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本书由(小碎碎)为您整理制作 =============== 《庶偶天成》 作者:梦起长安 ===============   ☆、正是三月下扬州   正是三月下扬州的季节,本应是莺飞草长,花红柳绿,哪想到却是春寒料峭,凉风习习。不过即便是再不好的天气也不能阻挡大运河上往来穿梭的船只。自周朝开国皇帝,打通了几条运河连通南北,不过几十年的功夫,从西京到江南的大运河就成了沟通南北贸易的必经之路,繁华之景隐隐呈现。   河上的一艘大客船中隐隐传来欢声笑语,三个小郎君轮番抱起幼妹逗弄,身后坐着一位美貌的妇人,脸上又是无奈又是紧张,“几个坏小子,摔着你妹妹,仔细着你们的皮,见了你们阿耶,让他好好给你们松松皮。”   “娘放心,定不叫妹妹摔着了。”最大的少年浓眉大眼,精神十足,看着颇有点小大人的沉稳,十一岁的他是嫡长子,虽然跟着两个弟弟胡闹,却也是小心地看着。另外两个看着小点的男孩竟是一对双生子,一模一样的眉眼,同样的可爱,两人咋呼地喊道,“娘就就知道心疼妹妹,别看这小家伙才五岁,心里精着呢,见了耶耶还不知道怎么告状呢。”   本来船一晃一晃的,窝在角落睡得正美的小娘子被这三个阿兄晃醒就已经无奈了,偏偏还这个抱抱自己那个抱抱自己,她的心里其实很抑郁。   美妇人接过小女孩揉了揉她细软的头发,笑道,“过两天就能见到你阿耶了,珍姐开不开心?你阿耶总念叨你呢,这也快一年没见他了,阿娘也不知他胖了瘦了,还有你姨娘在那边操持着也不知道她那个身体怎么样。”   被点名的珍姐撅起小嘴,一片指责,“上次我给耶耶写的信他都不回我,以后再也不写了。”   “那是你耶耶刚到任上,人生地不熟的,哪里那么多时间了,没给你单独写信竟让你这样记得了。”   “可不吗,耶耶每次写信来,定是给几个阿兄单独写,却独独没有我的份,哼看不起人。”   “那是因为你字还写不全活,怎能跟我们比呢。” 双生子齐齐冲妹妹挤眉弄眼。   “好了别逗你们妹妹了,她多大?你们俩多大了?足足大了四岁,好意思在妹妹面前逞个强,你们俩给我把最近落下的书都读一读,不然到了府里你耶耶考校的时候答不出来就等着挨板子吧。大郎去问问沈三我们还有多久到,娘去让荣妈妈弄点吃的。” 刚刚热闹的船舱内顿时安静了,小女孩坐在那里静静的,一双大眼却滴溜溜地转,不知道心里正打着什么主意。   其实作为庶女的她内心很受伤,受伤的并不是不被嫡母待见或者受欺负,而是她顾眉!一个现代十八岁少女,莫名穿越而来成为一个小官之家的庶女沈珍珍。本以为有无穷无尽的后宅恶斗和女人们的巴掌和□□,却不曾想自己家里是要多太平有多太平要多和睦有多和睦。阿耶有个能干的大兄已经是京官,阿耶自己也是积极向上的好青年,嫡母出身嘉峪关武将之家,性情豪爽跟阿耶琴瑟和鸣,一连生了三个嫡子,分别为沈大郎,二郎,三郎。   家中倒是有唯一一个苏姨娘,便是沈珍珍的生母,还是从小就在嫡母身边伺候的丫头。只是因为嫡母生了双生子伤了身,丈夫又怜惜得紧,架不住婆婆整天念叨,才将这最为放心的漂亮丫头抬为了姨娘。没想到这姨娘也是妙人一个,当丫头的时候很得主子的欢心,做了姨娘后更加老老实实做人,一直认清自己的位置,伺候阿耶和嫡母,于五年前为沈家添了唯一的女儿沈珍珍。   别看这珍姐虽是个庶女却是从小就被嫡母养在身边,跟嫡兄们一起玩耍的,这长得又吸取了沈二姥爷和苏姨娘的优点,很是漂亮,全家人都宝贝的不行。嫡母看着这苏姨娘一直表现出色,珍姐又一直养在自己身边越来越心疼,心里思量着待再回西京要将珍姐记在自己名下,由庶变嫡。   沈二老爷一年前在西京调任做扬州平安县七品县令,嫡母则带着兄妹几人在西京病重的婆婆跟前尽孝,好不容易老太太好些了,做京官的沈家大伯赶紧打发沈二夫人带着儿女与沈二老爷团聚。   沈二夫人这才带着几个儿女还有随行的下人们踏上跟自己的好好夫君团聚的道路。此番带着大儿一起也是大郎要去扬州地界上的长丰书院求学,二郎三郎两个淘气的必须得带着让他们阿耶好好教导,放在西京生怕跟那些纨绔子弟一起不成事。想起自己的夫君,沈二夫人铙是性情多么豪爽还是要脸红心跳,真真是个冤家呐。   珍姐看着嫡母目光温柔,脸上正爬上可疑的红晕,就想着这肯定又是思念她那个玉树临风的阿耶了,不过也能理解。阿耶还差三年才到而立之年,嫡母比阿耶还小了一岁,这放在现代那还是恋爱的好年龄呢,何况这一直恩爱有嘉的夫妻快一年不见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得隔多少个秋了。她懒懒得坐在一边准备继续睡觉,无奈嫡母说就要吃东西了还是别睡了,傍晚靠岸了投了店再好好睡。   珍姐觉得无聊只得站起身想去船头看看大兄,刚跑出船舱就被沈大郎敲了头。珍姐抱着阿兄的腿不由得撒起娇来,“人家坐得都要屁股生疮了,阿兄快让我站会儿,不然晌午后还怎么坐呀。”   “女孩家家的说话怎得这般放肆呢?那你可抓紧我,这可不比船舱里,稍一不稳掉下去你又不会凫水可就危险了。”   “哼此番下扬州,以后多的是小河,我偏要学会凫水,再叫你不能笑话我。”   “女孩子学什么凫水,听说阿娘正打算给你找先生呢,到了扬州你可就没这么自在了。”   珍姐紧紧抓着大兄的腿,生怕自己站不稳,但还是坚持转头到处乱看,只见自家前面一艘不大的客船上忽然就有人落了水。   “阿兄快看前面的那船有人落水了!”珍姐急忙道。   “你赶紧进船舱,我安排下人,快进去。”沈大郎这时颇有长兄风范,安排幼妹进船舱,自己看着前方的船,虽有人落水却无人出来查看,不禁有些恼怒,这家船上的人怎的不将人命当回事。沈大郎安排船夫快速划过去,查看一番。两船本来就相离不远,船夫们快速划过去,只见那落水的还是个跟二郎三郎差不多的孩子还在船旁蹬水扒着船边,能做到这番怕是已经用尽全力,如果船上没有人拉一把根本爬不上船。沈大郎抛出缆绳让那小郎君抓住,与船夫一起将小郎君拉到了自己的船上。只见这小郎君一双褐色双眼有些红却是没有哭出来,白皙的小脸此刻冻得隐隐发青,却还是有些惊异这孩子长得简直是漂亮得过分,有些像自己以前在西京见过的那卖艺的胡人,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沈二夫人听到声响走出船舱,双生子在她身后不停探头看热闹。   “大郎怎么回事?”   “阿娘,我和小妹听见有人落水就在不远处,见那船上并无动静,想着再在水里怕是要出事,才和船家一起将他拉了上来。”   沈二夫人皱眉一想,便知道这孩子可不是意外落水,大概是那船上的人想给他个教训,故意让他落水,也不搭救。虽说别人家的事她不爱管,可是这还是个跟二郎三郎差不多大的孩子,要是力竭沉下去,岂不是一条人命,这船上的人未免也草菅人命了些。   “既然救起来了人,先带到舱内去给换身二郎的衣服吧,待换好后再把他送回那条船,别人家的事情我们不好插手。”   “娘妹妹还在里面呢。”大郎摸摸头觉得自己的珍宝妹妹可不能平白让别人家儿郎看了去。   “你妹妹才多大,你这个小促狭鬼。”   珍姐坐在船舱内,两手捧着脸颊看着走进来的嫡母和大兄,后面还有大丫鬟香巧领着的男孩,虽然气色不好,却丝毫不能影响他精致的五官。“天哪,这小孩也长得太漂亮了吧,小小年纪的就长得这般,这长大后是要堪比卫玠啊。” 珍姐内心极度澎湃却不能在脸上显露丝毫,还要一片懵懂地问嫡母,“娘原来就是他落水了呀,真可怜。”   “嗯给他换好衣裳了还要送回去呢,你到娘怀里来。”   沈二夫人边和珍姐说话,边逗弄着捂住她的眼睛,因此看不见珍姐翻了个白眼,心道 “小男孩一枚,换衣服有什么好看的呀,娘真真是哎。”   那厢香巧找出沈二郎的一身旧衣,把这小郎君领到船舱角落想给他换上,没想到遭到小郎君的强烈抵触,好不容易他不挣扎了,这脱下上衣,香巧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沈大郎这一看也吓了一条,白皙的背上竟是有许多伤疤,看起来十分恐怖,想想即便是自家奴仆也断没有折磨成这个样子的。双生子竟给吓着了都默不作声。沈二夫人一看这各异的神色,给香巧使了个眼色,香巧赶忙把干净的衣裤给这小郎君套上,将其头发擦了擦干束了起来,将小郎君领到沈二夫人跟前。   “多谢夫人救命之恩,在下陈益和,家父是长兴侯世子,敢问救命恩人是谁家,以后自当登门道谢。”小郎君边说话,脸上还带着不自然的羞涩,仿佛跟陌生人说话是下了多大的决心。   沈二夫人一听到长兴侯,背先直了起来,进而又仔细打量了眼前的孩童,便知道是谁了。满西京最大的八卦总是离不开长兴侯纷乱的后宅之争。这长兴候世子也是坎坷半生,少年将军出征西域在战役中失踪,本以为尸骨无存,哭坏了多少西京少女的眼睛。谁想到没过多久这失踪的世子回来了还带回了一个怀有自己孩子的貌美胡女,说是在西域多亏一胡女搭救才保住性命。没想到这胡女在生产时产下孩子,自己却香消玉殒了。长兴候世子随即娶名门嫡女为正妻,这世子位倒是越发牢靠了,总之长兴候的后宅八卦深扒起来是一天一夜都说不完的。说起来这长兴侯世子的嫡子好像比自家珍姐还小一岁,看来眼前这位就是当年长兴候世子从西域带回来的胡女所生的庶长子了。   沈二夫人的眉头不经意跳了跳,她不想听任何关于长兴侯府的腌臢事,也对此毫无兴趣。对于长兴侯那收集美女的癖好嗤之以鼻,对长兴候世子也无过多好感,听说嫡妻和姨娘们也闹的不可开交,莫非这收藏美女的癖好的事还是代代相传的?   “救你无非是顺手之劳,我等就不必留名了。想你小小年纪,离家又远,出个什么事情可不是叫家中长辈操心,你且回去吧,今日之事就当是缘分。”   “阿娘你看他额头上磕的甚是难看,不若将阿兄们的药拿给他,好人当到底,送佛送到西呐。”   陈益和偷偷抬起头看着缩在夫人怀中说话的小女孩,白里透红的小脸,大大的杏眼既明亮又漂亮,小小年纪看着就像年画中的娃娃。   “我们珍姐想得如此周到,为娘自是要成全。”   “娘我不依,我们这次来的路上,带的伤药本就不多。给了他,以后咱们要是碰了磕了该当如何。”三郎一边跳脚一边喊道。   沈二夫人一个眼风扫过去,三郎立刻消了声。二郎默默地做了嘴形,“小气鬼!”可把三郎气坏了。   沈二夫人拿了两瓶上好的金疮药递给陈益和。“望小郎君日后保重,这伤药你拿着,这一路磕磕碰碰也能缓解一番。   “谢夫人,告辞。”   沈大郎送陈益和到船头,这时十分靠近陈益和刚刚所在的船,陈益和跨上船向沈大郎深深一拜表示谢意,还略略解释一番,略带扭捏,“堂兄们都在小憩,是我自己淘气走出来不小心落水,今日多亏兄长搭救。”   “不过一场萍水相逢,日后珍重。”沈大郎抱了抱拳,转身回到船舱。而陈益和所在的船舱中竟无一人出来相问,几个船夫看见人回到船上,边又开始划起来。看着那艘渐渐远离的船,陈益和越发觉得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想起那个年画般的小娃娃不禁有些羡慕起来,她可真幸福啊,可以倚在阿娘的怀抱。一脸羡慕的神情不过准瞬即逝,转脸抬起头又是一副羞涩而胆小怕事的样子,走进了船舱。      ☆、家家有本经,长兴侯府八卦多 (一)   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每家过日子各有不同,有甜的有苦的,端看这过日子的人是怎般的想。有大富大贵之家,看着排场之及,绫罗绸缎样样不缺,却如那深潭般的沼泽,让人深陷各种腌臢事中,需得步步小心,否则万劫不复,叫千万个小心都未必驶得万年船,别说几个粗心说不定就在刀光剑影中碎成个渣渣。而也有那看着并不起眼,略带清贵之家,人口不多,剩在简单,却将日子过得有声有色,一家人齐头并进,势头蒸蒸日上,谁又能说这过得不好了。   话说沈二太太终于带着三儿一女还有随行的下人们,总共历经月余终到达了目的地,扬州地界的平安县。沈二老爷早就在府外等候,看着妻儿娇女心里充满了幸福感,相随的苏姨娘看到沈二太太和珍姐,那笑得让人觉得甜入心扉了。   这珍姐自从穿来时恰恰是苏姨娘马上要跟着沈二老爷上任,哪里有时间了解自己的姨娘,因此她只能不断地从别人口中得到苏姨娘的信息。此番一见倒觉得不愧是自己评价的妙人,美却不张扬,柔却不矫情,看着就是知道分寸的,不然也不会在这后宅混得如鱼得水。   而自家阿耶一看便是个读书人,虽不如大伯父一般是个西京有名的美男子,倒也是不差的,好歹也是经过吏部甄选的不是。待到一家人和乐融融地吃了饭,就各归各处,沈大郎领着弟弟们跟着苏姨娘一起安排下人们的住处,沈珍珍也被妥善安置,而沈二老爷眼里只有沈二夫人,二人回房自是一番甜蜜,之后变话起家常。沈二太太将路上所见所闻一一讲给自己夫君听,不由得讲到了长兴侯府。