皇室繁衍后代,是他身上肩上不可推卸的责任。唯有这样,太后才允许他对林南长长久久的宠之爱之。 林南听出男人言语中的无奈,也深知他对那些嫔妃不过是应付。想着自己进宫的初衷,林南心中一叹,玉手缠上了男人的胸膛。 抵死的缠绵后,男人餍足的搂着她沉沉睡去。林南却清醒无比。这个男人,疼她爱她到骨子里,自己虽然冷性冷情,又何尝不是将他放在心里。 人一旦动了真情,并不是任何事情都可一笑而过,这酸意真真切切,就如同她对他的心一样,真真切切,不容忽视。 …… 林西见师姐心中矛盾,早就忘了她自己的那点不痛不痒,开心的开导起师姐来。 在林西看来,师姐如今所遇到的事,她早就有所预见。 林南是个心直口快,胸无城府的人,喜怒哀乐全在一张脸上。这样的人在深宫里显然是不适合的。既然师姐一意孤行入了宫,那就必须接受这样的现实。因为她喜欢的不是别人,而是皇帝。 …… 祭祀活动,延续至午时。 林西在贵妃宫里厮混了一个上午,见师姐脸上又恢复了笑颜如花,心头喜滋滋的,觉得自己颇有几分用处。 出了贵妃宫,又入长门宫,林西陪着太后用了午膳,一边吃,一边说,逗得她老人家一顿饭光顾着笑了,连饭菜是什么滋味都没有尝出来。 太后把林西搂在怀里宝啊,贝的直叫唤,若不是宫女进来回话,称逍遥侯夫妇求见,还不肯放手。 太后不悦道:“你祖父,就是见不得咱们俩人香亲。” 林西陪笑道:“祖母,祖父解了禁,头一件事就来宫里给祖母磕头,其心可嘉,祖母就勉为其难的见见吧,只当给小西一个薄面。” “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哀家与他兄妹几十年,岂能不知道他。必要有什么事要求哀家了。” 说话间,逍遥侯夫妇一前一后进来,跪拜后,太后赐座。 李英杰朝太后看了一眼,笑道:“小西啊,静王世子在外头等你,你们兄妹俩说说话吧。” 林西乐得趁此机会离开,与太后行过礼后,朝春阳调皮的眨了眨眼睛,方才离去。 太后见李英杰把孩子打发走,深知必有事要说,接过春阳递进的茶水,轻啜了一口,示意二人说话。 李英杰轻咳一声,笑道:“今日来见太后,是想请太后一个示下。” 李太后目光轻轻扫过钱氏,不温不火道:“说来听听?”(未完待续) ps:感谢书友们的提出的辈份问题,包子一看之下,惊住了,确实搞错了。 吃惊之余,又有些惊喜,说明你们看得很细。 现在的时间是凌辱两点半,包子失眠,只因睡前喝了杯星杯克,然后……然后……就再也睡不着了。更要命的是,只习惯喝茶的包子,因为这杯咖啡,居然还闹了肚子。 总算明白了一个事实,包子是个土包子,开不了那洋荤。 睡不着,起来码字吧……心中有无数怨念。 让我睡了吧~~(还是设定更新的时间为11点。) 第三百二十四回 出了什么事
李英杰道:“太后有所不知。前几日高府大少爷来了侯府,陪着我这把老骨头说了会话。听他意思是是想迎娶小西做正室。臣想听听太后的意思。” 李太后思忖片刻,出声道:“春阳,陪钱夫人到外头略坐坐,哀家有话要与侯府说。” 钱氏正凝神听得仔细,太后让她去外头,心下便不喜,却不敢在脸上露出一丝一毫。 待大殿里没了旁人,李太后展颜笑道:“快与哀家说说,这高府大少爷是个什么意思?” 李英杰见太后难得露出少女一般的面容,心头一动,忙将头低下去,道:“回太后,大少爷对咱们小西说‘我心悦你’,还说肯为了她不纳妾室。” 李太后捏着帕子的手一紧,忙不迭道:“真的,他竟这样说,侯爷,难得啊。” “所以说喜事啊,天大的喜事啊。太后啊,臣听了这几日兴奋的都没睡着觉。小西这孩子吃了这么多苦,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李太后眼眶一热,落下泪来。 “太后,孩子就快满十五了,这事可迫在眉睫,所以臣才想与太后好好商议商议。” 李太后拭泪道:“商议,需得好好商议。” …… 林西走出长门宫时,外头不知何故起了风。 她拢了拢身上的斗篷,一只脚刚跨出宫门,就看见林北背手立在长巷中,头微微昂着,像是在看天,又不像是在看天。 风吹过他的衣裳,袂袂而飘。恍若仙人一般,欲乘风而去。 林西瞧着他的背影,修长如竹,清辉淡影,事世无尽的幽凉深黯,遗世而独立, 一种难言的滋味涌上心头。林西忽然觉得。这样悠然沉寂的师弟。是她不熟悉的, 林西隔着数丈远,深深凝望。 林北回首。相对而立,咫尺凝眸,中间隔着寒风飕飕。 林北含笑缓步上前,走至她身前。俯身低头,轻轻抬手替她拢了拢斗篷。 “师姐见过了?” 低沉的声音像暮钟一样传来。林西破天荒的没有笑。而是迎上那幽深的眸子,歪了歪脑袋,道:“师弟,你刚刚在想什么?” 林北一愣。柔声道:“什么也没想,只是在等你。” “师弟,下次等我时。别背对着我。” “为什么?” “因为看着你的背影,我有些心酸。” “傻丫头!”林北拍拍她的脑袋。就像拍着东东的脑袋一样。 “师弟,对师姐要尊重,不许喊我傻丫头!”林西嘟着嘴道。 林北忍不住笑道:“你说这话时,就像个傻丫头。” “你……”林西气结。 林北眼眸玩玩:“走,陪我一道去给师姐把个脉。” “我才在师姐那里混了半天。” “那就再陪我混半天。” “我有条件?” “说来听听?” “我得想想……” 夏风跟在后头,听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不由的抬眼去瞧。比起高府大少爷,静王世子似乎更适合姑娘的性子。 夏风幽幽叹了口气。 …… 与此同此,远在北边的崔荣轩也长长的叹出口气。 “父亲,静王世子这事,您如何看?” 崔老太爷抚须片刻,不答反问:“这静王世子与子瞻相中的那个女子,同出一门?” “是的,父亲,同姓林。” 老太爷沉思道:“周年忌日过后,不出三日,封后的旨意就要下到宋家。如此说来,离瑾辰出宫的日子又近了一步。” “正是如此。瑾辰还说,他想早些出宫,三弟可否解禁,还需靠林西在太后跟前调停。” “那女子竟有如此大的本事?” “千真万确。太后跟前如今最当红的人,便是她。” 老太爷挑眉:“子瞻相中她,莫非是为了她在太后跟前的体面。” 崔荣轩点头:“十之八九。虽然那女子出身不好,却胜在得宠。还有一点父亲别忘了,她身后不仅仅有太后,还有贵妃和静王世子。子瞻若是娶了她,今后的仕途,无人可挡。” “好!” 老太爷抚掌大喝一声。 若仅仅是太后,这门亲事倒也罢了。太后年岁摆在那里,保养的再好,还能活几年。 贵妃和静王世子就不同了,这二人一个吹枕风边,一个皇亲宗室,两股力量合在一起,其力无穷。 “你亲自传信过去,崔家愿与静王合作。三成利中,拿出一成利来,给各府各州崔家的门生。” “是,父亲。” “写信给子瞻,让他务必春闺拿下前三甲。三甲一到手,即可大婚。” “是,父亲。” 老太爷目光深邃道:“这莘国的天下,也该是年轻人的天下了。” 崔荣轩思了思道:“父亲,静王世子如此大手笔,此子不是常人。儿子的意思,咱们是不是要派人往京里结交一下。” 老太爷道:“不必!” “为何?” “崔家如今沉在水底,还不到浮上水面的时候。” …… “太后,臣以为高府的婚事,可以应承下来。放眼京城,能比得过高子瞻的青年人缪缪可数。难能可贵的是,他对小西一往情深。” 李太后慢慢饮了一口,笑道:“哀家也是这么认为的。静王世子虽好,只是早晚要去封地,哀家可舍不得孩子去寒苦之地。” “太后英明。” “此事,侯爷可以慢慢准备起来了。哀家这头也会暗中备下。旁的都不重要,定要将这孩子的终生大事,办得妥妥当当,体体面面。” 李英杰喜道:“太后放心,臣一定让孩子十里红妆。” 李太后满意的点头:“哀家手里也有些好东西。到时候放进嫁妆里一并带过去。” “谢太后!” 李太后深看他一眼:“你我之间,还谈什么谢字。” 李英杰想了想,道:“太后,臣今日来,还有一事相求。” “但说无防。” “臣想等小西成亲后,将爵位给三子承袭,安享晚年。” 李太后脸色变了变。道:“你从来都说将爵位传给老大。怎的这会变了主意。” 李英杰面色一哀道:“太后有所不知。臣原也是这般认为。只是上回老大出了那事后,臣忽然明白一件事情。” “说来听听!” “谁能不算计小西,谁能护着小西。臣便将爵位传给谁。” 掷地有声的一句话,令李太后心中感动,朗声道:“好,就冲侯爷这话。哀家便应下了。如今侯爷府上,还有谁敢为难那孩子的?” “回太后。无人再敢!” 李太后深吐了口气:“那便好。素日里,还是哀家行事太软啊,去吧,她难得进宫趟。哀家想多与她亲近亲近。” …… 林西,林北二人将将在落宫门之前,才并肩从宫里出来。 一出宫门。便有等候多时的下人迎上来,低语了几句。并用手指着不远处的马车道:“姑娘,世子爷,魏国楚王,柳将军想请姑娘,世子爷用饭。” 西,北二人对视一眼,林西冷笑道:“师弟,这二人我不喜,要去你去,反正我不去。” 林北淡淡道:“你既不喜,我也懒得应付。派人过去会吱一声就是,走,我送你回府。” …… “梅梅,人家拒绝了咱们。”文睿浩抱胸目送着侯府的马车远远离去。 柳柏梅不语。 “如何办?”文睿浩低声道。 “不必着急,我今日夜探一下侯府。” “啊,梅梅啊梅梅,爬姑娘窗户这事,你可干不得啊!”文睿浩故意嬉皮笑脸道。 柳柏梅面色暗沉:“顾不得了,咱们在京城的时间有限,若这次的线索错过了,老夫人那头,就真等不得了。” …… 夜深人静。 林西安然入眠。 忽然,她猛的睁开眼睛,迅速披上衣服,一把推开窗户,低呵道:“谁?” 一个高大的身形慢慢转过身:“又见面了,林西。” 寒风扑面而来,林西看清对方的脸庞,心中升起警惕,冷笑道:“柳将军,深更半夜跑到别人的窗户前,莫非你是来替本姑娘守门的? 柳柏梅盯着林西微有些苍白的脸,低声道:“深夜冒昧前来,确有不得已的苦衷。我想问姑娘几句话。” “我能不回答吗?” “不能!” “为何?” “因为我是你的救命恩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林西语塞,暗暗磨了磨牙,从喉咙里憋出两个字:“说罢!” 柳柏梅上前两步,沉声道:“林西,你父亲是谁?” 林西一怔。她暗下揣测这厮深夜找她的各种理由,却未曾想到这厮问的是她的父亲。 “你打听我父亲,有何用意?” 柳柏梅眼露真诚:“林西,我暂时还不能说,但请相信我,我没有任何恶意。” 林西盯着他半晌,才道:“我父亲林宇。” “哪里人士?” 林西又一怔。老爹哪里人士,她还真不知道,老爹从来不说,她也没想过问。 林西如实的摇了摇头。 “你父亲还有什么亲人在世吗?” 林西摇摇头。 “你父亲使一把青龙明月刀?” “你怎么知道?” “这青龙明月刀重八十二斤,若非臂力非凡的人,绝不可能提起。你父亲是武中高手。” 林西不语,然稍稍有些急促的呼吸,泄露了她此时的心情。 “林西,父亲的生辰年月,可否告诉我一下。” 她道:“属龙,二月十二的生辰。” 柳柏梅明亮的眼睛顿时黯淡下去。他的叔父属蛇,十二月初二的生辰。莫非……真是错了。 林西清楚的感觉到,对面男人失落的心情:“看来,我父亲不是你要找的人。” 柳柏梅苦笑:“对不住,叨唠了!” …… 柳柏梅悄然的来,悄然的走。林西却再难入睡。 子夜。 林西忽然掀了被子,穿戴整齐,由窗而出,爬上了院子里的大树,翻墙而出,消失在寒夜中。 空旷无一人的街道上,落叶缤纷,一脚踩上去,沙沙作响。 风虽不大,却极冷。林西裹了裹身上的斗蓬,脚下加快了步伐。 …… “公子,小西姑娘来了!” 睡梦中的林北一个翻身,连衣裳都未披一件,人已冲了出去。 林西捧着茶盅,还未喝上一口,却见一个身影极速的冲到她眼前。 “出了什么事?深更半夜的跑来。” 林西抬头,笑了笑道:“没事就不能来看你吗,师弟?” 眼前的男子只着一身单衣,胸口微微敞开,露出大片的胸脯,在烛光下,泛着白色。 林西咽了口口水,笑道:“师弟,秀色可餐啊!” 林北出神的看着眼前熟悉的眉眼,一言不发便扣住了她的脉搏。 触手冰凉。 林北冷笑道:“小师姐,你深更半夜跑来,莫非是孤枕难眠。” 林西笑道:“确实是孤枕难眠。” “想我了?”林北挑眉道。 “想你个鬼!” 林北轻轻叹了口气,牵着她的手,走出花厅。 “喂,你要将我带到哪里去?” “回房!” “为什么要回房,回哪个房?” …… “小师弟?” “棺材脸?” 任林西唧唧喳喳一路说个不停,林北仍是一言不发。 入了房门,林北手上一使劲,林西一个头晕,再抬眼时,人已在床上,带着余温的被子拢在她身上。 林西正想感叹几句,一杯热茶已塞到她手中。 “一口气喝下去!”命令式的口气。 林西正想调侃两句,却见他肃着脸,一丝笑意也没有,心里颤了一下,老老实实的热茶饮尽。 别看小师弟平日里板着一张棺材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实际人,这厮若真正发起怒来,那才是吓人。 “出了什么事,为什么深更半夜跑来?”没有一丝寒暄,直入主题。 林西笑了笑,将茶盅送还到林北手中,道:“师弟,你穿成这样不冷吗?” 林北咬了咬牙,然后轻轻一笑,笑得极其幽雅。紧接着上前两步,掀了被子挤到林西身边。 “你一说,倒还真有些冷。” 一张床,一床被,这是个什么情况,饶是林西再脸皮厚,脸还是一下子红了起来。 “师……师弟……这……不太合规矩啊!”林西结巴道。 林北静静的看了她半天,眉头忽然一松,如同泛开的波纹:“在我们林家,从来没有规矩二字。这话,是师傅他老人家说的。” “可……可是……” “小师姐,你从来都是爽快的人,小时候还经常爬到我被窝里,你忘了?”林北挑眉。 林西一愣,心道这厮的记忆力也忒好了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情都记得,这脑容量该有多好啊。 狭长的凤眼愈发的幽深,林北柔声道:“说吧,出了什么事!”(未完待续) ps:感谢所有投月票和打赏的朋友。 今天起又开始忙了,哎~~偏姨妈君还找来。 下辈子,让我投胎成个男人吧。 第三百二十五回 山雨欲来 林西冰凉的四脚慢慢有了知觉,被褥上陌生又熟悉的味道,一丝丝钻进她鼻子。 一个单身的男人,要不要把床熏得这么香。 林西撇了撇嘴,强笑道:“没事,就是来看看你,夜里睡觉身边可有女人?” 话音刚落,一股热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林西全身汗毛竖起,吓得脖子一缩,忙道:“师弟做什么?” 林北嘴角一翘,伸手将另一侧的被子替林西掖掖好,道:“让你失望了。” 林西只觉得自己的心微微挛缩了一下,心跳得呯呯。 妖孽啊!将来也不知哪个有福之人,能将这妖孽收下。将头轻轻靠在林北的手臂上。 “有些累,想找个人说说话。” 林北心中一痛,手慢慢环在她身后,轻道:“累了,那就睡会吧,等天亮了,我送你回去。” 林西慢慢闭上了眼睛,似笑非笑道:“我睡饱了过来的。” “走了多久?” “一个时辰不到!” 林北也不急,耐心的与林西说着闲话。 “师弟,老爹他到底是什么人?”忽然冒出来的一句话,令林北措手不及。 林北昂起头,眉心紧拧:“好好的,为什么忽然问这个?” “师弟,我觉得你和老爹有很多事情瞒着我和师姐。” 林北低声道:“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林西垂了眼帘,苦笑道:“这种感觉一直就有。只是不敢问,怕问出口了,伤了老爹的心。他这一生,为了我娘。为了我,过得不容易。我不想让老爹伤心。” 林北把她的头,靠在他肩上,轻声道:“小西,师傅他……是这个世上最好,最重情谊的男人。你要信他。” 林西默然许久,才幽幽道:“师弟。人糊里糊涂的活着。有时候是一种幸福,有时候也是一种负担。” “你今天是不是见了什么人?”林北一听话音不对,皱眉道。 “刚刚柳柏梅来找我。问了些父亲的事。” 林北眼光一寒,脸色有些难看。 “后来,他说找错了,就走了。可是。我躺在床上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师弟。老爹他是哪里人?” 林北偷偷松出一口气,含糊:“老爹他是哪里人,我也不知道。我来林家的时间最晚,老爹他从不跟我说这些。” “当真?” “当真。” 林西正欲再问。却见林北骤然变色道:“什么人?” “回世子,外头有个蒙了面的女子,说要求见世子爷。” “可有姓名报上?” “回世子爷。来人不肯报上姓名,也不肯露出真容。” “不见!”林北不假思索道。 林西心中的烦郁一扫而光。似笑非笑道:“师弟,有奸情!” “胡说什么?” “那为什么不见?” 林北深看她一眼:“小师姐想见?” “想见!” “既然你想见,那就见见罢!” …… 林西看着眼前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女子,用胳膊推了推林北。 林北清咳一声道:“姑娘是何人,找在下何事?” 来人一双眼睛落在林北身上,眼中的热度似要将人融化。她将斗蓬脱下,将脸上的面纱卸下,露了一张清艳无比的脸。 林西,林北惊出一身冷汗。 “宋小姐,怎么会是你!”林西失声叫道。 宋夕对她的话恍若未闻,走到林北跟前,轻声道:“林北,深夜前来,只想问一句话。” 林北唇角微沁,眼角余光却在林西脸上:“宋姑娘但说无防。” 宋夕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道:“那个女子,她知道你的心思了吗?” 林北淡笑:“尚未!” “你……打算再等下去吗?” 林北点头:“等!” 宋夕眼眸一暗,却展颜笑道:“林北,我也打算如此!” “宋姑娘!” 林北脸色一沉:“请姑娘三思而后行。” 宋夕目光坚定:“我心已决!”说罢,再不犹豫,将面纱覆上,斗篷遮起,轻快而去。 “师弟,她说的那个姑娘是谁啊?”林西再笨,也听说了这话里的深意。 宋夕对师弟一往情深,偏师弟心里藏了个人,这人是谁,林西不得而知。看师弟的样子,应该是极喜欢的。 林北笑笑,拉过她的手道:“夜深了,我送你回府。” 林西欲言又止。感情之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师弟不愿意说,她自然也不好多问的。 心中闪过一丝黯然。师弟年已十八,按理早该谈婚论嫁,迟迟未有动静,会不会是因为老爹临终的嘱托。 林西浑浑噩噩回到侯府,浑浑噩噩爬上床,脑海里始终浮现林北与宋夕的两句对话。 她想知道师弟等的那人是谁; 她还想知道自己的终身大事,是不是成了师弟迟迟不与对方表白的负担。 这一夜,林西睁着眼睛思虑到了天亮。 …… 与林西一样睁着眼思虑到天亮的,还有柳柏梅。 他躺在床上把林西的话细细的回忆了一遍,发现了许多漏洞。 作为亲生女儿,居然连父亲祖籍哪里都说不出来,这显然是说不过去的。 而且这个林宇像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既无父母兄弟,又无亲朋好友……不得不让人怀疑。 柳柏梅想了半天,终究一无所得,却又不甘心就这样放弃,索性穿了衣裳在院子里打了一套拳。 柳柏梅的拳打得虎虎生威,把旁屋的文睿浩惊醒了。 文睿浩打着哈欠,心怀不悦道:“这有何难。他在林家村生活多年,林家村见过他的人不在少数。回头找个画师,花点银子,把画像画下来,然后暗下派人送到老太太手里,让老太太辨认一下,不就得了。” 柳柏梅豁然开朗,大呼妙计。 文睿浩不屑道:“这世道哪有女儿对父亲的事情。一问三不知的。那林西一看就是在骗你。我劝你还是多在她身上下下功夫。林宇虽然死了,总有遗物留下吧,那青龙明月刀不会也陪葬了吧。” 柳柏梅一听这话。想着那三间屋子空空如也,不勉又起了疑心。 文睿浩打着哈欠,拍拍他的肩道:“我就说莘人狡猾,心眼比那筛子还多。依本王之见。还需顺着蛛丝马迹慢慢寻。” 柳柏梅目光熠熠闪光。 …… 清晨的第一抹阳光照进宋宅,只听得一惊尖叫响彻整府邸。 “夫人。夫人不好了,夫人,大事不好了!小姐……小姐不见了。” 杜氏刚拿起调羹用了一口燕窝粥,一听这话。手中的调羹应声而碎,人直往后仰。 而此时太后李妍刚穿戴好朝服,正欲扶着春阳的手打算上朝。 夏公公打着拂尘匆匆而来。 “回太后。宋府出事了。” 李太后斜看他一眼,淡淡道:“何事?” “宋家大小姐。留下书信,离开出走了。” “什么?”李太后勃然变色,厉声喝道。 …… 与此同时,林北也收到宋夕离家出走的消息,俊眉拧作一团。 宋夕的身份非比寻常,其背后站着的是宋年大将军。倘若宫中由此牵怒大将军,必会引起军中大乱。军中一乱,魏国便可伺机而动,如此一来,莘国必乱。 退后一步来讲,宋夕这一出走,无异于打了皇室一记响亮的耳光。太后并非大度之人,君臣之间这个裂痕一旦出现,只有越裂越大,太后此时不动,日后也肯定要动, 林北震惊的同时,联想到昨日宋夕的言行,心中百般滋味。他当即命人暗下在京城的街道巷陌打听,并书信一封给静王。 静王的信刚刚送出,林北沉思许久,还是匿名往相府去了一封信,信上只有一句话“合,则两利,疑,则两败!”他相信以高相的算计,必能体味出这句话的意思。 从这日起,林北便更忙碌了,连林西寻他,十次有八次寻不到人。山雨欲来风满楼,他必要做好万全的准备,护住他要护的人。 …… 文睿浩和柳柏梅收到这个意外这喜,已是两日后。两人简直欣喜若狂。只要宋夕不嫁给皇帝,那么宋年那里,他们就有办法可想。 两人商量半天,决定将此好消息传到魏国。 柳柏梅又连夜去了趟林家村,花重金买通几个贪小利的村人,画下林老爹的画像,派可靠的人偷偷送往柳家。 …… 林西得到消息后,忽然对宋夕生出无限敬意。这世上的女子,极少有人能将后位视作粪土。若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的后宫女子,为个位份争个你死我活。 宋夕说弃就弃,对师弟必是真爱无疑。 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师弟啊师弟,你这张脸害人不浅啊! 林西着实替宋夕惋惜了几日。 …… 太后钦定的皇后人选,留下一封书信离家出走,震惊四座。禁卫军追出数百里也未曾寻到。此事像龙卷风一样,席卷了整个莘国大地。 有传言称,杜夫人一口气未曾上来,已病倒在床。 也有传言称,太后在朝庭上大发雷霆,令禁卫军软禁了宋府。 更有甚者,称宋家小姐并非离家出走,而是与人私奔。凡此种种,不一而足。人们纷纷猜测宫中有什么旨意出,宋家到底是个什么下场,后位会不会易人时。 高相进宫求见了太后。 无人知道这两个跺跺脚,就能使莘国九州为之一震的人秘谈了些什么。只知道那日过后,宋家府邸四周确实多了许多带刀侍卫。不光是宋家,连魏国使团下塌的地方,也都守卫森森。 与此同时,禁卫军连夜派出数百位好手。护送礼部郎中去西北军中。 至此后,帝,后二人再没有半分动静,立后一事,只字不提。然耳聪目明的官员悄然发现,皇帝并没有想象中的暴怒,反而上朝时。脸上多了几分笑意。 朝堂之上。太后与高相意见出奇的一致,两人牢牢把控着莘国的朝政。 一个月后,礼部郎中带回了宋将军的罪己诏。称自己教女无方,令皇室蒙羞,罪该万死。 太后令内侍在早朝上宣读了宋年的罪己诏。就在众人踹踹不安等待太后雷霆大怒时。高相下跪替宋年将军求情。 高相一跪,朝中文武大臣跪了一大片。太后顺势而下。命宋将军坚守边防,加强操练。以固国体。 在群臣的三呼万岁声中,宋夕拒婚一事就被轻轻放下。 …… 宋夕不知去向,后位悬而未决。京城各大世家一致将目标对准了这块肥肉,暗下走路子求到了高相府里。 此时正逢年底。各路官员进京送年礼,相府门前原本就车水马龙。如此一来,送礼的人更是川流不息。 明道二年的新年。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来到了。 …… 林西这个新年,过得极为无趣。 祖父解了禁足后。三天两头的往宫里跑,且一呆就是一整天,林西想找他下个棋,也常常找不到人。 而此时夫人钱氏忙着过年事宜,李凤津已嫁,大奶奶禁足称病不出,**奶帮衬着钱氏理家,三位爷平常就极难见到,更何况逢年过节,自有相熟的狐朋狗友约着一同寻欢作乐。 于是整个侯府,就剩下林西一个闲人。 林西闲来无事,便常往静王府去,偏十次有八次找不到林北的人。心下有些失落。看来师弟除了赚银子外,余下的时间都去哄那个女子了。 林西觉得无趣之及便到宫里厮混。 哪知宫里那一对整天腻歪在一起,皇帝不像皇帝,贵妃不贵妃,与新婚夫妇一般无二。林西这个锃亮的电灯炮,实在的有刹风景。 无奈何,林西只得往长门宫厮混,只把太后老人家喜得见牙不见眼,整天小西长,小西短,金银珠宝流水一般的赏赐了下去。让林西收入颇丰。 此时的林西,在宫中已如无人之境,没有人敢拦这个太后当眼珠子疼的人。 …… 新年一过,春闺随即而来。 高子瞻不负重望,拔得头筹。半月后殿试,高子瞻奋笔疾书,一鼓作气完成了锦绣文章,被皇帝钦点为状元。至此,莘国历史上,头一位三元及第的状元诞生,名震九州。 高府二少爷高子眈也算争气,位于二甲百名之后。虽成绩平平,奈何人家出身摆在那里,引得众人唏嘘。相府诗礼大族,果然儿子个个出众。 而那个秋闺名列前茅的书生林北,却因为在殿试上,公然睡大觉,而名落孙山。 三元及第后的高子瞻被皇帝钦点入了翰林,受七品编修。相府大摆流水席十日,一时间府门口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而此时,更为热闹的是高子瞻的婚姻大事。 他与夏氏的关系,因为夏氏执意不肯让她娶林西,而彻底撒破了脸,往日里母慈子孝的情景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两人的对立。 主子之间的对立,看得最清楚的当属府里的奴仆。这些人依附高家活着,早已练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谁都不是傻子,都知道大少爷将来,才是相府的当家人。这些人审势度势后,毫不犹豫的站在了大少爷这一头。 正阳此时已出府两个多月,一直未有消息传来。夏氏无心理会府里琐事,只一心等着正阳将事情查清楚,再作打算。 所以夏氏在这场战役中,明显落了下风。要不是仗着相爷的宠爱,只怕日子难过。 …… 春日暖阳,百花盛开。 这日秦国夫人杨氏,由小孙女杨芸扶着在园中赏花。杨芸与高府议亲不成,亲事被耽搁下来。 杨老夫人无可奈何,在此次入京参加春闺的学子中,精挑细选了一位家世,人品都极为出众的学子,两家连庚帖都交换了,正打算把婚事敲定,哪知临了那府里打听到她与太后往日的恩怨,把庚帖退了回来。 这事令杨芸颇受打击,一病不起,这几日才有好转。 秦国夫人府的园子极大,假山流水一应俱全。老夫人才走几步,就见贴身丫鬟一脸兴奋的跑来:“老夫人,老夫人,大爷回来了。” 秦国夫人心头一惊,忙不迭道:“快,快……扶我回去。” “老太太,孙女扶你!”杨芸上前挽住。 秦国夫人将她一推:“不必。” 杨芸见老夫人急着去见大哥,心下不勉有些狐疑。 大哥自年前出府后,一晃已有两个月不曾回府,府里众人都不知他去了哪里。 这会老夫人连她都避开了,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 且说杨老夫人急着回了房,看到大孙子杨帆焦灼的在房里踱步,忙摒退了下人,独自柱着拐杖进去。 杨帆见老夫人,心头一热,扑通跪下,实实在在的磕了三个头后,才扶着老太太坐下。 杨老夫人见大孙子又黑又瘦,眼泪就掉了下来。 杨帆心里像着了火一样,也顾不得劝,忙道:“老太太,事情有眉目了。” 杨老夫人擦了泪,迅速道:“快快道来。” 杨帆起身,犹不放心的往外头看了几眼,压低了声道:“老夫人,孙儿打听到,李英杰并非是李太后真正的表亲。他们俩年轻的时候,曾订过亲。” “啪”的一声,杨老夫人手里的佛珠应声而落。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未完待续) ps:五千字的更,书友们笑纳吧。 志达家居布艺,侍书奴,nigmayanxi,syunko的月票。 感谢enigmayanxi,无风的打赏。 第三百二十七回 留不得 杨帆捡起佛珠,塞到杨氏手里。 “老夫人,李英杰与李太后曾订过亲。” 石破天惊的一句话,再一次在老夫人耳边炸响,她一屁股跌落在榻上,瞪大了眼睛半天没讲出一句话。 屋里气氛瞬间凝滞。 …… 许久,杨老夫人回神,猛的一拍榻沿,厉声道:“恬不知耻的贱人……竟然敢瞒着先帝……我就说她是个妖女啊。” 说罢,杨老夫人脸色一哀,泣声道:“先帝啊,你英明一世,糊涂一时,这个女人不仅与人有过婚约,她还……她还……妖女……妖女啊!” 杨帆忙喝止道:“老夫人,轻点声,此事人命关天,不可伸张,万万不可伸张啊。” 杨老夫人醒过神,愣了愣。 杨帆低声道:“老夫人,虽然孙儿已经查清这两人有过婚约,也查到当年从李府抱出过一个女婴,却始终查不到那女婴的下落。接生婆马婆子早就去世,当年知晓此事的人,都已惨遭横死,姚家更是一十八口都没了性命。所以,真有有份量的东西,孙儿还查不到。” 老夫人咬牙:“这李妍心思慎命,诡计多端,她一心想掩盖的事,又怎会让你知道。” “不过,老夫人,孙儿查到姚家二十几年前,曾有过一女,美貌异常,后来不知什么缘故,那女子离开了姚家。老夫人,孙儿还查到,林西的生母姓姚,叫姚婉。” 此言一出,老夫人惊出一身冷汗。她一下一下的拨动着佛珠。脑海里有了个大胆的假设。 如果李妍和李英杰定过婚,那么李妍离开宁王府的那顿时间,只怕这两人就有了首尾。 那么,这个从李英杰府上被抱了的女婴,就有可能是他们的孩子。倘若这个孩子辗转流落到了姚家,那么……这个林西极有可能是…… 杨老夫人眼中闪过嗜血的光芒。怪不得李妍要出动禁卫军寻人,怪不得要留这孩子在身边养伤。怪不得她把这孩子当成眼珠子。原来竟是如此。 杨帆见老太太眼珠子都直了,怕她有个三长两短,忙唤道:“老太太。老太太!” 老太太木木的转动了下眼睛,朝孙儿悠悠手,示意他凑近了。杨帆不敢有违,忙起身走到老夫人身边。 几句话后。杨帆陡然一惊,忙道:“老太太。此事需得三思而后行啊,万一李太后……” 老太太眉头一挑:“孙儿,富贵险中求啊。温水煮青娃,青娃不跳。只有死路一条;跳出来,说不定还能搏一搏。” “老太太,李太后并非常人。此女心狠手辣,如何肯受老太太威胁?” “所以。我才要你远离京城。” “老太太……”杨帆急得面色大变。 老太太稳稳的将拂珠摆在小几上,一字一句道:“几十年前,我能替杨家搏来富贵,如今一样能行。” 杨帆心动,忙道:“老太太打算何时出招?” 杨老夫人浑浊的目光缓缓射出锐光:“很快。” …… 这一日,林西刚起身,就有宫里的太监来宣旨,称太后思念她,宣她进宫。 林西对太后这三天两头的思念很是无奈,偏偏又不忍心拒绝。这个绝色的老妇人,对她好的恨不能将天下都宝贝都捧到她跟前。 原来自打林西过年时天天在长门宫厮混后,李太后便习惯了有这么个可人儿,在身边打趣陪伴。 过了年,诸事皆忙,林西极有眼色,往宫里去的少了。李太后顿感日子寂寞,无奈何之下,便下诏命林西进宫。 林西稍作打扮,便上了宫里的马车。太后此时正在早朝,林西很顺脚的去了林南处。 这一日,林西把皇帝有房事上喜欢的作动,擅长的手段加外多长的持久力,多强的暴发力统统都摸了一清二楚,太后召她入长门宫的旨意,迟迟不来。 林西心下正奇怪呢,春阳便笑眯眯的进来了,称太后今日不得空,让林西在贵妃处用罢午饭便回侯府。 林西心道太后老人家,你这是在挑逗我吗,接我入宫的是你,称没空的也是你,如此反复,对我的心脏是个不小的打击啊。 林西如此想,却也没往心里去,将春阳哄了一通后,便陪着师姐一道午膳。 恰好皇帝下朝,也往林南处来,见林西在,心头一喜,便令御膳房把饭摆在贵妃处。 和皇帝用膳,这是天底下多少文官武将梦寐以求的好事。 落在林西身上,却是一场*裸的秀恩爱。 “小南,这乳鸽烤得外焦里嫩,新鲜肥美,你尝一尝!” “小南,今儿这鱼,半丝腥味也没有。” “小南,银鱼豆腐羹美味爽口,入口即化,你来一碗!” 师姐笑而不语,却将皇帝夹来的菜,一一入口,脸上满满的是幸福, 林西左一个白眼,右一个白眼落在两人身上,偏这两人恍若未见。 林西闷出一口老血,三下两下用罢了午膳,溜之大吉。 …… 长门宫里,李太后一脸阴霾的看着眼前的杨氏,藏在袖中的手,旋即握紧成拳。 诺大的宫里,像坟墓一样安静。 杨老夫人布满皱纹的脸,缓缓浮上笑意,拿起手边的茶盏,不紧不慢的啜了一口。 她刚刚不过是抛出了林西二字,这妖女的脸色便瞬间惨白,正如她所料,这里头肯定有鬼。 李妍到底身居高位多时,短暂的惊慌过后,她稳住心神。她要知道,在林西一事上,这个老太婆知晓多少。 杨老夫人似乎听到了她的心生,放下茶盏,叹息一声道:“太后。老身听说姚家一十八口入京后,人便消失的无踪无影。老身还听说,逍遥侯似乎当年有过婚约,与逍遥侯有过婚约的女子……” 杨老夫人沉吟着看向李太后,目光中似有什么东西露出,这让李妍陡然一惊,背后冷汗淋漓。 杨老夫人不慌不忙的擦了擦嘴。长年的养尊处优让她浑身上下带着贵气。 似是而非却又言之灼灼的话。让李妍眼中的寒光一闪,凤目微抬。 两个加起来百岁多的妇人,目光一经接触。谁也没有退却半步。 李太后忽然莞尔一笑:“哀家想知道,秦国夫人与哀家说这些,意欲何为?” 杨老夫人目光含笑,轻幽幽道:“老身想以这样一个秘密。换杨府的荣华富贵。” “秘密,何来的秘密?”李太后突然冷硬。 杨老夫人毫不畏惧的抬头。浑浊的眼中都是寒冰,字字都是嘲笑:“一个可以使太后身败名裂的,可以让莘皇室蒙羞,令当今圣上勃然大怒的秘密。” 有短暂的沉默。寂静的屋中传来细微的声响,像极了李妍跳得正乱的心。 李妍保养的极好的脸僵了僵,身子微微颤抖:“老夫人说这话。想要什么?” 对方有备而来,字字玑珠。李妍不得不暂时跌软,以退为进。 杨老夫人到底沉不住气,笑盈盈道:“太后娘娘,中宫久而未决,老身的小孙女芸姐儿,温柔贤淑,端庄大气,不知太后娘娘意下如何?” 好大的口气,居然想用这无凭无据的几句话,把中宫之位纳入囊中。李太后心中涌上恨意,冷笑道:“哀家若不答应呢?” 杨老夫人不以为然的笑笑:“太后娘娘,老身若无万全的把握,也不会堂而皇之的走进这宫里。既然进来了,也没打算能出去。老身年近古稀之人,活不了几年,倒是太后娘娘您……需得三思而后行啊! 李妍眼中喷出怒火,冷冷道:“老夫人自以为握着些皮毛,便想拿捏哀家……” “太后娘娘!” 杨老夫人得意打断:“老身知道的绝不止这些,相信太后娘娘一定认识接生婆马婆子,也一定知道姚婉这人。” 李妍心中的震惊足以用山蹦地裂来形容。她不动声色的睨了李老夫人一眼,淡笑道:“此事容哀家想一想。” 杨老夫人满意的点点头,道:“老身年岁大了,等不了多久,还请娘娘给个期限。” 李太后紧咬后槽牙,一字一顿道:“十日为限!” 杨老夫人柱着拐杖慢幽幽起身:“老身恭候太后娘娘喜讯。请太后放心,先帝已逝,老身只图富贵。” 李妍不怒反笑,只脸上的笑,冷若冰霜。 杨老夫人有持无恐,朗声道:“祝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 杨老夫人迈着矫健的步子离去,李妍将手掌用力一拍,声音凛冽道:“来人,宣逍遥侯进宫。” 春阳见太后脸色难看,不敢多言,忙令小太监出宫宣旨。 一个时辰后,李英杰晃着肥胖的身子入了长门宫。李妍摒退所有的人,与逍遥侯府秘谈。 “此事便是如此。侯爷,你说该如何是好?” 李妍在李英杰面前,卸了所有的防备,像一个无助的妇人,颓然垂下了依旧光洁的脸蛋。 多少年了,李英杰都未曾见过她流露出的柔软,就如同当年走投无路时一模一样。 李英杰低低道:“太后放心,这世上所有太后的敌人,便是我李英杰的敌人,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太后一分一毫。” 李妍猛的抬起头,眼泪盈光闪过,不由唤道:“英杰——” 李英杰怦然心动,却直直跪下,冷眸微眯:“太后,事情绝不会这么简单,此事还有十天的时间,容我暗下打听打听。” 李妍经此一提醒,才发现自己乱了心神,忽略了事情的本质。秦国夫人从哪里打听到的这些?她是不是都已经知晓?有没有后招?后招是什么?她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想到这些,她忽然挑唇一笑,那笑意在空荡的宫殿里,显得淡漠而阴冷。她这辈子九死一生爬到了这个高位上,还从未有一天,像今天这样被人拿捏。 李妍抚了抚手心的冷汗,淡淡道:“逍遥侯!” “臣在!” “哀家暗下给你五十暗卫,这些暗卫是哀家的心腹,你领这五十人,将秦国夫人府给我查个彻彻底底。” “是,太后。臣还有话说。” “说!” “太后,秦国夫人如此有持无恐,必有后招,臣想摸清楚她的后招是什么。还有一点,臣肯请太后决断。” 李妍挺直了腰身,镇定道:“侯爷请讲!” 李英杰心一沉,冷然道:“秦国夫人……留不得。必要时……” 李英杰厚厚的手掌做了个切的姿势。 李妍凤目一凝,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 杨老夫人一回府,立即唤来大爷杨帆,祖孙俩人在房里商谈半日后,方才散去。 与此同时,府门后驶出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马车悠悠哉哉,在傍晚时分出得城去。 一出城,马车便疾驰起来,一路向北。车中之人,正是杨帆。 秦国夫人到底是经年的老人,知道李妍的为人,并非良善之辈,为了留有后手,特令大孙子到外头寻一处隐密的地方藏起来,以防万一。 …… 魏国皇宫,夜。 咸平帝文睿溥将书信递于白袍中年男子手上:“依先生之见,此事该如何行事?” 中年男子接过书信,略略一看,俊眉微皱。 文睿溥沉思道:“宋年的女儿弃后位,下落不明,朕以为咱们可以在宋年身上做做文章。” 中年男子微一沉吟,道:“宋年此人,臣略知一二,最是忠心耿耿,在此子身上做文章,并非易事。” “故朕打算暗下派使者前去游说。先生以为如何?” 白袍男子捻须不语。 文睿溥也不急,慢慢饮着茶静候下文。 良久,白袍男子点头道:“臣愿为使者,前去一试。” 文睿溥心中暗喜,脸上却惊道:“先生,这如何使得,万一此人……” “皇上!” 白袍男子淡笑道:“宋年此人,是块硬啃的骨头,放眼魏国上下,无人能游说他。臣愿意一试。” 文睿溥大为感动,高声道:“来人,倒酒!” 手持杯盏,高高举起,咸平帝朗声道:“先生,此行山高路远,艰难重重。朕唯有薄酒一杯,祝老师一帆风顺。” 白袍中年男子一饮而尽,扔了酒盏,道:“必不负皇上嘱托。” ……(未完待续) ps:感谢:lei,hr爱我的宝贝,npe,ureshii等书友的月票。 看到亲们的留言,都说包子更得太慢。细细回想起来,确实很慢。 诸多原因不说,只想说一点,包子码字的时间,基本上都是在车里,不知亲们可否想象。 感谢一路支持,陪伴的你们,包子会尽量多码些。 第三百二十八回 风满楼 夜色无边,空气中弥漫着干噪的气息。 宋夕一人一骑,疾驰在官道上。忽然,马一阵嘶鸣,高高抬起前蹄。宋夕定睛一看,数丈开外,一个修长的人影静立着,一袭棉白轻衣无束带,簌簌然随风飘摆,眼神炯炯正看着她。 男子步履轻盈,不急不促,一踩一踏间却无半点尘埃羁。宋夕看着他走到跟前,眼眶一热,差点落下泪来。 “你来做什么?” 林北抬头,淡声道:“来劝劝你!” 宋夕偏过头:“我不要你劝,走开!” 林北深眸暗黑无底,低缓的声音响起:“你很聪明,居然在京城隐了三个多月。” 宋夕倔犟的抬起头:“你如何找到我的?” 林北顿了顿,道:“如何找到你的,你不必要知道。你只要知道,你母亲为了你,已卧病在床三个月。” 眼泪一下子喷涌而出,宋夕痛楚难当,身子不稳,从马背上栽了下来。 林北身形一动,稳稳的将她扶住。 手底传来的温暖,令宋夕留恋,她一把反握过去。 “林北,我都为你这样了,你难道还不愿意接受我。林北,我会做个好妻子,相夫教子,操持内帷,我……” 宋夕哽咽着说不下去。 这些日子,她在静王府的后街租恁了一间小宅院,每天足不出户,等着天亮,等着天黑。只等风声过去了,再出城。 这样的日子,真真难熬。若不是心中有思念,她一天也熬不下去。 林北轻轻一拂。宋夕的手落空。 她痴痴的看着那衣袖从手中滑过,忽然一把从背后将他搂住。 “林北,我不想做皇后,只想嫁给你,我对你是真心实意的,咱们一起走吧,走得远远的。到一人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林北。就算我求求你了。” “宋夕!” 林北低声唤道:“我对你没有半分情谊,就算我娶了你,心也不会在你身上。” “没事。我能等,我愿意等。早晚一天,你会看到我的好,你的心会在我身上的。而且。我不介意做小,只要能让我每天看着你。时时听到你的声音,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软玉馨香自背后传来,林北轻叹一声:“宋夕,这样对你。不公平。而且,我也不愿意。” “你是不愿意我做小,还是不愿意娶我?”宋夕贪婪的闻着男子特有的气息。 “都不愿意!” 心底的绝望涌上。宋夕猛的推前跟前的人,愤怒吼道:“你既然不愿意。为什么要来找我,你找我干什么,把我拦下干什么?” 林北轻叹一声:“宋夕,我只是不希望你后悔。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我不要你管,你给我滚开!” 林北身子一顿,声音变冷:“我来只是想告诉你,你的举动,已让宋将军极为难堪。将军光明磊落的一个人,为了你,竟上了罪已书。人活世上,不光为情,也有逃不开的责任,你三思而后行。” 宋夕热泪滚滚。她后悔了,她离家后的头一天,就后悔了。可是后悔又怎么办…… 林北从马背上拿出一个包袱。 “这里有些银两,足以让你支撑到军中。” 宋夕抬起泪眼:“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军中?” “因为你无处可去。” 林北把包袱塞到她手里,轻柔的声音令宋夕瞬间没了抵抗了。 “宋夕,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你好自为之。”说罢,头也不回的走入暗夜之中。 宋夕把包袱紧紧的搂在怀里,心里的那个名字就在嘴边,却无论如何也叫不出来。 …… “公子,要不要派人一路跟着!”齐退皱着眉头道。 “不必了,她从小跟着宋将军习武,应该有自保的能力。” 林北翻身上马,静立了一会,又道:“暗下书信给宋将军,告诉他宋夕的下落。他自然会派人前去接应。” 齐退摇摇头,叹道:“这女人要是发起狠来,哪个男人都比不了。好好的皇后之位,说弃就弃,也不知道她是如何想的。” 林北冷冷看他一眼。 齐退赶紧闭嘴。 …… 相府内宅,泰然院。 高子瞻修长的手指拈起黑子,略思片刻后下一子。对面的高子眗瞪大了眼睛看了看,将手中的棋子一扔。 “大哥,我又输了!” 高子瞻笑道:“三弟,不早了,回房吧!” 高子眗嗯了一声,却不见动作。 “说罢,有什么事?” “大哥,你如何知道我有话要说。” “你缠着我下了一个晚上的棋,盘盘都是惨败,以你的棋力,绝非如此。看来必是心中有事。” 高子眗陪笑道:“大哥英明。弟弟确实有话要说。” “但说无防!” “大哥打算就这样一直与祖父,父亲冷战下去?大哥就真的这样喜欢她?” 高子瞻收了笑,道:“你是打算来做说客的。” 高子眗摇摇头:“弟弟自认没有这个本事。只想与大哥说几句真心话。” 高子瞻摆摆手:“你想说的我都知道。旁的事都可应下,独独这件事,我不想应下。” “大哥,我要说的并不是这件事。” 高子眗咬咬牙:“弟弟虽然蠢笨,有些事却也看得分明。大哥这些日子常与崔家的门生接触,莫非是想取父亲而代之。” 高子瞻陡然一惊,眼中利光闪出:“你如何知道?” 高子眗苦笑:“大哥连连婉拒了几个世家的女子,在府里与夫人形成对立之势,又三天两头的往外跑。弟弟猜想,大哥一心想要娶林西,必是要获得支持。大哥身后站着崔家。所以……弟弟才做此猜测。” 高子瞻眼中有赞赏之色。 “三弟……你长大了!” 高子眗苦笑连连。 如今的相府,自打大哥和夫人对上之后,便一直阴气沉沉,下人们忖度着主子的意思,行事没个章程,懒懒散散;兄弟姊妹之间也没了平日的热络,各自缩在自己院子里安份度日。连一向上窜下跳的二哥。也都没了以往的张扬。 “大哥,天涯何处无芳草。大哥为了一个女子一意孤行,与孝道上有损。更何况婚姻大事……”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灼之言。三弟,并非我不想听从父母之命,只是若有人想趁机摆布我的婚事。我也不能坐以待毙。” 高子眗叹道:“父亲为大哥寻的那几个世家女子,我瞧着……” “三弟。子非鱼,焉知鱼之乐,焉知鱼之苦。” 高子瞻打断:“母亲郁郁而终,一半是心病。一半是因为父亲的冷淡所致。三弟,大哥所求不多,只想与一人白首。这人便是林西。” 高子眗满腹想说的话,都说不出来。深感无力。 高子瞻长叹一口气道:“我明日还要去衙门里,就不陪三弟了。” “大哥!” 高子眗喊道:“倘若父亲允下,大哥是不是就会……” “三弟,大哥所求,只为这件事!” 高子眗迅速起身,理了理衣裳道:“大哥,这事我去和父亲说。” 高子瞻一愣,有些始料未及。他以为三弟耗一晚上,是想劝说他不要跟父亲对着干,死了这份心。哪里知道…… 高子眗见大哥看他的眼神有些陌生,低了头道:“大哥,父亲掌一国朝政,也很辛苦。你是父亲最得意的儿子,我不希望你们两个为了个女人,闹得反目成仇。” 高子瞻眸色深深,一言不发。 …… 朝春院里,夏氏接过丫鬟递来的热毛巾,轻轻覆在男人的脸上。 高则诚舒服的发出一声低叹。 “这几日府里的情况如何?” 夏氏苦笑,柔柔道:“老爷,还算稳妥。” “那个孽子没有为难你吧?” 夏氏轻轻一笑,笑而不语。大少爷身上到底流着崔家人的血,行事作风颇为阴狠,逼得她这些日子在内宅寸步难行。 外院的各大管事,内院的丫鬟婆子都被其拢在身后。最难的时候,夏氏便是想出府,抬轿的人都能推三阻四。 夏氏不语,高则诚心里明镜似的。崔氏理家这些年,府里都是她的人手,如今这些人毫不犹豫的站在子瞻的身后。 夏氏掌管内宅将将一年,根基不稳,如何能敌。若不是他在背后撑着,只怕早就被欺负死了。 高则诚心疼的婆娑着女人的手:“难为你了!” “老爷说的这叫什么话,有什么难为不难为的。大少爷只是一时想不通,时间长了,就会体量到父母的用心良苦,我受些委屈算不得什么。” 高则诚见她委曲求全,心疼道:“前些日子逍遥侯请我喝酒了。” 夏氏心一紧,忙道:“什么事?” “逍遥侯对那个孽子很是中意,见咱们这头没什么动静,所以来试探一下我的意思。” “老爷怎么说?” “我三言两语把这事岔过去了,既不应下,也不把话说绝。这几日我与老太爷又相中了几户人家,我就不信,全京城的女子中,就没有一个比得过林西的。” 夏氏暗暗叹了声冤孽,细细打量男人脸上的神色,想了想,以退为进道:“要不,老爷就应下这门亲事吧?” “糊涂!” 高则诚一拍榻沿:“妇人之仁。我堂堂相府的嫡子嫡孙,岂能娶一个来历不明的私生子为妻,这事传出去,我的脸往哪里搁。” 夏氏见男人意志坚定,暗下松出一口气,替男人把衣襟解开。 高则诚随口问道:“柔儿,正阳出府这么久,到底干什么去了?” 夏氏笑笑:“她跟在我身边十多年,也没歇过一日。这些日子我放她出府,好好松快松快。算算日子,也该在这几日回来。” 高则诚不以为然道:“我是担心你身边没个贴心的,被那个孽子欺负。” 夏氏媚眼轻抬,虚笑道:“老爷多心了,大少爷行事知道分寸。夜了,老爷早点歇着罢!” …… 春日思困。 林西这几日一到午间,便困得不得,两个眼皮上下打架。 可每每这个时候,总有这样那样的事,令她不能安然睡个午觉。 原因有二,一是高子瞻这厮常在此时,令身边小厮送些新奇的玩艺来。 其二是柳柏梅这厮,闲来无事,常常明目张胆的递上拜贴,登堂入室。 高子瞻的新奇玩艺倒还好说,不过是拿些银子,打发给跑腿的;柳柏梅这厮就有些招架不住了。 自从那日夜间,敲开了她的窗户后,这厮便使了一招死打烂缠,三天两头上门。从不多话,喝一盏茶,说几句似是而非的话,便起身告辞。 林西对他这般行径很是不解。老爹已经确定并非是他要找的人了,那么他把时间浪费在身上,到底是何用意? 莫非是因为禁卫军将使团看得死死,他无法去烟花巷柳之地寻花问柳,于是乎就到侯府来打发时间? 林西很想找个人商量下对策,奈何师弟整天神龙不见首尾;祖父首尾不见神龙,林西无人可说,无人可诉,只得憋闷在心里。 她哪里知道,柳柏梅之所以天天上门,是因为柳家老夫人的信,已经送到柳柏梅手里。 …… 柳家老夫人的信,十天前送到柳柏梅手里。 老夫人六十出头,因思念小儿子,眼睛在几年前就有些模糊。此次回信,老夫人只字未提,也送来了命画师临摹的一副画,画中之人,正是他的小儿子——柳柏安。 两幅画一作对比,柳柏梅心里咯噔一下——三分神似。 柳柏梅对着这画,思量了整整一夜,才有了天天上侯府报道的行为。 这世上没有一个人,能藏得严严实实,总会有破绽,他想从林西的话中,找出他老爹林宇的破绽。 …… 就在林西忧心午觉被扰一事时,京城出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件。 都说春风化雨,明道三年的春天却犹为干噪。 自打半月前下过一场蒙蒙细雨后,老天爷就再没下过一滴雨。 这日深夜,秦国夫人府的多处房舍着了火,火势迅速连成一片,照亮了京城的半边天。 大火中的府邸忽然涌进了数十位蒙面劫匪,见人就杀,见财就抢,惨叫声震天动地,让人毛骨悚然。 五城兵马司的官兵匆忙赶到时,秦国夫人府已残尸遍野,一片灰烬。(未完待续) ps:感谢:小绵羊,童话流年,思猫娘等书友的月票。 感谢思猫娘的打赏。 第三百二十九回 鬼挡杀鬼 天慢慢破晓,兵马司清点人数,发现秦国夫人府四十三位主子,近二百名奴仆无一人生还。惊得兵马司四个指挥使目瞪口呆,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死状最惨的要数杨老夫人。老夫人被烧成漆黑,蜷缩成一团,若不是手中的佛珠,根本无法辨别。 这一日,京城一片哗然,似乎连空气中都弥漫着凄凉的味道。 惨状迅速传至帝,后二人耳边,帝、后二人勃然大怒,命刑部,督察院,大理寺三司会省,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 …… 也正是这一日,正阳趁着夜色风尘仆仆回了相府。 恰巧这日高则诚因秦国夫人府的惨案,在衙门里与三司的人商议,夏氏一人独卧床上,刚刚入眠,却见一人立于床头。 夏氏惊了一跳,正要喊救命。 “夫人,是我!”声音嘶哑而低沉。 晦暗的烛火下,正阳两眼凹陷,披头散发,衣裳血迹斑斑。 夏氏忙道:“这是怎么了!” 正阳顾不得几上的残茶,一口喝光,喘着粗气道:“夫人,大事不好了。” 夏氏双腿一软,跌坐在床沿上。 …… “这么说来,秦国夫人府的大火和劫匪都是……都是禁卫军所为?” 夏氏一脸惊恐,眼中惧是不可思议,然手上却没有停下,替正阳包扎伤口。 正阳咬牙忍着疼道:“夫人,上回我出府时,就发现有人也在查姚家。于是顺着蛛丝马迹一路追踪而去。查姚家的人,是秦国夫人府的大爷杨帆,此人心思慎密。十分小心。” “杨帆?”夏氏沉吟。 正阳点头道:“于是我就一路尾随他,通过他打探到了不少消息。后来他回京,我想着再往太后老家去一趟,就暗中又折了回去。昨夜我回京,夜探秦国夫人府,想弄明白为何杨帆要暗下打听,哪里知道……” 夏氏听得揪心处。手心渗出密密的汗。 正阳深吸一口气。惊魂未定道:“哪里知道,那些个黑衣人手起刀落,连孩子都不放过。” 正阳一把抓住夏氏的手。惊道:“夫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那些人连个逃命的机会也没有,一剑封喉。我隐在暗处。被人察觉……” “正阳——”夏氏惊声唤道。 正阳恍若未闻,眼中惧是空洞。 她被人察觉。蒙面人拔刀就砍,她躲无可躲,才迎头还击。两人过了几招,正阳占得上风。 哪知打斗惊动了其它的蒙面人。先后有两位高手一前一后冲过来,正阳一人敌三,仅仅支撑了三个回合。便大感不妙。情急之下,正阳暗施轻功。才侥幸脱身,而此时,她已浑身是伤。 正所谓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就在蒙面人以为正阳逃出府邸时,一路追过去时,正阳逃无可逃,无奈之下,忍着痛又折回了秦国夫人府,伏在了一处宅院的屋顶上。 眼力甚好的她,看到杀戮过后,黑衣人围聚在一处,脱下外衣,扯去面罩,露出了禁卫军的衣裳。而这些人围着的,居然是逍遥侯李英杰。 正阳此时的心情已不足以用震惊二字形容。 夏氏早已听得面无人色,哀声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禁卫军为什么要……三百条人命啊……” 正阳胸口一痛,咬牙切齿道:“因为那个女人,是太后和逍遥侯的私生女。” 仿佛晴天闪了霹雳,夏氏惊得浑身直颤。 …… 长门宫里,李英杰肥胖的身子跪倒在地。 一个茶盏砸过来,在他脚下炸开了花。李英杰身形未动。 “你看看你办得好事,居然还有漏网之鱼?”李太后居高临下,脸上怒意冲天。 李英杰心头一哀,忙道:“回太后,此人武功高强,以一敌三,不落下风。臣命人追出数时外,未见人影,暗卫们寻了半夜,束手无策。” 李太后厉声喝道:“到底是谁,隐在暗处?” 李英杰摇摇头:“臣派人在秦国夫人府暗下打探了十日,府里并没有这样手身的人,臣以为,应该是外头的。” “外头的……” 李太后眼皮一敛:“会不会是那老妖婆请来的高手?” 李英杰默默道:“杨氏这十天的一举一动,都在臣的眼皮子底下,此人绝不会是老妖婆请来的。” 李太后双目瞪若铜铃,薄唇动了动,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这世上,能保守秘密的,唯有死人。这一场大戏,她与李英杰已商量数天,如何布局,如何收场,都策划得尽善尽美。未曾料到这路居然杀出个高手来,这让李太后始料不及。 这人知道不知道内情,从哪里冒出来……李太后一无所知,只觉得浑身冷汗淋淋。 李英杰心中不忍,道:“太后不必着急,臣内紧外松,必将此人给太后找出来。” 李太后深看他一眼,长长的叹出口气:“也只能如此了。除此之外,一切都可干净了?” “回太后,干干净净。无一人逃脱!” 李太后满意的点点头,嘴角浮上一抹冷笑。 …… 令李太后,李英杰未曾料到的是,真正的漏网之鱼,此时正蜷缩在离京城五百里的一处客栈的大床上,泪流满面,瑟瑟发抖。 老太太啊老太太,你营营汲汲一辈子,和那女人斗了一辈子,可曾料到那女人居然如此心狠手辣,把秦国夫人府连根拔起。 灭顶之灾啊,灭顶之灾啊! 杨帆泣不成声,哀哀欲绝。 许久,他一拍床沿,爬了起来。面色狰狞,眼中是滔天的怒意, 只见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朝京城的方向重重的磕了三个头,咬牙切齿:“不孝子杨帆发誓,此生此世,必报杨家血海深仇。此仇不报。入十八层地狱。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杨帆的眼中露出狼一般的凶狠。 …… 夏氏看着窗上的影影绰绰,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 正阳心中翻腾,低声道:“怎么样也没有想到时。那个叫姚婉的女人,竟是太后和逍遥侯府的私生子。那么三小姐……” 夏氏一把握住正阳的手,厉声道:“正阳,秦国夫人府会不会是因为……” 夏氏颤着身子没有将话说下去。正阳却陡然冒出一身冷汗。 秦国夫人府……杨帆……灭门惨案……禁卫军…… 倘若真是这样,那么必是太后发现杨家人在查她和逍遥侯府的过往。这才痛下杀手。 一通百通,正阳瞬间明白了夏氏的意思。牙齿咬得咯咯直响,后怕连连。 天子一怒,伏尸千里。当今太后不是天子。却胜似天子。几百口的性命,一夕之间惨遭杀戮,只为守住那个不能见人的秘密。 倘若禁卫军查到她头上。那么……正阳不敢往下想。 令正阳更不敢往下想的是,林西和三小姐身份的对调。如此看来。夫人想要认回林西的念头,今生今世都不可能实现了。 夏氏和正阳到底是多年的主仆,正阳刚想到这一层,夏氏便也想到。 倘若她一意孤行的认下林西,必要牵扯出旧年的往事。以太后狠厉的手段,只怕也是灭门之灾啊。 主仆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恐惧。 “老爷回来了!” 夏氏慌忙起身。 正阳眼睛一动,轻道:“夫人,我有伤,不能见人,我从窗户出去。” “你小心些!”夏氏叮嘱。 须臾,高则诚一脸疲惫的进屋来,夏氏迎上去,侍候着男人洗漱后,夫妻俩躺在床上说闲话。 夏氏心里想着秦国夫人府的惨案,拭探道:“老爷,案子查得如何了?” 高则诚摇摇头:“刑部半分头绪也没有,这些个歹人下手十分凶狠,血流成河,一个活口都没有,简直惨不忍睹。” 夏氏轻声道:“真是罪孽。那杨家小姐花季之龄,竟然……哎,那些个劫匪也太无人性了,捉住了,该千刀万剐。” “很难啊!” 高则诚点头道:“刑部那头半分线索也无,那些个劫匪像是从天而降,又从天而飞,来无影,去无踪,不知道隐身何处?京中四个城门,严密把控,竟然一点痕迹也没有,真是怪事。” 夏氏看似漫不经心,却意有所指道:“刑部难道就真的束手无策,令歹人逍遥法外。如此说来,也只有等着摘官帽了。” “倒也并非如此,帝,后二人虽然震怒,却也深知办案不易。太后诏下懿旨,让刑部彻查,却不曾限期。” “不过是十几个劫匪,竟然杀了这么多人,秦国夫人府那些个看家护院,难不成就无一人可以抵抗?” 高则诚心中一动,抚着额头没有说话,眉心紧皱成川字。 夏氏见状,轻语道:“不早了,老爷早些睡吧!” …… 夜,深邃如海。 静王府的书房,灯火通明。 “公子,杨家三百多口人死得蹊跷,我查过了,除去被烧死的外,其它都是一剑封喉。”齐退面无表情道。 “一剑封喉?” 林北沉吟。若非高手,绝不可能做到如此不动声色。 “而且,起火的地方都有媒油扑酒过的痕迹,看来这场大火是用来掩盖某些东西的。”齐退皱着眉头分析。 林北静默不语。 秦国夫人府几年前就已败落,外强中干。京城这么多富贵人家不劫,偏偏先中了它,这里面的隐情是什么? “楚王那边有什么动静?” “回公子,自打宋家小姐离家出走后,宫里又派了禁卫军加强了看守。楚王成天和李从望这些人混在一处,花天酒地。柳将军这几天,天天往林姑娘府上去,其它的没有任何动静。” 林北淡淡道:“他还是不死心。” “看样子确实是不死心,公子,咱们该如何做?” 林北思了思道:“什么都不必做,远远看着即可。” “那秦国夫人府这事……” 林北道:“不必插手,刑部有的是能人。再得说,与咱们不相干的事情。” 齐退点点头。 “义父那边有什么消息,那几座矿山的开采,可还顺利。” “回公子,静王暗下已招兵买马,矿山的开采很顺利,各处生意慢慢上了轨道。崔家的书信十分有用,吕掌柜和齐进二人一个城池一个城池的拜访,再有一年,莘国境内的商业,尽可掌握。” 林北颔首:“光莘国的境内还远远不够,天下九州,西南的岐国,北边的魏国,都需渗入进去。魏国的兵马日夜操练,不出两三年,必有大动作。” 齐退思了思,哑着声道:“公子,这文睿溥果然是个深藏不露的人,短短两年,就将魏国这个烂摊子治理的有声有色,可见其本事。” 烛光落在林北的脸上,似蒙上了淡黄色的光晕,他背过身静静道:“确实是一代帝王。以前的深藏不露,也是韬光伟略。咱们的动作,还需再加快些。” 齐退为难道:“回公子,线布得太长,很难啊!” “还有什么比十年前更难的。”林北幽幽一叹。 齐退心头一动,忙道:“公子说得极对。” “备马,许久未见小西,今夜,我瞧瞧去!”林北嘴角勾勾。 …… 月光清洌如水,酒满一地。 李英杰拖着疲倦的身子,往西转角往书房里去。 “打劫!”一个清亮的声音自背后响起。 李英杰身子一颤,笑道:“又调皮了!” 林西自暗中走出来,瞪了他一眼,忿忿道:“祖父好耳力!” 李英杰持了抚林西的脑袋,笑道:“怎的这会子还不睡觉?” “祖父这几日早出晚归,神龙不见首尾,小西好几日都没跟祖父说上话了。” “想祖父了?” “那是自然!”林西挽住他的胳膊,搀扶着往书房里去。 李英杰心头涌上浓浓的欣慰之意,只觉得为保护这孩子所付出的一切,包括那多条人命,都是值得。 “祖父这些日子在忙什么?”林西随口问道。 “还能忙什么,替你多挣些嫁妆钱。”李英杰玩笑道。 林西嗔道:“祖父净会哄我!” 李英杰顿下脚步,胖胖的脸笑出褶子:“哄你做什么?你十五了,早晚有一天要嫁人,祖父趁着这两年还能动,多替你攒些嫁妆,把你风风光光的嫁到相府,也好了一桩心事。” 林西含羞道:“谁说我一定要嫁到相府?”(未完待续) ps:感谢:小绵羊,ambug,胖蜘蛛,,小绵羊,937,cindyj1808的月票, 感谢的打赏! 第三百三十回 浑然不知 李英杰见她难得的露出小女儿神态,喜道:“祖父虽然人不在府里,可这府里上上下下的事也知道一二。那高子瞻入了翰林后,三天两头让下人送东西过来,看来好事也快了!” “祖父!” 林西跺脚:“八字还没一撇的事。那高子瞻相中,不代表高家其它人也相中!” 李英杰心头咯噔一下,不动声色的看了林西一眼,笑道:“祖父不管谁相中,谁不相中,只要我孙女相中了,凭他是谁,都不敢拦着。” 豪气冲天的一句话,令林西心中温暖。 “祖父,你这是强买强卖!” 强买强卖那又如何?李英杰眼中凌厉四起。连秦国夫人府他都能下得去手,何惧高府? 为了你和你祖母,他李英杰鬼挡杀鬼,佛挡拭佛,这世上再无一人,能与你们相提并论。 李英杰深吸口气:“你是我李英杰的孙女,这世上能将你踩到脚下的没几个。祖父不能替你做主,自有太后替你做主,你只管放宽心。” 林西扬起下巴,眼睛灼灼闪光:“祖父,万一我看不上那高子瞻呢?” 李英杰先是一愣,接着哈哈笑道:“好,好,好!我孙女颇有志向,你若看不上,也无须强求。京城这么多青年才俊,咱们一个个挑,一个个选,必选出一个中意的。” 这回轮到林西一愣。祖父啊祖父,您老人家这口气,也忒大了些,您这是把我当成公主来看待了吧。要知道,这公主也是愁嫁的。 “夜了,早些睡吧,祖父这老胳膊老腿的忙了这些日子,也该好好歇一歇。” 林西回过神,看着祖父一脸的疲色,忍不出低声埋怨道:“祖父。不是我说您,钱乃身外之物,和您的身体相比,孰轻孰重。可不用我多说。下回您再这么拼命,我可不依!” 李英杰笑意盈面,满心的慰籍。 …… 林西把侯爷送进院子,看看天上的月色,带着十分舒畅的心情回欣欣院。 “笑得这么开心。在想什么?” 仿佛从天而降的声音让她一愣,抬头时看到树影下身影。他的脸逆在光里,勾出一道浅笑。 林北心里忽的一跳,朝夏风摆摆手。 夏风听出来人的声音,也不多问,抿嘴笑着离去。 “死妖孽,你还知道来看我?” 林北朝她悠悠手:“上来!” 林西心中雀跃,嘴里却道:“爬不动!” “越发懒了。” 林北一声嗤笑,身形一动,脚轻轻一点。已将林西拎到了树上。 林西皮厚,顺势往他怀里的钻,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晃着腿道:“今儿个怎么有时间来?” 林北笑着,目光微暖清浅:“正好路过,顺便来瞧瞧!” “还顺便?” 林西柳眉倒竖:“你个死妖孽,居然将老娘我摆在这样一个位置,我……我……告诉师姐去!” 林北将她的手熟捻的握住,笑道:“师姐如今没功夫理会你。” “重色轻妹!”林西嘴角弯弯。 这又是个什么新词汇,林北蹙眉。 “最近银子赚得如何?” 林西轻声问道。其实心里更想问问。那个在你心里生根发牙的姑娘追得如何。只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马马虎虎!”林北轻描淡写。 “替我赚了多少嫁妆银子?” 林北淡笑:“应该有不少!” 林西笑意满满:“不错,再接再厉,加油师弟!有什么难处。需要小师姐帮衬的?比如……如何抱得美人归。” 林北侧首,目光深深。 “小师姐打算帮忙?” “这个……” 林西被他盯着,心头发慌。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师弟啊,抱得美人归这事其实不难,你只需……” “师姐!” 林北冷冷打断。 “这个不劳师姐操心。今夜来确这有一事确实有一事想找小师姐商量!” 擦。这厮莫非已经搞定?林西摸着脑袋,尴尬一笑道:“说来听听!” “我想开钱庄?” 林西张着嘴,定定的看着林北,许久才道:“师弟啊,师弟,你这脑子果然如我一般,是个天才。” “小师姐也有此意?” 林北惊讶。钱庄一事,是他冥思苦想了数月,才想到的法子。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想要借鸡生蛋,想要借力打力,唯一的办法便是钱庄。 林西睨了他一眼,笑道:“你当小师姐我整天吃了睡,睡了吃,屁事不干的。我这个脑子,那是老天爷赏饭吃,岂能让她不用不磨放着生锈?” 林北笑道:“把你的计划说来一听?” 林西得意的挑挑眉,手往前一伸道:“好处?” 林北毫不怜惜的拍了她一掌:“先说,再谈好处!” “小气鬼!” 林西吐了吐舌头,低声道:“师弟,所谓借鸡生蛋其实……” 轻柔的声音缓缓而出,似春日的一缕微风,夏日的一抹清凉,林北一边凝神静听,一边嗅着林西的发香,眼中笑意闪过。 …… 万花楼里,李从望已喝得不醒人事,趴倒在桌上。 文睿浩,柳柏梅对视一眼,将怀里的姑娘推了出去。 “梅梅,你猜这小子说得可是真话?” 柳柏梅“十之八九。我只是觉得很奇怪,莘国京城的治安一向很好,怎的就让劫匪入了城,连杀这么多人。” 文睿浩冷笑道:“要我说,刑部,都察院,马城兵马司这些个人都是窝囊费,如此惊天大案,换了在咱们魏国,早就全城戒严,拉网式搜查了。这莘国倒好,像温吞水似的,不紧不慢的查着。连个水声都没有。连本王都替他们着急。” 柳柏梅心思不在这事上头。他是领兵之人,死两百多个人对他来说,如同家常便饭,并非什么稀奇之事。他的心思,都在林西和他老爹身上。 一连数天,他厚着脸皮上侯府唠家常,却发现林西这姑娘简直滴水不露。不光没有打听出一丝有用的信息,还被她套去了不少话。眼看再过两月便要回魏国。柳柏梅暗下有些着急。 文睿浩见他兴致怏怏,便知是为他叔父的事情所苦恼。 “我看那林宇十之八九就是你叔父,画像上虽然相差十几年,可再怎么改变,眼睛却骗不了人。” “万一认错了怎么办?” 柳柏梅垂头丧气道:“一旦认错,柳家那头可就瞒不住了。” 文睿浩最看不得他那副样子,气闷道:“我有一招,可使一切水落石出,就看你套话的本事了。” 柳柏梅眼睛一亮:“快说来听听!” “你不是说你叔父在战场上左胸口受过一箭,留下个疤痕。林西是他女儿。这事不会不知道。”文睿浩老神在在。 “我怎么没想到?”柳柏梅一拍额头,满心懊恼。 “你是关心则乱!” 柳柏梅点头道:“明日我再去会会林西。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倘若真是他,那老太太那头,我就无能为力了,毕竟叔父已经不在人世了。” “什么无能为力,他女儿林西不还在吗?把人带到老太太跟前,老太太临终前见一见亲孙女,也能闭眼了。” 柳柏梅脸色发黑:“把人带到老太太跟前,谈何容易?你当这是在魏国啊?” 文睿浩拿过酒盅,自斟自饮一杯:“这有何难。本王内宅主位空着,来前皇宫还特意叮嘱过,为了两国的和平,可以求娶莘国女子。达成联姻。你若真想把人带回去,本王不防委屈一下,娶了那林西。这样,一切不就可以顺理成章。” “娶了那林西”这句话自浩子嘴中说出,不知何故,柳柏梅心下有些不自在。 “我堂堂楚王。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也不算辱没了她。梅梅,咱们从小处长大,就冲咱俩的情份,我也不会亏待了她。” 柳柏梅嘴角轻轻抽搐,心里未尝不心动。 如果林宇真是他的叔父,那么林西便是他的堂妹,倘若能通过这样方法,将堂妹带回魏国,给老太太见上一面,那倒不失一个上上之策 再者说,叔父已逝,林西是他唯一的孩子,也是他柳家一门的人,让她孤零零的一个人流落在外,这算怎的一回事。 他别过头,将杯中酒饮尽,入口微有苦涩。 “此事,容我细细思量再说!” 文睿浩点点头,朝不醒人事的李从望抬了反下巴:“莘国朝庭里里外外已被咱们打听的七七八八,这人已无多少利用价值,今夜本王就书信一封给皇兄,看看接下来是不是该打道回府了!” …… 长门宫里,赵靖琪坐在太后下首,一脸震怒。 刑部那帮无用之人,一个灭门惨案,查了两天,居然一丝线索也没有;不光没有线索,连劫匪的影子都没有捞着边。真真是无能之极! 朗朗乾坤,秦国夫人府惨案,震惊四野,此案若不查个水落石出,作为一国之君,何以向天下交待。 赵靖琪一拍桌子,怒道:“都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刑部这些个废物,早晚一天朕革了他们的乌纱帽!” 皇帝的脸色,李太后看在眼里。 她长出一口气,道:“皇帝,刑部并三司,连同高相在内,已奋战了两天两夜。贼人性狡,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此事不易操之过急,还需缓缓图之。” “母后,两百多条人命,血流成河啊,放眼莘国百年历史,可有此等惨案?”赵靖琪痛心疾首。 李太后眼中闪过微光:“许是这秦国夫人府惹了什么仇家也不一定,若不然,京城这么多富贵人家,为何贼人要找上杨家?” “这……”皇帝语塞。 李太后趁机道:“皇帝,凡事总有个因果报应,凡事也总有个过程。此案惊天动地,刑部诸人必会全力以赴。今春干旱,各城各府受灾严重,皇帝若有心,该想出个办法来才行。” “是,母后!”赵靖琪重重一叹,低声应道。 …… 走出长门宫,赵靖琪背手静立。尚带着寒意的风吹来,龙袍随风而动。 “皇上,今日歇在哪个宫里?”松公公小心翼翼道。 赵靖琪斜看他一眼,默默不语,脸色有几分难看。 松公公揣摩皇帝心思,陪笑道:“皇上,奴才听说贵妃娘娘这两日受了些春寒,要不皇上瞧瞧去?” 赵靖琪对松公公的眼色,表示满意的点点头:“还不快带路。” 松公公暗下松了口气。 这几日贵妃娘娘与皇帝正闹别扭,皇上心里惦记,偏贵妃总不给他好脸色看,加之这几日被那大案闹得,御书房一干子侍候的人个个倒了大霉,不是被皇帝泼了茶水,就是挨了窝心脚,弄得人心惶惶。 松公公连连摇头。 要说这两人为何闹别扭,实在是说来话长。言而总之一句话,贵妃娘娘的醋性太太。 皇帝乃天子,天子身边的女人自然少不了。皇上一个月歇在贵妃宫里二十天,总有换换口味的时候。身为后妃,就算你心里再不喜欢,脸上也该表现出大度来。 偏偏这贵妃娘娘不,喜怒哀乐都在一张脸上。皇上但凡去了别的宫里,第二日贵妃娘娘的眉肯定是蹙着的。 那日皇上在淑妃宫里过了一夜,趁着未上早朝时,去贵妃宫里瞧瞧。 贵妃那时还未起身,香肩微露,睡眼惺松,媚态撩人。 皇帝身为一个健康的男子,面对如此活色生香的场景,如何能忍住。偏偏那贵妃闻到皇帝身上残留的味道,一把将人推开。 大胆啊大胆。 这世上的女人,能毫无顾虑的将皇帝推开的,也只有贵妃这个女人。 皇帝九五至尊,求欢被拒,自然心中有怒,拂袖而去。那贵妃也不像其它女子那般,吓得浑身打颤,眼泪鼻涕一把的向皇帝求饶,自顾自的起身洗漱。 那一日,皇帝连连发作了几个大臣,脸上的阴郁,能滴出水来。是夜,皇帝忍着没去贵妃处,只等着她跌软来请。 哪知一连两天,贵妃那头半分动静也无,皇帝的脸越发阴沉,连喝口茶水都带着怒气。 松公公暗下向天空拜了两拜,老天爷啊,拜托这一夜贵妃能将皇上哄得开开心心,他们这些做奴才的,日子也能好过些。(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一回 我要你娶她 林南泡在水池里,蒸得满头是汗。 春夜在边上用干毛巾,替她绞着头发。 “娘娘的气性太大,皇上一大早巴巴的过来瞧娘娘,娘娘不心怀感激,反给皇上脸色瞧。也难怪一连两天都不过来。” 林南冷笑道:“他过来瞧我,我就一定要奉承他。这样我与皇宫里其它的女子有何不同?” 春夜被说得哑口无言,半晌才道:“娘娘,皇上他到底是皇上!” 林南美目一睁,淡淡道:“我从来不将他当皇帝看,他只是我的男人,我的丈夫,我高兴了,可以将他当成天,我生气了,也可以耍耍小性子。倘若我像其它嫔妃一样,小心翼翼的等着他的恩宠,无时无刻不在揣摩着他的喜乐,那我又何苦进宫来。” “娘娘……” “春夜,我可以为了他进宫,也可以出宫。再高的宫墙留不住我,能留住我的,唯有他!” “说得好!”赵靖琪自门口走出来。 林南脸色大变,怒道:“登徒子,好不要脸,居然躲在暗处偷听。” 赵靖琪朝春夜挥挥手,春夜看了看贵妃的面色,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浴池里的女子酥胸半露,若隐若现,十分诱人。水珠顺着锁骨缓缓往下划,赵靖琪深深咽了口口水,顿时觉得脑子里有点充血。 他一个箭步,跳下水池,溅起的水花淋了林南一身。还未等她骂出口,嘴已被封住。 林南如何肯依,刚挣扎两下,胸前的丰盈已被握住。 “唔……下流胚!” “小南。我错了,要打要骂随你高兴,只别不理我!” 赵靖琪眼眸中浓浓的深情,脸上似有哀求之意。 林南将头撇过,狠狠心不去看。 赵靖琪凑近了,低声道:“小南,回头你不喜欢的事。我都改了。” 林南敏锐的感觉到他身下的变化。抬起头,定定的看了他半晌,终是轻叹一声。主动吻上了那柔软的唇。 …… 夜已深沉,喘息声渐渐隐去。林南伏在男人的怀里,久久不动。 赵靖琪身心餍足。怀里的女子是那样的柔软馥郁,如同那醉仙居的竹叶青。看似火辣呛口,实则回味无穷。 “小南。母后这几日有些反常?” 林南懒懒的应了一声,道:“哪里反常,我怎么没看出来?” 赵靖琪抚着她光滑后背,闭眼沉声道:“秦国夫人的案子出后。她不仅不动怒,反而命刑部及三司的人慢慢查。” 林南不以为然道:“查案的事,如何能快得起来。” “可是……” “可是什么?”林南追问。 赵靖琪张了张嘴。想着心里的狐疑,片刻后又摇摇头:“朕也说不上来!” 林南睫毛轻动:“母后和秦国夫人素有纠葛。换了是我,仇人被杀,心里说不定会笑呢?” “你说的或许有几分道理。” 林南觉察到男人的心绪忽然低落下来,素手抚上他的脸庞,轻轻婆娑:“靖琪,你似乎有些怕太后?” 赵靖琪身子一颤,低头吻了吻女人的额头:“何止是怕,从小到大,不知何故,我见了母后就像老鼠见了猫。父皇在世时,从不管我,凡事任由我调皮捣蛋。然母后不同……” 赵靖琪眼色渐渐虚无。 “母后从小对我就严厉,处处以帝王的要求教导我。小时候每日的学业,她都必须过目。太傅三天两头的往她宫里跑,事无巨细,都向母后汇报。” 林南轻语:“太后四十高龄才有了你,能不宠溺便已难得。她这般要求你,也是为了你好。太后的眼界非同一般。” 赵靖琪言语有些失落。从小到大,母后虽然对她关怀备至,却极少对他做出亲昵的动作。 “我倒更愿意她向父皇一样,时而严厉,时而疼爱。不知为何,我见她总觉得像是隔了一层什么似的,亲近不起来。所以才像老鼠见了猫。” “那见了我呢?”林南敏锐的察觉到男人的心绪的低落,俏皮一问。 “见了你……” 赵靖琪沉吟:“见了你就像猫见了老鼠,只想一口把你吞下肚,就如同这样!” “别闹,身上正乏着呢?”林南媚媚道。 小腹处慢慢涌上热意,赵靖琪早把刚刚的不快忘得一干二净,心中眼里,只有怀中的这个女人。 “小南!” 他一个翻身,已将女人压在了身下,目光幽幽如狼。 …… 夜,越发的静谥,长门宫里如同人一样,沉浸在熟睡中。 忽然,一声惨叫,自寝殿里响起。 春阳忙披了衣裳,将帷帘勾起。 “太后,太后,您这是怎么了?” 李太后苍白着一张脸,浑身是汗,像是从水里捞上来的一样。 “有……有……鬼……有鬼!” 春阳惊了一跳,四下看了看,安抚道:“太后是做恶梦了吧,这世上哪有什么鬼神,奴婢把烛火点亮些,您就不会害怕了。” 李太后一愣。梦里无数只野鬼,饿鬼,伸出一双双手拽着她的脚,要拖她去一个地方。她挣扎着,却无论如何也挣不脱。 片刻,寝殿里亮如白昼,李太后慢慢缓了心神。 “几更了?” “回太后,天快亮了!”春阳一边替太后擦汗,一边答。 李太后想着刚刚梦里的情形,伸手抚了抚冰凉的脸,道:“从今日起,你就睡到榻上。” 春阳笑道:“奴婢这就搬进来。太后再睡会吧!” “不,扶哀家起来,哀家想到佛祖跟前静静心。” “是,太后!” 李太后胸口起伏两下:“再过两日,接小西进宫住些日子。哀家想她了。” “是,太后!奴婢也正想着她呢,她一来啊,奴婢这嘴角就再难合拢,连饭都能多吃两碗……” 春阳絮絮叨叨,未曾留意李太后眼中流出的一抹柔色。 小西啊,你就是祖母的命根子。谁敢伤你分毫。秦国夫人府便是下场。 …… “阿嚏!” 林西猛的打了个喷嚏。 “姑娘一早上打了好几个喷嚏了,定是昨夜着凉了。”夏风端着红糖姜汤进来。 秋雨一边理着床铺,一边回头笑道:“回头侯爷问起。奴婢们可又得挨骂了。” 林西拧着拧鼻子,鬼使神差道:“都说打喷嚏是有人想了,莫非是有人想我了?” 秋雨撑着腰笑道:“姑娘说得没错,定是高府大少爷想姑娘了。” “瞎说。定是世子爷想咱们家小姐了。”夏风反驳。 这两个丫鬟,一个是林北的坚定拥护者。一个是高子瞻的忠实粉丝,两人常常为了各自的心目中的姑爷,争个你来我往,只差你死我活。 林西展眉轻笑:“哎。你们都说错了,或许是大块头想我了,也不一定。” 话音刚落。元宝跑了进来:“姑娘,柳将军又来了。在花厅里等姑娘。” 林西笑道:“瞧瞧,说曹操,曹操就到!” 春夜和秋雨对视一眼,面露忧色道:“姑娘,这柳将军天天上咱们府里,也不知道所谓何事。