沈二老爷小时侯就随兄长到西京,到底是听过许多长兴侯府八卦的,于是欢乐地给自己的妻子分享这西京人的饭后谈资。   长兴侯府的八卦西京满天飞,这还要从最初的长兴侯府说起。但凡提起长兴侯府,西京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风头正劲的时侯,连个下人出门办事腰板都比别人直。笑话!给谁不给面子都不能给长兴侯府不给面子,人自己就是个面子,您要是不给面子那叫给脸不要脸。第一代长兴侯爷也就是陈益和的曾祖父是大周开国皇帝的表妹夫,出身草莽,跟着还是大将军的皇帝一直征战天下,立下汗马功劳。最后大将军黄袍加身,成为开国皇帝,自然忘不了一起辛苦的兄弟,何况还是自己的裙带亲戚,于是封这铁杆弟兄为长兴侯,子孙后代世袭。   这一下子可眼红了许多人,可是架不住人家长兴侯能打仗功劳大啊,于是有的官员家就起了心思要结亲,哪怕是将女儿送做妾呢,那也是长兴侯的妾,可比一般的妾高贵多了。日渐衰落的世家们看不上出身草莽的长兴侯却也不甘落后,愿意退而求其次送旁支庶女做妾,哪知道人家长兴侯根本不爱美妾这一套,跟着被封为郡君的正妻爱的正好。恰是因为长情,子嗣略困难只有一个嫡子的长兴侯也没舍得跟娇妻施压。   可是长兴侯还有个老妈,自古婆媳关系那就是个大难题!郡君的婆婆却不是个吃素的,认为好不容易家里封侯了,却只有一个嫡子没得叫人笑话她儿子不是多子多福的人。再说人丁不旺这以后如何壮大家族实力?老太太一人拉扯长兴侯长大,知识文化虽不多,却是个眼光毒辣却又相当固执的人,不然当年也不能拿着洗衣棍打便乡村无敌手护住家产,后来还让儿子毅然从军,在天下大乱时顺势而起一跃成侯爷。   于是郡君架不住自己婆婆整天的白眼,又舍不得自家夫君抬别的女人进门,整日心中抑郁难解,偏还要在夫君面前表现得柔情蜜意,一边嘴里说着婆婆的好,一边还要伺侯夫君事事妥当,真真是身心憔悴,偏还无处说不得纾解。待再过几年产下嫡次子也就是陈益和的祖父,便撒手人寰了,惹得痴情的长兴侯心伤不已发誓再不娶,可愁坏了他老娘。   这皇帝给的好处也不是白给的,给你了天大的富贵,也要让你继续好好为他卖命。打下中原天下的大周皇帝并没有满足,他需要一步步扩大版图,让自己的皇位坐的更稳,让这个天下的人都赞扬他,还要让自己的子孙后代享受这万世之福,长兴侯便是他手中的一把利剑指哪打哪。为了日后自己的嫡长子能够继承家业,长兴侯也带着嫡长子出门为皇帝开拓疆土了。家里就剩下老阿娘和幼小的没妈的嫡次子。   老人吧,当年能对自己的儿子下狠手,能打能掐能骂,却怎么都觉得对这好不容易多的小孙子爱护不够,特别是还没有亲娘照看,日日都喊着我的乖孙呦。长兴侯常年携长子带兵在外,刚开始回家看到嫡次子被惯得不成样子,心里不喜,可是想起自己逝去的妻子,免不了就心软几分,再说嫡长子已经成器,想想这嫡次子日后在兄兄的照拂下也不会太差,便放任了,于是这嫡次子距离有为少年的道路越来越远,只是还不至于成为西京有名的小纨绔。   老太太虽然一边宠着小孙子,却时刻惦记着为家族开枝散叶的大事。眼看着嫡长孙小小年纪就跟着他老子上了战场,骁勇善战,就要十八岁了还没定亲,不免埋怨她儿子只知道打仗,却更埋怨那已经去地下的儿媳,走前也不说给自己的儿子定下一门好亲事。   这一旦操心上长孙的亲事,她也就不再拿乔,积极开始出席各家聚会,好给自家嫡长孙相看个出色的媳妇。挑来挑去都快要挑花了眼,好不容易老太太看上了长公主的女儿,准备给儿孙去信商量。哪想到大周皇帝发起了最后一次对匈奴的大规模战争!匈奴内部矛盾突显,各大首领自己争个你死我活的,恰是其最薄弱的时侯,于是皇帝好趁自己年富力强的时侯将其杀个片甲不留,再不能让匈奴铁骑来犯。   长兴侯的嫡长子领着一小队人马在追击左贤王入了草原后,因为援军没有及时跟上,而被反扑的左贤王麾下勇士围困射杀,下场极度惨烈。长兴侯倒是带着援军后来将左贤王生擒,将其士兵俘虏,又立下赫赫的战功,但是即便这战功再大却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自己精心培养满载着家族希望的嫡长子起死回生了。   此后大周这开国皇帝采取了休养生息的国策,倒是不想在有生之年打仗了。长兴侯回到西京坐镇天子脚下的军队,但是他毕竟读的数不多,入阁拜相是不大可能的了,就只能靠武力吃饭,在这不打仗的时侯反而有更多的时间来关心关心他剩下的嫡次子了。   已经八岁的嫡次子也就是陈益和小郎君得祖父那学问一塌糊涂,骄横霸道结果还是个欺软怕硬的,自己武力值不行,倒是仗着自己父兄的名声出门打架别人也总是相让的。看着自己已经有些长歪的嫡次子,想想自己优秀懂事的嫡长子长兴侯心痛不已,于是痛定思痛生生要将长歪的苗扶直了。   老太太也忽然心里点清了,觉得这个不大成器的小孙子担起整个侯府是不大行的。这个时侯痴情的长兴侯府想起了家族大义不再说出断不再娶这种话,可是已经年过不惑的他另娶了继室还有大度的继室后来抬起的各路姨娘,才发现自己征战多年已经让身体伤痕累累,子嗣的事情是没戏的不能再没戏了。于是他送走了几路姨娘只留下继室,更加收起心思好好教育这陈家仅存的硕果。   渐渐长大的小儿子没有再继续长歪,但也没有长成参天大树,顺理成章成为长兴侯世子,十五岁娶兵部尚书之女,长兴侯在终于有了嫡长孙也就是陈益和的父亲陈克松之后,笑着去寻他发妻了。于是陈益和的祖父在十九岁时就变成了第二代长兴侯,这个时侯的他意识到家族的人丁兴旺是多么重要的事,不能让自己的后代向自己一样独木难支,仅仅一个嫡子太没有安全感了。可是媳妇的身子自生了孩子就不大好,可怎么个是好,岳丈大人家又是个不好说话的,于是他的老祖母再次出马跟孙子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愣是让长兴侯府女主人一口气抬了三个姨娘。   这门啊一打开就再难关上,没有自家阿耶的严厉管教,再加上祖母一个劲的撺掇多生孩子,根本没太想嫡庶问题还是热血青年的长兴侯这收藏美人就成了癖好,也成了他为家族开枝散叶的借口,妾是一个接着一个往进抬,环肥燕瘦,各种颜色,争奇斗艳。京城纨绔们恨不得爬墙,看看这长兴侯府内的颜色,就是听听声音也是好的呀,恨不得浑身酥软只恨不能天天听墙根。   于是这长兴侯收藏美人的荒唐事倒成了达官贵人的饭后谈资,有说他辱没他老子的,有说他身子迟早得耗干的,有说他纳这么多美妾其实不过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的,听听这怎么听怎么都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心理。可是这长兴侯府依然受皇帝喜爱,开国元皇帝早随着自己的一帮铁杆兄弟的逝去而沉眠帝陵了,登基的高宗看着这长兴侯越发的不成器,恨不得在后宫宠妃的床上都能笑醒,这要是像他老子过世的老长兴侯一样骁勇善战手握兵权,岳家还是兵部尚书,这这还得了哇,不得日日夜夜忧愁烦恼啊,于是也就对这长兴侯后宅的荒唐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缺点才是好的,只要办起事来忠心尽职就是好的,怕就怕这能干还没有缺点的臣子实在是不好拿捏敲打啊。   姨娘侍妾多了长兴侯府这按道理是应该瓜落坠地啊,儿子可劲儿地生才对,可是尽管美人一个塞一个得热情入货,除了陈益和他阿耶陈克松这个嫡长子,七八个姨娘也就还有三个庶子一个庶女。长兴侯自己荒唐吧,却有个靠谱的岳家,他岳丈家给这外孙找的是西京有名的老师给开蒙,自家最好的武师傅来教武艺,不过六七岁的孩子已经略有气势,还被选为太子的伴读,长兴侯这个高兴啊觉得在自己这嫡子身上看见当年父兄得风采,于是上了折子将陈克松立为长兴侯世子。   这回长兴侯那老祖母看见自己这曾孙子颇有自己儿子和长孙的模样,又当了世子,放心地跟自己儿子汇合去了。眼看着这世子陈克松正走在一条康庄大道上,顺顺利利长到了十五岁,虽然还没长成参天大树却已然可以预见了,而且呢长的是一表人才,浓眉大眼,身形高大,走哪都有着姑娘的目光,西京城内的小娘子们单反提到长兴侯世子,那都是一脸红晕不知道幻想到哪里去了。但是上天却偏偏要给这长兴侯府再次陇上一层阴影。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中,大周是一个架空的朝代。 阿耶是对父亲的亲昵称呼。 希望看官们看得高兴。   ☆、家家有本经,长兴侯府八卦多(二)   话说修养生息了几十年的大周要对西域用兵了,因为那里有矿也有玉石,这恰恰是大周需要的,同时也是高宗皇帝需要来为自己的野心有所建树的时侯。   长兴侯世子跟着代表皇帝的太子还有一干将领出征了,仗倒是打得挺顺利,小国都表示臣服了,成为大周的附属国,但是也有负隅顽抗的,于是十七岁的少年小将陈克松在追击敌人时,被诱入沙漠后从此失踪。   班师回朝的太子收到了前所未有的嘉奖,可是想到从小陪伴自己长大的长兴侯世子已经埋骨沙漠,还是红了眼眶,于是暗自下决心日后定不能亏待了长兴侯府。西京冉冉升起的将星带着无数老将的惋惜,还有姑娘们的眼泪就此陨落了。   长兴侯府一改往日的热闹惨淡凄凄,长兴侯夫人在得知儿子的噩耗后就病倒了,长兴侯将自己锁在屋子里不见客,对着父兄的画像哭得稀里哗啦的。而有庶子的姨娘们此刻却心思活了,世子没了,谁会是下一个世子?不怪这些出身较好的小妾内心激动,心无城府,放谁面对以前压根没戏现在峰回路转的机会能不心动?于是这些美娇娘们纷纷主动承担起照顾夫人的任务,不怕脏不怕累,宅斗指数噌噌飙升,娘家人也是频频活动,跟长兴侯动不动来个密谈。这可叫这夫人病上加病,看着这些人上蹿下跳,懒得去管了,儿子没了心劲儿也没了,恨不得自己早日也没了去见儿子。   这厢长兴侯府突遇变故一片惨淡,那厢长兴侯世子真正醒来的时侯,胳膊和腿疼得厉害,发现自己竟然没死的他欣喜非常。在床边的少女一抬头看着他醒了一脸欣喜,操着不太熟练的中原官话问侯他。原来福大命大的长兴侯世子陈克松被诱敌深入沙漠,眼见着中箭摔下了马,断了腿在茫茫沙漠只有等死了,昏迷的他竟被莎车的商队救了,而这少女便是这商队主人的女儿,由于商队常年做莎车和西京的生意,这少女从小学了中原官话,还给自己起了个美名夏锦,十几岁就跟着商队外出闯荡,帮助父亲打理家族生意。因此当商队随从发现沙漠中的陈克松,她毫不犹豫地决定带上他回莎车,途中怕他疼还准备了让他昏睡的药,找了大夫给接骨,样样不落,这才将长兴侯世子安全带回了莎车国。   一个是十五岁妙龄少女,长着碧绿的双眸,有着中原少女没有的白皙肌肤,和那修长身姿,有着明媚的笑容和敢爱敢恨的直爽。另一个是刚满十八岁的少年将才,以前在军中接触的都是脏兮兮的汉子,饶是世子读了再多圣贤书,定力再好,也架不住热情少女在细心照顾自己时侯,那表的露骨的爱意啊,世子也是个正常的男人!于是陈克松世子在腿接上了还得慢慢养得颓废中,对给予他细心照顾,还天天鼓励他的夏锦心生欢喜。沉浸在美人乡的世子并没有忘记嘱咐夏锦家商队再入西京时带信给侯府报平安,待到商队的人给长兴侯府报了平安,带着长兴侯府随从一起来到莎车国时,两人已得夏锦家人默认成双成对,夏锦竟还有了身孕。   陈克松深知以夏锦胡女的身份回去顶多是做妾,自己后面还是要明媒正娶正妻的,又不舍浓情蜜意的美人,心里既愧疚又为难。而夏锦这个傻姑娘一心相信世子即便有了正妻还会一直爱她的话,说服了家里的长辈和阿兄阿姐,跟着养好伤的世子,义无反顾地踏上了回西京的道路。   鉴于这次实在是受惊吓不小,长兴侯夫妇二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儿子定下了世子妃,就是长兴侯夫人的亲侄女,连日子都订好了,就等着儿子回来成亲了。没想到儿子不仅康健回来了,还带着一个大了肚子的胡姬,但是这胡姬却是对儿子有救命之恩的,这可如何是好,嫡妻未进门倒是先有美妾和庶长子了。   不过长兴侯其人一向怜惜美人,觉着人一姑娘是他们家的大恩人,必须有个交代,就决定给儿子抬胡姬为妾,日后若诞下孩儿也是他长兴侯府的人。长兴侯夫人她阿兄家此刻却是愤怒的,自己宠爱的女儿还没进门就遇到这种破事,可是又实在喜欢这个外甥,加上闺女多年来心系表兄,非君不嫁那架势,一家人坐在一起商量对策。最后还是两家火速定下日子让新娘进了门,没过多久夏锦产下陈益和而殒命,而陈益和也成为了长兴侯世子的庶长子。   世子的回归浇灭了了府内那些姨娘和庶子的熊熊野心,都觉得世子就是自己人生的拦路虎,面目可憎,于是陈益和也成了他们的厌憎对象,长兴侯夫人鉴于对娘家的一片真心,和对侄女的喜爱,也不待见陈益和。但是不知道长兴侯府是代代子嗣困难,还是这宅子地方没选对,自陈益和出生后的几年内,世子夫人就是一点消息也没有,不得不给自己的夫君抬了几个姨娘来开枝散叶。   西京官吏家的小姐们再一次有疯狂心动的,于是重新回到西京贵圈的世子一边忙着给太子办事,一边忙着跟正妻姨娘生孩子,那就无暇多关心自己的庶长子了。所幸世子给这孩子找的奶娘和嬷嬷们都是顶好的,陈益和就是在这种环境下日渐成长。   待到世子终于有了嫡子,自己在西京的官场又有了一席之地,这才想起陈益和的时侯,这孩子已经五岁了。陈益和并没有遗传亲娘的绿眸,却也有着西域人漂亮立体的五官,深目,高鼻,加上白皙的皮肤,让这孩子看着是要比小娘子还要漂亮。   西京见过这孩子的无不感叹到底是有个胡姬的妈,那脸一出来就是让人忘不了的。不过却是恰恰有个身份低微的妈,这陈小郎君以后大概也就是个无所作为的庶长子了。   这说了大半夜长兴侯府的八卦,沈二老爷终于觉得口渴了。八卦就是八卦,真真又假假,假假又真真,往往添杂着外人的好奇和猜测,就成了众人口中说的这个样子,具体什么样子就连长兴侯府的一般下人都不见得了解多少,外人又怎么会知道得清清楚楚呢?   沈二太太想到那落水的孩子,对自家夫君感慨,“以前觉得咱们珍姐是顶顶精致的小人,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没想到那陈少爷更甚,不过九岁就已经长成那样,以后说不定是咱们西京第一美人了。”   沈二爷笑骂,“你个淘气的,就知道惦记美人。他以后是个男人,能跟咱们珍姐比,你倒是会比。”   “老爷真是没见,那眉眼真是个不一样的美,连我看了都觉得这孩子长了这样一副脸孔,还好是长兴侯府的人,如果是在穷苦人家那便是祸了,只怕是要以一副好颜色侍人了”   “那照你说这孩子落水,船上竟无人管,这太不对了。”   “这孩子一看就是被欺负的,毕竟是庶子,小小年纪看着倒是个能忍的,一声不吭,连眼泪都没流,后来还跟大郎解释说是他自己不小心落水,看着跟二郎三郎一般的年纪,那心里的弯弯怕是不知要比这俩傻小子多了多少呢。”   沈二老爷听到这里,倒觉得有趣,“这样子看,此子以后未必不能有自己的一番作为,单凭能忍便不是人人都能做到,何况是这个年纪。二郎三郎读书的事待大郎读书的事情先定了再说,这一年夫人你辛苦了,我心里都记着呢。我初来此地好好办事,京中又有兄长照应着,以后这官职说不定还能动一动。”   沈二夫人头倚丈夫的肩头,内心一片甜蜜,觉得这一年夫妻离别的思念,和在家里操持后宅的辛苦都是值得的,有个这样的夫君还能求什么呢?只盼能再为他多生几个孩儿,管好这后宅,让他后顾无忧才是。   这夫妻二人在房内有说不完的话,只恨不能把一年没见的时间补回来,不愧是郎情蜜意,琴瑟和鸣。苏姨娘则在珍姐的房中,为小娘子规整衣物,还不时询问这一年来在西京的大小事宜。珍姐看着苏姨娘那一提起嫡母就一脸孺慕感激的样子,觉得自家这样妻妾和睦的真真是少见。虽然遇到穿越这么不靠谱的事情,自己什么也不会,但是幸运的是,她所生长的这户人家既温馨又简单,于是暗自下定决心要好好地培养自己成为淑女,以后给自己寻个靠谱的夫家。哎呦!这么小的年纪就想到夫君的事情,实在是太不害羞了。   苏姨娘看着珍姐圆圆的杏眼眨巴眨巴的,红彤彤的脸颊犹如苹果一般,更觉得夫人将其照顾得十分妥帖,内心的感激又上升了一层,哄着女儿入睡后,自己回房又给夫人锈起了手帕。 作者有话要说:  长兴侯府的八卦就先到这里,至于陈小郎君的待遇是不是这么惨,以后就会见分晓啦! 希望各位看得高兴。   ☆、沈大郎长丰书院考试,巧遇陈益和   再说沈府将一切安顿妥当,最要紧的事便是沈大郎即将去长丰书院考试了。   长丰书院虽然历史不长,却已经是大周几所有名书院之一,不过不是空有其名,而是有其独特之处的。说起长丰书院便不得不说长丰书院的创建人魏长丰,魏公。魏公年纪轻轻便名动天下,成为了大周以来最年轻的进士登科,后一路做文官,成为高宗少年时期的太傅,并在自己不惑之年激流勇退告老还乡,人也没闲着,在扬州近郊开了以自己名字命名的长丰书院。魏公开书院,不论南北,慕名而来的人自然不少。   但是长丰书院有他的傲气在,并不是谁家儿郎交个束脩就能进的,要入长丰书院需得先寄去一篇自己写的文章,后经过长丰书院审评书法,选出一部分学子亲自来长丰书院。老师们再出题,学生这次写的就是判文了,不仅如此,学生们还要跟老师辩论为何要如此判,最后长丰书院再来敲定谁来入学,可谓是层层筛选毫不含糊,入学的学生大多十来岁,学满四年为期。而长丰书院教授学生四书五经同时,还教授君子六艺,当然就包括了骑射等重要的武艺部分,所以现在朝中一些年轻的文官武官皆有从长丰书院出来的学生,因此长丰书院也被看好,也许再过几十年就跟其他几所历史久远的书院形成抗衡之势。   珍姐一边听沈大郎眉飞色舞地说着长丰书院的辉煌,一边暗自腹诽,莫非这名动天下的魏公跟自己是一个地方来的,这第二次考试不就是面试吗?这还让学生们上体育课,积极锻炼身体,可谓是全面素质发展啊,其实是珍姐想多了。   魏长丰此人甚是谨慎,觉得书院不在规模大,贵在学生学得精,以后才不会败了学院的名声,因此他对学生的□□要求是极高的,所以才想通过层层选拔,挑出自己觉得好的。而武艺课则是为了学生的身体着想,试想每年不论是明经科还是进士科考试的时候,不仅是学生拼才智的时侯同时也是拼身体的时侯,有的书生就是在考试的时候体力坚持不下来,失去金榜题名的机会。再说自高宗登基侯,开了武考,每三年开一次武科,由此看骑射课程是很必要的,魏公这是紧跟大州朝形势而培养人才。   不管如何,十一岁的沈大郎这次得到了考试的机会,每天学习热情高涨,特别是临出发前,见到妹妹也是出口成章,摇头晃脑。沈珍珍和双生子齐齐拍手笑道,“大兄变为书呆子了。”   临近了长丰书院考试的日子,沈大郎带着父亲为自己挑选的随从出发了。沈二夫人看着载着儿子离去的马车红了眼眶。   沈珍珍抱着阿娘的腿笑道,“阿娘可别掉金豆子了,过两天大兄考上了,您可要笑得合不拢嘴了。”   沈二夫人破涕为笑,抱起沈珍珍,捏着她的小鼻子道,“我们珍姐小小年纪怎得这样会说话,句句说到阿娘心里了。咱们就在家等你长兄的消息,希望大郎别辜负了全家对他的期望,当年在西京你大伯费了好大的功夫给他请老师开蒙呢。”   自从长丰书院成名之后,它旁边的客栈火了,除了每年慕名而来的学子参观长丰书院要住店吧,这到考试的时侯,学子们更是从全国各地而来。   沈大郎坐着马车晃悠了一日,终于到了长丰书院,整个镇子因为学子的到来变得格外热闹。客栈的火爆程度远远超出了沈大郎的预期,很多学子比自己早到了好些天,距离长丰学院最近的学子客栈已经住满,只剩下仓库了。沈大郎是看着客栈的牌匾望而兴叹,正准备离去看看稍远一点的客栈却被人叫住了,回头一看,哎!这不是那长兴侯世子的庶长子陈益和吗!竟然也是来考试的,年纪比自己还小就能来考试,相当的有能耐啊。   “益和还未请教兄台大名?上次恩公未曾留下姓名。”陈益和略带羞涩,低声问道。   “恩公不敢当,不敢当。在下沈仲明,没想到在这里竟然再次碰见陈郎君。”   “原来是沈兄,你可是来这投店的?看沈兄的样子,可是因为另外几家有些远,觉得不便?若沈兄不嫌弃,小弟住了一间客房在这学子客栈。虽不是上房倒也宽敞,不若小弟让给兄台,我去住稍远的那家。”   陈小郎君这良好的态度顿时让沈大郎心生好感啊,连忙摆手,“不不不,怎能叫陈郎君这般,仲明心领了。”   “沈兄哪里话,益和心里牢记沈兄的救命之恩,如此小事何足挂齿。”   “不不不,陈郎君不必如此,当日情形换做别人也会伸出援手,不过恰巧让仲明赶上了,你不必一直放于心上。”   “若是没见到沈兄便罢,见到沈兄益和怎能不助沈兄一臂之力。”一边说着陈小郎君就吩咐自己唯一的随从快速上去收拾行李,并告知自己的堂兄们。待随从收拾妥当下来后便将钥匙交到了沈大郎的手里,自己带着随从去了另一家客栈。   还有些不知所措的沈大郎此刻不由得跟自己的书童感慨,“我娘说貌由心生,貌由心生!怪不得,可不就说的是这位贤弟。”沈大郎没有意识到自己连对人家的称呼都变了,已然从冷冰冰的陈郎君变为亲切的贤弟。   这边陈益和带着自己的随从陈七朝另一家客栈走去,陈七不禁有些不解问道,“小郎君这般为何?”   “遇到救命恩人怎能不知恩图报呢。”   “可是,那日是您吩咐,不到万不得已我不能出手的呀,况且您有武艺在身,何来让他救了。”   “此话以后不可再说,武艺是偷练的,当然不能随便显露,我那日想着在水里再待会就上去的。父亲大人安排你在我身边为暗棋,不到万不得已你不得出手。平时你不过就是个普通随从罢了,因此还是要沉住气,就让我那两位堂兄认为我不过是个胆小怕事没用的草包吧。” 陈小郎君一边说着,一边还露出他招牌般的羞涩微笑。   陈七看着还是孩子一样的主人脸上的笑容不禁打了个寒颤。陈七年纪不过十五,武艺已成,却还是个心思单纯的,此刻深觉这个年仅九岁的主子小小年纪就如此有城府,日后怕也是个人物啊!此刻的陈七当然没有想到,若干年后当自己已经儿孙满堂的时侯,牙也快掉没的老头子跟自己的曾孙吹嘘,“你曾祖父当年那直觉是相当的准,跟对了主子后半生无忧啊。” 此为后话。   这厢沈大郎觉得自己得了一个很大的便宜,又觉得有违父亲教授的君子之道,挟恩求报这等事都做出来了,暗想以后若是再碰见陈益和,定要态度良好的称兄道弟。   第二日,众学子朝着长丰书院走去。有心怀忐忑觉得自己学问不够好的,有自信满满觉得自己定能考上的,还有心存侥幸觉得考试是靠运气的。沈大郎是第一种,以前虽得大伯父夸奖,可是这考长丰书院的都不是等闲之辈,于是自信每日都在缩水的状态。而陈益和的两个堂兄们则是第三种,当初寄去的文章还是有人帮着写的,因此这次能不能考上是要看运气的,当然考不上也没什么大不了,三个人来的再一起回去,都没考上,也无所谓谁给长兴侯府丢脸更多一些。陈益和已经自动被他的堂兄们划为还不如自己的那一类。陈小郎君此刻的心态却是最好的,既没有忐忑也没有自信爆棚,端的是正常发挥的态度。出发前他那世子父亲,给了几张面额不小的江南太平钱庄的银票,还嘱咐说此番放心的考,不用再像以前一般事事隐忍,藏手藏脚。若是考上必当支持,若是考不上也不必介怀,回去继续努力。想起自己的父亲大人,陈益和心中的感情极度复杂,不是一言两语便能说清道明的。   却说这长丰书院的考试,当日便为两个时辰的判文写作,之后学子们便回去等消息,待到第二日放榜提名的方能进第二轮的考试,第三日已经少了三分之二的学子们则是基于自己的判文跟老师辩论。待到第四日长丰书院正式放榜,今年入学的人选就此尘埃落定。   沈大郎这次表现出色,待到放榜时看见自己的名字,终于卸下一脸严肃,咧开了嘴,才有了少年人的活泼感。陈益和的堂兄们连第二轮考试都没进当然榜上无名,这个结果并不令人吃惊,吃惊的是他们一直欺负的草包陈益和竟然上榜了,二人的眼珠子恨不得掉到地上。如果说陈益和进入第二轮考试在他们看来是侥幸,那这最后的结果绝对不是侥幸了。二人不禁想到此子平日在长兴侯府一起读书的表现,暗想倒是小看了此子,莫非这长丰书院给长的格外美的还加了分?真是怪哉! 作者有话要说:  陈小郎君和沈大郎要做同窗啦!   ☆、陈益和初入沈府   这长丰书院一放榜,几家欢喜几家忧。不过这榜放出来了,也不是隔日就入学的,要再过十日才是学子们入院安置住宿,准备上课的时侯。学子们乌泱泱地来基本上也是乌泱泱地离去,大部分是背着行囊心有不甘地回家的,一小部分就此留下托人回去给府里报喜的,而沈大郎鉴于家里不远,准备回家亲自与亲人分享这个好消息,顺便好好准备规整行囊再来书院。陈益和将写给父亲大人的信给了送信的驿站,带着礼物来给沈大郎登门道喜了。   “仲明兄,某在入学榜上看见你的名字,特地来恭喜一番。”   “贤弟如此客气,我倒不好意思了,同喜同喜,以后大家就是同窗了。”   “沈兄这样子是要离开?”   “十日后才入院,我便先归家告诉家父家母好消息,好好规整一番后再来,平安县距离此处乘马车不过一日多的车程而已。”   “沈兄这样安排倒也是好的,听闻平安县也是个好地方,有山有水景色秀美,此番从西京出来倒真是见识到江南之美。”   “说出来贤弟莫笑话,我了解的平安县大概不比你多多少,我也是刚刚随阿娘从西京来到这里。哎如果贤弟不嫌,不若去我家中,让我尽尽地主之谊,也好感谢你此番相助。”   陈益和还想推辞,架不住沈大郎的热情邀请啊,于是只好一副恭敬不如从命的样子带着陈七与沈大郎一起前往平安县。   话说这沈二夫人这两日心神不宁的,心系大儿的考试,也不知这番考的如何,于是淘气的双生子撞了枪口,没少被沈二夫人追着打。三郎窝着两包泪哭诉自己和二郎肯定不是亲生的,只有沈大郎是亲生的,这话说的凄凄惨惨戚戚的倒惹得沈二夫人落不下板子了。   