奴婢担心他不会真的看中了姑娘,想把姑娘娶回魏国当媳妇吧?” 林西白了她一眼,笑道:“想得美,他就是用十抬大轿来抬,老娘都不愿意。他是为了寻人而来,到现在还不死心。走,陪姑娘我会会他去。” 秋雨道:“姑娘,他这样天天上门,影响的是姑娘的闺誉,依奴婢之见,还是趁早打发了吧。” “秋雨所言有理!” 林西颇以为然的点点头:“正烦不胜烦呢。今日索性打发了拉倒!” …… 花厅里,那厮一身灰袍,像坐山一样端坐着,一双鹰眼炯炯的看着她。林西嘴角抽搐,猛的打了个喷嚏。 “你……染了风寒?” 柳柏梅盯着眼前的女子,心里活泛。这林西是个人精,就像一尾小鱼,丁点动静就把头往河里一沉,半天不浮出水面。也不知今日能不能从她嘴里套点东西出来。 林西客套道:“昨夜吹了点冷风,小事而已。不知柳将军一早前来,有何贵干。” “无事,无事,来找林姑娘喝酒茶,略坐会就走!” 一模一样的开场白,已维持了多日,饶是林西再好的耐心也有烦噪的一天。 “柳将军,侯府不是茶馆,你要喝茶,出大门向左前行半里,过个小桥,桥那头有几家茶肆,环境颇为幽静,柳将军不防前去坐坐,心头有什么郁闷说不定也就解开了。” 略带嘲讽的一句话,听在柳柏梅耳中,却如风铃般动听,偏脸上无甚表情。 “林西,我初到莘国,一路听到的都是有关二木先生在江湖中的传闻。柏梅这辈子,最敬佩的唯有一种人。” “哪中人?” “如二木先生一样,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 献殷勤?林西心中升起警惕,定定的看向他。 柳柏梅故意轻叹一声道:“而且我听说,二木先生一生受过很多伤?” 林西面色一哀,想着老爹身上数不清的疤痕,点点头算作回答 柳柏梅一脸敬佩道:“我还听说二木先生左心口一处伤疤。英雄惜英雄,想来那时惊险无比啊。” “你怎么知道?”林西惊讶的抬起头。 这厮打听得真细,居然连老爹左心口有伤的事情都清楚,果然是用了心的。 柳柏梅一看林西的反应,心里咯噔一下。不用再问,看来一切已经水落石出。 眼前这个眉目楚楚的女子,真真切切是他的堂妹,是叔父身后唯一的血脉。柳柏梅心头一热,脱口而出的唤了声:“小西!” 小西? 这厮真真不要脸,居然如此轻薄的唤她。林西几欲呕出一口鲜血。幽怨的瞪了柳柏梅一眼,骂也不是,不骂也不是,脸上沁出红色。 柳柏梅是魏国人,没那么多讲究,自然体味不到林西此刻心情。他此刻心中难抑激动,有什么东西要从胸口呼之欲出,急需找个发泄口。 柳柏梅再也坐不住,猛的起身,朝林西抱了抱拳,迅速道:“小西,我先走一步。以后有什么难处,直管来找我。” 林西愣愣的看着大步流星而去的男人,脑子里一头雾水,心道我这一肚子的话还没说呢,人怎么就走了。 “夏风,他……他……这是什么意思?” 夏风至始至终都立在林西身后,见此情形也莫名其妙,忿忿道:“姑娘,下回这人再上门,直接打出去。行事说话颠三倒四,一点子规矩都不懂,还大将军呢?怪不得世人都道魏国是蛮荒之地。” 林西眼中闪过狐疑,对夏风的话恍若未闻。 …… 柳柏梅一出侯府,快马加鞭疾驰而去,不过短短半盏茶时间,已坐在文睿浩对面。 “浩子,如你所料,林西的父亲果然就是我叔叔!” “你确定?” 柳柏梅重重的点点头道:“千真万确。” 文睿浩不喜反忧:“莫非我这辈子真要娶她?这女人不是个善茬啊,想我后半生的日子……会不会有些艰难啊?” 柳柏梅冷冷看他一眼,不置一词。 这两年压在心头的一块石头,总算是有了着落。是喜,也是忧。 九州四大世家的柳家,是武称世。柳家上至七十的老妪,下至三岁孩子,都会习武。 柳家枝脉繁多,人才济济,每一代当家人必是这一辈里最出色的。到了柳柏梅父亲这一辈,最出色,最夺人眼球的当属叔父。 叔父文武双全,且相貌堂堂,一把青龙明月刀使得虎虎生威,深得老祖宗的喜欢。若无意外,叔父必是柳家下一代的掌舵之人。 然不知何故,叔父忽然被逐出柳家,从此音讯全无。柳家上一辈人,对此三缄其口。叔父被逐的原因,成了柳家长辈不可说的秘密。他打听再三,才知道跟宫里有些瓜葛。 若是柳家人知道叔父已逝,独留下一女在莘国,不知道会不会……想至此,柳柏梅忽然一拍桌子,道:“浩子,如果我真的让你娶林西,你真心愿意?” “不愿意又能如何?你是我兄弟,你有事相求,我要说个不字,岂不是对不起咱们这些年的兄弟情份!” “好兄弟!” 柳柏梅心中一漾,手重重的按在文睿浩肩上:“那我就不客气了。速速书信一封回魏国,恳请皇上允你求娶林西。此次回魏,我必要将她带至老太太床上,好让老太太瞑目。” 文睿浩敛了笑意,沉思道:“如此说来,林西的身份,你打算给皇兄挑明?”(未完待续) ps:感谢:937,只为种菜,天天数铜钱,saly222,iambug,月亮蓝,胖蜘蛛,秦津,童话流年等书友的月票; 感谢的打赏 第三百三十二回 笑到最后 “暂时瞒着!” 柳柏梅思道:“你信中只需说,林西深得太后和逍遥侯府的厚爱,莘,魏两国由她联姻,再合适不过。” “你这是打算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柳柏梅剑眉紧蹙:“确实。待我把叔父为何被逐一事弄清楚了,再挑明也不迟。” 文睿浩当下明白他的意思。 既然当年之事牵扯到宫里,那么有些事情还是小心些为妙。林西真实身份,还不到露出来的时候。 更何况柳家那些个老家伙是个什么意思,暂时还不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等生米煮成了熟饭,再说也不迟! 文睿浩故意长吁短叹道:“真真是委屈死我了。堂堂楚王,居然要娶个丫鬟为妻,我这一世的英明啊!” 柳柏梅深看他一眼,眉头紧皱道:“成不成,还难说呢。这林西,可不是那么好娶的!” 文睿浩眼中嬉笑闪过:“本王对手到擒来的事,半丝兴趣也无;越难的事,越有意思。千方百计娶回家的媳妇,才能拢住本王的心不是……” 柳柏梅身形一顿,垂下了眼睑。 …… 就在林西目送着柳柏梅离去的时候。一早就出府的李英杰,将高相的马车拦在了半路。 李英杰开门见山:“相爷见谅,本侯有几句话,想问一问相爷!” “但说无防!” “本侯想问一问贵府大少爷的婚事。” 李英杰笑道:“前些日子,这孩子到我府上,与我说了些话,偏偏没了动静。本侯冒昧,此事到底是个什么说法?” 昨日李英杰躺在床上。把林西的话,颠过来倒过去的左思右想,总觉得不大放心。这才有了今日之行。 高则诚略一沉思,就知道自家儿子做了什么,心里暗暗骂了句畜生,脸上却笑道:“侯爷坦承,我也就实话实说。这孩子将来是要挑高府满门。他的婚事绝不可草率。” 李英杰脸色微变:“相爷的意思。与侯府结亲,便是草率?” “在下不是这个意思。贵府林姑娘聪慧可人,只是……” “相爷是嫌弃她在相府做过丫鬟?”李英杰一针见血。 高则诚一脸为难:“侯爷见谅。世家娶妻。不光看姑娘的人品,性子,门第,还需身家清白。高府也不能免俗。” 高则诚这话讲得文雅。但李英杰也不是笨人,岂能不明白这话中的深意。高府是在嫌弃林西的出身。 “相爷既然不愿意。为何贵府大少爷他……” “侯爷!” 不等李英杰把话说完,高则诚截了话道:“孩子还小,有些事情只图一时痛快,思虑得不周全。婚姻大事向来由父母作主。还轮不到他私定终身!” 李英杰脸色大变。这话中的意思,不光是嫌弃林西的出身,甚至隐隐有指责林西勾引高子瞻。 他冷笑道:“贵府高门大户。本侯孙女确实高攀不上。如此这般,还请相爷拘束着府里的大少爷。别三天两头的往侯府送东西,给旁人知道了,毁了本侯孙女的闺誉。告辞!” 随着李英杰的拂袖而去,高则诚脸色铁青。 “来人,给我查一下大少爷这些日子的动向!” “是!” 陈平恭身立在车外,沉声应下。 …… 林西哪里料到,祖父他老人家居然为了她的终身大事,把高则诚拦在了半路。她正支着下巴,脸色犯难的看着贴子。 夏风道:“春日花开,姑娘也该出去走走。听说曲江边一到这个时候,都是世家小姐三五成群的出来赏花。” “是啊,姑娘,正好问一问那高子瞻,怎的半天没个动静。若真有心,三媒六礼也该慢慢行起来了。”秋雨一脸不悦道。 林西将两个季节一人看一眼,轻轻叹了口气道:“也确实该问问清楚了。” “老爷来了!” 林西忙起身迎出去,才走两步,李英杰已掀了帘子,气冲冲的进来。 “祖父这是怎么了,被谁抢了好吃的?”林西看侯爷脸上,尽是怒意,打趣道。 李英杰背着手在屋子里踱了两圈,嘴角浮上冷笑:“孩子,回头那高子瞻再要送东西来,统统给我扔出去。” 林西怔住。 “你放心,祖父必给你寻一门比高府还要好的亲事。祖父就不信了,堂堂逍遥侯的外孙女,太后心尖上的人,就嫁不到好人家!” 说罢,也不去看林西一脸惊讶的表情,重重将夏风递来的茶盅往几上一搁,道:“不行,高家欺人太甚,祖父要到太后跟前替我孙女讨个公道去。” 如一阵风,来无影,去无踪。林西和两个季节面面相觑,不知道侯爷这一通发作,是受了什么刺激。 “夏风,找祖父身边的人打听打听,今日一早他见了什么人,速速来回我!” 夏风应声而出,不过短短半盏茶的时间,又折进来。 “姑娘,今日老爷一早就出门了,将高相爷拦在了半路。两人在车上说了会话,老爷脸色难看的回了府。” “祖父这又是何必呢?” 林西轻叹一声,心下顿时有了主意:“来人,替我递个信给高子瞻,就说他的约——我赴!” …… 春日的曲江边,不仅是百花盛开,垂柳拂堤的季节,还是一个贵族女子争奇斗艳的季节。 曲江的中央,有个亭子,立在此亭中,两岸美景尽收眼底。能入此亭者,除富贵二字,不作他想。 林西见高子瞻将约她在此,心里暗叹这厮果然有些门道。 夏风朝亭子中央指了指,一个锦衣男子背手而立。 “姑娘,是高家大少爷。” …… 高子瞻远远就瞧见了林西身影。一片花花绿绿中,独独她穿着一件牙月白的衣衫。虽素净,却说不出的雅致。 想着以往在相府的日子,她戴着面具,混迹在丫鬟中,满眼望过去,能入眼的依旧是不起眼的她。高子瞻浮上笑意。 林西不紧不慢的走上前,踱出的步子颇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模样。 高子瞻等走近。笑道:“你来了?” “赴邀而来!” 小厮应辰麻利的替二人斟茶。朝夏风递了个眼色,两人退守到亭子外面。 “坐,林西!” 高子瞻长臂一抬。举手投足间一派富贵风流公子的模样。 林西小心脏又不可避免的跳了两下。 高子瞻见她神情紧张,心中漾起柔软的水波。 “你怕我?” “谁说的?”林西脸一红,迅速掩饰道。 “你若不怕我,为何坐得离我那么远?”高子瞻指了指两人之间的距离。 林西心道你长得那么祸水。谁敢坐得那么近,万一被美色所迷惑。那可就完蛋了。 林西陪笑道:“坐得远,才好说话。” 高子瞻见她唇边浅笑盈盈,梨窝隐现,心中一动道:“山不来就我。我来就山!” “哎,你坐……坐得那么近干什么?”林西心头一慌。 高子瞻挪了坐位,心中畅快。笑着将话题扯开,道:“东西都收到了。可还喜欢?” 林西咽了口口水,咬咬后槽牙道:“高子瞻,你送这些东西作什么,你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高子瞻邪气一笑:“我早说过了,心悦你。” 林西奋力一挺胸道:“可你家人不喜欢我,有个屁用。” 高子瞻皱眉,眼睛瞪得很大。 林西迅速掩嘴。一时激动,竟然粗话都说出了口,十分破坏我美好的形象。罢了,罢了,反正也不是什么淑女,不必再装。 林西想通了,心下反倒安稳下来:“高子瞻,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说暗话不是英雄。你到底打算如何?” 林西紧张的神情中,带着一抹坚定,高子瞻嘴角牵扯出个笑,沉稳道:“林西,今日我邀你来,也想问你一句话。” “什么话?” “你心可悦我?” 林西惊愕,猛的抬眸:“你……你……你怎么可以……” “林西!” 高子瞻唤道:“倘若你心如我心,我便为你披荆斩棘,扫除一切障碍。没有任何人可以为难你!” “那……要……要是……我……”林西彻底结巴。 如深海般的眼眸有些清冷,高子瞻沉吟半晌,才道:“要是你不喜欢,我也不强迫,不过……” “不过什么?” “你——我势在必得!”高子瞻目光坚定。 他高子瞻自落地,便背负着高、崔两家的厚望。从小到大,凡他想得到的东西,只需动动嘴,便有人捧到他跟前。因此,对他来说,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他高子瞻得不到的。 他的话,令林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半晌,瞥了他一眼,林西压下心中的紧张,展颜一笑。 “高子瞻,你是相府唯一的嫡子嫡孙,你娶了我这样一个出身不高的女子,是要被世人嘲笑的。再者说,你拿什么披荆斩棘?” “林西,我从来不在意你的出身。就算你如今还是府里的丫鬟,我也一样愿意娶你。” 高子瞻不禁又皱起了眉头:“此事年前,我就与你说过。之所以等到现在,一来是因为我功名未成;二来也是因为府里长辈的反对。” “高子瞻,既然反对,你何不顺着他们的意思,娶一个出身高贵,家世清白的女子。” “我不愿意,也不屑!” “所以你想反其道而行?”林西追问。 高子瞻笑笑:“并非反其道而行。我只是有了心怡的姑娘,想与她结婚生子,白头到老一辈子。而这个姑娘,恰恰是个私生女,恰恰还在相府做过丫鬟,仅此而已。” 简单却直击人心的话,令林西脉搏跳动急促。 高子瞻眼角略略挑起,双眸若不见底的深潭,漾出暖意。 “小西,我如今功名已成,入了翰林,有能力也愿意为你撑起一片天。旁人你无须多虚,只需问一问自己,可否愿意与我高子瞻一道,携手一生。” 林西直愣愣地瞧着他。不能想象,也不敢想象,这厮竟会说出如此动听的话,而且说得如此传神。让她怦然心动。 她鬼使神差的道了一句:“胳膊拧不过大腿,高子瞻。” 高子瞻微微一笑:“不试试,又如何知道?” 满肚子质问的话,随着口水,深深的咽了下去。林西侧脸去瞧他:“你打算如何试?” “这是男人该操心的事,你只需相信我就行。” “你不会是要离家出走,或者夺了高相的权吧?”林西脑洞大开。 “有些事情,不到关键时刻,如何能说得定!” 微风吹过,他的身形如玉树般挺立,微薄的唇有些孤傲,略扬的眉,带着几分倔强。惊天动地的言语,就这么轻描淡写的说了出来。 那一刻,林西迷惘了。 …… 百花盛开,暗香拂来。 新雅俊逸的锦衣公子,与美丽俏皮的素衣少女并肩而行,比那曲江边的美景更胜一筹。 林西垂首走在高子瞻身侧,蹙眉不语,全然不顾四周如探照灯般的目光。 高子瞻拎着一抹笑,低声道:“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林西茫然抬起头,看了看四周,苦笑道:“我在想,咱们这样走一圈,是不是太过招摇。明日京城说不定便有流言。” “相府公子心怡侯府小姐?”高子瞻知她没有说实话,浑不在意道。 “错,侯府私生女,不知廉耻勾引堂堂相府大少爷。” 高子瞻笑意深深:“这个措辞倒也不错,虽然听着不堪入耳。” “高子瞻,你是故意的?” 林西忽然醒悟。心道这厮不会神精错乱了吧,以为与她在这曲江边走上一遭,高相爷等人就会迫于压力,应下这门亲事。 其实林西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高子瞻此举,一来是想通过世人的嘴,将他和林西一事漏出去,给长辈压力;二来也是想绝了旁人求娶林西的念头。 高子瞻眼含赞许的看了她一眼,笑道:“真是个聪明的姑娘,我果然没有看错。” 林西狠狠的白了他一眼,忿忿道:“真是个狡猾的男人,我果然小看了你!” 高子瞻一听这话,心中畅快无比,笑意自嘴角而出。 “聪明配上狡猾,这世上还有比这更般配的婚事吗?” “高子瞻,你就这么笃定,你一定会笑到最后?”(未完待续) ps:感谢遗忘14岁,小绵羊,无风蓝云,ureshii~~~,果妮妮,爱拿耗子的狗,胖蜘蛛,透明的黑,晓拙等书友的月票。 感谢107,大鸟的打赏! 第三百三十三回 已经放下
高子瞻点点头,正要说话,忽然脸色一变。 林西查觉不对,忙顺着他目光看去。 数丈之外的垂柳之下,崔瑾辰正低头与人说话,而那人的身形婀娜,瞧着有几分像三小姐。 “今日初几?”林西擦了擦眼睛,似不敢相信。 “既非初一,也非十五!” 高子瞻声音陡然转冷:“小西,我去去就来!” “高子瞻!” 林西刚唤出声,身旁的人已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林西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一跺脚,还是跟了上去。 走了两步,她又顿住,咬咬牙立在了原地。 …… 垂柳树下,两个身形相对而立。 “三妹妹,你说的事容我细细想一想。我人小言微,未必能帮上忙。”崔瑾辰低声道。 高鸢尾楚楚双眸盈盈望去,欲言又止。 崔瑾辰心中一动,越发放柔了声音道:“三妹妹,这事你再思量思量,我……” “瑾辰!”一个清洌的声音,由远及近。 “表哥!” 崔瑾辰一见来人,浑身一颤,神色慌乱无比。 “哥!”高鸢尾眼中惧是惊色,手足无措的唤了一声便低下了头。 高子瞻一见两人这副模样,心一下子沉入谷底,脸色有些难看。他强忍着怒意,淡淡道:“瑾辰,你怎么从宫里出来了?” 崔瑾辰忽然有种被人捉奸在床的感觉,红着脸道:“表……表哥,我……我……” “哥,是我让表哥一定要来的。”高鸢尾扬起小小的下巴。 高子瞻默然片刻,目光在高鸢尾身上转了两圈。才道:“何事?” “哥,我不想说!” 高鸢尾撇过头,不经意的瞧见林西远远的站着,向她微微颔首。她眼中掠过冷意,点了点头以示回应。 高子瞻未曾想自家妹子说出这样一句话,当下不客气道:“为何不想说,莫非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崔瑾辰怕兄妹两人产生误会。连连摆手:“表哥。不是这样的,你别误会。” 高鸢尾转过身冷笑,素手轻抬。朝着林西站立的地方指了指:“大哥,这话妹妹听不懂。为何你与她在此,便是见得人,我与表哥却是见不得人?” 高子瞻淡淡接口:“因为她未婚。我未娶。” 高鸢尾冷笑:“大哥,府里上下都不同意大哥娶她。为何大哥还一意孤行。大哥不是常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放在嘴边的吗?” “三妹妹!”崔瑾辰急得跳脚,出声止住。 “大哥是怕我抢了大姐的好姻缘吧!”高鸢尾冷冷的又添了一句。 高子瞻安静的看着她。一时间三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片刻,高子瞻道:“三妹。有些事情不是你想抢,便能抢的。就如同她不是我想娶,就能娶的。” 说罢。深看崔瑾辰一眼,扬长而去。 崔瑾辰见兄妹俩人闹僵。忙轻声道:“三妹妹,你先回府,我去跟表哥解释。” 高鸢尾冷笑:“何必解释,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崔瑾辰左右为难的挠了挠头,忽然眼前一亮道:“三妹妹,此事凭我之力绝不可能办妥。眼下有个人却能如三妹妹所愿?” “你是指林西?” “正是!” 崔瑾辰迅速道:“你放心,我去跟她说。凭她在太后跟前的份量,必能让你心享事成。你先回府吧,别让人看到了。” “表哥,谢谢你!” “三妹妹,我……我还是那句话,你可得思量好了,此事非同小可。” “只要能让大哥放心,只要表哥和大姐幸福喜乐,我心甘情愿这样做。” 高鸢尾的声音极轻,寂寥离去。袖子悄然而落,崔瑾辰身子狠狠一颤,一味惘然地站着。 …… 高子瞻回到林西身边,面色不改,仿佛刚刚的一幕不曾发生。 “高子瞻,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林西思量再三,终是讲出了心中久藏的话。 高子瞻陡然变色,深深凝视着她。 林西莞尔一笑。 “表哥!” 林西笑道:“瑾辰,你可以啊,居然这个时候出宫?” 崔瑾辰苦笑连连:“林西,别打趣我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宫里的境地。原指着宋家姑娘早些进宫,我好出去。哪里知道……” 崔瑾辰见高子瞻的面色越来越青,深深的叹了口气道:“表哥,此事说来话长,并非如你所想,找个安静的地方,我与你们一一解释。林西,你别走,这事与你有关?” “与我有关?”林西惊讶。 高子瞻被她脸上丰富的表情逗笑:“既如此,咱们还往亭子中说话。” “走,我倒要瞧瞧,这事如何与我有关!”林西瞪了崔瑾辰一眼,忿忿道。 许久,一个清脆的声音自亭中而出。 “什么,三小姐要进宫?” …… 相府的马车徐徐而行。 高鸢尾半瞌着眼睛,沉默不语。倘若她没算计错,此进崔瑾辰正在把事情的来胧去脉,说给大哥和林西听。 大哥是个聪明人,两权相交取其轻,就算不为他的前程着想,为了大姐,也一定会同意她进宫。 那么由他出面求林西,林西一定会把此事放在心上。凭着林西在太后跟前的体面,只消找个机会替她美言几句,那么她堂堂相府千金,就有机会坐上世间女子梦寐以求的那个宝座。 从此后,没有人可以拿捏她的人生,没有人敢在她面前趾高气昂,那些曾经小看她,欺负她的人。都需三跪九叩的匍匐在她面前。 高鸢尾想到得意处,嘴角慢慢上扬。 这个幕,她已经算计了不下百遍,每一个细节,每一个有可能出现的意外,都在她脑海里翻转过无数回。 她买通了宋夕院里的丫鬟,得知宋夕心怡静王世子。求而不得。于是她耐心的开导,一点点搏取她的信任,然后告诉她——富贵易求。有情朗难得;告诉她深宫的日子,尔虞我诈,勾心斗争;告诉她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宋夕如她所愿。连皇后之位都不要了,一心追逐她心中的男子。 除却皇后之位最大的对手。这只是第一步。 随后,她买通大哥身边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厮,通过他密切关注大哥的一举一动。并且把所有的私房钱拿出,贿赂了崔家别院专门负责给宫里送信的管事。 她故意在府里谈论起崔瑾辰。言语中尽是赞美之意,引得大姐大为警惕。不光大姐警惕,连二姐。四妹都暗下防备,生怕她将两位准姑爷的心勾住。 就这样。才有了今天这一幕。 高鸢尾轻轻笑出一声。人心啊,是这个世上最复杂的东西,也是这世上最简单的东西,只要你掐准了命脉,捏住了死穴,你就能让世人为你所用。 大哥,一个崔瑾辰的正室之位,妹妹我从来没有放在心上。妹妹我要的,是这天下人的臣服,还有高府满门! 大姐,你以为凭着崔高两家的情份,崔瑾辰就一定会善待你吗?只要我进了宫,他就会觉得亏欠于我。终其一生,只要我悠悠手,他的心就不可能偏向你。你要的幸福,在我手里捏着。 “小姐,一定非要进宫吗?”同车的紫薇小心翼翼问。 高鸢尾慢慢睁眼,红唇轻启:“天底下,还有比那里更让人景仰的地方吗?天底下,还有什么比我进宫,更能让那些人心怀亏欠?” 紫薇心中一惊,把心里的话深深咽了下去。 …… “表哥,事情就是这样。鸢尾她为了不让茉莉和你产生误会,不让相爷和夫人为难,自愿入宫当个宫女。她将我约到此地,是以为我在皇帝跟前有几分薄面,想让我为她在皇帝跟前说道说道。我花了两千两打点夏公公,这才出得宫来。” 崔瑾辰眉头紧拧,叹了口气又道:“我劝她三思而后行,此事非凡小可。堂堂相府三小姐入宫做宫女,不仅相爷不会同意,就是宫中也无人能作主应下。” 高子瞻作梦也未曾想到事情居然是这样,抬头对上林西向他看来的目光,微不可擦的摇了摇头。 林西心中的震惊不亚于高子瞻。 崔瑾辰怕高子瞻不信,言之灼灼道:“表哥,我说的句句属实,你若不信,回府问她。原本这事她不让我说的,我怕又引得你误会,所以才违了她的意思。” 林西道:“瑾辰,这事与我有何关系?” 高瑾辰扯了个笑道:“我虽在皇上跟前走动,却是狐假虎威。你在太后跟前能说上话,这事对你来说,不过是随口而已。” 林西恼怒道:“三小姐这种身份,怎么能进宫做宫女。你们将她逼迫到这份上,还好意思让我向太后开口,简直没有人性。” 崔瑾辰双手一摊:“林西,我人在宫里,出个宫门比登天还难,如何会逼迫她。你这火冲我发的,委实没有道理。” 林西迅速将目光移向高子瞻,仿佛他才是罪魁祸首。 高子瞻见两人都看向他,微微垂下了眼,淡淡道:“事情并非如你们想的那样。高府上下,无一人逼迫她。夫人虽然面上对她不亲,暗下却是极为她思虑的。” 林西蹙眉,那好好的高鸢尾为何要进宫,难道真的如她所说的,只是为了让高子瞻和高茉莉放心。 她微一沉吟:“高子瞻,我虽是外人,不该操这份闲心,可是我好歹跟三小姐主仆一场。此事你还是多劝劝三小姐吧,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很惨的。” 高子瞻沉默良久。 …… 高子瞻一离去,林、崔二人顿觉松快了不少,两人同时长长的吁出一口气。 这口气一叹出,两人相视一笑。 “林西,你叹什么气?” “崔瑾辰,你叹什么?” “我在叹,表哥自打进了翰林院后,官威不小,我这一事无成的人在他面前,自形惭愧啊。你呢?” “我在叹,你到底把三小姐怎么了,她竟然要进宫?” “你——” 崔瑾辰语塞,忿忿道:“走,我请你去醉仙居喝酒,我须得把话和你说明白。” “这顿我请。上回多亏了你的书信,我师弟才能借道崔家。” 崔瑾辰不以为然道:“谁请都一样,我在宫里憋闷死了,正想与你好好说话。” 林西嬉笑道:“是说三小姐的事吗?” 崔瑾辰收了笑,难得正经道:“林西,我和鸢尾清清白白,我虽然对她有些非份之想,却发乎于情,止乎于理。我想说的,是你和子瞻的事。” 林西明显一愣。 …… 醉仙居里,天字一号包间。 林西将身子半倚在青青身上,两人交头接耳,一个问,一个说,聊的都是林南在宫里的事。 崔瑾辰插不上话,只一杯一杯的喝着闷酒,半晌,他忍不住道:“青掌柜,这醉仙居是不是换大厨了 青青抬头笑道:“崔公子厉害,确实换了大厨。” 林西奇道:“齐进人呢,怎么连吕掌柜也没瞧见。” 青青想着林北的交待,笑道:“公子的生意越做越大,人手极不够,齐进和吕掌柜都被公子拉出去做苦力了。连刚子,强子几个都可独挡一面了。” 林西缠上青青的胳膊,笑道:“青青怎么还在?” 青青美目流转,嗔看她一眼,笑道:“因为公子说了,这个醉仙居永远是林家的根,我得替他把根守住。” 崔瑾辰听得目瞪口呆,一杯酒放在唇边,半天没有动静。 “青掌柜,有客来!” “小西,你们先吃着,我去招呼其它客人。” 青青帕子一甩,还是以前在万花楼里的习惯,扭着纤细的腰肢便出去了。 …… “好酒量!” 崔瑾辰将一杯酒咽下,张嘴哈了口酒气,道:“林西,你和子瞻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放心,表哥决定的事情,无人可以阻止。” “为何?”林西奇道。 “因为他的身后站着崔家。”崔瑾辰一脸自豪。 林西苦笑道:“莫非这事,连崔家都知道了。” 崔瑾辰且脸神秘道:“父亲给表哥去信了,让他只按心意去做,旁的无须顾虑。” 林西抿了口竹叶青,入口微涩,正如她现在的心情。她深吸一口气,道:“崔瑾辰,你如何,是不是已将三小姐放下。” 崔瑾辰忡怔,借着酒劲道:“确实已经放下。只是夜深人静时,常常思起。”(未完待续) ps:看到了书友们的留言,包子汗颜,这应该最后一点两人的暧昧了吧,也是风雨前最后一点平静。 书友们放心吧,小西是个好姑娘,没弄清自己感情前,或许有些摇摆不定,弄清后,她会为某人…… 今天女儿报道,包子的生活就更忙碌了,乃们是想象不出来的。趁着有几章存稿,今日再更两千字。 包子的歉意,都在这里。 第三百三十四回 活着是为了奔死 林西淡笑:“可见也未曾放下!” “放下二字,哪里有说得那么轻松。【鳳凰 更新快请搜索f/h/x/s/c/o/m】不过是在心里找个角落,将她深埋起来。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得之大幸,不得我命。” 林西不知如何劝, “我觉得大小姐除了性子娇纵些,也是个不错的人。” 崔瑾辰摇摇头:“林西,你可相信缘分二字?” 林西默然点点头。 “府里四个妹妹,一个比一个娇艳,一个比一个温柔。一眼看过去,偏偏我只看到了她。” 崔瑾辰举起杯子,一口饮尽:“所以,人与人之间,讲究的是个眼缘。能像表哥这样一意孤行的人,到底不多。我依附崔家,不得不妥协,不然寸步难行。” 林西难得的没有挤兑他。她清楚的看到崔瑾辰眼中流露出的无奈。世家子弟锦衣玉食的享着,却也得承担起相应的职责,这是无法逃脱的。 崔瑾辰眼睛虚眯着:“林西,你说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林西与他碰了碰杯,翻了个白眼,心道等你死过一回后,就明白了。 “人活着,就是奔死,所以别问为什么,踏踏实实过好每一天,比什么都重要。” 崔瑾辰笑了笑道:“这话说得有几分道理。谈婚论嫁,生儿育女,功名利禄,到头来,终究是为他人作嫁衣。” “所以啊,得今朝有酒今朝醉。来,崔瑾辰,我敬你一杯!” “不,林西,这杯得我敬你。一为咱俩在高府的情份;二为咱俩在宫里的情份;三为咱俩日后的情份。” 林西笑道:“崔瑾辰,咱俩到底有多少情份?” “很多,很多!本少爷从北边来南边,收获最大的,便是结交了你。旁的不多说,崔家的事尽我所能。必顶力相助。” 竹叶青的后劲十分之大,崔瑾辰微有薄醉。 “痛快!” 林西朗声道:“崔瑾辰,你还算是个好人,虽然在高府时混蛋了些。” 崔瑾辰傻笑道:“本少爷混蛋的时候。你还未曾看见。那时候在高府,已收敛许多。来,来,来,你我干一杯。我再与你说说我是如何混蛋的。” 两人越聊越兴起,感觉十分投机,短短半盏茶,两瓶竹叶青已见了底。林西的酒量稍好些,也觉得头有些昏。 崔瑾辰已开始糊言乱语,手舞足蹈了。 “林西,我问你,你……喜欢不喜欢……我……表哥?” “怎么,你是想让我嫁到高府,然后主持中馈。再凭着我在太后跟前的体面。替你表哥铺好青云路。”林西将心底的话说了出来。 林西并非闺中柔弱女子,自然明白反常即为妖。 高家上下反对,是在情理之中的事,而崔家同意,就值得咀嚼咀嚼。 崔瑾辰呵呵一笑,浑不在意道:“这是崔家人的想法,却不是我的。” 林西何等聪慧,此言一出,心中的疑问有了着落。果然崔家人看中的,是她在太后跟前的体面。如此说来。崔家人是想将高子瞻扶持登上高位,并通过她把持高府内宅。 这样的话,势必父子二人要唱对台戏,到时候……她饮了一口酒。垂下了眼帘。 头有些昏,也许是酒劲的缘故,林西揉着太阳穴。不知道高子瞻对她的喜欢,是不是也掺和了旁的东西。 崔瑾辰未曾察觉林西的不妥,自顾自道:“我与你说,世家……的中馈。可不是那么……好当的。想我崔家百年,多少当家奶奶都是早早离世。” “为啥?” “累的,你听我说……” 门忽然被打开,一个身影立在门口,皱眉看着屋里的两人。 林西抬眼,认出是林北,喜上眉梢,起身迎上前,笑道:“师弟,你怎么来了?” 一起身,林西便觉得有些头重脚轻,步子走得歪歪斜斜,刚走两步,却见一眉目楚楚的女子立在他身旁。 林西摇了摇头,似不敢相信眼前所见,道:“师弟,这位是……” 林北目光越过林西,向她身后的崔瑾辰看了一眼,见他咧着嘴傻笑,眉头皱得更紧。 林西得不到回应,心中骤然落空。果然师弟有了喜欢的人,连她的话都不应了,绝对的重色轻友。 借着酒劲,林西素手一指,哼哼道:“你是谁?” 妙龄红衣红衣女子红唇轻启,轻笑着靠在林北身上。 “世子爷,这位姑娘喝多了?” 红衣女子身形修长,胸部饱满,将前襟撑得鼓鼓囊囊,在林北的手臂上蹭啊蹭的,十分的讨厌。 林西心中喷火,黑亮眼睛盯着那红衣女子高耸的胸部,一眨不眨。 我了个去。不就是胸前的包子大些吗,胸大无脑,有什么了不起的。 林北见她醉眼迷离,齿贝轻咬红唇,满脸忿恨的盯着他身边的人,心中闪过笑意。这丫头是在吃醋吗? 念头一起,林北眼中闪过光芒,手臂绕过红衣女子的后背,将她环进了怀中。 红衣女子惊讶,明显身子一顿,就势依偎了过去。林北低下头,轻柔的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逗得红衣女子前俯后仰,笑作一团。 林西脑子里嗡的一声,响作一团。 …… 高子瞻回府,径直入了平芜院。 众丫鬟见大少爷来,忙将人请进书房。 书房里,一身家常衣衫的高鸢尾从书案后抬起脸,笑意盈面:“大哥来了,妹妹等大哥许久了!” 高子瞻目光朝紫薇,腊梅二人看了一眼,两人知趣的离开。 “大哥,坐!” 高子瞻依言坐下,开门见山:“你想进宫?” 高鸢尾露出个凄凉的笑:“大哥一定觉得我这个想法很可笑?” “为什么想进宫?”依旧是干脆利落,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高鸢尾垂下眼帘,低声道:“大哥都已经知道了,何必再来问我。” “我想听你亲口说。”高子瞻言语坚定。 “很简单,一来想让大哥,大姐放心,二来,想进宫搏个好前程。” 高鸢尾知道自家大哥绝非常人,冠冕堂皇的说辞对他来说,不过是浮在眼前的云雾罢了。 高子瞻一改往日柔和,淡淡道:“相府三小姐,只需闲听落花,无须为前程搏命。宫里刀光剑影,并不适合你。” 高鸢尾款款上前,目光真挚:“妹子知道大哥心怡林西,偏偏长辈阻拦。妹妹承蒙先夫人照顾这么些年,心中感恩,奈何先夫人去世的早。所以……所以妹妹想为哥尽上一份绵薄之力。” “这话我听不大明白!”(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五回 小白兔和老狐狸 高鸢尾咬了咬牙道:“哥哥将来是要为官拜相的人,身后仅有崔家只怕不够。父亲在朝堂上苦心经营十多年,根基深厚。哥哥若想压父亲一头,还需借力。妹妹愿入宫,做哥哥封相路上的垫脚石。如此里应外合,方能使哥哥权倾天下。” 轻脆的声音一收尾,屋里寂静无比,针落可闻。 高子瞻慢慢将目光移到妹子身上,定定的看了她半晌,眼中深沉闪过。 “如此说来,你想为后?”高子瞻拨开眼前的云雾,直击云雾背后的真相。 高鸢尾深知瞒不住,索性淡然一笑道:“妹子正有此意,想和大哥彼此成全。” 高子瞻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在他的记忆中,自家妹子从来都不是个有野心的人。 高鸢尾莞尔一笑:“哥哥不必如此看我。人经历些事情,总是会起变化的。只要哥哥肯帮妹妹达成心意,他日妹妹必十倍报之。” 高子瞻目光深深:“你要我如何做?” “很简单,只需大哥在林西面前提一提。我与她主仆一场,她肯定会帮我这个忙。只要林西在太后跟前提上一提,以太后娘娘的睿智,必会联想到妹妹的家世,模样。” “放眼京城,无人能与妹妹相提并论。”高子瞻很快就明白了自家妹子的想法。 “哥哥机智!只要妹妹坐上了皇后之位,那么哥哥的心愿,再难妹妹都会替你达成。” 高鸢尾的目光,与高子瞻的不期然撞在了起,那一刻。两人心中各自一震,均看到了彼此眼中的自己。 高子瞻沉寂良久,才问:“你已经思虑妥当了。” 高鸢尾眼波流转,媚态万千,轻笑道:“心意已决。从此后,哥哥再也不用忧心大姐的婚事了。” 高子瞻挣扎片刻,忽然起身。极其威严道:“我成全你!” “多谢大哥成全!” 高鸢尾深深一福。笑意楚楚。 待那修长的身影离去,高鸢尾颓然伏倒在地,一摸后颈。才发现冷汗淋漓。 …… 林西不得不承认,见过猪跑和吃过猪肉,是孑然不同的两回事。 在她心目中,林北虽然招惹桃花。却都是在她看不见的时候招惹,有道是眼不见为净。林西只当是个屁。 然现在却不同,这小子当着她的面把人搂在怀里,当着她的面与人耳鬓私磨。显然这屁已严重危害了她的身心健康。 她大喝一声道:“林北,光天化日之下。与人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红衣女子显然未曾料到眼前醉酒的红衣女子,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冲着世子爷大呼小叫。 她朝林西得冷冷一笑。将红唇擦着林北耳廓,柔柔道:“世子爷。这姑娘是哪家的,为何如此没有教养?” 林西心头大怒,口不择言道:“你才没有教养呢,你全家没有教养!” 林北极力隐住心中的笑意,绷着脸道:“小西,怎可如此说话?” 他爷爷的,这小子居然还护着她,林西只觉得从脚底心窜出一股子火气,迅速燃遍了全身:“骨头轻的女人,自然没有教养。” “世子爷,她说奴家骨头轻,奴家长这么大,还没被人如此羞辱过,世子爷可一定要替奴家作主啊!” 红衣女子像个八爪鱼一样缠在林北的身上,声音柔美的能滴出水来。 林西只觉得这股火迅速烧到了脑袋,口不择言道:“这个女人,不仅骨头轻,还没脸没皮。老子羞辱你是为了你好,别到头来成了弃妇,没地哭去。识相的,赶紧给我滚开。” “世子爷……她……她自称老子……真没教养……真是粗俗啊!”红衣女子像是见了什么怪物,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林西。 “林……林西……你叫谁滚开!” 崔瑾辰歪歪扭扭的走过来,大着舌头道:“谁……谁……欺负你了,本少爷……本少爷替你作……主!” “你作不了主!”林西挥手道。 “我……我作不……了主……我让子瞻……表哥……替你作主!” 崔瑾辰虚眯着眼睛,含糊不清道:“我表哥……是……相府大少爷,有……他替你……撑腰,谁……也……不敢欺负你!” 林北眼中锐利闪过,脸色顿时阴沉。 红衣女子敏锐的察觉到他的变换,故意捏着嗓子唤道:“世子爷,你可得好好的保护奴家啊,奴家什么事情也没做。是她先骂奴家没有教养的。世——子——爷!” 林北低下头,嘴角勾起一抹邪恶的笑容:“乖,宝贝,本世子一定把你护得密不透风。” 这话一出,林西心中的火再也抑不住,从头顶冲腾而出。 他爷爷的,这小子居然敢叫她宝贝,士可忍,孰不可忍。 林西一个剑步,折回去,拿起一壶竹叶青,大口大口喝下。然后将酒壶狠狠的往地上下摔,嘴一抹,冲到林北跟前,一把将两人分开,对着林北便是一阵拳打脚踏。 “我让你叫宝贝,我让你亲热,我让你护得密不透风,我让你欺负我,我叫你欺负我,你个死林北……你眼里还有没有……” 雨点般的拳头落在林北身上,只见他不躲不闪,嘴角还拎着一抹诡异的笑,尽量让拳头落在胸脯之上,怕打疼了林西的手。倘若林西清醒些,她会发现,那抹诡异的笑中,似乎还含着一二分的得意。 “啊,来人啊,这女人发疯了,快来人啊……” 红衣女子惊叫连连,心想自己这会冲上去美救英雄,会不会让世子爷心动。 这念头刚刚划过,红衣女子的手已经伸了出去,眼看就要一把抓住林西的头发。一条修长的手臂横在了她面前,轻轻一拂。红衣女子只觉得手腕刺骨疼痛,哎啊一声,人往后一仰,与步履不稳的崔瑾辰跌落在一起。 红衣女子推开崔瑾辰这个醉鬼,扯着嗓子喊:“来人啊,有人行凶世子爷,快来人啊!” 闻讯而来的众人涌过来。探头探脑的往屋里瞧。屋中共四人。两人站着纠缠在一起,两人趴在地上纠缠在一起,看形情有些个疯狂。众人你瞧我。我瞧你,都不敢上前。 青青推开人群挤进来,一看这场面,忙将看热闹的人轰了出去。朝林北打了个眼色,悄悄的将门掩上。 她并没有急着走。而是略站了片刻,屋里的对话隔着一层木板门,清楚的传到她耳边。 “小西,别打了。仔细手疼!” “关……你屁事?你……都……叫……叫人家宝贝了!”林西的声音如醉如痴。 “那我以后不叫了。” “当然……不能叫……这……这……有伤风化。” “你是不是吃醋了?” “吃……醋,我……我还……吃盐了呢。反正……就是不能叫!” “为什么?” “别问……为什么……师姐……的话……就是命令!” 林北似乎顿了顿:“那我要是这样叫你呢?” “我……当然……可以,我是……你师姐。是咱们林家的宝贝。” “你是林家的宝贝,可不是我林北的。” “放屁……是林家的……当然……也……也……是你林北的。你敢不承认……我……我……到老爹坟……前哭去!” “那……我算什么?” “费话……你也是……老娘的宝贝……除了老娘。谁……也别……别想……染指你。” “这……” “这什么这……你个妖孽……还不快快到老娘……跟前来,老娘……要……收……收了你……” 青青浑身打了个冷颤,脸色微微有些苍白,片刻后,一抹笑意自唇边而出。原来所有的拒绝,只为了那个可人儿,青青暗暗叹了口气。 林西啊林西,你是何等的幸运。这个男人为了你,整整等了你十年,只为等你长大,等你明白他的心意。 一滴眼泪自面颊落下,青青媚笑不减,摇了摇头,扭着腰肢,盈盈走了出去。 …… 翰墨院里,幕僚陈伟,李军,张佳飞相继而入。坐定,四人商议起大少爷的婚事。 陈伟道:“依在下拙见,大少爷既然铁了心,相爷何不做个顺水人情。相爷与大少爷何必为了个女人,闹得不和。” 李军点头称是:“我也是这个意思。大少爷如今羽翼渐丰,不可小觑。都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相爷与大少爷,合则两利,败则两害。相爷思三而后行。” 张佳飞抚须道:“相爷还需思虑一点,大少爷身后还站着崔家,仅凭大少爷一人……只怕……” 话讲三分,座上都是聪明人,一点即通。 高则诚浑身一凛,顿时明白这话中的深意。 子瞻之所以能一意孤行,少不了崔家人在背后的出谋划策。如此看来,崔家已把所有筹码,都压在了子瞻身上。有了林西这个在太后跟前的红人相帮,子瞻将来的仕途必定一飞冲天。 那么隐在子瞻身后的崔家,包括崔家的众门生,也会随着子瞻的水涨船高,而重新把持朝政。 张佳飞深看高则诚一眼,慢慢垂了眼。 自己作为谋士,有些话只能点到为止,不可言之过深。 正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高府一山实难容二虎,当年老相爷扶持儿子站稳朝堂,功臣身退;不知相爷也不会像老相爷一样? 张佳飞想至此,朗声道:“相爷,李军说的很是。合则两利,分而两害。一笔写不出两个高字啊!” 高则诚目光越发深沉。 …… 傍晚时分,天渐渐阴沉,淅淅沥沥下起雨来。高府早早点灯。 正阳掀了帘子进来:“夫人,奴婢打听到大少爷和老爷在书房里对上了,大少爷执意要娶林西为妻。老爷执意不肯,闹得不欢而散。” 夏氏听得心惊肉跳:“后来如何?” “后来,老爷将府里三位谋士请进了书房,商量了一个时辰后,三位谋士才离去。” “老爷现在人呢?” “老爷一直将自己关在书房里,没有动静。” 夏氏略思片刻,道:“给我备些汤水。我去书房看看老爷。” “夫人是打算……?”正阳眉心一跳。 夏氏轻轻一叹:“天底下哪里有拗得过孩子的父母。老爷把自己关在书房。必是心动了。我不能坐势不管,这门亲事绝不能成,我不能看着他们酿成大错。” “夫人有什么好办法?”正阳轻唤。 夏氏稳住心绪。凄凄一笑道:“哪有什么好办法。实在拦不住,我也只能实话实说了。” 正阳急得跺脚:“夫人忘了秦国夫人府二百多口人的性命了吗?” 夏氏幽幽一笑:“正阳,你说我以死相逼,老爷会不会站在我这头?” “夫人……”正阳脱口而出。 …… “老爷怎么不掌灯?” “你来了!”高则诚坐在黑暗中。沉声道。 夏氏放下食盒,亲自将灯点上。屋里有了亮光。 “老爷难得在家,我炖了些汤,老爷趁热喝。” 高则诚动了动发麻的身子:“这些事,让下人去做就行了。” “老爷又在为大少爷的婚事发愁了?”声音轻轻柔柔。抚慰人心。 高则诚重重叹了口气,轻描淡写道:“这个孽子非要娶林西,我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夏氏走上前。素手抚上男人的肩,轻道:“老爷。如果我说,我不喜欢林西做长媳,老爷可会为了我坚持。” 高则诚猛的抬起头,眼眸一缩。 “这人是先夫人的人,与我不会一条心。大少爷得了她,如虎添翼。老爷尚还年轻,四十未到,父未老,子已强,这在皇室中,是大忌。” 高则诚深深的看着她,一言不发。 …… 林西做了个梦,而且是个春梦。 梦里师弟将她抱了起来,把她轻轻放在床上,修长而白晳的手指,一颗颗的挑开她胸前的衣襟。 他解得十分耐心,半天才解一颗,仿佛这世上没有任何事情,能比得上这一颗扣子的重要性。 手指带着温度,时不时的触碰到她的下巴,有些痒,林西只觉得心中烦噪,十分的烦噪。她心里欺盼这扣子早些解开,她就能长长的松出一口气。 可偏偏这厮进展迟缓。林西气得大喝一声,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了起来,推开那恼人的手,骂道:“真蠢,连个衣服都解不开。瞧我怎么解你的。” 然后,一声脆响,她依稀,仿佛记得,她将师弟的衣襟粗鲁的撕开,露出白花紧实的胸膛。 “这胸肌,还委实有些诱人呢!” 她记得自己还不知死活的嘟囔了一句后,手脚并用的缠住了师弟,师弟身上凉凉的,她将自己滚烫的脸蛋贴上去,十分舒服啊! 舒服啊—— 以后这样的春梦,要多做做。 林西惬意的翻了个身,脚如往常一般架到被子上,意想中的柔软没有传来,反而有些咯人。 “夏风,被子不软,换条软的来。”林西迷糊道。 “小西,你架在我身上,再换十条被子,也还是硬的!” 似一道响雷在林西耳边炸开,她猛的睁开眼睛,入眼的是一张如雕塑般的侧脸,脸上还冒出了几根胡茬。 她不敢相信的将眼睛睁大,然后揉了揉,顺着那胡茬往下看,自己正象只八爪鱼般将师弟死死的压在身下。 林西的脑袋有瞬间的短路。她忽然灵光一闪——男上女下,这是个霸道的姿势。 一声重重的叹息声自耳边响起,随之而来的是低沉的声音:“小西,你将我压在身下整整一夜了,是否……容我起身解个小解。” “你……你……你怎么会在我床上!”林西噌的红了脸,心里有点虚。 林北默默的侧过脸,看了她一眼:“这是我床上!” “我怎么会在你床上?”林西心虚却不输气势,问得理直气壮。 林北笑容和煦,道:“你喝醉了,抱着我不肯放,我就只能把你安置在我床上了。” “胡说?” 林西从脸红到脚丫子:“我岂是这般厚颜无耻的人。” “你不仅这般厚颜无耻,你还把我的衣服撕破了。” “什么?” 林西迅速掀开被子,朝两人身上看了一眼,先是松出一口气,接着倒吸一口凉气。 松出的一口气,是因为自己衣裳穿得整齐。倒口凉气,是因为身旁这人——精赤着上身,只一条白色的亵裤束在小腹处。下面……下面……似乎……似乎……是一柱擎天。 林西掩而,不忍直视。 林北强忍着身下的一处灼热,闷哼一声闭上了眼睛。 “你不仅把我的衣服撕破了,还趁机在我胸前咬了一口。” “我……我……怎么可能……做这等没有节操的事情?” 林西的心虚似波纹扩大,把脸闷在手心里,死活不肯露出来。看来昨晚并非是春梦,而是血淋淋的事实。怪不得这么逼真,这么传神。 林北指了指胸前,轻轻叹了口气道:“痕迹在此,小西啊,你不能抵赖啊!” 林西抬起身,从指缝里露出两只眼睛。果然不其,林北胸前靠左乳的地方,赫然八个带着血迹的牙印,极深。很显然,她下口的时候用足了吃奶的劲。 林西几欲羞愤而死。(未完待续) ps:感谢所有为包子投月票的书友,感谢梦璎的打赏。 五千字奉上。 有书友问为什么每日发书这么准时。那是因为点娘后台有个订时功能,包子每日一早先把文发上,然后就……没有时间再看了。 谢谢万木,你的缓缓二字让包子心头一暖。 第三百三十六回 死是你的死人
林西啊林西,你怎么有脸去咬别人,咬就咬吧,偏咬在人家胸口上,你这一世的节操啊,已掉成了渣渣。 “我……我……” 林西笑容僵硬,四脚无力,只觉得丢人丢到了姥姥家,索性将掩着手放下,无力的摊倒在床上。 不过短短一瞬间,林西的身子骤然一僵。老天爷,要不要这么巧,这一倒居然还倒在了师弟的怀里,头枕在了他的胳膊上。 林北侧过身,见她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又一阵青,又一阵白,煞是好看,心里乐成一朵花。 昨日对他一阵拳打脚踢后,竹叶青的后劲便涌了上来,到最后,那拳头打在身上,就像是棉花,不过是三两下的功夫,人已倒在他怀里。 林北只得将她横抱起来,谁知这一抱,她就像条蛇一样的缠了上来,无论怎么哄,怎么劝都不肯撒手。 无可奈何之下,林北只得派人向侯爷告了假,将林西带回了静王府。 林北想着昨夜的经历,眼中闪过狡猾,猛的凑近了道:“师姐,你与我同睡一张床,是不是要对我负责。” 妖孽的脸近在咫尺,林西死皮癞脸,厚颜无耻道:“凭什么我要对你负责?” 林北邪邪一笑:“昨夜你抱着我,说不让我娶别的人;又说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死人……” 林西心跳加速,血脉喷张,不假思索,慌乱道:“对,对,对。我负责,我一定负责。” 真真要了命了,林西啊林西,这等没脸没皮的话你也能说也口,你……你…… 不等林西自责完,林北的声音又缓缓响起。 “既然负责,你就不能再去招惹别人。诸如像高子瞻那样的。早些与人了断了吧。我从来不戴帽子的。” 林北不紧不慢的替林西盖好被子。将她身下的胳膊抽了出来。 “放心,一定,一定早些了断!”林西僵着身子点头如捣葱。如何还敢说个不字。 林北十分满意,直起上身,给了她一个倒三角型的后背。 “小西啊,早点派媒人到静王府提亲吧。不必再等两年了。传出去,对我的名声不大好。” “好。好,好,我寻了吉日就来。师弟,你有什么要求?”林西居然鬼使神差的问了这么一句。问完。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墙上。 林北笑意深深:“算了,事已至此,还能提什么要求。只要你对我好一点,负责一点就行了。” “负责。一定负责。” 林北忽然回身,目光灼灼:“负责到海枯石烂,天荒地老!” 哎——要不要这么狠啊。 万一哪天你我两看两相厌,都想各自寻找第二春可怎么办啊!一失足成千古恨啊,林西心中涌上无限的悔恨,直呼醉酒误事。 “嗯,你在犹豫?”淡哑低沉的声音在床边响起。 “没有,没有!” 林西连连摆手,强作镇定:“海枯石烂,天荒地老绝不变心。师弟,委屈你了。” 林北笑得十分愉悦:“是有点委屈,不过……” “不过什么……” 林北忽的压了下来,面对面的距离不过寸余。 林西心口一紧,顿觉呼吸十分困难,胸腔深处阵了悸动。暗道了一声,妖孽啊! 身下的女子水眸半眯,红唇微嘟,黑云般的长发落在白玉的般庞,这是他朝思暮想的人儿。林北伸了手,食指在林西鼻尖点了点,笑意未退。 “不过为了小西,这点子委屈又算得了什么,毕竟你是我要共度一生的人。” 只是一刹那的错觉,林西忽然觉得眼前的师弟,就像是一只千年的狐狸,眼中的光芒让人不忍直视,贼亮贼亮。 而她这只温柔可爱的小白兔,正成了狐狸口中的猎物。目前只是被咬住了尾巴,不过很快就会被生吞活剥。 林西眨了眨眼睛,猛的摇了摇头。 错觉,这一定是错觉。 林西浑浑噩噩的瞧着林北去了净房,然后又浑浑噩噩的瞧着他回了房间,裸着的上身布满了水珠,湿湿的头发就这么披散着。 秀色可餐啊! 林西深深的咽了口口水,刹风景的问了句:“那个……崔瑾辰呢?” 林北回眸。 林西笑意尴尬。 “公子,高府大少爷求见林姑娘,说是有要事相商!” 房中二人惧是一惊。说曹操,曹操就到。 林北看着林西,轻轻嘟囔了一句:“怎么找这儿来了?” 豪言壮语已说了出去,林西只得硬着头皮道:“我来打发,我来打发!” …… 高子瞻在花厅等了半盏茶的时间,才见林西姗姗来迟。他眉头一皱道:“一早去了侯府,府里人说你昨夜歇在静王府了。” 林西不想昨日丢人现眼的事情再拿出来说,笑了笑,直白道:“这么早,找我何事?” 高子瞻道:“想求你一件事。” 林西抚着醉酒后,微微有些疼痛的太阳穴道:“可是三小姐的事。” “正是鸢尾的事。她执意进宫,想请你在太后跟前美言几句。” “为何执意如何?”林西不解道。 高子瞻摇摇头道:“或许她有自己的想法。” 林西一脸惋惜道:“你劝了没有?” “劝了,只是她……”高子瞻说一半,留一半。 林西收了嬉笑之色:“高子瞻,以三小姐的身份,是无论如何也做不成宫女的,你打算让我在太后跟前如何说?” 高子瞻想了想道:“无须如何说,只想在关键时候,请你在太后跟前提一提。” 林西眼睛骤然发亮。她何等聪明,很快就明白了三小姐如果进宫,位份必在四妃之上。有很可能是中宫之位。 林西拎着眉毛不说话,她心下有些犹豫。 高子瞻思了思道:“我知道你师姐如今是贵妃,我想凭你和三小姐的情份,她入了宫,定会是贵妃娘娘最好的同盟。” 同盟二字,着实令林西心中一动。师姐一人孤身在宫里,虽然有皇帝的宠爱。奈何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如果有人能在一旁帮衬着,倒也是件好事。 林西想到此。未有半分犹豫,点点头道:“我尽力!” 高子瞻心中一松,脸上有了笑意。 未等他笑意漾开,只听林西又道:“那个。你和我的婚事,我细细想过来。齐大非偶啊!高子瞻,我出身不好,没什么教养,为人既懒散又贪玩。绝不是相府大少奶奶的料。我觉得,你适合更好的姑娘。” 林西咬牙一口气说出,心里委实有些可惜。这么一个大好青年。将来或许还是一国之相,就因为昨夜的一场醉酒。不得不拒之千里。哎—— 高子瞻脸色大变:“是不是又有谁在你面前说了些什么?” “没有,没有!” 林西摇头道:“我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知道自己的斤两,所以从不好高骛远。高子瞻,你如果是天上那颗最亮的星星,我就是混迹于无数星星中的一颗,除了仰望,还是仰望。” 林西搜肠刮肚的人,寻找合适的词汇,尽量想把话说得委婉些。 “小西!” 高子瞻冷冷打断:“我不管旁人与你说了什么,你只需知道,在我心中,你绝无仅有。我对你,势在必得,此生不变!” 说罢,也不去看林西满是惊讶的脸,扬长而去。 “高子瞻——” 林西追行两步,无力的垂下了手,却见赵总管匆匆而来。 “林姑娘?” “何事?” “王府在北边的生意出了些问题,世子爷得了讯就走了,走前叮嘱老奴跟姑娘会吱一声,让姑娘放心,十日之内必回京城。” 林西刚要跟师弟商议一下三小姐的事情,未曾想林北就走了,遂道:“什么生意?需不需要我帮忙?” “这……” 赵总管犹豫。今日一早就接到消息,那几座矿山开采的太快,塌方了,压死了几个矿工。 因动静太大,世子爷怕引起旁人的注意,这才急急忙忙的离开。走前再三叮嘱他不可将此事说林姑娘听。 林西见他犹豫,也不多问,笑道:“得了,以师弟的本事,想必是不用我帮忙的。” 赵总管陪笑道:“世子爷吩咐老奴亲自送姑娘回府。” …… 高子瞻疾步走出静王府,默默立在马车前半响,对着身后的应辰冷冷道:“去帮我查查夏氏这两天有什么动静。” “是,少爷!” “托人带信给表少爷,问问他昨天我走后,他和林西做了些什么?” “是,少爷!” “等等!” “晚上帮我约老程他们,有些事情,也该一步一步做起打算来!”高子瞻眼中的孤寂如流霜。 应辰看着大少爷,一时有些呆。大少爷着一袭天蓝长衫,狭长的眼眸,若宝石生辉,周身却迷蒙着清冷之意。这样的大少爷,他前所未见。 应辰心头咯噔一下,心中的话脱口而出:“大少爷,万一三小姐真的进了宫,那新夫人岂不是……” 高子瞻冷冷一笑:“三妹和她,不是一条心!” …… 话说林西自那日酒醒从静王府回来后,就像变了一个人。往常活泼的性子消失的无影无踏,时常一人静静发呆,偶尔还会自言自语。 两个季节知道姑娘有了烦心事,不敢多言,只找各种新奇的玩艺,逗姑娘一笑。 侯爷见孙女脸上没了笑意,只当是因为高子瞻的事情,心里不由的对高府生出一丝恨意。当初女儿凤津也是被高府耽误的,如今又来耽误他的宝贝,逍遥侯怒上心头,打算到高府质问一番。 谁知这念头刚刚生出来,就传出高府大少爷与高相父子不合的消息。起因正是因为大少爷的婚娶。 逍遥侯想着那孩子为了小西竟能做到如此,心中着实高看一层,同时又有些得意洋洋。于是将林西叫到跟前,好一通安慰,让她按下性子,静观其变。 逍遥侯哪里知道林西心中所想,她并非为了高子瞻的事情而愁闷。真正让她愁闷的是她自己。 林西是个对感情极为木纳的人。在她看来,师弟就像是自己的家人,她怎能把家人压在身下呢? 压在身下就压在身下吧。可关键是,为毛这两天她的脑海里,尽是师弟倒三角型的强健后背,和那要命的一柱擎天啊? 林西有些凌乱了。 更让她凌乱的是。夏风说,她看到世子怀里搂了个女子。便对世子爷一阵拳打脚踢,还叫嚣着世子爷是她的。 这些令人面红耳赤的话自夏风嘴里说出来,林西彻底凌乱了。 林西也是见过猪跑的人。想当初她在表少爷,二少爷房里做丫鬟的时候。也不是没见过这二人的上半身,至于早起的一柱擎天,她偶尔也是瞄过几眼。做贴身丫鬟就是有这点子眼福。 只是那二人看了便看了。别说是遐想了,就是一丁点涟漪都未曾泛起。 林西这几天捧着脑袋。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 一个洁身自爱的女子对男子产生了嫉妒和冲动,是不是就代表这女子对他有了好感,或者说是喜欢? 喜欢这个词一冒出来,林西浑身打了个激灵,像被电流击中了一般,心怦怦直跳。 她迅速唤来两个季节,一个更衣,一个备车,二话不说去了宫里。她实在忍不住了,想问问师姐,喜欢一个人是怎样的。 …… “师姐,你想问你件事,真心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 林南捋了捋长发,狐疑的看了她一,这丫头,搞什么名堂,神情局促,脸红得像两颗海堂,声音娇甜。这还是她认识的师妹吗? 她想了想道:“喜欢一个人,便是心里眼里只有这个人的存在,旁的人再好,你都看不见。” “还有吗?”林西再问。 “喜欢一个人,就是为了他,你愿意放弃过往的原则,他笑,你就笑;他哭,你跟着哭;” “还有吗?”林西又问。 “喜欢一个人,就是他老了,丑了,聋了,瘸了,你还是喜欢他。师妹,你是不是有了意中人?”这丫头面带羞色,问了这么多,看来是开窍了。林南着急问道。 林西如实的点点头,又迅速的摇摇头,红着一张脸,吱吱唔唔不肯说。 “林西,你要再不说,就别认我这个师姐!”林南深怕她真的喜欢上了高子瞻,连狠话都说了出来。 “师姐……师姐……我若说了实话,你别骂我!” “你不说实话,我才会骂你!”林南心里咯噔一下,莫非真是高子瞻? “师姐,我……我……喜欢师弟!”林西一头扑到林南怀里。 仿佛眼前有一道彩虹划过,林南俏丽无比的脸上,浮上笑容,眼底的泪抑不住的落下。 师弟等了这些年,盼了这些年,终于是等到了。她的这颗心,从此也就安稳了,再不用跟着这两个祖宗一上一下。 “师姐,师弟他心里有了喜欢的人,我这样,算不算强人所难啊……” 林南笑意滞在脸上,抬起手就给了她重重一下。 “小西,既然你明白了自己的心意,那师姐也不瞒着。师弟他从小到大喜欢的人,就是你。除了你之外,他心里没有别人。之所以不和你说,是因为师傅临终交待。他怕你因为师傅的遗命,被迫嫁给他。” 像有无数只蝴蝶在眼前飞过,无数颗星星在眼前闪过,荡气回肠,千回百转,揪心揪肺了很长时间的林西,咧着嘴骂了句粗话:“爷爷的,这个妖孽,连师姐都骗!” …… 从宫里出来的路上,林西想了很多,想得脑袋都疼。可想得最多的,却是无论如何也要见师弟一面。 她不是个娇情的人,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后,多等一分钟,都是煎熬。 不巧的是,林北依旧出门在外,音讯全无,赵总管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满脸的歉意。 林西难掩失望,只得打道回府。回府的路上,她忽然想起高大少那头需得了结,又调转马头入了宫。 林西是个有品质的人,最不屑做的事情,便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做人,需得一心一意;三心二意的下场,是鸡飞蛋打。 堂堂相府大少爷,莘国唯一三元及第的状元一心求娶他,应下她不纳妾的无理要求,为了她与对抗府中长辈,想来是真心喜欢。 既然她心有所属不能回应,那么至少把他所求之事完成,也算对得起他的这份厚爱。 …… 傍晚时分,高子瞻刚走出翰林院,就见夏风等在衙门口。顺着夏风所指,侯府的马车远远的停在了路边的槐树下。 高子瞻脸上露出笑意,衣袍一动,步履轻松的迎了上去。 “怎么来了?”温柔的声音一如继往。 林西看着他俊朗的面庞,意想中的漏跳一拍并没有出现。也是,她有了这世上最英俊的男子,如何还能被他人所惑。 林西笑道:“所求的事情,我已替你办妥。不出所料,太后此时正在纠结。想来半月内,府上必有好消息。” 高子瞻皱眉:“你是为此事而来?” 林西目光明亮,眨了眨道:“两件事,一喜一忧,总要先将喜事说出,让你心下宽慰,才能说下面的事。”(未完待续) ps:话说这两章的情节,是因为某个书友的脑洞大开,包子顺应民意。至于是哪位书友,自己对号入座吧。因为借酒扑倒这么没节操的事情,包子虽然娃都有了,还是会害羞滴。 又是五千字,包子尽力了,亲们缓缓看,包子缓缓写。 第三百三十七回 我心悦你
高子瞻不知何故,心中涌上不安。眼前的女子细细的弯眉,像是江水中的两叶扁舟;秀挺的鼻,若烟雨中的青山远黛;一点 红唇,仿佛鲜花盛开。这样的林西毫无疑问,令他深深迷恋。 高子瞻心下叹了口气,笑道:“如果是拒绝的话,就不必说出来了。” 林西盈盈水眸一闪,笑道:“高子瞻,有没有人说你,聪明的不像个人!” “没有,你尚且是第一个这样说的。” 林西笑道:“想我以前在高府的时候,跟丫鬟混迹在一起,听得最多的,便是有关你的传说。” “她们是如何说的?”高子瞻眯起眼睛。 “她们说,大少爷出身好,读书好,性子好,相貌好,无一处不好。以后谁能嫁给大少爷,定是修了几辈子的福气。” 高子瞻丝毫没有半分喜色,目光灼灼道:“她们这样说,你呢?” “我?” 林西自嘲笑笑:“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有些东西再好,再华贵,偏偏不对你的胃口,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我想,一定是我前世还没有修练到家,所以这辈子的福气不够。” 似被什么东西重重的捶了一下,高子瞻只觉得胸口疼痛无比,无法言语,只看着她。 “高子瞻,你不是一直问我,对你有没有情谊吗?” 林西歪着脑袋想了想,道:“以前是我没想明白。如今我想明白了。” “小西!” 高子瞻强忍心痛,迅速打断:“有些话,不到最后时候别轻易说出口。” “不。该说的时候,一定要说。这样才对你公平。” 林西坚持:“我老爹临终前,给我和师弟定了亲,若是我在十七岁之前,没有喜欢的人,就嫁给师弟。我和师弟从小一块长大,情同手足。所以连我自己都分不清对他的情谊。” 高子瞻脸色一哀:“现在。你分清楚了?” “嗯!” 林西点头,目光坚定:“我想我分清楚了。” 竟然是他,那个如清风明月一般的人!高子瞻心中酸涩无比。 “你身边的人。应该是温柔贤惠,端庄典雅,应该琴棋书画皆通。而不是像我这样,一无事处。” 林西长出一口气。浑身轻松。 “高子瞻,没有长辈祝福的婚嫁。就算再恩爱,也是缺陷,我不想你为了我众叛亲离!” 四目相对,两人一动不动。 许久。高子瞻轻轻唏嘘:“小西,我素来是个自信的人,你是我出生以来。栽的第一个大跟斗。” “人哪有一辈子顺风顺水的,你能在我身上栽跟斗。可见你的看姑娘的眼力非凡。放眼天下,能把丫鬟和小姐的角色,都演得惟妙惟肖的,也只我一人,你应该感到庆幸。”林西厚着脸皮道。 高子瞻苦笑连连,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想要抚上林西的脑袋,半路却顿住了。 林西瞧得分明,主动将脑袋递了过去,笑道:“虽然这话有些伤人,不过你若想把我当妹妹看待,我也是不会介意的。” 高子瞻忽觉得她一双清澈含笑的眸子,将他彻底的吸进去。手轻轻抚上,婆娑两下后,他后退两步。 “林西,我有四个妹子,已经够了!我只少个妻子!”高子瞻牢牢的看着她。那神情,有一分凄凉,一分紧张,甚至还一分期待。 林西暗下咬咬牙,狠狠心笑道:“对不住,这个角色我恐怕不能胜任。不过天大地大,总有其它人可以,所以高子瞻,你不能泄气。” 周遭的声音仿佛都静止了,两人的呼吸清缓而短促。近在咫尺,高子瞻却觉得已远隔天涯。 …… 侯府的马车,终究是化作了黑点,消失在黄昏中。 夜色一点点笼罩下来,高子瞻背手立在槐树下,逆光中的脸带着一抹哀伤。 原来母亲所说的,求而不得的滋味竟是如此。 “少爷,该回去了!”应辰的声音不高不低的响起。 “应辰,我让你打听的事情,可有结果?” 应辰犹豫。林姑娘已然拒绝了少爷,那么府里的事情,是不是就可以隐下。 “说!”声音清洌,不带一丝温度。 应辰打了个激灵,忙道:“回少爷,小的打听到那日老爷把三位谋士请进了书房,几位谋士向着少爷说话,都劝老爷应下。后来……后来……” “后来如何?” “后来,夫人来了,和老爷说起过少爷的婚事。还说……” “说——”高子瞻一声怒吼。 “还说,林姑娘是先夫人的人,她不想林西做她的媳妇!”应辰大着胆子把话说出口,只觉得心里跳得发慌。 高子瞻心底涌出滔天的怒意,一拳打在身后的树干上。 “欺人太甚!” …… 欠命还命,欠债还债。 林西欠了高子瞻这么长时间的情债,今天总算是说开了,也还了,有道是无债一身轻,她喜滋滋的在静王府转了一圈后,方才回了家。 百里外的官道上,三骑黑马飞驰而来,在城门将落前,进了城,为首的赫然是林北。 一进城,林北勒住僵绳,朝身后二人低语几句,便调转马头。三人分道扬镳。 此时的林西正抱着被子翻滚过来,翻滚过去,心中涌出无尽的欢喜。滚来滚去之间,过往的岁月如电影般在眼前掠过,心慢慢的沉了下来。 原来,所有的情感都在这点点滴滴的相处中,慢慢积累,沉淀,然后化作最浓郁的酒。当这酒被打开见天日时。芳香扑鼻,一室沉醉。 “师弟啊师弟,话说,你可真是个闷骚的人啊,这么多年,骗得我好苦!”黑暗中,林西幽幽一叹。千回百转。 …… “谁骗得你好苦。小师姐!” 林西瞬间从床上弹了起来。 窗户被轻轻推开,熟悉的面庞擒着一抹笑意,黑亮的眼睛如星辰般光亮。 “姑娘。是要喝水吗?”外头上夜的夏风听到声响。 “没事,是世子来了,我跟他说会话,你先睡!” 唰的一下。林西红了脸庞,脑海里生出了四个大字:夜半私会! 她忙掩饰道:“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还有几天吗?” “听说你在打听我的归期?”林北不答反问。 “谁说的?”林西陡然否认。 林北笑意不减:“赵总管说的,他还说……” “他就是个叛徒!”林西咬牙切齿。 “若没有这个叛徒,我又如何得知,小师姐竟这么在意我!” “鬼才在意你!”林西心虚。 “师姐口是心非起来。果然与众不同!”林北破窗而入。 “你……你……怎么进来了?” 林北带着隐约的笑意,坐到床沿,忽然就躺了下去。 “师姐。我赶了两天两夜的路,骨头都颠散架了。容我歇上一歇。” “你……你……你怎么不回静王府歇着?” 男子特有的气息带着风尘扑面而来,林西心跳加速,血往上涌,连说话都不利索了。这是以往相处时,绝无仅有的事。 “赵总管说,你找我找的很急,我怕出什么事,所以赶回来了。” “能……能……出什么事,我……我……” 林北一个咕噜翻身,双眼灼灼:“小师姐,你是不是有话要和我说?” “哪……哪有……”林西对自己的怂样,感到十分恼怒。 “小师姐,莫非你不想对我负责?” “不是,不是!” 林西连连摆手,话一出口,却见那厮嘴角擒着一抹坏笑,顿时心漏一拍。 他爷爷的,坏笑都笑得这么好看,这妖孽必须果断收了,勉得再去祸害别人。 退到无路可退时,便无须再退。林西磨了磨后槽牙,视死如归道:“师弟……我……我……” “你怎么了?” “我心悦你!” 仿佛时间静止不动,仿佛天地没有了界限,四目相对,林北眼中的灼热能将人熔化。 他心中轻轻一叹,伸出手将林西的小手握在掌心。 “小西,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林西点点头道:“老爹说做人要坦诚,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须得爱憎分明。这一点,师弟,不是我说你,你太不光明磊落了,你竟然瞒了我这些年。” 林北眸色一暗:“是师姐跟你说的?” 隔得这么近,男子眼中的变化,林西看得分明。 她坏笑道:“是师姐跟我说的。不过在她说之前,我问了她一个问题?” “是什么?” “我问她,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 “她如何答?” “她说,喜欢一个人,就是心里眼里都是这个人,旁的人再好,都看不见。” “师姐难得能说出如此有道理的话。” “所以……高府大少奶奶的位置,我算是彻底的没了希望。虽然那高子瞻哪儿哪儿都好,可偏偏……”林西沉吟着不说话。 “可偏偏如何?”林北眼中的光度一点点燃起。 “可偏偏我心里眼里只有另一个人。哎,师弟,你说我是不是太傻了?”林西坏笑道。 林北将另一只手也握在掌心,慢慢挪近了,一字一句道:“是有点傻,不过,我觉得你还是傻点好。” 林北手中的热度传到她手上,温柔无比。林西嘴角一翘道:“为什么?” “因为,傻人有傻福。”林北痴痴道。 “你——” 林西脸色一沉,欲把手抽出来。 “小西!” 低沉的声音自耳边响起:“我一直在等你长大,等了十年。今天,终于等到了。” 似被蛊惑了一般,林西已全身不能动弹。原来这十年来所有的纵容,宠溺,牵挂,担忧并非无缘无故。她轻轻的叹了一声。 “为什么不早说,十年很漫长的。” “是有些漫长,不过我还熬得住。”林北的气息有些紊乱。 身边的女子自头一眼起,他就被那双明亮而清澈的眼睛吸引住,从此为她喜而喜,为她忧而忧,一颗心再不是他自己的。 此言一出,林西眼眶微湿,将脸别了过去:“万一我真的嫁给了高子瞻呢?你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林北将她轻轻揽进怀里:“傻丫头,师傅临终前将你托付给我这事,是我求来的。” “原来你一早就有阴谋?”林西笑中含泪道 “对你,光有阴谋还不够,还得有阳谋。小西——”林北忽然深情一唤。 “嗯?” “其实这十年——很值得!” 陪着你一起长大,知道你所有的喜好,看日出,看日落,世上,还有比这更让人开怀的事吗? “当然值得,向我这样闭月羞花,沉鱼落燕,聪明可爱,还能赚银子姑娘……” 忽然脸上一酥,林西再说不出一个字。这厮是在偷香吗?这厮果然胆大。 林北手下一使劲,两人一同倒在在床上。 擦,这……这……还没行过三媒六礼呢,林西正要挣扎。 “小西,别动,让我眯一会,等我缓过来,要打要骂都由你!” 林西抬起头。男子脸色灰白,胡子邋遢,头发上沾满了灰尘,看上去像比几日前一下子老了几岁。 林西心中涌上怜惜,手一寸寸抚上脸,在他的下巴婆娑。 林北身子明显一颤,苦笑道:“小师姐,等过了三谋六礼,你能摸的不仅仅是我的下巴。” 林西一愣,脑子里不自然的浮上了一柱擎天。羞愤欲死之下,她抬手就要打。 林北一把握住了,按在心口处。 强健而有力的心跳隔着衣衫传递过来,林西仔细体味了下,傻傻道:“师弟,它跳得有些快啊?” “嗯,因为某人在它怀里。如果某人再动两下,我保证他会跳得更快。” 林北慢慢闭上眼睛,感受着她柔软而芬香的身体。 林西瞬间老实。心道这棺材脸要么不说情话,要说就说得这么动听,听得人面红耳赤,心跳加速。这何止是妖孽,简直就是冤孽。 她偷偷睁开眼睛,仔细打量身边的男子,剑眉,修目,薄唇,竟是这般的倾城绝色。 她想起了第一回遇见师弟的情形。桂花树下,身着白衣的少年,温良玉玉。原来那一眼,她也就将他放在了心里。 真真是一见此人误终身啊!林西无声的咧嘴笑了,她想这样的倾城绝色被她收了,世间万千女子想必是会感激她的。 耳边低绵的呼吸传来,林西莫名心安,很不要脸的往林北怀里拱了拱,找了个舒适的姿势窝着。 ……(未完待续) ps:容包子为男主,女主花三千字,写一写情定后的两人吧。 世上最难得的事,便是我心悦你,你心也悦我,两个人,一辈子。 说来容易,其实何其难! 感谢:906,妮妮,清霜,hourry,亮亮,ulei,天天,行云,丁香,蔚雨,无风,88088,胖蜘蛛,小绵羊,微凉,iambug,小盘子……等书友的月票。欠的太多,包子看得眼睛都花了。 感谢的打赏。 第三百三十八回 你吃醋了 明道三年的春天,注定是个忧喜掺半的春天。 秦国夫人府的灭门惨案刚发生不久,高府三小姐就被太后钦点为皇后。封后的诣意在春末一个晴朗的早晨到了相府。 高府百年以来,头一回出了个皇后,府里上下喜之若狂,光撒出去的喜钱,据说就有千两。高府一相一后,荣宠到了极至。府门口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封后诣意一出,礼部着官中将皇帝并三小姐的生辰八字送到了钦天鉴。 钦天鉴为此吵得翻天覆地。有人掐指一算,觉得六月二十是个好日子,有人翻了黄历,看了天相,觉得八月十八才是好日子; 李太后叫来皇帝商量。赵靖琪最怕太后提起大婚的事情,能拖一天是一天,当下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八月十八。 如此,莘国皇帝拖了已久的大婚之期,总算一捶敲定。现下刚刚四月,礼部尚有四月操办之期,时间虽然紧迫,好在早有准备,一切倒也徐徐行之。 宫中迅速派出由数位嬷嬷组成的调教团,调教三小姐一切繁复的宫庭规矩。 三小姐从平芜院搬出,迁到府中最大最好的一处院落备嫁。素来深居简出的高鸢尾,成了相府众人拼命巴结的对象。 与高府上下的喜庆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相府新夫人的称病不出。 有人说是新夫人夏氏与大少爷明争暗斗,新夫人斗不过大少爷,被气病的; 还有人说是夏氏舍不得唯一的亲生女儿,去那见不是人的地方,怒急攻心之下。病倒在床。 不管传言是真是假,夏氏生病确实不争的事实。高府内宅无人打理,大小姐高茉莉挺身而出,将担子接了过去。 只有少数知情的人知道,相府内,大少爷的势力与老爷的势力已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起因,只为了一个林西。 比起前两桩的大事。最后一件事情就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魏国楚王不知何故。竟然上书欲与莘国联姻,并且指明道姓联姻的人是逍遥侯府林西。 据说太后得知此事后,勃然大怒。将奏折砸到了礼部尚书的脑袋上,惊得老尚书大人一把年纪了,连连磕头赎罪。 楚王并不死心,亲自进宫面见皇帝。太后,情真意切的表示了他对林西的的爱慕。并愿意倾尽所有,为只美人一笑。 李太后冷笑连连,拂袖离去,连句客套的推辞都吝啬有。 楚王被撂一旁。脸色如锅盖底。 林西得知文睿浩那厮居然想把她娶国魏国,气得银牙直咬。居心叵测啊居心叵测,早知道如此。当日被因庄子时,那些好菜好饭就应该喂了狗。 那一夜。欣欣院里几株刚长出新叶的翠竹遭了秧,一夜之间,新叶尽数被人拔去。 …… 就在太后将手中的奏折砸出去同时,秦国夫人府唯一存活着的人杨帆在西边的一个小客栈里病得死去活来,心中哀叹天亡杨家。 灭门惨案发生后,杨帆苦思许久,打算投奔宋将军。 一来宋年此人刚正不阿,眼里揉不下沙子,且先帝对他信任有加。若他知道太后此前的风流韵事,只怕心头忿恨难平;二来,他手掌莘国四十万大军,倘若真要替杨家复仇,此人最有实力。 杨帆打定主意,一路乔装打扮往西行。好在老夫人吩咐他离开前,让他带走了所有的私房银子以防万一。有道是有钱能使鬼推磨,杨帆这一路,除了不能抛头露面外,一切还算顺当。 进入西北境地后,一向锦衣玉食的他如何能受得了这里的天气,不过短短三天,便倒下了。怕被人察觉到行踪,杨帆不敢请医问药,只能生生硬扛。哪里知道,这一扛他便再没能从床上爬起来。 就在杨帆咽咽一息时,客栈的隔壁来了一个中年男子,衣袂飘飘,眉目清秀,略通几分医术。 伙计见杨帆病得下不了床,怕人死在他们客栈,遂厚着脸皮请那中年男子替他看病。 这一看,便将万里九州看出个天翻地覆。 五天后深夜,客栈上方一只信鸽展翅而飞。 夜色中,中年男子看信鸽消失在夜空中,目光中闪过阴霾。 三天后,魏国早朝,信由内侍递到皇帝文睿溥手中。文睿溥当下大笑三声,连声高呼道:“天佑魏国,天佑魏国!” …… 这个春天,在林西眼里,是花红柳绿,是莺歌燕舞,是爱如潮水。 她每天雄纠纠,气昂昂的穿梭在侯府和静王府之间,然后便是和林北厮混在一起。 所谓的厮混,无非就是聊聊天,散散步,下下棋,想想赚银子的事情。虽然林北大多的时间神神秘秘也不知道在忙啥,却不防碍她心甘情愿的跟在他的屁股后面,笑得像个傻子一样。 连两个季节都说,姑娘如今褪去了青涩,整个人越发的熠熠闪光。 老侯爷对于林西的选择,虽心下有些遗憾,却无一句相驳的话。反之,当他得知这个消息后,第二天便入了宫,将此事如实的回了太后。 并对太后道:“这两个孩子一同长大,情份非比寻常;又是她父亲在世时定下的。臣以为,世子爷并非静王嫡脉,府中清静,将来也不必去那寒苦之地。不比嫁到那相府,公婆妯娌,小姑小叔要强。最难得的是,世子那孩子对小西一往情深,足足等了她十年。太后啊,难得有情郎啊!” 李太后原本就对相府迟迟没有回音而恼怒。在她看来,她的林西别说是嫁到相府,便是嫁给皇帝,也是皇帝配不上。 李太后并非常人,有着世人所不能及的政治觉悟。林西与静王世子联姻,得了好处的不光光是两府。还有莘国皇室。用林西牵扯住静王世子,再由世子牵扯住静王。江山稳若泰山。 李太后未有半分犹豫,一口应下。逍遥侯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地,颠颠的回府,光明正大的开始操办起林西的嫁妆来。 逍遥侯一走,李太后便再也坐不住,扶着春阳的手。回了寝殿。将箱笼一一打开,亲自替林西挑选珠宝首饰。 春阳见李太后将皇帝的大婚放置一边,独独替林西操办。心中的疑虑一闪而过,只道林西这丫头命好。 …… 逍遥侯和静王世子议亲的消息一经传出,旁人倒不觉得什么,将柳柏梅。文睿浩二人惊了个透心凉。 柳柏梅一心想将林西带回魏国认祖归宗,给老太太见上最好一面。哪里知道太后一口拒绝。柳柏梅绞尽脑汁,却毫无办法。 正在二人打算要不要将真相告诉林西时,魏国皇帝一纸书信,召两人回国。有要事相商。 文,柳算算日子,出来已近一年。确是该打算回府,当下向莘国皇帝提出辞呈。 李太后经上回楚王这么一闹。对魏国人半分好感也无,当下应允,并在宫中设宴,替魏国使臣送行。 宴上,李太后送出绝色宫女十二人,随楚王回国。楚王含笑纳之。 三日后,使团出京,浩浩荡荡,十分威武。高相亲自送至城门外,以示尊重。无人知道,同行之中,相府的教养嬷嬷谭嬷嬷赫然在例。 …… 而此时的林西,正坐在静王府的秋千上,嘟着嘴与林北申讨大块头这厮的无礼之举。 昨日夜间,她闲来无事,在院子里支了一桌酒席,与几个丫鬟们饮酒赏月。 哪知月赏一半,从墙头落下一人,惊得满院子的丫鬟花容失色。 林西看清来人是谁,挥挥手令丫鬟退至屋里。两个季节尤不放心,远远的在廊下站着。 两人远远相隔,对视而望,柳柏梅见她眼中未有半分慌张,心中一叹。到底是小叔叔的后人,这般临危不乱岂是一般闺中女子能有? “我明日便要离京,特来向你告别。” 林西对魏国人虽不至于恨得咬牙切齿,却也如李太后一样,半分好感也无。他爷爷的,这魏国人居然还想把我娶回去,做他的春秋白日梦。 因此她听柳柏梅如此一说,故意深深的叹了口气道:“终于要走了,可算是盼到了这一天。” 柳柏梅笑道:“林西,你很盼着我走?” “不是很,是非常。” “为何,我记得我们还曾把酒言欢过。”柳柏梅越看越觉得这个堂妹可爱无比,故意逗弄一下。 林西心中升起戒备:“那是我年少无知。” 柳柏梅笑笑,黝黑的面庞带着一抹柔色:“林西,倘若你愿意跟我回魏国,我保你一世荣华。” 林西直直的翻了个白眼,冷笑道:“多谢柳将军看得起,荣华浮眼烟云,我林西要它作甚。正所谓飞鸟尽,弹弓藏,柳将军还是管好你自己的荣华才是正经。” 柳柏梅不怒反笑。看来叔父从小没少教过她兵书。 “林西,楚王想要求娶你,出自真心,没有一点阴谋算计,你……” “打住,一个左拥右抱的男人,居然还有真心,柳将军睁着眼睛说瞎话,助纣为虐,当心将来遭了报应。”林西反唇相讥,口下一点都不留情。 在她看来,她和大块头这点子小小的交情,早就随着他几次三番的算计而烟消云散。她不砸块石头过去,已是十分的好涵养了。 柳柏梅哈哈一笑,笑声爽朗。笑毕,双手抱拳往前一送。 “林西,有些事情现在言之过早,早晚一天,你会明白。后会有期!”说罢,丹田提气,人轻轻跃上墙头,从怀中掏出个东西,手腕稍一用劲,向林西飞去。 林西刚刚松出口气,心道慢走不送,后会无期。这个期字还未说出口,便感觉有东西向她飞来,忙一个翻身,远远的躲开了。 框挡一声,东西落地。林西定睛一看,是一枚木制腰牌,在月色下,写得龙飞凤舞的一个柳字,冷冷泛着光。 转身再看,墙头已空无一人。 …… “师弟,你说这柳柏梅送我一块柳家的腰牌,是何道理?莫非他脑袋被门夹过了?”林西不解。 林北沉着脸道:“把腰牌给我,以后离此人远一些。” 师弟吃醋了,林西心下窃喜,对他的反应十分满意,顺从的将腰派递了过去。 林北顺势将人搂进怀里,在她发髻上落下一吻,温柔道:“明日我要出京一趟,你乖乖的呆在侯府,若闷了进宫找师姐玩。” 林西已经习惯两人独处时的亲密无间,抬眉道:“做什么去?” 林北轻笑一声:“静王府应有尽有,独缺一张咱们大婚时的喜床。我想替咱们寻一张世间最好的喜床。” 林西傻傻道:“嗯,需得又美观又牢固!” “放心,我保证咱们俩睡在上面使劲折腾,那床也不会散架。” 似有什么在眼前闪过,林西刷的一下红了脸庞,眼底却浮现出一抹兴奋的光彩。 “师弟,有个问题……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林北替她拿走了发间的一片碎叶,笑道:“你祖父都在替咱们相看日子了,还有什么不能问的。” “师弟,这些年……你……那个……啊……这个……” “小西,你到底想说什么,莫非你是想早些洞房。” 林西跌足探到:“谁想早些洞房,我只是……我只是……” 林北凑近了,轻轻吐出了两个字:“放心!” 红晕更深,林西羞不可挡,心道这厮莫非是她肚子里的蛔虫,轻轻推开怀抱,人跑出几丈外,回首嗔道:“谁不放心!” 林北看着她远远的跑开,笑意瞬间消失。 …… 一声轻啸,黑影悄无声息的从树上落下。 “公子!” 林北低语:“帮我去查一下,柳柏梅是不是已经知道师傅的事了?” “这……公子,魏国使团已在百里外,咱们人手原本不够,该如何查?”齐退皱眉。 林北目色一暗,挥了挥手,齐退便消失不见。 他心思一动,追上林西,一把将人拉住,笑道:“走慢些,等等我!” 林西对身后的事一无所知:“你磨蹭死了。” “小西!” “嗯!” “除了昨晚,这柳柏梅还有没有找过你?” 林西用手指甲挠了挠林北的手心,挑眉道:“师弟,你老实说,是不是吃醋了?” 林北笑而不语,只用力的将她的手握住。 十指相交,林西很不顾形象的翻了个白眼。 “他来找过我。”(未完待续) ps:感谢凉白开,pp0329,予月刀,cpp1997,906等书友的打赏。 感谢土炎,无风,pp0329的打赏。 一冰同学,包子没有开书友群,一来实在太忙,没有时间打理;二来,还是太忙。不过会考虑开一个。 所以好同学,真的要过很久,这两人才能躺到一起,肿么办? cindyj同学,很不想把你简化,奈何……哎……捂脸遁走! 特别要说说亮亮同学:包子很喜欢一句话,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凡事,你用这句话去套,总不会错。大可不必把感情看得太重,你来这世间走一遭,可不是光为了和某某人生死相恋的。 我们赤条条来,赤条条走,最后剩下的,只有自己。好好爱自己,别人才会爱你。 第三百三十九回 魏国算计