沈珍珍特别理解嫡母的心理,想想现代的高考,哪个父母不忧心自己儿女的考试,沈大郎又是个被寄予厚望的,多年来的学习于此次考试也是个能考验成果的时侯,虽比不得科考,但能入长丰书院那距离成功又近了一步不是,于是珍姐各种扮傻卖萌讨嫡母欢心。   且说这日晌午后,送走回来午休的丈夫去了衙门,沈二夫人安排下人们打扫打扫院子,自己拿着账本正看得认真,只见二郎三郎咋咋呼呼地跑进来,怪腔怪调地说道,“娘亲大人,您日思夜念的亲儿可回来了,账本还是放一放吧。”沈二夫人一听立刻撇下账本站了起来,准备急匆匆出屋,迈出的脚却收了回来,不忘指了指双生子,厉声道,“以后再这样怪声怪调,仔细你们的皮,你们娘我怀胎十月生下你们当容易呢,最近看着你阿耶忙,没人管了,敢编排你娘。”   “是是是娘,您快出去吧,大兄马上就到门口了。珍珍都迈着小短腿跑到门口啦。” 沈二夫人立刻换了个生动的笑脸快步走向自家门口,只见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向自家门口驶来,这大郎还带了客人来?沈二夫人暗想,忙给自己的小跟班苏姨娘使了个眼色,苏易娘顺着夫人目光一看这两辆马车,莫不是有客前来?赶忙去安排客房了,最近下人不够使唤,苏姨娘也是一人做两人用。   待到第一辆马车停在门口,沈大郎立刻跳下马车,看到自己的娘站在门口那翘首期盼的模样,想到这么多年来阿娘和阿耶的一片苦心,还有大伯父的悉心教导,立刻红了眼眶。   “阿娘,大郎考上了。” 沈二夫人一听这消息,哪里还有什么等侯儿子远归的伤感,立刻笑得合不拢嘴了。珍姐抱住阿娘和大兄的腿扬起小脸,稚声稚气道,“阿娘看我说的可是做准了吧,大兄考上了,这回您不掉金豆子了,倒是他掉金豆子了。” 双胞胎立刻来个“落井下石”,“大兄不知羞。”   这时第二辆马上的帘子掀开了,露出一张面带微笑的熟悉脸庞,沈二夫人这一看原来是长兴侯世子的庶长子,陈益和,心里还在诧异,脸上笑容不减看了一眼大郎。   “阿娘咱们想着住得近去的晚,可真真是失算了,哪里想到学子们都早早赶到了,待我到的时侯,距离书院最近的大客栈都住满了。”   “那你住哪里了?”沈二夫人好奇地问道。   “多亏碰见益和弟,他也是去考试的,看见我要去那离得远的客栈,竟将自己在最近的学子客栈的房间让给了我,他自己去住较远的客栈了。此次我二人双双上榜,以后便是同窗了,学院要九日后才入学,我想着益和弟家途遥远,便邀他来咱家做客。”   沈二夫人这么一听,倒觉得这小陈郎君知恩图报是个好孩子,不过小小年纪竟要跟大郎做同窗了,竟是个这样聪慧的。待沈大郎解释完这一通,陈益和恰到好处地跳下马车,没有了当日的落魄,一身白袍,干净利落,头发被整齐地束在头顶,额头上的碎发略卷地垂在脸颊旁,漂亮的脸蛋上依旧洋溢着略带羞涩的笑容,向沈二夫人鞠了一躬。   “小生陈益和再谢夫人救命之恩。”   沈二夫人忙扶起陈益和,笑容可掬道,“没想到陈郎君跟我们家真是有缘分,原想不过是萍水相逢,谁想到以后要跟我家大郎日后要成同窗了。此番前来做客,却是大郎应尽地主之谊,只是说地主却是心虚的,我带着大郎和他的弟弟妹妹也是刚从西京而来。”   “夫人哪里话,承蒙沈兄邀请,益和来却是一番叨扰了,都说江南春日好,某也是在入学前想贪图一赏美景。”   “益和弟快别客气了,我带你去院子里转转。” 沈大郎一副哥俩好的神情,一点没把别人当外人,领着陈益和参观自家院落去了。   “阿娘,大兄有了同窗都不理我和二郎了。” 三郎撅起小嘴,觉得自己的大兄被别人抢走了。沈二夫人轻拍三郎的头笑骂, “这倒是跟你大兄的同窗吃起醋来了。”   “才不是!上次就把大伯给人家的药拿给他了,儿可是个大度的。”   二郎还是在一边做口型,“小气鬼。” 两兄弟又开始了不厌其烦的你追我打。沈二夫人索性眼不见为净,牵着珍姐也往回走,吩咐丫鬟香巧去准备吃食。这厢跟苏姨娘叹道,“赶紧找管家沈三去人牙子那里领些人来让我过过眼,咱们这安顿的差不多了,这人手缺的厉害,你最近也累坏了。”   “奴婢不累,能为夫人分神就好。” 苏姨娘低眉顺目,让沈夫人格外受用。   沈大郎这带着陈益和在院子里一边转一边和陈小郎君闲聊,不过几个来回,陈小郎君就已经对沈府有了大致了解。陈益和边看这院子边想,沈家人口不多,附有后院的两进院落并不是太大,却有一小片奇石假山,一个小滩涧亭,样样透出精致和文人的诗情画意,却又不违营缮令对七品官制住宅的要求,也不知这沈县令下了多少功夫。   陈大郎解释道,“我家这小院子是我大伯父帮着我阿耶买下来的,我阿耶只是又做了小小的修整,其实这院子以前大概景致就是顶好的。”   “是啊,虽说西京城是大富大贵之家云集的地方,但是天子脚下可是寸土寸金的地方,京官们有院子住就是好的,也就不好过多的讲究了。况且西京不比江南水多,要搞亭台水榭那可是要大费一番功夫的。”   “益和兄说的真是一点不错,我大伯父当初买这院子也这么说,你看那边是我阿耶给妹妹珍姐专门搭的秋千。”   陈益和顺着沈大郎的手指望去,一个小花圃映入眼帘,还有用树干搭起的秋千,他仿佛已经看见珍姐坐在上面随着微风轻荡秋千,笑得一脸灿烂的画面。   “看来令尊十分宠爱令妹。看你们兄妹也是感情甚好,到底是一母同胞。” 陈益和不经意间地轻看了一眼沈大郎。   沈大郎笑着摸摸头说,“实不相瞒贤弟,幼妹珍姐并不是我一母同胞,她是我们府上唯一的一个姨娘苏氏所出,不过苏氏乃是我阿娘的陪嫁丫环之一,从小就在边关伺侯我阿娘的,二人情谊自是不同,后来我阿娘生了我两个阿弟好几年身子骨不见好,便抬了苏氏,这才生下家中唯一的女娃。珍姐虽是庶女却一直养在我阿娘屋里,这么多年我是看着她从那么一点点长到今天这么大,怎能叫人不喜欢。”   “若是沈兄不说,看沈二夫人和你们兄弟的态度,倒真以为令妹乃是嫡出。不过看你们兄妹感情融洽非常,家里温馨和睦,倒是叫人羡慕得紧。”   沈大郎这一想到陈益和的出身,便有些不好意思,忙引着话题到学术上,二人边走边谈,不亦悦乎。直到香巧来报,饭食已经备好,沈大郎领着陈益和穿过回廊,来到前屋准备用饭。   再一看这塌上摆上矮桌的主食,有红豆米饭,胡饼,一盘炖羊肉配着蕨菜,外加清炖的秋葵汤,卖相是极好的。   沈二夫人开口道,“都是家里准备的一般饭菜,陈郎君莫见怪。”   “哪里,这饭食看着某食指大动,不怕沈二夫人笑话,益和自离了西京,还真没吃过一顿可口的家常饭。”   因着珍姐年纪还不到七岁,便也随阿兄们上了桌。看着胡饼馋得她直流口水,这可是她在西京最爱的主食。胡人带进中原的可不光是美人舞姬,杂技艺人,当仁不让的还有各种美食,这胡饼便是胡人带进西京的经典主食之一,香酥可口,再撒一丁点芝麻,别提是多可口了。她已经开始怀念西京城中遍布小吃店的各个叫的上名字的坊了。   陈益和看着珍姐对着胡饼的眼神,心中暗暗好笑,“这小娘子真是可爱的紧,目光里脸上全写着我要吃胡饼,哪像自家那些堂妹们跟珍姐差不多一般的年纪,却都是玲珑剔透心呐。”   这一顿饭吃的是宾客尽欢,可惜沈二老爷的晚衙要到傍晚才结束,沈二夫人也不忘让下人给自家夫君送去美食。待到沈二老爷回来,陈益和又是拜见一番,宾主相谈甚欢,倒叫沈二老爷对陈益和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 作者有话要说:  陈小郎君到沈府做客啦,给大家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美美哒!   ☆、陈益和在沈府受礼遇,沈家日常趣事多 (一)   日后再回想起来,陈益和就不得不感慨,原来自己年少时,最快乐的时光竟是在进入长丰书院前,在沈府度过的那几日。那样轻松不用刻意隐藏自己,没有勾心斗角可以喜形于色,没有侯府中各路人马的欺凌,可以肆意地说笑就笑,好一个痛快!   一个本就漂亮的少年带了更多明亮的气质,直叫珍姐暗中称为妖孽,还坏心眼地想,”不知日后陈小郎君回了西京,会不会被哪个作风大胆的公主当街抢做驸马啊。” 看看这小心眼!实在是一直爱照铜镜的沈小娘子觉得自己生得端是一个美人胚子,就快要爱上镜中的自己了,忽然来了个貌美就把自己甩了一条街的,还是个少年,这心里怎一个酸字了得啊。   少年人毕竟是少年人,沈大郎和陈益和二人凑在一起,似是有说不完的趣事,就连品评诗句都充满了欢乐。沈二老爷因为要视察整个县的农耕情况忙得不可开交,根本没有太多时间管教孩子。沈二夫人一边要跟县衙官员的女眷开始走动,了解情况,还要操心给府里添下人,一人恨不得分成几个人来。二郎和三郎的西席还没个着落,这两个皮猴乐得不知东南西北了。珍姐则乐得看双生子打来打去,一会儿爬树,一会儿追蝴蝶,真真是一番乐趣。   这日不知是谁提起春日正好,为何不能一起在后院小范围踢个蹴鞠呢?哎!四个少年立刻来了劲,换了一身胡服跃跃欲试。沈大郎跟陈益和一队,沈二郎三郎一队,以两根高树为球门,半个时辰哪队踢进的多便赢,珍姐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连忙搬个小坐墩坐在树下看热闹。   别看陈益和跟二郎三郎一般大,身高看着完全不是一个水平,大概是继承了胡人的高大,已经有了隐隐超过沈大郎的趋势。偏那陈小郎君还是个腿长的,踢起蹴鞠叫一个行云流水,直叫珍姐心里暗暗叫好,不过碍于阿兄们的面子,还要兴奋地冲二郎三郎喊着,“阿兄最棒。”   三郎是个沉不住气的,踢得不如陈益和好,却急于抢来脚下的蹴鞠。这一个铲腿过去,陈益和灵活地跳起,继续运球,将球传给了沈大郎,沈大郎一个兴奋就射门了。   “大兄好棒。” 珍姐此刻算是真正明白了为什么足球迷在比赛现场会特别激动,看她这个伪球迷在此刻都激动地直叫好呢。陈益和看二郎三郎有点沮丧,于是在后面略有放水,两队你来我往,各有输赢,四人都兴致极高。   珍姐趁着中场休息时迈着小短腿,想尝试踢下传说中的蹴鞠,结果无奈腿太短,没两下就被球绊倒,来了个倒栽葱。四人看到都逗得哈哈大笑,珍姐本来是坚强地小汉子一点都没哭,还自己爬了起来,结果起来头顶着一团土,嘴里咬着一撮草,看着四个少年毫无顾忌地笑,觉得有些难为情了。三郎还喊了句,“珍姐的小短腿真不灵光。” 这小短腿这一句,立刻刺激了珍姐的爱美神经,小汉子立刻委屈地哭了,豆大的眼泪说掉就掉,这一下就觉得脸疼腿也疼,哪里都不对劲。   陈益和一看小娘子这都哭了,三个阿兄还在那笑呢。顾不上什么礼节了,赶忙上前拂去珍姐头上的土,拿出手帕将她脸上的土轻轻擦去,还一边轻声地安慰,“珍姐不哭,我小时侯踢得时侯也摔跤呢,有没有摔疼啊?我们这是逗你呢,金豆子可不能随便掉呀。” 珍姐这一听也觉得自己这眼泪掉得也太快了,还带着眼泪的大眼看看眼前的少年,白皙光洁的额头上满是汗珠,脸颊因为运动而带着红晕,浅褐色的眼睛好似她见过的漂亮琉璃珠,一时看呆了连哭都忘了。   二郎揶揄道,“平时咱们都哄不下的珍姐倒是听陈小郎君的话。” 珍姐一听不好意思了,忙跑到三兄腿边抱着三郎的腿,一个劲儿地把鼻涕和眼泪蹭上去,惹得三郎直向自家大兄求助。孩子们的欢声笑语伴着鸟语花香却是这春日最美的风景。待到沈二夫人带着苏姨娘到后院寻人时,映入眼帘的就是,四个少年肆意挥洒汗水抢着蹴鞠,珍姐顶着一头乱发,平时白净的小脸跟和了泥一般,还乖乖地坐在小板凳上,眼睛亮亮地看着比赛,笑得咯咯咯得,好不欢乐!若干年后她回想起这时的画面,不得不感慨,“缘分妙不可言,不可说不可说。”   珍姐一看见阿娘来了,球赛也不看了,小短腿蹬蹬蹬跑向沈二夫人,人还没到跟前,就告起了状,“阿娘,二兄三兄笑话我腿短。”   沈二夫人一把搂住跑近的珍姐,笑着说,“我的儿,那是你阿兄们给你开玩笑呢,快跟阿娘回房收拾收拾,女儿家家脸面最是要紧了。”   珍姐跟着阿娘往厢房走去,还一步三回头地看了看,不舍得离开。“一会儿晚饭,谁笑话你来着,咱们罚他少吃一碗饭,好不好。收拾好要跟阿娘去给你挑丫头呢。” 珍姐一听乐了,头也不回了,拍着手叫道,“二兄三兄每人各少一碗。那我要选个顶漂亮的丫头!” 苏姨娘面带微笑着紧随其后。   苏姨娘在珍姐的厢房中找出换洗的丝棉袄,给小人把脸洗个干净,细细擦了擦珍姐细软的头发,扎了可爱的双髻。别看珍姐人站在屋子里,心已经飞到前院了,思量着怎么给自己挑个看着漂亮又不耍奸听话的。待一切收拾妥当,苏姨娘将珍姐领到前院,便站在沈二夫人身边。   只见前院站了十几个少女,八.九岁的样子,等着这一家主人挑选。珍姐扬着小脑袋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沈二夫人笑道,“看我们珍姐还像心里有个主意的,不若今儿母亲让你给咱们府上挑三人看看我们珍姐的眼力。”   珍姐抱着母亲的腿蹭蹭撒着娇,“那要是挑的不好,可不算准,最后还是要阿娘拿主意。”   “今儿没吃花蜜,怎么小嘴儿这样甜,你放心选,母亲给你看着。”   