林北问:“说了些什么?” 林西仔细想了想:“也没说什么,就是对老爹在江湖的威明做了一番景仰。还问老爹心口处,是不是有伤疤。” 林北眼芒一闪,迅速道:“你告诉他了?” “怎么可能!” 林西不悦:“我是那样没有防范意识的人吗。这厮从头到尾都是奸诈小人一个。” 林北心底一沉。 柳柏梅既然想到问伤疤的事,那足以证明他有八成的把握。倘若小西给一点眼神,或者表情,那两成的把握也就有了。如此说来,师傅的事情只怕是…… 林北轻轻一声叹。看来师傅说得对。该来的总会来,早些晚些而已,得让义父动作再快些才行。 他强笑道:“小西,如今商业帝王国初显规模,需要我忙的地方会很多,以后可能就没有多少功夫陪你了。” 林西不以为然的笑道:“你现在也没闲着多少。十天总有七八天见不着人影。” 林北低下头,轻声道:“以后成了亲,我定会让你天天看到我的人影。” 红晕浮上林西的耳朵,她轻轻呢喃了一声:“没正经!” 林北用下巴抵住她柔软的发顶,笑道:“小师姐,做你的夫君真是难,正经了不好,不正经了也不好。敢问小师姐,你到底是要我正经呢,还是要我不正经。” 林西故作老成道:“该正经时要正经,不该正经时,千万不能正经。” 林北无奈何奈何的摇了摇,眼中尽是宠溺。 “有空多进宫陪陪师姐。皇帝即将大婚,师姐明面上不说什么。只怕心里难受。” “嗯!”林西点点头。 …… 魏国使团一出京,与来时截然不同,数百侍卫快马加鞭一路飞疾而行,短短十日,便已出了莘国边境。 一入魏国镜内,便有皇宫亲卫亲来接应,命楚王。柳将军速速入京。 如此速度。魏王仍在催促,二人心中一惊,只道宫里出了什么大事。拼了命的往回赶。 待二人风尘仆仆入皇宫时,已是深夜子时。 偌大的宫殿里,除了皇帝端坐在龙案前,还有一白衣中年男子下首端坐。 两人上前行礼。文睿溥亲自扶起,六目相对。三人脸上动容。 文睿溥将二人引于中年男子跟前。 “来,这位是朕的老师,你们拜上一拜。” 简简单单的一句,连名和姓都不说。文、柳二人俱是心惊。以他们二人的身份,除了皇帝外,只有别人拜他们。从无他们拜别人。 两人不敢多言,上前拜过。唤了一声:“先生!” 中年男子不过是稍稍欠了欠身。二人心中又是一惊。 四人坐定,文睿浩扭着快要散架的腰道:“皇兄连发两道旨意,命我们速速回国,不知出了什么大事?” 文睿溥哈哈大知道:“这事,请老师给你们解惑。” 中年男子摇着扇子的手一收,一派云淡风清道:“前些日子皇上派我去游说宋将军,救下一人,并从此人的嘴里,得到一天大的消息。” 文睿浩沉不住气,握着茶盏问道:“是何消息!” “莘国太后与逍遥侯并非兄妹,曾经是夫妻!” 一声脆响,茶盏应声而碎,文睿浩顾不得抹去身上的水渍,连声道:“怎……怎么可能!” 中年男子轻扫他一眼,笑了笑:“不仅如此,他们还有个私生女。” 饶是柳柏梅性子沉稳,也被这消息惊住了,道:“现今何在?” “已逝!不过,此女还有后人在。” “谁?”文,柳二人同时问出口。 问完又同时心里咯噔一下。逍遥侯和李太后私生女的后人……莫非…… 中年男子笑容冷寂在唇边:“正是那动用了禁卫军,曾经在相府做过丫鬟,如此已是侯府小姐的林西!” 似有一道响雷在两人耳边炸起。柳柏梅身形晃了晃,眼中一片惊涛。 文睿浩不敢置信的转过脸,目光呆呆的看着柳柏梅。 我的个妈啊,这李太后到底是个什么女子,竟有如此传奇经历。生过孩子的女人,竟然还能入宫,这……这…… 文睿浩忽然脸色一变,如此说来,那柳柏梅的叔父,娶的竟是太后的私生女,那林西……她……她…… 柳柏梅捕捉到文睿浩眼中的变化,长臂一伸,重重的在其肩上拍一拍,一语双关道:“听先生把话说下去。” 文睿浩猛的醒悟过来,连声道:“是,是,先生请说!” 中年男子打开扇子,扇了几下,笑道:“下面的话,还是请皇上说吧。” 文睿溥朗声笑道:“朕把你们叫回来,心中确实有个想法。朕想让莘,魏两国联姻。” “皇兄的意思,是想求娶太后的私生女?” “正是。只要此人在手,就相当于捏住了李太后的脖子。” 文睿浩瞬间明白过来。皇兄对莘国,早有部署,两国之争,势在必行。 莘国皇权的稳定,胜在两人。一人为高相,一人为太后。此二人不倒,魏国胜算渺渺。如果能把林西娶回来,那么魏国手中就多了一个必胜的筹码。 文睿浩当即道:“皇上,李太后岂肯拿林西和亲?” 文睿溥笑意不喊:“倘若朕以莘国皇帝身世相逼,你们猜太后她是保皇帝,保名声,还是保她的私生女?” 此言一出,大殿里哑雀无声。凭李太后此人的算计和隐忍,就算林西是她的亲人,只怕也是枚被牺牲的棋子。 柳柏梅隐了眼中的波涛,道:“皇上打算由谁出面和亲。” 文睿溥目光如炬:“楚王王妃悬而未决,一个皇爷的正妃之位,足可匹配!你们都围过来。此事一步步,一环环,需得好好商议!” 柳柏梅把目光看向文睿浩,哪知他也正看过来,两人交换眼神后,微不可擦的低下了头。 …… 夜已深,灯未央。 文睿浩。柳柏梅踏着夜色从宫里出来。已满身疲惫。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钻进了一辆豪华马车。 文睿浩苦笑道:“如今我就是不想娶,也得娶了。梅梅。为何不和皇兄如实相告。” 柳柏梅道:“柳氏一族水深,各房各有心思,不到关键时候不能将林西的身份漏出去。” 文睿浩皱着眉头道:“皇兄身边那人,你可曾听说过?” “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且听口音,不像是魏国人。倒有点像南边人。” 文睿浩点头:“我瞧着皇兄对他言听计从。很是尊敬,这人从哪里冒出来的?” 柳柏梅沉声道:“今日我也是头一回见过。不过……” “梅梅,但说无防!” “皇上能派他去游说宋将军,足可以证明两点。” “哪两点?” “一来此人在皇上心中的地位非同小可;二来。此人熟悉莘,魏二国,看来他呆在皇上身边有一段时间了。” 文睿浩顿时明白他的意思。 他和梅梅是皇兄最得力的左臂右膀。皇兄对他们从来都不遮着掩着,偏偏在此人身上。皇兄连姓名都未曾告诉,只用一个简单的老师作称呼。 文睿浩思了思道:“梅梅,此人大有来头,你暗下打听打听!” “放心,此事咱们回头再聊,我得赶紧回去跟老太太回话。” 柳柏梅掩住满腹心事,匆匆而去。 …… 偌大的宫殿少了两人,显得更为空旷。 文睿溥捻着刚冒出的胡茬,皱眉道:“先生,宋年一口回绝了老师,看来此人是块硬骨头。” 中年男子点头道:“确是块硬骨头,忠孝义勇一样不缺。” 文睿溥深吁一口气:“和亲一事,朕该派谁前去游说。” 中年男子上前一步,欠身道:“皇上,操之不能过急。需得把李妍的心思吃准,摸透方可。而且此事需得找个合适的时机,合适的人选方可确保万无一失。” “确是个难题啊!” 文睿溥轻声一叹:“朕打算将那杨帆改名换姓,并给他个官位。” “皇上圣明。这杨帆私下必有证据握在手,他对咱们还有所防备。皇上诱之以利,必能让他全心全意臣服。” 文睿溥道:“他要的不仅仅是荣华,还要朕为他报灭门之仇。” …… 春去夏来,夏走秋至,转眼,皇帝的大婚近在眼前。皇宫,礼部此时已忙成一锅粥。同样忙乱的,自然还有相府。 此时三王先后进京,参加皇帝大婚典礼。居北的魏国,居南的岐国,先后派了使臣前来朝贺。京城上下热闹非凡。 皇帝的大婚,按理说最开心的,当属皇帝本人,哪知随着大婚日期临近,皇帝的脸色一日比一日难看。 众所周知,皇帝的脸色,素来是随着贵妃心情的变化而变化,如此说来,贵妃最近的心情,想必不会太好。 恰恰相反。林南最近的心情相当不错,与皇帝相处得也极为融洽,两人亲亲我我,好的只恨不能穿一条裤子。 一来是因为林西三天两头进宫,陪她说话,常常开导的缘故;二来她自己也想通了,自己嫁的是个帝王,勉不了三宫六院,只守着她一人是不现实的事情。因此林南不求别的,只求赵靖琪的心里眼里有她。 赵靖琪的心里眼里自然有林南,不光有,满满的占据了他所有的心思。 莘国皇帝素来痴情,上几代的皇帝暂且不说,只看先逝的景德帝,几十年来独宠太后一人,便可见一二。 赵靖琪与景德帝如出一辄,红尘之中,一人入心,便再难容下其它人。 再加上林南爽朗的性子,私底下从不将他当帝王看待,该骂骂,该摆脸摆脸,该撒娇撒娇,夫妻之间的情趣与日俱增,赵靖琪只恨不能将天下所有宝贝捧到她面前,为搏她一笑。 赵靖琪不光这样想,也是这样做的。故宫中人都知道,皇帝独宠林贵妃。 而如今大婚将至,皇后之位终有所属,想着日后自己心爱的女人,便要跪倒在别的女人脚下,赵靖琪的心情如何能好。 与之相同,崔瑾辰这些日子的心情也一落千丈。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最心爱的女子入宫为后,这种痛彻心扉的滋味,只有身在其中的他,才有体味。 …… 话说这日天气闷热,天空阴了一个下午,迟迟不见雨落下。 入夜,赵靖琪心中烦闷,将崔瑾辰叫至御书房,君臣二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脸上都有些凝重。 崔瑾辰幽幽叹了口气道:“皇上,臣有一事相请皇上的恩典。” “可是出宫一事?此事等朕大婚后,自会回禀母后,放你出宫。” 崔瑾辰摇头:“皇上,并非出宫一事。臣……” “不必吞吞吐吐,有话只管道来。”赵靖琪最恨他欲言又止的模样。 崔瑾辰忙跪倒在地,道:“臣不敢说!” 赵靖琪脸色有些阴沉:“你是想让朕善待三小姐。” 崔瑾辰感受到皇帝的气势,忙跪倒在地:“皇上英明!臣与她到底是表兄妹,只盼着她好。” 赵靖琪也未曾料到,皇后之位千挑万选,居然落在了瑾辰心爱之人头上。 他目光一缩,道:“朕虽不喜她,看在你的份上,终会善待她。只是……” 崔瑾辰忙道:“皇上,我与她,确是我一厢怀愿。她至今尚不知道。” 都说君心难测。皇帝巴巴的把他叫来,只怕是为了大婚的事。崔瑾辰不得不多留个心眼。 赵靖琪面色平静:“起来说话吧!你放心,朕虽不喜欢,却也不会苛待于她。” 崔瑾辰重重磕了三个头,方才起来。 “瑾辰啊,你心下可有后悔?” 崔瑾辰暗松一口气,道:“当日皇上与我各有心怡之人,皇上龙威,破除重重阻力,抱得美人归。我……到底胆小,顾岂太多。现在想来,也不后悔。到底人各有命。” 赵靖琪一听这话,目光柔和不少。 “瑾辰啊,朕虽抱得美人归,却也有烦心之事。” “皇上顺风顺水,何来烦心之事,莫非是贵妃又对皇上摆脸色。” 赵靖琪摇摇头道:“她要对朕摆脸色倒好了。朕娶皇后这么大的事,她居然半分怒气也无,朕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崔瑾辰暗下翻了个白眼,道:“皇上,贵妃若吃味,宫里众人只怕说贵妃心眼小。贵妃顾忌众言,有泪也只能藏着。” 赵靖琪眼前一亮,抚掌道:“言之有理!你去罢,朕去哄哄她!” 随着那抹黄色的身影翩翩而出,崔瑾辰很是不屑。转念一想,帝王也是凡人,也有七情六欲,也患得患失,不足为怪。 崔瑾辰出了御书房,一路向北。 他并不知道,这一走,走出个惊天大祸来。(未完待续) ps:今天若有时间,加一更。亲们,包子已经尽力了 第三百四十回 中秋夜 又快到圆月之日,倘若不出意外,这个月底他就能出宫,苦熬两年,终能重见天日,这让崔瑾辰心中到底有了几分欢喜。 暗夜云层重重,将天空遮得一丝不透,闷得人汗如雨下。崔瑾辰将走几步,便觉喘不过气来。 刚停下脚步,一个宫女模样的人手持灯笼过来,与他擦肩而过时,不知何故脚下一崴,向他跌来。 崔瑾辰正要扶,感觉到手中被塞进了什么,他心中一惊,忙朝身后跟随的人看了看,匆匆离开。 烛光下,摊开已揉成一团的纸,崔瑾辰扫了扫,一拳砸向桌子。妈蛋,阴魂不散啊! …… 宽大的寝殿里,四个角落各摆着冰盆。 林南一身轻衫,倚在赵靖琪怀里,嗔笑道:“这么热的天,还把人搂得这么紧,你不嫌热,我还嫌热呢。” 赵靖琪只是淡淡一笑,轻吻著她嫩若凝脂的脸颊、小巧的下颔,缓滑而下…… 林南手一推,嗔道:“赵靖琪,你怎么一来就……” 赵靖琪抬头,目光灼灼盯着怀里的女子,一字一句道:“小南,以后有什么心酸委屈,只管跟我说,不要藏着掖着。” 林南一惊,正要出口相问,低沉的声音又起。 “小南,就算有了皇后,我还和从前一样,永不会变!” 笑意自林南唇角漾开,双臂环上男人的颈脖,水亮的秋眸眯起:“赵靖琪,名份,富贵,对我来说都是虚的。只要你不变,我就不会变。” “小南!” 赵靖琪眼中动容,望着她染了薄薄红晕的俏脸,情不自禁的吻住她的唇。 林南手下用劲,将男人按在床上,魅惑一笑。素手褪去了他身上最后一点遮掩,舌尖落在他精壮的胸前,轻轻啃咬。 赵靖琪一声闷吭,差点压抑不住体内的冲动。 “小妖精!” 一室春光! …… 崔瑾辰枯坐良久。终是咬咬牙站了起来,推门而出。 “夜深了,侍读这是要往哪里去?”小太监出手拦住。 崔瑾辰冷冷看了他一眼,道:“皇上要我做的文章,我思苦半天无所得。在院子里走走,透透气,兴许能想出来。” 小太监一听,笑道:“原是如此,侍读请!” 崔瑾辰不置一词,走到墙角,对着几丛竹叶发呆,心里却盘算着那纸上威胁他要做的事情,到底有分成算。 小太监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心里暗骂。却也无可奈何。 …… 转眼中秋已至,离皇帝大婚还有三日。 宫中大摆宴席,请三位王爷,王妃,并世子,世子妃,还有其它皇室宗亲齐贺中秋。 莘国传统,中秋节是阖家团圆的日子,故宫里的侍卫除了值班,上夜的。统统回家吃团圆饭。因此这日的防备,是除了除夕外,最弱的一天。 按例这日崔瑾辰可以出宫,高府的马车也在宫门外候了半天。谁知表少爷托人带话出来说,要留在宫中过中秋。来人无奈,只得打道回府。 …… 这个中秋是林西在侯府过的第二个中秋,比着去年,又冷清不少。 李大小姐自出嫁后,便极少回娘家。听说在那府里混得风声水起。 柳家大爷娶了这么一个既年轻又多金的黄花姑娘,祖坟上简直青烟直冒,哪里还有闲心情去前妻的坟前,道一声十年生死两茫茫啊。 别说是前妻了,就连前妻生的女儿,都养在了老太太跟前,来个眼不见为净。 于是乎,李大小姐和柳大爷过起了恩恩爱爱的夫妻二人生活。当然这其中柳大爷也起了一些花花肠子,却都被李大小姐十分利索的扼杀在摇篮里。 柳大爷稍作反抗,奈何大小姐威力无穷,一把剪刀,就让爷大爷下半身的冲动烟消云散。 再加上李大小姐一心想为柳家传宗接待,好早日母凭子贵,在柳家站得直,立得稳。出于这种种情况,李大小姐也就没了心思往娘家跑,只守着自个的一亩三分地过日子。 大爷李从德最近也颇为春风得意,姨娘薛莲儿早产半个月,生了个儿子。新纳的冬雪也已有了身孕。李从德膝下热闹,自然喜上眉梢。 大奶奶周氏因为女儿求情的缘故,已解了禁足。大半年的禁足生活,使得周氏一下子苍老不少。再加上后院里诸位姨娘产子的产子,有孕的有孕,周氏一人脑袋两个大,脸上的皱纹又增添了两条。 二房夫妻一如继往的深居简出,不多行一步路,不多说一句话。二爷周从高天天混迹丫鬟美婢当中,左拥右抱的好不畅快。**奶偶尔捻酸吃醋一回,无伤大雅,只增添夫妻情趣。 三爷李从望自打魏国楚王打道回国后,留在府里的时间多了起来。据下人们说,是李三爷前些日子玩得有些疯,身子亏空,所以在府里静养些日子,以便蓄势待发。 至于侯府夫人钱氏,说来便有些复杂了,这几个月的心情可谓迭荡起伏。当然她心情的迭荡,是因为林西的婚事的反复。 林西与高府大少爷议亲,钱氏心疼嫁妆,心中多少有些不愿意。 林西被魏国楚王相中,想娶回魏国当压寨夫人,钱氏一听到这消息,心花怒放。为国和亲,即不要她钱氏出一个子,又能把人一脚踢到爪洼国,生死不复相见,何乐而不为? 谁知这心花刚刚怒放,便被雨打风吹去。太后一口回绝了魏国,使得钱氏满腔期望落了空,连声哀叹。 偏哀叹了没几日,又听侯爷说林西与静王府敲定了婚事。这会子,钱氏又开怒患得患失了。 嫁到静王府,意味着林西的嫁妆又要翻一翻;若是将来她跟着世子回封地,来个眼不见为净,倒也罢了。若是老爷舍不得,求太后将人留在京里,这…… 再加上娘家大哥到如今的复起都没有着落,钱氏的日子就像这海上的帆船,忽上忽下,好不热闹。 所以,这年的中秋,侯府众位主子只在水榭里吃了个团圆饭,跟月亮打了个照面,便各自回房寻找饭后活动。 林西等人散去,朝侯爷挤眉弄眼。(未完待续。)xh211 第三百四十一回 必关生死 李英杰深知其意,招招手。林西笑着走上前,挽住他的胳膊。 “既然静王相邀赏月,务必给人家留个好印象,祖父为你备下了些东西,你一并带过去。” 林西不屑的撇撇嘴,道:“祖父,何必长他人之势,灭自己威风。你家小西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他静王爷能有我这样的媳妇,已是上辈子积了大德。他若敢说个不字,我保管师弟二话不说,扔了这世子的名头,就入缀咱们李府。” 李英杰一听,喜得满脸堆肉:“那敢情好,祖父正舍不得你出嫁呢,要是小北愿意,我立马买个大宅子回来,保管让你们住得舒舒坦坦,衣食无忧。” …… 宫中的夜宴散得很早。皇室宗亲带着家眷,各回各府。 皇帝按惯例,把太后送至长门宫,母子俩略谈片刻,皇帝移步贵妃宫中。 李太后分毫未加阻拦。再过两天,皇帝便要大婚,以后行事,必要顾忌皇后,不会像现在这般随心所欲。李太后是过来人,自然明白这里头的微妙之处,故睁只眼闭只眼。 …… 静王父子回府时,侯府的马车刚刚到府门口。 林西跳下马车,看着林北将瘦成竹竿的静王爷扶下马车,脸上笑意荡漾。 赵晖一看到林西,便笑得像朵花似的,脸上的褶子全挤作一堆。 林西老老实实的上前,唤了声:“王爷好!” 哪知静王脸色一沉,怒道:“叫什么王爷,叫义父。” “这……” 林西朝林北努努嘴,心道这八字虽然有了一撇。毕竟还未定下日子,称呼义父是不是太早。 林北含笑颔首。 林西不愿让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于是笑眯眯的叫了声:“义父!” 老静王笑得见牙不见眼,极为满意道:“好媳妇,走,咱们进去说话。” 好媳妇三个字一出,林西忡怔。脸上大窘。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林北顺势牵过她的手,在其耳边低语道:“媳妇二字,我觉得真动听。” 林西抬起脚。狠狠踩上林北的,还捻了几下。 林北痛得倒吸一口凉气:“媳妇,下脚轻点,亲夫只有这一个。” 林西羞得满脸通红。嗔道:“倒下你一个,还有后来人!” “你想背着我红杏出墙?” “这叫追寻第二春。师弟!” “咳咳咳!” 静王回首,虚咳以作提醒。 两人对视一眼,笑着别过脸,跟在静王身后。心中各自涌上甜蜜。 …… 皇帝的龙撵离长门宫越行越远,忽然顿住。 “皇上,瑾辰想与皇上赏月呤诗!” 如水的月光下。一修长男子衣袂飘飘,如桂树一样。直立在路中。 赵靖琪见是他,脸色一暖,示意内侍放下龙撵。他抬头看了看月色,缓缓点了点头。 崔瑾辰长出一口气,上前瞧了瞧皇帝身后的人。 赵靖琪会意,挥挥手道:“朕要跟崔侍读略略走走,你们不必跟着。松公公!” “奴才在!” “朕命你远远跟着!” “是!” …… “皇上,瑾辰待皇上大婚后,便要出宫了。皇上大婚,必无暇顾忌,故瑾辰今夜借着这圆月,来向皇上辞行!” 赵靖琪轻轻一叹:“朕真不希望你离宫。你一走,朕便少了可以说知心话的人!” 崔瑾辰神色一暖,道:“皇上有了贵妃,尽可畅所欲言。” 赵靖琪雕塑一般的侧脸,扬起一抹柔色:“这深宫之中,也唯有她,能慰朕心!” 崔瑾辰想起头一回在醉仙居看到林南的情形,笑道:“贵妃并非寻常女子。皇上,今日花好月圆,咱们君臣二人,便以美人为题,拟诗如何?” “朕便如你所愿!”赵靖琪朗声一笑。 崔瑾辰不动声色的看了看四周的巷子,扬袖一挥,道:“瑾辰能在出宫前,与皇上在月下散步吟诗,不枉此生!皇上,请!” 两个高大的身影,并肩而行,月色将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 松公公远远跟在两人身后,垂着脑袋数着脚下的方砖,并未留意崔瑾辰将皇帝带去了另一条巷子。 …… 长门宫里,李太后卸了珠钗,斜靠在榻上,手里持一卷史书。 月色透过窗棂,倾泻进来,像笼着一层薄雾。李太后忽然感觉到有些寂寞。 若是先帝仍在,此刻他必抚着她的长发,如寻常夫妻一般,议论皇宫家宴上的琐事。一晃先帝离世近两年,李太后心底说不出的翻涌。哎,要是小西这孩子在,就好了! “太后!” 春阳匆匆进来,附在太后耳边低语几句。 李太后勃然变色,直直的塌上站立起来。 …… 静王府的中秋之夜,既不在水榭,又不在园子里,居然在静王的书房。三人围坐在一道,置了满满一桌酒菜。 林西对这样的布局心里有些怨念。 本来吗,中秋之夜就该赏花赏月赏秋香。秋香姑娘也就算了,桂花和圆月总是要闻一闻,看一看的,要不然如何对得起一年一度的中秋? 这样一想,林西看向静王的目光便有了几分诡异。 林北眼疾手快,悄悄伸出手,在桌下握住了林西的,放在手心把玩。 林西怕静王看出蹊跷,忙垂下了眼帘,眼角却似嗔似怨的瞪了他一眼。 林北索性将她的手,搁在自己大腿上,一副你奈我何的表情。 林西挣扎了两下,见他握得牢牢的,索性拿指甲在其手心挠痒痒。 林北心神一荡,眼中光芒闪过。 那静王何等人也。将两人暗下的动静瞧得分明,心里乐成一朵花。看样子,这臭小子没白等,小丫头到底是开了窍。瞧这热乎劲——好事将近啊! 他拿起酒杯,朝林西举了举,道:“儿媳妇,义父有话要说。” 林西肃然坐正。抬头陪笑道:“义父。您讲!” 静王清咳一声,难得正经道:“趁着皇帝大婚,本王入京。想把你们两人的婚事定下来。你意下如何啊?” 林西含羞点点头:“全凭义父作主,祖父其实早就在挑日子了。” 静王十分满意,笑道:“李英杰这个人,做事太不利索。几个月了,连个日子都没选定。这事交给他办,不妥不妥。还是交给本王罢!” 林西忍不住替祖父开脱道:“义父,他老人家是舍不得我早嫁,再说我还小呢。再等两年也不迟!” 静王眼睛一瞪,道:“你小,我儿子可不小了。像他这样的年岁。按理孩子都可以跟在屁股后头跑了,你打算让他等到几时?” 林西正欲说话。静王爷大的一挥,道:“不必多言,明日我便去那老秃驴处,替你们选个黄道吉日,最迟明年开春,把这个亲给我成了。后年开春,老子就能抱上孙子了。” 林西惊得眼珠子差点瞪下来,这么神速。 林北见状笑道:“义父,既然侯爷舍不得,小西年岁又小,我愿意再等等。” “你这个孽畜,老子……” 静王正要开骂,却见林北朝他挤眼睛,心神一凛,迅速抚须沉吟道:“老子……要等也可以,须放几个绝色的丫鬟到你房里。这些年你连个暖床的人也没有,时间一长,身子要憋坏的。” 林西一听静王人送几个绝色的丫鬟给林北,忙摆手道:“不必等,不必等,明年春天,就明天春天。” 林北重重握了握林西的手,温柔道:“小西,别勉强,我可以等的。” 林西心道你老子都要往你房里塞人了,我还能坐以待毙吗。 林西一咬牙,一跺脚,吼出了石破天惊的一句话:“我等不得!” 话音刚落,静王抚掌赞道:“好媳妇,明年春天,就这么定下了。” 林西忙不迭的点头,点了两下,似乎觉得哪里不对,正欲深思,一筷子菜夹到她碗里。 “小西,多吃点,今儿这菜口味不错!” 林西抬起头,目光对上眼前的黑眸,看到里面尽是深情,小心脏噗通噗通的跳了两下。 “儿媳妇啊,多吃点啊,你这小身板从现在开始就得好好养着了。” 静王意味深长的朝林北睨了一眼:“你好歹也懂些个医术,赶明儿替我儿媳妇把把脉,调养调养身子,我也好早些抱上大孙子。” “义父,是药三分毒,我总不能因为……” 静王眉眼一横,怒目相斥道:“老子讲话,你做儿子的还敢反驳。老子的意思是让你多关心我儿媳妇的身体。无事常到那府里看看她,陪陪她,哄哄她。” 林西看了林北吃憋的表情,点头如捣蒜。 “陪好了,哄好了,早点成亲,早点生下大胖小子,早点让老子安心,不就十全十美了吗!” 静王绕了半天,还是绕到了孙子头上,林西一口菜含在嘴里,咽也不是,不咽也不是。 准公公大人啊,您老人家想得也忒远了些。成亲的日子还没定下来呢,您这就想到抱孙子了。 正所谓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还是等我洞房花烛夜过后,您再幻想这些有的没的。 林北见林西神游云天外,用脚踏了踏静王爷的,示意他此时,可以离开了。 那静王爷可是乖乖听话的主。心道你小子把人利用完了,翻脸不认人,就要赶我走,门都没有。 他眼珠子一转,笑道:“儿媳妇啊,你公公我许久未跟人手谈一局了,今日花好月圆,咱们三局两胜如何?” 林西一听顿时来了兴致,挑眉笑道:“义父啊,有何彩头?” “彩头吗?” 静王爷捋起袖子,笑道:“只管说啊,天上飞的。地上爬的,水里游的,只要老子有,没有不能做彩头的。” “要那些做什么?” 林西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道:“赌银子!一千两一局,如何?” “一千两?” 静王爷给了她个嫌弃的表情,冷笑道:“我堂堂静王爷岂是如此小气之人。一万两银子一局。输了。只当给儿媳妇的脂粉钱。小北,拿棋来!” 林西大喜,忙道:“师弟。快去拿棋,我来替你赢点彩礼钱!” 林北见这两人饭也不吃了,酒也不喝了,一副摩拳擦掌的样子。心里闷出硬伤。 他原打算趁今日天时地利,和小西好好耳鬓斯磨一翻。哪知……林北无可奈何的暗暗叹了口气,认命的做起了跑腿小厮。 夏风和秋雨两人捂着嘴,一副想笑不敢笑的样子。 …… 秋风渐渐飘起。 云层慢慢变厚,圆月像俏羞的新娘。躲进了帷帐中。 夜色终于像一张织得密密的网悄无声息的撒落下来。 皇宫里,一个黑影避过巡护的兵卫,跑到宫门前。朝看宫门的人露了露手中的腰牌。 宫门吱牙一声,黑影闪出来。四下看了看,撒了腿的跑。 一个时辰后,相府大门,急促的响起了敲门声,看门的小厮睡眼朦肬的从床上爬起来,揉着迷糊的眼睛,一路骂骂咧咧的走到大门口。 只听得枝桠一声,巨大的木门露出一条缝。 小厮正欲开口相问来者何人,却见一只腿伸了进来,来人迅速道:“快,快,崔侍读出事了,快去找大少爷,迟了可就晚了!” 小厮惊了一跳,忙连滚带爬的往大少爷院里跑。 片刻后,相府泰然院里,沉沉的响起了一声怒吼,紧接着,两匹黑马,一前一后从相府后门而出,疾驰在暗夜中。 …… 十指青葱,伸到静王眼皮子底下,林西笑得见牙不见眼,道:“义父,愿赌服输。” 静王一头黑线的看着她,说:“我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急什么,容我想想?” 林西挠了挠头:“义父啊,做人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啊,你明明已到了绝路,再挣扎也不可能有柳暗花明了。” “放屁!” 静王大怒:“你这孩子不学好,你就不能跟林北学学,让着我点。” 林西头痛:“义父啊,棋盘无父子啊。我多虐虐你,对你的棋力也是种提升。师弟原来的棋,奇臭无比,就是因为被我虐得多了,才有如今的水准。做人,要有自知之明啊。毕竟,像我这样的天才,万中无一啊!” 林北在一旁笑出内伤,忍不住拍拍她的脑袋,示意她稍稍低调些。 静王脸色青白交加,变幻到一定程度,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心不甘情不愿的交到林西手里。 “重新开始,我就不信,我这快入土的人了,还下不过你黄毛丫头!” 林西捏了捏银票的厚度,得意的交到林北手里:“师弟,拿着,你媳妇替你挣的。” 林北笑意深深:“媳妇乖,替为夫多挣些。” “嗯,一定不辜负期望。”林西用力点点头,眉眼弯弯。 静王见这两人一个鼻吼出气,气得眉毛、胡子乱吹,正要拍桌子踢板凳时,帘子被掀开,赵总管低眉敛目进来。 “回王爷,回世子爷,外头有人找林姑娘!” “谁啊,这么晚!”静王明显不悦。 “回王爷,是……” 赵总管斜看世子一眼:“是相府大少爷!” “不见,不见!”静王一听是这人,连声怒道。 “等等!” 林西脸色微变,扔了棋子,正色道:“把人请进来!” 静王暗下用脚踢踢林北,林北不以为动,淡淡道:“今日是十五,他这会来……只怕是有什么事。小西,我陪你一道去看看。” 静王气得直欲倒仰,暗暗骂了声臭小子。 …… 高子瞻看到林西着一身水绿色衣衫袅袅而来,眼前一亮。待看到林西身旁那抹修长的身影时,瞬间暗了下去。 他苦笑着迎上去,脸上神色未变。 三人打了个照面,林西直言道:“子瞻如何知道我在静王府?” “先去了侯府,说你往这里来了,就赶了过来。”高子瞻如实回答。 林北蹙眉:“子瞻莫非有什么急事?” 高子瞻望向林北,两个身形相差无几的男人一对视,各自心头一凛。 “确是有急事,想找林西帮忙!” “何事?”林北敛眉一拧,追问道。 高子瞻看了看立在林北身旁,眉目如画的女子,当即道:“林西,瑾辰出事了!” “出了什么事?”林西当下愣住。 高子瞻急道:“打听不出来,不过宫里传话过来,犯了事,性命堪忧?” “什么!” 林西大惊失色。 一只修长的手按在她肩上,拍了两拍,手的主人淡淡道:“子瞻兄可曾打听下,瑾辰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性命堪忧?” 高子瞻摇头:“打听不出来。” “既然打听不出来,那找林西何用?” 林北一针见血:“她一介女流,虽说在太后跟前有几分薄面,却终归比不得高相爷。子瞻兄何必舍近求远?” 高子瞻目色一暗,如实道:“不瞒北兄。今日到我府里来通风报讯的这人,是崔家花重金按在宫里的一枚暗棋。这人从来没有露过面,但一露面,必关生死。我父亲虽贵为相爷,手还伸不到皇宫。林西她深得太后宠爱,贵妃又是她的亲人,天时地利,所以子瞻才厚着脸皮求上门!” 林西和林北面面相觑。 崔家果然厉害,居然在宫里都有内应。(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二回 留不得
高子瞻见状,牙一咬,撂起衣衫,欲跪下。 林北衣袖一拂。 一股子力道让高子瞻无论如何也跪不下去。他心下一惊,这林北居然是个练家子。 林西习武的本事虽然是个水货,却有着一双火眼金星。她深深看了林北一眼,伸手虚扶。 高子瞻直直的站立起来,目色中有哀求。 林西心下一软,却仍机警道:“高子瞻,我这就进宫去。” 林北一把拦住,摇头道:“此时去,不合适。太后正在盛怒中,凭谁去劝,只会火上加油。此为一” 林西当下明白林北的意思。 林北继又说道:“医者,讲究对症下药。瑾辰在宫里犯了什么事我们一无所知,无症,如何下药?此为二。” “还有三吗?”林西满眼的敬佩。 师弟的脑袋真是聪明,转眼间便想必是这么利索,看来爱情能让女人变蠢,能让男人变得聪明啊。 “其三,瑾辰的身份特殊,身后不仅站着崔家,还有高府,依我看,太后就算要处置,也不会这么轻而易举。所以暂时可以安心。” 正所谓关心则乱,经林北这么一分析,高子瞻瞬间明白过来。 瑾辰并非普通人,就算是犯了什么大罪,也须摆出一个拿得上台面的理由,太后断不可能私下处置。此时冒冒然入宫,只会火上加油。 能在瞬息间,把事情分析得如此透彻,高子瞻看向林北的目光带着一丝探究。 他忽然想起了春闺过后的殿试,林北当着皇帝的面,趴在案上睡了一觉。只字未写交了白卷,引得众老臣大动干戈,直骂竖子可恶。 这个有着出尘气质,俊朗面庞的男子到底是何来头,为何看似慵懒,看似随意的目光中,带着无穷无尽的深意。 高子瞻觉得眼前的人。藏着深深的谜团。普通人家的米粮。养不出这样出类拔萃的男子。 林北对高子瞻向他投来的目光,恍若未见。 他将林西向身侧带了带,优雅的抬了抬手。道:“子瞻兄,如今之计,还是要先将瑾辰所犯何事,打听清楚。” 高子瞻深吸一口气。长长一揖:“多谢北兄指点,今日之恩。容子瞻日后再报。只是他身陷皇宫,想要打听……” 林北眼中无波无澜,将手落在林北的脑袋上,婆娑了两下:“小西。明日一早进宫,先往贵妃那里去。瑾辰出事,皇上多少会透些口风给贵妃。” 林西抬眸道:“你是说……” “正是!” 林北简单二字。不欲多说,林西却瞬间明白过来。 当日皇帝只带了崔瑾辰和几个侍卫入延古寺。可见这二人私交甚秘,皇帝多少是将崔瑾辰摆在了心腹的位置。 如今心腹出事,只要这事跟皇帝不沾着边,那么看在往日情面上,皇帝也会出手帮一帮。 林西朝高子瞻眨了眨眼睛,清脆道:“子瞻,你放心,我明日一早就进宫!” 一股暖意自心口涌出,高子瞻目含感激。 …… 窗外,月光静静的洒入,尽数落在崔瑾辰的脸侧。 他伏在地上,慢慢睁开眼睛,待看清了四周的环境时,心中涌上无穷的后悔。 倘若这世上,有后悔二字可买,他愿意倾尽所有。 门吱牙一声被推开,禁卫军统令孙欣杰大步走进来。 崔瑾辰见是他,仍一动不动。 孙欣杰眼光一闪,蹲下,低声道:“崔侍书,是何人指使你将皇上带到重华宫的,如实说来?” 崔瑾辰恨不能咬舌自尽。自己要如何说,该如何说? 自打那一夜,鬼使神差的走进了重华宫的那条巷子,见到了华发女子后,他就像一只被网住的虫子,而重华宫就是那只蜘蛛。 那日宫女往他手里塞了一张纸,字写得很娟秀——中秋之夜,把皇帝带到重华宫门口,若做不到,他给谭嬷嬷送信一事,就会有人告诉太后,后果自负! 于是,中秋夜宴结束后,他用计将皇帝骗到了重华宫门口。宫门刚吱牙一声打开,四周便涌上无数的兵卫,将他架住。 他忽然想骂人,想朝天空踢上一脚,想向老天爷吐口口水……想做的很多,能做的很少。 崔瑾辰苦笑连连,道:“孙统领,无人指使,宫里的路四通八脉,我与皇上不过是迷了路。” 孙欣杰猛的站起来,冷笑道:“崔侍读,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到时候连累了崔氏满门,我看你如何向崔家的列祖列宗交待!” 崔瑾辰身子绷直,僵作一团。 …… 林南半倚在床头,看着春夜拨动灯芯,轻声细语道:“皇上怎的到这会还没来?” 春夜看了看时辰,笑道:“娘娘别急,奴婢派人去长门宫瞧瞧,许是太后留皇上说话也未定。” 林南素来不是扭捏之人,闻言点点头, 春夜含笑出而,不过片刻,人已急匆匆进来。 “娘娘,不好了,皇上因为崔侍读,和太后起了争执。” “因为崔侍读?” 林南听头一头雾水:“崔侍读怎么了,他不是再有几日,便要出宫了吗?” “谁说不是。刚刚皇上从长门宫出来,被崔侍读拦住。两人一边散步,一边对月饮诗,哪知……” “哪知怎样?” “哪知崔侍读把皇上带到了重华宫宫门口,被侍卫逮住了。” 林南不明就里:“谁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拦皇上!” “娘娘啊,这重华宫是宫中禁地,先帝在时有旨,凭他是谁,不准靠近重华宫半步。” “为什么?” 春夜低眉道:“奴婢也不知道。奴婢进宫时,春阳姑姑就交待过奴婢,重华宫万万靠近不得。不然,轻则挨板子,重则性命不保。” 林南心头一跳:“这宫里住的是谁?” 春夜想了想,凑近了道:“回娘娘,这宫里住的是先帝的一个嫔妃。其它的奴婢就不知道了。” 林南蹙眉想了想:““崔侍读为什么要把皇上带过去?” 春夜叹道:“谁又知道。太后把崔侍读关了起来。着禁卫军孙统领问话呢,看样子,不像是小事。” 林南越听越糊涂。 “这事。本宫怎么听不大明白。” 春夜跌足叹道:“别说娘娘不明白,奴婢也觉得蹊跷。” 林南俏脸一沉,一把掀了锦被。 “更衣,本宫要去太后处瞧瞧。” …… “呯!”的一声。 一只上好的白玉碗在皇帝脚下应声而碎。皇帝一动不动,拧眉看着李太后。 “母后!” “别叫哀家母后!”李太后胸脯上下起伏。目光锐利。 差一点,只差一点点,她这辈子最大的秘密就要公之于众,这让她如何不怒。她恨不能杀了那崔瑾辰。以平怒火。 赵靖琪强压心中的不满,道:“朕不过是与崔侍读散个步,母后为何要将他扣押?” “扣押?” 李太后怒目而斥:“哀家恨不得要了他的命。他……他……居然敢带你往重华宫?” 赵靖琪心中大惊。在他的记忆中,母后从来都是温婉如水的。何时有过如此暴虐的神色。 赵靖琪迎上他的视线,拭探道:“天下万民,都是朕的子民;天下万土,都是朕的土地。为何朕去不得重华宫?重华宫里住的是什么人,母后为什么不让朕靠近?” 李太后怒极而怨:“皇帝,哀家再跟你说一遍。重华宫里住的是你父皇的嫔妃。此嫔妃十恶不赫,忤逆先帝,你父皇对她深恶痛绝,令其幽禁深宫,直至生老病死,任何人不得靠近。” 赵靖琪不以为然道:“既然是父皇的口喻,朕不靠近便是。只是今夜之事,并非崔侍读之错。他与朕月下散步,随性而为,并非故意将朕带到那里。还请母后明察。” “随性而为,并非故意。” 李太后冷哼一声,眼中挂着一层冰霜。 “他欺皇帝年少无知便罢了,哀家岂能让他蒙蔽。此子心机深重,阴险无比,哀家此回若放过他,这偌大的深宫,还有谁将先帝的话,放在心里?” 赵靖琪恳切道:“不过是小事一桩,母后何苦弄得人尽皆知。倒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岂不太平。” “不可!”李太后怒拍桌案。 赵靖琪见她态度强硬,心头那股子怒火猛的窜了上来。想刚才自己堂堂皇帝,居然被侍卫所拦,任他大发雷霆,那侍卫们始终不肯退让半步。 颜面何在? 龙威何在? 赵靖琪咬牙道:“母后,朕是皇帝,九五之尊。母后不让朕靠近重华宫,也就罢了,朕连保个人,母后都要阻拦吗?” 李太后似被一记闷棒打中,后退一步道:“皇帝,此子狼心叵测啊,你可知道……你可知道……” “知道什么母后?”赵靖琪追问。 “……”李太后哑口无言。 赵靖琪痛心疾首道:“朕只知道母后小题大做,非要至崔侍读死地。” “你……你……你居然为了一个小小的崔瑾辰,敢责怪哀家?” 李太后心中大悲,看向赵靖琪的目光带着无边的冷意。 赵靖琪吓得心头一凛,忙跪倒在地:“母后,请三思啊!” “贵妃娘娘到!” …… 林南一进宫殿,目光略略一扫,二话不说,跪倒在赵靖琪边上。 李太后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何事?” 林南不去理会赵靖琪看她的眼神,笑意盈面道:“今日中秋,师妹林西特意着人送了些月饼到臣妾宫里。臣妾刚刚尝过了,滋味赏可,特意给母后送些过来。” 李太后一听林西二字,脸色一点点缓和。 “既送给你的,何苦再拿过来。” 林南笑道:“太后有所不知。这几块月饼原是丫头亲手做的,因是头一回做,也不知道滋味如何,故偷偷摸摸的派人送到了臣妾宫里,还再三叮嘱臣妾,若尝着好,定要给太后送些过去;若尝着不好,可万万不能让太后知道。” 李太后不由奇道:“这是为何?” 林南嗔笑道:“丫头说了,吃坏了师姐没什么,吃坏了太后老人家,她下回再要问您讨要好处,可就没脸啰!” 李太后扑哧笑出声,目光在林南身上打了个转。看来这贵妃,也不是一无事处,眼色还是有几分的。 半晌,李太后挥了挥手,示意二人离去。 赵靖琪不甘心就此离去,正欲再说,却被林南一把拉住。 两人交换过一个眼神,一同告退。 …… 皇帝,贵妃二人刚出长门宫,守在外头的春阳便匆匆进来。 “太后!” 李太后目光落在那几块月饼上,神色幽暗不明。 “太后!” 春阳小心翼翼又唤了一声。 李太后抬起头,道:“查出了什么?” 春阳摇头:“回太后,崔侍读那里什么都查不出。不过,重阳宫最近有个跑腿的小宫女,进出频繁。” 李太后眸色一沉,长长吸了口气:“她——到底忍不住了!” “会不会是皇上要大婚的缘故?” 李太后冷哼一声:“传哀家的令,重阳宫所有跑腿的宫女,太监,杀无赦!哀家许久不曾动她了,也是该警示一二,勉得她忘了天高地厚!” “是,太后!” 春阳应下,又道:“崔侍读那边,太后打算怎么处置?” 李太后脸一黑,厉声道:“先关着,令孙统领给我好好审!” “是,太后!” “慢着!” 春阳转身:“太后还有什么吩咐?” “她……早晚……留不得了!” 李太后沉寂半晌,道出了石破天惊的一句话。 春阳心漏半拍,低语道:“太后的意思是……” “这世上,没有什么事能瞒得滴水不漏,从今夜之后,皇上只怕会渐渐起了疑心。与其到时候我们母子为了她反仇,倒不如哀家先下手为强。” 春阳浑身一哆嗦,忙道:“太后,她身上有先帝的护身符,咱们……动不得。” 李太后冷笑道:“明着动不着,暗下呢……” 春阳迅速低下头,敛住了眼中的一抹惊色。 …… 林南打量赵靖琪脸色,接过春夜递来的毛巾,拿起他的手,一根一根的擦拭。 赵靖琪反手握住她的,一把将人搂进怀里,锢得紧紧的,像要把女人嵌进五脏六腑。 林南伏在他颈窝里,一下下摸着他的鬓角,打趣道:“抱得那么紧,是不是怕我跑了?”(未完待续) ps:感谢:孔裴,ureshii,hr爱我的宝贝,301等书友的月票。 感谢ica程的打赏。 第三百四十二回 留不得
高子瞻见状,牙一咬,撂起衣衫,欲跪下。 林北衣袖一拂。 一股子力道让高子瞻无论如何也跪不下去。他心下一惊,这林北居然是个练家子。 林西习武的本事虽然是个水货,却有着一双火眼金星。她深深看了林北一眼,伸手虚扶。 高子瞻直直的站立起来,目色中有哀求。 林西心下一软,却仍机警道:“高子瞻,我这就进宫去。” 林北一把拦住,摇头道:“此时去,不合适。太后正在盛怒中,凭谁去劝,只会火上加油。此为一” 林西当下明白林北的意思。 林北继又说道:“医者,讲究对症下药。瑾辰在宫里犯了什么事我们一无所知,无症,如何下药?此为二。” “还有三吗?”林西满眼的敬佩。 师弟的脑袋真是聪明,转眼间便想必是这么利索,看来爱情能让女人变蠢,能让男人变得聪明啊。 “其三,瑾辰的身份特殊,身后不仅站着崔家,还有高府,依我看,太后就算要处置,也不会这么轻而易举。所以暂时可以安心。” 正所谓关心则乱,经林北这么一分析,高子瞻瞬间明白过来。 瑾辰并非普通人,就算是犯了什么大罪,也须摆出一个拿得上台面的理由,太后断不可能私下处置。此时冒冒然入宫,只会火上加油。 能在瞬息间,把事情分析得如此透彻,高子瞻看向林北的目光带着一丝探究。 他忽然想起了春闺过后的殿试,林北当着皇帝的面,趴在案上睡了一觉。只字未写交了白卷,引得众老臣大动干戈,直骂竖子可恶。 这个有着出尘气质,俊朗面庞的男子到底是何来头,为何看似慵懒,看似随意的目光中,带着无穷无尽的深意。 高子瞻觉得眼前的人。藏着深深的谜团。普通人家的米粮。养不出这样出类拔萃的男子。 林北对高子瞻向他投来的目光,恍若未见。 他将林西向身侧带了带,优雅的抬了抬手。道:“子瞻兄,如今之计,还是要先将瑾辰所犯何事,打听清楚。” 高子瞻深吸一口气。长长一揖:“多谢北兄指点,今日之恩。容子瞻日后再报。只是他身陷皇宫,想要打听……” 林北眼中无波无澜,将手落在林北的脑袋上,婆娑了两下:“小西。明日一早进宫,先往贵妃那里去。瑾辰出事,皇上多少会透些口风给贵妃。” 林西抬眸道:“你是说……” “正是!” 林北简单二字。不欲多说,林西却瞬间明白过来。 当日皇帝只带了崔瑾辰和几个侍卫入延古寺。可见这二人私交甚秘,皇帝多少是将崔瑾辰摆在了心腹的位置。 如今心腹出事,只要这事跟皇帝不沾着边,那么看在往日情面上,皇帝也会出手帮一帮。 林西朝高子瞻眨了眨眼睛,清脆道:“子瞻,你放心,我明日一早就进宫!” 一股暖意自心口涌出,高子瞻目含感激。 …… 窗外,月光静静的洒入,尽数落在崔瑾辰的脸侧。 他伏在地上,慢慢睁开眼睛,待看清了四周的环境时,心中涌上无穷的后悔。 倘若这世上,有后悔二字可买,他愿意倾尽所有。 门吱牙一声被推开,禁卫军统令孙欣杰大步走进来。 崔瑾辰见是他,仍一动不动。 孙欣杰眼光一闪,蹲下,低声道:“崔侍书,是何人指使你将皇上带到重华宫的,如实说来?” 崔瑾辰恨不能咬舌自尽。自己要如何说,该如何说? 自打那一夜,鬼使神差的走进了重华宫的那条巷子,见到了华发女子后,他就像一只被网住的虫子,而重华宫就是那只蜘蛛。 那日宫女往他手里塞了一张纸,字写得很娟秀——中秋之夜,把皇帝带到重华宫门口,若做不到,他给谭嬷嬷送信一事,就会有人告诉太后,后果自负! 于是,中秋夜宴结束后,他用计将皇帝骗到了重华宫门口。宫门刚吱牙一声打开,四周便涌上无数的兵卫,将他架住。 他忽然想骂人,想朝天空踢上一脚,想向老天爷吐口口水……想做的很多,能做的很少。 崔瑾辰苦笑连连,道:“孙统领,无人指使,宫里的路四通八脉,我与皇上不过是迷了路。” 孙欣杰猛的站起来,冷笑道:“崔侍读,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到时候连累了崔氏满门,我看你如何向崔家的列祖列宗交待!” 崔瑾辰身子绷直,僵作一团。 …… 林南半倚在床头,看着春夜拨动灯芯,轻声细语道:“皇上怎的到这会还没来?” 春夜看了看时辰,笑道:“娘娘别急,奴婢派人去长门宫瞧瞧,许是太后留皇上说话也未定。” 林南素来不是扭捏之人,闻言点点头, 春夜含笑出而,不过片刻,人已急匆匆进来。 “娘娘,不好了,皇上因为崔侍读,和太后起了争执。” “因为崔侍读?” 林南听头一头雾水:“崔侍读怎么了,他不是再有几日,便要出宫了吗?” “谁说不是。刚刚皇上从长门宫出来,被崔侍读拦住。两人一边散步,一边对月饮诗,哪知……” “哪知怎样?” “哪知崔侍读把皇上带到了重华宫宫门口,被侍卫逮住了。” 林南不明就里:“谁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拦皇上!” “娘娘啊,这重华宫是宫中禁地,先帝在时有旨,凭他是谁,不准靠近重华宫半步。” “为什么?” 春夜低眉道:“奴婢也不知道。奴婢进宫时,春阳姑姑就交待过奴婢,重华宫万万靠近不得。不然,轻则挨板子,重则性命不保。” 林南心头一跳:“这宫里住的是谁?” 春夜想了想,凑近了道:“回娘娘,这宫里住的是先帝的一个嫔妃。其它的奴婢就不知道了。” 林南蹙眉想了想:““崔侍读为什么要把皇上带过去?” 春夜叹道:“谁又知道。太后把崔侍读关了起来。着禁卫军孙统领问话呢,看样子,不像是小事。” 林南越听越糊涂。 “这事。本宫怎么听不大明白。” 春夜跌足叹道:“别说娘娘不明白,奴婢也觉得蹊跷。” 林南俏脸一沉,一把掀了锦被。 “更衣,本宫要去太后处瞧瞧。” …… “呯!”的一声。 一只上好的白玉碗在皇帝脚下应声而碎。皇帝一动不动,拧眉看着李太后。 “母后!” “别叫哀家母后!”李太后胸脯上下起伏。目光锐利。 差一点,只差一点点,她这辈子最大的秘密就要公之于众,这让她如何不怒。她恨不能杀了那崔瑾辰。以平怒火。 赵靖琪强压心中的不满,道:“朕不过是与崔侍读散个步,母后为何要将他扣押?” “扣押?” 李太后怒目而斥:“哀家恨不得要了他的命。他……他……居然敢带你往重华宫?” 赵靖琪心中大惊。在他的记忆中,母后从来都是温婉如水的。何时有过如此暴虐的神色。 赵靖琪迎上他的视线,拭探道:“天下万民,都是朕的子民;天下万土,都是朕的土地。为何朕去不得重华宫?重华宫里住的是什么人,母后为什么不让朕靠近?” 李太后怒极而怨:“皇帝,哀家再跟你说一遍。重华宫里住的是你父皇的嫔妃。此嫔妃十恶不赫,忤逆先帝,你父皇对她深恶痛绝,令其幽禁深宫,直至生老病死,任何人不得靠近。” 赵靖琪不以为然道:“既然是父皇的口喻,朕不靠近便是。只是今夜之事,并非崔侍读之错。他与朕月下散步,随性而为,并非故意将朕带到那里。还请母后明察。” “随性而为,并非故意。” 李太后冷哼一声,眼中挂着一层冰霜。 “他欺皇帝年少无知便罢了,哀家岂能让他蒙蔽。此子心机深重,阴险无比,哀家此回若放过他,这偌大的深宫,还有谁将先帝的话,放在心里?” 赵靖琪恳切道:“不过是小事一桩,母后何苦弄得人尽皆知。倒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岂不太平。” “不可!”李太后怒拍桌案。 赵靖琪见她态度强硬,心头那股子怒火猛的窜了上来。想刚才自己堂堂皇帝,居然被侍卫所拦,任他大发雷霆,那侍卫们始终不肯退让半步。 颜面何在? 龙威何在? 赵靖琪咬牙道:“母后,朕是皇帝,九五之尊。母后不让朕靠近重华宫,也就罢了,朕连保个人,母后都要阻拦吗?” 李太后似被一记闷棒打中,后退一步道:“皇帝,此子狼心叵测啊,你可知道……你可知道……” “知道什么母后?”赵靖琪追问。 “……”李太后哑口无言。 赵靖琪痛心疾首道:“朕只知道母后小题大做,非要至崔侍读死地。” “你……你……你居然为了一个小小的崔瑾辰,敢责怪哀家?” 李太后心中大悲,看向赵靖琪的目光带着无边的冷意。 赵靖琪吓得心头一凛,忙跪倒在地:“母后,请三思啊!” “贵妃娘娘到!” …… 林南一进宫殿,目光略略一扫,二话不说,跪倒在赵靖琪边上。 李太后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何事?” 林南不去理会赵靖琪看她的眼神,笑意盈面道:“今日中秋,师妹林西特意着人送了些月饼到臣妾宫里。臣妾刚刚尝过了,滋味赏可,特意给母后送些过来。” 李太后一听林西二字,脸色一点点缓和。 “既送给你的,何苦再拿过来。” 林南笑道:“太后有所不知。这几块月饼原是丫头亲手做的,因是头一回做,也不知道滋味如何,故偷偷摸摸的派人送到了臣妾宫里,还再三叮嘱臣妾,若尝着好,定要给太后送些过去;若尝着不好,可万万不能让太后知道。” 李太后不由奇道:“这是为何?” 林南嗔笑道:“丫头说了,吃坏了师姐没什么,吃坏了太后老人家,她下回再要问您讨要好处,可就没脸啰!” 李太后扑哧笑出声,目光在林南身上打了个转。看来这贵妃,也不是一无事处,眼色还是有几分的。 半晌,李太后挥了挥手,示意二人离去。 赵靖琪不甘心就此离去,正欲再说,却被林南一把拉住。 两人交换过一个眼神,一同告退。 …… 皇帝,贵妃二人刚出长门宫,守在外头的春阳便匆匆进来。 “太后!” 李太后目光落在那几块月饼上,神色幽暗不明。 “太后!” 春阳小心翼翼又唤了一声。 李太后抬起头,道:“查出了什么?” 春阳摇头:“回太后,崔侍读那里什么都查不出。不过,重阳宫最近有个跑腿的小宫女,进出频繁。” 李太后眸色一沉,长长吸了口气:“她——到底忍不住了!” “会不会是皇上要大婚的缘故?” 李太后冷哼一声:“传哀家的令,重阳宫所有跑腿的宫女,太监,杀无赦!哀家许久不曾动她了,也是该警示一二,勉得她忘了天高地厚!” “是,太后!” 春阳应下,又道:“崔侍读那边,太后打算怎么处置?” 李太后脸一黑,厉声道:“先关着,令孙统领给我好好审!” “是,太后!” “慢着!” 春阳转身:“太后还有什么吩咐?” “她……早晚……留不得了!” 李太后沉寂半晌,道出了石破天惊的一句话。 春阳心漏半拍,低语道:“太后的意思是……” “这世上,没有什么事能瞒得滴水不漏,从今夜之后,皇上只怕会渐渐起了疑心。与其到时候我们母子为了她反仇,倒不如哀家先下手为强。” 春阳浑身一哆嗦,忙道:“太后,她身上有先帝的护身符,咱们……动不得。” 李太后冷笑道:“明着动不着,暗下呢……” 春阳迅速低下头,敛住了眼中的一抹惊色。 …… 林南打量赵靖琪脸色,接过春夜递来的毛巾,拿起他的手,一根一根的擦拭。 赵靖琪反手握住她的,一把将人搂进怀里,锢得紧紧的,像要把女人嵌进五脏六腑。 林南伏在他颈窝里,一下下摸着他的鬓角,打趣道:“抱得那么紧,是不是怕我跑了?”(未完待续) ps:感谢:孔裴,ureshii,hr爱我的宝贝,301等书友的月票。 感谢ica程的打赏。 第三百四十三回 大婚前夕 赵靖琪闻着女人的发香,声音微不可闻:“南南,有时候,我真希望自己不是帝王。小时候,母后总要求我这样,那样,对我十分严厉。若有丁点差错,母后那如淬了寒冰一样的眼睛,就会落在我身上。可是,我偏偏不喜欢做皇帝。” 林南被男人身上的悲恸所震惊,思了思,轻道:“赵靖琪,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的生母,是个花楼里的**,我的生父,是个富贵人家的纨绔子弟。而我,不过是他们一朝欢愉后留下的冤孽。若不是师妹,也许我早不在人世。” 赵靖琪脊背发凉,不可置信的看着怀里的女子。他做梦也没想到,林南的出身,竟是如何不堪。 林南抬眸,绝色的面庞带着清笑:“赵靖琪,你瞧瞧你,再看看我,老天爷对你何其宠爱。先帝,太后只得你一个,莘国的江山无人可托,只有交给你。所以才会对你严厉。你所厌弃的,却是我林南这辈子都苛求不到的。” “小南!” 赵靖琪把她搂得更紧,心疼到无以加复。原来笑颜如花的背后,藏着的竟是如此的疼痛。 林南将胳膊怀上男人的,嗔媚道:“闷死我了!” “不闷,这样搂着甚好,我要搂一辈子。” “赵靖琪,你别忘了,三天后,你便要娶皇后了!”林南故意坏笑道。 此言一出,赵靖琪眉头耷拉下来。 “小南,我这样的皇帝,是不是太软弱无能了。事事都由母后作主,我连想立你为后。都无法做到。” “谁说的,我林南看中的男子,是天底下最独一无二的,他或许不会是个好皇帝,但一定是最宠我爱我的人!做不做皇后,贵妃有何要紧,只要你心中有我。你便是个叫花子。我林南也跟着你走。” 赵靖琪心中一动,满腹的言语都化作了轻轻一叹。他的小南,从来都懂他。微冷的唇忍不住迅速捕捉到她的。赵靖琪只想沉溺其中。 许久,纱帐里的喘息声渐渐低沉,林南面色潮红,伏在赵靖琪身上。懒懒道:“赵靖琪,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惹得太后大动干戈?” 赵靖琪抚着她光滑的后背,低声道来…… 半晌,林南猛的直起身,眼中闪过惊讶道:“太后竟然把崔瑾辰给关进了天牵?” 赵靖琪叹道:“正是如此。我才与母后争执起来。这事与他半分干系也没有。” “赵靖琪,这重华宫里到底住的是何人,为何都不让人近身。且还派兵卫看着?” 林南心中起疑:“一个犯了错的嫔妃,如何要这般大阵仗?” 赵靖琪一愣。直直的看向林南,眼中一片深沉。 …… 竖日,清晨。 晨光微曦。 高府的马车已停在侯府门口,马车上,高子瞻闭目养神,眼下微有青色。 应辰拉着缰绳,不停的向侯府门里头张望。 “来了,来了,大少爷,林姑娘来了!” 说话间,林西一身素衣,扶着夏风的手款款而出。 …… 林西一入宫,不知是敏感还是什么,竟在空气中闻到了血腥的味道。此时帝,后二人正在太和殿上朝。她未有半分犹豫,便直奔师姐的宫殿。 林南刚刚洗漱好,听春夜说师妹进宫了,心中略思片刻,便知道她为何而来。 林家的生意是通过崔瑾辰和崔家搭上关系的,崔瑾辰出事,林家若见死不救的话,于情于理说不过去。 林南迎上去。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深意。 林南手一挥,示意宫人统统退下。春夜颇有眼色的守在外头,留二人说话。 …… 宫门外,应辰牵着缰绳,略等了片刻,方朝身后人道:“大少爷,咱们是在这里等,还是去衙门?” 高子瞻剑目一睁。这会帝后正在早朝,林西只能先去贵妃处打探消息。一时半会应该不会有讯传出来。 “先去衙门,中午替我把崔家的人约出来。” 应辰道:“大少爷,老爷那边要不要说一声?” 高子瞻冷冷一笑:“不必!” 应辱犹豫:“少爷,万一老爷知道了…… “无碍!” 高子瞻短短二字,不欲再说。 应辰又道:“少爷,崔家那头,要不要会吱一声,此事非同小可,万一林姑娘救不下来,咱们也好做旁的打算。” 高子瞻如何想不到这些,他认真的想了想道:“原本想瞒着,只怕是瞒不住。罢了,派人快马加鞭送个信吧,万一有什么,也好让舅舅他们拿主意。” “是,少爷!” …… 静王府书房,林北与赵晖二人相对而坐。 “回公子,林姑娘传讯来说,崔府少爷是因为将皇帝带到了重华宫的门口,被侍卫拿住,才被下了大狱。” 林北听着齐退的回话,俊眉拧成一团。重华宫,好像是先帝嫔妃住的地方。 对面的静王持白子的手一顿,脸色微微变化。 林北敏锐的看了他一眼,道:“义父,你可知道这里头的蹊跷?” 静王眸中精光闪过,道:“老子离得远,几年难得进京一回,宫里的事情知之甚少。不过这重华宫老子倒是听说过一回。” “噢,义父快说来听听?” “这里头住的人原是先帝的淑妃,先帝在世时,宠幸过一断时间,估摸也就三五个月吧,后来就不知所踪了。” “这淑妃是何来头?” “听说原是太后身边的宫女,长得颇有几分姿色,其它的便一无所知了。” 静王默默看了他一眼,道:“儿子啊,崔家那小子你打算救?” 林北点头:“九州之上。崔家门生颇多。咱们的生意有了崔家,如虎添冀。商人虽然逐利,可光有利不行,想让崔家心甘情愿替咱们开拓,崔瑾辰这事,便是个很好的契机。” 静王搓了搓手,老谋深算道:“此只为一。九州四大世家。崔家居一席。他日若是咱们父子俩……” 静王嘿嘿一笑:“倒也少不了崔家掷臂一呼!送上门的机会。儿子,不可错失啊!” 林北静默默不语。 “此事,要不要老子出面周旋一下?” 林北思了思:“义父身份贵重。尚未到出面的时候。此事先看小西能不能将太后说动。” …… 林南一口气将昨夜的事情说完,方才端起茶盅,轻啜了几口。 林西听罢,俏脸冷凝。一言不发。她想起几月前,崔瑾辰似乎与她说起过重华宫的事情。如此说来。这厮并非无缘无故带皇帝去重华宫,太后也并非无缘无故的大动干戈。 林西抽丝剥茧,猜想着事情的前因后果。 林南将一盘新鲜的葡萄往前推了推,道:“小西。太后连皇上的求情都置之不理,此事不大好办。” 林西轻轻叹了口气,道:“不好办。也得硬着头皮办。师姐,我去太后宫里向春阳打听打听。就不陪你说话了。” “慢着!” 林南一把拉住:“尽力就行。别把自己折进去,太后虽然宠你,并不代表事事都依你。” 林西咬咬牙道:“师姐放心,我有分寸。” …… 一夜未睡的崔瑾辰,自然不知道因为他的事,宫里宫外多少人在忙碌着,揪心着。 他靠在墙上,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自顾自玩着手中的玉佩。 立在对面的孙欣杰,赤红着眼睛,怒色浮面,显然对他毫无办法。 “崔侍读,咱们俩磨了一夜,你累,我也累。倒不如老老实实供了,大家都省事。” 崔瑾辰斜看他一眼,道:“孙统领,我说了无数遍了,昨夜不过是迷了路,并非我要故意将皇上带去那边。你若不信,只管去察。我还有几天就要出宫去了,何必在这个时候给自己找不自在。” 孙欣杰阴霾布脸,冷冷道:“好,好,好,小子,算你狠,你的话,我定会向太后如实汇报。生死——听天由命罢!” 说罢,长袍一翻,扬长而去。 崔瑾辰待人离开,颓然倒地,眼中透出绝望。 …… 林西入了长门宫,谁知春阳服侍太后上早朝去了。她暗下叫来平日里几个要好的宫女,打听了半天,却终是一无所得。 正踌躇着,太后已经回宫。林西心下一动,便迎了上去。 “祖母,昨儿的月饼好吃不好吃啊?”林西像牛皮糖一样黏了上去。 李太后何等人也,心思稍稍一动,便知道林西此行的目的。心道这崔家人也不蠢,居然求到这孩子跟前。好快的动作。 李太后想至此,脸一板,道:“来人,送林姑娘回府?” 林西正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太后的脸色,听言一愣。心道我话还未说出口呢,太后就要赶我走,看来这崔瑾辰果真将太后惹怒了。 林西迅速垂下了眼睑,小手轻轻扯了扯太后的袖子,一副委屈小媳妇的样子。 “太后……” 李太后心一软,放柔了声音道:“孩子,有些事情不是你能掺和进来的。” 林西咬了咬牙,抬起头,眼里含了一包泪,楚楚可怜道:“祖母,小西并非想替那人说情,实在是因为当初在侯府做丫鬟时,他常常照拂我。老爹在世时常说,做人不能忘恩负义,所以……所以……” 李太后深深看了她两眼:“是谁找上你的?” 林西心道瞒是瞒不过的,倒不如实话实说。 “回祖母,是高府大少爷高子瞻!” “哀家猜着便是他。我且问你,这人前些日子还嫌弃你出身不高,你为何要答应他?” 林西想了想,道:“回太后,嫌弃我出身的并非是他,他对我一片真心,为了我还和府中长辈闹僵。这份情义,我无以回报,只有……只有……” “孩子,你到底还是年轻啊!” 李太后长叹一声,将林西搂进怀中。 “不图回报的才叫情义,挟恩以图的,那叫算计。好了,你且去吧,此事哀家自有定夺。” 林西的心瞬间沉至谷底,心思急转,低声道:“祖母,是小西错了。” 李太后一惊,道:“错在何处?” 林西从她怀里露出一双美眸,眸光潋滟:“祖母对小西这般好,小西却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令祖母为难。这事,一定是小西做错了。” 李太后身躯狠狠一僵。这孩子到底是她的骨肉,轻轻一点,便知道轻重,心里体量她这个祖母。 她将皇帝养大至今天,殚精竭虑的把江山社稷拱手放在他面前,他可曾体量过她的不易,她的为难。 李太后美目一哀,看向林西的目光,又多了几分怜惜。 …… 林西一走,李太后便将禁卫大统领孙欣杰叫到身边,两人闭门密谈了半个时辰后,孙欣杰便大步离去。 入夜,孙欣杰领兵卫,团团围住重华宫,悄无声息的带走了二十位宫女和太监。随着一声惊天呼地的哀嚎,宫门重重关上,一切安静如初。 崔家别院的书房里,高子瞻与崔家在京中的门生,围坐在一道商量事情。 此时,林西身边的夏风悄然而至,与高子瞻低语了一阵后,又悄然而去。 应辰清晰的看到,自家少爷俊秀的面庞一分分凝重,心里不由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崔家书房的灯,整整亮了一夜。 …… 也就在这一夜,魏国皇帝文睿溥一杯薄酒,送别了老师。 放眼魏国上下,能做求亲使者,并把控全局的人,除了他,再无人。再者莘国传来消息,相爷父子为了一个女子反目成仇,此事如果利用的好,说不定能成为打破僵局的契机。 中年男子倚马回首魏国皇宫,仿佛至身于梦境之中。他足足看了有半盏茶的时间,就在众将士心生不耐烦之时,扬鞭策马,一路向南。 二十年了,故土重游。 莘国——我回来了 高府——我回来了! 就在一行离远远离去时,不远入的小山坡上,一人一马也调转马头。 月光照着马上之人的侧脸,坚毅中透着刚强,正是那柳柏梅。 …… 次日早朝,太后并未与皇帝一道,出现在百官面前。而是对外宣称要在皇帝大婚前一日,吃斋念佛悼念先帝,任何人都不见。这任何人中,包含了皇帝赵靖琪。 明白内情的人,一听就知道太后不想轻易放过崔瑾辰。众人替崔家捏一把汗。 这一日,皇帝的脸色极为难看,一连发作了几个浑水摸鱼的大臣,早早退了朝。 就在这一日,崔家三子被押天牢的消息不胫而走,大婚前的京城,弥漫着山雨欲来的气氛。 ……(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四回 终于来了 高府内宅里,高茉莉两眼红肿,伏倒在刘妈妈的怀里,期期哀哀。 刘妈妈朝水仙递了个眼神,水仙掩了房门,劝道:“小姐,表少爷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能逢凶化吉,平安无事的。” “是啊,小姐,奴婢听说大少爷已经四下在走路子了,有大少爷在,小姐只管放心。”刘妈妈也劝道。 水仙绞了湿帕子,递到高茉莉手里,轻声道:“小姐快擦擦泪,现在还不到哭的时候。” “大少爷到!” “大哥来了!”高茉莉飞奔出去。 高子瞻一脸疲惫走进来。 “大哥,如何?” 高子瞻朝刘妈妈看了一眼,道:“瑾辰这一回,闹得有些大。” 高茉莉一听,三魂去了两魂,扑倒在高子瞻怀里泣道:“大哥,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啊?” 高子瞻拍着妹妹的后背,深叹一口气。 刘妈妈踌躇着上前道:“侯府的林西,最得太后的宠,大少爷有没有……” 高子瞻点头道:“她昨儿就进宫了。” 高茉莉泣不成声道:“大哥,连她都不行,表哥是不是没救了?” “胡说什么!”高子瞻呵斥道。 “大哥,为什么不去求父亲,凭父亲在朝中的地位,太后一定会网开一面的。大哥,咱们去求父亲吧!” “茉莉,崔家的事情,何必去劳烦他。你忘了,他当初是如何……” “大哥,这可是他的女婿啊,是他半子啊。父亲不会见死不救的!”高茉莉满脸焦急。 “大少爷,老爷喊大少爷过去说话。”小丫鬟的声音不高不低。 高子瞻俊眉一蹙,朝水仙和刘妈妈递了个眼神,放开高茉莉转身就走。 “哥!” 高茉莉追了两步,被刘妈妈二人拦住。 …… 翰墨院的书房里,高则诚拿起白玉做的竹筒,朝儿子脚底下砸了下去。勃然大怒。 崔瑾辰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子宁可满世界的求别人,也不肯低头向他求助。若不是同僚问起,他甚至还不知道这事。 “翅膀硬了。都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出了这么大的事,居然一声不吭,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 高子瞻脸色未变,淡淡道:“听父亲这话的意思。是打算替瑾辰在太后跟前求情?” “你——” 高则诚被将了一军,一拍桌子。 高子瞻上前一步道:“父亲别恼。儿子之所以瞒着。是不想让父亲为了崔家的事情左右为难。” 言语中带着淡淡的嘲讽,高则诚如何能听不出来,一股无力感由心而发。 自打崔氏死后,这个儿子就再不似从前般。对他言听计从。后来又因为林西,两人各不相让,闹得水火不融。 令他更为痛心的是。儿子对外,已经暗下联络崔家在京中的门生;对内。则拉拢崔氏在高府的势力,逼得夏氏寸步难行,只能称病不出。 父子间反目成仇,一触即发。 高则诚眯了眯眼睛,沉声道:“年轻人初出茅庐,有股子勇劲是好事,但凡事不可太过。为人子,止于孝;为人臣,忠于君。我与你,并非仇人。” 父亲,我和你确实不是仇人,我身上还流着你的血。只是你一味的偏袒那个女人,操纵我的亲事,生生将我逼到了你的对面。 高子瞻心中冷笑,脸上却仍是一派温和:“父亲教训的是。儿子谨记!” 高则诚头痛如裂。 “老太爷到!”陈和的声音,在门外高高响起。 …… 高老太爷看着一左一右的父子俩,脸色阴沉。 半晌,他将茶盅往桌上重重一搁,厉声道:“从明日起,崔瑾辰的事情,你们两个谁也不准再插手!” “祖父?” 老太爷如鹰一般的眼睛直射过去。高子瞻心头一惊。 “倘若你想让崔瑾辰活着走出皇宫,那就听祖父一句话,无为便是有为,后退方可前进。” 高子瞻忍不出出声道:“祖父,这是为何?” 老太爷冷冷一哼,余光看向儿子,道:“一个府邸尚有几分秘密,这偌大的皇宫,难道就一定干净。” 高子瞻浑身一颤,俊眉猛的一拧,瞬间领悟过来。 怪道此事连皇帝,林西出面,太后都驳了回来,原来这重华宫深藏着皇宫的秘密。 这小子再三告诫他不可多管闲事,末了仍把自己给折了进去。高子瞻气愤难当。 老太爷见他领悟,眼含赞许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动声色,静等太后气消,方是解决问题的根本。” 高则诚瞳孔一敛,道:“父亲莫非知道这里头的事情?” 高老太爷沉了沉嘴角,道:“个中曲直,你也不必深究。有些事情,只有带进棺材里,才能真正安稳。” 高老太爷脸色一变,厉声道:“如今你们要做的,便是安安稳稳的把鸢尾嫁到宫里。还有一日,就要大婚,这是高府的重中之重,全天下的人都看着呢,半丝都马虎不得。” …… 高子瞻从翰墨院一出来,便将应辰唤来,低语道:“挨个通知各位大人,把所有为瑾辰求情的奏章,统统压下,万万不可轻举妄动。” 应辰心漏一拍,惊道:“大少爷,出了什么事?” “别问,只说是我说的。咱们这头跳得越高,对瑾辰越不利。快去!” “是!” 应辰不敢耽误,拔腿就跑。 …… 林西的脑袋隐隐有些作疼, 她看着对面的林北,恍惚道:“师弟,我实在是想不通。瑾辰他也没做什么事情,为何太后连皇上和我的求情都不顾了呢?” 林北如实的摇摇头。道:“不好说。” “会不会与重华宫有关?” “十之*!” “重华宫藏着什么秘密?” “谁知道?” 林西变了变脸色,道:“这个崔瑾辰,早就告诉他不要好奇害死猫。” 林北安抚道:“别急,太后不会不顾忌高,崔两家,一意孤行的。你已经尽力了,只能听天由命!” 林西微微一怔。 林北微微一笑。 …… 八月十八。大吉,诸事利! 深夜,月明星稀。 高府中门大开。灯笼高挂。 高鸢尾身着龙凤同合袍,头梳双髻,戴富贵绒花,弯身入轿。宫人请皇后手执。金质双喜如意,并搭上红盖头上轿。 夫人夏氏率众妇人送于凤撵前。高相则率子弟跪送于大门外。 高鸢尾掀起盖头,看了最后一眼,未有半分留恋,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銮仪卫校尉抬起凤撵。太监左右扶撵,内大臣侍卫在后乘骑护从,向皇宫进发。 太和殿内。正中南向设节案,金册案西向。金宝案东向,殿前设皇帝的法驾炉薄。 皇后凤撵于太和门阶下,一切准备就绪,只等皇帝亲临。 …… 时间一分分流逝,皇帝久未露面。执礼官已连连让人去催促,一旦吉时过了,自己的官位也就坐到头了。 就在众人摒息凝视之时,明皇色的身影稳稳而出,而令人惊讶的是,皇帝的左手牵扯着的,是贵妃。众人心头咯噔一下,看向贵妃的神色有些深意。 林南感觉到众人的目光,藏在大袍下的手,轻轻抽了抽。 赵靖琪眉心一动,手上加重了力道。 “何苦将我放在火上烤?”林南压低了声道。 赵靖琪轻语:“朕要让全天下人都知道,朕真正心爱的人是你!” …… 林北一身朝服,隐在最后。 目力出众的他看到皇帝牵着贵妃的手出来,波澜无痕的脸上两条俊眉紧凑在一道。 后宫三千,深宅五百。每个女人都是这张蛛网上的小虫,需得小心翼翼的与其他猎物保持距离,离中心太近,难勉惹祸上身。 皇帝此时把师姐抬起来,虽有意给皇后一个下马威的意思,却也为她树了敌人。 独宠无异于悬崖上搭了座桥,虽然身在高处,却也有跌落的可能。 林北轻轻叹息一声,慢慢垂下了眼睑! …… 半人高的红烛烧得正旺。 帝,后二人端坐在龙凤喜床上。 行礼官小心提示:“皇上,该掀盖头了。 皇帝起身,揭去皇后的盖头,看都未看一眼,冷冷道:“还有什么规矩,一并做来!” 高鸢尾粉脸轻抬,如水目光向看身边的俊朗的男子,心噗通噗通直跳。 一双狭长双眸,眉眼精致,然骨子里透出来的凉意,却让人心下哆嗦。高鸢尾整个人如同莲花被镀了一层珊瑚粉似的的,一时看的傻了眼。 帝后二人在龙凤喜床上吃罢长寿面后,大婚的礼仪才算是真正结束。 众宫人相继退出去,独留帝,后二人。喜房里,顿时陷入了安静。 时间一点点流逝,赵靖琪忽然觉得心头很烦闷,起身走了出去,独留高鸢尾一人不知所措。 …… “皇上,太后交待,今夜……” 侍卫见皇帝来,忙上前拦住。 赵靖琪冷笑一声:“朕觉得闷,就在这附近走走!” 侍卫噗通跪倒在地:“小的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皇上别让小的为难。” 赵靖琪抬起腿便是一脚,那侍卫被踢翻在地,哼都不也哼,直直的跪着。 赵靖琪衣袖一甩,复又重新入了新房。 …… 重华宫里,华发女子对着镜子,一下一下的梳着长发。 殿门忽然被推开,秋红慌慌张张的跑进来。 “娘娘……娘娘……太后……太后……来了!” 玉梳啪一声落地,跌成两断。 华发女子猛的站起来,不可置信的看着门口,脸上一片惨白。 李太后抚着春阳的手。款款而入,目光落在女子身上。 华发女子呆立几秒,忙跪倒在地。 “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 李太后轻轻一笑,宽大的袖袍一动,人已稳稳的坐了下去。 “淑妃,好久不见,抬起头来。让哀家瞧瞧!” “臣妾容颜鄙陋。怕污了太后的眼。”话说这样说,淑妃仍是将头抬起。 李太后只轻轻一眼,便将目光移开。 “淑妃啊。一晃哀家已有十多年,未曾踏进这重华宫半步。寝殿繁华依旧,淑妃你……却老了!” 淑妃半张着嘴,说不出一句话。 “这些年。你背着哀家做的那些事情。哀家睁只眼,闭只眼的。也就过去了。今日皇帝大婚,哀家替他给你送杯喜酒来。” 春阳端起酒壶,倒了满满一杯,双手奉上。 淑妃颓然倒地。目光死死的盯着春阳手中的杯子,浑身打颤。 这一天,终是要来了! 她逃不过! 为什么?为什么老天爷从来都站在李妍那头。 淑妃心头涌上无穷的恨意。 李太后将她脸上的神色尽收眼底。淡笑道:“怎么,哀家赐的酒。淑妃不敢喝,怕哀家下毒?” 淑妃一脸灰败,苦笑道:“太后要臣妾死,臣妾不敢不死。” 说罢,抢过杯子,一饮而尽! “娘娘!” 随着秋红一声惊呼,淑妃杯子跌落在地。 淑妃颤颤幽幽的站起来,目光直视李妍,恨意掩藏不住。 “太后想赐臣妾这一杯毒酒,怕是很久了吧!” 李太后冷冷一笑,不答反问:“你想走出这重华宫,怕也是很久了吧!你的那些个把戏,糊弄别人尚可,想瞒过我……淑妃啊,你当哀家老眼昏花了?” “你……你竟然……都知道?”淑妃一脸不敢置信。 李太后阖着眼睛,叹了口气道:“崔瑾辰的身边,哀家至少放了三拨子人。淑妃啊,你还是老样子,太自以为是啊!” 淑妃大骇,惊恐的看着对面的人,忽然,胸口似被撒裂开来,空洞洞的让人无所适从。 …… 她原是李妍身边的小宫女,长相出众,性子伶俐,深受李妍喜欢,常常把她带在身边。 彼时的宫里,皇上独宠李妍,一月中有二十日召其侍寝,皇后和其它嫔妃连皇上的边都摸不到。 皇后抑郁成疾,病怏怏的无力争宠。稍有些姿色的嫔妃各施手段,却始终入不了皇帝的青眼。 就这样胶着了两年,皇后未留下一男半女,撒手人寰。中宫之位悬空,各方势力顺势而起,都想抢夺这个位置。 最有力的争夺者,并非是那些家势出众,才貌出众的嫔妃,而是年龄最大的李妍。然李妍想要登顶后位,最大的拦路虎是她的出身。 此时的景德帝已近四十,身后除了几个公主外,并无一位皇子。因此,后位之争谁能胜出,就看谁人能为皇帝产下一位皇子。(未完待续) ps:感谢g书友的月票。 感谢,gingerxx923的打赏。 真正的*要来了,包子写得很慢,书友们别催,让包子慢慢写。看到了乃们的留言,心中窃喜,待我有空,一一再来回复。 一冰和1808(这回我多了个1,嘿嘿),你们自问自答太可爱了。 所以好:哦嘿喲哦嘿喲哦哦哦哦哦!(这个你读一下,读两遍,没读顺。) 923,包子是亲妈。 夜雨妹子,还木有群,实在没有空打理。 第三百四十五回 半生浮梦