珍姐这才开始细细打量人来,却说有两个直接吸引了她的注意。别的丫头都面带微笑,抬头挺胸,希望自己被选上,就这俩一高一矮都低头看地面在数蚂蚁。珍姐绕到个子高的丫头前脆声道,“你抬起头来。”   哎呦这丫头竟是一脸英气,粗眉大眼,高鼻厚唇,皮肤略黑。珍姐一看这以后必然是另类的美人啊,目光清澈没有乱飘,倒是个好的。珍姐又绕到另一个个头略矮的丫头前叫其抬头,这一看跟之前的黑美人就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小丫头白里透红的脸色看着很健康,弯弯柳眉下一双上挑的丹凤眼极具特色,红红的樱桃小口甚是可爱,小丫头紧接着又垂下了头,一点喜形于色的表情都没有,倒是个沉得住气的。   这时四个过完蹴鞠瘾的小郎君们也来前院凑热闹,被沈二夫人立刻哄走换衣裳去了。这一走那简直勾走了在场丫头们的神儿,个个都目光盈盈的,只恨不能赶紧留下。珍姐趁机再打量剩下的丫头们,又发现一个长得中规中矩的丫头看了一眼后,便老实地垂下头。这下珍姐心里就有了人选,并一一告诉了母亲。   沈二夫人将众人神色尽收眼底,就是想听听珍姐最后选谁,本以为小孩子家家闹着玩,一听珍姐说得人选,心里诧异极了,珍姐这小小年纪倒是个眼里有水的,跟她看中的不谋而合。不禁好奇道,“给阿娘说说你为什么选这三个丫头?”   珍姐笑着说,“儿也是看这三个看着老实些,有些个看到阿兄们就跟那老鼠看见了米缸一般,叫人看着就不喜。”   沈二夫人想着可不是吗,那些个盈盈目光的丫头们不仅沉不住气,就怕还是个猖狂的,可不能叫这种丫头进门,日后勾坏了儿子们。   沈二夫人轻点了一下珍姐的额头,转身打量了下苏姨娘,笑说,“我看珍姐一点点都不像你,这心里的弯弯可比你十岁时还多呢。” 苏姨娘也笑了,“奴婢自八岁在夫人身边才开了眼界,咱们小娘子可是从小就受夫人教导,奴婢自然是比不上的。”   沈二夫人忽然想到自己小的时侯在边关那人来疯的日子,自己要抽人,苏姨娘给递鞭子,自己被人抽,苏姨娘上前挡着,一晃竟这么多年了,不由得笑骂道,“哟你还编排起我了,早先你也没卖给我们家啊。老咯,看看这帮孩儿们便觉得咱们都要老了。” 苏姨娘也似是想到了过去,笑弯了眼。   沈二夫人一边说一边迅速定下了那三个丫头,叫牙婆将其他丫头带走了。高个黑黑的丫头是要配给大郎的,起名为春柳。矮个的丹凤眼丫头,起名为夏蝶。那个中规中矩的丫头,起名为秋叶。沈二夫人将这几个丫头交给了从西京带来的专管内宅的管家婆子,又亲自从牙婆那里挑定了几个少年交给管家沈三去安排,这都是要做上岗培训的!于是在扬州的沈府就这样在女主人的到来后,迎来了崭新的篇章。 作者有话要说:  陈小郎君的美看呆了沈小娘子。   ☆、陈益和在沈府受礼遇,沈家日常趣事多 (二)   话说沈大郎和陈益和都算是初来扬州地界乍到的人,连扬州城都没入,也就是去扬州近郊的书院考了学而已,这怎么能叫两个少年甘心呢?于是二人思量着,以后每逢书院休息日,两人就结伴一起去领略一下繁华的扬州城,这便有了动力开始研读扬州史考和图册。   天下大乱时,各门阀世家在北地争得厉害,大大小小的战争不断,人心惶惶,于是便有大批的人因避祸而从北地南迁来到江南,极大地带动了扬州的经济。而自大运河开通之后,以西京为中心的整条交通贸易水路中,扬州便成为其中最关键的枢纽,于是扬州一跃成为富甲天下的江南名城。   扬州城和西京城的风貌也是大不相同的的,长安城是方正宏大,宫城居中,两边对称。南北向和东西向的大街将城分割为若干个坊。其中商业区主要集中东西两市,其它坊则主要为居民区。而这扬州城最有名的便是一地两重城,分别为南城和北城。南城面积广大,集聚商业区和居民住区,而北城面积略小,则主要为官衙办公的地方。   别看扬州城中繁华,却一切井然有序。南城中林立的各种铺子吸引着往来的行人,有那娘子们最爱的涂脸脂粉,还有深浅不一的口脂,也有不管是娘子们还是郎君们都喜爱的成衣铺子,还有文人骚客爱的生宣水墨。   论繁华,无论是讨价还价的中原官话还是吴侬软语,亦或是来往马车的车轱辘声,让这扬州城的繁华之景更添生动;论景,要说这春日的扬州,绿水泛清波,坝上杨柳与各色花朵交相辉映,空气中的香味就能让人沉醉;再论这旖旎嘛,傍晚,南城门外的河上,便有那来往的画舫,不时传出女子的娇笑劝酒声,丝竹琴声不绝于耳,酒香混着脂粉的香气让郎君们心生向往,于是扬州变成了南北文人笔下魂牵梦绕的地方,不知那牵着心弦的是景,还是美人香的温软细语呐。   沈大郎一边看图册,一边笑道,“不知这扬州城外的画舫可比得上西京曲江池中的画舫,听说胡姬们的舞蹈也是极好的。”   陈益和摇摇头,“南北风俗不同,自然各种景致都有出入,但是画舫这些地方,却不是我等小小年纪该想的。像你我这般年纪正是该勤奋读书,努力练就一身好功夫的大好时侯,切莫被这些分了心呐。”   “那是自然,我也不过是说说而已,可千万不能让我阿娘听到了。”沈大郎一边说,还一边看看窗外,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让陈益和好笑不已。忽然珍姐的声音冒出来,“阿兄,我要告诉去阿娘。”   沈大郎这一看珍姐眉开眼笑地跑进了自己的书房,洋洋得意的样子似是抓住了自己的大把柄。沈大郎故意板着脸,“胡闹!怎么能在阿兄的书房外偷听呢。”   “还不是阿娘使我来叫你和陈阿兄吃晌午饭呢,人家辛辛苦苦跑来就听见你说画舫呢,怎能怪我偷听呢。快快许我好处,不然珍珍就去母亲跟前告状,阿耶这几日去视察农耕不在家,阿娘可是当家做主呢。”   看着珍姐那大大的眼睛透着狡黠,陈益和心觉可爱非常,不禁轻笑说,“那珍姐要什么好处?是金珠,还是宝石啊?”   “才不要,珍姐又不能自己出去买东西。”   “那不若阿兄给你做个纸鸢?咱们入乡随俗,这江南小娘子和小郎君们正是喜欢在春日外出,或者在自家大点的院子放纸鸢呢。”   珍姐一听立刻眼睛亮亮地拍手叫好,“这个极好,若是阿兄给珍姐做了漂亮的纸鸢,那珍姐就勉为其难不告诉阿娘了。不过陈阿兄说的占理呢,珍姐以后还要看着阿兄做官呢,切不可被什么花船勾去了。”   “阿兄知道啦,咱们先去吃晌午饭,一会儿就给你做个漂亮的纸鸢,包你满意。”   “做得不漂亮我可不依。”珍姐咧嘴笑得好不开心。沈大郎牵着幼妹和陈益和笑着向前院走去。   晌午饭后,陈小郎君便和沈大郎在书房参照着图谱,鼓捣着怎样做出一个好看的纸鸢,而某人这会儿正在自己的厢房里小憩,睡得正美。   陈小郎君用刀将竹子利落地削成竹篱之后,便用热水浸泡了一会儿。沈大郎拿着一大张纸是无从下手,不知该剪成什么形状,于是积极询问陈小郎君的意见。陈益和略微思索一番,觉得小娘子们大概还是喜欢蝴蝶纸鸢多些。 沈大郎自认为将纸剪成了蝴蝶的形状,最后将纸糊在了弯曲好的竹篱上,一个小的纸鸢乍已成形。这可还没事毕,还需要巧手匠心的画师在纸上画出栩栩如生的图案来才算完成。   沈大郎这可为难了,你让他刷刷两笔写大字行,书法柳体写得杠杠的,可是说到画画,可着实有些难为他了,平时来点景致画画山水可以,要细画生动的飞鸟虫类,那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不若贤弟来画,某实在不擅长画那蝴蝶。”   陈益和微微一笑,“那益和便献丑了,若是沈小娘子不喜欢,仲明兄可要替我挡挡怒气。”说着陈益和这就开始用笔勾画蝴蝶了,不过一会儿功夫,那笔下的蝴蝶便被勾画出来,还带着蝶纹,颜色明丽,只差飞舞在花间了。最后沈大郎再将麻线固定在了纸鸢上,这二人一起制作的纸鸢便成了。   珍姐没想到自己睡了一个长长的午觉,梦里还吃着羊肉汤面片,醒来后这阿兄和陈小郎君就将漂亮的纸鸢做好了,动手能力非常之强大啊。   于是这日下午,就着这大好春光还有徐徐的微风,沈大郎和陈益和以及双生子,带着沈珍珍来到离沈府院子不远的小河滩上放纸鸢。   河滩上草色青青,野花丛丛,正是放纸鸢的好地方。沈三郎跃跃欲试,却还是先询问珍姐要不要先试试。珍姐摇摇头笑道,“我怕阿兄再笑我腿短,纸鸢没飞起来我又栽地上了。”   沈三郎被妹妹这么一说脸红了,“哎呦!这人小,心眼就跟针尖那么大还记着呢。好!阿兄给你把纸鸢放起来,让你开心开心。”沈三郎立刻开始快跑,迎风试了几下,手中的纸鸢竟也慢慢升了起来。   珍姐笑着拍拍手,“这纸鸢放上空,可真好看,阿兄你再跑快些嘛,让纸鸢放高高。”   沈三郎倒是跑得更快了,大概是技巧问题又过于心急,纸鸢盘旋翻着筋斗,就是不往上走了。沈三郎忍不住求助沈二郎,直接被二郎忽视了。三郎再看看心目中无所不能的大兄,沈大郎摆摆手说自己也没放过纸鸢。还是陈小郎君最有义气,挺身而出替三郎技巧的扯着线,又退了几步,一路翻筋斗的纸鸢竟逐步攀升,跌跌撞撞得飞上了半空。   珍姐看着越飞越高的纸鸢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就差变小狗趴在陈益和腿边给他摇尾巴了。   沈大郎偷偷地问珍姐,“这回满意了吧,书房听见的可别告诉阿娘。”   珍姐仰起头一脸无辜,“珍姐就是去书房叫阿兄吃饭而已,什么也没有听见,不知阿兄说的是?”哎呦!看这个鬼精鬼精的小娘子,这口风转得够快的,沈大郎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的妹妹了。   陈益和看这纸鸢已经飞稳了,就问珍姐要不要也试试,珍姐是相当乐意享受别人的劳动果实的,点了点头。陈小郎君将线团轻轻交到珍姐手里,这边还时不时帮着拉拉线,鲜亮的蝴蝶在天空自由地飞翔无拘无束。   沈大郎这时也来刷存在感,“珍珍知道这纸鸢在江南民间最初是做什么用的?”   “难道不是为了玩耍吗?” 珍姐也好奇了。   “是为了祈福许愿,因为纸鸢带着你的心愿高飞,便给老天爷听到啦。”   陈益和差点笑了出来,前半句是书上写的,后半句是沈大郎自己发挥的,这还说的有模有样的,就是来蒙小娘子的。   珍姐听阿兄这样说,不管是不是真的,总得捧个场啊,于是稚声稚气地说,“那珍姐的心愿就是阿兄们和陈阿兄的心愿都可以成真。” 听着妹妹这样说,沈家三兄弟的心里真是暖得窝心,纷纷上前揉乱她的头发,一副你咋就能让人这么喜欢的样子。   珍姐开心地笑了起来,那清脆的笑声听着竟是格外好听。陈益和没有上前“欺负”珍姐,毕竟是别人家的妹妹,自己只能略带腼腆地看着。心里偷偷地想,“若是家里也有个这样的妹妹让人疼就好了。” 陈小郎君觉得自己现在分外手痒,特别想去揉揉这个机灵小人的头发,再捏捏她粉嫩的小脸。可惜不能啊,真真个惆怅! 作者有话要说:  陈小郎君也就在沈府待这么几日啦,人长得漂亮还会做手工,是不是很全面啊。:)   ☆、大郎离家,沈氏夫妻话世家   这陈益和在沈府足足住满了八日,第九日跟沈大郎一起离开了。走之前不忘给沈家人一一送了礼。这礼倒不见多贵重,却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可谓是送到了人的心里了。有给沈二老爷的砚台,二郎的画笔,三郎的小弓,沈二夫人和苏姨娘各得一份胡人卖的珠宝,就连珍姐都有块美玉。沈大郎这才明白为啥陈七这几天神龙见首不见尾,原来是受陈小郎君的指派去给大家买礼物了,这陈小郎君真真是会做人呐。   沈二夫人倒是对陈小郎君又有了新的认识,越看越喜欢,这小郎君人不仅聪慧能读书,脾气嘛能吞声忍气,行事还如此有礼,倒是个不错的,大郎有个如此交好的朋友在书院,彼此还能有个照应,让她放心不少。   沈二老爷这会儿不知还在哪个镇哪个村视察农耕未赶回来,沈二夫人便行家长之责认真嘱咐沈大郎要勤奋向学,不辜负一家人的期望,同时也与陈小郎君相互照应。于是待沈大郎与弟弟妹妹们话别后,便与陈小郎君在大家不舍的目光中一起离去。   沈二夫人看着远去的马车,有些感慨,“儿大不由娘啊,以后说不定大郎会越走越远的。”珍姐抱着阿娘的腿安慰道,“阿兄离得又不远,阿娘不用担心。”   “听说长丰书院很是严厉,不仅要教四书五经,还有君子六艺,一样不落。这课业紧张,十日一休,真到放假可要等到来年新年了,学子们倒是有个长的假期可以回家过节,你阿兄恐怕要到来年过新年才能回家了。”   珍姐一边听着,一边暗想,“阿娘真是没有少做功课,了解得这样清楚,可怜天下父母心。”   “嘻嘻,那我们便坐马车去看阿兄,看看阿兄在书院听不听先生的话,有没有被戒尺打手心。”   沈二夫人呼哧一笑,这个小女儿不是亲生却胜似亲生,总是这样逗人开怀,前一刻的伤感立即全无。不过看着身边的二郎三郎,还有珍姐,她觉的此刻是时候操心这三个孩子的学业了,还得等老爷回来拿个主意才是。   沈二老爷当天傍晚是赶回来了,本想到大儿子第二日走,自己还能赶上话别细细叮嘱一番,这紧赶慢赶还是没赶上啊。夫妻二人用过晚饭后,便在房中话家常。