都说女人的地位,是男人赋予的。景德帝与李妍相爱这些年,一心想把她扶上正位,扶正的第一步,就是要让李妍怀孕。 李妍与景德帝同岁,一个近四十的女人想要怀上皇子,除非老天开眼。 于是李妍把目光落在了侍女身上。而她则在这些侍女中脱颖而出,成了首要人选。 淑妃记得,那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皇帝微有薄醉,仰卧在龙床上。她光着身子,被人送到了皇帝身旁,随即,像条蛇一样缠上了身边的男人。 年轻的身体,令男人无法自持。他一把抱住了她,褪去衣衫,没有任何预兆的贯穿了她的身体。 事后,她忍着身体的疼痛,幻想着有朝一日,自己能怀上龙子,然后母凭子贵。 她相信,凭着自己年轻的面庞和身体,总有一天,能代替李妍在皇上心目中的位置。 竖日,她在皇帝的怀中醒来,看到一眼幽深无边的眼睛,吓昨浑身一哆嗦。 眼睛的主人深深看向他,许久后,嘴角浮上一抹浅笑。她只当他默许了自己的存在,心里泛起甜蜜。 就这样,她一朝侍君,封了淑妃,赐了宫殿,独宠后宫三个月。 这三个月,除了月信那几天,皇帝日日与她行夫妻之事,终于在三个月后的一天,她晨起呕吐,太医诊断是喜脉。 …… 事实证明,她猜中了开头,猜中了过程,却未猜中结局。 太医一说是喜脉,皇帝便再也没到她宫里来。并将她的饮食起居,交给了李妍。 而李妍也就在这一天起,深居简出,极少在宫里露面。事后她才知道,皇帝对外宣布有孕的人,是德妃李妍。 九个月后,她如愿产下皇子。重六斤二两。她喜及而泣。老天爷听到了她的祈祷,终于眷顾了她。她的荣华,她的富贵。她的皇后梦,一步一步的向她靠近。 谁知,皇子刚刚落地,她尚未来得及看上一眼。便已被人抱走。一个月后,她迁居重华宫。 梦之所以称为梦。是因为有幻想。重华宫里,富丽堂皇,美仑美幻,她心中猜测。这会不会是皇帝给她的奖励。 她就这样盼了一天又有一天,盼了一月又一月,终于明白了。所谓的重华宫,不过是个冷宫。而她九死一生产下的皇子。已经被另一个女人抱在怀里,皇室宗谱上,她膝下有子。 而她,不过是过河的卒子,已无任何作用,能活着,已是皇帝对她的恩赐。 李妍母凭子贵,成了皇后。她得的到,仅仅是一座没有人气的,豪华的宫殿。 半生浮梦,一切恍如昨日。 …… 淑妃压抑了许久的怨恨终是爆发,她狰狞着脸,嘶喊道:“李妍,你这个妖妇,我就不信你能一手遮天。早晚一天,皇上会知道他的身世。到时候……” “啪”的一声,五个手指赫然出现在淑妃脸上。 李太后瞧着那张保养的还算不错的脸,心中厌恶无比。 先帝睿智,将其幽禁在冷宫,容她锦衣玉食,容她呼奴唤婢,却不容她有丁点的异动。 这个女人的心思从来没有一天歇过,妄图勾引先帝,妄图靠近新帝,暗中窥视着自己的一切。真真是愚蠢啊! 李太后缓缓起身,高傲的抬起下巴,冷冷的注视着淑妃,眼中闪过轻蔑。 “淑妃啊,小心祸从口出。今次的事情,哀家看在皇帝的份上,不想再追究。若有下次,那可就别怪哀家不客气!” 李太后淡淡一笑,高声道:“来人,淑妃忤逆哀家,掌嘴二十!” “你……你……敢……别忘了本宫有先帝的勉死遗诏!”淑妃声撕力揭。 李太后笑意不减。 “你以为一道诏书就能保命?淑妃啊,你好歹也跟着哀家几年,哀家是什么性子,你不会不知道吧。哀家能在这后宫立足,凭的可不仅仅是先帝的宠爱。若不信,你只管试试。可别后悔了才好!” 说罢,李太后用帕子擦了擦手,往身后一扔,扶着春阳的手款款而出。 淑妃随着那条黄色的锦帕,无声无息的跌落下去。 一败涂地! …… 月色明亮。 李太后走出重华宫,顿足回首。 春阳低声道:“太后,奴婢会着人严加看守。” 李太后点点头道:“皇帝大婚,哀家不欲杀生。那酒日日送给她喝,你亲自看着她喝下去。” “是!” “那个崔瑾辰……”李太后沉吟着不将话往下说。 “回太后,孙统领连审三天,他只说不知情。”春阳迅速道。 李太后轻轻一叹,道:“崔家的人,哀家素来不喜。这个崔瑾辰,哀家若重罚,只怕伤了皇帝,小西的心。若不罚,哀家难咽这口气。春阳啊,你说该如何是好?” 春阳思了思,犹豫道:“那就死罪可勉,活罪难逃。” 李太后赞许道:“责杖五十,送出宫去,生死听天由命!” “是,太后!” “此事,皇帝那儿不必去说,将消息透露给小西。哀家要让高家,崔家都承她的情!” “太后英明!” “宫里,命夏东彻底清察,但凡与重华宫有丁点牵连的,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是!” 春阳深深一福。 …… 新房里。 赵靖琪仍端坐在床上。 “皇上,该歇了。”高鸢尾放柔了声音。 赵靖琪仍是未动。他要如何动,眼前的女子虽是皇后,却是崔瑾辰心爱之人。如今他生死未料,他与他君臣一场,又怎能…… “皇上。” 赵靖琪轻轻一叹。道:“瑾辰……还关在牢里。” 高鸢尾脸色大变,忽然起身,跪倒在地。 “皇上,臣妾出身诗礼之家,只知道在家从父,嫁人从夫,旁的男子。与臣妾无半分干系。” 赵靖琪脸有惊色。却是一闪而过。许久后,他终是亲手扶起了高鸢尾。 …… 清晨,林西尚未清醒。 府里总管便匆匆入了欣欣院。称夏公公亲临,欲见林西一面。 林西一个激灵,从床上爬起来,简单漱洗一下。便把夏公公请进来。 夏公公摒退众人,低声在在林西耳边低语了一阵。便匆匆离去。 夏公公一走,林西将两个季节叫来,叮嘱了几句,又迅速命府里备上马车。 出了府。马车一路向皇宫驶去。一个时辰后,宫门大开,一血肉模糊的人被侍卫抬出来。正是那被人责杖了五十大板的崔瑾辰。 林西令护卫将人抬上马车,往林府驶去。 与此同时。得了消息的林北从静王府快马加鞭,往林府会合,两辆马车在府门口相遇。 …… 崔瑾辰的五十记板子,宫人下手极重,半点都没有手下留情,用皮开肉绽形容毫不为过。林北花了半天的时间,才将衣服和血肉分离。 夜晚,华灯初上,林北拖着疲倦的身体,走出来。 林西迎上去,心疼的拿出帕子,替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怎样?” 林北顺从的低下头,任由她折腾,末了手指点了点她的鼻尖,道:“还好只是皮肉伤,没有伤筋动骨。经我手调理,三个月大致无恙。” 林西嗔笑道:“总算是捡了条命回来。师弟,谢谢你!” “你、我之间,何谈谢字,生分!” 话音刚落,一个带着哽咽的声音,自远而近。 “表哥,表哥!” 林西抬眼望去,正是高府大少爷和大小姐。 高茉莉一见林西,眼眶一热,竟直直的要跪下去。 林西眼疾手快:“使不得,大小姐,万万使不得!” 高茉莉泣声道:“林西,谢谢。以往,是我亏待了你。” 林西笑笑,并未接话。 高茉莉不管不顾的拉过她的手,真心实意道:“林西,从今往后,你便是我的高茉莉的姐妹,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只管说话。” 林西点头笑道:“既如此,回头我定不会客气。进去看看吧,这一回伤得确实重了些。” 高茉莉潸然泪下。 谁曾想到,临了把表哥从宫里救出来的,竟是她一向横眉冷对的林西。这份情,她高茉莉如何能不铭刻在心。 高子瞻上前将妹子揽在怀中,目光深深看向林北,后者微微颔首。 高子瞻坦然一笑,道:“林西,林北,今日之恩子瞻心存感激,他日必报!” 林北淡笑不语。 林西却眨了眨深邃的眼睛,调皮道:“高子瞻,我若想收点利息,你会不会舍不得!” 高子瞻涩涩一笑,很想说一句:对你,我有什么可舍不得的。出口的却是:“自然会舍不得,这利息该找瑾辰要!” “小气!” 林西大方的白了他一眼,头斜靠在林北胳膊上,嬉笑道:“师弟,看来这买卖咱们要亏本了!” 林北对林西不自然流露出来的亲热,心下大为满意,眼中微波闪过,直直对上高子瞻的视线,似笑非笑道:“傻瓜,急什么,徐徐图之!” 两人亲密无间的言行令高子瞻心中一痛,目光堪堪移向别处。 林北垂了垂眼睑,又道:“崔少爷的伤极重,暂时不要挪动的好。算算时辰,这会也该醒了,你们进去瞧一瞧吧!” 高茉莉未曾留意到两人微小的波澜,脸色一喜,走至林北跟前,轻轻一福:“多谢世子,哥,咱们进去!” …… 弯月,三更已过。 崔府花厅里,崔家男儿尽数到齐,均神色凝重的看着上首的老太爷。 崔老太爷绷着脸,一言不发,只将手指一下一下的敲打着桌面,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花厅里气氛沉闷。大爷崔荣轩明显瘦了一圈的身形。透着冷峻的气度。 三儿被困宫中,生死未明,子瞻和崔家京中的门生,多方救缓却无功而返,看来这一回,是凶多吉少了。崔荣轩心中涌上后悔。 夜色,一点点暗了下去。 正在众人心下焦急万分时。总管手中捏着书信。一路小跑着进来。 “老太爷,京中来信了,来信了。” “快快拿来我看!” 崔老太爷颤着身子站起来。紧紧的盯着信看了半晌,忽然脚下一软,跌落在太师椅里, “老太爷——” 众人齐声惊呼。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离得最近的崔荣轩上前一把扶住,沉声道:“父亲。是不是三儿他……” “扶我起来!” 崔老太爷硬撑站起来,布满皱纹的脸上似有动容之色。 “三儿得救,多亏了逍遥侯府的林姑娘和静王府的世子。你们都给我记住了,这份情。崔家认!” 不等众人领悟过来,宏亮的声音又起:“荣轩,传我的令。崔家各地门生,对林家的产业大力扶持。” “是。父亲!” “派人入京,替崔家表达谢意,接三儿回府!” “是,父亲!” 崔荣轩眼眶微红,长出一口气。 …… 腊梅服侍皇后洗漱,散了发髻,道:““回皇后娘娘,高府传来消息,表少爷已无大碍,只是……” 高鸢尾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眉目楚楚的自己,半响才道:“只是如何?” “只是需得在床上静养三个月,方能下床。” 高鸢尾微微诧异:“他这一回,也算是吃了苦头。” 腊梅一脸惋惜道:“可不是吗。大小姐的婚姻,只怕又要推后了。” 高鸢尾淡淡道:“你我既已入宫,这等事便不是咱们操心的。如今之计,是如何在这深宫里站隐脚跟。” 腊梅愣了愣,垂下了头道:“是,小姐!” 高鸢尾柳眉一竖,厉声道:“怎的又忘了,该叫皇后娘娘。” “是,皇后娘娘!”腊梅头垂更深。 高鸢尾不悦道:“你们是我从高府带来的,都是我的左臂右膀。宫里规矩多,万一被人揪了错处,岂不是让人笑话高府没有规矩?” 腊梅头一回见小姐如此声色厉疾,忙跪下道:“是奴婢错了!” “起来吧,去看看紫薇怎的还没回来?” 言极一半,紫薇已入寝殿,看到腊梅跪在地上,不敢多言,回话道:“皇后娘娘,皇上已在贵妃处歇下!” 高鸢尾虽已料到,心中却仍有微微刺痛。 进宫数日,皇上只在大婚那日在她房里歇了一晚上,余下的日子多半歇在贵妃处。她这个皇后,形成摆设。 无人知道,这歇一晚上,就真的是“歇”了一晚上。 帝后二人,一个床外,一个床里,中间隔了半人宽的距离。 天将破晓,皇帝咬破了中指,将血涂在了白帕上,淡淡对她说:“皇后,你要的一切,朕都会给你。但朕对你……” 宫人见风使跺,看她这个皇后不得宠爱,短短数日,便开始偷懒怠慢,长此以往,她皇后的威严何在? 贵妃夜夜承宠,怀孕是早晚的事,倘若一旦产下皇长子,这宫里如何还有她的立足之地啊。 高鸢尾想到此,倦怠的倚在大床上,挥了挥手。 这一场赌注,她真的下错了吗?(未完待续) ps:感谢书友:,无风蓝云的月票。 看到乃们热情的留言,包子汗颜。 这本书从年初开写,包子经历了太多的事情,根本无法沉下心来写书,甚至一度想停笔。每每挣扎时,总被书友的热情打动。 有位书友其实看到了包子的状态,中间有一部分写得很乱。心乱,自然书就乱。 没啥可说的,努力把它写完吧,尽量不辜负厚爱。 第三百四十回 秦晋之好 贵妃宫里。 *过后的林南伏在赵靖琪怀里,娇喘道:“皇后之姿,倾城绝色,皇上新婚燕尔,该多往她宫去走走,何必日日到我这儿来?” 赵靖琪将怀中的女子往身边带了带,喟叹道:“我若常去了,岂不是将你冷落。” 林南眼中闪过热切的光芒,纤长的食指在赵靖琪眉眼处轻抚。 “赵靖琪,你这般宠我,会将我宠坏的。” “那又如何?” 赵靖琪挑眉:“你跟着我进宫,为了我困在这四方的皇城里,我若再不宠你,岂不辜负了你对我的一片情。” 林南情不自禁将脸埋在他胸口,感受着男人的心跳。 赵靖琪吻了吻林南的发,轻道:“小南,如今在这深宫里,朕只有你了!” 林南知道他所说的是刚出宫的崔瑾辰,柔情似水道:“太后到底是顾忌皇上的。皇上若是聪明,以后在太后跟前不必再提起,对崔家少爷也有益处。” 赵靖琪感叹道:“五十杖,到底是重了些。罪不至此!” 林南眼眸一哀,轻道:“他能捡回一命,已是侥幸。听说,重华宫里多半的太监,宫女都被杖毙。” 赵靖琪身子微微一颤,神色有些古怪。 林南敏锐的觉察到,故意岔开了话题:“师弟和小西的婚期已敲定,定在三月初三,明年春暖花开之日,也是小西的生辰。静王爷亲自求的延古寺主持。这两个小冤家终于定下来了,也不枉费我为他们操的一片心。” 赵靖琪不忍扫他的兴,将心中的疑虑掩起,笑道:“到时候。朕定要送份大礼方才说得过去。” 林南媚笑着缠了上去。 赵靖琪心头一热,低低道:“还没将你喂饱?” 林南笑而不语,一个翻身将男人压在底下,四目相对,帐中温度渐升。 …… 皇帝早朝,林南打扮妥当,带着春夜去皇后宫里请安。 高鸢尾等她行完礼。脸上浮出虚笑。下了座位拉住林南手道:“贵妃快快请起,你我姐妹无须这样。” 林南笑道:“臣妾虽是乡野之人,却也知道礼不可废。” 高鸢尾看着她眼角眉梢的风情。心中涌上酸涩,强笑道:“你长本宫两岁,又在皇上跟前侍候,外人面前也就算了。无人时就让本宫称呼你姐姐吧。” 林南惊了一跳,忙道:“万万不可。” 高鸢尾嗔笑着将她搀扶下:“什么万万不可。当初林西在本宫房里做丫鬟时,本宫也从未将她当外人看待,我们姐妹俩亲亲热热的,岂不香亲。” 一句丫鬟。让林南背后的春夜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林南却未察觉,笑道:“娘娘如此说。臣妾便拿大了。” 高鸢尾面甜心苦,一个酒肆的老板娘。下九流的货色,如今居然也同她称姐妹,真真是可笑。 她笑道:“很该如此。” 林南见她笑语嫣嫣,平和可亲,不由心生好感,又陪着说了些玩笑话,才借故离去。 春夜跟上前,在其耳边低声道:“娘娘,在宫里,需得多用一个心眼,皇后此人看着心机非同一般,娘娘还是远着些好。” “我瞧着倒还好。” “娘娘有所不知,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皇上这样偏宠皇上,是个女子都会心生不满的。” “她是小西在太后跟前求了情,才入宫的,便是看着这份上,她也不会害我。” 春夜摇摇头,叹道:“只怕此一时,彼一时啊。” 林南心知春夜是为了她好,当即点头道:“你即这样说,我便远着些,不去招惹便是。” …… 桂花香了散了,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已是深秋。 宫中传来消息,林贵妃被诊出一月身孕。这是明道帝登基以来,后宫传出的第一桩喜事。皇上,太后大喜,下令今秋赋税减一成,为贵妃肚子里的孩子祈福。 林西得知师姐有喜,高兴不能自持,缠着逍遥侯开了库房,送了一堆稀罕玩艺进宫哄师姐开心。 又怕宫里鬼魅众多,特意跑长门宫里,拍了太后,春阳一通马屁,婉转的表达了一下初孕者,安全最重要。 太后,春阳都是何等人也,不要林西交待,也知道此事的重要性。莘国皇室盼了这么多年,终于盼来了喜讯,太后如何能让别人暗中动了手脚。 她等林西离开,把以皇后为首的诸多嫔妃叫到跟前,色厉语重的敲打了一通。 众嫔妃跪在地上,吓得面无人色,瑟瑟发抖。高鸢尾首当其冲,脸色有些发白。 太后见时机差不多了,把茶水重重往几上一搁。 “哀家眼里,容不得沙子。你们哪个胆大的,只管可以试一试哀家的心胸。若贵妃肚里的孩子有丁点差池,哀家动的不光光是你们,还有你们背后的人。”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眼中一片惊恐。 等人离开,太后唤来春阳,挑选几个本份,可靠的嬷嬷放到贵妃宫里,照顾贵妃的饮食起居。 她自己则进了佛堂。莘国有后,她必须要在菩萨面前好好说道说道。 …… 而此时赵靖琪把手抚上林南的肚子,一脸的惊喜。 再过八个月,他的第一个皇子就要诞生,这是他和小南的骨血。一滴泪自他眼中划落。 “小南,我……” 林南未料到堂堂帝王竟然激动的掉了眼泪,素手轻轻抚上他的眼角,红唇轻启。 “赵靖琪,这是咱们的头一个。以后,我要替你生很多个,让你抱都抱不过来。” “一言为定,我要两个儿子,两个女儿。儿子长得像我。女儿长得像你。我要教他们读书,识字,画画,你教他们习武防身。” 林南笑意盈面,把头靠在男人肩膀。 “一言为定。” “皇后娘娘到。”内侍声音尖亮 话音刚落,一个着凤袍的美丽女子款款而来。 “臣妾见过皇上。” “免礼。” 赵靖琪看了看她:“皇后过来做什么?” 高鸢尾笑笑:“皇上,臣妾来给贵妃道喜。” 林南笑道:“多谢皇后关心。” 赵靖琪不耐烦道:“皇后去吧。朕的后宫还需皇后多费心。无事贵妃这里就不必来了。” 高鸢尾脸色变了几变,终将心口的那股气压下,笑道:“是皇上。” 林南等人离开。嗔怨道:“你何必这样,她也怪可怜的。” “哎,我不知道为何,见到她总不自在。”赵靖琪轻轻一叹。 林南想着这些日子皇后对她的照拂。笑道:“有空时,多去皇后宫里坐坐。便是你不喜她,面子上的事情总要替她圆一圆。毕竟她掌握六宫,需皇上在背后替她撑腰。” 赵靖琪道:“放心,我即娶了她。就决不会亏待她。” …… 当夜,得了消息的林北奏请入宫,亲自替林南把脉。 林南瞧他拧眉不语。心漏一拍:“如何?” “脉相强劲有力,母子均安。” 林南安心的松出口的气。 林北却眉拧更紧。 “师弟。何事?”林南见他和林西一模一样的表情,不由问道。 林北轻叹一声:“师姐,衣食住行自己当个心,万万不可马虎。我半个月入宫把一次脉,旁人我不放心。” 林南心中感动,轻声道:“师弟放心。我会小心的。” …… 就在林南有喜的第二天,刚子亲自到林家提亲,他什么也没有带,只带了这些年存下的银两,一咕脑的摆在了十二娘的手里,细数数,竟有一千五百两。 刚子脸上有些油光,嘴角牵扯着傻笑:“十二娘,您老要是愿意,就把女儿嫁给我。我向您老保证,只有在我刚子一口吃的,绝不会饿着她。我会对她一生一世好的。” 十二娘激动的不知如何是好,二丫却一脸怒意的跑开了。 刚子脸刷的沉了下来。 十二娘却笑着说:“你别理她,这孩子教我宠坏了。婚姻大事父母之命,由不得她随心所欲。” 刚子心知二丫对公子的心意,抱羞一笑:“十二娘,您别勉强她,她要是愿意,这些钱就是聘礼,她要是不愿意……您……再退回给我。” 是夜,铁蛋从庄上回来,与十二娘一道进了二丫的房间。夜深时,房里传来嘤嘤的哭声和十二娘严厉的呵斥声。 三日后,十二娘一脸喜色的回到了林家村,在男人的坟上坐了半日,把二丫定亲的事和坟里的死鬼说道说道。 …… 而此时京城五百里外的官道上,数百侍卫护送着一辆黑色的马车缓缓而来。打前的两个侍卫手中举着旗帜,上面龙飞凤舞的写了一个魏字。 魏国一行人入京,下塌至驿馆,诸事皆妥后,向宫中递了拜巾,想面见莘国太后。 李太后拿了拜贴,扔至一旁。她堂堂一国之太后,岂是小小魏国人想见就见的。 魏国人不急不躁,安份的在驿馆在休息,并每日递上一贴。 十日后,李太后方才松了口,召见魏国使者, …… 二丫到底同意了这门亲事,婚事定在半年以后。刚子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当夜在醉仙居摆了一桌,请掌柜他们喝酒。 众人都替刚子开心。 是夜,铁蛋特意从庄上回来,商讨结婚大事。 林北得知后,命帐房拿出一千两银子,送到十二娘手上,给二丫做嫁妆。 十二娘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喜得热泪盈眶。 …… 这日逍遥侯发生了一件大事。 晨起请安,李从望一个闷声,从椅子上栽了下去,人事不醒,花厅里乱作一团。 李从望刚满十八,身子壮实的像头牛,走起路来虎虎生威,平日无病也无痛的,好好的怎的说病就病了。 钱氏见小儿子面无人色的躺在床上,心里如同针扎了一般。 太医匆匆而来,把过脉后,扎了几针,李从望便幽幽转醒。 太医姓黄,已有些年岁,与李英杰交好多年。 只见他捻着胡须又细细的把一会脉,只说是内里亏损的厉害,需得静养些时日,便朝侯爷夫妇递了个眼色,去了外间。 钱氏会意,叮嘱丫鬟几句后,便跟了出去。 黄太医压低了声道:“小敢瞒着二位,贵府三爷的病,有些个蹊跷。” 夫妇二人心中同时咯噔一下。 钱氏追问:“蹊跷在何处?” 黄太医沉吟道:“说不上来,脉相有些怪。老夫行医这些年,还头一回接触到这种脉相。” 李英杰一针见血道:“老黄,这孩子的身体有没有大碍?” 黄太医默然片刻,道:“看看再说罢。只一点,需提醒侯爷。三爷的病有肾精亏虚之型,若想早已好转,半年之内,不得近女色。而且……” 黄太医踌躇着要不要再往下说。 李英杰忙道:“你,我二人之间,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黄太医老脸微微有些不大自然,压低了声道:“三爷肾阳极虚,精血两亏,若再放纵下去,只怕……侯爷乃是过来人,这话不用老朽多言,也知其中的利害。而且,贵府三爷的脉相有些怪异,老侯爷还是多请几个太医过来瞧瞧。老夫怕误诊了。” 饶是李英杰这样在风月场所呆惯的人,一听了这话,也忍不住脸上青白交加。他忿忿的朝钱氏剜了一眼,眼中似有责怪之意。 于是又令下人拿了贴子去太医院寻人。一连三个太医请进门,说的竟是与黄太医一模一样的话。 李英杰并未放在心下,令太医开了药方,命人抓药。 …… 林西坐在李从望床前,看着他那张面如菜色的脸,心下只觉得有些不对,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只得说:“三舅舅好好养病人,或想吃什么,用什么,小西一定帮舅舅去寻来。若寻不来,小西就去求太后。” 李从望此时正浑身难过,一听这话牵出几分笑意。 此时钱氏来了,身后跟着几个身强力半的婆子。林西上前行了礼,就此造退,还没走出院子,就听见了哭声。 原来钱氏此行,只为打发院子里那些把爷们勾坏的小狐狸精。林西静静听了半晌,深深叹了一口气。 豪门内宅中,爬床有风险,做人啊,还是悠着点好。主子好时,不必多说,主子一旦出了问题,倒霉的就是爬床的丫鬟。 …… 长门宫,李太后看着地上之人,总觉得有些面熟,却又记不起来此人在何处见过。 “你是何人,求见哀家有何要事?” 地上之人爬起来,微微躬着身:“在下魏国帝师许意,奉魏国旨意,想让两国结秦晋之好。”(未完待续) ps:感谢,无风蓝云,爱拿耗子的狗的月票。 第三百四十一回 以何礼葬之 来人竟然是魏国皇帝的老师,李太后眼中有些不同。【 更新快&nbp;&nbp;请搜索】 此人身形修长,面若冠玉,带着隐隐的贵气。如不是眼角眉梢的皱纹和微微有些下垂的皮肤,召示着此人的年龄,李太后定要以为他是哪家的公子。 “莘国子女温柔贤淑,品貌双全。魏国有意让两国联姻,以示友好。” 竟又是来联姻的。 李太后缓缓道:“为谁联姻,求取何人?” 许意淡淡一笑:“楚王适婚,却未有婚娶,此次许意便为楚王而来。” 文睿浩? 李太后隐隐觉得有些不妥:“求娶何人?” 许意笑意渐浓:“逍遥侯府嫡出的孙小姐林西。” 李太后点头略笑:“先生来晚一步,林西已被许配给本国静王世子为妻,六礼已行过三。” “只行了三礼,有何要紧。魏国女子,便是行了六礼,均可改嫁。” “放肆。”春阳一声娇叱。 李太后抬抬头,冷笑:“魏国蛮荒之地,自然没有那么多讲究。我莘国华夏之地,礼仪之邦,最讲规矩。先生请回吧。” 许意环视一圈,不卑不亢道:“可否请太后摒退左右。” 李太后冷眼着这个许意,和春阳对视一眼,宫女,太监得了手势,尽数而出。 许意含笑:“楚王回国,对林姑娘朝思暮想,无一日能忘,竟食不下咽,日渐消瘦。魏王顾念手足之情,特命许意前来求娶,望太后应允。” 李太后不答。 春阳冷笑:“这个魏人着实无礼,太后已拒,你竟还要求娶。” 许意笑笑:“如此说来太后果真不允?” “林姑娘已经定亲,太后自然不允。” 春阳提高了音量。还帝师呢,连太后的话都听不出,简直不知所谓。 许意沉默片刻。道出了石破天惊的一句话:“看来这林姑娘深得太后之心,只是不知道莘国的皇帝与她比起来,孰轻孰重。” 李太后勃然变色,手重重一拍:“大胆。” 许意上前一步。灼灼看着太后:“太后娘娘,魏王想以重华宫的秘密,换得与莘国的和亲。” 一瞬间,李太后凤目怒睁,感觉到了毛骨悚然。 …… 林西此时正在去静王府的路上。她哼着小曲。歪在马车里。三舅舅病了,太医吱吱唔唔,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乎,她灵机一动,去静王府找师弟。 似乎两个确立关系以来,去静王府找师弟是她常干的事,以致于她找着找着,都找得不好意思了。 马车忽然停了,马车的下人回过头说:“林姑娘,静王府的马车。” 林西掀了帘子一看。果然是。 不等她跳下车,那马车里的人已走过来,正是她朝思暮想的师弟。 林北坐上林西的车,眸中闪过亮光。今日他忙完,不知为何,心里总觉得有些慌,他在书房里踱了几个来回后,绝然的奔侯府去。 “真巧,竟在这儿遇上了。”林西没话找话。 林北拉过她的手,放在掌中婆娑。目光幽幽看向她,真想早点把人娶回去,见不着她的日子,真是难熬。以前没说开。并不觉得,现在说开了,竟时时想她在边上括噪。 两人对视,眼中都有光芒,仿佛眼前的人越看,越觉得想看。越想看,越看不够。 林西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师弟啊,相思泛烂成灾啊。” 林北把她搂进怀里,心中开出一朵花。这世上的女子,也就她能对着心爱的男子,直白地说出这种令人面红耳赤的话,还说得如此自然。 “要不,我让老和尚把时间再往前挪挪。” “不要,我还没发育开呢,不能那么早成亲的。” 林北把手指按上她的脉搏,眼珠转了转:“洞房没问题。” “下流胚。”林西一拳捶上去。 林北脸色一变,故意轻叹道:“也不知道当初是谁,将我压在身低下,然后目光死死的盯着……” 林西羞愤欲死,一把捂住林北的嘴巴,忙扯开了话题道:“说起洞房,师弟,我想起此行找你的目的了。” 林北见她神情不自然,只在心中坏笑,脸上却一本正经道:“何事?” 林西心叹这厮的道行越发的深了,自己已不是对手。她认命的凑近了低语几句。 林北收了笑,脸色有些凝重,忽然,他大喊一声:“马车驾快点。” “什么事,师弟?” “李从望的病,怕不是那么简单,我需替他把把脉。” 林西心中一颤。 …… 入了侯府,两个直奔院子,李从望正躺床上哼哼。 林北扶脉,竟整整半盏茶的时间,从左手换了右手,右手换了左手。连侯爷和钱氏闻讯而来了,林北的脉还没有扶好。 林西翻着眼睛,以为李从望得了什么绝症,正心里嘀咕时,林北起身,把侯爷叫了过去,在他耳边一阵低语。 只见侯爷的脸色从白变青,再由青变白,变了几变,身子晃了几下。 林西忙上前扶住了,担忧的唤了一声:“祖父。” 李英杰摇摇头,目光复杂的落在李从望身上,对林北说:“世子费心,犬子的病就交给世子了。” “放心,必尽我所能。” 随即,林北坐下,不再说话,而是拧着眉毛开方子,一个方子又开了半盏茶的时间。 林西好奇之心渐盛,却又不敢问,一屋子人摒气凝神,看着林北手中的笔停停写写。 林西觉得此时的林北,真真是好看,如天神一般,她看着看着,不由的看痴了。 林北写完,交与管家,管家拿着药方,直奔药铺。 林北见李英杰脸色有些不大好看,命他坐下,想替他诊一诊脉。 哪知侯爷刚伸手。就有下人来请,说是宫中来人。 李英杰交待几句,匆匆而去。 林西领着林北出院子,缠着问病因。 林北吱吱唔唔死活不肯说。被磨得没办法了,方才红着脸告诉了她。 林西这才恍然大悟,搞了半天这李从望得的是性病。 林西偷偷问:“可医治否?” 林北叹说:“此类稀奇古怪的病,见效容易,治根难。需得诫了女色,若不然,只怕连个儿子也难有。” “这么严重,几分把握?” “只有两分,能不能好,只看他的命。” 林西被吓住了。她想着前世这个病也有死人的,师弟能有两分,已然是神医了。 “你那舅舅已病了最少有一个月,偏他仗着身体好,不曾察觉。若再迟上一个月。神仙难治。”林北轻叹。 林西咽了口水,忽然伸把,拎了林北的耳朵。 “我警告你,你以后若是敢乱来,哼哼……”林西比划了剪刀的样子, 林北被她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笑得前俯后仰。 林西气恼:“笑什么笑,这种病要死人的,让我当寡妇,还不如直接阉了你。” 林北咧了咧嘴。修长的手指点上林西的脑袋。 “都是要嫁人的人了,别整天阉啊阉的。我一个没吃过猪肉,只见过猪跑的男人,哪里值得你动刀。” 林西仰天长笑。生平头一次有了想早点嫁人的冲动。原来她的师弟竟然……竟然……哇哈哈……抢到宝了。 林北见她笑得得意,凑近了幽幽道:“小师姐,你说要不要补偿?” “要,要,要?”林西连连点头。 “如何补偿?” 林西支着脑袋想了想,一本正经的说:“放心。我以后一定会把猪喂得饱饱。” 林北愣了愣,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正说话间,有丫鬟前来回话,称侯爷突然被叫进宫中,临走前让世子爷随意。李英杰被叫进宫是家常便饭,因此两人也未曾留意,仍腻在一起说话。 他们并不知道,一场带着带着阴谋算计的狂风暴雨正向他们袭来。 …… 长门宫里,李妍枯坐半响,讷讷的问:“侯爷来了?” 春阳小心翼翼回道:“已在路上,怕就要到了。” 话音刚落,有小太监喊:“逍遥侯爷到——” 李妍眉眼一动:“快快请进来。” 行罢礼坐定,李妍摒退左右,殿中仅余他们兄妹二人。 李英杰见太后脸色不大好看,出言道:“太后为何事忧?” 李妍定定的看着他,“魏国想与莘国联姻,为楚王求娶一人。” “所求何人?” 李妍一字一句道:“林——西!” 李英杰变色,冷笑:“贼心不死,太后应该一口回绝,林西已经定亲。” 李妍面色微微一滞,咬牙道:“侯爷,魏国以重华宫威胁哀家。” 李英杰心上陡然一惊。重华宫,那就意味着魏国已经知晓皇帝的身世,谁这么大胆泄露了风声? “侯爷以为,哀家该如何才好?” 不等李英杰深想,太后又追一问。 …… 许意出得皇宫,并未回驿站,而是入了醉仙居用饭。 醉仙居里依旧热闹非凡,来客不断。他一人独坐大厅里,听着熟悉的乡音,慢慢饮酒。 酒楼客杂,谈论之事天南海北,临桌有客谈到相府门第,他竖耳细听。 “相爷夫人和大少爷不和啊……” “听说是为了个女人,已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相爷帮谁啊?” “哪里知道。听说后来的夫人长相绝美,相爷很宠爱的。” “女人果然是祸水啊……” 祸水? 父子不和,兄弟反目,许意淡淡一笑,果然是祸水啊。 要不要见一见呢,十几年不见,不知她还能认得出自己吗? 手抚上脸,许意垂目,片刻后又睁开,手一挥,隐在身后的人凑近。 “国师有何吩咐?” “三天后。把两国要联婚的消息,漏出去。” “国师,一切还没定夺,如此一来……” “如此一来。我要让李太后骑虎难下。” …… 李英杰默默打量太后的脸色,忽然跪倒在地,哀哀的唤了一声。 “太后。” 李妍不语。 李英杰心漏了拍,暗道不好,忙说:“太后。魏国狼子野心,他们怎么会知道重华宫的事,太后万万不可上当啊。” 李妍倒吸一口凉气。是啊,魏国人怎么会知道重华宫的事?十几年了,这个秘密被隐藏了十几年了,又有谁有这个胆量去翻旧帐。 淑妃?她咬牙切齿。 她缓缓而起,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的李英杰:“侯爷起来,她也是我唯一的骨血,你不舍,我更不舍。侯爷替哀家去做件事吧。” 李英杰道:“只要太后不让小西远嫁。臣愿意为太后做任何事。” 李太后点头:“原本想再让她苟活几天,现在看来等不及了。” …… 重华宫里,淑妃正坐在窗前发呆。皇帝很快就要有皇子了,一晃她都是做祖母的人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她在这深宫里竟呆了二十年。 哎——也不知贵妃产下的是皇子还是公主。还是皇子吧,这样皇帝就有后了。 “秋阳……秋阳。” 淑妃喊了几声,无人应答。 门被推开。 淑妃没有回头,只轻声道:“你去了哪里?” 还是无人应答。 淑妃心中狐疑,转过身。一身阴郁的眼睛,冷冷的看着她。她陡然一惊:“你是谁?” “连故人都认不出来了?” 熟悉的声音听在耳里,淑妃倒吸一口凉气。是他,那个曾经买她的人。 “你来做什么?” 李英杰厌弃的看着眼前这张脸。当初他买了她,把她送到了宫里,让妍儿能有左臂右膀。没想到此人野心极大,竟想取而代之…… 李英杰冷冷一笑,“来送你上路。” 淑妃大惊失色,连声喊道:“秋阳。秋阳,秋阳你在哪里。” “不用再喊,这重华宫里所有的人,已先你一步上路了。淑妃,你也不用愁黄泉路上无人服侍。” “谁敢,我有先皇的勉死金牌,你这奸贼……你竟敢忤逆先皇。” 李英杰笑意更冷:“先帝将你冷居此宫,是要你安分守己,然而,你不仅不安分守己,还心心念念不死心。淑妃啊,多说无益,安心上路吧。” 李英杰手一招,春阳从后面端上了一杯酒。 淑妃连连后退:“不要,我不要死,我要去找皇上,我要告诉他,我才是他的生母,我才是应该是太后……” 李英杰岂能容她再说下去,上前一步,捂住她的嘴,春阳跟着上前,李英杰拿过酒杯,左手用力一捏,等嘴张开,右手已把毒酒灌了进去。 淑妃咳嗽连连,无力的跌坐在地上,眼泪一滴滴落下。 李英杰掏出帕子,擦了擦手。“安心去吧,我会让太后厚藏你的。” 淑妃慢慢抬起头,手不知为何抚上腹部,笑意凄凉。曾几何时,这里曾孕育着一个孩子,后来成了一代帝王,她是孩子的母亲,孩子在她肚子里一天一天长大…… 嘴角涎下血滴,落在她的华发上,触目惊心。她慢慢的挣扎着爬起来,一步一步走到李英杰面前,直视着她的眼睛。 “你救了我,也杀了我,我不恨你。我只恨李妍。” “你不必恨她,我只管来恨我,是我让她动手的,你的心太大了。”李英杰笑笑。 淑妃冷笑连连,手指着李英杰颤声说:“你还没有这个胆,敢动先帝的妃子。哈哈哈哈,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她忍不住了,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淑妃语无伦次,李英杰却敏锐的抓住了这语的中漏洞,迅速问道:“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做的。” 淑妃定定看了她两秒,忽然仰天长笑,笑了两声,嘎燃而止。 “瞒不住,一定瞒不住……哈哈哈……我等在黄泉路上一定会看着的……李妍……你没有好下场的。” “大胆。”李英杰高声呵斥。 淑妃置之不理,用最后的一点力气迸发出惊人的喊声。 “皇上……皇上……我的儿……子” …… 太和殿里,赵靖琪胸口一痛。似锥心一般,痛不可挡。 身后的松公公见皇上脸色不好,忙端上茶水,奉到他手边:“皇上歇一会吧。别太操劳了。” 赵靖琪抚着胸口道:“朕刚刚不知为何,有万箭穿心之感。” 松公公吓了一跳,忙道:“奴才给皇上召太医来瞧瞧。” 赵靖琪点点头,道:“嗯,顺带再命人给贵妃去扶脉。” 松公公笑道:“皇上忘了。太医院院首刘太医,亲自为贵妃扶脉,早晚一次,一日不歇。” 赵靖琪一拍额头,叹道:“朕竟然忘了。” “皇上是关心则乱。” 赵靖琪挥挥手,松公公正要离去,却见太后跟前的夏东匆匆而来。 “回皇上,重华宫淑妃薨了,太后请皇上示下,以何礼葬之?” 一个先皇的罪妃。薨了就薨了,还要以何礼葬之? 赵靖琪眼中闪过狐疑,失神良久,终于淡淡道:“一切由母后作主吧。” “是,皇上。” 等人离去,赵靖琪慢慢缓过纷乱的心绪,觉得有些不对。 这重华宫害得崔瑾辰差点丧命,这会竟然死了,怎么听上去有些蹊跷? 赵靖琪想了半天,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当下甩甩头,批阅起奏章来。 …… 长门宫里,李太后抚珠闭目。 “侯爷,重华宫那位该以何礼而葬?” 李英杰跪地回话:“太后。臣以为该厚葬。” “噢,这是为何?” 李英杰咬咬牙,掷地有声道:“以防万一。”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果将来有一天,这件事情果然瞒不住,皇上那头也有好个交待。 李太后心神一凛。眼光锐光尽出,瞬间便明白了李英杰这话中的深意。 许久,她长长一叹道:“侯爷啊……哀家这个位置,坐得累啊!” 李英杰点点头:“臣知太后不易,臣愿为太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臣只想肯请太后,万万不可应下魏国的要求,给那孩子留一条活路。” 李太后哀色尽现:“侯爷啊……哀家比你更不舍。她是哀家唯一的骨肉,哀家比你痛上百倍,千倍。” 李英杰见她如此说,满心作痛。 李太后重重叹息一声:“淑妃厚葬一事,侯爷替哀家把关,对外不必张声。” “是,太后!” …… 是夜,赵靖琪又歇在了贵妃处。他散着发,抚着林南的依旧平坦的肚子,神情似乎有些倦怠。 林南见他今日不似往常一般说笑,轻声问:“怎么了,可是朝常之事让你烦心了。” 赵靖琪摇摇头。 “朕今日也不知道怎么了,总觉得心头堵得慌,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 林南抬手放在他胸口,轻轻抚摸半晌,才道:“重华宫的淑妃薨了,皇上知道不知道?” 赵靖琪皱眉:“朕怎会不知道,就是听了这个消息,朕才会觉得胸闷。好好的,怎么就死了呢?” 林南想着前些日子崔瑾辰被责杖一事,不由问道:“你说会不会跟崔家少爷的事有关?” 赵靖琪心中一动,连小南都想到了这一层,那是不是……。他拧眉许久,眼神有些直直的。 林南见状,忙轻轻哼哼一声。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你老想着别人的事,我心里不舒服。”林南故意这样说。 赵靖琪一怔,轻轻把人搂进怀里,“我不过是觉得此事有些蹊跷,好了好了,我不想了,只想着我的小南,行不行。” 林南啐了他一口,媚媚一笑:“你是皇帝,天下大事,朝庭内外的事要操心,还得操心着我和肚子里的这一个,若再分神给个不相干的人,岂不是操碎了的心。我可舍不得。” 赵靖琪动情,吻上了她微嘟的唇。两人渐渐乱了气息,林南见他强忍着不动,知道是他体量她的身体,遂一手抚住了他的坚挺,慢慢套弄。等他动情时,又弯下了腰,朱唇轻启,含住了那灼热。 一股从未有过的冲动自下而上,赵靖琪欣喜若狂,嘴里连连低唤:“小南……我的小南。” …… 高鸢尾烦闷把琴的推,“皇上歇在哪里?” “回皇后,皇上歇在了贵妃处。” 又是贵妃处。高鸢尾心中不喜,进京两月,皇帝几乎天天歇在贵妃处,见了她神色也是淡淡的,仿佛在看陌生人。 如今贵妃有孕,不能侍寝,皇帝除了往其它几妃宫里去外,歇得最多的仍是贵妃处。凭她温柔贤惠,长相出众,都不能吸引皇帝来她宫里坐坐。 高鸢尾一想到此,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来人,给本宫更衣。” “夜深了,娘娘要往哪里去?” “不往哪里去,只在外头走走。腊梅啊,连太后都帮衬着贵妃,咱们的日子不好过啊。” 高鸢尾幽幽一叹,语调萧索,听在腊梅耳中,百般不是滋味,早知道这般情形,就不该进宫来,皇上宠爱贵妃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事。 ……(未完待续。) p:&nbp;&nbp;周末六千字。 感谢ginger923,桃源在心中的月票 感谢无风,爱欣的打赏。211 第三百四十二回 流言成真
一个先帝的遗妃薨了,在京城引不起任何人的兴趣,更何况这个遗妃是罪妃,那就更无人注目了。 独独在林府养伤的崔瑾辰听到消息后,如五雷轰顶。 重华宫那位的死,会不会是受他牵连,不然好好的会什么会死。崔瑾辰食不下咽,夜不能寐,短短几日就瘦了下去。 就在这时,崔家人进京,头一个件事情便拜会了静王世子和林西,并把崔瑾辰移动回了崔家别院。 林西对崔家的感激,只是淡淡一笑,对高府大小姐三天两头派人送东西来的行径,也是淡淡一笑,她这两天的心思不在别处,只在李英杰身上。 自前日祖父被太后叫去后,一回来便把自己关进了书房,接连数天早出晚归,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没几天就病倒了。 在这个侯府,林西最在乎的人便是祖父,他一病倒,林西比谁都着急,请医问药,端茶递水,任何事情都不假丫鬟之手,亲自动手,并巴巴的把林北请来。 林北正要出趟远门,静王去了山东,约他在那里碰面,事关重大,他不得不跑这一趟。 林北正要趁机和小师姐说一声,恰逢侯府人来请,他当下推了的有事情,便往那府里去。 林北扶脉,从脉相上看,并无大碍。他开了药方后,交待侯爷万事宽心。 李英杰点头笑笑,让林西多陪陪林北,把人赶走。 两人一走,李英杰虚笑的脸便沉了下来。这几日他一边暗下厚葬淑妃,一边沉思魏国怎么会知道太后的辛秘,到底是谁把消息泄露了出去。魏国人知道多少,有没有后手…… 他与太后两人一个在宫内,一个在宫外,暗下彻查此事。然几天下来,事情并无一点进展,李英杰心头一急,内外交攻。便病倒了。 他歪在床上。思虑着事情的来胧去脉,总觉得心里不安。魏国使者给太后露了消息后,就再无动静。安份守已的呆在驿馆里。他李英杰活了这一把岁数,知道越平静,越危险。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闭闭的阖上了眼睛。此时丫鬟递了药进来。他想也没想,一口饮下。 …… “师弟。这一趟要去几日?”人还没离开,林西竟然已舍不得。 林北算了算路程:“估摸得月余。” “这么长时间?” 林北轻轻一拉,把人拉进了他怀里,下巴抵在她的额头上。 “小西。我会早点回来的。你等我。”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林西心头松懈下来,喃喃道:“你自个小心。早去早回。” 林北眯了眯眼睛,感受着怀里的馨香。半天才挤出两个字:“放心。” 林西伸手环住了他的腰,把头往他怀里蹭了两蹭,示意回应。 林北嘴角勾勾,心里有些担忧。 照两人这个情形下去,他真的无法控制自己是否能等到洞房的那一天。好像这些日子越来难熬了。 …… 林北出了远门,崔瑾辰回了崔家另休养,祖父也卧床养病,林西百般无赖,窝在房里懒懒的不愿出去。 就在京城一切风平浪静的时候。魏国使者许意又递了贴子,入皇宫面见太后。 “太后,思虑的如何?” 李太后对眼前这张脸,恨之入骨,冷笑道:“倘若哀家说不呢?” 许意淡笑,“太后是不是以为,淑妃已死,一切死无对证,便可高枕无忧?” 李太后心里咯噔一下,面上不显,“不必多说,此事哀家绝不可能应下。许先生请回吧。” 许意不紧不慢地起身,走到太后跟前,身子一躬,笑道:“有个故事,太后要不要听一听。” 李太后眯着眼睛,眼里的寒光似要将他看穿,“哀家不想听先生的故事,退下吧。” “太后为了先帝身旁的那个位置,还是听听为好。” “你……” 李太后杏目怒睁,却被捏住了短处,“说罢!” “从前开封府有户小户人家的小姐,因为长相出众,被官老爷看中,想娶回家当第八房姨娘。小姐不愿,趁夜逃走,官老爷一怒之下将这户人家入狱。” 许意轻轻叹了口气:“天大地大,无处可去,小姐入宫做了一名宫女,想着有朝一日,能救回家人。谁知一入宫门深似海,她自身难保,只能一步一步徐徐图之。而那户人家受了牵连,死的死,伤的伤,卖的卖。最令人可怜的是,小姐的长嫂怀胎八月,即将分娩。” 看似无关紧要的故事,李太后却听得仔细。眼前的此人,不会随意说一个故事,这故事必要厉害之处。 “孩子生下来,是个女婴,被牢头收养,六岁时卖给了大户做丫鬟,辗转多次,最后被还未封侯的李英杰买下,入了宫中。” 李太后面色一紧,眼眸迸出光芒。 “而此时,先入宫的小姐已做了教养嬷嬷,手上有些权利。一次机缘巧合下,姑侄两人相认了。” 许意轻轻又一叹:“后面的故事,太后一定知道,女婴入宫后,有了一番际遇,被皇帝宠幸,怀了龙胎。她一心以为自己的将来必能飞黄腾达。但那教养嬷嬷在深宫侵淫多年,如何不知道厉害,她……多留了个心眼,留下了一些本应该烧成灰的东西,以备将来为她的侄女保命。” 李太后的心一点点冷去。 “果不其然,女婴被囚,宫人尽数被杀,那嬷嬷无奈之下,只能出宫,寄居高门做教养嬷嬷,一来有容身之地,二来可打听宫中情况。” 李太后如此聪慧之人,岂能不明白话中的深间,她咬牙道:“然后,这个嬷嬷便投靠了魏国?” 许意点头。不欲多说其中的是非曲折,只笑道:“故事结束了,这个嬷嬷如今确实在魏国,她若知道侄女已死,不知道会不会情急之下,将当年的事情……太后啊,您看该怎么收场?” 手心。背心的冷汗涔涔而下。李太后哑然无声。 许意见状,冷冷道:“十天为限,如果十天之内。太后再不应下两国的联姻,那么所有的秘密将不成为秘密,必会传遍万里九州。孰轻孰重,太后可该好好思虑思虑啊!” 李太后颓然跌坐在椅子里。脸上一片灰败。 后手,魏国人果然留着后手。 李太后在许意离开后。摒退所有人,把自己一人关进了小佛堂。 整整一日,李太后在小佛堂里不吃不喝,急得春阳等人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李太后入佛堂的同时。京里暗下涌出一股流言,称莘,魏两国有意联姻。 有的说太后选中了皇室宗亲里的几个不得宠的郡主。有的说是逍遥侯的林西,也有的说是几位肱股大臣的掌珠。林林总总,说法不一。 消息第一时间传入了逍遥侯府,李英杰得知消息后,惊得从床上跳起来,二话不说,穿上朝服便往宫中去。 林西得到消息时,正在打棋谱,她抬头看了眼夏风,摇摇头说:“不要听风就是雨,我都已经定了亲的人,怎么还能去和亲,你用脚趾头想想,也不可能。” 夏风歪着头一想,自己真真是杞人忧天,姑娘已经跟世子定了亲,连大婚的日子都定下了,怎么还可能去和亲。 林西左手放下一颗棋子,冷冷一笑:“这魏国人,整天和亲和亲,不知道在打的什么主意。回头我得提醒一下太后,让她提防着些,这些人野心大得很呢。” …… 李英杰入长门宫,李太后竟让他枯等半个时辰才召见,这在以往,绝不多见。 李英杰心中焦急,却不敢在脸上显示,只凝视看着脚底下,一动不动。 半个时辰后,李英杰跪倒在地,李太后看着他,亲自把人扶起来,这一举动,又让李英杰心里咯噔一下。 “英杰,你和哀家认识多少年了?” 英杰两个字一出,李英杰万念俱灰,身上冷汗直冒,多年的相处,让他知道太后只怕是做出了选择。 他扑倒在地,哀哀欲绝道:“太后,太后,您这是要小西……” “英杰,你让哀家厚葬淑妃,你可知道,哀家恨不能让她碎尸万段。” 太后咬牙切齿:“哀家千防万防,竟没有防到她留了后手。” 李英杰心思一动,当下明白过来。 太后这人,多少风浪都走过来了,绝不可能因为魏国轻飘飘的一句话而妥协。能让她做出妥协的,一定是魏国人手握铁证。 李英杰摇头,浊泪从眼中滴下来:“太后,臣从十六岁认识太后,从未曾求过太后一件事情,但今次的事,臣恳请太后,网开一面,那孩子……是臣的命根。” “英杰,是你的命根,更是哀家的命根,哀家这一世,只有一个她,哀家如同万箭穿心,与你一样痛。” 李英杰爬行几步,连连摇头:“太后,既然万箭穿心,痛不可挡,那是否可以换一人和亲,苦寒之地,那孩子受不住的。” 李太后凄惨一笑。若是能换人,她何需苦坐佛堂。魏国人此次是有备而来,当年的人证物证都有,倘若她不依计行事,她所有的一切都将化为乌有。 李英杰见她不说话,幽幽叹出一口气:“太后,淑妃已死,就算魏国手握证据,也无计于事。皇上是太后一手养大的,绝不可能因为此事而弃太后,臣请太后三思。” 李太后泪如雨下:“英杰啊,你想得太简单了。倘若此事大白于天下,皇上与哀家,就再也回不到过去了。不仅回不到过去,皇上还会恨哀家,如此一来,朝堂之上,再无哀家说话之地。” 李英杰泣道:“太后,咱们都老了,是该颐养天年了。” 李太后冷笑:“哀家若颐养了,你逍遥侯府能保得住吗。哀家在这偌大的皇宫里打拼了几十年,死后绝不能带着污点入棺材。他日史书工笔。哀家夺子登后位,你让哀家如何甘心。” “太后啊……人死百了,难道那孩子在您眼中,还比不过这些虚名。” 李太后摇头。他不懂,他还是不懂,皇室莘秘,泄露出去。轻则翻天覆地。重则改朝换代。 皇帝此人,性情软糯,无帝王之资却坐上了帝王之位。一旦母子对立,奸臣当道,莘国危矣! 她不能赌,也赌不起。她受先帝恩情。必要替他把这江山看牢,容不得任何人破坏。 所以。在江山,皇权和林西之间,她选择了前者,因为她的身份不光是祖母。更是一国的掌舵者。 李英杰心中的血,一点点冷去,却仍想做最后的挣扎。他匍匐到李太后脚下。抬起苍老的脸。 “太后,臣想用这些年和太后的情份。换孩子一个自由。若不然,臣长跪不起。” 说罢,李英杰磕头连连,每一下掷地有声,不过几十下,额头便有血渍。 李太后心如刀割,痛楚难当时,她竟扑通一下跪倒在李英杰跟前。 “英杰,我……我……对不起你。” 李英杰心中一片冰凉,浑身像从水里捞上来一样。他死死的盯着眼前这张脸,眼中充满了绝望。 他爱了她几十年,到头来……到头来……竟是一场空幻,他和她的骨血,唯一的骨血,都比不上她的皇权,她的江山,她的名声重要。 悲愤交加之下,李英杰喷出一口血,伏倒在地。 李太后惊叫一声,连呼太医。 …… “姑娘,姑娘,大事不好了,老爷……老爷被人从宫里抬回来了。” 林西手上的棋子啪的一声掉落,撂起裙子就跑。 正院里已经挤满了人,林西拨开人群,冲到床前,先是一愣,再是一惊。 床上之人面如死灰,头顶隐隐渗着血渍,红润的唇无一丝血色,一下子像是老了十几岁。 眼泪忍不住掉下来,林西握着他的手,泣声道:“祖父,祖父,您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李英杰抬头看了看围在身边的人,他叹了一口气,沉声道:“林西留下,其它人都出去。” 钱氏等人一听这话,面面相觑。老爷进了一趟宫,竟然成了这个样子,看来一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谁也不敢多言一句,相继退了出去。 李英杰见屋里空无一人,哑声道:“孩子,世子人呢?” 林西擦了一把眼泪:“他去山东,静王爷找他有点事,一个月后才能回来。祖父,太后召您入宫,到底有什么事?” 李英杰没有回答,而是抬手抚上了她的发,轻轻婆娑,眼里充满了疼爱。 林西不明就里,心里有些发虚,这样的眼神虽然常见,却没有一次如现在这般浓烈。 “祖父,您到是说句话啊。” 李英杰摇摇头,淡淡的笑了。 “你偷偷的去我书房,书房椅子下有块青砖,颜色稍稍发深,你找到它,然后轻轻按下去,把里面的盒子拿出来。避着人,不要给任何人看见。” “祖父……” “别问,快去。”李英杰脸色一沉,言语忽然严厉。 林西不忍违抗,她想了想,回房换了件小厮的衣服,光明正大的拎了食盒去书房。 拿出青砖,果然有一个沉香的锦盒,她把锦盒放在食盒中,拎回了正院。 李英杰见她穿着一身小厮的衣服回来,眼中露出惊喜。这孩子到底是聪明的。 “过来。” 林西走过去。 “把锦合打开。” 林西依言打开锦合,看也不看,就递到了床前。 李英杰推过去,喘了口粗气道:“替我数数,里面有多少银票。” 林西数完,倒吸一口冷气,“祖父,一共两千六百万两。” 李英杰苦笑,低喃道:“没想到,我这一生竟然赚了这么多的银子。” “祖父天生奇才,无人能敌。”林西见他笑容不对,腆着脸拍马屁。 李英杰捂着胸口道:“好孩子,这些银子是祖父留给你的,你都收起来吧。” 林西大惊失色,忽然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祖父,您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别问,什么都别问。带着这些钱找你师弟去,然后远走高飞,永生永世不要再回京。” 李英杰几乎是用吼的,说出了这句话。说完,他胸口起伏,喘着粗气。 妍儿,你有你的为难,我却有我的坚持。我绝不会让这孩子去和亲的,就算我李英杰拼尽了性命,也要保她一世平安。原谅我,这一回没有站在你身边。 林西瞬间石化,她呆呆的看着手中的钱,片刻后恢复了冷静。 “祖父,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不说清楚,我不会走。” 李英杰目光变幻不停。 林西对上他的目光,一眨不眨,眼中有着执着。 李英杰先将目光瞥开,轻声道:“魏国提出要你和亲,太后应下了。” 如有一道响雷在林西耳边炸开,炸得她全身的血液倒流,已无法思考。 她扯出一个笑:“祖父,您一定是搞错了,太后她这么疼我,肯定不会把我和魏国和亲的。而且我和师弟已经订了亲了。” 李英杰被说到痛处,咳嗽连连,嘴角渗出丝丝血迹。 林西心中寒意顿生,怪不得祖父他一下子老了十几岁,原来所谓的流言——竟然是真的。(未完待续) ps:感谢忆紫jane,581的月票。 感谢无风,小周周的打赏。 第三百四十三回 有备而来
夜黑风寒。 林西站在庭院当中,久久不动。 夏风拿着披风,披在林西身上:“姑娘,起风了,保重身体要紧。” 林西恍若未闻。许久,她抬起头,看了看天,一脸萧索道:“夏风,真是的起风了呢。” 夏风心里一紧。她跟着姑娘这些日子,从来没见过姑娘脸上有这般神情。看来老爷今日的事情,一定非同小可,姑娘回来至今,才开口说了一句话。 夏风想了想道:“真是起风了,所以才要进屋避一避。” 避了避? 林西觉得喉咙有些干涩,祖父他应该也是这个念头吧,若不然,又怎会拿出所有的身家来。 只是普天之下,莫非皇土,若太后真心要她和亲,避到哪里无没有用。 林西微微一叹,眼中闪过疑虑。 魏国人为什么一定要让她和亲,太后怎么会不顾侯爷和她的感受,一口应下,这里面到底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不行,明天她要进宫,当面问问太后,为什么单单要她。 …… 高府内宅,夏氏一边侍候高相爷更衣,一边轻声道:“听说魏国使者又求和亲,可有此事?” 高则诚拧着眉毛:“你从哪里听说些事?” 夏氏笑道:“市井上都在传言,听说太后已经应下了。” 高则诚眉拧更紧。 魏国使者入京一事,他早有所闻,却未曾听说和亲一事。这几日早朝,皇上也没有提及这一事,那么这坊间的流言从何而来。 夏氏心中不定。又道:“我还听说,太后有意将逍遥侯府的林西送到魏国和亲。” “一派胡言!” 高则诚脸露阴郁:“林西并非什么正经名门出身,怎可议亲;再者说她已许配给静王世子。” 高则诚的态度让夏氏吃了一颗定心丸。她也是听到了外头的传言,才苦等男人回来试探一试。 她莞尔一笑,柔声道:“看来外头的传言,不尽属实。老爷不必理会,早点安歇吧。” …… 一夜好眠。 林西早早醒来。打扮妥当。先去了祖父房里请安,祖父的脸色比着昨天似乎好了些,她悬着的一颗心安稳下来。 李英杰得知林西要去宫中。目光定定的看着她,沉默许久后,才叹道:“孩子,别朝你祖母发火。她或许有她的难处。” 林西猛的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祖父他到现在。竟然还帮太后说话。 李英杰知道她心中所想,深吸一口气才轻声道:“这世上,总有不得已的时候,孩子。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林西坐在马车里,一路思考着祖父所说的不得已的时候。眼神有些茫然。 她去高府当丫鬟,是不得已; 出了高府进侯府。也是不得已; 这会竟然要去和亲,林西幽幽一叹,这算不算也是不得已呢。 林西皱了皱眉,松开,又皱了皱,又松开,反复几次后,她的心慢慢静了下来。 车到山前必有路,不管这路是方的,是圆的,她一定能把路走下去,而且是走自己想走的路。凭她是谁,都无法强迫。 林西打定主意,再不犹豫,命令车夫快点赶车。 …… 林西踏进长门宫。 长门宫里威严依旧,却陡然有了一股陌生感。她长长吁出一口气,挺直了腰背走过去。 春阳见她来,眸色一暗,笑得有些不大自然。 林西浑不在意,仍展颜一笑,“春阳姐姐,太后在吗?” 春阳示意她稍稍等等,“奴婢帮姑娘去通报。” 林西停步,垂下了眼睛。若是以往,这长门宫随她出入,根本无须通报。 片刻后,春阳出来,小声说:“太后请姑娘进去。” 到底是肯见的,林西心中松了松,一脚踏进了宫殿。 人依旧是那个人,林西却不敢上前,只远远的跪拜下去,一举一动十分的有规矩,不似往常般随意。 李太后眼中一热,泪差点流了下来,哽咽道:“孩子,你过来。” 林西走上前,目光清亮的看着她,直白道:“祖母是要让小西远嫁到魏国吗?” 没有任何多余的话,不拐弯抹脚,李太后只觉心中一痛。 “孩子……祖母……” 堂堂一国太后,竟然无言以对,林西心凉半截。 “祖母,小西和静王世子已经定过亲了,祖母可否看在小西素日里乖巧的份上,不让小西去和亲。” 李太后泪如雨下,她抚着林西的脑袋,泣声道:“孩子,祖母如何能舍得。祖母这里心的痛,比你祖父痛上百倍。”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是我。” 李太后摇摇头道:“魏国楚王独独看中了你,一心求娶,其它女子谁也不要。你别急,祖母在想办法,祖母舍不得你远嫁的。” “当真?” “千真万确。”李太后言之灼灼。 林西心中一软,道:“祖母,祖父他病了,我从未见过他病成这样。” 李太后眼中滴泪来:“你先回去,让侯爷安心养病。你跟他说,我堂堂莘国,岂能任由他人欺负,我不会眼睁睁的不管的。” 林西神色动容,忽然跪倒在地,重重的磕了三个头。 李太后又是惊又是痛,藏在袖中的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 这孩子,知道分寸呢。 这一趟进宫,林西没有去看林南,即便她怀着身子,而是早早的回了侯府。祖父病倒,她得替她未见面的娘,好好尽一尽孝道。 …… 李太后等人离开,幽幽一叹,无力的倚在榻上。 春阳走进来。小心翼翼唤道。 李太后睁开眼睛,看了看她:“去把魏国的使臣唤来。” 她不能就这这样低头,她必须为了这孩子,再做最后一次努力。这是她的骨血,她不能……也不应该。 一个时辰后,许意施施然坐下,轻啜一口茶。静等李太后开口。 李太后眉心微皱:“哀家愿割北边三个城池。更换和亲的人选。” 许意淡淡一笑:“太后,魏国愿以五个城池,替楚王求娶林西。请太后成全。” “为何一定要她?” “因为楚王心悦之。” “倘若哀家不许呢?” 许意淡淡一笑:“只不过是不相干的女子,太后何故舍不得。五个城池,魏国永世交好,太后的一世名声。皇上的敬重感恩,难道都比不得这个女子的重要?太后请三思啊!” 李太后跌坐在椅子里。一脸的灰败。 许意上前一步,躬身道:“难道说这林西身上,隐藏着什么秘密,让太后难以割舍。又或者她是太后的什么人?” 李太后惊到无以加复,她强撑着平静的脸色,挥了挥手示意来人出去。 许意脚下不动。笑道:“太后,魏王等许意捷报。成与不成,三天后请太后给个话。” 李太后等人离开,一把打碎了桌上的茶盅,眼中闪过怒火。 败了,她一败涂地。 …… 林西回府,李英杰已巴巴的等着她,看见她,强撑着起来。 “孩子,太后她怎么说?” 林西不想让祖父担心,笑了笑说:“回祖父,太后说舍不得小西远嫁,让祖父安心养病,她一定会想办法的。太后还说,不能任由魏国人欺负。” 李英杰长出一口气,目光柔和的看着她:“过来,让祖父瞧瞧。” 林西凑近了,把头伸过去,打趣说:“祖父瞧了这些日子,还没瞧够吗?” 李英杰压低了声道:“孩子,祖父给你的东西,贴身藏着。祖父手里还有几个人,一并给你。万一……” “祖父……” 林西眼眶一热,差点落下眼泪来。原来他也知道君心难测,暗下替她防备着。 李英杰从枕头里掏出一枚令牌,上面刻着杰字。 “人不多,只有十个,护着你绰绰有余。” 林西强颜欢笑:“祖父,还不到那一步。” 李英杰摇头:“我不能让你冒一点点险。去吧,想办法给世子送个信去。那孩子我看是个有主见的。” 林西猛的扑到李英杰的身上,死死的抱住他,眼泪哗哗的就留了下来。 …… 林西回到院里,坐在临窗大坑上,眼眸深深。 夏风拎着食盒进来。 “小姐,该用饭了。” 林西摇摇头:“你们吃吧,我还不饿。” “再不饿,也要用些。”秋雨放下手里的针线,帮夏风把饭菜摆好。 林西仍是摇摇头。 两个季节对视一眼,夏风开口劝道:“小姐,车到山前必有路,太后对小姐千依百顺,不会这么狠心的让小姐去和亲的。” 林西笑笑,并不说话。 如同太后的恩宠来得莫名其妙一样,这和亲的消息也来得莫名其妙。 她嫁的不是别人,是静王世子。虽说这个世子是半路出家的,但静王爷是实打实的皇亲国戚,而且盘距一方,实力非同小事。 太后竟然不顾静王府的脸面,执意让要她和亲,这事怎么看,怎么透着不对劲。 秋雨见小秋拧眉不语,想了想道:“小姐,要不咱们给世子爷送个信吧,让他想想办法。世子爷对小姐这般喜欢,绝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小姐被送去和亲的。” 林西当机立断摇摇头:“事情还不到那一步,太后说她会想办法的。师弟远在山东,鞭长莫及,先不惊动他。若真有了什么为难的,到时候再让他想办法不迟。” 林西忽然起身,推开窗户。 窗外一轮弯月,盈盈挂在树梢,心里思念着那个如玉一般的男人。 以他的性子,要是得知太后要送自己和亲的消息。肯定会勃然大怒的。 林西虽不十分聪慧,却也极有眼色。 师弟忙着赚钱子,一定是想做什么,她隐隐有种感觉,师弟想做的事情,一定不是那么简单的。 既然帮不上忙,那就不能再让他忧心。事情走一步看一步。太后说不定会心软的。 …… 夜凉如水,更漏声渐渐连成一片。 长门宫里,与林西同看一轮弯月的李妍。眼中闪过晶莹,淡淡地发出一声叹息。 春阳上前劝道:“太后,夜深了,该歇了。” 李太后拭了拭眼泪。强压住心听酸涩,道:“且让哀家再站会罢。” 春阳咬咬牙道:“太后。魏国人来者不善,依奴婢看,太后还是让林姑娘……早晚一天,林姑娘会明白太后的为难的。” 李太后刚收下的泪。又滴了下来。都道她无情,谁又知这世上最舍不得小西的人,便是她。她是她的亲祖母啊。 可是家国。天下,她一辈子的名声。又岂能容得她随主所欲。她和先帝相亲相爱了几十年,先帝临终把江山社稷托付给了她,她岂能辜负。 既然不能辜负,那就唯有舍弃,锥心刺骨的痛意传来,李太后咬咬牙道:“哀家如今悔不当初留了淑妃一命。若天道能重来,哀家必让她五马分尸。” 春阳打了寒颤,多年的默契,让她明白了太后最终的选择。 她轻声道:“既然太后决定了,有件事奴婢不得不提醒。静王那里,太后需得防着。” 如醍醐灌顶一般,李太后眼中寒光四起。 林西嫁的人是世子,世子背后站的是静王。好好的姻缘被拆散,静王肯定会翻脸,到时候必有一场大波澜,她不得不顾忌。 李太后心思一动,看来此事还是要暗下操作为好啊,而且还要防着魏国翻脸无情。 “春阳,你今夜去见那许意。” …… 深夜,宫门露出一条缝,一个女子悄无声息的走出来,上了等候在宫门前的一辆马车。 半个时辰后,马车在驿站后门停下,戴着帷帽的女子从车上下来。 门吱呀一声打开,女子趁机进去。 许意看着眼前的女子,玩味的牵出一抹笑。太后竟然派了她的贴身宫女来,看来此事十拿九稳啊。 春阳摘下帷帽,开门见山地说:“太后已经应下,只是……” “有何要求,姑娘尽管提。” “太后提出三个要求,头一个城池增加到六个;其次楚王亲自迎娶,一切暗中操作;最后一个……” “最后一个请说。” 春阳犹豫了下:“太后如何相信你们?” 许意淡淡一笑,到底是是李太后啊,这一招一式都极为周全,让人无一丝可趁之机。 “请转告太后,六个城池对魏国来说,并非小事。如此声势便是魏国的城意,太后尽可相信。” 如此空泛的一句话,春阳自然听得出不妥,正要说话,许意淡淡又道:“太后若是再不相信,许意也无可奈何。毕竟,有些事情还是要赌一把的。” 春阳听出这话中的威胁意味,冷笑一声道:“自然相信魏国定会信守诚诺。” …… 许意把人送走,亲自用剪刀剪了烛芯,心加构思片刻,研磨写信。 写毕,交于守在门边的士兵:“速速送回魏国。” 士兵一声轻哨,鸽子从天而落。 …… 林西并不知道,就在她期盼太后回心转意的那天晚上,自己的终身大事已经被定了下来。 她见这两天宫里没有动静,以为太后正在想办法,所以她安心的留在侯爷身边侍疾。 闲暇时,她常常坐在窗下左右手对奕,现往常不同的时,她落子的速度非常慢,似乎在思虑着什么。 …… 五日后,魏王文睿溥正在上朝时,宫人忽然送上了密信。 文睿溥一看之下,脸色微喜。 先生果然是高人,一人出马抵得千军,竟然说动了李太后,只要等那林西入了魏国,那么一切都可掌握。 文睿溥当即宣布了下朝,留楚王文睿浩和将军柳柏梅入御书房。 他将密信给二人看。 “莘国太后已经应下,你们看此事该如何?” 柳柏梅一见之下,自然欣喜。 林西是叔父的女儿,原本就应该是魏国人,这样一来,她就能明正言顺的回到魏国。而且她嫁的人是浩子,是用六个城池换来的楚王妃。浩子虽然多情,但看在他的份上,定会善待于她。 若他日两战火起,牵连到林西,那么他就把林西是柳家后代的身份公之于众,魏国上下,无人敢小瞧她。这一辈子她必能安稳而过,富贵终老。 柳柏梅轻轻一叹。老夫人若是知道了,想必也会惊喜吧。 文睿浩看了密信,脑海里满满的都是林西俏皮可爱的模样。 不错,委实不错。能有这样一个有趣的女人在身边,日子想来应该好过许多。听说她还下得一手好棋,无事时夫妻俩对奕上一盘,也算是闺中乐趣。 念及此,文睿浩笑道:“皇兄啊,六个城池换来的王妃,皇弟定爱若珍宝啊。” 言外之意,六个城池太多了。 文睿溥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在柳柏梅身上。 柳柏梅想了想道:“皇上,目前看确实咱们亏了些,但是若按先生以后的大计,咱们还是赚的。” “说得好!” 文睿溥抚掌喝道:“既然如此,那么咱们便一切如李太后所愿。浩子,梅梅,” “臣弟在。” “臣在!” “迎亲之事,朕全全交于你们俩,务必先把此事妥当,圆满的做好。莘国有任何要求,魏国统统应下。朕要让天下知道,朕与莘国交好之诚意不减。”(未完待续) ps:感谢胖姑,桃源,布达,581等书友的月票。 感谢小周周的打赏 又是五千字,乃们看到包子的努力了吗~~ 第三百四十四回 乱上添乱 柳柏梅和文睿浩并肩走出皇宫,并未上停在宫门口的马车,而是两人缓慢步行。 柳柏梅想了想道:“浩子,多谢你,愿意娶她。” “你我兄弟,何需说这些。那个女子着实有趣,我也并非委屈。虽然说了不纳妾,只是凭我楚王的名头,想要女人还不容易,在外头养两个就是了。” 柳板梅皱眉,心里似乎有股酸涩之味涌上头。 她那样一个灵动,美丽的女子,值得男人真心以待,而不是被辜负。 文睿浩知道他心中所想,忙笑道:“你皱什么眉啊,放心吧,就冲她是你堂妹这一点,本王都是善待于她的。” 柳柏梅浅笑道:“既如此,咱们分头准备,明日午时出发。” 文睿浩长叹一声:“哎,又要赶路,老子才最怕的就是出远门,苦不堪言啊……” …… 长门宫里,李太后叫来夏东,低头在他耳边轻语了几句。 夏东点点头,悄然而出,转了几个长巷,来到一处院落,推门进去,院落里已齐齐站着几十个黑衣人。 为首的见他来,迎上去,用低沉的声音问:“主人有何吩咐。” 夏东脸色一沉,虚咳一声道:“刺杀静王,无须死,但要伤,且重伤,务必把静王世子拖住三个月。若出差错,提头来见。” “是!”黑衣人面色一凛,抱拳应下。 …… 李英杰一病,侯府所有人都紧张。毕竟这府里的荣华富贵,都指着他呢。 奇怪的事,几盏药吃下去。李英杰的病反倒是重了,原本每日里还能下床走几步的,这几日竟连床都下不了。 宫里的太医来了好几拨,看脉相都说看没什么大碍,钱氏急得焦头烂额,嘴上起了一窜水泡。 偏偏此时李从望的病也重了起来,下身竟然有些溃烂的趋势。李从望疼得在床上打滚。嗷嗷直叫。一院子的丫鬟婆子被他折腾得人仰马翻。 一府里两个病人,而且病得还不轻,从主子到下人。如何还能有个笑脸。 李凤津得了消息,带着姑爷回府探病,见父亲,弟弟病成这个样子。心中有些焦急,详细的问了问两人的情况。 待她听到父亲。弟弟的药,都是有静王世子林北而开,忽然一个邪恶的念头从心底涌上,这会不会是林西和那世子里应外合。想要图谋侯爷的家产啊。 李凤津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她把母亲钱氏拉过来,一阵低语,钱氏正急得不行。一听李凤津这话,当下脸就拉长了。 李凤津趁机又道:“母亲。父亲总把她叫到身边,连母亲落了下乘,万一父亲背着你,把私房钱都交给了她,那咱们岂不是吃了大亏。” 钱氏被滴了眼药水,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丈夫和儿子的病原本还好好的,怎的这几天越发的重了,一定是世子用药有问题。 她一拍桌子,怒道:“去,把林姑娘叫来。” 林西正在房里忧心祖父和舅舅的病情。不轻反重,真真是见了鬼了,以师弟的本事,不至于啊。 早几天她就发觉不对劲了,暗下派夏风和秋雨细细查探,谁知查了几日,却一无所得。 难道,是师弟的医术真的不行? 顾二家的掀了帘子,见姑娘正立在窗前,忙道:“林姑娘,夫人有请。” “何事?”林西被人打扰了思路,声音有些不快。 “姑娘去了就知道了,可别让夫人等啊!”顾二家的虽然一脸的恭顺,但语气中却带着几分强硬来。 林西回过头看了她一眼,眸中闪过疑虑:“你先回,我换件衣裳就来。” 夏语等人离开,忙上前低语:“小姐,大小姐回来了,怕是来找麻烦了。” “麻烦?” 林西冷笑:“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还有心思来找我麻烦,我到要看看,这个麻烦她怎么找。” …… 李凤津一见林西来,眼中便有怒火。多日不见,她竟然出落的越来越水灵了,看看那脸色红润的,看看那皮肤白的。 一旁喝茶的柳姑爷也觉得眼前一亮,目光时不时的落在林西身上。 林西上前,一一行礼,随即坐下:“夫人叫我来,不知有何事。” 钱氏张了张嘴,正要想个婉转的理由把事情说无,哪知那李凤津抢了先道:“林西,我父亲和弟弟的病,都是由静王世子开的方子,为什么不见好?” 林西看了看钱氏,傲据的抬了抬头:“我又如何知道。不过太医院几个太医来瞧过了,药方并无任何问,夫人,我说得可对?” 钱氏被问住。几个太医过来,都说药方开得极为精准。 李凤津怕母亲心软,忙冷笑道:“谁知道那些太医有没有被你买通?” 夏风气得脸色发白,憎恶的看了眼大小姐,冷笑道:“我家小姐好好的,为什么要去买通太医。大小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凤津斜看她一眼,抛出了一句狠话:“我就怕有些人,打着看病的旗号,行那不轨之事,来个里应外合,想图谋侯府的家产。” “大小姐真会血口喷人。” “什么叫血口喷人,一个世子,竟然会看病,还替人开约方,请问他师从何人,如何学的医术……” 夏风被堵了个严严实实,落了下陈。 林西淡淡一笑,缓缓走到李凤津身前。 “你想干什么?”李凤津色厉内茬。 林西歪过着,定定的看着她,忽然展颜一笑。侯府的家产还需要她图谋,祖父他早已双手奉上。 “姨母,前两天小西进宫,太后忽然问起你来。” 李凤津心中胆怯。她忘了林西是有太后撑腰的人。 “我还说,姨母现在安份守已的和姨父过日子。两人琴瑟合鸣呢,看来是小西错了,姨母口无遮拦的坏毛病又犯了。” 钱氏何等人也,忙笑着道:“小西啊,你也别怪凤津,她也是关心老爷和从望。世子的医术和人品,我们是相信的。只是这病不重反轻。不知道是何道理?” 柳姑爷端着茶碗,用茶盖拨着茶叶沫子,温柔道:“岳母大人。或许过两天就好了。” 李凤津一听他居然帮衬着别人说话,气得用手拍了下他的胳膊,男人手一松,茶盖掉在地上。 柳姑爷忙捡起来。叹了一句:“还好没碎,只是沾了点灰。要不然十两银子就被我摔没了。” 李凤津一的男人这话,气得倒仰,正要发作,却见林西一把夺这柳姑爷手里的茶盖。翻过来覆过去的看了眼。 柳姑爷脸一红,怔怔的看着林西说不出话来。 李凤津忿忿的推了他一下,走到两人中间。挡住了男人的视线:“大姑娘家家的,竟然去抢男人手中东西。母亲,这是哪门子的规矩?” 若换了以前,钱氏必定说上几句,如今府里乱成这样,她哪来的心思。更何况,遇上林西的事,她早已退避三尺。 林西眼神直勾勾的,忽然把茶盖往李凤津怀里一送,拎起裙子便往外跑。 “母亲,你瞧瞧瞧瞧,这眼里还有长辈吗,整个一个野丫头。”李凤津跌足叹道。 钱氏被她吵得有些头疼,摆摆手道:“得了,天色不早,你跟姑爷早点回吧。” “母亲……” 李凤津不依:“你就这么相信她啊,万一真的是……” 钱氏默然半晌,长长的叹出口气:“不是母亲相信她,那些个太医都是太后派来的,连他们也说没问题,我又能怎么样。回去吧,别来添乱了。” 李凤津见母亲这样说,虽不敢反驳,却是一脸的怒意, …… 林西走出院门,迅速在夏语耳边低语了几句。夏语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然后迅速跑开。 片刻后,李总管一路小跑到林西跟前,气顺吁吁道:“姑娘有何吩咐。” 林西凑过去,轻声道:“速去请个对用毒有几分研究的太医过来。” “姑娘这是要……” 林西淡淡一笑:“我想我大概知道为什么祖父和三舅舅的病,一日重似一日了。” 午后,太医上门,林西亲自迎进屋。奇怪的是,她并没有把人带去祖父院里,而是入了书房。 书桌上,赫然摆着两个药罐,林西指着那药罐道:“孙太医,替我看看那药罐有何特别之处。” 大宅门里的阴私之事,做太医的见得多了,孙太医一听林西这样说,就知道这两件物什必有蹊跷。 他拿在手中,认真的翻看了几遍后,目光深深看向林西。 林西心中一动,道:“孙太医但说无防。” “此二处药罐里面并无不妥,但药盖子上被熏了毒药,药汁沾染上去,量虽少,但对病人却是致命。倘若再有个半个月,只怕是……” 林西眸色一暗,箭光四起,边上的李总管则惊出一身冷汗。怪不得老爷和三爷的病越来越重,竟然是……到底是谁,如此心狠手辣,想要老爷和三爷的命。 林西轻咳一声,道:“李总管,替我送送孙太医。孙太医,叨唠了,此事还请太医代为保密。” 孙太医见她小小年纪,自有气度,一言一行都还着凛然的气势,忙笑着说:“林姑娘,请放心。” 林西等人离开,朝静立在背后的夏风道:“替我去宫中一趟,请夏公公来,春阳要问,就说有人要害祖父。” 夏风忙道:“姑娘,这个时候去宫中,太后那边……” “不必害怕,侯爷与太后乃兄妹,这事与我和亲沾不上关系。” 夏风忙点头,道:“姑娘还有什么交待?” “告诉夏公公,点子不在于老,管用就行。上回他是怎么抓到下春药的幕后黑手的,这回还用这个方法。还有……” “还有什么?” 林西顿了顿道:“替我去宫里看看贵妃。这几天师弟不在,我又是……她会起疑的。你什么也不必说。只说我在祖父跟前侍疾,脱不开身,让她保重身体。” 夏风见姑娘把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处置的妥当,心中涌上敬佩:“姑娘放心,奴婢一定办妥。” …… 傍晚时分,长门宫里传出一声脆响。李太后忽然发作。打碎了一支青花缠枝美人瓶。 夏风心跳加速,却无一丝胆怯,泣道:“求太后替侯爷作主。替姑娘作主。” 李太后怒上心头,朗声道:“夏东,挖地三尺,替我将作恶之人找出来。若找不出。你也不必再回来了。” 夏东领旨而去,夏风趁机告退。李太后却未让她起身。 “你们姑娘……最近如何?” 夏风思了思道:“姑娘这些天,都在侯爷跟前侍疾,凡事亲力亲为,寸步不离。只是心里惦记贵妃。这次奴婢进宫,姑娘还交待……” 李太后忽然摆摆手,示意她无须说上去。 夏风大着胆子去看太后脸色。忽然惊了一跳。 短短几日不见,太后她竟然整整瘦了一圈。一向红润饱满的脸色,竟然有些惨白,更让她惊讶的是,太后她似乎看上去老了几岁,眼角的皱纹便是用粉也遮盖不住。 李太后捂着胸口,长长的叹出一口气:“去吧,去贵妃处请安吧,也省得那孩子心里惦记着。” 夏风低眉顺眼的退了出去。 …… 林南见夏风来,忙令春夜将人扶起来。 夏风心里一肚子话,只不敢说出口,按姑娘的吩咐,细细的问了问贵妃的身子。 林南将将满两个月的身孕,能吃能喝能睡,半点反应也无。许是因为调理得当的缘故,皮肤白里透红,嫩得能掐出水来,比着以前,更美三分。 她见夏风问得竟然比太医还仔细,不由失笑道:“你回去跟她说,我一切都好,让她自己仔细着身体。侯爷跟前尽孝居然重要,也别没日没夜的。你们几个小心着些,你家姑娘的身体,小时就弱,现在看着,也没强到哪里去。” 夏风一一点头应下,正要告退,却听外头太监尖声高呼:“皇上驾到。” 话音刚落,眼风就扫见一个明黄色的身影,急匆匆的走进来。 贵妃正要起身,那身影已把人按下:“不要起,不要起,好好歇着。” 林南玉手抬了抬,嗔笑着说:“皇上快看,是谁来了?” 赵靖琪这才发现边上站着个婢女:“原来是你。你家姑娘怎么这几日也不进宫来。” 夏风道:“回皇上,侯爷病中,姑娘侍疾,怕过了病气,不敢入宫面见贵妃,特派奴婢过来瞧瞧。” “嗯,是个孝顺的孩子。你跟她说,等侯爷病好了,速速进宫,朕有好东西给她。” “什么好东西,我怎么不知道?”林南媚笑。 赵靖琪把女人扶坐在塌上:“她爱棋,我替她寻了一副好棋。” “什么好棋,我要看。” “好好好,等我先看过了咱们的皇儿再说。” “谁说一定是皇儿?” “公主也行啊,小南说什么,就是什么?” 春夜朝夏风挥挥手,夏风颇有眼色的悄悄退了出去。看来贵妃的日子过得极好,皇上宠之爱之,姑娘若是听到了这个消息,一定也会高兴。 …… 傍晚时分,侯府诸人正各自在房里用晚膳,却听有人来报,夏东带着几十个禁卫军入了府邸。 所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个时候宫里来人是何意思。 林西不慌不忙的擦拭下唇角,暗道来得好,眉头轻轻舒展开来,她让秋雨添了半碗饭,细嚼慢咽的把晚膳用罢后,才慢慢的踱去了前院。 夏东有了前次的经验,此次查案颇为神速。侯府诸位下人都知道了夏公公的手段,面对着白哗哗的银子,不过是半盏茶的时间,谁下的手,谁在背后指使的,统统大白于天下。 林西看着身子抖得像筛子一样的李从高夫妇,微微的叹了口气。一切正如她的料,没有半分差错。 钱氏一看这个孽子竟然杀父弑兄,气得冲下去噼里啪啦就是两个巴掌。若不是有人拦着,她真恨不得拿把刀砍了这对夫妻。 就在此时,侯爷房里传出一声惊呼,原是李英杰得知亲儿子在药罐上动手脚,一怒之下,喷出一口血来,昏迷过去。 众人顿时乱作一团。 林西看着这乱糟糟的一切,不知为何,心中生出无限的凄凉。 她并非是个悲秋伤月之人,然儿子想要老子死这种事情,仍让她无法接受。这是要多大的恨,才会做出如此泯灭人心的事啊。 …… 寒夜阴森。 林西房里的灯,始终亮着。 秋雨掀了帘子进来:“小姐,一切都水落石出了。” 林西轻道:“说罢,二舅舅他为何要这么心狠手辣。” 秋雨道:“二爷的生母原是夫人的婢女,因生下他,为夫人所不容。有一年生病,夫人令下人在她药里面作了些手脚,仅仅拖了半年,便去了。二爷他一直怀恨在心。” 秋雨顿了顿又道:“二爷小时候好几次差点死在夫人手里。夫人在**奶刚进府时,就在她饭菜里面下了避孕汤药,**奶因此这些年都一直没有子嗣。所以二爷他恨毒了夫人。” “既然恨的是夫人,为何要朝祖父,和三舅舅下手?”(未完待续) ps:感谢:把猫喂肥,午夜多多的粉红票。 秋凉,乃们要多注意身体。 这一章,想了很久,并不太愿意写侯府的事,但还是决定放上去。既然乱了,那就得里外一起乱。 第三百四十五回 陌上花开