沈二夫人询问夫君对二郎三郎的安排。   “夫君,眼看这大郎读书有了着落,剩下的三个可如何是好。”   “你们来前,我就询问过长兄,他的意思是,让二郎三郎还有珍姐入萧氏族学读书。”   “萧氏?兰陵萧氏?”   “不错,就是兰陵萧氏,自兰陵萧氏南下后便成为江南最大的世家,武进那一带都是萧氏族人的地方。”   沈二夫人惊讶地捂住嘴,“这么多人?”   沈二老爷看着自家娘子那个生动的表情,乐得伸出手将其脸旁的碎发挽到她的耳后。他爱极了自家娘子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己而一脸倾听的样子,让他的心里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因此凡是娘子不太知道的,他都愿意细细将给她听,当然中间不乏索要一个香吻,岂不乐哉?   “还不快给为夫揉揉肩,今儿就跟你讲讲世家!要说这世家,必须就从这悠长的历史说起。世家的形成当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那是几百年的大家族在历史中的积淀。闻名天下的家族有清河崔氏,范阳卢氏,琅琊王氏还有陈郡谢氏,荥阳郑氏,这些世家多在北地。而兰陵萧氏便是在百年前天下大乱时南迁的,依旧是个大家族。这些世家以前不仅出能人,同时还有自己的部曲,可谓是力量强大,有的皇帝便是靠得到世家的支持才登上皇位。世家极其注重家族小辈的教育,所以各个大的世家家族都涌现出许多当世之才。就说说那陈郡谢家吧,出了多少大儒,诗人,书法大家,还有第一个闻名天下的女先生。兰陵萧氏也许不若谢氏那么出彩,却也是人丁兴旺,每朝都有入阁的大官,兴许还有皇亲国戚。   “可是这些年,世家不是说衰落了吗?”沈二夫人发出了疑问。   “夫人这就不懂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况衰落怎能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世家们在天下大乱时颇受打击,我大周又力求打破世家的强大势力,不断提拔寒门世子,可是别忘了,尽管如此,那些大家族无论是人力物力都极厉害,还是人才辈出的,只是风头不及以前而已。不然怎么还是世家女一女难求啊,而世家子也只娶大家族的女郎为妻,还不是看不上我们这样的小门小户啊!”   沈二夫人自是了解自家夫君的,这口气听着都像陈醋一样酸了,不禁笑道,“夫君这样感慨,莫非当年也求娶世家女了?”   沈二老爷一下子被掀了老底了,闹个大红脸。“那个那个,当年长兄于十七明经科金榜题名,成为西京有名的才子,入朝为官,不过几年就入吏部,就想着给我娶个世家女,结果哎!这事不说也罢,大概也是让长兄意难平吧。”   “听说大兄当年成亲也二十多了,莫不是也是因为一直求娶世家女不成?”   沈二老爷深深地为自己开启的这个话题而深深地后悔了,这会儿不但把自己的老底掀了,还要掀阿兄的底,阿兄我对不起你啊!沈二老爷的心里痛哭流涕。   “娘子也知道,我娘当年为亡父的家产跟族里闹的不可开交,阿兄当年不过十三四的年纪,而我也才三四岁,更加不记得事。后来为了阿兄求学,我娘变卖家产,带着我们哥俩去了西京。阿兄读书厉害拜了名师,那先生见我阿兄是个读书的好料子后来连束脩都不要了。阿兄后来果然金榜题名了做了官,有了收入,我们在西京的日子才好过些。阿兄嘛,你知道那后来也是西京有名的美男子,要娶一般的官吏家小娘子是可以的,但是阿兄想求娶崔氏族的嫡支,结果结果。。。。。。”   “不用结果了,肯定是受挫了,所以后来一心在官场闯,二十多才迎娶现在的嫂嫂?”   “是啊,阿兄渐渐在官场上站住了脚,也过了好几年了,颇得一些赏识。如今的嫂嫂出身虽不是世家,却也是大周朝的勋贵之家了。”   “不过阿兄待嫂嫂是真好,嫂嫂婚后多年无子,你看他们的嫡子跟二郎三郎才一般大。”   “那还不是因为我年十七就迎你进门了,想长兄为我们这个家付出甚多,我们唯有好好培养这几个孩子,以后振兴祖业,才不枉长兄多年来对我们整个沈府的期盼。”   沈二夫人是个聪明人,没有再深究世家女的事情,谁没个年少,没个慕少艾。即便自家夫君当年想求娶世家女或是心悦哪个女郎,最后还是自己成为了沈二夫人,并且感情甚好,这就足够。   “好好,咱们不说那些陈年旧事,这继续说说要是入萧氏族学,可是有什么条件?我们这跟萧氏可无半点交集。那武进路可远?这大郎刚走,我这心里就像空了一块,要是再送二郎三郎去远地读书,我可怎么是好?”   “娘子啊,玉不琢不成器,在二郎三郎求学这件事上不能妇人之仁,现在正是我们这些寒门子弟奋发的时候,你我总有老的一天,不能庇护二郎三郎一生。他们只有去历练了,以后才能有所为,你我也放心不是?你再想想珍姐,哥哥们有出息了,她以后嫁了人,在夫家更加直得起腰板,若是有个事情,有娘家兄弟们撑腰。要不是珍姐年纪太小,我都要送她去萧氏女学了,可惜要七岁才能入学。”   沈二夫人一听立即变了脸色,“你说的我都懂,二郎三郎两个出去不吃亏,年纪也不小了,送去族学读书可以,珍姐现在是要留在家中的,她还那么小。”   “没说现在送她去啊,不过在家也要好好教教她了,过两日我去县里打听打听,给她请个先生吧。二郎三郎的事,过几日等阿兄的信一到,我便亲自动身带他俩去武进的萧氏族学。他们就需要住在那里了。”   “莫非阿兄已有安排?”   “阿兄一个同僚,便出自萧氏,有了他的印信,二郎三郎入学便不成问题了。”   “那就好,还是阿兄本事大!这下就让这两个皮猴在家再蹦跶两天,这整日闹得我哟真真头疼。”   沈二夫人想了想夫君今日所说的话,不由得心想,“既然世家女一女难求,我们珍姐虽不是世家女,日后也定要按照世家女的标准培养,好寻个好郎君。”夫妻二人这厢敲定后,便愉快得安置了。于是沈府这三个已经入梦的孩子,不知道此刻自己已经被阿耶和阿娘定下了学习方案,以后可有的苦头吃咯。 作者有话要说:  二郎三郎和珍珍都要开始读书了。   ☆、双生子入萧氏族学,沈珍珍即将迎来女先生   沈珍珍发现母亲最近对自己变得不大一样了,以前是什么规矩也不讲的,也不给自己布置课业,最近竟开始天天督促着自己,将过去在西京家里学的全都拾起来。沈珍珍是个非常识时务的小女娃,所以就将以前学的字拿出来描一描,诗句背一背,总之是有板有眼的。   唯恐天下不乱的三郎一看见珍姐最近怎么不总想着玩了,觉得好没意思,于是拉着二郎去珍姐屋里准备逗逗她。两人到了珍姐的房门口,这趴在窗外偷偷一看,哎哟小人在背唐诗呢,一个粉莹可爱的小女娃在那里摇头晃脑,稚声稚气,“鹅鹅鹅。。”   “鹅应该叫呱呱呱。” 三郎冲进去就开始捣乱。沈珍珍心想,“我这好不容易学个习,在母亲面前好好表现一番,三兄就来捣乱,果然是个熊孩子。”   二郎倒是似安慰地笑道,“妹妹别听三郎给你捣乱,你呀背得好极了。”   “还是二兄你好。”   “你个小没良心的,三兄对你不好吗?我这是好不容易一有个什么消息恨不得赶紧就告诉你呢!珍珍可知母亲为何最近叫你开始描红了?”   珍姐虽然也很好奇,不过看着三郎那一脸兴奋,还满脸写着,快来问我呀的表情!她就故意装着不明白,偏不问!“母亲叫珍珍写字,那必是有她的理由的。”   哎,三郎这一看珍姐一点都不好奇,咋这么不可爱呢,不是应该扑到自己身边,抱着自己的腿,一脸期待地望着自己,眼睛里满是好奇,求自己回答的模式吗?   “是我和三郎听说,父亲要给你请教书先生呢,读书,弹琴,你的小日子可就再不像这般自在了。”二郎解释道。   珍姐精得打量了一下窗户,看见窗纸上透的人影,便知道每日母亲来看自己背诗的时候到了,便开口道,“阿耶阿娘给珍珍请了先生就太好了,珍珍要做以后的淑女,不输于世家女郎的气度,不多学点怎么行呢?”   三郎一听这答案,立刻怪叫道,“看咱们珍珍这想法,我看你呀!早晚也变成咱们大兄一般的书呆子!”   这话音还没落下,沈二夫人冲进来就给三郎头上一个爆栗。“叫你教坏你妹妹!”   二郎在一边捂嘴偷笑,三郎一下觉得脸面全无,嚷嚷着。“就说家里大兄和二兄是您亲生的,就我不是,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呢?”   “既然只有你大兄二兄是我亲生的,你解释解释,为什么你和你二兄长得一模一样?”   三郎这被阿娘一问可给问住了,“因为因为,阿娘把他的脸画在我的脸上了!”   沈二夫人这一听怒极反笑,“哟,我怎么不知道我还有这般能耐,能把你二兄的脸画你脸上,最近是不是日子过得太轻松了,没人管了,不知道自己姓啥名谁了?”   “儿姓沈名仲思!”   “知道你姓沈就好,有你这么当兄长的吗?看你妹妹这懂事的样子,我都替你臊得慌。”   “还有你!”沈二夫人一个指头指向沈二郎,“平日就知道跟他胡闹,我看你心里弯弯多是样样都清楚。怎么不拉着他,净叫他闹笑话,他是你阿弟,做得不对,你便要尽兄长之责让他改正。你呢?净知道在一旁看他笑话,还嫌他闹得笑话不多吗?”   沈二郎是个精乖的,从不在嘴头上逞能,这一看母亲大人怒气冲冲,赶紧认了错,“母亲今日是儿不对,母亲教训的是。”说着还拉拉在一边没放弃顶嘴的沈三郎,沈三郎这才不情不愿地给母亲也认了错。   “其实呢,你们也没什么错,是我最近太忙无暇照顾你们,你阿耶也太忙没空管教你们,倒是我们的不对,子不教父母之过。” 沈夫人迅速摆出了一脸忧伤,倒教二郎三郎和沈珍珍在旁边闹个大红脸。珍姐这内心暗自佩服着,“我阿娘这变脸的功夫那真是一顶一得好啊。”   紧接着沈二夫人夫人的话锋一转,“不过,二郎三郎你们在家里这闹腾的日子也过不了几日了,你大伯已经来信要你阿耶送你二人去萧家族学上学堂,这恐怕是也过不了几天了。” 一边说沈二夫人一边笑,“哎呀,那萧氏族学可不在咱们扬州,是在武进,到时候呀我可就耳根清静了。”   兄弟俩这厢傻眼了,怎么剧情大反转,完全怎么不按自己写得来?二人一下子都蔫了,就像霜打得茄子一样低着头离去了,这可跟二人来时的兴奋劲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沈二夫人看着沈珍珍小桌上的描红和诗书,满意地点点头,感慨道,“还是我们珍姐省心,怎能叫母亲不疼呢。”   珍姐默默地想,“因为我看见了您在窗外。。。。。”   自这一日,双生子是彻底安生了,不再肆无忌惮地你追我闹,反而是真的每天坐在书桌前看书写字了,生怕自己一入萧氏族学跟不上,而被同窗们笑话。两个皮猴不皮了,安安静静的样子倒是让沈二夫人安心不已。   过了些日子,沈二老爷终于收到了自家大哥的来信,高兴不已。沈大老爷办事一向讲求效率,特别是为自家人,此番让二郎三郎入萧氏族学的事情倒是办得很顺利。那萧氏同僚先写信询问了族学的情况,这才回了沈大老爷肯定的话。不过萧氏族学也是丑话说在先,若是入学三个月之后还是跟不上,那就还是自请回家吧。   因此沈二老爷这心情啊,就随着信的内容上下起伏,一会儿高兴,一会儿惆怅的。高兴的是二郎三郎上学的事情是有了着落,惆怅的是这两个小子平时学习不见一点用功,还真不知道先头三个月能不能跟上,这万一回来了,多伤孩子的自尊心啊。于是二郎三郎便被父亲大人叫到书房开始谈话,双生子二人平时极为默契,这听了父亲道明来龙去脉,竟异口同声道,“儿必不叫父亲失望!”   “好,这才是我沈家有志气的好儿郎。”   没过几日,沈二老爷亲自带着随从驾马车送双生子去武进了。别看二人平时总淘气,被沈二夫人拎起来教训,可真到要离开家,哪怕是去不远的学堂,两兄弟心里是既惶恐又不舍,两人都抱着沈二夫人的腰撒娇开了。   “好啦,武进又不像长安那样远,男子汉大丈夫志在四方,这样扭扭捏捏被你们妹妹笑话。出门在外必须互相照应,凡是遇到人遇到事都要多个心眼,有事便寄信回家。我和你阿耶总是在这个家想着你们的。”沈二夫人一边安慰着儿子们,也同时安慰着自己。   二郎三郎一听母亲的这番话,红了眼眶。三郎信誓旦旦跟她娘保证,去了之后一定不惹事好好长本事。二郎也跟母亲保证一定会尽兄长之责照顾三郎。看着远去的马车,沈二夫人忽然感到这一个一个都离开了家,真叫人牵肠挂肚,还好有一个小的留在身边。   珍姐怕阿娘伤心,赶忙转移母亲的注意力,兀自问道,“阿娘给珍珍请什么样的先生呢?”   沈二夫人的注意力被很好地转移了,珍姐可是要被她培养成世家女风范的,马虎不得,就是想找个合适的女先生,实在是不太好找啊。   “要给我们珍姐找个能教读书,还能教礼仪和乐律的,最好还是女先生!”   沈珍珍暗自想,“这样的老师能找得到吗?”   还别说这样的女先生,还真被沈二夫人找到了。这还要从沈二夫人开始跟县衙官员们的女眷走动开始说起。