“二爷说老爷最偏疼三爷,只要三爷死了,他就有机会和大爷一争高下。最新章节全文阅读至于老爷,二爷只怕也是恨的。” 林西顿时明了。祖父偏宠钱氏和她的儿女,作为不得宠的儿子,自然也是要恨的。 更何况祖父一死,他才有机会与大舅舅争一争,以他的心机和手段,大舅舅又如何是他的对手,到时候,整个侯府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至于留着钱氏,那是为了等他一步登天后,更好的秋后算帐, 像是为印证林西的猜想,秋雨声细如蚊道:“姑娘,那薛莲儿也是他的人?” “什么?” “二爷用十万两银子和城南的一套宅子作饵,命薛莲儿接近大爷,为的是缓缓图之。” 林西闭目,果然是个擅长算计之人啊,排兵步阵竟到如此地步,真真让人不寒而栗啊。 林西心底替祖父感到难受。他老人家处心积虑的为府里挣银子,谋前程,让三个儿子养尊处优,到头竟然要被亲儿子毒杀……似有什么划过心口,林西心里某个地方痛不可挡。 正在这时,元宝掀了帘子进来:“姑娘,李总管来了。” “快请” 李总管进来,请了安,直白道:“老爷请姑娘过去一趟。” 林西摇摇头,苦笑道:“祖父是不是想分家?” 李总管心头一惊,老爷刚刚才做的决定,姑娘如何知晓。 “我猜的。” 林西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你私下去跟祖父说。他私下给我的东西已经够多的了,小西什么都不想要,只要他身体安康,长命百岁。” “姑娘……” “你与他说,晚一点我再去看他。去吧,命下人好好照看着。” 等人离开,夏风和秋雨围上来,用担忧的目光看着林西。 林西摇摇头道:“侯府的恩恩怨怨就像麻花一样,缠得紧紧实实,凭他是谁也解不开。祖父为了以防万一。唯有早早的把家发了。我是外头来的,不能淌这趟混水。” 夏风和秋雨不约而同的点点头。 …… 林西避着不去管前院的事情,但消息却在第一时间传到了她的耳朵。 长子李从望承爵,二子李从高分府别住。拿到了良田千亩。现银二十万两。幼子李从望接手所有的珠宝生意。 片刻后。又有消息传来,老爷命二爷当夜搬离侯府。 林西知道后,只是笑笑。她轻轻落下一子,拧眉不语。 …… 子时,夜凉如水。 林西坐在祖父床前,接过下人递来的药,一口一口喂进李英杰的嘴里。 片刻后,李英杰喝了半盏药后,摆摆手道:“孩子,祖父活到这把年纪,明白了一个道理。” “是何道理?” “人与人之间,归于缘份。我与那个孽子的父子缘已尽,他日生死互不相干。” 林西笑道:“祖父,没有因,哪来果。这事也怪从前祖父处置不公。” “没有因,哪来果。”李英杰喃喃自语。 林西忙劝道:“祖父不必难过,既然家业已分,儿孙自有儿孙命。祖父只仔细养着身子便可。” 李英杰似想到了什么,咳嗽连连。800 林西看着他花白的头发,心中不忍,却又不知如何劝说。祖孙俩默默无言的对坐了一会,李英杰忽然开口。 “宫里可有消息?” 林西摇摇头:“暂无消息。” “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给世子的信送去了吗?” 林西摇摇头,她笑道:“还未到那一步。我相信太后她老人家,会回心转意的。毕竟世子的背后,还有个静王爷呢。” 李英杰心中如火烧般难受,却不能把话说开,只深深一叹道:“我给你的东西,一定拿好,与任何人都不能说。去吧,祖父累了。” …… 林西出了院子,并未回欣欣院,而是往三舅舅李从望的院里走去。走到一半,她觉得百般无赖,便折了回去。 府里这些长辈,虽然李从望最为不堪,但相比较而言,林西与他相处最多,感情也要深上几分。 今次分家,明面上看大舅舅承了爵位,实际上得了好处和实惠的,只有三舅舅。 罢了,罢了,这府里或许她也呆不久了,倒不如远远的看着罢。 …… 侯府刚分家,侯爷便上书给皇帝,把爵位让大儿子继承。 赵靖琪从来不管这府的闲事,只派人把奏折送到太后跟前。 太后一看,悲从中来。 她清楚的记得,侯爷是打算把爵位传给老三的,说是能护着小西。 这个时候李英杰把爵位让出去,又给老大继承,看似并不经意,暗底下未尝不是在向她反抗。 连他都护不住,更何况李从望。 她默默掉了会眼泪,到底是点头同意了。 二爷一房搬出府邸,侯府一下子空了下来。 钱氏经此一事,索性推了管家之事,把内宅交给了大奶奶。自己安心侍候男人,儿子养病。比起管家大权,男人和儿子才是最要紧的。 林西仍如从前一样,在祖父眼前打转,唯一不同的是,她常常往静王府去,而且一呆就是半天。 她头一回觉得,林北这趟远门,出得可真远啊。一晃都已半个月过去了。 …… 被林西记挂在心上的林北,此时已与静王顺利会合。 静王此次入山东,是因为他的几个致交好友的邀请,这几人非富即贵,与他都是过命的兄弟。 静王特意让林北过来。是为了让人脉延续。成大事者,实力是一方面,人脉又是一方面。 因此这父子俩入山东后,很快与人打成一片,表面上吃吃喝喝玩玩,但内里却另有乾坤。 这一日,静王爷被人请去,林北被崔家的门生邀去喝酒,两人分开行事。 深夜,静王爷微熏着从走出来。正要上马车。忽然一声轻啸,四周窜出几个黑衣人,亮着明晃晃的大刀,将静王爷团团围住。 随从奋起反抗。奈何来人功夫实在是高。片刻后就倒下一片。 静王眼眸一暗。拔起长刀迎战刺客。刺客未曾想瘦骨嶙峋的静王竟会功夫,发出一声长啸,四周又涌出七八个黑衣人。 静王一看暗下竟埋伏着这么多的高手。暗骂我命休矣。一拳难敌四手,他一个不留意,胸口被刺两箭,当场倒下。 待林北赶到时,静王倒在血泊当中,只吊着一口气在。林北眼眶一红,双手把人抱起,狂奔至下塌的驿馆。 …… 这两箭刺得相当要命,离心脉只有寸余,若不是静王暗下有几分功夫,早已命丧黄泉。 整整两天两夜,林北才把人从鬼门关前救回,他累得虚脱在地上,浑身虚汗淋漓。 静王遇险,振惊山东,山东巡府哪敢轻视,命人暗中寻查。奇怪的是,这拨刺客竟像是从天而降,又像是从天而飞,竟是来无踪去无影,半点蛛丝马迹也无。 山东巡府急得团团转,在他的地盘出了乱子,万一皇上怪罪下来,项上脑袋不保啊。 林北也派暗卫追察,蹊跷的是,竟然也无一点线索。 眼看归程在即,静王这头还未脱离危险,他与齐进,齐退商议过后,决定让齐进回京给林西送信,自己留在山东替静王治病,并继续追踪杀手的消息。 十天后的一个凌晨,静王爷将将苏醒,醒来第一句便是:“老子这是活着,还是死了。” 林北上前抚脉,眼中颇有动容道:“义父,尚且活着。” 静王见他眼窝凹陷,胡子邋遢,哪还有半分往翩翩佳公子的味道,心知定是这小子全力以赴,才让自己活了一命。 静王翻了个白眼,又道了一句:“好儿子,义父幸好有你。”便又昏了过去。 林北长出一口气,起身走到外间。 正好齐退从外头回来,见林北拧眉不语,忙上前道:“公子,仍无一点线索。” 林北眸子一沉。 这个世上,想要静王命的人并不多,有实力出动这么多暗卫,并且暗卫个个都是顶级高手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到底会是谁呢? 林北心中沉吟。 “公子,会不会是魏国的人干的?” 林北摇头:“魏国人要义父的命做什么?不像是他们的手笔。” “那到底是谁要静王的命啊。” 林北沉默不语:“我只是奇怪,像这样顶级的高手,为何两剑都与心肺擦肩而过,按理并不应当啊。” “也许是情急之下,慌乱所致。” 林北摇摇头,望着苍穹凝神不语。 许久,他轻轻一叹:“如此一来,怕咱们要再此处呆上一段时间了。” 他走前答应小西早点归京,以她的性子,只怕嘴上不说,暗下却掂记。 齐退知道公子是想小西姑娘了,忙笑道:“京中无事,在这里呆上些时日也无防。而且,王爷遇刺的消息一经传出,那些素日与王爷要好的人,都在往这里赶来。公子可趁机结交一二。” 林北苦笑:“事已至此,我也是这么打算的。也不知齐进入京了没有。” …… 齐进在两天前已悄然入京,并在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见到了林西。他把公子的书信呈上,随即把静王遇刺一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她。 林西得知静王遇刺,心头一惊,忙问:“师弟怎样?” 齐进抖了抖脸上的肥肉,笑道:“公子无碍,来人是冲静王去的。” 林西魂归,喘出一口粗气。 齐进又道:“姑娘有什么书信要带给世子,我这趟除了替姑娘送信外,还要弄些草药过去。王爷的病缺几味药,只有京里有。” “何时动身?” “一日后。” 林西想了想,起身入书房,亲自动手慢慢研磨。 心里有很多话想说,想告诉他自己的处境,想说一下祖父的病情,更想说一说自己相思入骨。 千言万语,无从说起,既然帮不上忙,便不可为他添乱。 林西沉吟许久,只在纸上,龙飞凤舞的写下一行字:“陌上花开,可缓缓归。” 林北,你定会懂我的心意。 …… 林北在五天后,收到了林西信。 短短八个字,平实温馨,情愫尤重,他竟看了不下百遍,然后将纸小心翼翼的折起,收入怀中。 如果说,这个世上,有一个人是林北愿用毕生去爱护的,毫无疑问,她就是林西。 眸子里,是看不到尽头的意味深长。而唇边,却擒着一抹淡笑。 陌上花开,他归心似箭! …… 逍遥侯爷病,各路人马齐来探病。 高子瞻头一时间入了侯府,与之同行的还有大小姐高茉莉。 林西对这二人的到人,并未有惊色,只在她的意料之中。投之以桃,报之以礼,这便是世家该有的行事风范。 崔家也派了管家前来探病,并送了两根上好的百年老参。林西含笑纳之。 崔瑾辰的病已有起色,却仍旧不能挪动,只有别院养伤。 他三天两头派人来请林西过府一叙,林西却懒懒的不想动弹,只想在祖父跟前尽孝。 虽然宫里的刘太医天天往侯府来诊脉,奈何到底是上了年纪,又服了几盏毒药,身子恢复的极慢。 林西对他极不放心。 秋去冬来,一晃又是一月过去。 天气已越来越冷,几场冬雨一下,街上落叶簌簌,很有几分萧瑟的味道。 宫里始终未有旨意出来,林西与李英杰见了,心中长出一口气。 林西只道太后顾忌侯爷的病,已换了和亲的人选。侯爷只道太后舍不得林西,想要为她搏上一搏 。 这一日,连下了几日雨的京城,忽然放晴。北城门,来了一行人,这行人一入京城,便有快马往宫中报讯。 来人正是魏国楚王和柳将军。两人未曾先到驿馆休息,而是径直入了宫,见面莘国太后。 …… 李太后此时正在大缸前,喂着一缸的鱼,听到宫人来报,鱼食撒了一地,人连连后退数步。 春阳眼疾手快,快扶住了。 “太后!” 李太后摆摆手,慢慢阖上了眼睛。 这一天,终于来了。 片刻后,她凤眸一睁,迸出几许光芒,长长的叹了一声:“传魏国楚王来见。” 文睿浩一行大步流入得长门宫,与李太后在宫里秘谈整整一个时辰,方才离去。 须臾,宫中数百禁卫军相续而出。半盏茶后,禁卫军将侯府团团围住。(未完待续……) ps:感谢:无限透明的黑,小绵羊,dyj1808等书友的月票。 感谢1974,wuqueen,渔有箬笠等书友的打赏。 今天无力了,只能四千字。因为包子和808同学相怜了。 保重啊乃们,一定要好好的。 第三百四十七回 宁平公主
夏东手捧着明皇皇的旨意,大步入了侯府。 林西此时,正在侯爷跟前说笑。她说了一个笑话,逗得侯爷乐不可支。 丫鬟捧着药盏进来,林西试了试药的温度,哄着侯爷吃药。 李英杰刚喝半盏,帘子突然被掀开,大冷的天李总管满头是汗的跑进来。 “老爷,老爷,不好了,不好了,禁卫军把侯府团团围住了。” 只听得框挡一声,药盏跌落在地。 林西心里咯噔一下,只觉不太妙。 李英杰顾不得衣襟上泪了药渍,颤着声问:“是何事?” 李总管看了眼林西,咬咬牙道:“回老爷,宫中有旨意给林姑娘。” 李英杰一把抓住林西的手,瞪大了眼睛厉声道:“来人,替我更衣,我来迎旨。” 林西摇摇头,“祖父,这旨意是给我的,您还病着,我去去就来。” “不行,本侯要跟你一道迎旨。” “祖父!” 林西高喊:“您的身体受不住的。有什么事情,我一定头一个来回您。” 李英杰胸口似有怒火喷涌,他一把推开林西的手,掀了被子,竟直直站起来。 林西拗不过他,忙令人把朝服拿来。祖孙俩穿戴整齐,手挽手一道去了花厅。 夏东见林西扶着一脸愤怒的李英杰过来,心中紧了紧,硬着头皮上前道:“林西接旨。” 林西双膝跪下。 “侯爷有病在身,就不必跪了。”夏东实在不忍看李英杰的脸色,忙对着也要下跪的侯爷道。 李英杰恍若未闻,竟直直的跪倒在林西身侧。 林西眼中浮出泪光,“祖父。您这是何必?” 李英杰挺起脊梁,冷声道:“宣旨吧。” 夏东看了看地上两人,深深一叹,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封逍遥侯府孤女林西为宁平公主,和亲魏国楚王。即日起搬入公主府邸。钦此!” 噗—— 李英杰喷出一口鲜血,软软倒地。 “侯爷——” “老爷——” 花厅里乱作一团。 独独林西。身形未动半分。宁平公主。和亲魏国,太后,您果然是舍弃了我。 她嘴角浮上一抹淡淡的笑意。朗声道:“林西接旨。” “不能接,不能接。” 被人扶起的李英杰张着血盆大嘴,厉声呼喊,那神情如鬼魅。将众人吓得脸色苍白。 林西缓缓起身,主动接过夏冬手里的圣旨。走到李英杰跟前,噗通一声跪下。 “祖父恩情,林西莫齿难忘。短短一载,宠西无边。这三个头就当林西拜别祖父。祖父千万保重,万不可为林西坏了身体。” 说罢,林西重力的磕了三个头。然后扑进李英杰的怀里,用仅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道:“祖父别急,我会想办法离开的。” 李英杰老泪长流,心如刀绞。 他死死的搂着林西,血一滴滴的从口里落下,嘴里却平静道:“孩子,收拾收拾东西去吧,别拉下什么。祖父……祖父……会再去求太后的。” 饶是林西再坚强,一听这话也忍不住掉下了眼泪。祖父是在告诉她,带着那些钱,还有那十个暗卫去找林北。他会为她在太后跟前拖延时间的。 “祖父定要保重,林西最舍不得的,便是祖父。” 林西强忍心痛,挣脱出怀抱,高声喝道:“夏公公,我现在要收拾东西,你尽可派人跟着。” 夏冬忙恭身道:“林姑娘大可不必如此,奴才在院门口侯着。只是宫中旨意,半个时辰就要起身。” 这么急,不就是怕她跑了吗。 林西冷笑:“半个时辰足矣。” 她冷冷的看了厅中众人一眼,甩袖离去。 李英杰见她决绝,一口气上不来,竟直直的晕了过去。 众人一声惊呼,慌乱不已。 …… “什么,林西被封了公主,和亲魏国?” 夏氏一惊,手中的佛珠忽然跌落,成窜的佛珠四下散去,瞬间没了踪影。 正阳挥挥手,示意丫鬟们退下。 夏氏回过神,一把握住正阳的手,失声道:“不能和亲,她不能和亲,正阳,正阳……怎么办,怎么办?” 正阳见夏氏满脸泪水,眼中慌乱无比,不由的心中一紧。 “为什么是她,为什么会是她,她不是已经许配给了静王世子了吗,是不是太后发现了什么,是不是……正阳。” 夏氏神情激动片刻后,身子便软了下去。 正阳掐住了她的人中,手上稍稍一使劲,夏氏幽幽转醒。 她睁开眼睛,只觉得心一下下的撞着胸口,阵阵生疼。清柔的声音,已哽咽难语。 “这孩子自打生下来,便没有过一天的好日子,好不容易得了个姻缘,偏又要被嫁到寒苦之地。不……不……我绝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嫁过去。” “夫人……” 正阳低语:“我觉得此事蹊跷万分,夫人稍安勿躁,容我此时出府,去查探一下。” 夏氏慢慢清醒过来,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急急道:“你快去,快去,务必打探清楚。” …… 雨斑斑,落花闲。 “娘娘,娘娘,不好了,不好了,林姑娘被封为公主,和亲魏国了。”春夜惊慌失措的跑进来。 “什么?” 一声脆响,青花茶盏应声而碎,林南撑着腰,迅速起身。 “娘娘慢点,小心龙胎。” 林南哪里还顾得上这些,怒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谁下的旨?” 春夜忙道:“回娘娘,太后下的懿旨,连皇上都瞒住了。” “太后?” 林南忡怔住了。 太后不是最喜欢小西的吗。怎么突然就让她和亲了吗。更何况,小西和师弟已经定亲了。 不行,坚决不行,她必须去问清楚。 林南当机立断道:“春夜,替本宫更衣,本宫要到长门宫,替小西寻个公道。” 春夜不仅没动。反而扑通一声跪下:“娘娘。万万不可。” “什么万万不可,在我这里没有不可的事。她是我师妹,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跳入火坑。” 春夜爬行几步。拉住了林南的裙摆,急急道:“娘娘,奴婢刚刚打探清楚。小西姑娘已经迁入公主府,四周全是禁卫军。连个苍蝇都飞不进去。而且魏国楚王已经进京,此事板上钉钉。现在去求太后无济于事,姑娘不如先让皇上知晓此事,让皇上出面方为正理。” 林南跌坐在塌上,红润的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竟然已是如此。 “师弟呢,师弟怎么还没有回来?” “回娘娘,奴婢打听到。静王在山东遇刺,生命垂危。世子在旁照料,赶不回来。” 啊…… 林南心跳快了几拍,怎么所有的事情都凑到了一处。 半晌,她握了握拳头,心中泛上冷笑。管他娘的是谁,谁要敢将小西和师弟拆散,她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绝不放过她。 “来人,去请皇上过来,就说本宫身子不适。” 春夜长出一口气。 这就对了,皇上和太后到底是母子,皇上说的话,太后多少会听。贵妃的脾气若是和太后对上,以后这后宫里,哪里还会有好日子过。 春夜道:“娘娘别急,顾着自个身子重要,奴婢这就去请。” …… 御书房里,赵靖琪已经得知了林西和亲的消息。他惊得来回踱步,不知该如何是好。 小南和林西亲如姐妹,一万一她知晓了林西和亲的消息,岂不与他拼命。最要命的是,她现在怀着身子。 赵靖琪像个困兽一样,既不满母后下这样的旨意,又担心林南的身子。 “皇上,春夜姑娘来请,说贵妃身子不适,请皇上过去瞧一瞧。” “完了,一定是她知道了。” 赵靖琪未有半分犹豫,抬腿就走。 “皇上。” 松公公忙出口相拦。 “拦着朕做什么?”赵靖琪厉声道。 松公公见龙颜大怒,满腹的话一句也不敢说出口,忙陪笑道:“奴才让皇上小心脚下。” “滚开!” 赵靖琪长袖一拂,转身离去。 …… 春夜早已焦急的等在宫门口,见皇上的撵舆过来,赶忙迎上前。 “皇上,您可来了。” “贵妃怎样?” 春夜低语道:“皇上,贵妃已经知晓,情绪激动,皇上快想想办法,贵妃肚里还怀着龙胎呢?” 赵靖琪脸色愁苦,慢慢的顿住了脚。 “皇上怎么不进去?” 赵靖琪摇摇头,道:“朕此时进去,反倒不益,她在气头上,说什么也不会听进去。你与贵妃说,安心养胎,朕先去求太后,回头再来看她。” 春夜想着贵妃的脾气,深以为然,忙道:“皇上快去,别让娘娘久等。” …… 长门宫里,李太后歪在榻上,手里转着佛珠,脸上看不出悲喜。 “皇上来了!” “母后,为何突然间要林西和亲。” 李太后抬头看着皇帝。 眼前的男子器宇轩昂,温柔俊美,已初具帝王君临天下,叱诧风云的气势。 她淡淡道:“皇上这是在质问哀家吗?” 赵靖琪阴沉着脸,道:“母后,林西已与静王世子定亲,再有几月便要成亲。莘国这么多贵女,难道就找不出一个和亲的女子?” 李太后忍着心痛,道:“魏国指明道姓要林西和亲,楚王对她一见钟情。” “母后,君子言而有信,您这样出尔反而至静王于何地,至天下百姓与何地。” “放肆!” 李太后厉声尖叫,怒从心起。要不是因为他,要不是为了这江山社稷,她需要忍着锥心的痛把林西送去和亲。 “哀家养你这般大,是让你出言指责哀家的吗?” “母后,儿臣只是就是论事。放眼天下,无论如何也轮不到林西和亲。就算楚王心仪,那又怎样,直接拒了去不就行了。我堂堂莘国难道还怕个小小的魏国不成?母后何苦应下。” 何苦应下,李太后悲从中来。因为人家拿着你的身世来要挟我。 “皇上,魏国献出的六个城池,难道还比不上一个小小的林西。” 六个城池? 赵靖琪如遭雷击。魏国为了娶林西竟然献出六个城池,如此大手笔简直令人不解。 他思了思道:“母后,就算是十个城池,也比不得君子之诺。更何况静王处无法交待。朕恳请母后收回诚命。” “晚了,哀家心意已决。” “母后,朕不同意林西和亲。” “皇上是想与哀家作对?”李太后凤目一张,眼露寒光。 赵靖琪被那寒光所吓,却咬牙坚持道:“母后,朕才是一国之主,和亲的人选,旨意该由朕来决定。” 李太后未曾想皇帝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怒意滔天。 “好一个一国之主!你若没有哀家,别说这个皇位,你就是连你的性命,都难保住。来人,送皇帝回宫。” 赵靖琪想起往日母子情深,忙噗通跪下,哀求道:“母后,天下之大,总有何适的人选。林西与世子感情深厚,何苦去拆散他们,昔日母后不是最疼那丫头的吗,怎的如今决绝于此。” 李太后被戳痛了心肺,她哀哀欲绝道:“皇帝啊,你以为哀家愿意林西和亲啊……哀家这心里……” “太后!” 春阳听着话头不对,在一旁小声提示。 李太后猛的惊醒:“哀家心意已定,皇上不必再劝,来人,送皇帝回宫。” 话音刚落,夏东急匆匆进来复命:“回太后,林西已迁往公主府,只是……” “只是什么?”李太后心漏一拍。 “只是逍遥侯听闻此事,吐血病重。” 李太后脸色大变,连连退后数步,跌坐在榻上,眼泪落下来:“是哀家对不起他啊……” …… “回太后,贵妃跪在宫门口。” 赵靖琪急急的从地上爬起来,不等太后回话,人已跑了出去。跑了几步,就见一个瘦小的身影,直直的跪倒在地,赵靖琪心中一痛,忙上前一把把人抱起。 “你这是何苦。” 林南一脸坚定:“我来求太后。” 赵靖琪见她手、脸冰凉,一边替她搓揉,一边急道:“要求也是我去求,你好歹顾着肚子里的孩子。” 林南眼中滴出一滴泪,抬头凝视着皇帝:“赵靖琪,我只有这一个师妹,我的命,是我师妹救回来的,谁要把她和亲,我就跟谁拼命。” 赵靖琪与她相识相爱这些日子,只见过她笑,未见过她哭,这一滴泪落在他手上,灼得他五脏六腑痛不可挡。 他知道她说到做到,他知道林西在她心中的份量。这份量绝不低于他。 “小南,小南,你别急,我去求太后,我来长跪。” ……(未完待续) ps:感谢:微凉离别意浅挚绊离兮wsy,pp0329书友的月票。 感谢:的打赏。 第三百四十八回 逃?南?
李太后心力憔悴,无力的瘫倒在榻上,抚着心口连叹数气。 许久,她淡淡道:“来人,送贵妃回宫,告诉她,好生养胎,无事不要出宫。” 春阳为难道:“太后,贵妃与林姑娘情同手足,只怕没这么好打发,而且她肚里还怀着……” 李太后想了想,道:“你去告诉她,若想林西活命的,就乖乖回宫养胎,若不然……” “太后何苦做这样的恶人。”春阳一声感叹。 “哀家若不做这样的恶人,这莘国的江山就没了。”李太后泣泪低喃。 …… 公主府富丽堂煌,花草树木,小桥流水,亭台楼阁,应有应有。 对于林西来说,无异于一座牢笼,因为这座府邸里,层层兵卫守护,她到哪里,都有人跟着。 而且据她目测,四周至少藏了不下十个暗卫,再加上公主府被禁卫军团团围住,真可谓是插翅难飞。 林西苦笑,她何德何能,令太后出动如此大的手笔。 夏风拿着斗篷给轻轻的给她披上:“姑娘,天冷了,小心着冰。” “秋雨呢?” “她在替姑娘整理屋子。” 林西轻轻一叹,道:“你们何苦跟着来?” 夏风手指灵巧的把披风打了个结,笑道:“姑娘是我们的主子,主子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傻夏风,你可知道你家主子现在自身难保。”林西轻道。 夏风仍是笑笑:“那也是我们的命。姑娘别想太多,先回房再说。” 林西抬头看天,天上阴云密布,层层叠叠的。让人感觉到压抑。 她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不是我想太多,而是我想太少了。” 静王被刺,师弟被困,原来以为只是巧合,现在看来大有深意。为的是什么,为的是把人拦住,然后好让自己顺利的嫁给楚王。 放眼莘国。能出动如此多的暗卫。又可使他们来去无踪的人,只有李太后。 太后啊太后,你为了和亲。真真是殚精竭虑啊,连刺杀这一招都用出来了。 林西想着太后以前对她的疼爱,心中酸涩不堪。原来一个人变脸竟然可以如此之快,快到让人猝不及防。 罢了。既然你已动了杀机,那我也不可能再坐以待毙。是该为自己留条后路了。 …… 醉仙居里,青青把一包银子扔在了强子手里,娇声叱道:“去,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赶紧去通知世子爷,就说他媳妇要被人抢走了。” 强子把银子扔回去,上前低语道:“掌柜。早已派人去通知了。你别急,公子应该会赶回来的。” 青青拍着胸口后怕道:“亏我听了消息。急得连心都要跳出来了。” 强子轻道:“掌柜,我想到公主府附近去转转,探一探情况。” 青青一把拉住他:“你给老娘小心着些,别把自己给赔进去了。公子没回来,咱们什么都先忍着。” “放心,掌柜,我心里有数。” …… 崔家别院里,崔瑾辰趴在床上百般无赖,帘子被掀开,一个修长的身影进来。 “瑾辰,崔家在宫里的暗线,如何联系?” 崔瑾辰一愣:“表哥,你问这个做什么?” 高子瞻面含忧色道:“大事不好,太后突然把林西封了公主,和亲魏国。” “什么?” 崔瑾辰直接从床上蹦了起来:“这太后是疯了不成?林西都已经跟世子定过亲了。难不成咱们莘国的女人都死绝了。” “先别问那么多,你通知宫里那位,暗下打听打听,为什么太后突然做出这个决定。” 崔瑾辰一把抓住高子瞻的手:“表哥,你想做什么?” 高子瞻冷冷一笑:“她与林北你情我愿,和亲一定是被逼的,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跳入火坑。” 崔瑾辰咬咬牙,道:“我受她恩惠最多,她如今有难,我又怎能袖手旁观,你放心,我现在就让管家去找人。” 高子瞻点点头,脸上有些动容。 崔瑾辰唤来管家,在其耳边你低语,管家匆忙而出,连句多余的话也没有。 待人离开,崔瑾辰道:“她如今怎样?” “被困公主府,寸步难行。” “怎么突然会这样?” “不知道,宫中一点风声也没有,今早的旨意。” 崔瑾辰奇道:“按理不应该啊,贵妃是林西最好的姐妹,盛传皇上又极宠贵妃,无论如何也轮不到林西去和亲啊。再者说,莘强魏弱,哪需要派女子和亲?” 高子瞻冷笑:“旨意是太后所下,魏国为求娶林西,主动献上六城。” “我的妈啊,林西值六个城?这魏国是不是疯了,肯定有什么阴谋啊。”崔瑾辰大吼一声。 高子瞻眸色一暗,久久不语。 …… 高鸢尾放下手中的画笔,目光悠远而深邃,她忽然淡淡的笑了。 “这么说来,是楚王相中了林西,愿以六个城池求娶。” 紫薇点头道:“娘娘,正是如此。” 老天爷到底是眷顾她。高鸢尾扔了笔,走到殿外。如此看来,太后也并非最宠林西,若不然又怎会派她和亲。 这样一来,贵妃身后那个最大的靠山一去,也就意味着她的机会来了。好事,真真是天大的好事啊。 “皇上现在在何处?” “在贵妃处。贵妃刚刚跪在长门宫口替林西求情,太后大怒,命人把贵妃架走了,还将其禁了足,皇上怕贵妃动了胎气,陪小心在哄着。” “极好。” 高鸢尾半天吐出了两个字。 啊,这还好。紫薇心中微微有些酸涩。 “来人。替本宫更衣,本宫要到太后跟前请安。” “娘娘,这个时候去,只怕不合适吧,太后刚刚……” “住嘴!” 高鸢尾厉声喝道:“你懂什么。好不容易贵妃和太后之间有了嫌隙,本宫此时不往前靠,更待何时。难不成本宫这辈子就顶着这皇后的名份。却无皇后的实质?” 紫薇怯生生的看了主子一眼,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只心里却在想,原来那个可亲可敬的小姐。跑哪里去了。 …… 一个和亲旨意,激起千层浪。有人夜不能寐,有人拍手叫好,有人暗中算计。有人心碎如裂。 身处风雨中心的林西,却坦然入睡。可以预见的是。从今往后的路,十分艰难,那么与其患得患失,不如先把肚子埋饱。先把觉补足,然后迎接更大的风雨。 林西一觉醒来,外头天还黑着。她轻轻叹了一声。到底是心里藏着事,竟然睡不着了。 她穿好衣服。悄无声息的从窗户里跳了出去,沿着墙壁一步一步走着,一边走,一边观察四周的情形。 黎明前,是所有人最困的时候,这个时候,连侍卫都忍不住困意睡觉了,所以一路走来,林西没有遇到一点点阻碍。 大致情形心中已经有数,林西悄然回了屋里,走到书房掌灯,然后拿出一张白纸,慢慢的研磨,心里在思索着什么。 夏风打着哈欠进来:“姑娘起得,怎么这么早?” 林西笑笑:“睡不着,就起来了,你去把我的棋子拿来。” “姑娘想下棋了?” 林西眨着黑白分明的眼睛,嘴角勾勾:“早晚是要与人对奕一盘的,这盘棋,我可得好好下,不能有一点失闪。” 夏风似懂非懂,却不忍扰了姑娘的兴致:“姑娘,奴婢去去就来。” “等等,着人弄些精致的早膳过来,多一点,从今往后,你家姑娘要吃好,睡好,休息好,半点委屈都不能有。” “是,姑娘。” 林西等人离开,右手轻抬,在纸上落下一个字——逃。 片刻后,她的眼眸一暗,摇了摇头,又落下一字——南。 林西手抚额头。她若想逃,易如反掌,只是逃了以后,师姐怎么办。 太后一定把所有怨气撒到她头上,师姐怀着身子,在那样一个吃人的深宫里,只怕是……赵靖琪保不住的。 林西深深的叹出一口气。 …… 高府内宅。 夏氏亲手帮男人把外衣脱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高则诚心里藏着事,没有在意。 夏氏咬咬牙,柔声道:“今日我听闻一件蹊跷事,不知道是真是假。” 高则诚看着他,道:“是不是林西的事?” 夏氏点点头,叹道:“这林西不是已经许配给了世子,为何又被拉去和亲。难不成大莘国没了人。” 高则诚拧眉,“太后的旨意,下得很突然,我也正在思虑这事。” 夏氏心中一动,道:“我听说静王爷可不是好惹的人。这次被生生打了脸,以后君臣之间……” 高则诚深以为然道:“谁说不是。静王虽然闲云野鹤,三王中却是翘楚,其它二王均以他为首。” 夏氏进一步劝道:“九州之上,莘国为首,此次和亲,虽然是魏国求取,不过送女子去和亲,向来是弱国的行事,我以为有损莘国国威。这让天下老百姓怎么看?” 高则诚点头道:“柔儿言之有理,太后此举有些糊涂。” “老爷身为一国之相,先帝把江山社稷托付给你,关键时候,老爷可不能听之任之啊。” 高则诚沉默不语,许久才道:“夜了,安歇吧。” 夏氏再不多说一句。 深夜,男人绵长的呼吸响起,夏氏猛的睁开了眼睛,眼中似有深沉。 …… 魏国驿馆里。 文睿浩,柳柏梅,许意寒喧过后,相对而坐,商讨大事。 文睿浩起身:“先生计高一筹,迫使李太后答应这门亲事,皇兄命我一定要给先生长揖一躬。 许意抬头,却不扶,只淡淡道:“皇上厚爱。” 柳柏梅单刀直入:“先生,如今我们已经进宫,后面的事该如何做?” 许意思虚道:“明日王爷入宫,把日子定下来,越快越好,勉得夜长梦多。” 文、柳二人对视一眼,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今日消息一出,百官尚无反应,明日则不同,应该会有一场重头戏。王爷如能挑起君臣不和,便是再好不过了。” 文睿浩问道:“不知这高相爷是赞同还是反对?” “他?” 许意眼角一沉:“老狐狸了。” 久未出身的柳柏梅忽然道:“万一这太后会出尔反尔吗?” 许意冷笑:“那咱们就直接用林西的身世做威胁,如果她不怕身败名裂的话,倒是可以试试。” 柳柏梅心中一惊,目光有意无意地打量着眼前的许意。心道到底是被皇上尊为先生的人,这脑子,这计谋简直太厉害了。万万不可与此人为敌。 …… 天,晓亮 群臣早朝,这一日太后未曾隐在帘后,而是坐在了殿上。 朝中百官你看我,我看你,有人没忍住,直接站出来称和亲一事,极为不妥。 一人带了头,其它人的胆子便大了,纷纷上书称莘国无须和魏国和亲。理由非常多,细听之下竟有十多条,条条在理。 端坐在皇位上的赵靖琪涌上喜色,头一回觉得这些个咬文嚼字的文官们十分的可爱。他恨不得所有人都反对才好。 李太后目光环视一圈,最后落在高则诚的身上,淡淡道:“魏国愿献出六个城池,敢问诸位,六个城池和一个女子比起来,孰轻孰重。” 堂上一片倒吸凉气声,怪不得太后同意,原来莘国竟然献出了六个城池。 这话一抛出,所有持反对意见的人,统统闭了嘴。 赵靖琪一见,心中着急,忙道:“母后,用女子换城池,朕会遭天下人耻笑的。朕宁愿不要六个城池,也不愿用一女子和亲。” 李太后心中涌上恨意,她银牙暗咬,脸色沉了下来。 赵靖琪不愿让林南失望,又道:“更何况,她与静王世子早有婚约,此翻毁婚再嫁,朕于静王那里,如何交待。” 皇帝当着满朝文武的面驳斥太后,还属于头一次,李太后忽然起身,目光直视高相。 “相爷怎么说?” 高则诚上前,看了帝,后二人一眼,淡淡道:“臣以为,此再可以再商榷。” …… 退了朝,李太后坐在凤椅上未动。 李太后不动,皇帝也不好先行离开。 忽然,李太后开口道:“来人,贵妃忤逆哀家,禁足一个月,罚月银半年,任何人不得前去探试,违者斩。” 赵靖琪猛的抬起头,一脸的不可置信。他瞬间明白过来,太后这是以林南来威胁他,要他同意将林西和亲。 “母后!” 李太后看也不看他,冷冷道:“皇上,何去何从可得想明白了,保贵妃,还是保林西,总要选择一个。” 话说得这么直白,赵靖琪怔住了。 ……(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八回 只愿与你陌路 贵妃被禁足的消息,不胫而走,有后妃当即端了一碗银耳莲子羹去了御书房,却被皇帝一脚踢翻在地。 高皇后得知后,淡淡一笑。真真是个蠢货,这个时候皇上正在气头上,居然还敢去。 在这个深宫里,能当家作主的,从来都是长门宫里的太后,只要把她哄好了,你才能抬头挺胸。 “来人,给本宫更衣,本宫要给太后去请安。” …… 高鸢尾并未见到太后,此时的李太后正与楚王谈和亲事宜。 就在两人谈到一半时,高相求见。 高则诚其实已经走出宫门,却被夏氏跟前的丫鬟拦住。丫鬟告诉他,夏氏希望老爷能为林西求一求情。 夏氏这些年,从没有开过任何口,这一求,高则诚不得不重视起来。他思虑片刻,决定顺了夏氏的意思。 李太后摒退了左右,并让楚王暂且休息片刻,把高相请了进去。 高则诚开门见山,对林西和亲一事提出反对意见。 李太后未曾料到在朝堂之上充当和事佬的高相,会在私底下反对,她态度严厉的婉拒了高相的意见。 高则诚想着夏氏的叮嘱,当即又摆出了利弊。 李太后冷冷打断,称此事已定,不必再议,将高则诚打发走。 原本心中并无想法的高则诚,对李太后这一独断独行的作法心生不满。 先帝令他二人辅政,从来都是有商有量。而这么大的事,太后不仅事先不与他商议,还一意孤行,这让对权利有着掌控**的高则诚多少起了些戒备之心。 高则诚回到府邸。一脸歉意的对着夏氏,夏氏心急如焚,却无处可说,两个时辰后,身子便有些发热,当下便病倒了。 …… 而此时高子瞻又入了崔家别院,等候消息。 巧的是。将将一盏茶过。宫里便有消息送出,称打听不到任何消息。 只是有件事情蹊跷。魏国使者入宫,并未与皇帝见面。而是直接去了太后的长门宫。而且太后前见密见了几次,才颁出旨意。 此事于规矩不合。 高子瞻、崔瑾辰听罢,脸色大变。 昔日太后独宠林西,恨不得将全天下都捧在她跟前。怎的如今突然翻脸,不顾众人反意。执意要将林西和亲。 这里头到底发和了什么事? 崔瑾辰当机立断,命人继续打听,一定要打听出些道道来。 高子瞻沉吟许久,轻轻一叹道:“瑾辰。我决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去和亲。” “表哥,你打算如何做?” 如何做? 高子瞻眉心紧皱,一种无力之感油然而升。 许久。他忽然起身道:“若天下百姓都反对和亲,那太后再强。总不能不顾民意吧。” “你是打算联合各方学子……” 高子瞻眼露赞许:“为了她……总要试一试的。” …… 就在各方为了林西的事相互奔波之时,身在公主府的林西却毫无动静。 她这两日只做了一件事,就是在棋盘上反复研究了一个残局。 这个残局是她一直未曾破解的,她想趁着这个机会破解一下。 夏风和秋雨见小姐这般平静,心下暗暗着急,却不敢在脸上表现出来,只精心照料她的衣食。 就在这时,林西迎来了她在公主府的第一个客人,未曾料到,这个客人竟然是柳柏梅。 柳柏梅是白日里翻墙而入,他躲过一众禁卫军,孤身入了林西的庭院。 恰好看到林西坐在窗下,支着下巴冥思苦想,白皙的面庞平静如初,看不到一丝焦急之色。 柳柏梅隐在树上看了许久,竟然心生佩服。换作旁人,亲事被折,到寒苦之地和亲,只怕早就一哭二闹三上吊了,她竟然像无事人似的。 到底是叔叔调教出来的女儿啊,柳柏梅轻轻一叹。 林西武功虽差,耳朵却灵,这一声叹她听得清清楚楚,心忽然突突直跳。 是师弟回来了吗? “林西,是我!”柳柏梅声音低沉。 林西一听竟然这是厮,脸上浮出冷笑,垂下眼睛继续看旗盘。 柳柏梅忽然觉得自己这一趟来得毫无意义。 现在还未到说开的时候,只有等她嫁到了魏国,自己才能明正言顺的把所有的事情都告她。 柳柏梅压低了声,丢下一句:“林西,咱们来日方长。”便又悄然遁去。 林西嘴角一动,“去你娘的来日方长,老子就不信这个邪。” 许久未曾暴出粗口了,还真神清气爽。 …… 官道上,一骑黑马疾得飞快,入了山东境内。 林北正在静王床前扶脉。静王虽救回一命,然两剑入体,身子受损厉害,迄今为止,仍咳着血。 “世子,外面有人求见,自称醉仙居来人。” “醉仙居?” 林北心神一动,速道:“快请。” 帘子被掀,武子风尘仆仆进来,抹了一把脸后,直直道:“公子,大事不好。太后两天前突然下旨,命林西姑娘和亲魏国,嫁给楚王。” 林北瞬间手脚冰凉,眼睛一怒,剑光四起。 床上的静王不敢置信,又问了一句:“你说什么,谁要送去和亲?” “回王爷,是与我家公子定了亲的林西姑娘。” “我操他娘的十八代祖宗。这老娘们是不是脑子糊涂了,竟然敢抢我静王府的人,老子跟她势不两立。” 林北关心则乱,大喝一声:“来人,备马,我要立刻赶回去。” “儿子!” 静王爷从床上挣扎着起来:“且慢。” 林北见他身形摇晃,忙上前扶住了。 “儿子。且听义父说完,你再回去。” 林北心中焦急:“义父快说。” 静王却拿眼睛去看武子,手虚指:“你……把京城的事,仔细说来。” 事关重在,武子不敢相瞒,一五一十说得头头是道。 静王听罢,脸色凝重:“儿子。此事就凭咱们爷俩现在。无力回天。” 林北一听武子说罢,便知道事情并不像他想象中的简单,心里微微一凛。目光落在静王身上。 静王道:“那老娘们早已层层算计好,依我看,哼,那帮杀手就是她派来的。目的是把咱们困住。” 林北见静王与他想到一处,轻轻颔首。 当今之世。也只有她的人,才能来去如无人之境,且身手不俗。 “如今林西被困公主府,四周围得像个铁桶。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可见老娘们已是下了铁心。我知道你身手不俗,以一敌十。但怎敌得过千军万马。就算是你把林西救出,你别忘了。宫里还有一个林南。” 林北慢慢冷静下来。义父说得很对,救林西易,救林南难,她怀着身孕,不可颠簸。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老娘们一声令下,九州之下无你们容身之地。再加上个魏国,儿子啊儿子……义父早早劝你把那宋夕娶进门,就是做个小的,也是好的。你看看现在……” 林北冷笑:“义父,大丈夫在世,怎可依附女子,更何况我对她并无半分感情。” “你啊,过刚易折,往常的聪明劲到哪里去了。好在咱们并非没有防备,早早就算准了那老娘们不是什么好货。” 静王顿了顿:“此事,不能硬拼,只能智取。此时你进京,只会自投罗网。你若困住了,你那两个师妹,也就完了。” 林北缓缓闭上了眼睛,长睫簌簌抖动,片刻后,他咬唇一笑:“义父,我明白此事该如何做了。” 静王见他双目清明,一颗心放了下来:“来,我们父子二人,好好商议商议,筹谋筹谋,我老静王这辈子什么都可以让,独独儿子,媳妇不能让。” 媳妇二字一出,林北心中一痛,疲倦的闭上了眼睛。 瞬间,他将心绪掩去,当下排兵部阵。 …… “姑娘,该用饭了。” 夏风拎了食盒进来。 林西扔了棋子,坐在榻上,看着一桌菜,食欲大动。 夏风担忧道:“姑娘,都已经三天了,不知道侯爷的病情如何?” 林西笑笑:“富贵由命,生死在天,我只盼着祖父他长命百岁,别再为我的心事操心。” “世子爷应该收到信了吧?说不定此时已在路上。”一旁的秋雨插话道。 林西摇摇头:“如果师弟聪明,此时就不该进京。” “姑娘,这是为何?”两个季节异口同声。 “三人被困两人,总要有一人在外面才好。你们不会懂的。” 林西眼中闪过光芒,“我只希望静王的伤势快点好,这样他们也好早做准备。” “姑娘说什么,奴婢们怎么听不懂?” 林西笑笑:“听不懂就对了。有些事情知道太多了,反倒不好。” 两个季节对视一眼。外面都乱成一锅粥了,姑娘怎的还这么镇定自若,难道她真的同意去和亲了,那可是行里之外的寒苦之地啊。 …… 逍遥侯府,李英杰苍白着脸,命令下人替他更衣。 太后把贵妃禁足,显然已是破釜沉舟,自己若再听之任之,那孩子就真的要…… 李英杰吁出一口浊气,让人搀扶着走出了屋子。 庭院外,钱氏等人候在门口,见他出来,忙上前劝阻道:“老爷身体有恙,太医交待万万不可劳心劳力。老爷啊,这一趟就别去了吧。” 李英杰冷冷看着她:“林西和亲,是不是正如了你的意?” “老爷……我……” “我告诉你,只要本侯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同意,你就死了那条心吧。” 钱氏满心委屈,哀道:“老爷……” “走开,谁要再拦,别怪我不念往日情份。” 钱氏大喊:“老爷,我是担心你的身子。” 侯爷晃了晃身形,悲痛道:“心若不在了,还要身子做什么?” 此话一出,钱氏悲从中来。 …… 长门宫里,李太后看着颤颤威威跪倒在地的李英杰,眼泪长流。 短短数日未见,他竟然变了个人,眼眶凹陷,面如土色,昔日略嫌紧的朝袍如今已空空落落。 “英杰……你……”李太后哽咽难语。 李英杰跪拜过后,推开春阳的手,直直道:“求太后,看在英杰几十年来追随太后,忠心耿耿的份上,放那孩子一条生路。” 李太后心痛如裂:“英杰,连你都不体谅我吗。这世上,唯有我最痛,最难。” 李英杰摇摇头,目光看向春阳。李太后心神一凛,忙摆摆手,很快大殿里空无一人。 李英杰跪行两步,爬到太后脚下,突然伸手握住了李太后的手,他目光如灼,颤着唇道:“妍儿,我李英杰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情,便是送走了那个孩子。那是我和你的骨血。” 李太后反手握住他的手,泪如雨下:“英杰,我亦后悔,悔了几十年。” 李太后没有自称哀家,而是用了一个我,如同多年前两人相遇一样。 “那孩子未有一天好日子,早早离世,只留下这一根独苗,妍儿啊,你若把她和亲,就是生挖了我的心,生喝了我的血,逼我去死啊。” 李太后如遭雷击,悲痛难掩道:“英杰,我若不把她送走,那便是逼着我去死。我这些年来所有的一切,都化为了泡影。” 李英杰心凉如死,轻声道:“你的荣华,你的富贵,你的太后之位和一世英名,难道比那孩子还重要吗?” 李太后突然噎住。 片刻后,她眼中放出寒光:“这辈子,哀家唯一的愿望,便是死后葬在先帝身旁。” 李英杰突然倒地。 他瞬间明白了李妍为什么一意孤行。原来……原来……她这辈子深爱的……从来都只有他。 甚至不惜牺牲林西。 不……不……她这辈子最爱的,从来都是她自己,先帝身旁已有两位皇后,她舍不得的,只是这权力的顶峰。 李英杰万念俱灰。 “英杰……” 他推开太后递来的手,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目光冷冷,似千年寒冰。 “李妍,我看错了你。若有来生,我只愿与你陌路。” 说罢,他喷出一口血,缓缓倒下。 “太医,太医……快请太医!” 李太后惊叫连连。 …… “姑娘,姑娘,不好了,刚刚我听那些个兵卫说,侯爷进宫找太后理论,被人抬出来了。”(未完待续) ps:对不住书友们,昨天包子头痛欲裂,牙也发炎,实在没有写书的状态。 今天补上。 第三百四十九回 这红尘,我舍不得
“啪!” 棋子掉落在地,林西脸色大变,她想都未想,抬起腿就走。 “姑娘上哪里去?” 林西眼露焦急:“看祖父去。 “姑娘,我们出不去。” 林西冷笑:“出不去,杀也得杀出一条血路。我必须要见祖父一面。” 祖父的身体,被人抬出来,那就意味着,险之又险,如果没有师弟在,只怕是…… 林西大步流星走到门口,果然被两个禁卫军拦住去路。 林西毫无惧色:“跟你们老大说,我要回侯府见祖父,必须马上。” 小个子禁卫军一瞧林西这气势,忙道:“公主等着,小的立马去回话。” 林西等了半盏茶的时间,见人还没有来,咬咬牙,径直往前走。 那高个子禁卫军想拦又不敢拦,不拦又怕上头怪罪,为难的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一个满脸横肉的人走过来,大声吼道:“哪个让你们把人放出来的,赶紧送回去。” 林西看了他一眼,道:“我要回侯府一趟,你们若不放心,派人跟着。” “林姑娘说什么笑话,太后交待,林姑娘只能在这公主府里活动,其它地方,哪都不能去?” “祖父病危,我必须要回去见一面。” “就是天王老子死了,你也不能走。” 林相勃然大怒:“你确定?” 来人目露凶光:“我自然确定。” 林西冷笑一声,身形轻巧的上前,众人只觉得眼前一晃,一把匕首已横在来人脖子上。 “心情不好,突然想杀人怎么办?”林西嘴角含笑。 “你……你别乱来。” 林西暗骂了句“怂货”。厉声高喝:“前边带路。” 正在此时,禁卫军统领孙欣杰大步直来,高声道:“来人,备马,送林姑娘去林府。” 林西斜看了他一眼,嘴角牵出一丝笑意:“多谢孙统领。” 孙欣杰眸色一沉,放柔了声音:“林姑娘。责职在身。多有得罪。” 两人在延古寺有过盟约,对视时,均能看到彼此眼中的深意。 …… 林西到侯府时。李英杰已有了那下世之光景。 人若万念俱灰时,觉得多留一分钟在尘间,都不愿意。李英杰便是如此。 林西一看这情形,便想到了老爹过世。她扑倒在李英杰的身上,失声痛哭。 李英杰挥挥手。示意房中所有人离去。 林西哭喊道:“祖父,祖父,你为什么这么傻,我不是跟你说过吗。别再为我的事操心。” 李英杰抚着林西的头发,心中有些安慰。这孩子真不像她,重情重义啊。 李英杰喘着粗气。轻声道:“孩子,祖父帮不了你了。以后都要靠你自己了。” 林西迅速抬起泪眼。连连摇头道:“祖父,你可得好起来,小西以后都要靠你。” “竟是个傻的。” 李英杰苦笑:“祖父这一生,最太的安慰,便是寻到了你。只可惜咱们爷孙俩的情份太短。” “祖父……祖父……你不要这样说,你会长命百岁的。”林西哭成泪人。 谁愿长命,只愿早去。 李英杰摇头:“孩子,你别记恨太后,她……她……有不得已的难处。” 林西一愣,咬牙不语。祖父他到现在,还帮着太后说话,这……果然是兄妹情深啊。 李英杰风她不语,咳嗽连连,那嘶哑的咳嗽牵扯着林西的心,她不得不重重点了下头。 李英杰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声音越发的轻道:“孩子,听祖父的话,跟世子爷逃出去,那些钱足保你几世安康,再别回到京城来。” “祖父……” “走——”李英杰用力喊了一声。 …… 子时一刻,侯府上空传来惊天哭声。消息传到宫中,李太后惊得从床上摔了下来。 林西得知这个消息时,已是子时三刻,她穿戴好衣裳,慢慢后走到花园,站在一颗梧桐树下,久久不动。 泪一滴滴落下,划入泥土,瞬间看不见踪影,就像林西心中的悲伤一样,只有自己知道,旁人,全然不知。 夏风和秋雨两个站在她身后,谁也不敢说话,只默默看着。 …… 就在侯爷过世的当夜,正阳悄末声的回到了高府,巧的是高相爷此时还在书房。 夏氏披了衣裳,紧张地问:“怎么样,林西现在怎么样?” 正阳猛喝了两口水,道:“在公主府里,到处是禁卫军,我进去了两次,地形倒不复杂。林西住的地方倒也好找,就是人太多,几个时辰换一次岗,不大好接近。” 夏氏正要松出一口气,却听正阳又道:“逍遥侯去了。今日他往宫里求太后,直接被抬了出来,连夜就去了。” 夏氏手中的帕子划落,连侯爷的话都不管用了,那这么说来林西和亲…… “正阳,你有没有查到太后为什么要林西和亲?” “夫人,查不到,一点痕迹都查不到。太后私下见了魏国使者几次,就答应了。不过有件事情很奇怪。” “你快说。”夏氏心急。 正阳端着茶盅猛喝了两口水道:“太后头一回接见了魏国使者后,重华宫的淑妃就薨了,而且淑妃宫里所有的宫人,一律陪葬。我打听过了,这是莘皇室从来没有过的事。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淑妃的后事,竟然是逍遥侯暗中操办的。” 夏氏听完,只觉得糊涂:“这与林西有什么关系?” 正阳摇摇头,也是一头的雾水:“夫人,我觉得眼前有一片雾气,朦住了眼睛。明明有些东西就在眼前,伸手想抓住,偏偏什么都抓不到。 “我也有这种感觉。”夏氏点头道。 两人默默对视,房里寂静一片。 须臾,正阳又道:“夫人,今日我在驿馆门口,看到了一个人。” “谁?” 正阳凑上前。轻声说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夏氏浑身一颤。如遭雷击,惊呼道:“怎么会是他,他不是已经……” “所以。奴婢打算明夜去探一探。” 夏氏忽然滴下泪来,久久不语。 …… 林西站着久久不动,这让两个季节不知如何是好。 秋雨推了推夏风,夏风上前道:“姑娘。夜深了,该歇了。” 林西回首。眼中还挂着泪。 夏风上前扶着她,轻声道:“人死不能复生,姑娘保重身体要紧。” 林西抹去眼角的泪,嘴角浮上一抹凄凉的笑意:“我与祖父从相认到现在。两年未到。然而,他却像一个从小看我长大的长辈,让人难以割舍。” 两个季节自然知道。这那府里,侯爷对林西的好。一时默默无语,眼中都有泪意。 “祖父原本不该走的,他是为了我。而我却被困在这公主府,连孝服都不能替他穿。” 林西抬头看看天。四十五度的仰望,应该能把泪逼回去吧。 “姑娘,以后会有机会的。”夏风劝道。 林西笑笑。机会从来不是说说的,而是要人去拼的。这一场拼,拼的是命,搏的也是命。 “去跟外面的人说,我想喝一壶醉仙居的竹叶青。” “这个时候?” “就是这个时候。” …… 深夜,醉仙居的门被敲得怦怦直响。 强子打开门,惺忪着眼睛正要呵斥,一看却是吃公粮的,忙陪了个笑脸道:“大半夜的,官爷这是要……” 来人道:“速去打一壶竹叶青来,公主要喝。” 公主?这大半夜的哪个公主要喝竹叶青,简直莫名…… 忽然脑海中似有什么划过,强子忙不迭的跑进去,拿出一壶竹叶青,递进到来人手上。 那人钱也没给,翻上马就走。强子迅速换上夜行衣,一路跟随。 此时林西早就爬上了大树,稳在树梢上,远远的就看到一骑快马飞驰而过,片刻后,又有个人影隐在暗中一路逛奔。 她拿出预先准备好的石子,道了声老天保估,将石子打出。 那石子好巧不巧的打在了强子的头上。 强子惊了一跳,又一记石子飞过来,他一边躲闪的同时,一边顺着石子飞过来的痕迹看去,却见高墙内的大树上,有个人影碰着。 他灵机一动,正要上前,却见那人影朝他招招手,然后扔下了个小包袱,便消失不见了。 强子心跳加速,此时已有禁卫军巡夜的走过来,他一个箭步,冲过去把包袱拾起来,然后在夜色中狂奔。 …… 回到醉仙居,把门合上,却看见所有人都已等候在此。 他把包袱往桌上一摊,一边解,一边道:“林姑娘想办法送出来的。” 话音刚落,只听得周围一阵抽气。 那包伏里竟厚厚的全是银票。银票的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行字:速交于林北。 吕帐房二话不说,把包袱合起来,往强子怀里一扔:“快,迅速出城,给公子送去。” …… 林西半靠在床上,闻了闻竹叶青的香意,思绪飘得很远。 不知道小师弟能不能悟到她的苦心,与其赶回京城自投罗网,不如拿着银子把那万里九州给翻过来。 就算她真的嫁到了魏国,也总有翻身农奴把歌唱的一天。就是不知道万一她失了身,林北还要不要她。 哎,人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才能往最好的活。 那就搏一搏吧。 …… 强子连夜出城,快马加鞭换了五匹马,才在一天后把东西送到林北手里。 林北打开包袱,眼中惊色四起。 静王抬头一看。我的妈啊,一个包袱里竟然都是银票,他忙不迭的问道:“快数数,有多少?” 林北略略估算了下:“不会低于千两。” “她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多半是侯爷给的。强子,京里现在如何?” 强子忙道:“公子,林姑娘依旧被困,侯爷于前天子时去世,魏国楚王和柳将军已经进京,最多一月,林姑娘就要嫁过去了。” 林北垂目,掩住了眼中的神色。多年的默契,让他明白林西此举何为。 林南有孕在身,怀的是龙种,以她现在的身体,不适合来回奔波。但以她们姐妹俩的情深,林西若要远走,就绝不可能把她留在宫里。那么和亲已成定局。 更何况,以他现在的势力,想要对抗莘,魏两国,无异于以卵击石。 她把钱送来,是让他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一切缓缓图之。 林北想明白这些,掏出怀里的一张薄纸,这上面有她的字:陌上花开,可缓缓归。 林北心中一痛,看来她什么都清楚,且早有打算啊。只是小西啊,我又如何舍得你孤身赴魏。这世上,能让我林北苟活至今的,唯有你。 林北慢慢合上了眼睛,掩去眼中的泪意,片刻,他镇定的说:“义父,我想要做一件事。” 静王一听,心中涌上惊讶。 林西送来这么多钱,小北不感动,不兴奋,却一脸平静,不好,此事大大不好。 “儿子,三思而后行,万万不可冲动。” 林北眼中笑意:“义父,你生命中,可有一个女人,让你愿意为她而死。” “没有,老子只为自己而活,绝不为个女人去死。”静王破口大骂。 “义父,那我母后呢?” 静王一听,怔愣放天,目光直直的对光林北的,瘫倒在床上,咬牙切齿道:“你小子,有种。” 往事如烟。静王年轻时风流倜傥,英俊不凡,一次远游,他在魏国遇到了一女子,那女子英姿飒爽,相貌出众,举手投足间,有着男人般的刚毅,偏偏一张脸生得绝色。 静王一见倾心,百般追求,求而不得,从此只放在心里。这个女子便是林北的生母。 林北看着他的脸,笑道:“义父,你原是想了断红尘的,却为了她,入了这俗世。我不想为她而死,我只想为她而活。” 静王一脸颓败。当年林北的母亲死,他万念俱灰,只想找个清静的地方,剃度当和尚去。 想想,自己一旦当了和尚,岂不是有更多的时间去想她,念她了。于是他换了一种活法,让自己花天酒地,女色不断。唯有这样,才能掩盖心中的空虚,让自己没有时间去揭开伤痕。 静王看了他一眼,叹了口叹道:“义父老了,情啊,爱啊的,早已看得很淡。你……我还是那句话,三思而后行。” 林北缓缓点头,眼中有着坚定:“放心,这红尘,我舍不得的。”(未完待续) ps:欠债还债。 四点起床,码了两张,统统放上来。 第三百五十回 往事如烟
深夜,驿馆。 许意,一身白袍背手而立在月色下,神情有些高深莫测。 柳柏梅走过来,低声道:“先生,在看什么?” 许意回头过,笑笑:“在看这莘国的夜色。” “先生看出了什么?” “莘国的夜色,比着魏国,我觉得似乎要亲切些。” 柳柏梅眼眸一沉:“先生听口音,不像是北边人。” 许意深看他一眼,笑笑说:“你听出来了,我是莘国人。” “先生?”柳柏梅大惊。 “你一定奇怪,我是莘国人,为什么还会帮魏国?” 柳柏梅点头:“正是。” 许意淡淡一笑,笑意凄凉:“那是因为,我是个死过一回的人。” “啪”的一声,像是枯枝折断的声音。 “什么人?” 柳柏梅变色,身形已飞了出去。 隐在暗处的正阳一惊,这人好快的速度,未及多想,掌风已至,无可奈何之下,她伸出掌心与来人对上。 呯的一声,两人各退半步,片刻后又缠在一处。 “抓刺客!” 听得打斗声,继续有兵卫赶来。 正阳一看不妙,三十六计,走为上。情急之下,身前露出一个空门,她刚想补救,哪知对方来了个声东击西。 一张清秀的脸庞露了出来,许意惊讶之下,大喊一声:“住手,不许伤她。” 正阳幽幽的看了他一眼,趁人不备时,施展轻功,遁入夜色而去。 柳柏梅心生不解。“先生,此人是谁,为何放她走?” 许意脸露哀色,顿了几秒,甩袖而去。 “一个故人。” …… 高相府里,夏氏死死的盯着窗户,静候外面的动静。正阳去了许久。始终没有回来。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正在这时,窗户大开,一个黑影跳了进来。 “夫人。” 夏氏忙迎上去。拉住她的手道:“吓死我了,我以为出了什么事?” “夫人。” 正阳一把拉下面纱,咽了口唾沫道:“我打听清楚了,是他。果然是他。” 夏氏捂着怦怦直跳的胸口,“真……真的……是……” “没错。我不会看错。他说他是一个已死了的人。” 夏氏连连后退,一屁股跌坐在床上,脸色惨白如雪。他还活着,他怎么还活着。他不是已经…… “夫人,他就是魏国的那个使臣。而且我发现,魏国的人对他十分尊重。” “这么说来……” 夏氏猛地站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正阳,我要见他。我要去求他。” “夫人,这万一……” 夏氏来不及多想,红着眼睛道:“楚王已经在和太后商讨日子了。快则几天,慢则几个月,正阳,我顾不上那么多,只要能救我的孩子,我什么都愿意。” 正阳咬咬牙道:“夫人,我再去探一探,看看他的意思。只是老爷那边……” 夏氏滴泪,答非所问:“他骗得我好苦啊……” …… 侯爷去世,逍遥侯府一片哀声。 太后下旨,追封逍遥侯为一等逍遥公,世袭三代。 如此荒诞的旨意一下,满朝文武一片哗然,纷纷上书皇帝,称莘国开国以来,从来没有此等先例,太不合祖宗规矩。李太后强忍悲痛,把所有奏章留中不发。 高则诚见太后如今行事,越发的独断独行,渐渐心生不满。 就在侯爷去世两天后,李太后内外交迫之下病倒。 高皇后挺身而出,接过六宫事宜,并整日整夜在太后跟前侍疾。 赵靖琪一见,心生厌恶,越发不喜欢这个行事一板一眼的女人。 他本不喜欢朝政,太后如此强硬,又将林南禁足,反促使了他待倦之心,只把心思用在了林南身上。 禁足,禁得是贵妃的足,皇帝若真心想看,谁也不敢拦。而太后自知有愧,睁只眼睛闭只眼。 而此时的林南,正害了孕吐,吃什么吐什么,自顾不暇。再加上她忧心林西,短短几日,整个人瘦了一圈。 赵靖琪一见,更舍不得离开她半步,只好生的劝慰着。 …… “我家夫人要见你。”正阳瞧着眼前的男子,出口的话有点苦涩。 许意眼角微扬,冷笑道:“一个已死的人,有什么可见的。” 正阳语塞,咬牙道:“死人是不会出现在人前的。” 许意轻轻拨动一根琴弦,淡淡道:“那就见见吧,正好也该算一算老帐了。” “你……”正阳憋了一肚子不知道如何说。 此时,魏国楚王上书,想于一月后迎公主回府。 李太后因逍遥侯爷的去世,悲痛欲绝,她将将奏章押了三日后中,方才应下。 就在两国把日子定下的第二日,夏氏一身素衣,坐着马车由正阳陪着出了府。 马车兜兜转转,一路向北,一个时辰后,在一处宅子门前停下。 三进的小宅子里,有一处后花园,花园里遍种桃花,如今已错过了花期,只余秃枝。 夏氏一入这园子,便觉得熟悉,还未走两步,便有琴声传出。琴声如泣如诉听得夏氏魂魄俱散,脚步再也迈不出去。 这是她最喜的一首曲子《梅花三弄》。 “夫人……”正阳小声提示。 夏氏恍若未闻,神情如痴如醉。正阳扶着她,一步一步寻音而去。 梧桐树下,一白袍中年男子双目紧闭,双手抚琴,神色平淡而从容,一丝多余的表情也无。 一曲终了,夏氏泪流满面的看着眼前的男子。神情有些恍惚。 许意睁眼,目光如剑,声音淡淡:“你来了。” 夏氏看着他,一步一步向前,每一步都走得沉重无比:“则明,真的是你,你还活着?” 来人正是高府大老爷。高则诚的长兄高则明。 他嘴角勾勾。眼露讽刺地说:“一晃二十年没见,高夫人别来无恙啊。” 高夫人? 夏氏一惊,往日他只唤她小柔。她默默垂下了眼,遮住了眼中的一抹伤痛。 高则明趁机打量。 这张脸曾是他魂牵梦萦了二十年的,依旧的光滑白皙,连一丝皱纹都没有。时间仿佛在这张脸上停止了。 而她默默垂眼的表情,同当年如出一辄。高则明心下微微一叹。 “高夫人求见在下。不知所谓何事?” 夏氏抬头,目光盈盈:“我想求你一件事。” 高则明冷笑,“何事?” 夏氏听出他话里的冷意,却仍道:“能否换个人和亲。” 高则明笑意更盛。眼角扫过站在一旁立着的正阳,淡淡道:“不能。” 夏氏未曾料到,他想也不想就拒绝了自己请求。咬咬牙道:“则明,我不知道你还活着。” 高则明心头愤怒。眼中露出鄙夷:“当然,像你这样为了目的不择手道,并且水性扬花的人,自然不会知道,我还活着。” 恶毒的语言让夏氏变了脸色。 她凄凉一笑,幽幽叹出口气,却仍厚着脸皮说道:“你能否告诉我,为什么非要是林西?” 高则明深深看看着她。 …… 那年春天,他鲜衣怒马,与友人入山林打猎。 满载而归时,口渴到路边的一户人家讨要水喝。 门开,是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年轻女子,女子抬头,他心跳如摆,惊为天人。那是一张让人过目不忘的脸。 他打量四周房舍,简单而干净,一问一答之间,彬彬有礼。 一主一仆置身荒野山林,孤苦无依。他暗暗留心。 回府后彻夜难寐,一闭眼,都是那女子的脸,从此便入了心。 一次次的借口上门,送米送粮,送诗送画,他深情款款,她羞涩无比。 那年夏天,雨后的一曲“梅花三弄”,终让她卸了戒备之心,生了情愫。 她是一介孤女,而他则是相府长子,天差地别的身份,令他百般为难。 饶是她琴棋书皆通,容色倾城,也难抵高门娶妻的要求。而他此时,早已情根深种,只想与她举岸齐眉。 此时家中已为他说亲,他不忍她为妾,百般抵抗,千般推拖。 父亲得知他恋上一孤女,大发雷霆,令他禁足一月,好好反省。 一月的禁足,相思刻骨,他度日如年。终于盼得解禁,他迫不及待寻她而去,却发现她正被人纠缠,恼怒之下,他拔剑而出,刺死了对方。 哪里知道,死者颇有权势,要求以命抵命。父兄为他四处奔走,最后判他流放。 流放前,他将她托付给弟弟高则诚,求他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照顾好她的女人。 流放途中,匪乱横行,押送的人被刺死,他趁机逃走,赶回来找她,想与她隐居度日。 九死一生赶回来,谁又知……等待他的,竟是她和高则明抱在一起的场景。 那一瞬间他才明白,为什么自己堂堂相府大少爷,竟然被判重刑,原来一切都是他弟弟的手笔。 他恨,恨亲兄弟背后捅刀;他恨,恨女人水恨扬花。 他身无分文,有家难归,混迹于乞丐中,当街乞讨,堂堂相府公子,落魄成此。 更要命的是,此时传来高则诚纳她为妾的消息,贫困交加之下,他病得动弹不得。 他舍不得她为妾,只想龙凤成祥;而她却甘心为高则诚的妾氏,为了荣华。 这一病,病得他奄奄一息,连老鼠都在他身上啃咬了,他却莫名其妙的活了下来。 他笑着想,老天不收他,一定是给他报复的机会。 从此,天下再无高则明,只有许意。 一切,都是老天的意思。 …… 高则诚想到当年所受之苦,面无表情道:“不好意思,无可奉告。” 饶是夏氏再心性坚定,看着往昔的恋人如此冷言冷语,也忍不住伤心落泪。 正阳看不下去,冷笑道:“高则明,我家夫人哪一点对不起你,你要这样对她。想当初,她为了你……” “正阳!” 夏氏急急唤道,她朝高则明福了福,道:“失礼了,告辞。” 高则明不知何故,对她这幅模样生怒,他冷声道:“你就不想知道,我是怎么活下来的吗?” 夏氏笑笑:“活得便好。” “你就不想知道,是谁害得我如此的吗?”高则明一向无澜的脸上,掀起怒意。 夏氏摇摇头,目光对视上他的:“则明,我知道,你活着便好。” 夏氏欠身,转身离开,腰背挺得直直。二十年光阴,二十年惦记,原来只是一场梦。该醒了。 高则明冲过去,一把拉住她,失声唤道:“是你的丈夫,我的亲弟弟,你知不知道。” 夏氏凄凉一笑。她早就知道了。但是她有什么办法,为了活命,她没有任何办法。 “则明,我再求你一遍,把林西换了可不可以?” 高则明用力的看着她。 “用我的命可不可以?” 夏氏哀伤道:“我知道我亏欠你许多,如果你要我这条命,我绝无二话,只求你放过林西,不让她去和亲。” “她是你什么人?你要为她这样说话?”高则明咬牙切齿。 夏氏含泪摇摇,脸上的哀色让人不忍侧目:“如果我说,她是你女儿,你信不信。” “不可能,她怎么可能是你的女儿,她太后和李英杰的外孙女,怎么可能是你的女儿。”高则明大惊,脱口而出。 夏氏身形晃了晃。那个姚婉果然不是普通人。 正阳见势不妙一把扶住了,冲着高则明道:“她自然不是我家夫人的女儿,却救过我家夫人。而且,我家夫人为了你,吃斋念佛了十几年,你还想怎样?” 正阳扶住夏氏,厉声道:“夫人,我们走,别去求他。” 高则明一把拉住:“你说什么?” 正阳冷然道:“高则明,我虽是奴婢,却也看不下去了。当年你流放途中的第一夜,莫非忘了?” 第一夜? 高则明苦笑,那一夜春色无边,他又如何会忘。 正阳冷笑:“我家夫人为了让你安心,特意等在半路。我半夜将你劫了来,让你与夫人……我家夫人要不是死心踏地想跟着你,又怎么会自荐枕席。” 高则明不语。他一直以为是她心怀愧疚。 “谁知仅仅是一夜,夫人便怀了身孕。高则诚说相府的嫡孙,怎可流落在外,说动夫人随她入府,会倾力照顾。我家夫人想着相府权贵滔天,你总会回来,便跟着相爷进府,打算给肚子里的孩子一个安身的地方。” 高则明心头一惊,原来她曾怀过他的孩子。(未完待续) ps:感谢808,胖蜘蛛,一眸眸,曼曼等书友的月票。 第三百五十一回 劫在心中
“正阳,别说了。”夏氏想着往日的伤痛,厉声唤道。 “夫人,到了这个时候,还有什么可瞒着的,他把你当仇人,你却还为他……” “说!”高则明咬牙切齿。 “说就说。” 正阳上前一步,冷声道:“原以为进了相府就能平安无事,夫人躲在房里安份度日,谁知道,崔夫人暗中下手,我家夫人小产了。” 夏氏想着头一个孩子,心如刀割。 安抬药换成堕胎药,当天晚上她就开始发作,痛了几个时辰后,下身流出一个已经成了型的男胎。她当场就晕死了过去。 “夫人自责无比,又忧心于你,当下就病倒了。这一病,便是三个月。你那亲弟弟趁着我不在府里,他……霸占了夫人。” 高则明拳头捏得死死。 夏氏泪如雨下。 往事如云烟一般在眼前浮过。那一晚上的惊魂,是她的恶梦。那个修长如玉的男子,化身恶魔趴在她的身上。她挣扎,反抗,撕咬,却无济无事。 无人知道,当一个女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心底是何等的绝望。那种绝望,足以让人去死。 “夫人本想一死了之,为你守节。可偏偏她的身份注定了她不能死。你知道不知道,这些年我们主仆流落之此,隐姓埋名,就是为了活命。所以夫人才委身于相爷的。” 隐名埋姓? 高则明听出话里的深意,迅速道:“你们是谁,你们到底是是谁,为什么不能死?” 正阳见说漏了嘴,忙收住了话:“我们是谁不用你管。你只要知道,夫人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因为你,夫人一直心存愧疚,就算是跟了高相,这些年也一直在小佛堂里吃斋念佛。若不是因为先帝的遗命,夫人根本不会做这个相爷夫人。” 高则明连连退后数步。 他不敢相信正阳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她一定是骗人的。一定是。这个女人明明水性扬花。明明见异思迁,怎么可能…… “真是说得比唱得还好听。”高则明咬牙道。 夏氏凄惨一笑,目光淡淡的落在他的身上。 “高则明。我夏氏在你眼里就如此不堪吗?” “你……”高则明被她逼问的答不上来。 “你可知道那一夜后,我就再无退路了。你难道忘了那一夜,我对你说过的话。” 高则明茫然避开她的眼睛。 那一夜,她褪下衣衫。露出白玉一般光洁的身子,慢慢的走到他怀里。 “则明。你要了我。这辈子,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我等着你。” 高则明脑子里嗡的一声。什么也听不见了。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他明明看到她和高则诚……为什么会是这样? 一阵寒风刮过。高则明打了个寒颤,双眸一凝。眼前的主仆俩人已经离去。 他颓然坐在琴前,手无意识的拨动琴弦。 是他错怪她了,还是她又哄骗他?谁能告诉他真相? 她有什么样的苦衷? 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咚……” 一声低沉的琴音,让高则明浑身一颤,思绪飘得很远。 …… 夏氏回到高府,推开正阳递来的手,去了往日避世时去的小佛堂。 正阳知道今日她多嘴了,一句话也不敢说,只在她背后站着。 一卷经心念完,夏氏站起来,她对着正阳轻轻一笑。 “早知道如此,就不去求他了。” 正阳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轻轻道:“夫人,他变了,不再是以前的公子了。” 夏氏垂眼。 他的眼里充满了恨,他应该是恨着她的吧。 夏氏拿出帕子,走到菩萨跟前,一点一点的替菩萨擦去身上的灰尘。 “正阳,你看这观世音菩萨,俯视众生,笑而不语,多么慈眉善目。” “夫人……” “我在世人眼里,定是个作恶之人吧。” “夫人何苦说这种话。” “高则明恨我,因为我负了他,委身于高则诚,做了他的妾。”夏氏眼中一滴泪也没有。 正阳哽咽道:“夫人,这怪不得你。是老爷他……” 夏氏摇头:“鸢尾恨我,怪我对她不闻不问,弃于一旁。” “夫人,你自身难保,又如何护得了三小姐。” 夏氏笑笑:“林西若是知道,我弃了她,只怕也要恨我。” 正阳落下泪来。 夏氏慢慢阖上了眼睛,轻轻叹了叹道:“先夫人恨我,因为我夺走了老爷;两个姨娘恨我,因为我被扶了正;老太爷恨我,我让他的两个儿子反目成仇;大少爷,大小姐,老太太……这府里人人都恨我。” “夫人,你别说了,这些都不是你的错。” 夏氏睁开眼睛,素手抚上观世间菩萨的眼睛,轻轻婆娑。 “她高高在上,俯视人间众生,所以脸上带着怡然的笑,人间的一切苦难在她眼中,不过是众生该历的劫。可又有谁知道,劫在心中,是无解。” 正阳根本听不懂夏氏的话。 夏氏把菩萨擦完,转过身笑盈盈道:“正阳,我终于找到可以救林西的办法。” “夫人,什么办法?” 夏氏在她耳边低语。 正阳脸色大变,连连摇头:“不可以,夫人,万万不可以,我不答应,我绝不答应,这会要了你的命的。” “像我这样水性扬花的女人,命早就不该存活于世。正阳,我不能袖手旁观,我一定要为她做些什么。这些年,我唯一对不起的。就是她,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去和亲。” “夫人,还会有别的办法的,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还能有什么办法,连侯爷都拦不了,还能有什么办法。” 夏氏轻轻道:“正阳,我们有后了。林西是我的孩子。从此后。她就是你的新主子了。” “夫人!”正阳噗通跪倒在地,泪水长流。 夏氏长长一叹,脸上露出一个轻松的笑:“我终于可以解脱了。” “夫人啊。你要三思啊!” 夏氏不为所动,转过身从菩萨的底坐拿出一包东西,打开来,竟是一个玉玺。 她轻轻的婆娑几下。眼中露出痴醉的神情,然后决绝的交给了正阳:“我把它交给你。如果我有个三长两短,你带着它去找林西,告诉她所有的一切,什么都别瞒。让她自己做选择。” 正阳泣道:“夫人,万一太后他……” “不管如何,她已经是你的主子了。她的安危,才是你的责职。你替我护住她。” “夫人……” “你今晚就出府。把所有的东西都带走,然后找一个地方安顿下来。” “夫人,我不走,我走死不走。” 夏氏幽幽看了她一眼,轻声道:“正阳,你若不走,才是逼我去死。” “夫人!”正阳吼道。 夏氏弯腰扶起她,手扶上她的发。 “正阳,替我好好照顾她,我这辈子谁的恨都不怕,独独怕她恨我。” …… 夜色如墨。 高则诚刚回到府邸,就见夏氏盈盈站在府门口,含笑看着他。 他心中一动,迎上去。 夏氏柔声道:“今日备了些薄酒,想与老爷一醉方休。” 高则诚这几日政务缠身,烦不胜烦,听此话展颜笑道:“夫人好兴致,天寒了,以后让丫鬟来请就是了。” 夏氏笑道:“想来迎一迎老爷。” 高则诚眼里的柔色溢出。 …… 酒是美酒,菜是佳肴,人是美人。 高则诚只觉得此生能如此,已然满足。 夏氏端起酒杯,目光盈亮:“这些年,老爷待我真心诚意,我心怀感动,这一杯敬老爷。” “唤我阿诚。”高则诚低声在她耳边说。 “阿诚?” 夏氏低喃,脑海中似乎又闪现了当年的情影。 “我是高则诚,我哥让我照顾你。你可以唤我阿诚。” “跟我回府,我会照顾你,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直到我哥回来。” “对不起柔儿,我不是人,我实在是……实在是太喜欢你了。” “柔儿,我等着你,不管是一年,两年,还是多少年,我都等着你,等你回心转意。” “你还恨我吗,柔儿,我们都老了,没有几个十年可以错过了……” …… 夏氏眼中一热,笑笑:“我能遇到阿诚,定是上辈子修来了福份。” 高则诚牵过她的手,放在唇边一吻:“说什么傻话,我这辈子能遇到你,才是福份。柔儿,我们好好过,一起变老。待你老了以后,咱们找处山清水秀的庄子,就你和我。” 夏氏眼中闪过晶莹,把杯子送到他嘴边。 高则诚就着她的手,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夏氏另一只手,抚上高则诚的眉心,替他把眉心舒展,眼中微微闪烁。 她这一辈子,遇上过两个男人。 如果说高则明像一盆火,爱得炙热,投入,无怨无悔,熊熊燃烧,炙炙发热。 那么高则诚就一定是水。无声无息,无规无矩。慢慢的,一点点的浸透了她的心。 飞蛾扑火,她灼伤了自己,也害了他; 水滴穿石,他用岁月,融化了一颗心。 夏氏心里轻轻一叹。正如高则明所说,自己是个水性扬花的女人。 高则诚几杯酒下肚,轻声道:“柔儿,你如今能这样待我,我不知道有多高兴,我以为你……会恨我至死。” 夏氏柔声道:“恨也恨有了十几年了,我也累了。” “没事,只要你能与我说话,给我笑脸,就是心里再恨我,我也乐意。” 一行泪落下,夏氏偏过头迅速擦去。 这个男人以无耻的方式占有了她,却默默的陪在她身边十几年。一颗枯石就这样,被他滴穿。 她欺身上前,坐在他的脚上,双手攀附上他的颈脖,唇一点点靠近,覆上了他的微凉。 “高则诚,有一句,我想与你说。” “什么?” “我早就不恨你了,你也别恨我。” “真的,真的不恨了!”高则诚脸上,眼中全是惊喜,整个人像笼上了一层光芒,他根本没有听到后面半句,兴奋的把夏氏横抱起来。 夏氏把头埋进他的怀里。 一室春光。 …… “太后,相爷夫人求见。”春阳进来回话。 她怎么来了? 李太后放下手中的笔,思索片刻,道:“把人请进来。” 夏氏穿着一品朝服,目不斜视的走进来,绝佳的风姿,让左右宫人忍不住抬眼偷看。 李太后看着这个保养得当的女人,心中有过一丝赞叹,高相爷挑女人的本事,委实不赖。 这女人,盛妆之下的风姿尤在她之上。 入坐,奉茶。 夏氏轻道:“请太后摒退左右。” 李太后挥挥手,片刻间殿里只余两人。 “夫人找哀家,不知何事?” 夏氏做好赴死的准备,故脸上带着笑意:“想与太后做一笔买卖。” 李太后狐疑地看着她,“什么买卖。” 夏氏拿起茶盏,轻啜一口,优雅的放下:“想用一个秘密,换林西的自由身。” 凤眼瞬间冷凝:“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回太后,臣妇知之甚清。” 李太后阴阴的看着她,片刻后才道:“说来听听。” 夏氏娓娓道来:“从前有个女子,十四岁便与人定了亲,生下一女,因为这女子另要嫁得高门,所以就把女儿送了人。后来这个女儿在养父母家保受虐待,逃了出去,与一个叫二木的男人成了亲,生下一女。” 李太后如此聪明之人,又怎会听不出这话中的寒意,不愿再听下去,将茶盏往几上重重一搁:“夫人,都知道了些什么?” 夏氏迎上她的目光:“该知道的,都已知道。” 走了一个秦国夫人,竟然又来了个夏氏。 李太后心漏一拍,手脚冰凉,她死死的叮着夏氏,目光像要把她灼出个洞来。 许久,她强撑着站起来,居高临下道:“这世上,还没有人敢威胁哀家。夫人知道秦国夫人府的下场是什么?” 夏氏淡笑道:“我知道,所以今日,我没打算活着出去。” 有备而来?李太后稳住心绪,笑道:“这笔买卖,夫人想要怎么做? “我用的命,换林西的自由,保太后的一世荣华。” “如果哀家拒绝呢?” “那太后的一世声名,也将毁之一旦。” 李太后勃然大怒。好,很好,一个个都来威胁她,都把她当软柿子捏。(未完待续) ps:感谢:凤舞丶九天,无限透明的黑,wqiy2003,予月刀,yoyo912,童话流年,曼曼,眸眸lin,胖蜘蛛等书友的月票。 感谢的打赏。 看到予月刀的书评,今日这一章出来,不知书友们可曾看明白。 老大是第一个男人,老二是第二个。 相爷为什么这么说(容包子后面解密吧) 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 包子发誓,再也不写这么复杂的感情问题,自己都被绕进去了,怪不得早生华发!! 第三百五十二回 皇后不可心软