沈二夫人是人生地不熟的,自然毫无人脉根基,于是想到县衙官员们的女眷,听说有的就是这扬州本地人,说不定她们知道些德才兼备的女先生呢?沈二夫人便将给幼女寻女先生的事情讲给了众夫人们听,让她们帮着留意。千万别小看夫人们的力量,女人们在后宅打听消息的力量不可小觑,这不就找着了一个吗?   原来是临县,高邮县前县令有一独女,夏娘子。十几年前她的亲事是说给了荥阳郑氏的旁枝庶子,两家已经订好亲,就等这游学的小郎君再过两年便来迎娶,谁想到这小郎君竟是肺上染了毛病,这就没了。这娘子年纪轻轻便没了夫君,后来竟无心再嫁,一心在家侍奉父母。现如今二老已经仙逝,独留下这三十而立的夏娘子。不过这娘子却也是个妙人,自小在父亲的教导下,习读诗书,琴棋书画也是均有涉猎,这当然是按照世家媳妇培养的。后来县上若是有哪家小娘子想学个琴读个书,便请其到府上相教一段时日。这娘子自个有收入,竟也活得自在的很。   沈二夫人这一听,这原是个望门寡妇啊,听着是不大好听的,决定还是等沈二老爷从武进回来之后便与之相商。待风尘仆仆的沈二老爷从武进送了二郎三郎回来,告知沈二夫人一切都好,沈二夫人才安心地将给珍姐找女先生的事情说给他听。沈二老爷倒是没觉得有任何不妥,本朝民风开放,寡妇守满孝可再嫁,夫妻和离后可自行婚配,若说这守寡的娘子也只能说是其运气不好。沈二夫人一听这便放下心来,准备着去临县给珍姐将这女先生请来。请老师自然是要诚心实意地去拜访一番呀。   平安县城距离高邮不过两个时辰的路,沈二夫人带着珍姐在马车上有说有笑再歇一歇,也就到了高邮。待到找到这夏娘子的家,敲开门一看,哟这夏娘子年都三十了却还是风韵楚楚,到底是没有真正嫁人生子的女郎啊,看着和妇人却是不大一样的。夏娘子其人其实五官并不明丽,但是却独有她自己淡然的气质,听明沈夫人的来意之后,便让母女和沈府随从进了院子。   珍姐这细细地打量夏娘子的院子和屋子,总结了此女生活既有质量又有品味。院子里的各色花高低不一,被修剪的十分有型。待到进了前厅看着家具的布置,看着是中规中矩,却不乏细节中的亮点来,插着鲜花的白瓷瓶,还有坐塌墙上挂的画,都能看出主人的精致来。   夏娘子看这小女娃自打进了屋便一直在四处打量,看着倒是个机灵的小女娃,她就喜欢去雕琢美玉,特别还是个小美人胚子。夏娘子边想便泡了一壶煎茶,来招待客人。   沈二夫人从一进门也一直在打量夏娘子的一举一动,那真真是怎么看怎么大方好看,走路的步伐,裙摆的控制,泡茶的细微全都让沈二夫人对夏娘子的好感度直线上升,好似已经看到了把她家珍姐也培养成了这样的标准淑女。   夏娘子一边喝茶一边不紧不慢地问着沈珍珍都学过什么,大概有了了解。沈二夫人穷尽措辞无非就是表达了极其殷切的期望能请夏娘子去府上教导沈小娘子,夏娘子点了点头,还问了句珍姐,“你怎么说?”   沈珍珍轻答,“都说世家女风姿秀美,礼仪出挑,珍珍虽不是世家女,但是却希望自己能以此标准来要求自己,从而长进。”   “嗯,这话说着我爱听,人啊就是要一直朝前看,自己好了才是真的好。”   夏娘子倒是爽快地应下了教导事宜,并与沈二夫人谈拢了条件,便许诺待将家里收拾收拾,就带着行囊去平安县沈府。沈家母女这才满意地离去了。   这是沈珍珍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女先生,现在她根本想不到,夏娘子对她的后半生影响足见深远而悠长,二人亦师亦友几十年。此为后话。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比较过渡,以交待事情为主,希望大家看得开心。   ☆、长兴侯府平地起波澜   且说这厢沈府自沈二夫人到了扬州两月有余,府里的一切就被她基本安全妥当,这才放下心松了口气,总算是能好好歇歇。   再说说自这陈小郎君考上长丰书院后,便去信驿给父亲大人长兴侯世子去了信。这信一个多月后才终于到了陈克松的手上。读了信之后,他一个人在书房待了很久,拿出了上锁的画匣,木质的画匣看着十分光滑。这画匣一打开,里面装得竟是好几副美人图,不过这些美人图来来去去都是一个人,一个有着碧眸的胡人少女跃然于纸上。   他用手轻轻去抚摸画中少女的脸颊,轻声呢喃,“你那么笨的人,怎么生得儿子这么聪慧,一点都不像你。不对!你和我的孩儿就该是这样漂亮又聪明,你不知道那小子现在长得多高,我看呀过不了几年就超过我啦,今儿就是来告诉你,娃儿争气,已考上了闻名的长丰书院,以后他还会更有出息的,高不高兴嗯?”   世子的眼前仿佛有一个美丽热情的胡人少女向他跑来,那碧绿的深眸就像一滩湖水让他深陷不已,少女笑着对他说,“陈小将军,今日我可给你做了好吃的。” 世子不禁微笑,总觉得耳畔似还有少女那银铃般的笑声。对了,她总是在他面前笑的,他爱极了她那笑咪的眼睛,还有脸上的酒窝。   尽管偌大的书房毫无回应,可是长兴侯世子那轻声细语就像是在跟情人说着最动听的话,他平时冷峻的脸部线条此刻都充满了柔情,即便是她的正妻也从没见过。谁会想到在军中马背上的铁血汉子也有如此柔情的一面,也许这才是真真爱到了心里深处。   长兴侯世子并不急于告诉其他人这个消息,在府里人人都知道他对这个庶长子不甚在意。倒是又过了些日子,跟陈益和一起南下考试的两个少年一路游山玩水,终于在一日宵禁前回到了长兴侯府。   在这里就不得不大概介绍一下目前长兴侯府内的诸位。陈益和的父亲大人也就是世子排行老大,外加三个庶弟,分别为陈二爷,陈三爷,陈四爷,以及一个庶女陈五娘。陈五娘早年已经嫁到了洛阳,略过不提。   世子房中除了陈益和,便还剩一个嫡子。陈二爷两子一女,陈三爷有两子,陈四爷现在只有一子。这些小一辈走了益字辈,排行下来,陈益和排行为三,因此他在这侯府内确切的称呼应为陈三郎。而与他一起去考试的两位堂兄便是陈大郎和陈二郎,陈大郎出自二房,陈三郎出自三房。   这两个孩子考试回来了,二房三房的人自是要细细地问问考得如何芸芸,没考上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不是情理之中的倒是除了漂亮一无是处的陈三郎考上了,这这这可能吗?于是这一日的夜晚,陈三郎考上长丰书院的消息像长翅膀一样飞向了府内每个角落,连院落中蜷缩睡觉的猫都不知道听了几遍。   第二日恰逢沐休日,一早这陈二郎和陈三郎便一起向祖父祖母问安去,并讲了讲此番南下的事情,可当提到三郎考上了长丰书院,看着懒懒的长兴侯立刻坐直了身体,害怕听错又问了一遍,这才相信这当年胡姬生得孩儿考上了长丰书院!长兴侯爷这一下子就坐不住了,打发了两个孩子,立刻奔到自家祠堂去痛哭流涕了,对着他老子的灵牌感慨他们这被朝中人嘲笑一家武夫的儿郎们终于有一个是读书出挑的,接着又对着他兄长的灵牌感慨,自己人不行,可是嫡子还有嫡子的孩子都是好的,他总算是对得起这个家了,边说眼泪边流,这大概就是喜极而泣。长兴侯夫人看着自家夫君急奔去祠堂的身影,对刚刚听到的这个消息并不怎么高兴,那个低贱的胡姬生得孩子也配?真真是笑话!   这一日长兴侯府的午饭就格外热闹,大人们孩子们都在前厅,男女眷虽然分开跪于榻上,可是每桌的话题基本都停留在陈三郎是考上了长丰书院上。大家的疑问是,这陈三都能考上,怕是使了什么不可告人的手段吧,可是想想陈三一个小庶子能有什么能耐啊,难道是世子?哎,世子不是对这孩子爱搭不理的吗?要是这么上心的话,下次陈三郎回来可不能用以前的态度待他了。众人的议论声和孩子的打闹声在世子与世子夫人一前一后的进厅后略有安静,在长兴侯携夫人进来后就彻底成了静音模式。   长兴侯看着众人的表情,不禁道,“怎么我一来这么安静,你们好久没有这么热闹啦,饭菜还没上,说说都在说什么呀?”   陈大郎被推了出来,“祖父大人,孙儿告诉了府内长辈们三郎入学长丰书院的事。”   长兴侯点了点头,“这么好的消息是该让大家知道知道,也激励一下你们这一辈的人。”长兴侯那合不拢嘴的样子让世子快看不下去了,这才淡淡说道,“不过是考上了而已,以后怎么样还不不知道,父亲不至于。”   “怎么不至于?这么能不至于?想你祖父当年大字不识几个,就会打仗,要是再有读书的能耐,说不定封相了!你大伯父当年文武双馨,但是武艺还是要好过读书的,可惜英年早逝。我呢?领个闲职,如今你又在军中,甭管谁一提咱们府,都说是粗鲁汉子多!这回你这三郎可是给咱们府长脸了,出个读书能行的,嘿嘿,我早上在祠堂跟你祖父好一阵说呢。”   众人看着老爷子这激动的劲,自然不好说出什么不好的,只能附和说,“不愧是世子的孩子,就是不一样。”   不过在场的却还有这么一个不仅附和的话说不出,连笑脸都难以摆出的人,那就是长兴侯世子的夫人,赵舒薇。她领着世子四岁的嫡子在女眷这一桌,听着大家这样说,她那涂了蔻丹的手握着儿子的手,越握越紧。直到孩子的手被握疼了,怯生生地小声说,“阿娘您捏疼我了。”世子夫人赶忙松开手,挤出个笑容,小声说,“宏哥啊是母亲不小心。”看着自己可爱的儿子,世子夫人的心里越发难以平静,一团火烧在心间,偏还要看着这些心怀不轨的人们拍着马屁,真是恶心坏她了,再看看姑姑(长兴侯夫人)的脸色也不豫,她才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忍。直到忍到饭后,将孩子交给他的奶娘,她这才迫不及待地赶回自己的院子,快步走向正屋,看着世子不急不慢的准备午睡,她这心里的火就像见了柴火一般烧得更大了。   “世子是不是做了手脚,不然为什么三郎能上的了书院。”   “手脚?你是侮辱魏公还是侮辱我?你也听到了!那入学是层层挑选严格选拔,我如何做得了手脚?你也太高估你夫君的能力了。”   赵舒薇依旧不甘心,“那他如何能考上,平时根本没听说府内的教书先生夸他。”   世子讽刺地笑了笑,轻说,“那说明他心里是个清楚的,知道藏拙。”   赵舒薇这一听,立刻觉得这陈益和此子就是个狡猾的小狐狸,跟他死去的生母一样一样的,那个死去的狐狸精当年就勾走了他夫君的魂,这又留下个祸根威胁他儿子宏哥的地位。   “夫人为什么这么不满,我们房里不是应该感到高兴吗?你作为孩子的嫡母不是应该脸上有光吗?”   “夫君可别跟我装糊涂,我要你今天就告诉父亲,要立宏哥为世子!”   “别发疯了,父亲大人健在,我还只是个世子,还不是这个侯府的主人,凭什么立世子?”   “是你不愿意还是父亲不愿意,母亲肯定不会不愿意,她那么喜欢宏哥。”   世子试图耐心的说服自己的娘子,放缓了语气,“宏哥还这么小,你提这些未免也太过心急,再说宏哥是我的嫡子,我还能待他不好吗?”   “可是有个能干的庶长兄在这里却总是碍着我们宏哥的路的。”赵舒薇气忿不平。   “夫人,你放心,我再不济,却是知道嫡庶之分的,你没必要为了三郎考上学就变成个这样,未免小题大做些,那要是以后他做了官呢?我要是你呀,就把注意力多放在六郎的开蒙上,你看看好好一个小郎君被你教的怯生生的,像什么样,以后如何在这府里立足?”   此刻的赵舒薇哪里听得进去,她满脑子都是世子说她的宏哥不好,厉声道“说来说去,你就是嫌弃我们娘俩,多亏那个低贱的狐狸精死了,不然你今天就要宠妾灭妻了。”   一直耐着性子说话的长兴侯世子连最后一丝耐心瞬间就消失了,他强忍住想抽她的怒气,“我看你最近火太大,不若找个郎中来诊诊,我去薛姨娘房里休息。”世子转过身,大步迈出正屋,去了偏屋。   看着夫君毫不留恋的背影,赵舒薇忍不住就哭了出来。她的陪嫁丫鬟紫静立刻进来安慰,绞了帕子给夫人擦眼泪。   赵舒薇这一看见是自己的丫鬟,这么多年的主仆情分早让她对紫静全新信赖,急忙问道,“她真去薛姨娘房里了?”   “奴婢看是的。”   “他就是这样,从来都对我这样不冷不淡的,现在对宏哥也是,让他立世子也不情愿,我们娘俩这么被嫌弃,我过几日要回娘家给父亲哭诉,表哥还将我们家放在眼里吗?”   紫静到底是个丫鬟,不比这从小被人伺候的娘子骄横跋扈,“夫人别伤心了,世子这还不是侯爷呢,再说小郎君还小呢。”   “你说我能不心急吗?宏哥身体一直这么弱,我怎么放心他每日要读书受累呢,出了咱们的小院子也会被那些不怀好意的人欺负,我这护着他有错吗?”   “夫人啊,小郎君毕竟是个郎君。”   这厢紫静苦口婆心地劝说,赵舒薇哪里听得进去,心里念的都是陈益和也就是陈三郎,挡着他儿子的路了,暗恨不已,“当年就应该一碗药下去,让那个狐狸精带着这个祸根一起没了,姑姑和父亲太妇人之仁。”   这紫静一听夫人这是魔怔了,连当年秘辛都敢这样说,慌忙上前捂住她的嘴,小声道,“夫人啊,这话可不敢再说,您您您这是要惹祸上身啊。”   赵舒薇冷哼了一声,小声嘀咕道,“他要是记恨就记恨他娘吧,我可半点没沾。是那个狐狸精自己命不好,怨不得人。”   紫静这一头的冷汗,连忙出门看看屋外有没有人,看到中午安静的院落,她才轻舒了口气。