李太后深吸一口气,目光锐利。 夏氏心中并无半分害怕,道:“只要太后拒了魏国的和亲,我保证,太后的秘密无人知道。因为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李太后摇摇头,眼中没有相信。 “你一介妇人,怎么会查到这些。你的背后站着的是高相,你知道了,高相如何一定知道?哀家怎么才能相信你?” 夏氏淡笑:“老爷他……一无所知。” 李太后大怒,这个女人信口雌黄,把她当三岁小儿一样哄骗。高则诚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 “你相不相信,哀家现在就可以杀了你。”李太后语调轻轻。 夏氏缓缓而立:“太后可否听一个故事,听完这个故事,你就知道此事,唯有我知道。” …… 半个时辰后,李太后满脸惊色地看向夏氏。 “你是说……你是说” 夏氏点点头:“太后,这回你总该相信了吧。林西她才是我的女儿,而你的亲人,则是高鸢尾。” 夏氏说完,起身跪在地上,垂泪道:“太后,我这辈子唯一亏欠的,便是林西。所以愿以命换命,求太后成全。”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针落可闻。 “当年的那个婢女呢?” 夏氏直言道:“回太后,她并不知晓此事,而且十几年前,我就已放她出府了。” 许久李太后缓缓站起来,声音悲恸而深沉:“看在你曾救她一命的份上,哀家答应你。” “君无戏言?” “君无戏言。” “如若反悔?” “如若反悔,哀家万劫不复。” 夏氏缓缓拜下:“多谢太后成全。” …… 夏氏离去。李太后无力倒在塌上,春阳上来侍候,她将人推了出去。 冤孽啊冤孽…… 为难了半天,算计了半天,挣扎了半天,痛苦了半天,原来真相竟然如此。 那林西竟然……竟然不是她的孩子。 而她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却白白赔上了李英杰的性命。该死。真真该死。 李太后这辈子掉的眼泪,合起来都没有这样多。李英杰最后说的那些话,就是刀一样插在了他的心里。彻夜难眠。 结果到头来……哈哈哈哈…… 李太后仰天长笑。她猛的把佛珠往地上一砸,早已万劫不复,还怕那些虚无的誓言。 夏氏啊夏氏,我若顺着你的意思。我便不是李妍。 …… 相爷的夫人突然死了,饮毒酒而亡。死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她穿了一身新衣,面容宛若活着时候的模样。 待下人发现时,身子已经凉了。 高则诚听闻后,身子一晃。喷出一口血,人直直的倒了下去。 魏国的使臣许意听闻后,掩面而泣。 而关在公主府的林西。则一无所知。她甚至不知道,她的亲生母亲。为了她,已入黄泉。 她刚刚与祖父留给她的人接恰上,因为这十五人的头,竟然是禁卫军的一个小兵卫,姓张名朝中。 她忽然觉得天无绝人之路,也许一切冥冥中自有天意。那么此时的她,就应该顺应天意,让一切变得水到渠成。 …… 相府此时,乱作一团。 高则诚把身子冰凉的夏氏,搂在怀里,死死不放,任是谁说,也不肯将她入敛, 短短数个时辰,一向风度偏偏的高则诚,竟然像换了个似的,面色看上去有些狰狞。 老太爷气得脸色发白,却也无可奈何,索性来了眼不见为净。一屋子的丫鬟,仆妇无人敢上前,只敢在外间垂头静立。 …… 高子瞻领着一众弟妹,走至屋内,袍子一掀,纷纷跪下。 高子瞻抬头道:“父亲,人死不能复生,请父亲让母亲走得安宁。” 高则诚恍若未闻,只抬起了眼睛淡淡的看着底下的儿女,目光让人胆寒。 高子瞻心中微痛。生母去逝,父亲虽也哀哀欲绝,却未曾像今日这般行事出格。 “父亲,请让母亲入敛!” 声音拔高了几分,带着微冷的气息。相爷夫人去世,世家好友,朝中百官很快就会上门,若是父亲一意孤行,只怕会丢相府的脸面。 “父亲,请让母亲入敛!”身后少爷,小姐齐声高呼。 …… 雪在黄昏时候,一片片飘下,这是今年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冬天如期而至。 李太后站在大殿前,看着这漫天的飞雪,脸色凛然。 “皇上最近在做什么?” “回太后,贵妃孕吐,皇上他在……” 李太后心中怨恨滔天,只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一个林西搅得莘国天翻地覆,一个贵妃搅得皇室不得安宁,都是祸害。 自李太后得知林西不是她的骨血后,想着往昔的那些被蒙在鼓里的日子,恨的不行。 “去把皇后叫来。” “是,太后。” …… 高鸢尾对夏氏的死震惊不已,母女一场,伤心难免,她默默垂泪。她不明白的是,母亲好好的,为何要服毒自尽。 “娘娘,太后请娘娘过去。” 高鸢尾收了泪,整理好仪容,扶着紫薇的手去了长门宫。 李太后远远的看着她来,眼中有光射出。 如果夏氏说的是真的,那么她才是她李妍真正的后人。那而个林西,只是李鬼。 李逵?李鬼? 她付出的代价是追随了她一辈子的李英杰,这个代价是实在是太大了。 高鸢尾行过礼,柔声道:“太后,下雪了,太后仔细凤体。万万不可着凉。” 李太后看着她,嘴角两个酒窝盈盈,与她的一模一样。 “你母亲走了,你……节哀。” 高鸢尾红了眼眶,泣声道:“多谢太后关怀,生死有命,母亲命中该有这一劫。” 李太后眉心一动。道:“听说。你与她不甚亲厚?” 高鸢尾思了思道:“母亲长年吃斋念佛,我从小在先夫人跟前长大。先夫人待我视如己出。” 看来这夏氏说的是真的了。只是不知道除了她以外,还有没有人知道当年的底细。 这高家…… 李太后心思微动。轻声道:“贵妃有了身孕,皇后也要加把劲啊。” 高鸢尾心中一惊,太后素来不喜欢她,怎么这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李太后淡笑:“你是一国之后。皇长子理当由你而孕。皇后啊,心万万不可太软啊。” 意有所指的一句话。让高鸢尾如遭雷击。太后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难道…… 高鸢尾迅速垂下了眼帘,掩住了惊色。 李太后看着她面庞,心中浮上痛意。 李鬼也好。李魁也罢,都是冤孽,比起我刘妍的一世英明。谁都不重要。绝不能再心软了,没有人可以拿捏她。 皇后。倘若领会得哀家的意思,做得到心狠手辣,那便是哀家的骨血,若不然,哀家一样不认你。 …… 深夜。 高府灵堂。 高则诚跪坐在棺木前,一脸的憔悴,目光有些忡怔。 朱姨娘,何姨娘一左一右的守着男人,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夏氏这人,要真论起来,其实没做过几件对不起她们的事,一向是和和气气的,你若不欺到她头上,她绝对不回还手。 如今她死得这样惨,两人想起往日一同做姨娘的情份,倒也忍不住伤心落泪。 只是日子过得好好的,她怎么就服毒自尽了呢。 “老爷,夜深了,去歇一会吧。”朱氏心疼男人,忍不住小声说。 高则诚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眼中没有焦距。 “滚!” 朱氏泪如雨下,哽咽道:“老爷,我是……” 何氏忙上前拉住,轻声道:“姐姐,我们先走吧,让老爷一个人静静。” 朱氏尤自不知:“放开我,老爷都一天一夜没合眼了,坏子身子怎么办?” 何氏怕她再说,忙用手捂住了她的嘴,低声歇道:“姐姐,你没看到老爷的眼神要杀人吗。” 朱氏吓了一跳,再不敢多说一句话。 …… 高则诚确实想杀人。 夏氏死了,服毒自尽,正阳消失不见,转眼间天翻地覆,为什么? 高则诚满腔的怒意,悲愤,竟连找个发泄的人都没有,他甚至想一头撞死在这棺木前,随夏氏而去。 一天前,她还在他怀里柔声细雨,她的唇是温热的,眼睛黑白分明,幽幽的看着他,眼中的柔情能滴出水来。 心空了,空荡荡,无处可依,无处可落,眼前的荣华富贵,庭台楼榭对他来说,不过是云烟。 如果没有那个人在,他就算是位及人臣,权势滔天又有何用。 陈平悄无声息进来。 “老爷,查到了,夫人前些天去了一处别院,后来请旨去了宫里,见了太后。再后来就……” 别院,宫里,太后?高则诚目露凶光。 夏氏在莘国,无亲无眷,这些年深居简出,从不往外跑。更何况以她的性子,又怎会轻易去宫中见太后,必定是发生了什么他所不知道的事。 陈平又道:“正阳是夫人放走的。夫人亲自把人送到门口,有人看到正阳走时,眼睛是红的。” 高则诚心中涌上悔意,这些日子,他忙着朝庭的事,竟然对此一无所知,倘若他能细心一些…… 一拳砸向青石地面,血流如注。陈平吓得忙喊来丫鬟,给老爷包扎。 高则诚一把推开,厉声道:“欠债还债,欠命还命,柔儿,我一定会把你的死,弄个水落石出的,我绝不会让你白死。” …… “哥,我怕。”高茉莉伏在高子瞻的怀里,看着灵堂前的灯火通明,不敢挪步。 高子瞻眸色一沉,目光不知飘向何入。 这是一个多事之秋。瑾辰被打,差点丧命,林西被困,即将和亲,侯爷死了,夏氏死了,林北不见人影……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怎么瞬息之间,天地就变了。 “哥,她死了,我是不是要守孝三年啊。三年以后,我可就十八了。”高茉莉担心自己的亲事。 高子瞻收回思绪:“此时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哎啊,这女人,好好的服什么毒啊,谁委屈她了啊?”高茉莉跌足叹道。 “不可乱言。先回房,无事不要到处乱走,安心备嫁。”高子瞻难得的声色厉疾。 高茉莉不敢有违,三步一回的离去。 高子瞻待他离开,撂了衣袍往灵堂前去。 …… “小南,你怎么样,好些没有?”赵靖琪一脸的焦急。 林南伏在他怀里,有气无力道:“赵靖琪,都是你害的我,我恨你。”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下次咱们再也不生了,就这一个。” 林南苍白着一张脸,强忍着心中的不适,忽然,胃起又泛起恶心,她又干呕起来。 赵靖琪脸都绿了:“太医,快宣太医。” 林南忙拉住了她,摇摇头道:“不用,我歇一会就好了。” 春夜在边上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整整十天了,贵妃吃什么吐什么,再这样下去,可怎么是好。她心道要是世子和林姑娘在就好。 林南缓过气来,胸口上下起伏,赵靖琪慢慢的抚着她的胸口,一点一点帮她顺着气。 林南嘴角扬了扬:“我想喝一口醉仙居的竹叶青,还想吃醉仙居的菜,宫里的菜太油腻了,闻着就想吐。” 赵靖琪想也未想,便道:“想吃什么都可以,我让春阳出宫,不就是醉仙居吗?” 林南轻声道:“太后不会允的。” 赵靖琪道:“小南放心,我虽是个无用的皇帝,可你,我是护得住的。若是连点吃食都不能帮你弄来,我这皇帝做来何用?回头等你身子大好了,咱们再想办法把林西救回来。还有,我已经暗暗派人去找林北了,你别急,一定别急,先把身子养好。” 林南心中感动,忽然滴下泪来,她把手抚上赵靖琪的脸,轻轻婆娑,一字一句道:“靖琪,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是我几辈子的冤孽?” 赵靖琪用手覆上她的手,柔声道:“下辈子,我还是你的冤孽。” 林南眼角微斜,朝春夜轻轻扫了一眼。 春夜会意,在边上小声道:“皇上,宫里森卫严密,奴婢如何出宫去。” 赵靖琪摇出腰牌,递到春阳手里,不假思索道:“让小松子领着你去找张一,避着些人。” 春阳脸色一喜,迅速与林南交换了一个眼神。 “是,皇上。” ……(未完待续) ps:感谢:平淡凉白开,小盘子,爱拿耗子的狗的月票。 特别要谢谢88同学,捉刀小能手。一字之差,简直能要了命! 第三百五十二回 皇后不可心软
李太后深吸一口气,目光锐利。 夏氏心中并无半分害怕,道:“只要太后拒了魏国的和亲,我保证,太后的秘密无人知道。因为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李太后摇摇头,眼中没有相信。 “你一介妇人,怎么会查到这些。你的背后站着的是高相,你知道了,高相如何一定知道?哀家怎么才能相信你?” 夏氏淡笑:“老爷他……一无所知。” 李太后大怒,这个女人信口雌黄,把她当三岁小儿一样哄骗。高则诚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 “你相不相信,哀家现在就可以杀了你。”李太后语调轻轻。 夏氏缓缓而立:“太后可否听一个故事,听完这个故事,你就知道此事,唯有我知道。” …… 半个时辰后,李太后满脸惊色地看向夏氏。 “你是说……你是说” 夏氏点点头:“太后,这回你总该相信了吧。林西她才是我的女儿,而你的亲人,则是高鸢尾。” 夏氏说完,起身跪在地上,垂泪道:“太后,我这辈子唯一亏欠的,便是林西。所以愿以命换命,求太后成全。”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针落可闻。 “当年的那个婢女呢?” 夏氏直言道:“回太后,她并不知晓此事,而且十几年前,我就已放她出府了。” 许久李太后缓缓站起来,声音悲恸而深沉:“看在你曾救她一命的份上,哀家答应你。” “君无戏言?” “君无戏言。” “如若反悔?” “如若反悔,哀家万劫不复。” 夏氏缓缓拜下:“多谢太后成全。” …… 夏氏离去。李太后无力倒在塌上,春阳上来侍候,她将人推了出去。 冤孽啊冤孽…… 为难了半天,算计了半天,挣扎了半天,痛苦了半天,原来真相竟然如此。 那林西竟然……竟然不是她的孩子。 而她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却白白赔上了李英杰的性命。该死。真真该死。 李太后这辈子掉的眼泪,合起来都没有这样多。李英杰最后说的那些话,就是刀一样插在了他的心里。彻夜难眠。 结果到头来……哈哈哈哈…… 李太后仰天长笑。她猛的把佛珠往地上一砸,早已万劫不复,还怕那些虚无的誓言。 夏氏啊夏氏,我若顺着你的意思。我便不是李妍。 …… 相爷的夫人突然死了,饮毒酒而亡。死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她穿了一身新衣,面容宛若活着时候的模样。 待下人发现时,身子已经凉了。 高则诚听闻后,身子一晃。喷出一口血,人直直的倒了下去。 魏国的使臣许意听闻后,掩面而泣。 而关在公主府的林西。则一无所知。她甚至不知道,她的亲生母亲。为了她,已入黄泉。 她刚刚与祖父留给她的人接恰上,因为这十五人的头,竟然是禁卫军的一个小兵卫,姓张名朝中。 她忽然觉得天无绝人之路,也许一切冥冥中自有天意。那么此时的她,就应该顺应天意,让一切变得水到渠成。 …… 相府此时,乱作一团。 高则诚把身子冰凉的夏氏,搂在怀里,死死不放,任是谁说,也不肯将她入敛, 短短数个时辰,一向风度偏偏的高则诚,竟然像换了个似的,面色看上去有些狰狞。 老太爷气得脸色发白,却也无可奈何,索性来了眼不见为净。一屋子的丫鬟,仆妇无人敢上前,只敢在外间垂头静立。 …… 高子瞻领着一众弟妹,走至屋内,袍子一掀,纷纷跪下。 高子瞻抬头道:“父亲,人死不能复生,请父亲让母亲走得安宁。” 高则诚恍若未闻,只抬起了眼睛淡淡的看着底下的儿女,目光让人胆寒。 高子瞻心中微痛。生母去逝,父亲虽也哀哀欲绝,却未曾像今日这般行事出格。 “父亲,请让母亲入敛!” 声音拔高了几分,带着微冷的气息。相爷夫人去世,世家好友,朝中百官很快就会上门,若是父亲一意孤行,只怕会丢相府的脸面。 “父亲,请让母亲入敛!”身后少爷,小姐齐声高呼。 …… 雪在黄昏时候,一片片飘下,这是今年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冬天如期而至。 李太后站在大殿前,看着这漫天的飞雪,脸色凛然。 “皇上最近在做什么?” “回太后,贵妃孕吐,皇上他在……” 李太后心中怨恨滔天,只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一个林西搅得莘国天翻地覆,一个贵妃搅得皇室不得安宁,都是祸害。 自李太后得知林西不是她的骨血后,想着往昔的那些被蒙在鼓里的日子,恨的不行。 “去把皇后叫来。” “是,太后。” …… 高鸢尾对夏氏的死震惊不已,母女一场,伤心难免,她默默垂泪。她不明白的是,母亲好好的,为何要服毒自尽。 “娘娘,太后请娘娘过去。” 高鸢尾收了泪,整理好仪容,扶着紫薇的手去了长门宫。 李太后远远的看着她来,眼中有光射出。 如果夏氏说的是真的,那么她才是她李妍真正的后人。那而个林西,只是李鬼。 李逵?李鬼? 她付出的代价是追随了她一辈子的李英杰,这个代价是实在是太大了。 高鸢尾行过礼,柔声道:“太后,下雪了,太后仔细凤体。万万不可着凉。” 李太后看着她,嘴角两个酒窝盈盈,与她的一模一样。 “你母亲走了,你……节哀。” 高鸢尾红了眼眶,泣声道:“多谢太后关怀,生死有命,母亲命中该有这一劫。” 李太后眉心一动。道:“听说。你与她不甚亲厚?” 高鸢尾思了思道:“母亲长年吃斋念佛,我从小在先夫人跟前长大。先夫人待我视如己出。” 看来这夏氏说的是真的了。只是不知道除了她以外,还有没有人知道当年的底细。 这高家…… 李太后心思微动。轻声道:“贵妃有了身孕,皇后也要加把劲啊。” 高鸢尾心中一惊,太后素来不喜欢她,怎么这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李太后淡笑:“你是一国之后。皇长子理当由你而孕。皇后啊,心万万不可太软啊。” 意有所指的一句话。让高鸢尾如遭雷击。太后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难道…… 高鸢尾迅速垂下了眼帘,掩住了惊色。 李太后看着她面庞,心中浮上痛意。 李鬼也好。李魁也罢,都是冤孽,比起我刘妍的一世英明。谁都不重要。绝不能再心软了,没有人可以拿捏她。 皇后。倘若领会得哀家的意思,做得到心狠手辣,那便是哀家的骨血,若不然,哀家一样不认你。 …… 深夜。 高府灵堂。 高则诚跪坐在棺木前,一脸的憔悴,目光有些忡怔。 朱姨娘,何姨娘一左一右的守着男人,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夏氏这人,要真论起来,其实没做过几件对不起她们的事,一向是和和气气的,你若不欺到她头上,她绝对不回还手。 如今她死得这样惨,两人想起往日一同做姨娘的情份,倒也忍不住伤心落泪。 只是日子过得好好的,她怎么就服毒自尽了呢。 “老爷,夜深了,去歇一会吧。”朱氏心疼男人,忍不住小声说。 高则诚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眼中没有焦距。 “滚!” 朱氏泪如雨下,哽咽道:“老爷,我是……” 何氏忙上前拉住,轻声道:“姐姐,我们先走吧,让老爷一个人静静。” 朱氏尤自不知:“放开我,老爷都一天一夜没合眼了,坏子身子怎么办?” 何氏怕她再说,忙用手捂住了她的嘴,低声歇道:“姐姐,你没看到老爷的眼神要杀人吗。” 朱氏吓了一跳,再不敢多说一句话。 …… 高则诚确实想杀人。 夏氏死了,服毒自尽,正阳消失不见,转眼间天翻地覆,为什么? 高则诚满腔的怒意,悲愤,竟连找个发泄的人都没有,他甚至想一头撞死在这棺木前,随夏氏而去。 一天前,她还在他怀里柔声细雨,她的唇是温热的,眼睛黑白分明,幽幽的看着他,眼中的柔情能滴出水来。 心空了,空荡荡,无处可依,无处可落,眼前的荣华富贵,庭台楼榭对他来说,不过是云烟。 如果没有那个人在,他就算是位及人臣,权势滔天又有何用。 陈平悄无声息进来。 “老爷,查到了,夫人前些天去了一处别院,后来请旨去了宫里,见了太后。再后来就……” 别院,宫里,太后?高则诚目露凶光。 夏氏在莘国,无亲无眷,这些年深居简出,从不往外跑。更何况以她的性子,又怎会轻易去宫中见太后,必定是发生了什么他所不知道的事。 陈平又道:“正阳是夫人放走的。夫人亲自把人送到门口,有人看到正阳走时,眼睛是红的。” 高则诚心中涌上悔意,这些日子,他忙着朝庭的事,竟然对此一无所知,倘若他能细心一些…… 一拳砸向青石地面,血流如注。陈平吓得忙喊来丫鬟,给老爷包扎。 高则诚一把推开,厉声道:“欠债还债,欠命还命,柔儿,我一定会把你的死,弄个水落石出的,我绝不会让你白死。” …… “哥,我怕。”高茉莉伏在高子瞻的怀里,看着灵堂前的灯火通明,不敢挪步。 高子瞻眸色一沉,目光不知飘向何入。 这是一个多事之秋。瑾辰被打,差点丧命,林西被困,即将和亲,侯爷死了,夏氏死了,林北不见人影……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怎么瞬息之间,天地就变了。 “哥,她死了,我是不是要守孝三年啊。三年以后,我可就十八了。”高茉莉担心自己的亲事。 高子瞻收回思绪:“此时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哎啊,这女人,好好的服什么毒啊,谁委屈她了啊?”高茉莉跌足叹道。 “不可乱言。先回房,无事不要到处乱走,安心备嫁。”高子瞻难得的声色厉疾。 高茉莉不敢有违,三步一回的离去。 高子瞻待他离开,撂了衣袍往灵堂前去。 …… “小南,你怎么样,好些没有?”赵靖琪一脸的焦急。 林南伏在他怀里,有气无力道:“赵靖琪,都是你害的我,我恨你。”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下次咱们再也不生了,就这一个。” 林南苍白着一张脸,强忍着心中的不适,忽然,胃起又泛起恶心,她又干呕起来。 赵靖琪脸都绿了:“太医,快宣太医。” 林南忙拉住了她,摇摇头道:“不用,我歇一会就好了。” 春夜在边上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整整十天了,贵妃吃什么吐什么,再这样下去,可怎么是好。她心道要是世子和林姑娘在就好。 林南缓过气来,胸口上下起伏,赵靖琪慢慢的抚着她的胸口,一点一点帮她顺着气。 林南嘴角扬了扬:“我想喝一口醉仙居的竹叶青,还想吃醉仙居的菜,宫里的菜太油腻了,闻着就想吐。” 赵靖琪想也未想,便道:“想吃什么都可以,我让春阳出宫,不就是醉仙居吗?” 林南轻声道:“太后不会允的。” 赵靖琪道:“小南放心,我虽是个无用的皇帝,可你,我是护得住的。若是连点吃食都不能帮你弄来,我这皇帝做来何用?回头等你身子大好了,咱们再想办法把林西救回来。还有,我已经暗暗派人去找林北了,你别急,一定别急,先把身子养好。” 林南心中感动,忽然滴下泪来,她把手抚上赵靖琪的脸,轻轻婆娑,一字一句道:“靖琪,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是我几辈子的冤孽?” 赵靖琪用手覆上她的手,柔声道:“下辈子,我还是你的冤孽。” 林南眼角微斜,朝春夜轻轻扫了一眼。 春夜会意,在边上小声道:“皇上,宫里森卫严密,奴婢如何出宫去。” 赵靖琪摇出腰牌,递到春阳手里,不假思索道:“让小松子领着你去找张一,避着些人。” 春阳脸色一喜,迅速与林南交换了一个眼神。 “是,皇上。” ……(未完待续) ps:感谢:平淡凉白开,小盘子,爱拿耗子的狗的月票。 特别要谢谢88同学,捉刀小能手。一字之差,简直能要了命! 第三百五十三回 他欠我的
相爷夫人死了,按理相爷不会出现在朝堂上,偏偏第二日早朝,相爷如约而置。 百官一看,心中生起佩服,怪道先帝把江山社稷交给他。 奇怪的事,今日的朝堂风头有些不对,太后往东,相爷往西;太后往西,相爷往东,不在一个步调上。 更让人心惊胆寒的事,相爷竟然当众表示,和亲一事,不合规矩,望太后收回诚命。 李太后眼中喷火,冷冷的看了高则诚一眼,拂后而去。 …… 长门宫,李太后端起茶盏,看着高则诚,淡淡道:“相爷一定要与哀家作对吗?” 高则诚摇头:“臣只想知道,当日臣妻入宫,所谓何事?” 所谓何事? 李太后冷笑:“相爷是在质问哀家吗?” “不敢。” 高则诚道:“臣只是觉得有些奇怪。臣妻入了一趟宫,便服毒自尽,臣想知道,这一趟进宫她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相爷!” 李太后眼眸微眯:“相爷可以去查一下,入宫并非哀家召见,是夫人主动求见哀家。事实上,哀家与她,只是聊了聊家常?” “仅此而已?” “相爷连哀家的话都不相信了?” 高则诚微微恭身,眼中流露出不相信。 “太后,臣这辈子为了得到臣妻,做过很多毁天灭地的事。如今她死得这样不明不白,臣必定要为她讨要一个说法。” 李太后冷笑:“高相是认定夫人的死,与哀家有关?” 高则诚目光坚定:“臣只想听到实话。” 李太后起身,头昂得高高:“对不住了,哀家刚刚说的话。就是实话。” 莘国两个权力最高的人,相互戒备,相互试探,却毫无结果。 …… 正在相爷和太后对话之时, 被困公主府的林西在张朝中的帮助下,见到了一个人。此人正是应该出现在醉仙居的春夜。 春夜一见到林西,忙从怀里掏出林南的书信。 林西并未打开看。只一味的问林南在宫里如何。 春夜一一回答。林西越听,脸色越沉重。 春夜道:“姑娘,贵妃害喜原本没有那么厉害。因为心里担心着姑娘,所以食不下咽。” 林西心中一酸,眼泪差点滴落下来。师姐演得可真好,她若不害喜。又怎能骗过太后的眼线,让你替我送信。 “贵妃说。让姑娘不必顾忌她,当日进宫时,她就问皇帝要了免死金牌,有了这个东西。太后拿她毫无办法。她让姑娘速速跟着世子远走高飞。等她生完皇子,若心无留恋,便来寻你们。” 林西微微一叹。 师姐到底不是用心思之人。有些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了。宫里想让一个人活,不容易;想让一个人死。太简单了。 太后真要迁怒于她,只需动动嘴皮子,宫里所有人都会与她为敌,到时候师姐就算再八面玲珑,仍逃不过暗枪暗箭。 一人难敌四手,师姐危矣,就算她生下皇长子也没有用。太后这人,说翻脸就翻脸,连个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免死金牌只是一个废件。 林西想清楚这一点,当机立断道:“春夜,你跟师姐说,我若走,必带她走;她若不走,我就去和亲。” “姑娘,贵妃她怀着身孕呢,怎么跟姑娘走,再者说,贵妃走了,皇上怎么办?” 林西冷笑:“春夜,我顾不了那么多,我若远走高飞,太后必拿我师姐开刀。我只管着我师姐的安危,我不能拿师姐的性命开一点点玩笑。就算有免死金牌也没用。” “那姑娘的意思是……” “你只把我的话带到就行,让师姐随时做好准备。” “姑娘!” 春夜惊得无以回复。姑娘如今都自身难保了,怎么还能把娘娘带出去。 “春夜,我也不会让你留在那个吃人的地方的。你们三人,我一个也不会亏待的。” “姑娘……” 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了,姑娘她还惦记着她们几个,春夜眼眶一红,哽咽难语。 “快走吧,速速回宫,不必再出来送信了。” “姑娘保重。”春夜含泪离去。 …… 张朝中护送春夜离去,半个时辰后去而复返。 “主子,离和亲还有半个月,主子的打算怎么做?” 林西揉了揉眼睛。有些发酸:“世子那边已经联系上了。” “姑娘,世子派了齐进与我们联系,世子已经在暗下做准备了。” “齐进?他会武功?”林西突然问道。 “身形虽胖,却是高手,只在我上,不在我下。” “我师弟果然不是普通人,居然瞒了我这么多年?”林西愤然。 “主子这话是何意思?” 林西摆摆手,道:“没什么意思,一切行动容我再仔细想想,必要万无一失方可。” 张朝中点头道:“兄弟们已做好准备,禁卫军那头我来想办法。若世子那边接得上力,有七成胜算。” 七成胜算,那还有三成不确定。 不行,她必要将这不确定,变成确定,不能有一点闪失。 许久,林西轻叹一句道:“如果我想把师姐一起带走,有几成胜算?” 张朝中眉目一紧,摇头道:“姑娘,宫中守卫森严,这样一来,咱们的胜算不大。姑娘三思而后行啊。” 林西垂目:“先不说这些,侯府现在如何?” “侯府一切安好。老爷的后事正在有条不紊的操办。” 林西脸色一哀,目光闪过泪光。 就在这时,夏夜匆匆进来,低声道:“姑娘,孙统领带着大少爷进来了。” 高子瞻? 林西惊了一跳。他怎么能进来,忽然,她明白过来,高子瞻能进来,应该是崔瑾辰在中间牵的线,当初皇上落水,这两人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果不其然。孙欣杰一脸青色。像别人欠了他多少银子似的,对着高子瞻冷冷道:“高公子,半盏茶的时间。你别让我难做。” 高子瞻抱拳,从怀里掏出两张银票:“给兄弟们夜里买酒喝。” 孙欣杰瞧了瞧,坦然收下后,扬长而去。 林西将两人的一言一行。都看在眼里,慢慢从暗色中走出来。对上高子瞻的目光:“稀客,稀客。” 高子瞻将她上下打量,皮肤白皙,目光清亮。半点忧色也无,不由失笑道:“你竟然半分都没有瘦下去。” 林西眨了眨眼睛,笑道:“是否我蓬头垢面。容色憔悴,这样你才欢喜。” 欢喜两个字一出。高子瞻心漏一拍,他掩饰道:“至少我是瘦了一圈。” 林西定睛一瞧,果然是瘦许多,她幽幽叹道:“知道你们为我急,只是有些事情,急是急不来的,还是该吃吃,该喝喝的好。” 高子瞻哑然失笑:“你竟然讲这种话,真真是个没良心的。” 林西嘴角勾上一抹苦笑:“人在困境的时候,总要苦中作乐一下,这样日子才过得有盼头。” “你打算怎么办?” “凉办。”林西脱口而出。 “林西……” 高子瞻显然有了几分怒意。事情到这个地步,她竟然还在开玩笑。知不知道这些天,他都夜不能寐,食不下咽。 林西看他脸上有了怒意,这才收了笑,轻声道:“高子瞻,这事我不想把你们扯进来。而且,就算扯进来,也无济于事。” 高子瞻眼眸一暗,神色微微有些动容。 他忽然明白了,自己这点微末之力,放在莘国的皇室,无异于以卵击石。倘若他自不量力的硬碰硬,受牵连的会是整个高家。 林西见他领悟,方才露了笑意:“你是头一个光明正大来看我的人,旁的不多说,咱们痛饮两杯吧。夏风,拿酒。” 一个身处绝境的女子,不哭,不闹,坦然处之,笑意盈面,这样的女子,无人能替代。 高子瞻心中涌上酸意,目光流连在她的身上,片刻都不肯移开眼睛。 夏风把酒端上,林西拿了其中一杯,笑道:“高子瞻,谢谢你。我先干为尽。” 一句谢谢道尽了林西心中所想,也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她从不跟林北说谢谢,因为理所当然,所以无需要谢。 高子瞻轻轻笑了,他拿起酒杯,放在鼻下闻了闻,然后一饮而尽。 “林西,瑾辰让我给你带句话。” “什么?” “他说崔家随时奉命。这句话,也是我想对你说的。” 林西眼眶湿润,似笑非笑道:“你告诉他,这是他欠我的。” 也是我欠你的,西儿。高子瞻在心里补了一句。 “林西,林北呢,他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你去和亲?” 林西捏着酒杯,目光一亮,道:“高子瞻,我信他。” 高子瞻捏着酒盅的手一抖。 和亲的旨意从传出到现在,已经整整两月,偏偏林北迟迟不归,她竟然还说信他。 高子瞻叹道:“真希望他能把你劫走。” 林西与他碰了碰杯,笑而不语。 一时间屋里静了下来,两人没有再开口说话。 半个时辰就像短短一瞬,很快就到了约定的时间 “林西,夏氏死了。” “什么?”林西一口酒含在嘴里,突然喷出来,只觉得心口一阵绞痛。 “好好的,为什么会……” “服毒自尽。” 一行泪从林西眼中流了出来,落在她的手背上,灼热的令她心中一动。 我这是怎么了,好好的,为什么会流泪。 …… 驿馆里。 文睿浩抱胸看着梧桐树下的许意,翻了个白眼道:“梅梅,你去说说,这大半夜的弹什么哀乐,本王正一根金枪呢,一听这哀乐,整个疲软了。咋整?” 柳柏梅摇头不语。 整整两天了,一人一琴在这梧桐树下,不吃不喝,就是弹琴,弹的只是一首曲子——《梅花三弄》。 “他受了什么刺激,怎么突然变成了这副德性,像死了爹娘似的。”文睿浩气道。 柳柏梅拍拍他的肩道:“也许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事。” 文睿浩冷笑:“得,得,得,他是老大的人,老大让我们听他的,本王只能忍。” 文睿浩转身就走,柳柏梅却未跟他去,反而慢步踱到梧桐树下。 他惊讶的发现,许意的手上,身上,连琴弦上都已满是血迹。 他忙道:“先生,可否停一下。” 许意恍若未闻,不停的弹着。 柳柏梅见他的手再弹下去,肯定是要废了,忙暗下一用劲,将那琴弦齐齐震断。 许意手中落空,呆呆半晌,茫然抬头,眼前一片模糊。 柳柏梅吃惊的发现,许意的眼睛里滴出血来。 “先生,你怎么了,要不要请太医?” 许意摇摇头,一字一句道—— 唱得红梅字字香, 柳汁桃叶尽深藏, 遏云声里送雕觞。 才听便拚衣袖湿, 欲歌先倚黛眉长, 曲终敲损燕钗梁。 “先生,你在说什么?” 柳柏梅是武将,根本不明白这词里的意思。 “这是她最爱的词……最爱的。” 柳柏梅见他痴痴傻傻,心道不妙,忙一掌敲于脑后。 许意身子一软,伏倒在琴上,无知无觉。 …… “青掌柜,公子传话说把醉仙居盘出去。” 齐进正色道:“公子还让青掌柜把所有人安置好。二娘他们去铁蛋的庄子上避些时日,银钱上不要亏待,从吕帐房那里支。” 青青一改往日妖媚的模样,穿着家常的衣裳,想了想道:“那你们呢?” 齐进和吕帐房对视一眼,笑道:“我们自然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吕帐房抚着稀疏的几根头发,叹道:“后面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你都已经舒服了多少年了,也该动动脑筋了。” “老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动。” 青青听着两人意有所指的话,忽然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 她知道公子并非普通人,却未曾想到一个头发快掉光,一个胖得像头猪的两人,竟然也非常人。 青青眼中流光,用力一拍桌子,骂道:“不能动,也得给老娘动起来。小南,小西若有个三长两短,老娘跟你们拼了。干活,别他娘的费话。” 刚进来的强子一听到青掌柜骂人,头一缩,人跑开了。 青青朝吕帐房勾勾手指,媚眼一闪,轻道:“旁的,我不想知道,我只想知道宫里的那个,公子做何安排。” 吕帐房摇摇头道:“青青,你只需知道一点,我们公子只听一人的话,而这人,最看中的就是宫里的那位。若不是为了那位,一个小小的公主府,岂能困住她。” 青青长长松出一口气。(未完待续) ps:感谢:雪之承诺,reshii,暮色丁香的月票。 ,谢谢你的打赏。 乃们的留言看到了,回头包子得空了,帮你们几个写个长评。 最后想说,起点查黄,包子这文有涉黄的吗,乃们替我说说。 第三百五十四回 兄弟相逢
“公子,一切准备就绪了。我们的人已经和公主府的人联系上了。”齐退低沉道。 静王靠在床上,捻着几根稀疏的胡子道:“这李英杰,倒还是条汉子,知道养暗卫,存银子。便宜你小子了。” 林北心中盘算后道:“京里现在什么情况?” “京里这些日子有点乱 齐退道:“相爷夫人服毒自尽了,相爷悲痛之下,性情大变,和太后杠上了,朝堂之上很不稳定。” “服毒自尽了,为什么?”林北蹙眉。 齐退耸肩,表示不知。 “好好的服毒了,莫非高相又看中了哪个年轻女子?”静王玩笑。 “对了公子,崔家的人传来信说,若公子有需要的地方,直管开口。” 齐退插话,林北思绪被打乱,不曾往下深想。 静王道:“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崔家百年世家,果然有几分道理,不得不配服我媳妇的先见之明啊。” 林北凤眸微狭,道:“她一向想得深,看得远。” “儿子啊,你这一番布局,是打算怎样?” 林北长长吸了一口气:“我想……劫人。” “几成胜算?” “五五” …… “娘娘,你要的东西弄来了。” 腊梅小心翼翼的捧过去放在几上,一共两包,一包是打胎药,另一包则是断肠草。 腊梅打量高皇后神色,试探道:“娘娘,这两包药都是厉害之物,娘娘可要小心啊。” 高鸢尾把纸包打开,放在鼻子下闻了闻。腊梅心漏一拍,紧张的看着她。娘娘要这两种药,不知有何用途,这些可都是要人命的东西。 高鸢尾挥挥手,示意她出去。 太后那句话应该是让她动手。林西和亲,侯爷病逝,贵妃在宫里没了依靠。只要再把她肚子里的东西打下来。那么这个后宫…… 高鸢尾嘴角浮上一抹冰冷的笑意。 后宫便是女人的战场,这个世道,心软是没有用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贵妃啊,贵妃,你可千万不要怨本宫。本宫也是为了自保。你若生下皇长子,本宫可就处处矮你一头了。 “来人!” “娘娘有何吩咐?”腊梅进来。 “着人盯着皇上和贵妃的一举一动。” “这……娘娘。宫中势利,咱们的银子不多,得省着点花。” “不必节省,尽数花下去。”高鸢尾朗声道。 只要她成了这后宫真正的主人。还愁没有银子? …… “老爷,夫人生前就是入了这座宅子。”陈平道。 “敲门。” 陈平连敲几下,无人应声。 “闯进去。” 高则诚一脚踏进这宅院。眼眸一缩。一股熟悉之感扑面而来。记忆中也有一处地方,遍种桃花。 “老爷。房舍都是空的,没有一个人,后院小塘里的水都是干了,应该是许久未住人了。” “再探。” 高则诚冷冷道。他抬步再往里走,看到一棵高大的梧桐树,梧桐树下备着一方矮凳,一支琴桌。 一股凉气从脚底心窜出,他身形晃了晃,哑着嗓音道:“来人,给我查,一定要把这宅子的主人查出来。” 一个时辰后,一个偻背的老婆子被带到面前。 “老爷,这宅子是二十年前一个姓高的人买的。” 似有风从耳中吹过,高则诚缓缓闭上了眼睛。 这时陈平上前道:“老爷,查出来了,与夫人在此会面的,是魏国使臣许意。” 许意? 高则诚从喉咙里吐出这两个字,半晌后,他淡淡道:“本相要会会他。” …… 月黑。 万花楼里灯火通明,姑娘们打扮的花枝招展,迎四方来客。 高则诚面无情的走进去,**见是他来,不敢拦着,只暗中使眼色让人好好侍候。 高则诚走上二楼,一脚踢开房门,房里的姑娘惊叫一声,正是被卖到万花楼的海棠。 高则诚跟本不去看她,目光落在房中一萧索的背影之上,众怀里掏一张银票,扔在地上:“出去,把门关上。” 话音一落,房中之人身形颤了颤,缓缓地转过身。 四目相对,谁也没有说话。 高则诚坐下,倒起壶中酒,饮尽,方打量眼起前的男子。他老了许多,也瘦了许多,只一双眼睛还同从前一样。 “大哥,别来无恙。” 高则明双手被纱布包着,自嘲一笑:“你竟然还叫我大哥。” 高则诚不语,又倒了一杯酒饮尽:“大哥这些年为何不回家?” “回家?” 高则明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相爷,说笑了。” 高则诚指了指面前的空位,“坐下喝一杯吧,你我兄弟,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在一起喝酒了。” 高则明并未坐下,而是慢慢踱步到了窗口,推开窗户,一股寒气扑面而来,他深吸了一口气。 “我记得,流放之前,你我也曾在这样的月色下,共饮一杯。” 高则诚点头,“没错,我记得大哥敬了我一杯酒。然后把她托付给了我。” 高则明面色平静,“这是我这辈子,做得最后悔的一件事情。” “这也是我这辈子,做得最后悔的一件事情。”高则诚眸色一暗,脸上流露出愧疚。 “对不起大哥,如果你早点告诉我,她这样的女子只需一眼,便可以让人沉迷,我定不会喝下那杯酒。” 高则明冷笑,“如果你顾念手足,顾念人伦,她就是天仙。你也不会心动。” 高则诚抚了抚杯沿,淡声道:“大哥,我只是男人。” 是男人,就不免为美色所惑。 高则明缓缓回过头,又是冷笑。 “得了,这里也没有外人,你的口才。计谋无需在我面前展露。我们说些实在的吧。” “大哥还是那么聪明。” 高则诚由忠的夸了一句,“大哥,从小就聪明。琴棋书画无一不通,京城上下,无人不知相爷长子,是个丰神俊秀般的人物。” “而那时候的你。除了书读得略好点外,样样不如我。” “没错。我样样不如你,只有一点,我胜过你。” “你胜在是嫡出,而我是庶出。”高则明一针见血。 “大哥真的很聪明。相府堂堂嫡出。竟然处处不如一个生母是丫鬟的庶出,大哥可知道这种感觉,尤如被人踩在了脚底下。” “所以。你抢了她。” 高则诚笑笑,笑里的苦涩清楚可见。却如实的回答了一个:“是。” “所以,你便设下了一连串的毒计。” 高则诚咬咬牙,目光阴阴:“没错,你流放路上遇到的劫匪是我安排的。” “你杀了所有人,独独留下我,是算准了我一定会回去找她,然后让我看到那一幕。” “京里,你最舍不得,最想看的人,就是她。所以,我一直在等你来。只是大哥不知道的是,所谓的搂在一起,是她听我讲了许多你从前的事。她思念成狂,泪如雨下,我趁机安抚一二。” 高则明将身子靠在窗上,用来支撑住自己。 高则诚又倒了一杯酒,饮尽,眼中精光一闪,淡笑道:“我看到你踉跄而去,大哥,有一瞬间,我想把你叫回来的,可惜,我是个自私之人,又天性凉薄。” 高则明将纱布中的手握成了拳头,“于是,你就骗她进府。” “没错,女人吗从来都最心软的动物,以孩子做借口,她不得不跟我进府。” 眼前似有什么划过,高则明恍然大语道:“既然你想得到她,你决不会容她生下我的孩子,那么小柔第一个孩子,应该是你下的手,崔氏不过是替你背了黑祸。” 高则诚由衷的感叹道:“大哥连这事都清楚,我真是佩服之至。看来这些年,大哥除了琴棋书画外,应该读了不少书。” 高则明笑笑:“有你这样一个处处在背后使阴招的兄弟,不得不多看些书啊,只是我不明白以父亲的聪慧,不会不知道这孩子是我的吧,一女侍二夫这种事,他竟能容下。” 高则诚抚了抚额头,道:“我索性说,那孩子是我的。父亲不信,我扔出了沾血的帕子,父亲无话可说。” “他信?” “他不信。所以我只能让她做妾,因为妾室只需容色,不需要德行。” 兄弟俩对视一眼,眼中各有深意。 高则诚又饮一杯,道:“我趁着一个正阳出府之际,强要了她。大哥,那种滋味,只要尝过的人就不会忘记。” “畜生!”高则明眼中的怒火终于喷了出来。 “大哥别气,先听我把话说完。” 高则诚将酒杯一扔,索性对着酒壶饮起来:“大哥可知道,这些年,我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 “坏事做多了,自然睡不着。” 高则诚浑不在意的笑笑:“大哥错了。我睡不着觉只为了她,我常常在想。为什么我对她百依百顺,对她宠爱有加,把世间的所有都捧到她面前,偏偏换不来她的一个笑颜。” 高则明垂下头,片刻后又抬了起来。原来她说的,竟然都是真的。 高则诚苦笑道:“我哪一点不如你,她宁愿青灯古佛,也不肯留在我身边。我想着想着,就把自个给想进去了。大哥,她入了我的心。” 高则诚将酒壶里的最后一滴酒饮尽,把酒壶重重的往地上一扔,起身道:“这些年,我常常在想,我是因为大哥,而抢她;还是因为她,害了大哥。” “又有何区别。” “是啊,这两者无甚区别。我不过是和大哥一样,喜上了一个女人。大哥为了这人失手杀人,我为了这人,百般算计,顺便可以将大哥踩在脚底下。” 多么直白的话,甚至没有半点隐瞒,听在耳朵里竟声声刺耳。高则明看着他这副无耻的嘴脸,嘴角微挑。 一个人年轻轻轻便能权倾朝野,必是有过人之处的。就凭他对手足的算计,此人的狠辣在世上之上。高家从不缺这样的人。 高则明慢慢走到桌前,撂起衣袍,风度翩翩的坐下,目光直视他。 “只可惜她死了,听不到你这番话,若不然,真应该让她好好听听,她身边躺着的,是怎样一个无耻的男人。” 高则诚抬起凤眼,一定一句道:“她为什么死,是你逼的吗?” “如果我说是,你是不是打算一剑杀了我。” “正是。” 高则诚目露寒光。他爱了这些年的女人,到头来竟然被逼死了。此等深仇大恨,他若不报,又如何对得起这些年的痴想。 “当年你夺我女人,害我孩子,这个仇,我是不是也应该先报回来。” 高则诚咬牙,忽然垂下了头,哀声道:“大哥想报仇,我无话可说,只求大哥让我把她的事察清,了断,大哥便是想取我项上人头,我也无话可说。我花了十五年,整整十五年,才把她的一颗心捂热,她竟然死了,我不甘心,不甘心。 高则明心中一痛。 高则诚忽然起身,直挺挺的跪倒在长兄面前。 “她死了,我也就死了。求大哥告诉我,她为什么要服毒自尽。” 高则明眸光一紧,看着手上纱布,淡淡道:“如果我说,她见了我,宁可服毒,也不想呆在你身边,这个理由你信是不信?” 高则明脸色大变,忽然起身,把桌子掀翻,他像疯了似的,赤着眼睛,揪着高则诚的胸口:“不可能,绝不可能。你在放屁,你他娘的在放屁。” 高则明笑笑,任由他揪着自己的衣襟,“可惜的是,她服毒自尽了。好好的,她为什么要服毒自尽。” “不是的,柔儿她爱的是我,她对我笑了,说要和我好好的过完这辈子,她还说遇到我是今生最大的福份……” 高则明眼中锐光一闪,推开他冷角道:“噢,对了,差点忘了告诉你,她与我见面是来求我,她希望我不要让林西和亲。她还说林西是她的孩子。” 石破天惊的一句话,让高则诚脸色瞬间发紫。 高则明缓缓起身。 “相爷,我能帮你的只有这么多。说到底,你也是个可怜人,来生,我不愿意有你这样无耻的兄弟。” 高则明走出万花楼,天地间日黑色一片。 他抬头看看天,乌云密布。 要变天了。(未完待续) ps:感谢月亮蓝妹妹,平淡凉白开,雪之承诺的月票 感谢蚂蚁戴眼镜的打赏。 真心不能写牵手以上的东西,会进去捡肥皂的。 所以包子不决定写西北大婚了。 要写也是这样写:灯一黑,床上传来稀稀索索的声音……这个鬼声音闹了一夜,然后天就亮了……一年后,小西北落地了……三年后……又一个小西北落地了。 第三百五十五回 我舍不得他
高则诚不知道自己怎样走出的万花楼,等他回过神来,已置身于高府的书房。 书房里没有掌灯,他坐在那里纹丝不动,如同一具雕像。 许久,他忽然起身,脚步有些仓促的冲出书房,去了夏氏的屋子。 屋子里一切未变,如夏氏生前一模一样。他像疯了一样的翻箱倒柜。 仆妇们听到动静,不敢上前劝,机灵的忙去回了老太爷。 “老太爷,老爷在夫人的院子里找东西。” 高老太爷推开身边的女子,披了件袄子走出来。 “找什么东西?” “奴婢不知道。” “带路,我去瞧瞧。” 朝春院里一切如旧。 “你这大半夜的,做什么?” 高则诚转过身,一向得体的身上有些狼狈。 “父亲。” “大半夜的,你在做什么?”老太爷拔高了音量。 高则诚语塞。 “你看看现在的样子,不过是死了一个女人,你的年岁都活到狗身上去了。”老太爷厉声呵斥。 高则诚茫然看着这一屋子的乱相,似乎有些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高老太爷不想再看,冷然道:“来人,扶老爷回房休息。” 高则诚身子一凛,回神道:““父亲,我想动用一下你在宫里的人。” 高老太爷皱眉:“做什么?” “夏氏死前,曾去过一趟宫里面见太后,我相知道她们俩到底说了什么?” “混帐,人都已经死了,还要去追究死因做什么?” “父亲。我不能让她死得不明不白。请父亲成全。” “你……简直不知所谓。” 高老太爷气闷,拂袖而去。 …… 高则诚从朝春院走出来,背手静立不语。 陈平上前,轻劝道:“老爷,夜深了,该歇了。” “陈平,你跟了我多少年?” 陈平一惊。忙道:“回相爷。十六年。” 十六年了,竟弹指一挥。高则诚心生感叹,当初他遇到她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你替我去找个人?” “老爷是想找正阳?” “没错,替我找到她,不论花多少银子,付出什么代价。我有很多话要问她。” “是,老爷。” “此事不必伸张。任何人都不要告诉。” “是。” …… 公主府里。 林西歪在榻上。 夏风端着燕窝进来,“小姐用些吧。” 林西摇头,道:“夏风,你说夏夫人好好的。为什么要服毒自尽?” 夏风摇摇头道:“奴婢哪里能知道,也许是受了什么委屈。” “谁会给她委屈受?” 林西低喃,“更何况她身边的正阳。那么好的功夫,对了。正阳人呢,她们俩一向称不离砣,砣不离称的啊。” 夏风气笑道:“都自身难保了,姑娘怎么还在想这些不相干的。” 林西一怔,自言自语道:“是啊,我想这些不相干的做什么?” 夏风把燕窝奉到林西手边,“姑娘快用些。” 林西刚要接过来,却听得院子里有动静。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便听得有侍卫大喝一声:“谁!” 接着便传来了打斗的声音。 莫非是小师弟,林西心中一紧,忙冲出去看,却见侍卫的头高声道:“请公主回屋,是个小蟊贼,公主不必担心。” 我担你个鬼心。 林西冷冷的看了他两眼,凝视听了听动静,微微放下心来。 应该不是师弟,师弟不会那样鲁莽,林西转身回屋。 暗夜里,正阳懊恼的隐在一棵大树后。 这公主府的禁卫军实在太多,根本靠不过去,刚刚差一点就被人发现。 正阳深吸一口气,脚下施展功夫,悄然遁去。 …… 离林西和亲大喜之日仅仅还有十日,公主府的禁卫军又多添了许多兵卫,真正是插翅难飞。 能进入公主府的,只有十几个司衣局的绣娘,她们奉太后之命,替公主裁制嫁衣。 林西依旧能吃能喝,整天笑眯眯的在府里散步,仿佛那个要去和亲的人,并不是他,神情自若的连跟在后面的兵卫们都感到诧异。 此时的京城,平静的没有一点波澜。 贵妃孕吐,皇帝无心朝政;侯府忙着侯爷的后事,高府忙着夏氏的后事,魏国楚王深居简出,连太后都借故天气寒冷,身子不适,不再朝堂上出现。 只有一些有心的人,似乎嗅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味。 且不说这公主府成片成片的禁卫军,只说京里的待头巷陌,一夜之间多了许多巡逻的人,三人一岗,五人一哨,不分日夜。 京城四个城门,天亮开,天黑闭,入城的人盘查的极为仔细,听说已经抓了几个贼人。 而更让人忧心的是,高相爷借口夫人逝,已连续多日未曾出现在朝堂之上。 皇帝,太后,相爷,这三个莘国的掌舵之人,竟然齐齐不见了人影,这是从来没有见过的事。 暴风雨来临的前夕,天地间异常的平静,平静到没有人相信,这万里九州,既然翻天覆地。 …… 大婚前五日,公主的嫁衣全部缝制好,绣娘从公主府撤出来,随着内侍回了宫里。 其中一个身形微小的绣娘,一进宫便低垂着头,趁人不察,闪身躲进了一条小巷子,只见她找了个角落,迅速换了上了预先放在那里的宫女服。然后大摇大摆的寻着贵妃宫殿而去。 …… 贵妃宫里,赵靖琪正哄着她吃药。 这时有宫女进来回话:“皇上,太后让您去长门一趟。” 赵靖琪笑着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母后这几天,天天叫人来唤他,什么事也没有。只让他干坐着,不知是何用意。 林南知道太后对她已经不喜,这才故意将皇帝叫走,她笑了笑道:去吧,早去早回,我和孩子无事。“ 赵靖琪不知何故,总觉得有些舍不得。他把林南搂进怀里。低头吻了吻她的发,柔声道:“真不想做这个皇帝,只想跟你厮守在处。陪你练练剑,酿酿酒,作作画,闲云野鹤一般。” 林南感觉到他的不舍。轻笑道:“天下帝王都如你一般,那老百姓可都要哭死了。” 赵靖琪抚上她的小腹。轻声道:“替我生个皇子出来,到时候就把皇位传给他,咱们过逍遥日子去。” 林南嗔笑:“哪有你这样做爹的,孩子还没出身。就算计他。” “不算计他算计谁。谁让他是我的孩子。” 林南见他越说越不像样,气笑道:“走吧,我送你出宫。” 赵靖琪笑道:“你也是该往宫外走走了。整天的窝在房里,我都替你闷的很。” 林南边走边道:“竟是奇了。原先在宫外,我恨不能天天往万花楼里跑,一刻也呆不住,如今进了宫,只觉得哪处都没有这里好。” 赵靖琪得意的笑道:“那是因为有我。” “真不要脸。”林南啐道。 就在这时,一个小宫女低头走到两人跟前,福了福,用眼睛轻轻看了贵妃一眼。 林南脸色微变,忙对皇帝道:“走得累了,不送你了,你自个去吧。” 赵靖琪不明就里,忙道:“快回去歇着,仔细着凉,等着我回来。” 林南含笑看他去,随即对一旁的春夜道:“本宫想睡一会,春夜,你替我守着。” 春夜一愣,却听贵妃指着跟前的小宫女道:“你……进来替本宫捶腿。” 小宫女眨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点点头。 春夜觉得这个小宫女的眼睛似乎有点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她未曾多想,便贵妃送进了房里,便守在外面做针线。 …… 皇后宫里,腊梅附耳在皇后耳边低语几句。 高皇后拿着凤钗的手一顿,浮上了笑意。原本她还不明白太后的话有几分真,沉吟着是不是要动手,如今看来竟是十分。 这几日,太后天天将皇上叫过去,看似无意,其实是在告诉她借机动手。 高皇后轻轻一叹,本宫又怎能辜负太后的一片苦心。 “腊梅,把太后赏赐给本宫的燕窝端过来。” “娘娘……” 腊梅有些踌躇。 高皇后眉梢一挑,厉声道:“怎么,本宫差使不动你?” “娘娘,奴婢马上去。” …… 林南迅速掩了门房,一把拉过小丫鬟,低声道:“你怎么进来了?” 林西揭开脸上薄薄的一层面皮,笑道:“师姐,你看出来了。” 林南气笑道:“你身上的味道,闻了十几年,我若连这个都分不出,还怎么做你师姐。” 林西一头扑进林南怀里,轻声道:“师姐,你真聪明,我想你。” 林南闻着林西的发香,低声道:“师弟在哪里?” 林西抬头,眼有赞许:“就在城外接应。只要我们出了宫,一路向北,他就在那边等我们。师姐放心,都已经安排好了,连马车都给你铺上了厚厚的棉被,一点都不会颠着我的小侄儿。” “你们竟真的做到了。” 林西低声道:“祖父去世,给了几个人于我,又留了许多银钱,师弟那边有静王爷。这是一次绝佳的机会。” 林南轻道:“那你快走。别在我这里耽误时间。” “师姐你不走?”林西愣住了。 林南摇摇头道:“我不走。” 林西未曾想林南真的不肯走,急了,忙道:“师姐,你为什么不走?” 林南眼中露出一丝不忍,她抚上小腹,轻声道:“师妹,我若走了,他怎么办,我想陪着他。” 林西气得胸口直疼:“师姐,你可想到,若是我走了,太后就把所有的气都撒在你一人身上。赵靖琪根本护不住你。” “不,他护得住,他一定护得住的。”林南想到心里的那个人,唤息般的轻语。 “师姐!” 林西不仅胸口疼,连脑门都疼。 “师姐,他连他自己都护不信,凭什么护得住你。” 林南双眸微眯,低道:“你可知上回,春夜如何出来找你的?” 林西摇摇头。 “先帝怕太后势大,特意留了人给他。” 林西心一沉,剎那间刺痛难当。师姐啊,你怎么还是不明白啊,太后真想让一个人死,根本不需要明晃晃的杀过来啊。 就算赵靖琪身边有绝世高手,太后也只需一杯薄酒,一碗燕窝,就能让你命丧黄泉。 林西不能把话说得那么明了,只哀哀道:“师姐,你为了他,连师妹都不要了吗。” 林南轻声道:“傻丫头,师姐怎么会不要你,师姐只是舍不得他,还有肚子里的孩子。我这一走,他会如何想,这孩子将来怎么办?” “车到山前必有路,先走了再说啊,师姐,总规是有法子的。”林西恨不能跪下来求她。 林南不为所动。 “师妹,你走吧,倘若有一天,他厌弃了我,我一定会寻你们而来的。” “师姐,我绝不把你一人扔下。” 林西的头越发的疼起来。她未曾想到自己千算万算,竟然算漏了师姐对赵靖琪的感情。 只是在这深宫里,感情这东西是要害死人的。师姐她如此单纯,早晚一点被害得连渣滓都不剩, 林南轻笑,墨玉的眸子一动。 她舍不得他。那个天底下站得最高的人,浑身上下都带着暖意的男人,让她这些年孤寂的一颗心,刹那间的明亮,似有阳光照进来。 她贪恋这样温暖,她舍不得他有一点点的伤心。明知道这个深宫里,危机四伏,她仍愿意与他一道,相互慰籍,牵手而行。 林南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轻道:“哪一天,师姐让你抛下师弟,你愿意不愿意?” 林西呆住了。 “师妹,我没读过什么书,不懂那些大道理,只想和他同甘共苦,生死不离。” 林西幽幽抬起眼睛,直直的看向她,白晳的面庞,带着风情的眼角,美得让人心动。 她轻轻道:“师姐,我和师弟这回是逃命,你若不跟我们走,以后……” 林南哽咽,笑道:“我知道。不过师弟说了,你们是两只风筝,线都在我手里拽着,等天我想你们了,只要拽拽线,你们就会回来了。” 林西心中大恸,将头埋在她怀里,死死不放。 “师妹,别为我耽误,快走,别再回头,到一个谁都找不到你们的地方,和师弟好好过日子。” “师姐,你再考虑一下,我求你再考虑一下。”林西落下泪来, 就在这时,突然听门外春阳高声道:“皇后,娘娘在休息,您不能进去。” “本宫煮了燕窝给贵妃,冷了就腥了。” “是三小姐。”林西惊道。(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六回 我必诛之
林南美目一抬,狐疑道:“她怎么来了,你快避避。” “别怕,她是好人。”林西想着两人往日的情份,未曾多想,心里的话便脱口而出。 话音未落,门忽然打开,高鸢尾一身凤袍冲进来,见屋里两人,脸色变了几变。 显然春夜没有拦住。 六目相对,场面有些尴尬。 林西推开林南,上前笑道:“三小姐,真巧,在这里遇上了。” 高鸢尾转了几个心思,笑意盈在脸上,道:“真是巧,在这里遇上了。” 林西陪笑道:“正要走呢,三小姐。” 高鸢尾轻轻一叹道:“林西,魏国寒苦之地,我也不想你去和亲,也求过太后,可惜……林西,你别怨我,我没帮上你的忙。” 这话一出,林南着急的脸色缓和了下。 林西心中一暖,道:“多谢三小姐还想着我。” “我和你……要好一场,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遭难。” 高鸢尾脸色一哀,素手拉住林西的,眼中莹着泪光,道:“我炖了燕窝,喝一碗再走,就算我送你。放心,今天的事,我不会说出去的。” 说罢,高鸢尾纤指倒出两碗,素手在其中一碗的上方,轻轻抖了抖,然后捧过一碗,拿到林西跟前,目光柔和的看着她。 “你逃吧,逃得越远越好,再别入这深宫。贵妃有我,我会护着她的。” 林西低低的唤了声“三小姐”,眸中有瞬间的光芒,柔和而湿热。 “山高路远,这一别……不知几时再见。”高鸢尾一行清泪落下。 林西心中感叹。接过燕窝,顾不得烫,大口大口喝下。 高鸢尾见状,泪落得更凶,哽咽道:“贵妃,借你的粉用了下,我怕这样出去。给人瞧出破绽。误了林西的事。” 林南见她落泪,想着分别在即,心中酸酸的。忙走到梳妆台前,把脂粉拿出来,塞到她手里,然后道:“林西。赶紧走,别再耽误了。” “等等。” 高鸢尾忽然出声:“林西。你上回治哮喘的药,还有吗,你能不能给了我再走。” 林西不以为然,从怀里掏出瓶子。道:“三小姐,这瓶给你。” 高鸢尾脸上诡异一笑,接过瓶子。身子一点一点往后挪。 林西看了看时辰,上前用力的握了握林南的手。依依不舍道:“师姐,你保重,小心身体。” 林南皱眉道:“赶紧走。” 就在这时,高鸢尾轻喊了一声:“林西。” 林西回过头,一股脂粉扑面而来,浓浓的笼罩着她,一瞬间,她感觉到呼吸不畅。 接着又一股粉尘朝她撒来,林西抬起头,看到的竟是高鸢尾冷冷的脸。 她身子微微一颤,脸上刹那间褪尽了血色。 林南大惊失色,伸出一掌,打在高鸢尾的肩头,怒道:“高鸢尾,你这个卑鄙小人,你竟然敢暗算我师妹?” 高鸢尾伏倒在地上,胸口一股钻心的疼,咬着牙冷笑:“林南,你……你……尽可以再喊大声点,最好把禁卫军喊来。” “你……” “师姐……药……” 林西痛苦倒地,把身子蜷缩成一团,她感觉到呼吸不过来,像置身于海水中,上面八方的水向她涌来,她找不到时出路。 林南见她难受,恨道:“高鸢尾,把瓶子拿出来。” 高鸢尾忽然爬行几步,把手放在火盆上方,阴阴一笑道:“贵妃娘娘,那边有碗燕窝,你去把她喝了,我就把瓶子给你。” “不要……” 林西艰难的喊出了两个字。 话一出口,还未散去的粉尘吸了进去,她只觉得血液倒流,眼前的景象模糊了。 林南大怒,忙把林西翻转过来,拍着她的后背,急得眼泪都掉了出来:“师妹,你怎样,师妹……” 林西摇头,原本白皙的脸色,慢慢变青,再由青变紫, 林南眼中擒着泪水,脸上俱是悲色。不行,师妹这样会死的,必须要解药。 她突然放开了林西,身形一动,想要去抢寻瓶子,却见高鸢尾已经把瓶口打开。 素手只需轻轻一动,救药的药粉便化成了灰烬。 “高鸢尾……” 林南一声怒吼。不用想,也知道那燕窝里放着的是什么,如果喝下去……心似被狠狠戳了一刀,痛的无以加复。 “你信不信我杀了你?” 高鸢尾嘴角涌出一丝血迹,冷笑道:“也好,黄泉路上有林西陪着,我不孤单。反正在这暗不见天日的深宫里,我也活够了。” “高鸢尾,她对你这样好,你为何要害她?” 高鸢尾楚楚一笑:“贵妃啊,这就要问你了。” 林南瞬间明了。自己宠冠后宫,身怀龙胎,竟然成了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你活,还是她活,贵妃啊,我的手举着很酸,等不了许久。”高鸢尾的声音冰冷而无情,听在林南的耳中,仿佛是那催命的无常。 她艰难的挪动脚步,俊俏的脸上苍白如纸,一滴热泪从脸颊缓缓而落。 “师姐……不要!” 林西挣扎着站起来,却感到阵阵窒息,一个踉跄,又栽下去一样。 “师姐……不……不要!” “师妹……” 林南眼中一痛,心如刀割。 片刻后,她牙关紧咬,眼睛中全是怒火。 “我喝,你给她。” “不要——” 林西此时连声音都叫不出来了,只在地上翻着滚。 不要,师姐,求求你不要,你要喝下去。我绝不会原谅你,一定不会。 师弟,你在哪里,快来救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这个女人是条毒蛇。 林西万念俱灰。 林南看着痛苦万分的师西。心底的悲伤涌泉而出。眼泪慢慢划落下来。 …… “小南,你跟着师傅多少年了?” “小南跟了师傅六年。” “你可知道,师傅为什么要把小西送进高府?” 林南愕然。如实的摇了摇头:“小南不知。” 床上之人瘦骨嶙峋,目光依然如电,林南从来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小西他……不是我的孩子。” “师傅,这不可能。”林南失声尖叫。 “她的生母。有可能藏在相府,所以……” 林南已经被惊得说不出话来。怪不得师傅死也要把小西送进相府。原是让想她寻到生母。 “五年,五年为限。能不能找到,只看她的命。” 师傅喘了口粗气,顿了顿道:“有件事情。师傅叮嘱你。” “师傅你说。” “万万不可让林西进宫,你一定要看着她。” “放心师傅,我会看着她的。” 林南不以为意。像她们这种人家。小西怎么可能进宫的,师傅一定想多了。 “切记。切记,她若进宫,必有性命之忧。” …… 林南的泪一滴滴划落,连成长窜,怎么也止不住。 她辜负了师傅的嘱托,让小西进宫。担惊受怕之余,她思虑再三,决定跟赵靖琪入宫。 师傅的话,从来没有落空过,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小西有性命之忧。 原来一切都在这里等着,命耶!师妹,这一回师姐一定会看着你的。 林南把手抚上小腹,眼光忽然变得又亮又利。 “高鸢尾,你要敢骗我,我作成厉鬼也会来找你的。” 林南毅然绝然的仰着头,把燕窝往嘴里倾。 “不要……师姐……不要……” 林西蜷缩着,一点一点爬过去。 “师姐……求你……不要……” 血从嘴里,鼻子里慢慢流出来,林南颓然倒地。 高鸢尾冷冷一笑,把瓶子往林西脚下一扔,突然高声响:“来人啊,公主在这里……快来人啊,她要逃跑。” 此时,殿门口突然传来打抖的声音,林西已经听不见,她软软的伏倒在地,手伸向林南倒下的位置。 那一年,有一个瘦弱的女孩,温柔地替她擦拭着嘴角的油渍。她的手很软,软的像阵暖风一样,拂过了她的心头。这样的温暖,是她前生今世都汲汲追寻的。 师姐,你为什么要这样傻啊…… 门呯的一声被踢开,一个灰衣男子持剑冲了进来。 眸光一刻间变得锐利,一股愤怒升上,弥漫上他的脸,怒光汹涌。 “师姐!” 林北大吼一声。 他在城外久等不来,心里忽上忽下,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果不其然。 林北冲到林西身边,手迅速搭上她的脉膊,掏出怀里的瓶子,放在她鼻子。 “小西,小西?” 林西转醒,等看清眼前的人后,一把推开,爬行过去,把林南搂在怀里,泣不成声道:“师姐,你醒醒,你快醒醒,我是小西啊,你醒来,师姐……” 打抖声越为越近,似乎有无数的脚步在往这时赶。 林北咬咬牙道:“小西,快走,迟了就来不及了。” “我不走,你救师姐,她是为了我,你救她,我求求你救她。” 林西胸口翻江倒海般的痛如刀绞,眼泪簌簌而下,神情竟像是疯了一样。 林北迅速把手扣上林南的,心头大惊,泪滴落下来,他如实的摇了摇头。 林西一把揪住他的胸口,“不可能,不可能,师姐不会抛下我的,不可能。你救她,你一定要救她。” 林北咬牙,心中痛楚难忍。他的身手,只能救一个人,眼下两个人,必要舍弃一个。 “林西,不可能了,师姐她……” “师弟,不会的,你是神医。你能救她,你一定要救她,不用管我。” 林西竟像听到了他心里的犹豫,一脸的哀求之色。 “师弟,我不要她死……师弟……我求你。” 打斗的声音越来越响,林北骤然睁大眼睛,心不知为何惊得呯呯直跳。 “林西。” 他大吼一声。 林西伸出手。抚上他的眉眼。一字一句道:“林北,她是我师姐,你救她。就是救我,她一定能救活的,你相信我。” 救她,就是救我。 林北目光一聚。再没有半分放炯放光六,狠狠的咬上林西的唇。哑着声道:“等我。” 说罢,他把林南往身上一背,冲了出去。 林西失了倚靠,委顿在地。师姐。师弟,你们一定要逃出去,一定要。 唇上滴着血。是林北咬的。林西舔了舔唇角,泪如断了线的风筝。 她缓缓地回过头。看着躲在一旁瑟瑟发抖的高鸢尾,心里说不出的怨恨。 “三小姐,你欠我师姐一条命。” “我不欠你的。” 高鸢尾连连摇头,“不是我的主意,不是的,林西,你别恨我,这些都不是我的主意。” 墨玉般的眸子,带着寒冰似的萃冷,林西不怒反笑,笑容说不出的让人胆寒。 “三小姐,你欠我师姐一条命。” 高鸢尾打了个寒颤,她忽然觉得眼前的林西很可怕。 ……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身影跌跌撞撞的冲进来,声音凄凉,一声高过一声。 “小南,小南你在哪里,小南——” 撕心裂肺的痛,从林西的胸口蔓延。这个深宫,果然吃人,师姐,是我害了你。 “小南呢,林西,小南人呢。”赵靖琪一脸慌乱。 他们说贵妃死了,不可能的,绝不可能的,刚刚她还在他怀里的,他让她等他的。 “你告诉我,小南在哪里,你告诉。” 赵靖琪拼命摇着林西的胳膊,似疯了一样。 林西抬起泪眼,缓缓对上眼前的帝王,泣道:“赵靖琪,我……” “说,你们把她怎么了,是不是林北把她带走了?”赵靖琪大吼一声。 林西死拿咬着早已淌血的唇,奋力把皇帝一推,然后强撑着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高鸢尾面前,轻声道:“赵靖琪,你听好了。这个女人,用一碗下了毒的燕窝,逼死了师姐。” 高鸢尾失声惊叫:“不是我,不是我……是太后的意思,不是我。皇上,不是臣妾做的,不是臣妾,你不要听她胡说八道。” 林西泪珠儿滚滚下,心中说不出的痛意。 而那一边,万箭穿心的感觉令赵靖琪颓然跌倒在地,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 偌大的厅里,一片安静。 许久,林西居高临下道:“赵靖琪,你听好了。苍天在上,我林西发誓,凡伤我师姐者,我必诛之。” …… 夜像一张巨大的网,笼罩京城,死寂一般的黑。 暗流奔涌。 无数的禁卫军从四方涌来,黑衣人体力渐渐不支,死伤无数。眼看便要全军覆没,忽然窜出一阵剑雨。 绝望中,林北眼眸一亮,大吼一声:“撤。” 无数人消失在暗夜中。 天慢慢飘起雪来,扬扬酒酒,短短须臾,竟是茫茫一片。 正阳一身劲装,立在高墙上,手慢慢一挥,剑雨忽然消失。 她看了看深宫处,眼中滴出泪来。 小主子,奴婢来迟了。(未完待续) ps:中秋佳节,祝书友们月圆人团圆。 感谢多多,syunko,秦津,放牛小麦,志达家居布艺,胖蜘蛛,蓝妹妹,凉白开等书友的月票。 这一章,改了又改,写得很累心,实在不对住书友们,花好月圆的时候,竟然生离死别,竟是赶巧了。 第三百五十七回 我小看你了 黑夜,阴冷暗沉。 长门宫里,灯火通明。 林西跪倒在太后跟前,神情淡淡。眼前的这个老妇人,曾疼她入骨。 她淡淡一笑,道:“太后,想杀了我,还是想杀我师姐?” 李太后居高临下看着她,一言不发。上位者强大的气势让春阳等人心惊胆寒。 “有何区别?” 林西不怕,她甚至挑挑眉,道:“太后如果想杀我,看在太后曾救我一命的份上,这仇便抵了。太后如果想杀师姐……” 林北嘴角浮上笑意,一字一句道:“若我有命活着,这仇,咱们没完。” 李太后眼露嫌弃。 “我倒是小看了你,林西。” “现在高看还来得及,太后。” “只可惜啊……” 李太后冷笑一声,厉声道:“来人,扶公主回房安寝。” 林西直起身,与失魂落魄的赵靖琪擦肩而过,脚步从容的走了出去,眼中甚至没有一点温度。 …… 太后等人离开,重重一拍小几道:“世子谋反作乱,以下犯上。给我查抄静王府,醉仙居和林家宅院。” “母后!” 赵靖琪忽然厉声道:“朕不同意。” “你也想与哀家作对?” 赵靖琪只觉得无穷无尽的寒意向她袭来,冷得她快要窒息,母亲竟然要置小南于死地,为什么? 他长吸一口气道:“朕是皇帝。” 李太后冷笑:“你这个皇帝,是哀家扶上去的,若没有哀家,这大莘国的江山。早就易了人。” “母后……”赵靖琪急道。 李太后看都不看他一眼,凛然道:“哀家的话,你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不过是死了一个女人,天底下的女人千千万,哪一个都比她林南强。” 赵靖琪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妇人,这是他的母后吗。为什么看上去这么陌生。 …… 赵靖琪面色苍白的走出长门宫。 松公公恭着身子上前:“皇上。今日歇在哪一处?” “贵妃处。” “贵妃她……” 赵靖琪转过身,眼神勾勾的看着他,眼中的空洞让人不忍直视。 松公公忙道:“皇上别急。奴才这就带你去。” 赵靖琪身形未动:“她……怎样了?” 松公公眼眶一热,摇头道:“皇上,奴才打听到世子把人救出去了。” “救出去了……” 帝王的眼泪缓缓自面颊落了下来。 “那这深宫里就剩朕一个人了……” “皇上,奴才陪着皇上。” “你……” 赵靖琪泪落得更凶。 …… 雪。漫天飞舞。 京城变色。 禁卫军以雷厉风行的手段,查抄了静王府。林家别院和醉仙居。奇怪的是,这三处人去楼空,竟连一个人影都看不见。 禁卫军像模像样的贴了封条,就算了事。 驿馆里。 文睿浩与柳柏梅临窗盘腿而坐。面前放着一盘棋。 文睿浩支着下巴道:“梅梅,爷长得很难看吗?” “风流倜傥,英俊潇洒!” “爷的身家很差吗?” “贵不可言。” “那为什么林西要逃跑。爷为了她少了六个城池,还不能纳妾。她难道看不到爷的真心吗?” 柳柏梅苦笑:“人家有青梅竹马。” “不过是个乡野之人,能比得上爷。爷貌比潘安,富可敌国,这下好了,逃跑没成,还折了个贵妃。你说,这小西姑娘是不是得哭死啊。” 柳柏梅低头不语。 “你说爷要不要去安抚一下呢?”文睿浩不知死活的添了一句。 柳柏梅依旧不说话。 文睿浩浑不在意,淡淡一笑道:“为了防止爷的王妃被人半道抢走,梅梅啊,你去太后去谈谈,还有顺便送个信回魏国。总不能鸡飞蛋打吧。” 事情已然到了这个地步,不进也得进了。不管她林西愿意不愿意,这场和亲必要进行下去。六个城池的代价,对于魏国来说,实在是太大了。 柳柏梅见他说了半天,竟然说到了他心坎里,笑笑起身,打算去安排后面的事情。 刚走到门口,帘子被掀了起来,进来一人,正是许意。 “先生快请进。”柳柏梅忙道。 许意笑笑,走到文睿浩跟前,行礼道:“王爷。” 文睿浩如何敢受他的礼,回礼笑道:“先生有何吩咐?” 许意嘴角浮笑,“我是来向王爷请辞的。” 突如其来的话让文、柳二人面面相觑,“先生何出此言?” 许意道:“我的使命已然完成,是该回去了?” “回去,回哪里去?先生,大业未定,先生如何能走。”柳柏梅大惊。 许意轻叹:“回王爷,将军,和亲一事已然妥当,莘国君臣不出一月,必然反目成仇,后面就是你们的事了。” 文睿浩一脸紧张。这好好的说走就走,哪有这样行事的,回头皇兄问起来,岂不是都是他的过错。 柳柏梅联想到前几日许先生的反常,试探道:“先生可是有什么心事,或者想去见什么人?” 许意目光一沉,道:“有个故人走了,想去山里静休些日子,陪陪故人。” 文睿浩正要说话,却被柳柏梅的眼神止住。 “既然先生执意要走,我们也不好阻拦,只是皇上那头问起……” “我已书信一封,请将军转交给皇上,皇上看罢定不会怪罪于你们。” 文睿浩和柳柏梅页面相觑。连书信都已写下,这是去意已决啊。 “我跟随皇上入魏时,皇上便答应过,来去自如。” 许意从怀中掏出一张发黄的纸。展于二人眼前,声音淡淡的,缥缈如风。 两人定睛一看,竟是皇上亲笔手谕。 许意顿了顿又道:“有话句请转告皇上,天命难违,顺势便可。” 说罢,他也不去理会两人一脸诧异的表情。大步而出。 文。柳二人同时望去。 一人身背一琴,人琴合一。 身形萧索,渐行渐远。 …… 夜色。慢慢降临。 从贵妃出事到现在,已过去整整一天一夜,赵靖琪把自己关在贵妃的寝殿里,不吃不喝。急翻了宫里所有的人。 “太后,这可如何是好。皇上的身子可熬不起。”春阳着急。 李太后赤红眼睛,咬牙道:“跟他父皇一样是个情种,真真是冤孽啊。” “太后,要不……您去劝劝吧。” “劝?” 李太后冷笑:“如何劝?我且问你。贵妃到底是死是活?” 春阳摇摇头:“生死不知。听人说,已然是没气了的。” 果然是我李妍的后代,心够狠。手够辣。 “去,去让皇后看看皇上去。就说是哀家说的。” “这……”春阳犹豫。皇上恨不能杀了皇后,皇后若去劝,只怕没有好果子吃。 李太后看她的犹豫,冷声道:“告诉她,连一个男人的心都拢不住,这皇后之位也坐不稳。” “是,太后。” …… 门吱呀一声打开,高鸢尾闪身进去。 太后让她来劝劝皇上,她不得不硬着头皮来,尽管她知道,皇帝恨她入骨。 赵靖琪茫然抬起头,看着他的皇后款款而来,眼底没有波澜。 “皇上,臣妾熬了点粥,皇上用一些吧。” 赵靖琪冷笑:“不敢,朕还想留着这条命看你怎么死呢。” 高鸢尾胸口一痛,脸色一点点变白:“皇上,我们是夫妻,臣妾怎么舍得皇上……” “滚……你个贱妇……滚……” 赵靖琪突然发作:“再说一个字,朕杀了你。” “皇上……” 高鸢尾泪如雨下:“臣妾也是……” “啪!”的一声,一个巴掌印清晰的印在皇后白玉的脸上。 “朕再说一遍,滚出去,别污了这地方。” 高鸢尾心如如绞,咬咬牙豁出去道:“臣妾哪里做得不好,要皇上如此厌恶。” 赵靖琪恍若未闻,连眼都未抬一下。 瞬间,高鸢尾涌出恨意。新婚之夜,这个男人始终未曾碰她,她堂堂一国皇后,竟然……竟然到现在仍是个处子之身。 她几次三番去请,他从来都是拒绝。他的眼睛里只有贵妃。 可她是他的皇后啊,统摄六宫的皇后啊……到头来,竟然一个乡野出身的林南都比不上。 为什么,为什么一个个的眼里都没有她。夏氏如此,皇帝也是如此。 高鸢尾慢慢挺直了腰背,眼中有冷厉的光泽,语调淡然。 “皇上定以为是臣妾害了贵妃,没错,是臣妾下的手。可是就算没有臣妾,也有别的人。而臣妾不过是奉旨行事罢了。” “贱人!” 赵靖琪咬牙切齿道:“滚,朕不想再说第二遍。” “是皇上你害了她。” 高鸢尾陡然拔高了音量:“是皇上的专宠害了她。这深宫里,每个女人都想得到皇上的宠爱,臣妾出身相府,身份高贵,臣妾得不到;四妃家世出众,知书达礼,她们也得不到;凭什么,凭什么她林南就能得到。” 高鸢尾的尖锐和锋利似一把薄薄的刀片,一下一下刮在赵靖琪的脸颊上。 他怒喝道:“贱人,你再说一句,朕杀了你。” “你杀啊,来啊……” 话已至此,高鸢尾早就没了害怕,“堂堂帝王,为了一个妃子,竟然要将他的皇后死杀,不顾祖宗家法,不顾朝庭社稷,莘国危矣!” 赵靖琪连连摇头,咬牙道:“高鸢尾,你可知道朕为什么不喜欢你?为什么不碰你?” 高鸢尾脸色微微发白。 赵靖琪惨笑道:“朕不想说,因为你不配听,滚——” 说罢,他扔出一只鞋子,狠狠的砸过去。 鞋子正中高鸢尾的发髻,她一个踉跄,惨叫了一声。 松公公吓从外头跑进来,哀声道:“皇后娘娘,请回吧,别再惹皇上动怒了。” 高鸢尾冷冷看了他一眼,整了整衣衫,忿忿而去。 松公公捡起鞋子,拍了拍上头的灰,跪在地上替皇帝穿上。 赵靖琪就坐在大殿的地上,喘着粗气道:“传朕口谕,贵妃宫里,皇后及六宫嫔妃不得入内,违者,死!” “是,皇上。”松公公不敢有违。 “张一呢?” “回皇上,一直在呢。” “我告诉他,我要见林西。” “皇上,那个地方,连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赵靖琪冷冷地看着他,松公公脑袋一缩,忙道:“奴才想办法,奴才一定想办法。” 殿里没了外人,赵靖琪颓然后仰,眼角一滴泪落了下来。 小南,不管你是生是死,你放心,这仇总有一天,我会替你报回来。 …… 窗台上的美人瓶里,供着的梅花一夜之间枯死了,春夜把残花扔了出去,返身进来,眼中含泪道:“姑娘,吃点吧,这一天一夜了,您还没吃东西呢。” 姑娘自打贵妃被世子救出去后,就这样呆呆的坐在窗下,一动不动,脸上看不出任何神色,但她知道,姑娘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姑娘了,因为她的眼睛里带着一抹狠厉,这是她从未见过的。 “姑娘,夜深了,该睡了。” 依旧无人回答。 春夜抹了把眼泪道:“奴婢不知道该如何劝,只求姑娘保重身体。” 就在春夜打算悄然离开时,林西开口了。 “死伤有多少人?” 春夜轻声道:“世子那边约摸四百人,咱们的人都……” “葬在何处?”林西心中一痛。 “乱坟岗。” “春夜,你替你办件事。谁愿意收敛他们的,一具尸体五百两。” “姑娘?” “他们为我而死,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暴尸荒野。” “是,奴婢这就去想办法。” “等等,公主府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春夜忙道:“夏风和秋雨他们不见了。” 林西眼中酸涩,慢慢闭上:“我总算没有连累她们。” “姑娘?” “我事先安排她们跟着醉仙居的人离开了,这会如果顺利,应该和师弟,师姐会合了。” 春夜噗通跪倒在地,泣不成声道:“姑娘,我们能跟着姑娘,是上辈子修来的福份。” 福份? 林西苦笑:“你们不怪我连累我们就行。” 春夜泣道:“姑娘说什么傻话,一天是主子,终身是主子。主子就是让我们去死,我们都愿意。奴婢只是痛恨自己,没能救得了贵妃,让贵妃……” 林西慢慢仰头,将眼中泪逼进去。这一天一夜,泪已经落得太多,她不想再流了。 断肠草的毒,无人可解,不知道以师弟的本事,能不能起死回生。 不过有一件事她能肯定,师姐肚子里的那个孩子,一定是保不住了。(未完待续) ps:感谢:这壹世轮回,爱拿耗子的狗,天天数铜钱,小绵羊的月票 感谢1974的打赏。 昨天的书评,让包子惊艳,细读之下,竟有种毛骨悚然之感,压力倍增。不得不说,书友中高人深藏。 谢谢1974,无以唯报,好好写书。 第三百五十八回 护不住她 林西默然良久,檀香渐渐迷蒙了她的眼睛,涌上一蒙水雾。 “春夜,是我害了你的贵妃。” 春夜狠擦一把眼泪,怒道:“不是姑娘,是她,是高皇后。她才是罪魁祸首。” 高鸢尾。 林西嘴里轻轻吐出三个字,心中的恨涓涓而出。她笑了,笑出了声音。 “春夜,你可知道,是我亲手把她送进皇宫的,我以为她当了皇后,一定不会为难师姐。谁知……” “姑娘,人心都是会变的。在这个深宫里,能象贵妃那样,无欲无求的人,没几个。奴婢从小在这里长大,看得太多了。” “我和师姐,师弟十几年了,从来没有变过,也不会变。” 林西摇摇头道:“春夜,你放心,我会替你们主子报仇的。你信我。” 春夜泣道:“姑娘,奴婢不求你报仇,只求姑娘保护好自己,不然……” 话及一半,窗户一声异响,像是一颗石子打落在上面的声音。 “谁?” 没有人说话,却从窗户缝里塞进了一张纸。 林西冲过去,找开来一看,脸色微微一变。 “姑娘,什么事?” “无事,赵靖琪要送我一程。” …… 崔家别院里,崔瑾辰听完总管回话,惊到说不出话来。 “三少爷,事情就是这样。现在太后已下令将公主囚禁,任何人不得靠近。还有,太后怕夜长梦多,大婚时间提前,明日午时三刻离京。由禁卫军孙统领亲自护送至边关。” 一旁的高子瞻迅速道:“多少人跟着?” “五千兵马护送。” 崔瑾辰倒吸一口凉气。这么大手笔,别说是暗抢,就是明晃晃的杀过去,只怕也是去送死。 他颓然倒在地上,神情有些古怪。 “表哥,我这心里忽然想杀人。” 高则诚轻轻叹了一声。他又何尝不是。 无论如何也未曾想到,让林西功亏一篑的人。竟然是高鸢尾。那个连只蚂蚁也不敢踩的人。 “表哥,我从未想到她有一天,会变成这样。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高则诚摇头。 “我看错了。看错了人。”崔瑾辰悔不当初。 “此时,不是埋怨的时候,看看咱们还有什么法子救林西出去。” “哪里还会有,宫里已加强了防范。” 高则诚一拳砸向桌子。 边上的总管吓了一跳。忙道:“两位少爷,那人还有一件事情要小的转告二位。” “何事。为什么吞吞吐吐?” “少爷,他不确定。” “不确定什么?” “他不确定林姑娘的和亲,跟重华宫淑妃娘娘的死,有没有关系?” 崔瑾辰惊得从床上弹起来。重华宫。今生今世他的梦魇。 他尖声道:“他还说什么?” “他说,淑妃娘娘的死,死得很蹊跷。有说被毒死,有说被勒死。” 崔瑾辰打了个激灵。 “我知道了。表哥,我知道了。” 高子瞻看他手舞足蹈,语无伦次,一把将人抓住了,“你知道什么了?” “表哥,他们说,重华宫的淑妃,才是皇上的生母。” “什么?” 高子瞻连连后退数步,一脸的不可置信。瞬间,他跳起来,一把捂住崔瑾辰的嘴巴。 “瑾辰,不得胡说。总管,你到外面去守着。” 崔瑾辰用力把他的手拔开,“一定是的,表哥,一定是的,你听我说,我有证据。” …… 高子瞻听完崔瑾辰的分析,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如果这如他所说的,那么这与林西又有什么干系。莫非,是魏国人知道了…… “表哥,我还有一件事情没有说。姑母忌日那日,重华宫的人威胁我带过一样东西给你们府里的一个人。” “谭嬷嬷。” “是她。” “对,就是她。” “她已经出府,去向不知。” “表哥,此人的来历是什么,你知道不知道?” 高子瞻摇摇头,表示一无所知。 “表哥,你们太粗心大意了,将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收留在府里。” 高子瞻沉思许久,面色凝重道:“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崔瑾辰叹了一口气:“表哥,我始终不甘心。” 高子瞻苦笑,突然脑海中浮光一闪。 “瑾辰,我再去求个人,看看他有没有法子。” “谁? “我祖父!” …… 高府书房。 老太爷看着身表修长的孙子,摇了摇头。 “此事不是你能插手,旁说是你,连你父亲也无能为力。” 高子瞻冷然道:“祖父,我只想知道为什么定要林西和亲?” “问得好!” 老太爷抚须长叹:“只可惜,你只能来问我,而我并非君王,所以我也不知道。” “祖父!” 高子瞻上前一步:“皇上他……是不是重华宫那位。” “住嘴!” 高老太爷勃然大怒:“此事不是你我能议,难道你想让高家有灭顶之灾?” 高子瞻身子一颤,心下已一片明了。 看来此事,竟是真的了。 他脸上无半分惧色,道:“祖父,我想魏国是不是也已知晓了重华宫的事,以此秘密了要挟太后……” “混帐!” 高老太爷脸上惊色一片,“此事绝不可能,你速速给我回房,这事丁点都不能再想。” “祖父,为什么?” 高老太爷怒道:“不要问我为什么,如果你不想高府为被你连累的话,就给我安分守己。” 高子瞻从书房出来。背手静立许久。 和亲的事,他多少有些眉目了,倘若给他多点的时间,说不定就能找出原因。 但是,即便找出来,他也不能动。祖父说得没错,他的身后还有高家。 林西。对不起。我不能为了你,让整个高家陪葬。 …… 枯树枝底下,陈平静立许久。终是咬咬牙推开了书房的门。 “老爷,小的没用,到现在还没有找到正阳。” 书案前的高则诚蹙了眉心,一语不语。目光冷冷的看着这个跟了他多年的忠仆。 陈平被看得无所遁行,硬着头皮道:“老爷。像是平空消失了一样。” 高则诚的心头慢慢渗出凉意。平空消失,一个普通的婢女怎么可能凭空消失。 陈平偷偷抬眼打量老爷神情,又道:“老爷,魏国使臣许意……已向楚王辞行。” 高则诚眉心一跳。迅速道:“他……去了哪里?” “回老爷,他一路向北,小的派人跟着。” 高则诚神情阴晴未定。心中却有痛意。 “还有一件事,小的不知当不当讲。” “讲!” “昨儿夜间。宫里来了几百刺客,太后出动禁卫军近千人,才将刺客斩杀。” “什么,几百刺客。” 高则诚大惊,这几日,他将自己关在书房,对朝庭的事不闻不问。不曾想,外头竟然天翻地覆了。 “小的打听了,是……静王世子想将公主截走。” “林西?” 高则诚心跳几下,忙道:“如何了?” 陈平为难的张了张嘴,走到高相身边,一阵低语。 高则诚彻底变了脸,跌坐在太师椅中。 “老爷,老太爷来了。” 门被推开,高老太爷背手走进来,朝陈平挥了挥手,后者迅速掩了房门,退出去。 高老太爷走到书桌前,深看了儿子一眼,厉声道:“堂堂相爷,不在朝庭上有所建树,却为个女人困守内宅,你可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高则诚脸上闪过一丝愧疚。 “先帝将江山社稷托付于你,是为了牵制太后。可现在朝堂上太后独大,你可对得起先帝的重托?” “儿子愧对。”高则诚慢慢起身。 老太爷横了他一眼,“知道愧对二字就好。太后此人,心机颇深,野心最大,皇上绝非她的对手,你明日便给我上朝去。” 高则诚嘴角动了动,终是点了点头。 “有件事情,我一直瞒着你,如今看来,也是时候说于你听。” “父亲请讲。” 老太爷轻轻一叹:“皇上他,并非太后嫡子,而是刚死的重华宫那位生的。” 高则诚心中大惊。怪不得崔瑾辰的事情,太后竟然不顾崔家人的脸面,重重责罚,原来竟是如此。 “此事我原本想带进棺材的。但刚刚子瞻的一番话提醒了我。他说太后让林西和亲,是不是魏国知晓了重华宫的事,以此秘密要挟太后。我想了想……这孩子的话有几分道理。” 老太爷扶须皱眉:“我活了一把年头,独独这几日夜不能寐。看这几日宫里的动静,则诚啊……事情不大妙啊,我不得不把这个秘密告诉你。万一将来……也是个依仗。” “老爷,老太爷,宫中圣旨到!” 深更半夜传圣旨,高家父子心里咯噔一下。 …… 林西一步步走进贵妃宫里,对于这里,她熟门熟路。 见赵靖琪竟席地而坐,不由大跌眼镜,然更让她惊讶的是,短短时日,他脸上的胡茬横生,憔悴不已,浑身上下笼罩在哀伤之中。也是,失去了皇儿,失去了最爱,如何还能不悲伤。 “林西……”赵靖琪一看到她,哽咽难语。 林西咬着唇走过去,如他一样,很没有规矩的坐在了地上。“皇上。” 赵靖琪偏过脸,看着眼前这个与他的坐姿一模一样的人,叹道:“她是生是死?” 林西摇摇头,她不想打击他,却不得不实话实说:“生死不知。” “她是为了救你而死。” 林西心中一痛,“是。” “难道朕对她的好,朕的皇儿,还比不上林西你。”赵靖琪眼中冒出火来。 如果她对他有片刻眷恋,又如何慷慨赴死,留他一人在这孤独的宫门里。 皇帝的话,如同一盆凉水,兜头倒了下来。林西冷笑,目光看向他。 “赵靖琪,我这趟进宫,是为了带她走。”林西没有称呼她他为皇帝,而是连名带姓。 赵靖琪猛的抬头。 “我被封为公主,临阵脱逃,天高地远,能耐我何?” 林西眼中闪过痛色:“我可一走了之,但她呢?虽是贵妃,又怀着身子,谁能护她平安?你能吗?” 冷不丁的一句反问,令赵靖琪哑口无言。 “你事事处处听从太后,连丁点小事都不敢违抗。你能护她平安吗?” 赵靖琪忽然哈哈大笑。没错,他护不住。 “你这个皇帝,是哀家扶上去的,若没有哀家,这大莘国的江山,早就易了人。哀家的话,你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 “既然你护不住,那么我就只能带她走。” 林西苦笑:“谁又知,我安排好了一切,她却死活不肯走” 眼中突然迸中光芒,赵靖琪嘎燃止住了笑。 “她舍不得你,想在这深宫里陪你,所以她不走。赵靖琪,我把什么都算准了,独独算漏了她对你的感情。” 林西低眉苦笑:“你可知我与她十多年的感情,吃一锅饭,睡一张床,却敌不过你们短短时日。” 赵靖琪没有说话,他只是淡淡的看了林西一眼。还有什么可说的呢,说什么都太晚了。 他的小南……他终究没有护住。 林西也不语,只陪他枯坐。 许久,两人同时抬头,赵靖琪目光坚定,又问:“她是生是死?” 林西摇摇头:“生死不知。如果可以,我只愿换她生,还有我的小侄儿。” 赵靖琪终于滴下泪来,一滴又一滴,堂堂帝王伤心的似个孩子。 林西也不劝,陪着他默默流泪。 许是哭够了,赵靖琪深吸一口气,道:“朕护不住她,也护不住你,朕是个无用的皇帝。你去吧,好自为之。” 林西不动,凑过去,轻声道:“如果我还有命回来,我定会为她报仇。谁欠了她的,我都要收回来。” 说罢,她瞧了瞧守在门口的老太监。 “赵靖琪,别像个孬种,让我看不起。” …… 林西一走,殿里又空空荡荡起来。 松公公去而复返,凑近了道:“回皇上,刚刚太后传旨到相府,命相爷明日亲自送公主出城。” 赵靖琪抬了抬眼睛,很快又闭上。这与他有何相干? “扶朕起来。朕要到贵妃的床上歇一会,你们都去吧。” “皇上,这里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皇上留奴才在殿里吧。” “不必。贵妃最恨人多,朕怕你们这帮奴才的浊气,污了她。” 松公公眼眶泛红,“那奴才就在外头守着,皇上有事喊一声就行。” 赵靖琪没有说话,而是径直躺到了大床上,慢慢的阖上了眼睛。(未完待续) ps:感谢:飞点冰笃_fei,侍书奴,饼饼小胖子,乐の晓拙,huzuia,思猫娘等书友的月票, 感谢:,思猫娘的打赏。 长假到来,先祝书友们快乐。 第三百五十九回 公主和亲
在京城的最后一夜,林西和衣而躺,眼睛怔怔的,心里藏着事。 她慢慢的回忆了下往昔的岁月,自己从林家村出来,入了高府,然后再到侯府…… 从一个乡野的丫头,到堂堂侯府小姐,最后跃龙门成了公主……一切都从一个赌局开始。 而最后的结果,却是她赌输了所有的一切。林西心中渐渐后悔。 春夜就睡在塌上,她听见姑娘叹气,轻轻的也叹了一口。 “姑娘,奴婢不想留在宫里,想跟着姑娘一道去魏国。” 林西被打了思路,回过神道:“不是不想让你跟着,这一路上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再者说到了魏国,咱们便是两眼一摸黑了,你跟着我,前途未卜。” “姑娘,奴婢愿意,请姑娘成全。” “傻春夜,留在宫里不好吗?至少性命无忧。” “奴婢宁愿跟着姑娘,也不留在这宫里。” “春夜,这又是为何?” “因为奴婢这辈子,还想再见着贵妃一次,不管是生是死。” 林西眼中涌出哀伤半晌道:“那……就跟着吧。” …… 今日黄道吉日,易嫁娶。 冬雪,依旧纷纷。 公主的仪仗从皇宫正门而出,一路向北,文武百官齐送出城门。街道边百姓争相看盛景,兴奋的脸上带着各种好奇。 高马上,魏国楚王一身喜袍,面带微笑,一派富贵模样。 桥子里,林西歪着脑袋。闭目养神,脸上看不出表情。 逍遥侯府的人隐在人群里,有人感伤,有人幸灾乐祸,神情不一。 而在酒楼窗户,倚窗而看的高子瞻,崔瑾辰则神色哀伤。一种无力之感布满全身。此去山高路远,今生今世,只怕再难相见。 高子瞻不忍再看。自嘲一笑:“瑾辰,如今我方知道权力的好处。” “是啊,砧板上的肉,只有挨宰的份。” 高子瞻咬牙道:“我发誓。此生此世,必要位极人臣。护住家儿妻小。” 崔瑾辰冷笑:“此生此世,我只愿闲云野鹤,呤诗作画,再不愿入那肮脏的皇宫。” …… 出城门。高相爷早已静候,为公主送迎。 林西被扶下桥子,看了看四周。淡淡一笑,接过了婢女递上来的酒。 这一笑。笑意倾城。林西精心打扮过的脸,美得让人叹为观止。 此时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怪道楚王愿用六个城池交换,原来如此。 高则诚举杯,目光死死的盯在林西的脸上,努力在这张脸上寻找夏氏的影子。 夏氏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如果上真的,那么眼前这个人,是他高则诚的女儿,而宫里那个人……又是谁的孩子? 文睿浩一看林西,心里竟咯噔一下,自己纵身花丛十多年,竟然头一回看走了眼。 眉如翠羽,眼若星辰,肤如凝脂,唇若花瓣……稍加修饰的脸说不出的动人,虽冷冷淡淡却自有一种清贵气质,这是百年来难得一见的绝色啊! 一个漂亮而有趣的女人……他已经开始期盼大婚后的日子了。 文睿浩眼神一动,见高相爷死死盯着他的女人,心里到底有些不适,轻咳一声。 高则诚举杯,素来口若悬河的他竟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简单道了句:“山高路远,请公主保重。” 林西端着酒杯,忽然想起往昔在相府的日子,心中微叹,倘若知道自己最后,竟是这么一个结局,她死也不会答应老爹入相府为奴。 一步错,步步错。 林西仰头,把酒干尽,然后将酒杯一扔,决绝转身离去。 漂亮!文睿浩心中涌上异样。这样的女人,才配与他站在一处。 “等等!” 高则诚突然出声,上前几步,道:“公主且留步。” 林西顿足回首,抬起目光迎上高则诚的。 “相爷还有何吩咐?” 高则诚一出声,心里便后悔,这一声叫,并不在他的控制范围内,而是脱口而出。他很想问一问,这孩子的父母到底是谁? 众目睽睽之下,所有的话无从开口,高则诚目光一沉,低声道:“保重!” “多谢相爷!”林西嫣然一笑,心底没有半分留恋。 “吉时已到,公主起驾!” 随着司礼官大喊一声,四方皆动。 林西换坐在马车里,撩起帘子看了最后一眼。 马车缓缓而动,故国京城渐渐远去。 林西枯坐了一会,将头上的凤冠一扔,拆下满头珠钗,脱下凤袍,换上往常的衣裳,然后闲适的躺了下去。 …… 而此,静王封地的城门忽然大开,一行人风尘仆仆迅速入了城门,直奔王宫所在。 “公子,前面传来消息,公主已经从京城出发。” 林北一身家常衣袍,身形未动。 “多少人送亲?” 齐进道:“回公主,莘国五千兵马,孙统领带队。” 五千兵马?林北冷笑,李太后真真是大手笔。 “公子,从京城到北边,估计还有三个月,足够咱们做准备的了。” 林北想了想,道:“派人时刻盯着。” “是,公子。” 林北等人离开,衣袂轻动,走至里间。 里间紫檀木的大床上,躺着一人,素衣素面,容色如纸,无知无觉。 林北上前,把手搭在她的脉上,拧眉沉思。 许久,他叹了叹气道:“小西,我已经尽力了。” 那日宫中一战,静王暗卫,侯爷留给林西的暗卫,尽数折去。他背伏林南。在剑雨的掩护下,将将逃出,与静王汇合后,便直奔封地。 而此时的林南只吊着一口似有若无的气。 断肠草的毒,世上排名第二,无人可解。他查遍了所有医生,想了无数的法子。还是未将毒性解除。 更让他头痛的是。林南肚子里的孩子已停止生长。无可奈何之下,他只能保大人,弃胎儿。饶是这样。林南仍气若游丝。 夏风和秋雨进来。这两人从公主府脱身,便被送到了这里。 “公子,药水已经备好了。” 林北点头,轻轻把床上的人抱起来。转身进了后面的净房。净房中央,放着一只大木桶。热气升腾。 林北把人放进去,对两个季节道:“帮她去了衣裳,保持水温。半个时辰后,我再来行针。” “是。公子。” …… 走出寝殿,林北长出一口气,目中闪过波澜。 那日皇宫。那道让他逃命的剑雨是谁布下的,放眼京城。能助他一臂之力,且有这等实力的,实在没几个人。 高子瞻,崔瑾辰虽然有心,然家主之位尚未到手,绝不可能。 那么会是谁呢? “儿子。” 林北回首,静王坐在椅子上,被人抬了过来。 “义父。”林北行礼。 “还有三个月,你看要如何行事,义父这封地虽没有多少士兵,但抢个人不在话下。” 林北眉心微拧:“五千士兵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万一魏国人接应。义父,我们现在的实力,对付那五千士兵已是吃力,再加上魏国人,必输无疑。” “那就眼睁睁的看着你媳妇被人抢走。你甘心,老子还不甘心呢。” 林北心中一痛,道:“义父……” 这世上最不甘心的人,便是他。但他也不能为了一己私欲,将静王几十年创业的家业,毁于一旦。 何去?何从? “我们现在还没有这个实力。” “儿子,不管有没有,老子都站在你的背后,随你去折腾,大不了是人头落地。老子这辈子,吃也吃过,玩也玩过,什么场面都见过了,怕他个鸟。” 林北微微苦笑。 “其实,还有一种方法。” 静王脸色大变,怒道:“你小子,想都别想,除非我死。” “我还没说,义父如何知道?” “你不用说,你撅撅屁股,老子便知道你要拉什么屎。除了这一条,旁的都好说。” 林北闭上眼睛,心中微漾。 …… 林西一觉醒来,神清气爽,她高声喊到:“停车,本公主要用膳。” 随从忙快步走到楚王跟前回庆。 楚王看了看天色,目光对上柳柏梅的,道:“如何?” “似乎也有点饿了。” “那就停车整休,半个时辰后出发。” 公主用膳,虽然在途中,该有的东西,一样都不能少。 林西看着眼前的四菜一汤,冷笑一声,将盘子打翻在地,骂道:“本公主还未出莘国,你们魏国便用这些东西来敷衍我,他日入了魏国,本公主的地位,岂不是连狗都不如?” 跟去的宫人跪了一直,一个个不喊出声。 魏侍卫没想到她会发作,一溜烟的跑去楚王那回话。 文睿浩一口烧酒正含在嘴里,闻言惊得喷了出来。这女人胆子还真大,这还没跑出几里地呢,就给他来了个下马威。 柳柏梅淡淡道:“去把人请来。” 片刻后,那侍卫一头是汗的跑了过来:“回将军,公主说莘国规矩,未曾洞房前,新娘不得见外男。公主还说……” “还说什么?” “公主还说,马车行得太快,她犯晕,需缓缓而行才可。” 柳柏梅无声笑了。这丫头胡搅蛮缠的本事,还真不小。 文睿浩朝他眨了眨眼,道:“山不就我,我去就山。我这未来的新朗,不是外男吧。来人,前边带路,本王要与那公主谈谈心。” …… “公主,楚王来了。”春夜小声道,语调中有一丝担心。 林西一笑,道“来得好。” “公主,不可太过,魏国凶猛,万一他们……” “你怕什么?且不说这还在咱们莘国,便是到了魏国,你也不用怕他们。六个城池换来的公主,他们宝贝着呢。” “说得好,本王心里恨不能将世上所有,双手奉到公主手上,奈何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有心无力。” 文睿浩走到马车前,直直的看着车里的林西,眼中露出光芒。这女人盛妆下绝代之姿,褪了妆容也是清水出芙蓉,这张脸越看,越觉得有滋味。 林西一看他这目光,便心中不喜。这目光并非是看喜爱之人,更像是看猎物的目光。 林西笑了,眉眼烂漫如花,柔声道:“王爷见谅,这样粗漏的食物,我实在难以下咽,这可如何是好?” 文睿浩目眩神摇,竟然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迷迷糊糊道:“公主想吃什么,只管开口,我让人快马加鞭去买。” 林西笑意更盛,声音更柔:“多谢王爷体惊。” 文睿浩英雄之气猛增,朗声道:“来人,公主的要求,尽可能满足,谁也不许委屈公主。” 林西眉眼一弯,做了个行礼的姿势,然后素手一挑,摔了车帘,挡住了那道灼人的视线。 文睿浩猛的回过神来,脸上的笑意骤然消失。哟喂,这林西在给他施美人计。奈何话已出口,若再反悔,他堂堂王爷颜面何在。 故文睿浩回到车上,对上柳柏梅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时,不无得意的挑眉道:“六个城池换来的王妃,本王不得不娇宠些啊。” 柳柏梅气笑道:“如此一来,何日才能抵魏。” 文睿浩哼道:“这话不用来问我,只问你那好堂妹。” 莘国距魏国,倘若以正常的速度,要两个半月方到。送亲使者高达五千人,这样庞大的队伍行动,必然缓慢。 一行人走了两天两夜晚,却将将走出三百里,照此速度下去,只怕半年才能将将回魏。 林西算准这一步,一路上要吃要喝,一会这个不舒服,一会那个不舒服,将那一众服侍的人,折腾个人仰马翻。 哼,既然是公主,那就必须要有公主的派头,谁让她不舒服,她就折腾谁。 师弟,我定要让三个月的路程,走出五个月来。你可一定不能辜负我的一片苦心啊。 文睿浩,柳柏梅对林西这一招,只淡淡一笑。很显然,林西是在给静王世子赢得时间。 然后,一个拖字并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 这两人暗下凑在一起商议,决定先派人回国通风报讯,到时候,前有魏国大军齐聚边界,后在莘国五千兵马送行,前后夹击,便是神仙也难将人截走。 文睿浩暗暗窃喜,就怕那林北成缩头乌龟不敢来。他若敢来,哼哼,必让他有去无回。(未完待续) ps:感谢:乐の晓拙,huzuia,只为种菜,暮色丁香,ureshii~~~,syunko,這壹世輪回,饼饼小胖子等书友的月票, 感谢,808的打赏。 昨天,包子头上戴了个蘑菇,女儿用巴巴的小眼神望着我,说:“小蘑菇,能带我出去转转吗?” 包子的心一瞬间融化。所以808同学,加更是不可能的了,回家看看父母,带孩子出去转转,是包子此时最想做的事。他们一个是生我的人,一个是我生的人。 所以,应该会有两天的请假,如果不请假的话,估计字数会少一些。 望书友们见谅。 最后祝书友们长假快乐,吃好,喝好,玩好! 第三百六十回 正阳到来
< 林西自然料到以文、柳二人的聪明,不难看出她的意图来,但她却乐此不疲。 [800] 让敌人痛苦,便是让自己快乐。可以预见,这样的快乐,到了魏国后,就不会再有了。 这日队伍行进到一处荒山,因雪大无法行进,只得停下整休。 林西不愿下车,偏偏人有三急,只得冒雪走出百米外,找一处无人的所在,解决问题。 公主如厕,无人敢看,几个魏国的随众探探四周的行势,指定了林西活动的范围,然后在二十米外转过了身子。 林西心中冷笑,这鬼天气,她便是有心想跑,也跑不出多远。与其等着被人捉回去,还不如面对现实。现实是,她跟本插翅难飞。 林西正打算撂开裙子,却见雪地里伸出一只手,向她打着手势。 她眸色一暗,看了看身后,大着胆子上前,那手的主人忽然将头从雪中抬出。 林西心漏一拍,竟然是正阳,那个武功高强之人。 她迅速走过去,蹲下装着解手的样子,宽大的衣袍将雪中伏着的人整个遮住。 “你怎么在这里。” 正阳浑身冻得僵硬,哑声道:“等你。” “等我做什么?” ?正阳咬牙道:“你有没有面皮,给我一张,今日雪大,视线模糊,我把其中一人解决掉,然后跟在你身旁。夫人临终前,交待我把所有事情说与你听。” “什么事?” “说来话长。” 林西见她脸色发青。嘴唇发紫,忙从怀里换出一张,低声道:“你小心,天黑后,你到帐篷里来。” …… 林西怀着忐忑的心情回到了车上,心里记挂着正阳有没有跟上来,还是已经被人发现。 略略走了一个时辰,天色大暗,马车已无法前行,只得安营扎寨。 公主的帐篷刚刚搭好。春夜扶着林西在五个六随从的看护下。走了进去。 林西刚坐稳,已有饭菜送上。 她面无表情的对着随从道:“下去吧,各自吃饭,早早安歇。这里不用你们侍候了。” 所有人鱼贯而出后。走在最后的随众却大声道:“王爷交待。公主帐篷里须得留人。你们先去用饭,我在这里守着。” 说罢,调转了身子。转身进了帐篷,朝林西挤了挤眼睛。 林西心跳加速,忙对正在铺床的春夜道:“春夜,替我在帐篷前守着。来了一个故人。” “谁?” “先不问,帮我守着门,凭他是谁,都不许入我这帐逢。” 春夜看了看那个随从,虽不明就里,却放下东西迅速道:“姑娘,放心。” 正阳见没了外人,扑到桌前,不管不顾的拿起筷子,狼吞虎咽的用了起来。 林西见她几乎不用嚼的,心疼道:“几天没吃了?” 正阳含着饭菜,含糊道:“整整三天,吃了一肚子的雪,侍卫森严,实在太难靠近了。txt全集下载” …… 很多年后,当林西回忆起这一夜时,心里仍有深深的震惊。 一个女子不吃不喝,埋在雪里整整三天,只为了等她的到来。 更让她持震惊的是,正阳的到来,让她知道了许多的秘密,而随着这些秘密的解开,有些事情慢慢的开始水落石出。 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刚风生产的母亲,为了能让女儿活命,命仆人把女儿送到了另一护人家。这个女儿因为胎里受损,生下来奄奄一息,只吊着一口气。 而这户人家恰巧有个临产的孕妇,已经痛了三天三夜。仆人不忍心,帮助孕妇生产下一女。 那孕妇知道自己时日不多,而丈夫却迟迟未归,于是恳求仆人把女儿带走,并把仆人带来的女儿,往怀里一抱,撩起衣服,把乳头塞到了孩子嘴里。 仆人见她血流不止,又见哭闹的孩子在她怀里竟然安静了下来,只得应下。心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于是一个产后大出血的女人,带着一个如病猫般的女婴,在那个风雨交加的夜里,等着死神的来临。 谁知女人死了,女婴却存活了一口气。这时,女人的丈夫回来,见到此情此景,痛彻,后悔,冤恨,各种滋味涌上心头,于是一把火烧了房子,带着女儿千山万水遍寻名医。 这个存活下来的女婴例是林西;而那个抱仆人抱回去的孩子,则是高鸢尾。两个人的人生从此不同。 林西心里不知道是何滋味。她知道,那个如病猫一样的女婴其实也死了,附在她身上的,只是一抹异世来的孤魂。 “为什么要把我送走?是什么原因让你们舍弃了我。”林西一针见血,看出问题所在。 正阳心中一惊,看见林西目光带着几分探究。小主人真真是聪明啊,什么都瞒不过。她原本还想把夫人的身世晚些再说。 她想着夫人生前的交待,当下便道:“九州之上,莘国居首,魏国次之,最后才是歧国。姑娘听说过歧国吗?” 林西摇摇头。那个神秘的国度,极少有消息传出来,她根本一无所知。 “二十三年前,歧国皇室发生了一场翻天覆地的变化,权顷朝野的宰相刘平发生宫变,将歧皇室三百六十一人,赶尽杀绝,然后自立为皇。夫人真正的身份,是歧国的大公主,而我则是大公主身边的暗卫。” 林西目瞪口呆。这世道要不要这么扯,自己的生母竟然是歧国的公主,那她就是公主的后代? 正阳见她不相信,正色道:“那一夜,血流成河。哀号遍野。公主因为入道观替帝后祈福,马车坏在了路上,耽误了回宫的时辰,这才逃过了一劫。” “后来如何?”林西忍不住问道。 “我们俩九死一生的逃出来。一路向北,逃到了莘国,隐居山林。” 正阳慢慢闭上眼睛。那些日子如今想起来,还是场恶梦。 主仆俩个白天不敢出门,所有衣物,吃食都是她趁着深夜无人,入京中富贵人家偷窃而来。担惊受怕。痛不欲生。直到遇到了高府大少爷。 “我们遇到了高府大少爷高则明。高则明为了夫人刺死一人,被流放。流放前,他托高则诚照顾夫人。彼时高则诚刚与崔氏成亲,夫人也怀了大少爷的骨肉。谁知……” 正阳有些说不下去。许久后才道:“那时新帝刘平已发现歧国旧皇室少了公主一人。暗下四处派人追捕。” 林西奇道:“一个公主。又不是皇子,为何还要追捕。” “因为歧国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倘若皇室中没有男子。女子也可称帝。公主的存对,那刘平是个严重的威胁。所以我为了让公主平安,只得到处设置假消息。谁知竟被那高则诚乘机而入。” “他做了什么?” “他把夫人接进府养胎,结果一个不慎,孩子被崔氏……他趁着我不在府里,强占了她,而此时传来高则明的死讯,夫人万念俱灰,一心求死,偏偏又死不得,不得已委身于她。” 林西眼眶微微有些红。 “夫人做了高则诚的妾,那高则诚百般柔情,千种恩爱,对夫人宠之又宠,只恨不得捧上天。大宅门里,阴私不断,崔氏当面姐妹相称,背后却对夫人下手。夫人再次怀孕,将将三个月后孩子又没了。” 林西无言以对。 “这一回相爷大怒,狠狠的煽了崔氏一巴掌。” “然后就怀了我?” 正阳点头:“夫人第三次怀孕,老爷格外重视,怕有丁点差池。谁知就在此时,歧国的人不知从哪里听到风声,说公主藏身于京城,暗暗寻上门来。就在这时,崔氏设计把夫人赶去庄上养胎,夫人怕连累高府,将计就计,到庄上避人耳目。” 林西紧张道:“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正阳回忆道:“夫人去了庄上,刚开始风平浪静。临产前崔氏雇了几个歹人,想要夫人的命,被我打跑。就因为我显露了身手,歧国人寻上门来,派人暗杀。我杀退了一波人,正想将夫人带回相府,谁知夫人受了惊吓早产了。” 正阳抚着林西的发,轻轻叹道:“夫人连续流了两胎,怀你时又受了惊吓,又是早产,所以你生下来,气如流丝。若不是我用内力将你维系,只怕……夫人生产伤了身子,不能挪动,偏偏歧国的人很快就要寻来。与其你跟着我们一同等死,不如搏一搏。所以夫人才忍痛将你送走。” “后来你们又是怎样活下来的。”林西好奇。 “歧皇室有批皇室护卫,也就类似于我这种身份。在那次皇室的血洗中,有五六人存活了下来。他们都是忠心于歧皇室的人,所以听离公主在莘国,顺着暗杀的人跟了过来,我们这才逃过了追杀。” 真是曲折离奇,若不是发生在她的身上,林西简直不敢置信。 正阳知道她似信非信,掏出怀中一块玉佩,递进到林西手中:“这本是一对,还有一只应该在你身上。还有,你的身后有三颗红痣连在一起,形似花瓣。夫人身后也有。” 林西接过玉佩,从脖子中掏出自己的,两块凑到一起,严丝合缝,竟形成了一个图案。 泪一滴滴从林西眼中落下,原来她真的是夏氏和高相的女儿,那么和高子瞻他们…… 林西摇摇头,回神道:“她……为什么服毒自尽。” 正阳忍痛道:“你可知收养你的那对夫妻的来历?” “不知道,我只知道老爹不是个普通人。” 正阳正色道:“二木先生我还未打听到,不过他的妻子确实是不普通人。她是李太后和逍遥侯的私生女。” 林西黑白分明的眼睛陡然瞪大,料她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她名义上的母亲,竟是这样的身份。 一通百通。林西瞬间明白了,为什么侯爷和李太后疼她若珍宝,原来真相竟是如此。 林西无力的叹了口气,苦笑道:“原来我只是个李鬼,真正的李逵该是高鸢尾。上回我落水,你把我救起来,是不是就已经知道了真相?” 正阳点头道:“小主子还记得中秋赏花宴,夫人正是听到了你的生辰,才起了疑心。那次落水,我们替你换衣服时,看到了背后的痣,这才敢确认。所以夫人不惜和大少爷撕破了脸,因为你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不能成亲。” 林西闭上眼睛,往事如电影般在眼前晃过,她疲倦道:“后来呢,夫人用这个去威胁太后了,太后一怒之下命她服毒。” “小主子真是聪明。夫人原本不打算认下你,只远远的看着就行。你与世子定亲,夫人比谁都高兴。原以为一切就这么过去了,哪知……其实我在打听小主子身世时,就发现了不对劲,只是牵扯到宫中,夫人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才没有追查下去。” “后来又是怎么发现的。” “你可知道魏国的使臣是谁?” “是谁?” “是高相的哥哥高则明。当年流放,高相暗中朝他下了手,所以他怀恨在心。夫人为了救你,迫不得已用了这个秘密去威胁李太后,并告诉了当年换女一事。太后接爱夫人的条件,要求是夫人不能存活于世。” 林西惊得已经说不出任何话来。 “夫人怕太后出而反尔,命我离开高府,护着小主子。果然如夫人所料,太后一意孤行,将小主子送去和亲。” 林西苦笑。李太后知道了真相,还不把她恨死, 正阳顿了顿,道:“小主子,事情的经过便是这样。我没有用,那日世子进宫救你,来晚了一步,只护住了世子,没把小主子救出来。” 林西恍然大悟。怪不得她听说世子差一点就要被人擒住的时候,突然天降剑雨,原来竟是正阳。 她无力的瘫倒在桌上,消化着一个个突然如其来的消息。 正阳却不给她思考的机会:“小主子,我带你逃吧?” 林西直起身,不解的问:“逃到哪里去?何处又是藏身之地。” 正阳被问住。事实上,这些年夫人和她殚精竭虑,也只将皇家护卫扩大至二十人。二十人对上五千兵马,无异于以卵击石。(未完待续……) ps:包子回来了。让书友们久等了! 第三百六十一回 他来了
林西苦笑连连:“正阳,我只是奇怪,太后为什么非要将我和亲。她在不知道内情前,一向对我宠爱,为什么会突然翻脸。” “我也在打听,可惜皇宫守卫森严,我打听不到。” 林西站起来,在帐篷里来回走了两圈,略思几下,当机立断道:“正阳,你不用来救我,你去找那高则明,求他看在往年和夫人的情份上,把真相告诉你。然后你去找静王封地找林北,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她。如果我没有猜错,他应该在那里。” 正阳道:“那小主子你……” “我,我需要好好想一想,事情的来胧去脉,然后养精蓄锐。” “不,小主子,我必须护你左右,绝不……” “正阳,我师弟林北,是个韬光伟略的人,他绝不会丢下我不管的。你若相信我,就应该相信他。” 林西想了想又道:“还有,你告诉他,凡事不必强求,我便是入了那魏国,也能把自己保护好。” 正阳犹豫再三,却也觉小主子的话是对的。知己知彼,方可反败为胜。 林西似想到了什么,把玉佩脖上的玉佩递给正阳:“替我交给师弟。” …… 就在正阳飞身离开林西帐篷的时候,长跪在延古寺门口一中年男长昏厥倒地。 小僧弥扔下扫帚,飞奔进寺里向主持汇报。 正在打坐的如海道了声“阿弥陀佛”,睁眼道:“罢了,把人抬进来吧。” 半个时辰后,高则明幽幽睁开眼睛,打量周围一眼。脸上露出轻松的笑意。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施主真能放下红尘俗世?” 高则明笑笑:“已然放下,求师傅成全。” “你可知你罪孽深重,万里九州,因你而乱。” 高则明神色淡然,“我知道。但是师傅。困果轮回。报应不爽,我愿用余生时光,赎清一身罪孽。” “一念佛。一念魔。” 如海轻叹一声:“既如此,老和尚我便收你为徒,法号空空。” “空空?” 高则明低喃:“来也空空,去也空空。好名。” 他从床上爬起来,双膝跪下。长长一拜。 “谢师傅赐名。” …… “空空,寺外有人找你。” 空空双手合拾,摇头道:“空空已入佛门,不见外人。” “是个女人。说非要见你一面。还说,她叫正阳。师傅说做个了断也好。” 身子微微一晃,空空苦笑道:“师兄。她在何处?” “就在寺外。” 冬日的延古寺,一片安静。行人寥寥无己,山风一吹,冻得人瑟瑟发抖。 空空穿着宽大的僧袍,缓缓而来,脸上一片祥和。 正阳不敢置信的看着他,眼中是惊色。 “施主寻我,有何要事?” 正阳微张着嘴,半晌才道:“你……为何要出家?” 空空没有答她的话。 当年木门一开,绝色的脸上也是如此,半张着嘴,眼神中一抹惊色。冬日的阳光斜照在她的脸上,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时光是这样的长,又是这样的短。一晃她已在天上冷冷的俯视着众生。 不知道她看到他遁入空门时,会不会想起当年那个如玉的男子,曾对她说出今生唯一的誓言:我要你做我的妻。 “阿弥陀佛!” 空空一声叹息:“施主寻我,有何要事?” 正阳心头一热,眼泪几欲夺眶而出,她袍子一掀,长跪在地,道:“想求公子一件事。” “我已不问红尘事,你走吧。” “公子,夫人只有这个女儿,求公子看在夫人往日的情份上,把事情的真相告诉我,为什么魏国执意求娶林西。” “你和她,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苟且的活。” 正阳瞒不过,抬头道:“岐国前皇室长公主,身负血海深仇,不敢死,只能活。” 怪不得……怪不得…… 空空喃喃叹息,带着怅然,也带着一丝了悟。 “阿弥陀佛,我只能说,此事与莘国皇帝的身世有关,与重华宫有关,旁的再不能透露了。” “公子……” “你且去吧,从此也不必再来找我。”空空长袖一拂,转身离去,不带一丝留恋。 “皇帝的身世,重华宫……”正阳低喃几遍,猛的站起来,飞奔而行。 空空听得动静,回首,已无身形。 他微垂着肩,走入柴房,坐于窗前琴下,手拂琴弦,并未弹出曲调。指腹在琴弦一寸寸抚过,仿佛抚着情人的脸庞。 一阵寒风吹过,空空收回了手,低低的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 “回老爷,他在延古寺出家了。” 高则诚放下手中的笔,目光淡淡。 陈平垂首道:“跪了三天三夜,是被人抬着进去的。老爷,老太爷那边,要不要说一声?” 高则诚不答反问:“法号叫什么?” “叫空空。” 高则诚冷笑:“既然都空空了,又何必再让他为俗事所扰。不必说了,随他去吧。” 陈平踌躇片刻,道:“老爷,还是找不到正阳。” 高则诚脸色变了几变,淡淡道:“无碍,有生之年,总会找到,我等得。” “是,老爷。”陈平悄然退出。 …… 正阳走后,林西像换了个人似的,安静的连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说,震惊过后是深思,往事像浮云一样,片片闪过,串成一串 随手落下一颗棋子,林西轻轻叹息一声。 老爹啊老爹,你是不是早已发现女儿的身世。所以才执意送她入相府。 只是老爹啊,女儿在你身边这些年,从来只把你当成自己的亲爹,你这又是何苦。那么多年的父女相依为命,难道还敌不过其它。 而现在,折了师姐,女儿又被送去和亲。老爹你在天之灵。若能看见,会不会心生后悔? 罢了,罢了。既然一切冥冥中自有天意,那么就让老天爷看着办吧。林西的心绪乱了几日,慢慢又平静下来。 越往北走,天气越恶劣。那风雪扑到脸上,就像刀子刮一样。生疼生疼。五千送行的兵卫大部分不适应,有些已经病倒,怨声哉道。 林西依旧安静度日。自己从来是颗小草,便是长在石缝里。也能生根发牙。 当初入高府做丫鬟,如此繁复的环境,她都能活得很好;那么如今。堂堂一国公主,奉旨和亲。谁的眼色都不必看,还能差到哪里去。 文睿浩和柳柏梅不由的对这个女子刮目相见。 如此娇娇弱弱的女子,不娇气,不怕苦,比莘国的男子还要坚强。 到底是柳家的人啊,柳柏梅在心底感叹一声。 队伍行了两个月,离魏国越来越近,林西的心情到底慢慢开始忐忑起来。 正阳有没有查到事情的真相? 师弟会不会有所布置? 师姐还活着吗? 魏国人会如何防范? 所有的念头,交汇在一起,让她慢慢有种被人掐了喉咙的感觉。 被人咽着喉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因为主动权不在你手上。一口气能不能顺下去,得看你的对手愿不愿意松手。很显然,六个城池的主人,绝不可能轻易放手。 不放手,那就代表着有一场恶战。 林西不用深想,也知道凭静王与师弟此时的实力,根本不会是对手。如果师弟聪明,就不应该来。 但是…… 林西不敢往下想。 十年的守候,师弟对她的感情,如烈酒。他绝不可能就这么轻易的放弃。倾尽毕生之力,只换将她夺回……师弟啊师弟,你一定想一个万全之策,一定不要鲁莽行事啊。 林西暗中祈祷。 …… 经过艰难跋涉,楚王一行已到两国封地。往西百里,便是静王的封地。 林西不知何故,两只眼皮开始轮番跳,直觉有事要发生。 而此进,莘、魏两国的士兵如临大敌,连睡觉都睁着一只眼睛。 静王被抢了媳妇,又被查封了京城的静王府,会不会突然发难。如果突然发难,那么他会从何处下手。 我在暗,敌在暗,这是件非常可怕的事。 柳柏梅浑身紧绷,目光如炬的看着周围的情形,如果此时静王人马到,那么必定是一场恶战。不过他不怕,边境上,早有魏国两万大军驻守,且率军的是魏国皇帝文睿溥。 文睿浩难得的收了嬉笑之色,一脸正经的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微微起伏的胸口,出卖了此时的心绪。 令人奇怪的是,队伍走出静王封地,走到莘,魏两国的边境,始终没有任何动静。 距离静王的封地越过,林西的心一点点冷去。期盼中的人没有出现,到底哪里出了问题,难道是林北他…… 林西不敢深想,她咬了咬牙,苦涩一笑。也是,静王养兵不过三千,如何能敌,万一有魏国人在边上虎视眈眈,岂不是白白送死。 林西想通这一点,很快就平静下来。 这时,马车忽然顿住,春夜惊声道:“公主,怕是已到边境了。” 林西深吸一口气,不紧不慢的理了理衣衫发髻,在马车上略略坐了半息,方才扶着她的手,缓缓而出,只见白茫茫的大地上,前后黑压压的竟都是满几盔甲的士兵。 林西目光远眺,却见魏国阵队里有一明黄的身影,心中顿时一紧。 她何德何能,竟然劳动了魏王。 一紧之后,便是一松。 林北,幸好你没来。 孙欣杰骑在高马上,大吼一声:“公主,莘国五千士兵送行到此,望公主勿念家国,好生保重。” 话毕,文睿浩走到林西身前,伸出了手。 林西冷冷看他一眼,慢慢的昂起了头,撩起了宽大的衣裙,避开了那只伸来的手。 文睿浩手中落空,浑不在意的笑笑。他就喜欢有股倔劲的女人,满满的是征服的快感。这样的女人放在王府,才有十分的意思。 林西一步一步缓缓的往前走去,只见她的腰背挺得直直,仪态万千,脸上含着一丝淡笑,风华绝代。 魏国帝王文睿溥狭长的眼眸微眯,光芒闪烁。莘国的女子果然不同凡响,只这几步路,便让人移不开眼。 柳柏梅骑在高马上,看着林西款款而行,心中生出万千感叹。堂妹,你终是到家了。哥会护你一生一世的。 几万只眼睛都集中在一人身上,宽阔无垠的大地上,静寂一片,只有北风呼呼刮过。 脚踩在地上的感觉真好,踏实,沉稳。 林西的目光落在这漫天素色冰雪之中,心中虽微有伤感,却并不觉得悲凉。 就在此时,空中响起一起锐啸,林西脚步一顿,只听见两国士兵纷纷拔刀,一脸戒备的看着彼此。 他来了,一定是他来了,只有他才会发出这样的啸声。 林西身形微晃,眼中似惊喜,又似痛苦,心绪烦复。 只见白茫的尽头,一人,一马,绝尘而来。 林西差点吐出一口血,来人正是林北。 骑行置中央,已被人团团围住。 林西再也忍不住,撩起长裙飞奔过去,众人不敢伤得她半分,渐渐的空出一个圈子。 林北翻身下马,将飞扑而来的人搂进怀里,低声道:“小西,我来了。” 林西想都没想,抬手便是一个耳光,怒吼道:“你为什么要来,你这么聪明的人,为什么还要过来。” 这一巴掌又狠又隐,林北尚未如何,林西的眼泪已然落下。 林北笑笑,摸了摸微痛的脸颊,声音低沉:“我不在你身边,竟然长了脾气。小西,很痛的。” 林西一听这话,气越发的上涌,她拼命的敲打着眼前的男人,泣不成声道:“你为什么要来,这个时候来做什么。你这个王八蛋,你脑子被驴踢了吗,会死人的,你知道不知道?” 林北微微一怔,很快便笑了,“我只知道,这一趟如果不来,我的媳妇就没了。” 林西对上他的目光,满心酸涩。他瘦了,也黑了,然双眸却明亮如初,透着喜悦。 林西淡淡一笑,笑意里泪珠儿滚滚落下,注视着他,道:“媳妇没了,可以再找;命没了,如何重生?” 林北摸着她微乱的发,柔声道:“乖,咱们先把事情办完了,再来讨论这么沉重的话题。” 办事,办什么事?林西愣住了。(未完待续) ps:感谢igmayanxi,ureshii,蓝岸小花,予月刀,hourry,无风,莲子芯21,爱拿耗子的狗,我的宝贝,雪之承诺,808,小胖子,所以好,saly222,如行云,whtiger,小美,159,飞点wn,壹世輪回,syunko……等书友的月票, 感谢ureshii,无风,enigmayanxi书友的打赏。 第三百六十二回 先帝遗诏
未等她反应过来,林北拉着她的手,大步走向魏王处。 林西被他这一举动,弄得足足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然而,她来不及思考,心绪已然被握着他的手吸引住。 林北的手,十分漂亮,十指修长,骨节分明,被这样一双手握着,心底无比的踏实。 记忆中这双手从来都是带着温度的,而现在,这手的温度不再,沁着一丝汗渍,微有冰凉。 他在紧张。林西轻轻一叹,身子蓦的紧绷。 林北似乎觉察到了她的不安,索性大手一翻转,十指交叉而握,根根手指相缠。 林西眸色一亮,嘴角扬起。 既然来了,那也没什么可怕的,了不得一死,又不是没死过。师弟不怕,她便不怕。 束发白袍的男子,美丽雕成的俊脸上,带着一抹雍容闲适的笑,脚上意态悠闲。 长发红衣的女子,若清莲迎风,如墨的双眸含情的看着身边的男子,眼中再容不下其它。 众人的目光看着这两人,不约而同的从心里发出一声微叹,只有这样的男子,才配得上这样女子;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有资格站在男子的边上。 文睿浩脸色铁青,目光落在两人紧扣的手上,牙齿磨了两下。 柳柏梅用手在他肩上拍了两下,目光一暗,头偏了过去。 文睿溥一看来人,俊目射出光芒,突然翻身下马,朝两边涌上来的士兵挥挥手。 …… “多年未见,别来无恙啊。皇兄。” 林北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林西目瞪口呆。 当年老爹将他带进林家,那一身的贵气,举手投足之间与生俱来的风度,骗得了师姐,却骗不了多活一世的她。 老爹对师弟的偏爱,绝非仅仅是去世前单独将他留在了身边。那日常生活的点点滴滴。瞒不过她的眼睛。 她知道,师弟的身世绝不简单,不问不说。只是因为信任。令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林北的身份竟然是魏国的皇子。 “别来无恙,八弟。你到底还活着。” 惊天动地的一句话,令不远处的文睿浩。柳柏梅不由迅速移动了步动,走到三人跟前。 两人看着眼前这个如玉的佳公子。心中忽然明白过来。怪不得……怪不得……原本竟是如此。 林西痴痴的看着林北,眼中说不是什么情绪。 林北浅笑:“托皇兄的福,还活着。” 兄弟俩四目相对,电光闪烁。谁也没有挪开目光。 文睿溥眼中精光一闪,笑道:“八弟隐姓埋名了这些年,今日走到人前。委实令皇兄惊讶。八弟莫非是想回家了。” “正是。游子归家,不知皇兄可否欢迎。” 文睿溥意味深长道:“一家手足。说什么欢迎不欢迎,皇兄巴望不得。正好今日公主也入了魏国,双喜临门,本皇定要好好庆祝一番。” 含笑盈盈的话语,听在林西耳朵里,眼前竟浮现刀光剑影。 林北摇摇头,笑道:“皇兄弄错了,公主今日不会跟皇兄回去。” 文睿溥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哈哈大笑起来:“八弟,开什么玩笑,这可是朕用六个城池换来的公主。” 他用的是“朕”,而非皇兄,林西心中陡然一惊, 林北淡笑,浑身上下散发着说不尽的优雅贵所,轻道:“皇兄虽比我年长几岁,却也知八弟从不会开玩笑。” 文睿浩忍不住在一旁冷笑:“八弟,你孤身一人,竟想带走本王的女人,这也太异想天开了些吧。” 林北看了看林西,握着的手紧了紧,眸中的笑意漾开,轻轻摇了摇头道:“确实有些异想天开。不过,不试一试,又怎知不行。” 林西深深地打量着眼前的男人。剑眉,挺鼻,微薄的嘴唇,俊得不像个凡人。 他笑起来美好看,如往常一般,只是为何带着陌生感。林西慢慢垂下了眼睛。 “你……” 文睿浩正要呵斥,却被柳柏梅的眼神制止住。 文睿溥似笑非笑道:“八弟打算怎么试。” 林北露出诡异一笑:“我先给皇兄说个秘密吧。” “愿闻其详。” “林西的身份,并非皇兄所想。侯爷与那位的私生外孙女,其实另有其人。而且此事李太后清楚,之所以还让林西和亲,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 林北轻轻叹了口气,适时的加了一句:“皇兄,你上当了。” 文睿溥缓缓看向他,目光阴郁而尖利。 六个城池换来的,竟然是个假的,那么日后他用她的身份作威胁,不过是自取其辱?或者说是自挖坟墓? “不可能,此事绝不可能。”文睿溥厉声喝道。 林北轻轻一叹,把事情的经过一一道来。 话毕,魏国三人面面相觑,大冷的天浑身冷汗涔涔。阴差阳错之下,真相竟是如此。 柳柏梅的冷汗更盛。如此说来叔叔的后人应该是莘国的皇后高鸢尾,而非林西。这……简直匪夷所思。 “皇兄不相信,大可去打听一下,我所言是真是假。” 文睿溥心头一痛。那个老妇人,果然心狠手辣,看似被逼无奈,谁又知反将了他一军,让他陪了夫人又折兵,着实可恨,太可恨。 林北打量他的神情,又道:“臣弟不忍皇宫蒙弊,故前来告知。” 文睿溥到底是一代帝王,片刻慌乱后当即拍掌笑道:“八弟啊,正所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就算你告知了我真相,我也不能放她走。” 微微粗短的手指着林西,林北将她往身后拉了拉,有些诧异道:“皇兄这是为何?” “老妇人能将计就计,那么这台戏我就必须陪她演下去。八弟。我为她付出了六个城池。” 林北目中闪过微光:“皇兄,如果说臣弟执意要将她带走呢?” 文睿溥哈哈大笑,手指着身后黑压压的大军道:“那得问问朕的儿郎们答就不答应。” “不答应!” 震耳欲聋的吼声,让莘国士兵一惊。 林西暗下扯了扯林北的衣袖,示意他别轻举妄动。 林北握着她的手暗下用了用劲,告诉她别担心。 他上前一步,轻声道:“皇兄借一步说话。” “皇上小心。”柳柏梅突然出声道。 林北眼中锐光扫过。淡笑道:“柳将军。其实说起来你我还很有缘份。” 柳柏梅心中一紧。他当然明白林北所说的缘份是何意思,他的叔叔是他的师傅,那么当年的事…… 他讪讪一笑。如实的闭上了嘴。 “皇兄,这么多只眼睛,我便是想伤你,也不能全身而退。皇兄一代帝王,韬光伟略。何不信弟弟一次。” 文睿溥眼珠一转,朗声大笑:“既然八弟盛情,朕愿意奉陪。” 说罢大手一挥,所有士兵退后二十步。形成合围之势。 “小西,我去去就来,你等我。”林北转过身道。 “不。我要跟着去。” “乖,听话。我保证一定没事。”林北眨眨眼睛。 林西心漏一拍。丫的,到了这个时候,他还在对她用美男计,师弟,能不能靠谱些。 她轻笑道:“师弟,有什么事情,我不能听吗,还是想你瞒着我做什么决定?” 林北头疼,他松开手,用力的揉了揉她的头发,温柔唤了一声:“小西,相信我。” 只是柔柔的五个字,林西像被蛊惑了一样,温顺的点点头。 …… 文睿溥与林北走到一边,相对而立,目光对上彼此的,交换了一个彼此明了的眼神,心里各起波澜。 林北抱拳,直言道:“皇兄,我想用一样东西,换回林西。” 文睿溥冷笑:“那得看够不够这个份量,你也知道,朕不是一个大度的人。” 林北温和一笑:“先帝的遗诏够不够份量。” 文睿溥心漏一拍,脸色瞬间变得刹白,连连后退数步。 自己这个皇帝,本来就来得名不正、言不顺。若不是因为抢得了先机,又投诚了太后,发动了兵变,皇室当中根本轮不到他当皇帝。 太后初时坐震朝堂,替他扫平了一切反对势力,他这个皇帝,方才坐得如此安稳。 但是眼前这个人握着先帝的遗诏,不用想也能知道遗诏上写着什么。 换而言之,他才是魏国名正言顺的帝王,而自己不过是个窥视者,掠夺者。 一旦遗诏公之于众,可以预见,魏国将掀起血雨腥风,那些忠于先帝,被他打压的老臣们必会齐声反抗。 文睿溥深吸一口气道:“遗诏里写的是什么?” 林北笑笑,笑容有些惨淡。 …… 他的生母,出生太傅之家,长相柔美,博览群书,且英气十足,喜舞蹈枪弄棍,从小拜柳家老爷为师,习防身之术。 柳家儿郎颇多,最最出众的便是么子柳柏安。此子文滔武略,无一不精,乃柳家长辈看好的下一代的家主。 两人年龄相仿,青梅竹马,日久生情,暗定终身。两家长辈自是喜离乐见。一文一武,张驰有道,真真是天作之合。 然而,正因为母亲太过出众,柔柔弱弱的外表下偏有一颗刚烈的性子,这种强烈的矛盾,使她浑身上下散发着与众不同的气质。 一次宫中宴请,母亲被祖父带进皇宫,仅仅是夜色中的一眼,竟让先帝怦然心动。第二日,一旨圣旨入府,母亲被强行纳进宫,封欣妃。 母亲百般不肯,以死抵抗。 先帝为表诚意,当时给母亲的聘礼便是一枚传国玉玺,指在告诉她,只要跟他进宫,将来若生下皇子,这魏国的大好天下便交给他。 进宫,富贵滔天;不进宫,寸步难行。 天子一怒,浮尸千里,母亲三步一回头,带着众多不甘,绝然入宫。柳柏安含泪相送,将一腔爱意藏入心中。 进宫一年,恩宠无边。 母亲的肚子果然争气,头胎便生下了他,母凭子贵,子凭母荣。 先帝大喜,请来得道高僧为其相面。高僧乍见之下,惊讶无比,只叹此子贵不可言。 先帝激动无比,拿了纸笔写下诏书,兑现了当初的诺言,令母亲善为保管。 百日后,宫中群宴后宫及百官。 宴上,先帝看着美妃、爱子,想起高僧的预言顿时豪情万起,脱口说出一句令所有人都胆颤心惊的话。 “唯有此子方可承朕的衣钵。” 他的命运,在先帝薄醉后的一句无心之言后,翻天覆地。 皇后与众位有皇子的后妃,岂肯甘心。 于是,在一个带着闷雷的夏夜,皇后买通母亲宫中的下人,设下毒计,将柳柏安骗过宫来,在燃的香里点了迷药,造成两人**的假象,并恰恰好的,让先帝看见。 先帝大怒,将母亲囚禁至冷宫。而柳家为了一族之荣,不得不把柳柏安从族中除名,赶出柳家。 冷宫凄凉,他和母亲小心翼翼度日。师傅柳柏安每半年潜入宫中一次来探望他们,顺便教他一些防身的功夫。 而林西出生的那一次,师傅之所以耽误了回去,恰恰是因为他生了一场大病,差点死掉。也正是因为那一次,他发誓要学医,再不受病痛之苦。 原以为日子就这样平淡过去。谁知皇后仍不放心,暗下指使人在他们的饭菜中放少量毒药。待他发现不对劲时,他和母亲已双双中毒。 他发了疯似的看医书,想要解去身上的毒,却因为没有草药,无法解毒,就在这时恰逢半年之期,师傅入宫,一见他们母子俩面有黑色,便知不好。 师傅凭着高深的功力,每晚将他带出皇宫,和他一道遍寻草药。待两人寻到最后一味药时,母亲已然熬不住,于是将他托付给了师傅。 母亲为了他将来能永世逍遥,再不要生活在这尔虞我诈的皇宫里,于是一把大火烧了冷宫,造成母子二人都在火中丧生的假象。 他和师傅眼睁睁的看着母亲在火中倒地,心痛如裂。 师傅大怒,趁着宫人救火,乱作一团之际,跑到御书房将传国玉玺狠狠摔地地上。 师傅说,这是先帝欠母亲的。 …… 回忆撕痛着林北的心,所有的恩怨情仇,终是化作了淡淡一句:“诏书上,如实写着父皇当年的话。” 文睿溥有如雷劈。(未完待续) ps:感谢:阿伊达,乖亮亮,581,麦兜爱小嘟,午夜多多,906,果妮妮,349等书友的月票。 改了又改,写得累心~~ 第三百六十三回 换你平安喜乐
文睿溥有如雷劈。 怪不得太子死前冷冷看着他,说窃国者,当诛之; 怪不得太后被扳倒,囚禁冷宫,不哭不闹,只道他这个帝王坐不长久。 原来传言都是真的。文睿淡淡一笑掩不住眉心浅浅的狠厉神色,“八弟啊,这些年你不肯回魏国,原来是藏着这东西。” 林北含笑道:“皇兄只要肯放了公主,八弟愿意将诏书双手奉上,今生今世绝不再踏入魏国一步,求皇兄成全。” 文睿溥心中一动,孰轻孰重,目中骤然明了。所有的一切,都比不过那把龙椅。 他阴阴一笑道:“八弟,林西朕可以放走,但是你必须留下。放心,朕与你是手足,手足相残的事,朕从来不做。朕会为你建一座宅子,里面花草树木,歌妓美婢应有应有。朕以朕死去的母妃发誓。” 林北似乎早就料到他会有此一说。一个能将太子拉下马,太后一族尽数铲去的帝王,又岂是碌碌之辈。 留下他,是为了江山稳固,朝政安稳。毕竟先帝当年酒后言,知道的人不在少数。放走他,那是纵虎归山。 名正方能言顺,皇兄这个皇位原本就是抢来的,今日过后,八皇子仍在世间的消息就会传遍魏国。昔日那些老臣,追随欣妃,太子的旧人,太后残余的族人,必会拿他大做文章。 把他困住了,一来以慰君心,二来可以彰显皇兄的手足情深,三来牵扯各方势力……一举数得,这是一个帝王沉思熟虑下做出的最聪明的选择。 林北并未应下。而是缓缓闭上了眼睛,似乎在沉思和犹豫。 文睿溥生怕他反悔,目中锐光一闪道:“八弟,朕言出必行,你尽可放心,若不信,你可拿朕作人质。” 卧榻之上。岂容他人酣睡。蛟龙困于他手。就算是真命天子又怎样。他才是魏国说一不二的王。 林北要的,就是这句话。皇兄性狡,不得不防。 他微微颔首。从怀里掏出一颗药丸,笑道:“皇兄吞下去,八弟便相信你。放心,解药就在我身上。” 文睿溥一双鹰眼骤然一缩。掩住了一抹杀意。他哈哈干笑两声,拿过药丸。放入嘴中,道:“朕相信你。” 林北从怀中掏出遗诏,双手奉上,轻声道:“谢皇兄信任。请皇兄给我半个时辰。” “八弟,痛快。朕喜欢跟痛快的人打交道。”文睿溥接过遗诏,笑意阴然。 …… 北风呼啸。吹得人的眼睛忍不住眯缝起来。 然林西的眼睛,却一眨不眨。生怕一个眨眼,就错漏了那个修长如玉的身影。 这世上,最让人觉得漫长的是等待,尤其在数万兵马众目睽睽下的等待,特别煎熬。 林西觉得这样的煎熬,比之这三个月来艰难的行程,更甚百倍。 就在她快失去耐心的时候,林北风度翩翩的走了过来,嘴角含笑着朝她招了招手。 林西飞扑过去,死死的环住他的腰,生怕他从眼前消失了一般。 熟悉的馨香萦绕在鼻尖,林北一怔,将人嵌进了怀里。 “说了什么,竟要这么久。”林西抬头问,眼中绽放出一丝笑意。 林北浅笑:“聊了些家常,走,我们边走边说。” “他答应放我们走了。” “嗯。” 林北点头:“他是我皇兄,顾念手足情谊。” 林西眸色一闪,快得让人捕捉不到里面的讯息。 她主动牵扯过林北的手,一边往西走,一边低语道:“师姐怎么样了,是生是死?” 林北知道她头一句话,必定是要问林南,侧过头目光怜惜,“她还没有醒过来。” 三个月了还没有醒,林西心中蓦的一痛。 “孩子呢?” 林北温然摇摇头道:“没保住。” “她……会醒过来吗?”林西问得小心翼翼。 林北仍是摇头:“不知道,也许会吧,师姐这么好的人,老天一定舍不得带她走的。” 林西落下泪来。这世上任何一个大夫说这话,她都会嗤之以鼻,独独林北说这话,令她的心一阵阵的揪得生痛。 “师弟,是我害了她,如果当初我坚持不让她进宫,如果我没有主动……” “小西。” 林北迅速打断她的话,“有些事情,不是你坚持就能阻止的。” “师弟,她是为了救我……” “你又何尝不是救了她?小西,如果师姐能醒来,她一定不后悔当初的选择。” 林北牵起她的手,低头吻了吻她手心。换了他,一样会这么做。 林西不自觉的屏住呼吸。他的唇,带着温润的气息,还有几分干裂,显然这些日子应该没有睡好觉。 林北看着有些发呆的她,笑道:“正阳找过我了。没想到,高相夫人竟然是岐国的公主。” 林西苦笑:“我也没想到,你竟然是魏国的皇子。师弟,你原来的名字叫什么?” 林北回忆了一下:“好像,似乎叫文睿清。母亲喜欢这个清字,她说做人,需清而见底,方能大成。” “文睿清,阿清,好听,我喜欢这个名字。师弟,母后是怎样的一个人?” “风华绝代,无人能比。” “她和老爹是什么关系?” “她和师傅青梅竹马,也是师兄师妹的关系。” “怪不得。” 林西轻轻吁出一口气,“师弟,你几岁来林家?” “9岁!”林北下意识的回答。 林西忽然笑道:“你可记得从前我也问过你相同的问题。” 林北笑笑。她确实问过,而且不止一遍。 他记得有一回,林西也是这样冷不丁的问他。 他回答说:“无父无母,被歹人所害,为师傅所救。所以才来的林家。” 那时林西的脸上有过微微的失望。但他不能回答,所以装着视而不见。 她垂眸,片刻又抬起眼,又问道:“师弟,你和师傅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和师姐?” 他清楚的记得当时心中的酸涩,然后手心里渗出了汗意。 “小北,你的身世。绝不能向任何人透露。连小南,小西也不行。一个不慎,便是灭顶之灾。” 他依旧没有说。 九州万里。红尘乱世,没有一处地方会是净土,他这个早就不该存活于世的人,随身带着那样一方东西。最后的结局会是怎样,他不知道。他不希望自己的身世。将来给小西带来灭顶之灾。 忽然似有什么在林北眼前飘过,他看向林西,轻声道:“莫非,你以前早就知道了。” 林西笑笑。用手指甲挠挠他手心:“师弟可还记得那年冬至的事。” 林北的心忽然被什么牵扯一下,不近不远的距离,他觉得那双眼睛太过灼热。 那年冬至。他与林西两人在河边钓鱼,打打闹闹之下两人同时落了水中。彼时他和林西还不会水。只拼命叫救命。 师傅闻讯而来,毫不犹豫的先将他救了起来,随后才救了林西,为此林西这一个冬天,都是在喝药中渡过。而事实上,林西离岸边更近些。 从那日后,林西看他的眼神便有些不同,次年夏,她缠着师姐学枭水。 “你从那时就知道了?” “老爹武艺高强,一身气度无人能敌,在林家村鹤立鸡群。而你……师弟,你知道不知道,你往桂花树下一站,风吹起衣袂,长发在空中飘摇,说不出的绝世之姿。” 林西莞尔:“连我们家的东东都被你吸引了。只是未曾料到,你的身份竟有这么高。” 林北摸着她微蓬的发,笑道:“真是个聪明的丫头。” 林西对他的话,恍若未闻,只默默的看着那张刻入心骨的脸庞,笑意盈眼。 “师傅是柳家什么人?” 林北愣了一下,轻声道:“你猜出来了?” 林西笑道:“柳柏梅那厮做得如此明显,我要再猜不出来,就是猪了。” “他是柳柏梅的小叔,当年因为我母后的事情,被柳家逐出家门,族谱上已经除名。” 林西苦笑:“你们瞒得我……好苦。” 酸楚越发充盈于心,林北觉得眼前含笑的女子的脸,是那样的确切,却又如此的虚渺,看不清,看不透。 林西抚上她的脸,轻轻婆娑,低语道:“老爹为什么把我送进相府,我的身世,你知不知道?” 林北点点头,道:“你入相府的第二天夜里,我无心入睡,发现师傅一个人偷偷溜了出去。他去了师娘的坟上,坐在那边半天没有说话。” “然后呢?” “然后他说了一句话。” “他说什么?” 林北眼波一黯。 他永远记得那一夜,师傅石破天惊的一句话。 “小婉,小西陪了我九年,她就是我们的女儿。现在我把她送到那个府里,一切只想看老天的安排。” 林西哽咽道:“老爹他……怎么就知道我不是她的女儿?” 林北淡笑,这丫头的问题和他当初问师傅的一模一样。 “你的那枚玉佩,还有身后的胎记。师傅说有一年,他带你入岐国求医,听到了当年岐国皇室的惨案,恰好有兵卫在找背后有梅花胎记的女人,从那时开始,他便留意。” 林西眼眶一热。明知她不是自己亲生女儿,还把她当成宝贝一样,疼爱了这些年,老爹啊,你可真傻阿。 林北又道:“师傅一点点的打听,最后打听到你的生母很有可能藏身相府,所以才送你进去。师傅没有别的意思,只想让你找到自己的亲人。” “谁又知他这一送,竟送出许多的事来。要我说,还不如不送。” “傻丫头!” 林北一脸的宠溺,“这世上有哪个孩子,不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师傅身子好时,从来舍不得你,临了才决定,可想而知,他有多舍不得你。” 忽然心间似裂开的一处,胸口骤然疼痛,林西泣道:“你和师姐都知道,独独瞒着我?” 林北摇头:“这话,师傅只与我说过,师姐应该不知道。我不跟你说,是因为师傅让我发过毒誓。师傅说,五年为期,若找到,便最好,若找不到,这辈子都不能说出来。你永远是她的亲身女儿。” “老爹!” 林西哽咽难语。 “师弟,我宁可谁的女儿都不是,只想咱们三人如在林家村那样,相亲相爱,永不分离。” 林北唇角扬起一个弧度,语气里含着不舍:“真真是个傻丫头。” 林西伸手抚上的面颊,轻道:“所以,我这样的一个傻丫头,一定要你陪在身边。闯了祸,你得替我收拾,不然,我活不下去。” 林北本能的一个激灵,僵立在原地,口干舌噪。 她是个极聪明的人,她的聪明从来不表现在外面,只隐在深处。在这样的环境下,似是而非的问了几句话,她一定是想说什么。 林北苦笑,眸中如春潮般的无奈:“小西,你想说什么?” 林西看着林北眼中一闪而过的惶恐,浮上笑意,一字一句道:“我想说,不管我是谁的女儿,是公主也好,是野丫头也罢;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是皇子也好,是乞丐也好,我都不在乎。我在乎的,是你会不会丢下我。” 林北温柔的指腹覆上林西的眼睛,眼中的疼惜一览无遗。 林西享受着那份温柔,却咬牙切齿道:“如果你丢下我一个人,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林北长吁一口气,慢慢将指腹移在了她的唇上,艰难道:“你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妻,我又怎么舍得丢下你。我们不是早就说好了吗,寻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然后你陪我,我陪着你,生一堆孩子,慢慢老去。” 林西笑意楚楚,眼中滴下泪来:“林北,你发誓。” “我发誓,这辈子绝不负林西。” 林西伸出手,替他拢了拢衣襟,眼眸中柔情深起,然后将身子依偎在林北的怀里,轻轻道了一句令林北终身难忘的话。 “林北,等我五年,五年后,我会迎你回来。你动手吧。” 林北嘴角的笑容忽的凝固,他慢慢的伸出了手,用力敲在了她的颈脖上。 林西嘴角含着一抹浅笑,身子软了下去。 她果然聪慧,什么都知道,却什么也不说。林北心中大痛,把人横抱起来,交给了不知道何时悄然而至的正阳。 然后,未有一分犹豫,大步流星的向魏国走去。 对不起小西,师姐愿意用她的命,换你的命,我愿用一生自由,换你的平安喜乐。 不能陪你看庭前落花,看夕阳秋光,然而此生,我绝不辜负你。 天地茫茫,看不到尽头。 雪一片一片,洒向人间。 薄情焉,深情焉。 无人知道。(未完待续) ps:感谢:这壹世轮回lei,小绵羊,胖蜘蛛,思猫娘,小胖子,阿伊达等书友的月票, 感谢:思猫娘的打赏。 这一章,真心写得累,连梦里都是两人离别情形。 不知道这一章出来,会不会有书友骂包子。 808,所以好,乃们说包子的馅,豆沙的好不好? 因为豆沙的甜~~ 第三百六十四回 把天翻过来
林西缓缓醒来时,已经是三天后。 窗外依旧是黑夜,北风呼啸。 春夜见她睁开眼睛,扑上前道:“姑娘,你醒了。” 林西动了动眼睛,神情似乎有些忡怔。她刚刚做了个梦,梦里有千军万马迎风而立,还有小师弟深情款款。 心头豁然一松,又豁然一紧,唇角浮起一丝哀凉而了然的笑意。记忆一点点清晰,她抚了抚额头,原来一切并不是梦。 师弟,你到底是舍我而去了,凉薄如斯,我要怎么惩罚你呢。 “现在什么时辰,我这是在哪里?”话一出口,林西自己都吓了一跳,嘶哑无比。 春夜滴泪道:“姑娘,咱们这是在静王封地,这屋子原是世子的寝房,你被正阳抱回来,一直在发烧,已经三天了,现在是深夜。” 三天了? 如此说来,他应该已入魏国皇城。 林西动了动手指,然后轻声道:“替我备水,我要沐浴;备好饭菜,我饿了。” 春夜一喜,泪又滴下来。 正阳将她抱回来,姑娘浑身滚烫,连请了三五个大夫,都降不下温度来,现在知道饿了,病一定是好了。 “姑娘,你等着,奴婢这就去。” “等等。” “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师姐在哪里?” “回姑娘,贵妃……”春夜有些犹豫要不要说。 林北凄凉一笑:“等我吃饭了,带我去看看她。” “好。” “罢了,先不去看她,你先把的有人都叫来,包括静王和世子的人。我有话要说。” 林西轻声道。师姐。待我把所有事情都做完了,我再来陪你说话。 春夜不知道她为何改变了主意,却点头道:“是,姑娘。” …… 书房里,齐进低垂着头道:“回王爷,林姑娘已经醒了。” 静王拿了本经书,面庞像是老了许多。淡淡道:“醒了好啊。再不醒,我如何向小北交待。” “林姑娘说,请静王过去一下。” “不去。本王一见到她,就觉得嗝应,还是不见的好。” 那日小北的念头一起,他就知道了他的打算。魏国。莘国数万人马前后夹击,胜算寥寥。 小北为了她。破釜沉舟,竟然把魏国先帝的遗诏都拿了出去,还下了蒙汗药把他给困住了,他这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不过是一个女人……静王心中生慰。这小子与他虽无父子关系。却如同一脉相承,一样的痴情种。 然而,万里江山。若没有了小北,他要来何用。所以。他委实不想看到那个女人,委实不想。 “林姑娘说,如果王爷还想再看到世子的话,最好去一下。” 静王猛的抬起头,眼中露出惊讶。 …… 此时的林西正将自己泡在热热的水里,一寸一寸的擦试着自己白玉般的肌肤。 三个月的路程,她统共洗过五次澡,身上实在是嗖了。师弟最是爱干净的人,一定不喜欢这样脏兮兮的她。 洗完,饭桌已经端上。林西细嚼慢咽,吃得很认真。 她连吃三碗米饭,把菜和汤都吃了个干净。老爹说过,天大的事,一定要先埋饱了肚子,才有力气去做。 她吃完饭,接过春夜递来的茶,轻轻啜了一口,然后昂起头,去了王府花厅。 入花厅,她环视一圈,齐进,青青,吕掌柜,正阳……嘴角淡淡的笑了,哑声道:“人很齐全啊。” 静王看着她,心中说不出的滋味,许久才道:“说吧,到底有什么事?老子很忙的,没有那么多闲功夫。” 林西翩翩坐下,然后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笑道:“王爷既然很忙,那我就开门见山。我答应过师弟,五年后迎他回来。我想了想,与其费尽心思暗抢,不如明晃晃的杀过去。” 静王眼睛一瞪:“你这话是何意思?” “没有任何意思。只想五年后,师弟能从魏国的城门,光明正大的走出来。” “痴人说梦话,那魏王岂是这样好说话的人。”静王面露不屑。 “确实不太好说话。” 林西顺着他的话说,“但是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 静王被她气疯,这丫头简直不知所谓。那魏王要肯放林北正大光明的回来,他还用这样愁眉苦思吗? 林西不理会他一脸的青色,哑声道:“巧的是,莘国,歧国与我有点恩怨,魏国又将师弟囚禁,我觉得与其夹缝里求生存,倒不如把墙推倒了重新砌。不知各位有何意见。” 无人应答,所有人像看疯子一样,看着她。 林西浑不在意道:“既然各位没有意见,那我就把计划说一下。” 静王不等她开口,冷笑道:“你莫非疯了不成,你这是在痴人说梦话。” 林西对上他的目光:“义父,师弟他所做的每一步,都是我教他的,他做到哪一步,你心里最应该清楚。义父,有没有兴趣搏一搏,你不会是这么胆小如鼠的人吧。” “你……”静王哑口无言。林北的金钱帝国早已初具成效,只是时间尚短,假以时日…… 他眸光骤亮,忽然道:“他说最少要十年。” 林西点点头,正色道:“如果是他,确实要十年,但是我,只要五年。你信也不信?” “为何?” “因为我是高相的女儿,崔家欠着我人情,我还能说动宋夕,我的养父是柳家的人,柳家有一枚令牌在我手上。” 林西端起茶盏,挑了挑茶叶茉子,轻轻又道:“对了,我的母亲是歧国的公主。歧国的玉玺在我这里。” 静王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浑身上下似有一股热流打通了七经八脉,他面色涨得通红,浑身剧烈的颤抖,偏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林西斜看他一眼:“对了义父,最重要的一点,我还有你。那几个矿山舍得给我吧。还那其它二位王爷。如果义父出面,我觉得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 “你……你……”静王瘦长的身子抖的更加厉害。 林西轻叹道:“怎么办,我还知道很多人的秘密。比如李太后听,比如岐国的。我还有很多的钱,具我所知,林北已经把钱庄开到了魏、歧二国……” 静王突然冲到她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睛似乎要瞪出来一样。 林西抬头。眸中流光闪过:“义父,有没有兴趣和你这个未来的儿媳妇一道,把这九州三合为一。我保证,你将会是这天底下最最富贵无双的王爷。也许还是太上皇。” 静王薄薄的两片嘴唇抖动着,喉结上下浮动。 “你……你……一定是疯了,痴人说梦话。这……是……痴人说梦话。” “不疯魔,不成活。义父。你是想窝在之方寸之间,提心吊胆,担惊受怕?还是跟着你儿媳妇将这九州踏平。” 林西依然神情淡淡,然言语中却带着不羁与豪迈。 静王愣了许久。 许久后,他忽然走上前,抢过林西手里的茶盅,狠狠的往地上一摔。 “他娘的,老子这辈子还没敢的事,就算你这丫头要把天翻过来,老子也照样奉陪。” 林西眼眶一热,按住他不断颤抖地手,气吐幽兰道:“儿媳妇不想翻天,只想把你儿子要回来。” “要回来就是翻天,翻天就能要回来,儿媳妇,这买卖咱们干,你们几个说如何?” 齐进搓着两只胖手,微红的脸有些兴奋。他朝吕掌柜看过去,“老家伙,你怎么说?” 吕掌柜抚着稀疏的几个胡须,“听上去很有挑战性,反正我也是一把老骨头了,窝囊了这么些年,奔死之前能跟着小西姑娘把天翻过来,这等壮举到了阎王那儿,一定可以说道说道。” 青青媚眼淡淡,娇柔的笑道:“从前青青跟着小南混,后来小南进宫了,青青就跟着公子混;如今公子不在了,自然跟着小西混。哎,说来说去,这林家人就是跟青青有缘。只是不知道事成后,能不能给青青开个天下最大的妓院。” 正阳瞥了她一眼,正色道:“我只负责护着小主子。小主子怎么吩咐,我便怎么做。” 林西渐渐红了眼眶,拿起几上也不知道是谁的杯子,学着静王的样狠狠砸了下去。 “他爷爷的,老子要干个天下最大的一票。” …… 净房里,夏风,秋雨正不停的往浴桶里加热水。 帘子一动,一个眉目楚楚的身影走进来,两人面色一喜,迎上去。 “姑娘!” 林西看着木桶里的人,将外衣脱了,撩起袖子道:“把瓢给我。” “姑娘,这些事怎么能……” “怎么不能,她是我师姐。 林西抢过瓢,慢慢的在浴桶前蹲下,低下头看着林南微微泛青的脸庞,笑道:“师姐,我给你五年的时间够不够,我知道你前些日子在宫里与人争斗累了,所以想好好睡一觉。你睡吧,等你睡醒了,我会把赵靖琪扔到你面前的。” 林南垂着头,长长的睫毛沾着些水气,说不出的楚楚动人。 林西顿了顿又道:“师姐,风筝跑了一只,明儿开始,我就要去找那只风筝了,会很忙,没有时间来看师姐。等我找到了那只风筝,就把线都交在师姐手里,这辈子,我们就再也跑不掉了。” 林西忽然大笑起身,手轻抚额际。 “师姐,你可曾记得小时候,我一调皮,你拿把菜刀将我追得漫山遍野的跑,你武功比我强,却跑不过我。这一回,我等你,师姐你加把劲,一定要追上我。只要你追上了我,要打要骂,我都认了。” 林西说罢,再不言语,拿过水瓢,慢慢的往木桶里加着热水。 …… 魏国楚王府里。 文睿浩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酒,柳柏梅坐在他对面,看了看他的样子,叹息道:“从今往后,你想纳几个侧妃,就纳几个侧妃,浩子,这是件好事。” “好个鬼。” 文睿浩把酒往嘴里倾,一半在里,一半在外,眼眶有些红。 “梅梅,你看过了这世上最美的花,这花差点就被你摘下来,然后,突然风云突变,你手里落了空,你还会有兴致去摘别的花吗?” 柳柏梅痛苦的闭上了眼睛,片刻后又睁开:“确实没了兴致。” “最要命的还不是这个,最要命是让你手里落空的人,是你兄弟手足。” 柳柏梅用理智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浩子,这话你与我说说也就罢了,旁人面前绝不可以走露厅点风声。” “我知道!” 文睿浩冷笑:“江山社稷要紧,可他娘的我心里不甘。” 看过了林西绝代风姿,再让他看其它的庸脂俗粉,如何能入眼? “梅梅,我文睿浩纵横花丛这些年,素来片叶不沾身,我以为女人从来都是男人的玩物,只要你将金山银山,权势地位放在她面前,没有一个女人能挣脱得开。” 文睿浩猛的一拍桌子,眼中难掩失望与落漠。 “我错了,梅梅,错得离谱。” 柳柏梅知道他话中的深意。 有一种花,野地里生,野地里长,婷婷玉立,似雪中寒梅,冷而傲,清而艳;又如春日桃花,灼而夭,烁而华。 它美艳无双,笑靥无瑕。更为难得的是,它有花的形,更有竹的意。纤细柔美,却凌云有意,弯而不折,折而不断。 这样的花,只需一眼,便再难从心头抹去。 柳柏梅心中苦涩,自斟自饮一杯。酒入口,烈而苦,正是他此刻的心绪。 文睿浩已有几分薄醉,喃喃道:“梅梅,我有些后悔了。” 柳柏梅低声道:“别再节外生枝。皇上失了六个城池,已经很不开心,此事别再提起。” “我不会提的,我就与你说说。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梅梅,我……” 文睿浩说不下去,因为他还想保留一点颜面。 这世上真的有一种人,你只需看一眼,就认定了。而这人终究是你求而不得的。 柳柏梅没有劝,他极力保持着镇静,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文睿浩听。 “浩子,花开再好,也终在凋谢的一日。不过是朵花,又何必在意。世上鲜花千万朵,任你堂堂王爷摘采。其实入了嘴,滋味也就那样。” “呯!”的一声。 文睿浩大醉趴于桌上,他似听到了这话,又似没听到这话。 柳柏梅重重叹息一声。 如果是他,又岂止大醉一场。(未完待续) ps:感谢:饼饼小胖子,enigmayanxi,syunko,iambug,乐の晓拙,小绵羊,凉白开,曼曼,精灵,轮回等书友的月票。 第三百六十五回 情浅人不知
明道四年,春,三月。 傍晚。 细雨蒙蒙,天气微凉。 高子瞻从衙门里走出来,神情有些疲惫。翰林院虽然清闲,然后他手上的事情却不少。 细雨中,一辆纯黑色的马车停在路边,车夫见人出来,突然跳下马车,走上前。 “请问可是高府公子?” 高子瞻一愣,道:“正是,请问有何贵干?” “高公子,我家主子有请。” 高子瞻脸色微微有些冷。 如今的时局是父亲和太后在朝堂之上斗得不可开交,已经有水火不容之势,莘国文武百官分成两股势力。 父亲为相,身份地位令人望尘莫及,而他是高家大少爷,仅在翰林院当差,故想通过他来结交父亲的人,一月之中总有那么十几天,会等在衙门口。 倘若他心情略好,便会见一见,应酬一番,只是今日吗…… 高则诚傲倨的看了看眼前的人,淡淡道:“对不住,我还有事,改日再说。” 一般这话出口,来人便会知难而退,自行离开,今日这位不仅没有退,反而笑眯眯的上前一步。 竟然有如此没眼色的下人,高子瞻心中微恼,正想甩袖而去,却见那人从怀里掏出一方帕子递了过来。 “高公子,您瞧瞧这东西可眼熟。” 帕子里包着东西,高子瞻握在手中,迅速打开来看上一眼,心里咯噔一下,当下变了脸色。 “你家主人是谁?在哪里?” 来人伸手,指了指马车。道:“我家主人静候多时,公子一看便知。” 高子瞻眸色一亮,撂起衣衫迅速走过去,在马车前忽然顿住脚步。他深吸两口气,猛的一掀帘子。 “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否?” 林西如愿的看到了高子瞻眼眸深处的那抹惊色,她满脸盈盈笑意。道:“怎么。连故人都认不出了。” 高子瞻似不敢相信的睁大了眼睛,几疑刚才眼花看错。 “你……你……竟然是你!” 林西笑意静然:“赶了很久的路,肚子很饿。想找人请我吃饭,不知子瞻心下可愿意?” 眼前的女子一身白衫,脸上粉黛未施,头上朱钗未着。偏偏一张笑脸白皙如玉,一双黑眸亮若星辰。 高子瞻心跳如摆。许久才笑道:“你千里迢迢来寻我,仅仅是为了吃饭吗?” “顺便喝一喝酒?” “然后呢?” “然后……” 林西歪着脑袋想了想道:“然后,想与子瞻在欣然院下一盘棋。” …… 欣然院里。 荷花姑娘正指挥着小丫鬟们打扫院落。 大少爷订婚了,女方是户部孙尚书嫡出的大小姐。听说琴棋书画,无所不通,最是贞静幽闲不过。婚期定在夏末初秋。老爷说这院里需得重新收拾收拾方可。 荷花从来喜欢把事情做在前头,因此。趁着雨天无事,她已开始令人打扫。 “荷花姐姐,大少爷打发人过来传话,今日有客人来,赶紧备上一桌上好的酒菜,置与书房。还有,大少爷说八宝阁顶上的那套棋拿下来。” 荷花皱眉。 府中有客,素来是在花厅中宴请,大少爷把人请进院已是极为难得的事,偏偏还要在书房与人用膳,真真是奇了。 荷花走到书房,踩高凳子把棋小心翼翼的拿下来,掏出帕子擦了擦灰。 这棋拿回来后,大少爷就再也没碰过,他说需得找个懂棋的人,方可对奕。荷花轻轻一叹,这世上最懂棋的人除了她,再不会有第二人。 一切准备妥当,荷花立在廊下静等。 细雨中,大少爷撑着一把油纸伞慢步而来,伞倾斜着,落在与他并肩的白衣女子的头顶,自己则淋湿了半边身子。 荷花一惊,拿起墙角的伞正要冲过去,将走两步止住了,一把捂住了嘴巴,眼泪簌簌而下。 去年冬,她封公主和亲而去,入了莘,魏边界后便再无消息传来。有传言说她不堪受辱,自尽而亡;也有传言说,她与世子遁世而去;还有传言说,她做了楚王妃,享尽荣华。 “你说,她见着我,会不会以为是做梦?” “也许以为是见了鬼。” “有长成我这样的鬼吗?” 高子瞻闻言不由看向林西,林西朝他眨眨眼睛,快行几步后已然握住了荷花的手。 “荷花姐姐,我的荷包坏了,快替我做一个。” 荷花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林西,哽咽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 美食当前,林西食欲大动,频频下筷,忙里偷闲抬个头,对着已然看呆的主仆二人,笑道:“滋味不错,还是原来的厨娘。” “林西。” 高子瞻憋着一肚话要问,偏偏数次开口均被她挡了回去。 她去和亲,半年后孙统领带兵回京,带来的消息说魏国主动放弃和莘国的和亲。她去了哪里?林北呢?魏国六个城池,怎么就肯轻易放手? 目光丝丝缕缕,依旧那么灼热,林西微微叹一口气,笑道:“高子瞻,听说你订婚了,这一杯酒,我敬你,祝你夫妻恩爱,白头到老。” 高子瞻嘴中苦涩,“林西,我听说……” “端酒杯啊。” 林西又一次打断了他,似笑非笑道:“高子瞻,听说这两个字,最不靠谱。喝完这杯酒,你陪我去老爷书房走一趟,然后……你心里想问的,我都会告诉你。荷花,你替我做件事……” …… 翰墨院里。 荷花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交到陈平手里。 “有要事,请交给老爷。” “等着!”陈平斜眼看了她一眼,走进书房。 短短一息时间,书房里传出一声尖叫。垂手而立的荷花惊出一声冷汗。 门忽然被打开,高相爷一脸慌乱的冲出来,厉声道:“人呢,送信的人呢?” “老爷,人在……” “我在这里!” 林西款款从院外走来。她慢慢走到高相爷跟前,然后衣衫一撂,就在雨中直直的跪了下去。 “父亲在上。受女儿一拜。” 高相爷一个踉跄。脸色变了几变,呆呆的看着跟前的人,身子像被定住了似的。 而紧随其后的高子瞻如遭雷击。脸色惨白成一片。 …… 半个时辰后,高则诚跌落在太师椅中,脸上血色尽褪,半晌未有动静。 高子瞻目光呆呆。原本事情的真相……竟然如此。 那个如玉的男子。竟然用他换回了她,情深至此。他又如何比得过。如今也不用比,兜兜转转,未曾想她竟是他的妹妹。 高子瞻嘴里的苦涩,越来越浓烈。 林西接过荷花递来的茶。一饮而尽,目光环视父子二人,她静然而立。浅笑道:“事情便是这样,我知道你们一定不信。也罢,有个故人我听说父亲找了许久,正阳……” 一个身影从屋顶飘然而下,推门而入,抬头正色道:“老爷。” 竟然是她。 高则诚从椅子上挣扎着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正阳跟前。 正阳轻道:“夫人走前,让我带句话给老爷。” “她……说什么?” “夫人说,长相思,长相思,欲把相思说似谁,情浅人不知。” 高则诚闻言,心房猛然一跳,泪如雨下。 这句话,是她死前在他的怀里,两人云雨过后,他将要沉沉睡去的瞬间,她在他耳边低喃的。 高子瞻从未曾见过父亲这般模样,慢慢的偏过头,目光落在林西的脸上。 怪不得从一开始,他便觉得林西身上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让他忍不住想一探究竟。 怪不得夏氏抵死不肯应下这门亲事,原来……她是…… 心忽然空荡荡的,不知归向何处。 他是清醒着,还是在梦里? 林西目视二人,半晌无语,许久后,才轻轻道:“今日我来,只为求父兄一件事……” …… 春日夜渐短。 雨停,清晨第一抹亮光照着大地,翰墨院里的烛火,将将熄灭。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林西从屋里走出来,回首凝望,然后展颜一笑,悄然离去。 高则诚父子并未止步,而是将人送出了院门,久久未曾离去。 许久后,高子瞻朝父亲拱了拱手,带着发黑的眼圈回了欣然院。 欣然院里,荷花听到动静迎上来,道:“大少爷,她走了?” 高子瞻点点头,“刚走。” 荷花一脸惋惜道:“这么快就走了,为什么不多住些时日,大少爷还未与她下棋呢?” 高子瞻笑笑,走到窗下的榻边,看着已然摆好的棋子,道:“荷花,你过来,我且问你。如果一个男子为了女子,连命都不要了,你说这个男子是不是傻?” 荷花并未坐下,思了思道:“大少爷,人各有志,奴婢不觉得这男子傻,必是这个女子值得他如此。” 高子瞻想着那抹淡影,又笑道:“倘若,你家主子我,也想为了那女子,做几件惊天动地的事,你觉得如何?” 荷花察觉到这话中的深意,思索了许久,才道:“奴婢没读过书,只在这内宅里走动,大少爷凡事还需三思而后行。” 高子瞻捻起一颗白棋,轻声道:“确实应该三思而后行。但是为了她,我愿意搏一搏。” 除去为她之外,为高家他也要搏一搏。都说居安思危,朝堂的局势已然如此,不搏,高府便要被人踩到脚底下了。 “啪!” 一颗白棋放入棋盘,高子瞻抬首笑道:“荷花,她是我妹妹。” …… 朝春院里,景色依旧。 高则诚走进内屋,看着屋里的摆设,如夏氏在时,一模一样。 柔儿,你真真是傻,为什么不早些与我说,反而要白白送死。不管你是亡国公主,还是罪臣之后,我总能护你左右。 高则诚心痛如裂,目光渐渐黯淡。欲把相思说似谁,情浅人不知。 你的情,为谁深,为谁浅,是他亦或是我? 罢了,罢了,不管是谁,你舍命要护住的人,我必会护住;而夺你命的人…… 高则诚猛的起身,目光如炬。 夺你命的人,便是我的敌人,柔儿,你放心,这仇早晚要报,为你,亦为咱们的女儿。 …… 黑色的马车驶入官道,一路向北。 “小主子,老爷和大少爷会帮着咱们吗?” 林西笑笑,眸光如水,看向正阳,“正阳,我若连他们都拿不下,这以后的漫漫长路,可如何一步一步走下去。” 正阳轻出一口气,道:“小主子,高家解决了,就该去崔家了?” “不急,出京前,我还想再去见个人?” “莫非是侯府的人?”正阳奇怪。 林西面色一哀,道:“他老人家一定是等急了吧。” 逍遥侯府的祖茔在城外的燕山脚下,极容易找,一盏茶后,林西已立在坟前。 三柱清香烧上,林西蹲了下来,低声道:“祖父,侯府现在很好。大爷承了爵,比着以前长进不少,听说大奶奶怀上了,盼了这么多年,也算可喜可贺;二爷的小日子过得也不错,再有几个月,**奶就该生产了。至于您最疼的三爷,呵呵。” 林西抚额轻笑。 三爷李从望虽然本性不改,好在正室给力,又是表兄表妹的关系,李从望不敢太过放肆。不过此人虽然好色,却长了一个好脑袋,做买卖是一把好手。 “祖父啊,太后把亏欠了你的,都补偿到了他们身上。你放心吧。还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你。” 林西咽了一口口水,苦笑道:“我不是你的外孙女,你真正的外孙女是当今皇后。不过,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的祖父。你给我的那些东西,我先借用着,以后加倍偿还。” “小主子,该走了。”正阳轻声他催促。 林西点点,慢慢站起来,低声道:“祖父,我下面要做的事情,可能大逆不道,我知道你这辈子护着的,就是她。祖父,我今天来,就是想和你说一声。” 林西轻轻叹了一口气。 在这偌大的京里,她最最对不起的人,便是逍遥侯爷。老爷子为了她,不仅倾尽财力人力,到最后竟连命都送掉了。 林西咬咬牙道:“祖父,你放心,就算我将这天都翻过来,那府里的人,我必保他们一世富贵。而你护着的那个人……胜负未定之前,我不能应答你什么。原谅我,祖父!” 一滴清泪落下,林西扭头就走。(未完待续) ps:感谢:胖蜘蛛,无限透明的黑的月票。 感谢:的打赏。 第三百六十六回 死为归宿
明道四年,夏,七月。 九州四大世家,高、崔两家联姻。今日崔家三少爷,迎娶高府大小姐,热闹非凡。 天蒙蒙亮高府送亲的队伍已京入城。 因崔、高两家相隔甚远。高家从京城出发,由大少爷送亲,不紧不慢的走了近一个月,掐着正日子入了城。 马车上的高茉莉被刘妈妈摇醒,一翻洗漱过后,水仙从外头端来了一碗热腾腾的小米粥。 “小姐,快用些,今儿要折腾一天呢。” 高茉莉用了几口,抬眼道:“大哥呢?崔家的人来迎了没有?” “小姐,大少爷也在用早饭,崔家的人早就候在城门口,这会已经回去报讯。” 高茉莉心中一紧,忙道:“表哥会亲自来吗?” 刘妈妈气笑道:“自然是表少爷亲自来迎。” “刘妈妈,得改口了,得称呼姑爷。”水仙小声提示。 “瞧瞧我这记性。”刘妈妈轻轻抽了自己一个嘴巴,笑得见牙不见眼。 “哎啊,那我得快点了。”高茉莉一听表哥也要来,心中一痒,有些着急。 “大小姐别急,稳着些,新娘子急不得,要急也得让男方急。”刘妈妈笑道。 水仙附和道:“妈妈这话有道理。” “小姐不知道,我家那个丫头出门子时,我让姑爷足足等了半盏茶的时间,才把人请出来。如今那丫头果然把我家姑爷拿捏的稳稳的,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 两个月前,橙子出嫁。嫁给了京郊王财主家的独子,进门不到十天,就把管家大权捏在了手里,如今的日子过得极为舒坦。 高茉莉心头一动,笑道:“那我也得让表哥等上半盏茶的时间。” “这就对了。”刘妈妈喜道。 两人侍候大小姐用罢饭,打来水漱口,一切妥当。三人在马车里穿戴起嫁衣风冠。 一切收拾妥当。李妈妈瞧着盛妆下的大小姐,偷偷抹泪。 夫人在世时,为了小姐的婚事。不知道费尽了多少心思。府里四个小姐,除了嫁进宫里的三小姐,哪个姑爷的门第,也没有崔家的高。哪个姑爷,也没以表少爷长得俊。 就算三小姐嫁进宫中。那又怎样,还不是……李妈妈心里呸呸两声。心道黄道吉日,好好的提起她来做什么。 她如今帮衬着太后,对付高家。前些日子还把三位小姐叫进宫。教训了一通。言外之意,让她们劝着些老爷和大少爷,别在朝堂之上和太后作对。 不光如此。她竟然还插手府里三个少爷的婚事,幸好老爷硬气。一律推了去,若不然,也不知道怎么遭人恨呢。 “小姐打扮起来真好看,姑爷掀红盖时,定会傻了眼。”水仙打趣道。 高茉莉含羞低下头。 说话间,外头一阵惊天的鞭炮声。 “来了,来了,姑爷来迎亲了。” …… 崔瑾辰一身喜袍,骑马走在最前面,脸上微微带着笑。 似有一道熟悉的光落在他脸上,崔瑾辰突然朝人群中望去,人群中都是些看热闹的百姓。 崔瑾辰眉心微蹙,目光扫了一圈见无熟人,不动声色的偏过了头。定是他看花了眼。 “小主子,他还挺警觉的。”正阳脸上戴着面皮,看着得意洋洋的新朗官低声道。 林西点点头,笑道:“正阳,你说,如果他的洞房花烛夜被我扰了,他会不会恨我一辈子。” 正阳一惊,道:“小主子是打算今晚就去崔家?” “不今晚去,我巴巴的赶了来做什么。走吧,时间还长,咱们先去林家客栈睡上一觉,回头你再帮我送封信。” “小主子要我如何去?” “光明正大的走进去,就算了;咱们还是爬墙吧,爬墙才显得咱们是去劫人的。” “大少爷要不要惊动?” “惊动一下吧,正好咱们银子用光了,问他讨些去。”林西眼中闪着光芒。 …… 喜乐盈盈,鞭炮震耳欲聋,新娘的轿子到了崔府门口,稳稳下轿。 新娘子扶着刘妈妈的手,缓缓下轿,喜娘上前,把红绸布塞到新娘手里,另一头塞在崔瑾辰手里,一对新人被簇拥着进了正堂。 夜深人静。 前头的喧嚣正盛,崔瑾辰被人扶着入了院子,将走两步,一个身影从天而降。 众人吓了一跳。 那人走到崔瑾辰跟前,往他手里塞了一封信后,便一个翻身消失不见。 崔瑾辰吓得酒醒一半,打开书信一瞧,脸色大变,推开众人冲进新房,在高茉莉耳边低语几句。 高茉莉咬咬牙,半天才幽幽道:“你去吧。” 崔瑾辰看着娇妻,眼睛有些发直,愣了半晌,突然对着她的粉脸重重的亲了一口。 高茉莉羞得满面通红,粉拳捶上男人的胸膛。 崔瑾辰眼中有光彩溢出,在她耳边低声道出了两个字:“等我!” …… “小姐怎么让姑爷走了?”刘妈妈进来,低声埋怨道。 “妈妈,林西来了。”高茉莉脸上飞红,害羞道。 “什么,三小……她来了。” 刘妈妈眼露惊喜,一把捂住嘴,低声道:“奴婢差点说漏了嘴。” 林西的身世,大少爷与大小姐已经说开,她和水仙都是知道的。大少爷交待,凡事放进肚里,不可伸张,现在还不到伸张的时候。 高茉莉微笑道:“这里是崔府,说了也无防,山高路远的,传不到京里。” 刘妈妈心头一松,叹道:“小姐啊,奴婢万万没想到……” 高茉莉眼眶一热,道:“当初表哥落难时。我就说过,从今往后,我只当她姐妹,未曾想竟然……表哥说他先去瞧瞧,回头还要让我和她见见呢。” “啊,那敢情好,奴婢回头也要给她磕个头。” “快帮我将珠钗卸下来。累死我了。我要沐浴更衣,表哥让我等他,我怕自己撑不住。先眯会。”高茉莉笑吟吟道。 …… 林家客栈的后院。 月影清清,树木森森。 庭院里,林西背手而立。 耳中微有脚步声传来,她嘴角上扬。回首莞尔一笑。 崔瑾辰穿着喜袍,匆匆而来。人未到,声已至。 “我说林西,你什么时候不能来,非要在我洞房花烛的时候过来。你可知道……” “姐夫在上,受妹妹一拜!” 姐夫,这是个什么称呼? 崔瑾辰忡怔片刻后。咧嘴笑道:“这么算起来,咱们又亲近了一层。” 林西笑道:“何止一层。水酒已备好。你欠我的这顿酒,该还了。对了,一会高子瞻要来。” 崔瑾辰哈哈大笑,“你竟然把他也拖过来了,大好,来,来,来,趁着他未到,咱们先喝上几杯。” 林西素手一抬,轻倒了两杯,道:“花好月圆,夫妻同心,崔瑾辰,干了。” “干了。” 两人相视一笑,同时坐下,崔瑾辰正要再倒要,林西按住。 “醉酒前,有笔买卖想与你做,要不要听听?” 崔瑾辰略略一想,笑道:“自然是想听听,只要不亏本,我都愿意做。” 林西妙眼一转,笑道:“目前看来,可能是亏的,但从长远看来,必不会亏,就看瑾辰有没有这个胆。” 崔瑾辰脸上笑未敛,神情似极为轻松愉悦,“你的事,我都知道,你想做什么,我也知道。我就等着你来求我。” 林西看着他,脸上依然挂着淡淡的笑,挑眉道:“崔瑾辰,我不会求你,我是来找你要债的,你只说还不还。” “真狠!” 崔瑾辰伸了伸大拇指,叹道:“欠了的,自然要还。说吧,想让崔家做什么?” 林西起身,坐与他边上,将头凑过去,一阵低语。 崔瑾辰慢慢亮了眼睛,半晌后,才低低叹道:“林西,我就说你的胆子大,却未曾想胆子大到如此地步。“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怎么样,敢不敢与我搏一把。”林西激将。 崔瑾辰猛的起身,目光直直的看着她,突然朗声道:“你且等我一等,我去去就来。” “速去速回,若你一人势单力薄,可把我哥拉上,由他出面,事情便好办许多。”林西淡淡一笑。 崔瑾辰气笑道:“就依你说的做。酒菜给我留着,今日这事若成了,我崔三少必要与你大醉一场。” “小主子,崔家少爷怎么说走就走了,这事情还未谈妥呢?”正阳从树后现身。 林西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轻抿一口,道:“正阳,他还不是家主,只能牵线搭桥,一切只看崔家老太爷的意思。” “那崔家老太爷就一定会……” “正阳,这不是我要烦心的事情。我是来问崔瑾辰要债的,怎么还是他的事。”林西收了笑意,抬眼看上天边的一轮明月。 …… 崔家书房,灯火通明。 崔家老太爷崔井然,大老爷崔荣轩听罢崔瑾辰所言,目光齐齐落在了正悠闲喝着茶的高子瞻身上。 高子瞻放下茶盅,起身正色道:“外公,舅舅,此事撇去枝枝末末不谈,只谈对崔家的利弊。若外公与舅舅觉得对崔家有利,便可搏上一搏;若外公与舅舅觉得风险太大,完全可以找个借口推脱了去。” “子瞻,舅舅想听听你的意见。” 高子瞻剑眉一敛,只轻轻吐出四个字:“居安思危。” 崔瑾辰到底没忍住,开言道:“祖父,父亲,如今莘国的局势已然明朗。高、崔既然联姻,定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崔家二老对视一眼,仍是没有表态。 高子瞻见状,眼中光芒闪过,低声道:“父亲来时,与我说过一句话。” 崔荣轩反眉,道:“他说什么?” “父亲说,他老了,折腾不动了,江山不江山的,是我们年轻人的事情。父亲还说,事成便是他隐退之日。” 崔井然眼中光芒闪过,朝儿子微微颔首,后者笑道:“我们也都老了,这些事情,你们年轻人拿主意便好。三儿,你过来。” 崔瑾辰迅速走到父亲跟前。 “江山如画,世家风流,你牢记崔家祖训。” “是,父亲!” “去吧!” …… 年轻人离开,书房只剩下父子俩。 崔荣轩恭身上前,将老父亲搀扶起来,低声道:“父亲,你看她胜率几何?” 崔井然扶须拧眉,道:“我从不猜胜率。人生在世,从来都是场赌搏。她在赌,高家在赌,宫里的在赌,咱们崔家也在赌。” “儿子就怕她年岁太小,沉不住气,到底这九州……”崔荣轩沉吟着没把话说全。 崔井然斜看他一眼,冷笑道:“你可知她为何要今日来,不早一步,不晚一步?” “来给三儿贺喜?” 崔井然轻轻一叹,道:“你儿媳是她的亲妹子,你的外甥是她的亲哥哥,这两人都是与你有血缘关系的。儿子啊,按辈份,她得唤你一声舅舅。” 崔荣轩心头怦怦直跳,他日倘若九州一统,那崔家岂不是…… “父亲!” “儿子,这场赌对崔家百利而无一害,你在后面稳着些。你三弟的出头之日,快到了。” 崔井然语调深深。 …… 月明星稀,。 林家客栈的后院里,桌上已一片狼藉。 三人俱是东倒西歪,眼带朦胧。 崔瑾辰赤红着眼睛,拿起酒杯与林西碰了碰。 “林西,你与我说句实话,你如今这样做,是不是为了他?” 林西眼中莹光微闪。 她将杯中的酒饮尽,掩住泪光,笑道:“他为了我,把江山让出去,我便还他一个江山。” “他若为了你,把命舍了呢?”高子瞻借着酒劲,问出了心里一直想问的话。 “那我便还他一条命。” “为什么?” 林西只觉得身轻飘飘的,一颗心也轻飘飘的,“高子瞻,生无可恋,死为归宿。” 高子瞻苦笑不已,“林西,他就值得你如此吗?” “高子瞻,在我眼中,从来没有值得不值得这一说。我只知道,他生,我生,他死,我也陪着。” “好!” 崔瑾辰大着舌头喊了一声:“天涯海角,生死相随,林西,我佩服你。” 林西索性趴在桌上,吐着酒气,道:“崔瑾辰,与你生死相随的人,已经在你的新房,你需得好好待她,不可三心二意。女人的心,一旦冷了,再难换回。”说罢,头一歪,沉沉睡去。 而此时的蒋崔瑾辰早已酣声微起。 高子瞻看着桌上的两人,用最后一点清明,脱下了外衫,轻轻的盖在了林西的身上。 他入睡的刹那,忽然有些羡慕那个男人。(未完待续) ps:感谢:胖蜘蛛,无限透明的黑,小书迷小书迷等书友的月票。 感谢:的打赏! 第三百六十七回 他是我的执念
明道四年冬,十二月。 北风呼啸,寒风凛冽。 莘国北军的军营里,有一处极大的帐篷,四周无士兵站岗,只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进进出出。 “小姐,该起床了?” 宋夕把被子一蒙,装作没听见。 “小姐,一会将军就要出兵练操了,小姐再不起床,将军又要来拎人了。” 一提到将军,宋夕猛的掀了被子,目光有些愤恨,片刻后,她手脚迅速的爬起来,三下两下穿好了衣裳,速度之快,令人惊叹。 刚洗漱完,帐帘一掀,宋年威风凛凛的走进来,道:“今儿又迟了,需得给我多跑几圈。” “父亲!” 宋夕跺脚撒娇:“我是个女子,不是你的士兵。” “那你回京城嫁人。”宋年冷冷道了一句。 为了把女儿逼回京城,堂堂宋年将军,连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方法都使了出来,偏偏对这个宝贝女儿一点用处都没有。 无可奈何之下,他只好用了这一招,逼她知难而退。 宋夕嘟着嘴恨恨道:“那我还是操练吧。” 宋年见女儿一脸的疲惫,眼中闪过柔色,放轻了声音道:“女儿啊,你不小了,该找个人成亲了。皇后的位置你不要,父亲也就随你了。你总不能……咱们宋家,就你一根独苗,父亲还指着你为宋家传宗接代啊。” 宋夕小脸一板,厉声道:“父亲,你再说这个话,我……我连这军营也不呆了。” “好,好。好,我不跟你理论,你自个想想你娘,你娘为了你……” 宋年一想到妻子孤身一人留在京里,气就不打一处来,怒道:“还不快些去操练。” 宋夕已经习惯了他的变脸,浑不在意的朝他扮了个鬼脸。 “练就练。总比嫁人强。” “你这孩子……我……”宋年被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 军营的生活。极为辛苦,宋年虽然身为将军的女儿,能占的优势也只是一个帐篷而已。 那几个妇人还是将军夫人心疼女儿。特意从府里挑了能吃苦耐劳的,巴巴的送给女儿使唤。 一通军操练下来,已是中午时分,宋夕累得像条狗一样走进帐篷。一屁股坐在地上。 两个妇人早已习惯了小姐这幅模样,一左一右把人架起来扶到床上。 “今儿初几了。”宋夕有气无力地说。 “回小姐。今儿正好十五。” 宋夕笑笑,叹道:“真好啊,又是十五了。” “小姐,奴婢让人去准备水。小姐好好泡一泡,也好去去疲惫。” “快去,快去。本小姐就盼着这一天呢。” 西北寒苦之地,士兵们都是数月不洗澡。宋夕从小娇生惯养。根本无法忍受,死缠烂打了一个月,宋年才答应她每月十五,可沐浴一回。 …… 妇人们抬着热腾腾的水进来,倒入木桶里,然后替小姐备下中衣,放置一房,纷纷到帐篷外守着。 这军中都是些没脸没皮的狼崽子,小姐长得花容月貌的,万一被人瞧了去,将来可怎么嫁人。 宋夕把自己浸泡在木桶里,舒服的叹了口气。 “哎……” 一声似有若无的轻叹,从帐篷里响起。宋夕惊得寒毛直竖,这声叹明显不是她的。 “谁?” “堂堂将军府千金,竟然为了一个澡……这又是何苦呢?” “林西!” 宋夕一脸惊讶。这声音她做鬼都能记得。 林西一身小兵打扮的模样,脸上脏得不忍直视,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 “无耻,竟然偷看本姑娘沐浴,来……” 话还没说出口,林西已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捂住了她的嘴,急急道:“闭嘴,当心招了狼来。” 宋夕挣扎,偏偏光溜溜的又不能起身。 林西摇摇头,只能在她耳边低低的说了一句:“我为林北而来。” 宋夕一听到林北两个字,很快就停止了挣扎,眼中闪过一抹痛色。她虽然身在军中,但京里的事情知之甚清。 林西见她不动,缓缓放开手,哑声道:“看在咱们同喜欢一个人的份上,给我半个时辰。” 宋夕哑然不语。 那年十五的夜,圆月如盘。她无聊的坐在台阶上,一如玉男子迎面而来,月光照着他俊朗的脸庞,散发着光芒。一瞬间,这天地,这清风,这明月都失了颜色。 只这一眼,便入了她的心。 宋夕勉力冷笑道:“他是他,我是我,与我有何相干,你速速离去。” 林西心底蓦然一叹,语意坚决,“宋夕,我九死一生入了军中,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你想干什么?” 宋夕呵斥,“你害得他被困魏国,还不够吗?” 林西不怒反笑:“宋夕,他的事,你果然都知道。” 宋夕眸色一哀,撇过脸去,冷笑三声。他为了她自愿入魏国做人质,用他余生的自由,换回了她。 林西抹了一把脸,直直道:“宋夕,这一趟我是专程来求你的。” “求我做什么?” 林西咬咬牙道:“求你助我一臂之力。” 宋夕又是冷笑:“帮你把他救出来,然后看着你们双宿双飞。” 林西微微浅笑,道:“宋夕,如果你愿意,我和他都会会感激你。” “我为什么要你们感激,我得不到的,正好你也没得到,咱们扯平了。” “你不是这样的人。” 林西挪开几步,走到她面前,与她静静相对。 “宋夕,帮我,我们一起救他。” 宋夕被她看得无处遁行。咬牙道:“在我的帐逢外站上三天三夜,我会考虑。” “仅仅如此。”林西追问。 “错,不许吃饭,只许喝水。三天三夜后,你若打赢了我,我便帮你。若打不赢……” 宋夕眸光一暗:“从哪里来,滚回哪里去。” 林西笑意如月光般澄澈分明。她眯了眯眼睛道:“宋夕。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我宋夕言出必行,就看你林西有没有这个本事。” 话音刚落。眼前人影一闪,宋夕看着空空如也的帐篷,慢慢的把头沉到了水里。 …… 将军的女儿亲点了军中一个不起眼的小兵做岗哨,这事在军中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这个小兵长得贼眉鼠眼。身材瘦小,一身宽大的军服套在她身上。长到膝盖。这里哪个狠心的爹娘,竟然把未成年的小娃娃也送来当兵。 林西伸手摸了摸脸上的面皮,脸上露出浅浅的笑。 幸好不是叫她去杀人放火,而只是站站岗。吹吹冷风,看来这个宋夕还是手下留情的。 林北啊林北,你说你欠点什么不好。非要欠下一身风流债。虽然这宋夕姑娘是一厢情愿,可你要是不长得那么。又怎会惹得人家姑娘芳心大动。 人家宋夕姑娘连皇后之位,都可以弃之不顾,又怎会让她这个恨之入骨的情敌好过,必是要历得一番苦难的。 除了命不可以给,贞操得替林北留着,这世上还有什么她不能做的事呢。 林西如此一想,心情大好,开始老僧入定状。 …… “小姐,该睡了,明日还要早起操练呢。” 宋夕扔下书,凝神听了听外头的动静,道:“起风了?” “下雪了,已经下了半个时辰。” “大不大?” “奴婢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雪,才一会功夫,就没了脚裸。小姐,外头那个岗哨是不是……” “让她站着。” 宋夕厉声道:“我要睡了,你们也各自歇息去吧。” …… 一夜飞雪,天地间茫茫一片。 天不亮,宋夕就悄悄起身,掀起蓬帘的一条缝往外瞧,只一眼她便摔了帘子,不愿再看。 军中吹响号角,是唤士兵晨起操练,宋夕穿戴妥当走出帐逢,在门口略略顿了顿脚,便扬身离去。 林西用力跳了两下,抖去一身积雪后,又开始老僧入定。 风雪越刮越大,这日的操练只练了短短一个时辰,将军就把人解散。 宋夕回来,站在林西身旁,用仅仅两人能听到的话语,道:“坚持不住,就滚回去。” 林西浮了个笑容,道:“还能撑着。” “哼!” 宋夕脸色变了几变,拂袖而去。 …… 又是一夜风雪。 风雪刮到人脸上,像是刀子一样。 几个妇人起身,见小姐床上已没有了人,惊得忙掀了帘子出来找,却见小姐已在帐篷门口练起拳来。 真是见了鬼了。往常小姐叫都叫不醒,这两天不用叫,一天比一天醒得早。 林西艰难的睁开眼睛,看了眼装模作样的宋夕,慢慢的阖上了眼睛。 身体的热量在一点点流逝,她不能浪费一点点气力。这一招,是从正阳身上学来的。 第三天的深夜最是难熬,林西觉得自己有些灵魂出窃,她甚至想到了林家村时的事情。暗夜中,她动了动嘴角。 还好,还有知觉。 与她一样难熬的,还有在帐篷里的宋夕。 风雪停了,天亮了。 宋夕冲出帐篷,红着眼道:“林西,你赢了。” 林西弱弱一笑,眸中光芒一闪,突然出手。 宋夕跟本没有料到她还有劲出手,待意识到不对时,一把锋利的小刀,已经架到了她的脖子上。 “你……” “宋夕,还是我赢了,你……一定要……言而有信。” 林西将将说完这句话,再支撑不住,扑通倒地。 “林西,林西,你怎么了……” …… 三天后。 将军爱女的帐篷里,出现了一个小兵,此人与宋大小姐同吃同睡,同进同出。 那些窥视大小姐许久的士兵,心头起恨,真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他们趁大小姐离开之际,此人绑至大将军帐下。 宋将军爱女心切,大怒不已,这世上居然有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把他爱女的清白给毁了,若不将此人五马分尸,如何平头之恨。 谁知就在此时,爱女宋夕闯了进来,扑倒在小厮身上,冲着将军叫嚣称,他若死了,她也不活。 哎,这两人怕是已经有了首尾。众士兵惋惜的想,一向眼高于顶的宋大小姐,怎么就看中了这样的一人。身材矮小不说,说话还娘娘腔,简直就是男人中的败类。 就在众人等着将军一声令下时,将军竟然把他们赶走了,三人也不知道在里面谈了些什么。众人只听见将军的咆哮声,和大少姐的哭泣声。 最后听说大少姐将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才迫使将军同意了这门亲事。 养大的娇花被猪烘了,大将军连醉三日,大骂女儿不忠不孝,是乱臣贼子。 等大将军醉醒,大少爷和那小厮已经私奔而逃,并留下书信。 大将军仰天长啸,直呼冤孽阿冤孽。 …… 黑色的豪华马车里,林西舒服往嘴里扔进一瓣桔子,看着身边的女子,头痛道:“我说宋夕,将军他会不会……” “你放心好了,这世上最让他宝贝的,只有一个我。我的人都跟你走了,他一定会乖乖听话的。” “可关键是,我没让你跟我走啊……”林西心中苦笑。 “林西,你别过河拆桥,京城我是绝不会回去的。反正是你把我勾出来的,你得负责养我。” 林西的苦笑更甚,“宋大小姐,说话要凭良心,我……” “我不管。” 宋夕打断她,“我把林北都让给你了,吃你一点,喝你一点,算得了什么?” “让?” 林西皱眉,心里腹诽道,你就是想抢,也抢不走啊。 宋夕见她眼珠子一转,气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反正我把他让给你了,你得还我一个。” “大小姐,我以前瞧着你挺知书达礼的,怎么现在有点胡搅蛮缠啊?” “那是因为被你和林北气的,受了情伤,性格大变,你忍不了也得忍。别忘了,我父亲手中握着莘国的半壁江山。” “我可以退货吗?” “不行!” 林西哑然,索性两眼一翻,作装死状。 宋夕默默的看了她许久,柔声道:“我逃出京城,是他来送的我。” 林西猛的直起身子,两眼瞪得直直。 “穷其一生,我对他来说,不过一个模糊的影子。但是,我仍不甘心,我一定要将影子变成活生生的人,让他看到。林西,这是我的一个执念。我想留着这个执念,所以让我帮你吧。” 林西目蕴精华,痛苦的拍拍额头,然后正色道:“宋夕,其实你真的是个好姑娘。”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所以,他没看上你,真真是他的损失。” “他损失大了去了。” “不过,我不会让的,他是我的……” 驾车的正阳扑哧笑出了声。 夫人啊,小主子和你真不一样,她比你坚韧,比你执着,也比你坦诚。 夫人啊,咱们歧国……有救啊!(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九回 天道是什么
明道五年夏,七月流火。 歧国皇室发生宫变,听说是前公主明晃晃的杀了回来,报当年的皇族惨死一案。 宫变发生的很有意思,既不是从外头明晃晃的杀进来,也不是从里头悄无声息的杀出去。 而是在一个严热的早晨,众侍卫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手脚无力,连刀都提不起来。很明显,是有人在昨晚的吃食里下了东西。 侍卫不能拿刀,就等于宫门大开。歧国新帝一看大势已去,带着诸多嫔妃自尽而亡。 第二日早朝,就在文武大臣惶惶不安之时,皇位上的女子从手里抛出个东西,竟然是歧国失传已久的传国玉玺。 百官大惊,伏倒叩拜,三呼万岁。 至此,歧国皇室上头一个女皇帝产生。 女帝登基,所做的头一件事情,便是招募四方男儿参军,颁旨称所有参军者,一家妻儿老小,每月均由三两银子的补贴。若他日战死沙场,家人均由国家出钱养活。 三国之中,歧国最为贫穷,百姓生活极苦,此诏令一出,家家有人参军。 女帝将新召来的士兵交给一个叫正阳的女子训练。新兵起先不服,堂堂七尺男儿,岂有向女子低头的道理。 谁又知,此女子看似柔弱,功夫却是一等一的好,把那些新兵折磨得叫苦连天,至此后,无人敢挑战她的权威。 女帝登基后做的第二件事,则是鼓励百姓经商,并降氏了赋税。 就在女帝如火如荼的治理着她的国家的时候。 莘国的皇室爆出惊天大丑闻。 母仪天下的李太后与逍遥侯并非兄妹关系,而曾经是夫妻关系。 随这这惊天丑闻的爆出,明间有了一股暗流。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流传开来。 当朝皇帝的生母是重华宫的淑妃,李太后并不是皇帝的生母,而淑妃之死,死于李太后的黑手。 消息一出,九州哗然。 以高相为首的百官,连同崔家门生在内。纷纷上书。请太后荣享天年,还政于皇帝。 李太后勃然大怒,当即采取了一系列的措施反抗。 她先是罢免了高相的职位。然后斩杀了几个当朝斥骂她的大臣,并把皇帝软禁于寝殿,与皇后一道把持了朝政。 李太后独纲朝政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打击高家的门生。明道帝对外面所发生的一切充耳不闻,只醉心于书画。 高相被罢黜。百年世家门生极多。此时崔家老大带着儿子、媳妇忽然进京。三日后,京里所有两家的门生,齐聚相府,商讨大计。 就在这年夏天。莘国长江流域,发生了特大暴雨。倾盆暴雨连下三天三夜,似乎老天爷要把天都下漏掉。 雨停后。江南最富庶的地方,成了泽国。百姓的田地,农舍被淹,水退后的,已是一片狼藉。 李太后当即下令赈灾。奇怪的是,粮商手上,竟然无粮。国库空有银子,却无处可使。 百姓吃不饱饭,便要造反,就在莘国欲乱之时,一支来自歧国的商队高价出售粮食。 就在粮食抬高的同时,开门七件事的其它六件也都水涨船高,银子开始大幅贬值,盗匪频起,莘国乱相丛生。 外相乱生已起,内相则刚刚开始。 高皇后不满明道帝醉心书画,开始对其后妃下手,后宫在她的统治下,怨声哉道。 李太后被朝政弄得焦头烂额,大有力不从心之感。此时,三王齐上书,要求追封先帝的生母淑妃为太后,并将人迁入太庙,与先帝同穴。 李太后当场撕毁了奏章,下令削三王封地,命三王进京面圣。 旨意一出,三王来了个抗死不进京。 李太后借机下缴文,称三王作乱,命人镇压。 三王抱成一团,与皇室开战,莘国内乱正式开始。 …… 明道五年冬,白雪纷纷。 歧国女帝为向魏国表示两国交好之意,挑选绝色美女四人,进献给魏帝。 魏帝经过几年的殚精图治,内外已一片安详。他见邻里两个内斗的紧,并不急着扩张,只在边上虎视眈眈,坐收渔滃之利。 因此他含笑纳之。 此四女经青青一手调教,于床第一事有着绝佳的本事,或温柔,或妩媚,或性感,或可爱,只将那魏帝迷得七荤八素。 春宵苦短不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魏帝并不曾料到,他的转变始于这四女的到来。 就在魏帝沉浸于女色的同时,魏国民间出现了许多生意人,他们高价收购粮食,草药,马匹。 百姓不明就里,见有利可图,纷纷把家中多余的粮食,草药,换来了大把大把的银子。 收购之风一直沿续了整整两年。 …… 明道六年秋。 莘国的三王作乱仍未平息,而此时国库已空,连军晌的支出都已是难题。 有人趁机向太后建议,增加百姓赋税,可使国库丰盈。李太后思量再三后,纳之。 百姓原本就没钱,又要加税,官逼民反,一下子莘国狼烟四起。 就在这时,一支以清君侧,还公道的起义军横军中出。 义军首领姓齐名进,是个一等一的大胖子,此人骁勇善战,武艺高强。更要命的是,边上有个秃头师爷唤名吕布,足智多谋,阴险狡诈。 这支原本只有五百人的队伍,因为纪律严明,不伤害老百姓,又有足够的粮,衣令士兵吃饱饭,吃暖衣,短短数月,便护展至三万人。 至此,三王,义军与莘国朝庭成三足鼎立之势。 …… 明道七年冬。 隐居在家的高则诚和崔荣轩齐齐发声,称太后独断朝纳,残害忠良。再一次要求太后还朝于帝。李太后气得病倒在床。 皇后趁机监国,她学着李太后的样子,堂尔皇之的坐在了朝堂之下,看着底下群臣三呼万岁,自豪感油然而生。 权利是世上最好的毒药,高皇后初堂味道,美不可挡。从此朝堂。后宫齐齐落于她手。 莘国百年皇族,竟然被一女流之辈统治,这让一向忠于皇室的大将军宋年看不下去。他当下率十万大军。浩浩荡荡赶回京城。 此时三王的人马,义军人马及宋年将皇城团团围住,撞开了那扇百年古老大门。 千军万马之中,一个娇小的身影自马上而下。缓缓走进了几年前她所熟悉的那个宫门。 …… 长门宫里,辉煌依旧。 然不知为何。散发着一股死亡的气息,这样的气息,林西曾在老爹和李英杰的身上闻到过。 春阳和夏公公跪倒在大床前,似乎在掉着眼泪。听到脚步声,两人回头,一脸的诧异。 再看到后面跟着的高相及静王后。两人默默的让开了床前的位置。 林西脚步轻移,目光下落。心中微微一叹。 眼前的妇人白发苍苍,满脸皱纹,颧骨突出,眼眶深深的凹陷,已是濒死之人。 林西想着往日她的宠爱,不知何故,轻轻唤了一声:“祖母!” 李妍慢慢睁开眼睛,眼中暴出锐光,她似不敢相信眼前站着的人,竟是林西。 片刻后,眼中的光芒慢慢缩下,她张一张嘴,哑声道:“你来了。” “我来了。” “你是来向我报仇的吗?” 林西淡淡一笑。母亲因她而死,师姐因她而长睡不醒,这么说来,她确实是来报仇的。 “你赢了,动手吧。” 成王败寇,李妍虽病得不能动弹,却也料到了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辛辛苦苦,殚精竭虑护着的江山,败落了。 她果然明晃晃的杀进来了。 林西摇头,轻声道:“祖母,如果我是你,绝不会瞒着皇帝的身世。生恩固然重要,养恩大于天地。” 李妍一脸灰败,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重华宫事发,皇帝跪倒在她面前,只求她开棺看上生母一眼。 她思索再三,到底是同意了。 打开陵寝,她与皇帝都惊住了。皇帝当下抱着她的双膝失声痛苦。 她的泪,落得比皇帝还凶。令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李英杰他……居然以贵妃之仪杖,将淑妃下葬。 李妍悔意顿生。这个男子,为她思虑的如此周到,而她……竟然活活将他气死。 养恩大于天。如果,她当初不是一意孤行……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么一天。 李妍布满皱纹的眼角,落下泪来。 林西眼色微暗:“祖母,我不恨你。你安心去吧,我会把你葬在先帝身边的。” 李妍眼中光芒四起,猛的咳嗽起来。 “你……你……当真?” 林西点点头:“你配得上那个位置。” “林西!”李妍哽咽。 林西凑过了,轻声道:“来前,我去祖父坟上请过罪了。他在那里青山绿水的,过得很好。你放心吧。” 说罢,再不犹豫,转身离去。 青山绿水过得很好。李妍呆呆的看着头顶,嘴角淡淡笑了,片刻后,她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刚走出长门宫,背后传来一阵惊呼,接着便是哀号,林西脚步一顿。 这个传奇的女人,总算是走完了她的一生。 功耶?过耶? 就留待后人评说罢。 …… 出了长门宫向左,步行小半盏茶的时间,便是皇后的寝宫。 林西从未来过这个宫殿,一切看上去有些陌生。这个人,她本不想见,但为了师姐,她一定要去见一见。 说起来,林西长这么大,从未恨过一个人,连打过她耳光的朱姨娘,她也可以一笑了之。 但这个人,她恨。因为她伤害了自己最在意的人。 林西大步走进去,意外到看到高鸢尾坐在梳妆樈前,打理着自己的长发。 紫薇,腊梅跪在地上。 林西依稀记得在平芜院里,她最爱看的,便是三小姐对镜梳妆。白玉般的手,穿过长长的发,有种动人心魄的美。 她那时候心里就在想,这样的女子,要什么样的男子才堪配啊。 高鸢尾回首,目光直视着她,有些阴冷。 林西蹙眉。 都说相由心生,在她的记忆里,三小姐从来都是温婉可人的,为何现在看上去,容色有些狰狞,浑身上下散着戾气,不如从前好看。 林西打量的同时,高鸢尾同时也在打量她。 自打她揭开了那张人皮后,高鸢尾就没有好好看过她。她真美,容色尤在自己之上。 她高昂着头,冷笑道:“你是来杀本宫的吧。” 林西点点头,又摇摇头:“确实是想杀了你。但是你是老爹的亲生女儿,我又是老爹养大的,所以我不杀你。” “老爹,哪来的老爹?”高鸢尾目露凶光。 林西背手,目光中闪过一丝柔色:“我的老爹,也就是你的亲生父亲。这是个很长的故事,你要不要听听。” 高鸢尾长袖一拂,梳妆台上的东西跌于一地。 高鸢尾冷声道:“本宫不要听你什么故事,本宫只想知道,你来皇宫做什么。这个皇宫是本宫的,是我高鸢尾的,谁也不能夺走它。你们都应该匍匐在本宫的脚下,对本宫三呼万岁。” 林西眉心蹙得更紧,她有些好奇的看着眼前着凤袍的女子,笑了笑道:“如果李太后说这个话,我还心生佩服,你说这个话,我只觉得可笑。” “放肆,竟敢与本宫这样说话。”高鸢尾凤眉高挑,眼角一派凌厉。 林西缓缓上前,转着她转了一圈:“连宫都没了,还自称本宫。三小姐,你真是好本事。” “你……” 林西忽然觉得她有些面目可憎,不愿再废话,“咱们来算算帐吧,你欠我的,欠我师姐的,要怎么还。” 高鸢尾凛然道:“本宫不欠你的,不欠你师姐的。你们两人妄图逃跑,一切罪有应得。本宫所作所为,是替天行道。” “替天行道?” 林西哈哈大笑:“天是什么?道是什么?天道又是什么?” “天道便是皇权,像你这样杀进皇宫,与本宫如此放肆说话,便是逆天,人人可诛之。” 林西很是吃惊,她居然能讲出这样一番义正言辞的话,她记得三小姐最喜欢的从来都是诗词。 三小姐读诗词时,抑扬顿挫,声音十分柔美,她常说:“林西,这诗词中的美,定是要千读万读才能领会到。” 林西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未完待续) ps:感谢:饼饼小胖子,无风蓝云,英子姑妈,胖蜘蛛的月票。 第三百七十回 得唤我姐夫
她不知道老爹在天之灵,看到亲生女儿变成这个样子,会不会气得从坟里跳出来。 老爹他一向闲云野鹤,功名利禄在他眼中,不过是浮云。 “高鸢尾,看在老爹的份上,不会让你死。从此这里便是你的冷宫。” 林西转身离去,却被高鸢尾一把抓住。 “林西,你算是个什么阿物,你不过是命好罢了,攀附上了太后,静王,侯爷。我这个相府嫡出的三小姐,凭什么要看你的脸色,凭什么?” 高鸢尾像疯了一样吼叫:“你们都要害我。夏氏要害我,贵妃要害我,都是你们逼我的,我这是为了自保。” 林西转过手抬起手。 “啪”的一下,高鸢尾脸上五个指印。 “高鸢尾,你可知夫人为什么把你放在崔氏身边教养,因为她不想让你跟着她一道去死。” 高鸢尾捂着半边脸,眼中怒火更盛。 林西摇了摇头。一个连自己亲身父母都不想知道的人,还有什么可说的。 她轻轻一叹,道:“这世上,没有谁负你,也没有谁对不起你。负你的,只有你自己。高鸢尾,我忽然觉得你这张脸,连荷花都不如。” 林西袖手一拂,高鸢尾连连跌后数步,待她正要追出去时,宫门已被重重的关起。 她茫然四周,眼中说不出的空洞。 冷宫,这里就是她的冷宫,她要在这四方之地,度过漫长的一生? “不!” 一声凄厉的叫声响彻天际。 …… 御书房里,松公公垂着头打瞌睡。皇上画起书画来。必是要一整天的,他除了打瞌睡外,无事要做。 忽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松公公惊得一抬头,眼中不可置信。 赵靖琪听到动静。手下的笔未曾停下半分。头也不抬道:“你怎么才来?” “你怎么知道是我?”林西惊讶。 赵靖琪瞧了瞧这画上的人儿,似乎有些不满意,皱着眉头道:“你先去了高府。又去了崔家,再去了军中……” “赵靖琪?”林西惊色更甚。 赵靖琪抬头,指了指松公公对面的一个老太监,道:“他是父皇留给我的人。他知道。朕便知道。” 林西看了眼老太监,脚上生出几分寒意。“你为什么不阻止我?” “为什么要阻止,朕本就是个无用的皇帝,这江山既不能吃,又不能喝。朕要来何用。” “可这是你赵家的江山啊?” 赵靖琪垂下眼,目光落在画上,笑道:“那又如何。你以为宋年的为人。就一定会把女儿放在第一位?” “赵靖琪,这话是何意思?” “没什么意思。你去军中之后,朕不大放心,偷偷下了一道圣旨。” 林西惊得目瞪口呆。 “别说这些,快来瞧瞧我画的如何?”赵靖琪似乎很厌烦她说这些。 林西上前,看着这满地的师姐的画象,眼泪夺眶而出。 “她还活着吗?”赵靖琪轻轻一叹。 她哽咽道:“赵靖琪,她还活着,但是我唤不醒她,三年了,她始终不肯醒来。我没有办法,所以来求你。” 赵靖琪搁下笔,消瘦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她最是黏我,这世上,除了朕之外,无人能唤醒她,孩子呢?” “对不起赵靖琪,没保住。” 赵靖琪浑不在意的笑笑:“无事,你能保住她就行,等我把她唤醒了,我们还能再生一推。” 林西呆愣。他用的是我,而非朕。 “你快带我去。小松子,把我的书画收拾收拾,我一并带过去。” 林西上前拦住他,道:“别急,我已经命人她把送过来,现在应该在百里外。” “送来干什么,这皇宫里阴森森的,都是阴谋,都是算计,有什么好。不要再让她进来了,林西,我出去,我出去陪他。”赵靖琪很是不满。 “你……不当这个皇帝了?”林西问得小心翼翼。 赵靖琪笑了笑,道:“你先帮我看着,等我和小南生了孩子后,就把皇位传给他。” 林西目光看向松公公。 松公公迅速跑过来,附在林西耳边道:“皇上对贵妃思念成疾,再加上太后和淑妃的事……所以有时候说话会有些糊涂。” 林西恍然大悟,她笑了笑,道:“赵靖琪,你不当就不当,不过,这皇宫你得暂时替你儿子看好了。回头我把师姐送到林家别院,你有空常去瞧瞧。” 赵靖琪反手拉住她:“那你呢,你要到哪里去啊?” 林西眸中流光溢彩:“我去寻个人,算起来,应该和你是连襟,在我把他寻回来之前,你最好想办法把你老婆叫起来,这样咱们四个人也能凑一桌麻将玩玩,你觉得怎么样?” 赵靖琪俊朗的脸上,浮出笑意,他忽然深深看了林西一眼,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温和道:“我觉得此事妥当。你速去速回,必要时,可用上朕的手谕,宋年的四十万大军,从来不是吃素的。” 林西惊得目瞪口呆。 这厮,到底是糊涂,还是清醒? 赵靖琪学着她以前的样子耸耸肩,道:“别用这种眼光看朕,朕知道自己长得很帅。对了,你以后得改口,你得唤我姐夫。”赵靖琪得意的笑了笑。 林西彻底石化。 …… 魏国楚王府。 夜暮降临,华灯初上,古色古香的楚王府大红灯笼高挂,丝竹声声,莺莺燕燕好不热闹。 偌大的花厅里,摆放着七八个碳盆,暖如春日。 身着镂空纱裙的女子转珠袖,掩面眺,如同一只花蝴蝶般。极尽妖娆的缠着身旁的男子。 文睿浩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抚在女子胸前的高耸上,轻轻婆娑。这莘国的女子就是好啊,酥胸,玉腿,吴侬软语,勾人心魄。 这个女子是他从莘国弄来的。侍候男人的本事无人能敌。文睿浩将杯中酒饮尽,笑道:“宝贝,今晚咱们玩些什么好呢?” 女子媚媚一笑。道:“王爷想怎么玩,红红都奉陪。” 话音刚落,门忽然被打开,柳柏梅一身寒霜。板着脸走了进来。 文睿浩的俊脸变了几变,眉心微拢。将怀中的女子推开。女子朝柳柏梅道了个万福,款款离去。 柳柏梅冷冷的看了那女子一眼,眼色一沉,面带不豫。 自打那日皇上将林西放走。三个月后,浩子不知道从哪里弄到了这个尤物,宠之爱之。 他不仅为这个女人修了一座宫殿。还将魏国所有的宝贝,都搜刮来。双手奉上,只为搏女人一笑。 世人都道楚王痴情,唯有他知道,这女子的面目有四分像林西。 柳柏梅坐下,饮了一杯酒,道:“前边传来消息,莘国变天了。” 文睿浩轻轻一叹,“这与我有何关系?” “浩子!” 柳柏梅忍不住拔高了音量,道:“这与你当然有关系,你是王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下,这文家江山社稷,你得看住。” 文睿浩摇摇头,略有些感伤道:“这江山确实是文家的,但并非是本王的。梅梅,这话你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 柳柏梅眼色一沉,花厅里沉寂了。 自打皇帝用一个林西,换回了玉玺后,浩子他就再也不是以前的浩子了。 他越发的肆意妄为,也越发的清冷疏离,唯有与自己在一起的时候,还能说几句真心话。 柳柏梅知道,这一切只因为林西。 “浩子,你和我说句实话,你是不是还想着她?”柳柏梅将沉于心底的疑问,轻轻说出。 文睿浩低低一笑,笑意说不出的阴寒。 “梅梅,我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八弟的生母,要一把火烧了冷宫。” 柳柏梅心头突的一跳,惊得说不了话来。 “这宫里确实说不出的肮脏。皇上大位,我将太子拉下马;太后弄权,我又帮着将太后一族斩草除根;皇上要这万里九州,我违心迎娶林西;他想保着皇位,我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踏雪而去。可有谁来问过我的想法。” 柳柏梅平静地听着,温和道:“他是君,你是臣。” 文睿浩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忽而一笑,摇头道:“梅梅,幸好柳家只出了一个柳柏安,若不然……” “浩子,你……” “梅梅。” 文睿浩打断他的话:“你可知道,有一种女人初起不打眼,像冬日里的白梅,除了长得好看些外,也没甚用处,你时不时的看上一眼,不会放在心。可是看得多了,便会入眼。” 柳柏梅眼前浮现林西的面庞。 “她入了我的眼,我以为可以拥有,谁知只是妄想,梅梅啊梅梅,你可知道我是个男人。” 柳柏梅如何不知。这世上的男人,对于轻易得到的东西,从来不会珍惜;求而不得的,反倒是心心念念。 文睿浩啜了一口酒,转首瞅着她,淡淡道:“这世上的权力,富贵,荣华,如果连一个女人都得不到,我还苦苦汲汲它们做什么。” 柳板桥淡淡道:“浩子,他是你皇兄,也是你兄长。” 文睿浩有片刻的茫然,然后又似猛然醒转,笑道:“他如今是高高在上的帝王。” 柳柏梅未曾想他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愕然半晌后道:“浩子,你醉了。” 文睿浩笑道:“是醉了,本王早就醉了,到现在都未曾醒过来,也不愿意醒。” 柳柏梅很想说几句话,安慰一下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可当脑中闪过那张脸时,什么话都咽了下去。 放荡不羁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比谁都透彻的心。浩子说得对,从来没有人问过他的想法,这个人包括自己。 心头一阵刺痛,柳柏梅饮尽一杯酒,道:“浩子,我只想跟你说,把莘国,歧国变了天的,正是她。” “她是谁?”许是酒喝得太多,文睿浩一时没有明白过来。 “林西。”柳柏梅吐出两个字。 文睿浩刹那间变色,许久才道:“她果然是世间最独一无二的白梅。” “她欲如何?”柳柏梅追问。 “我又如何知道。” 文睿浩眸色闪动,片刻后低低叹息道:“罢了,罢了,我到底姓文。梅梅,你去和皇上说,让他防备着些,我觉得事情有些不大妙。” 柳柏梅迅速起身,道:“我马上就去。” 人离开,女子悄然入内,素手攀附上他的颈脖,口吐莲花:“爷,红红等爷很久了。” 文睿浩眼中划过波澜,深情款款的望着怀中的女子,嘴角上扬道:“宝贝,咱们回房。” …… 深宫里,宫人伸手拦住了柳柏梅。 “将军止步,皇上已经安寝。” “我有要事要回,事关莘国的,劳烦公公再去通报一声。” 宫人思了思,到底又跑了一回,半息时间,一脸抱歉的走近了道:“将军,皇上说让将军早些回府休息,有什么话,明儿早朝再说。” 柳柏梅一瞬间手脚冰凉,剑眉拧得深深。 早朝? 皇上已有六日未上早朝。 他轻轻叹出一口气,转身离去。 …… 皇宫的深处。 有一处小小的院落,三进三间。 这里五步一岗,三步一哨,禁卫森严。 柳柏梅还未入得院中,只听得一阵琴声,如水般流泻开来。脚步一顿,他悄然入内。 庭院中,白梅盛开。 梅树下,青衣男子手指轻挑,抬头向他看来。 他的眼波幽深如海,看不见底。 柳柏梅走过去,目光落在他的分开的脚上。他的脚上,有当世最最牢固且沉重的一把脚链。 林北笑道:“怎么有空来看我。” 柳柏梅目光如剑道:“他既喂了你软骨散,又何必再弄这玩艺锁着。” 林北又道:“你也知道我略懂医术,如果不弄这玩艺,软骨散只怕困不住我。” 柳柏梅眼中起波澜,道:“你怎样?” “还不错。每日看看天空,闻闻清风,读读医书,日子过得轻松。” “确实还不错,我瞧着比刚来时,略略长了几斤肉。” 林北笑容依旧,“你倒像是清减了许多。” 柳柏梅苦笑道:“被吓的。” “谁吓的你?” “林西。” 林北眼中光芒一闪,“她怎么了?” “她把莘国的天翻了过来。” 林北身子一颤,心中浮上酸涩,脸上虽然带着笑,到底一双眼睛泄露了太多的情绪。 他掩饰道:“她有这个本事。” 柳柏梅拿过一张竹椅,坐在林北跟前,目光直视着他,面色有些冷然。(未完待续) ps:从来没有想过,有人会为高鸢尾写上几千字,包子一早看到,惊为天人。行笔老道,感情丰富,逻辑流畅。 808,你不写书,真是白瞎了这样的好文采。 包子好想拿它来,作为高鸢尾的番外啊。 96520257,到底是下决心弄了一个群,愿意和包子成为朋友的,就加进来吧。 能看到这里的书友们,应该都是真爱了!! 极品快收尾了,是该歇上一歇了。 活在别人的爱恨情仇里,只能说………真他娘的累啊! 第三百七十一回 师弟,我们回家
林北对他的冷脸,不为所动,笑道:“你可想听我弹上一曲?” 柳柏梅握着的手一动,正色道:“我只想问,她打算做什么?” 林北由衷的摇摇头,道:“柳将军这话问得委实奇怪。几年来,我被困守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中,风吹不着,雨淋不着,我又如何知道?” 柳柏梅看着他,道:“你与她青梅竹马,不会不知道。” “确实不知。” 林北想了想,末了再加一句:“如果你把外面的事情说给我听一听的话,或许……我可以帮你分析一下。” 柳柏梅闻言不由皱紧了眉头,道:“林北,你与她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她绝不可能……” “柳将军。” 林北拨动琴弦,一连窜动人的音符流淌而出。 “长相思,长相思。若问相思甚了期,除非相见时。” “长相思,长相思。欲把相思说似谁,浅情人不知。” 林北低低的声音,配着古琴,说不出的动人心弦。柳柏梅一腔的疑问,只在喉间打了几个转,到底咽了下去。 一曲未终,他悄然而去。 林北待人离去,继又拨动琴弦,却不再呤唱。目光看向天空,暗夜无边,似浮上一层阴霾。 “林北,等我五年,五年后,我会迎你回来。” 女人低哑的声音恍若昨日,一晃竟已数载。林北有些动容又似有些隐忧。 从怀中掏出一方玉佩,放在手中婆娑,日夜的把玩,玉色更白更润。 至于唇边轻轻一吻。林西。五年也罢,十年也好,我都会在这里等你,此生不负。 …… 明道八年,夏。 天气异常炎热。 魏国民间收购之人,忽然在一夜间消失了。而与此同时,魏国的柴。米。油,盐,布的忽然短缺。导致所有人的生活用品价格飙升,特别是粮食。 魏国地处北边,寒苦之地,并不似江南鱼米之乡一般。田地收成好。老百姓惊讶的发现,原本三钱银子可以换十袋米的。现在只能换六袋。 更令人觉得恐怖的是,魏国最大的一个钱庄忽然关门,老板和伙计都不知去赂,所有存在钱庄的钱打了水飘。 皇帝大怒。下令刑部极力追捕,谁知这些人竟像是遁地一般,无踪无影。 没了钱。没了粮,魏国从上到下。顿时陷入一片愁苦。 夏去秋来,秋去冬来,魏国的冬天漫长而寒冷,足足有八个月之久。 就在此时,歧国女帝率二十万大军驻守在魏国的西南边境。莘国宋年率二十万大军绕道魏国的东部,形成夹攻之势。 仍沉浸在四女美色中的魏王如梦初醒,当即命柳将军,楚王进宫商量事宜。 三人还未形成一致意见,有宫人来报,魏国几十条商道突然被人斩断,形成孤立之势。 换而言之,就算你有钱,你也买不到米粮。而要命的是,魏国的米粮多半通过商道,用马匹与人交换。 魏王突然觉得事情不太妙,眼下的时节是白雪茫茫的冬季,若要粮草再生,必要再等八个月。 八个月,如此漫长。三人面面相觑,不明白为何一夜之间,天地突然变色。 …… 此时歧,莘大军开始发动进攻,慢慢向魏国挺进。柳柏梅闻讯,亲自上阵迎战莘国。 哪里知道,那宋年见柳柏梅来,围而不攻,安营扎寨,开始消耗魏国的士气,同时消耗的还有粮草。 就在此时,歧国军队发起进攻,守城的将士虽然骁勇善战,却敌不过歧军的狡猾。敌进我退,敌退我进,兵法三十六计,将魏军耍得团团转,损伤不少。 魏国只有一个柳柏梅,分身乏术。 正当魏王犹豫是不是将柳柏梅调去西南角时,户部来报国库粮草只够支撑两军十天时间。 前有强敌左右夹击,后方一座孤城,无粮无药,魏王如困兽般走投无路。 此时使臣送来信,称魏国如能将八皇子交出,便不攻城,否则,将兵临城下。魏王如梦初醒,原来一切竟是为了他。 魏王恼羞成怒,冷笑连连,大声唤道:“来人,将八皇子文睿清带上殿。” …… 林北缓缓走上大殿,神情似轻松愉悦。 “皇兄,安好!” 文睿溥斜坐在龙椅上,居高临下看着他,眼中的戾气再也藏不住。 他是一无所知?还是里应外合? “有人给朕送了一封信,你猜这信何人送来?” 林北笑盈盈的看着他,道:“皇兄,臣弟猜不出来。” 他竟然还笑得出。 文睿溥拍案而起,怒声道:“他们要朕用整个魏国,来换你一人。” 林北脸上没有半分吃惊,道:“皇兄,臣弟何得何能,竟能用整个魏国交换。” 何德何能? 文睿溥咬牙切齿,“当初,你用先帝的遗诏骗过朕的眼睛,背地里却让那女人来夺朕的江山。八弟啊,朕再不能容你。” 他动了杀意。 林北心里咯噔一下。这样的杀意,五年来很多,但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明晃晃的说出口。 他慢慢垂下了眼睛,轻轻叹出一口气,忽然仰天一声长啸。 啸声又尖又厉,震得人耳膜生疼。 林北上前两步,眼中锐光四起,不紧不慢道:“皇兄是想把亡国之责,强加于皇弟身上?” 文睿溥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心里虚了一下,“大胆!” “将死之人,大胆又如何。” 林北不退反进,一改往日温润君子模样,目光如芒如针。 “江山在皇兄手上,若皇兄励精图治。居危思安,何人能夺?” “你……”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起君王不早朝。皇兄五年来,日日御女,夜夜宵歌,哪还有当初夺江山时的英勇。” “你……放肆……大胆!”文睿溥恼羞成怒,宽袍一拂。玉盏应声而碎。 林北对他的暴怒还以冷笑。“魏国朝庭,为官者无数,能用者寥寥。文只楚王。武只柳将军。堂堂一国,竟然只有这两人为中流砥柱。皇兄啊,皇弟替魏国的列祖列宗仰面长哭啊。” 他到底姓文,倘若杀进来的不是她。而别人,那魏国百年的基业岂不是毁于一旦。 “夺江山的人。不是我,不是她,而是你自己。”林北长臂一伸,食指指向龙椅上的人。 “反了。反了,来人……来人……朕要杀了你,杀了你!”文睿溥怒火冲天。 “杀吧!” 林北半分畏色也无。慢慢踱步到龙椅边,双手抚上那张精致的龙椅。动作优雅的如世家公子。 “我一死,魏国必亡。不仅如此,魏皇室几百人,你的皇后爱妃,皇子皇女,还包括你,都要为我祭奠。到时候,血流成河,天地变色。” 她的怒意,从来不是说说的。五年的心血,一朝被废,以她的性子,必要将这魏国的江山移成平地,方才甘休。 “你……你……敢威胁朕!” 文睿溥浮肿的脸色变得惨白无比,“你怎么敢……” 林北淡淡一笑,撂起衣袍,抬步离去,背影挺拔。 “我不敢,她敢。皇上,你败了,败于一个女人之手。皇弟的项上人头就在此,绝无半分退缩,等着皇兄来取!” 清雅的声音渐渐远去,文睿溥颓然跌坐在龙椅上,一脸的颓败。 …… 林北一走,文睿溥将自己困在御书房里一天一夜,任何人都不见,而楚王长跪于御书房外。 沙漏一点一点流下,里外均无一点动静。 黎明时分,厚重的宫门被打开,文睿溥缓缓走出来,立于文睿浩身前。 后者抬起头,眼中惊色一片,皇兄竟然一夜白头。 文睿溥弯腰,将他扶了起来,哑声道:“走,陪朕在这宫里走走。” 黎明时分的魏王宫,宁静无比。文睿溥在每一处宫殿前驻足,文睿浩默然随从。 走到皇宫深处,有琴声飘来。 文睿溥脚步顿了下,用无比悲恸的语调,道:“你……去送送吧。他说得对,朕愧对文家烈祖烈宗。” “皇上!” 文睿溥浩眼眶微红,这样的皇兄,是他前所未见的。 …… 文睿浩约在离林北一丈距离的地方停步,四目相对,眼中各有深意。 “你可以走了”文睿浩淡淡开口。 “我知道。” 文睿浩勃然变色,一字一句道:“你就这么自信,你信不信我能替皇上杀了你。” 林北淡然一笑,一张俊脸静谥无比,声音沉稳道:“你不会?” “为何我不会?”文睿浩薄唇轻动,脸色又变了几变。 林北目光有些灼热,轻轻地,慢慢的抬了起手,落在文睿浩的肩上。 “因为……我们是兄弟!” 文睿浩身子一颤,眼中闪过痛苦之色,发了疯一样的吼道:“滚——” …… 明道九年春。 燕子归来,万物复苏,然西北边境依旧白雪一片。 夕阳的余辉已渐渐收敛,阴暗的暮色浸染大地。一望无垠的白茫之上,仿如紫云飞逝的万千铁骑中,柳柏梅骑在高马上,大手一挥。 “停下!” 刹时,八千骑兵齐齐止,战马嘶鸣声声震四野。 柳柏梅看着百米外黑压压的一片,忽然有种万剑穿心之感。 五年,那个女人用了整整五年,将这九州纳于她的掌中,为的,只是换回身后的这个人。 五年前,这人用一枚玉玺和一世的自由,换回了她;而如今,她竟用整个九州为报。 金戈铁马,她主沉浮。 马蹄声响,林北身着一匹赤红如烈焰的骏马。上前与他半肩。 “多谢柳将军暗中照拂。” 柳柏梅苦笑。 皇帝搬师回朝仅仅五天,许是后悔六个城池白白送人,又或者对先帝的戏言如梗在喉,对林北起了杀意。 深夜,他刚欲躺下,一道利箭破窗而入。利箭上挂着一枚令牌,还有一块薄帛。 那帛上龙飞凤舞的写着一行字:君子守信。替我照顾他。 柳柏梅拿着令牌苦笑连连。 她明知自己已不是柳家的人。却还光明正大的找上门来要好处,当真是一点都不客气,且还在这个节骨眼上。 孰不知。他是叔叔用命护下来的人,就算没有那块令牌,他也会关照的。更不用说,她还是叔叔的养女。 柳柏梅想至此。轻唤了一声:“八皇子。” “唤我林北。” 此去天地悠悠,魏国已然在身后。从此再无八皇子文睿清,只有林北。 柳柏梅咬牙道:“林北,我叔叔……是个怎样的人?” “一个英雄。无人可比的英雄。” 林北温和笑道:“文韬武略,胸怀宽阔。清风明月,非柳家族人能比。” 柳柏梅喃喃自语,一整容。又道:“她……打算将魏国如何?” 林北摇摇头,摸了摸鼻子笑笑道:“还真不好说。她一向随心所欲……不过,她听我的话。” 柳柏梅精神一振,朗声道:“多谢!” 林北没有听到这一声谢,凤眸微狭,一人一犬在雪地里慢慢向他走来,心中一热,他不愿再有片刻的耽误,抱了抱拳道:“柳将军,后会有期。” “等等。” 柳柏梅忽然出声:“林北,我很羡慕你。” 林北回首,眼中有笑意:“你也会遇到这样一个人的。” 柳柏梅苦笑,笑意不达眼底。 世上仅有一个林西,他尽穷三生三世,也不可能遇到。 …… 林北下马,一步一步向那个人走去。每走一步,他的心就咚的跳动一下。 五年的幽静生涯,他并非与世隔绝,齐退会在中秋,除夕时趁着兵卫换岗,时不时的为他带来外界的消息。 他知道她所有的行踪。 走得近了,他反而停下来,抱胸看着她,嘴角擒起一抹笑意。 眼前的女子婷婷,长眉清眸,玉面朱唇,如缎黑发挽成风雾鬟,珠钗未施,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仿若空谷佳人,清雅绝世。 五年未见,她变了,当年桂花树下的小姑娘,已倾城绝色。真幸运,这样的倾城绝色,是属于他的。 林西喘了两口粗气,约一丈的距离停步。 他穿了一件青鸦暗纹长袍,瘦了,越发的俊朗飘逸,看上去还是那么妖孽。 只是眼角已有细细的皱纹,五年的囚禁生涯,孤身一人,他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目光一经触碰,便缠在了一起,丝丝缕缕,再不能分开。 他就这样,脸上带着优雅的笑,目光明亮的,温柔的,缱绻的看着她。然后,慢慢的张开了他的双臂。 林西眼眶一热,突然提起裙子奔跑,如从前一样,毫无顾忌的扑进了他的怀里。 林北一把接住了她,用力的吸了一口气,五年的时间,他的鼻尖萦绕的始终是这样的味道。 林西抬起黑亮的眼睛,含着薄薄的水雾,轻声道:“师弟,我们回家。” (全文终) ps:打下最后一个字,包子眼眶热了。 这世上,最动听的情话,无非是爱的人,牵扯着你的手,轻轻在你耳边说“回家”二字。 这一章,改了无数回,总不满意。 无疑,西、北二人是幸运的,于万千人中认定了彼此,一生不变。 只是包子在想,那些求而不得,得非所得的人,他们的故事又该如何。 已无力写下去,就留着给你们想象吧。 后继会有番外,但一个字还没动,该怎么办? 本书由(安之丶若素)为您整理制作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