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汗湿了。   被议论的陈小郎君此刻在千里之外的书院换着骑射服,觉得耳朵颇烧,不知谁在念叨自己,根本没有想到因为自己的求学竟让嫡母与父亲吵得不可开交。同时,他也未想到一向不大管事的祖父也对自己改变了看法,这真可谓是长兴侯府波澜起啊。 作者有话要说:  陈小郎君惹怒嫡母啦,嫡母的危机感很重呢。   ☆、沈府迎来女先生,珍姐苦不堪言   却说这夏娘子应了沈府的女先生之邀后,待嘱咐好守在府内的老管事,便搭了同县过来的马车,一早出发于晌午前来到了平安县沈府门口。   沈家下人们门一开,一听来人,呦这是小娘子的女先生啊,连忙恭敬地请进门。沈二夫人一听夏娘子来了赶紧从厢房中而出,来到前厅。   “娘子应该使人来说一下,我们让府里的马车去接,还让娘子自己搭车来,真真是我们失礼了。”   “哪里就这样娇气了,要不是我那马儿最近生病了,我还骑马来呢。” 夏娘子爽朗地笑说道。   沈二夫人这一听内心越发觉得夏娘子了是个好样的,江南女子一般柔弱,不似北地女子体格,因此骑马乃是西京乃至西北边关的富家娘子和世家女们都会的,不说骑马赶路,却也是能呼朋引伴骑马郊游一番的。没想到这夏娘子倒也是骑术不错的,沈二夫人自小在边关长大,自然也是爱纵马外出的,这忽然就对夏娘子生出了惺惺相惜之感。   沈二夫人热情的将夏娘子引至早已安排好的厢房。这一路走来,夏娘子一边打量院内的布置,嗯这个小院子被布置得格外赏心悦目,有花有竹,有石有涧。待穿过前厅来到厢房一切都很妥当,刚刚经过培训正式上岗的侍女秋叶被沈二夫人叮咛了几句,“以后这厢房的日常就有你来负责,夏娘子是我们府上的贵客,要仔细些。”   “夏娘子,您赶了一早的路,先小憩一下,待晌午饭好,再请您到前厅用饭。”   夏娘子点点头,“有劳沈夫人了。”   走出了厢房,沈二夫人急忙又快步走向厨房,苏姨娘正在厨房忙活着呢,小娘子今儿想吃胡饼,这不早早将面发好,再揉好抹上一点点油,将面切好,撒上芝麻,指挥着厨房里的妈妈们将火炉灶烧好,这就开始一次烤几个胡饼了。苏姨娘看着沈二夫人急匆匆地进来,忙擦了擦手询问怎么回事。沈二夫人一向不喜做饭,因此连厨房也不爱进。当初准备下江南,苏姨娘知道小娘子爱吃胡饼,特意跟着沈府里唯一一个的胡人师傅学了一手。   “夏娘子刚刚到了府里,中午除了胡饼还有什么,我一向对你放心,咱们今儿给人吃的第一顿饭得吃好不是?”   “不若奴婢使人做个醋芹,蒸个猪肉撒上香料蘸蒜汁,凉拌个蕨菜,再来一碗羊肉汤。”   沈二夫人边听边点头,嗯不错,荤素都有,颜色也不错,那晌午饭就这么定了,我赶紧再去看看咱们的珍姐,告诉她这两天一直念叨的女先生可来了。”   “哎,夫人只管去。” 苏姨娘笑着应道,其实她很好奇夫人给小娘子请的女先生是什么样子,想来不会差,夫人护着珍姐跟眼珠一样,她放心得很。” 虽然这苏姨娘书读得不多,不过在这后宅中却颇有女子的智慧,她爱女儿却不特别表现,让沈二夫人心里舒服,自己老老实实得当奴婢,这样才能安然在这府中生活,她求得就是能看到她的小娘子一日一日成长,还要看着她出嫁。   沈二老爷总跟一家的孩子说,“一年之际,在于春;一日之际,在于晨。因此要趁清晨的时候,好好读书方能记得清。” 当然学习本身就是需要坚持的事情,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肯定是不顶用的,可谓是“业精于勤荒于嬉”。   沈珍珍因为年纪小,早晨虽不若阿耶阿娘早,却也不会睡到日上三竿再起,小人自从以淑女作为奋斗目标后,日渐勤奋,这会儿正在房里背诗呢。沈二夫人还跟沈二老爷感慨过,“珍姐这学习势头,我看一点不比大郎差。”沈二老爷也说,“珍珍这劲头啊,这若是个儿郎,日后必定也是能成一番事业的。”   这不当沈二夫人走进珍姐的厢房,看见珍姐将昨日自己交的诗背得滚瓜烂熟,欣慰极了,“我们珍姐背得真好。”   沈珍珍一看阿娘到了,兴奋地从小坐墩上蹦了起来,“阿娘怎么来了?”   “还不是那夏娘子刚到了。”   “先生这就到了,太好了!珍珍马上就要开始跟着先生学习了。”   “母亲就是来告诉你的,知道你定欢喜,再好好读会儿,一会儿吃晌午饭时,咱们去请她用饭。”   沈二老爷下了早衙也到家吃晌午饭,这一听给女儿请的女先生来了,也准备一会儿跟这个夏娘子寒暄一番,以表感谢,但是男女毕竟要避嫌,所以这女先生还主要由沈二夫人来照应。   晌午饭前,沈二夫人牵着沈珍珍去请夏娘子。这夏娘子已经换好了清爽的绿衫藕群,头挽回鹘髻,发间插着碧绿的翡翠簪子,这绿色称得她肤色白皙,气色甚好。   “珍珍给先生请安,饭食已经备好,请随我和母亲入前厅用饭。”   夏娘子摸摸她的头,点点头笑了笑。进到前厅就看见沈二老爷身穿绿色官服,腰间银色绶带,气宇轩昂地站在厅口,给夏娘子一拜,“今日夏娘子来我府上,自此为小女的先生,就是我沈府的贵客,沈某心生感激。”   夏娘子挥挥手,“沈老爷不必如此,我必然将我所学的会的都交给令嫒。”   于是大家才走进前厅入榻,沈二老爷独自一桌,苏姨娘跪在一旁伺候,沈二夫人、夏娘子和沈珍珍则在另一桌。   夏娘子看着众人,暗暗点头,这沈府果然人口简单,想必伺候沈老爷的必然是姨娘,眉眼之间跟沈珍珍有些相像,便不难理解这小女娃为啥这么粉雕玉琢了,这父母两人都有一副好相貌。再看沈老爷见自己只是说话时看了一眼,便一直礼貌守礼,看着是个好的,这沈夫人真真是好福气。   夏娘子是地道的江南人,吃到胡人带进中原的美食的机会自然不太多,今儿一吃胡饼便喜欢上了,可不是香脆可口还带着芝麻的香气呢,羊肉汤也是香浓并不腥膻。这一顿吃得宾主尽欢,对美食也颇有讲究的夏娘子暗想,“真是来对了地方。”   自这一日起,沈珍珍在父母大人的见证下,拜夏娘子为师,开始她漫漫的学习之旅,也许她以后还会更好的女学读书,但是夏娘子的教授却为她的将来打下了很好的基础,只是这刚开始的日子却不是那么好过的。珍姐的理想是颇为丰满,但现实却是颇为骨感的。   就拿那学礼仪来说,珍姐是最喜欢她的小坐墩,伟大的发明家们还没有制出椅子,平日人们跪于榻上。她是一点点都不爱那跪坐之礼的,以前沈二夫人看着孩子小,也就不拘着她学这些,只有用饭时她才跪坐在塌上,要么垂腿而坐,姿势都是歪歪扭扭,哪里有坐相可言呢。   夏娘子可不是沈二夫人一般心疼孩子,她禀着是严师出高徒的原则来的,因此丝毫不会面对珍姐请求的表情时就心软。该怎么跪怎么跪,双膝跪下,臀部压住小腿肚和脚踝,就是人们所说的正襟危坐,还得抬头挺胸。正襟危坐是最为正式端庄的坐姿,直教珍姐跪的是膝盖疼,若是这背挺不直,夏娘子的细竹竿就落在了珍姐的背上,珍姐觉得自己此刻真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啊。   还有那乐律课,夏娘子先头讲了宫商角徴羽五阶音律,并且在古琴上试音让珍姐分辨,这才开始让珍姐上琴练习手形和基本音。这一练就是许久,珍姐的小手指都被磨得有些红肿,总是眼里包着两包泪,吹着手指,心里默念着我不疼来进行自我安慰。   于是这几日下来,珍姐就受了不少苦,平时给沈二夫人捧在手心怕化的小人,这回可真真是没少下功夫。因为要避嫌,平日夏娘子并不与沈家人在前厅一起用饭,而是在自己的厢房由秋叶伺候用饭。因此,沈二老爷从衙门回来,就看见珍姐迈着小短腿跑到自己身边,大大的眼睛泪汪汪的,嘴嘟起来都可以挂油瓶了,向自己抱怨学习真辛苦。   沈二老爷这一看十根白嫩的小手指这会儿是又红又肿,心里这个心疼呀,一旁的沈二夫人也是强压着内心的酸意,她真不知道这样拘着珍姐学这样多东西是好是坏,原先心里立志要打磨珍姐成世家女风范的心思那是愈发的动摇。   沈二老爷摸摸女儿的小手道,“那珍姐还想不想学,看看成为世家女那样也是多有不易,不是嘴上光说说就可以的,看着如玉风姿的背后可是艰辛的很呐。”   别看珍姐泪汪汪的,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内心却很坚定,“儿不过吃了几天苦,就是见了父亲撒娇而已,人家还要继续学呢,大兄二兄三兄课业也很辛苦,珍珍才不要半途而废。”   沈二老爷被女儿的这番有志气的话说得太欣慰了,有女如此,还有什么可求的呢?沈二夫人心里也是酸中带甜,暗暗想着要给珍姐多吃些,补补小身子。   于是沈珍珍就是这样一步一步开始了她的学习之路,虽夹杂着痛苦,却也因为自己学到了东西而雀跃,也许这就是学习的痛并快乐着。 作者有话要说:  珍姐是不是很懂事呢?   ☆、沈家兄妹学习日常   这不,珍姐自从开始跟着夏娘子学习后,习字读书和乐律礼仪是样样不落。努力聪慧的珍姐是一点就通,让夏娘子教得也起劲,这二人配合得倒是愈发得好了,珍姐当然也得到了夏娘子的好评,这可让沈二夫人这个骄傲的,真真是连嘴都合不拢了,但凡是见了谁家女眷说话,那总要夸上那么几句。于是珍姐总算是明白了一个现象,女人出嫁后生子前见了人那是爱比老公,这生了孩子后开始比孩子,原来这种攀比兴奋劲儿那是自古就有的呀。   而沈府也收到了沈大郎从书院写给家里的家书。话说沈大郎这已经不知不觉的在长丰书院三月有余,沈大郎写了这封长长的家书,向家人细说了书院每日的生活作息,自己跟着先生读了什么书,各科教书的先生是什么样子,另外在骑射课上是如何跟陈小郎君一起练习骑马,不同的是人家陈小郎君一跃上马的潇洒架势特别让人羡慕。总体而言,沈大郎家书的中心思想就是课业虽累,却精神头十足。   沈二夫人边看边念给珍姐听,沈珍珍眼巴巴地看着阿娘,希望大兄的信中也会提到自己。果不其然沈大郎不忘问珍姐最近可好,有没有听话芸芸。珍姐一听就雀跃了,心想着大兄心里果然惦记着自己,她可要给大兄回封信,礼尚往来地告知他自己也是有先生的人了,调皮的二兄三兄被送去了箫氏族学,家里少了人爬树抓鸟打打闹闹好不安静呢。   想到骑马,珍姐觉得羡慕极了,可惜自己现在身子短腿短,实在是没有骑马奔驰的条件。珍姐不由得好奇地问阿娘,“那阿兄自己骑马了吗?我记得在西京时,大伯还请师傅专门教过阿兄骑马。”   “你阿兄那骑术就是勉强能上马跑几步而已,再说他一向胆子不大,这骑射练习可不叫我揪着心,只盼他自己千万小心。”   “阿娘放心,大兄一向是个稳健的。倒是那陈阿兄年纪比大兄还小,怎得骑马的本事这样厉害?”   “你呀!不想想陈小郎君出自哪呢?他曾祖父,父亲都是战场虎将,虎父无犬子呐。”   沈珍珍当然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在房里八卦过长兴侯府,小小年纪的她只知道陈小郎君家里是勋贵之家,哪里知道个具体了。   “这么说,陈阿兄的父辈们都是骑射好手了,看他平时跑跳矫健,原来是家风如此。想那陈阿兄以后也是身骑白马,百步穿杨的好儿郎!” 珍姐一边说着,眼前仿佛已经浮现出,一个翩翩少年郎身穿胡服,一跃上马,肩上背着长弓和箭筒,丰神如玉般身骑着白马向自己奔来的场景,那画面该是多么生动的一副少年骑马图啊!不对,这这难道是传说中的白马王子?珍姐忽然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赶紧摇摇头,硬生生将这美好的画面驱逐出了脑海。   沈二夫人听着珍姐这小大人儿的口气,不禁摸摸她的头,小女娃最近就学了几个词,用得可就这样好了,真是她父亲的种,生来读书的料。   于是这日下午,沈珍珍在沈二夫人的帮助下给沈大郎写了一封信,语言幽默充满了童趣,说自己正襟危坐的苦恼,还有学琴时的手疼,不过还不忘嘱咐大兄照顾好身子等细心的话。只是她能写的字实在不多,好不苦恼,看来我们珍姐的学习道路其实是路漫漫其修远兮。   看着父亲将自己写的信带走去送到信驿,珍姐开始掰着手指数,大兄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收到自己的信呢?   还别说,平安县距离长丰书院并不远,因此满载着珍姐的心意的书信没过了几日就到了沈大郎的手中。刚练完骑马回来的沈大郎擦洗了之后,连房门都来不及关,就开始细细研读家中来的书信,知道父亲母亲大人一切都好,便安了心。看着珍姐的来信,想到珍姐苦着脸练习坐姿,不禁被逗得哈哈大笑。陈小郎君就住在隔壁,听见这爽朗的笑声,不由得过来看看是什么情况,一看大郎手捧书信,笑得好不欢畅。   沈大郎一看陈小郎君过来了,连忙起身笑道,“今日收到家里的回信,实在是太过开心,便过于喜形于色了。”   “原来是沈兄收到了家书,家中一切可好?”   “父亲母亲大人安好,家里一切也好,我那淘气的二弟三弟被父亲送去了武进的箫氏族学,母亲也给珍珍请了女先生,这不,你看看这小人跟我抱怨呢。”   陈小郎君凑近一看,这珍姐写道,“珍珍的手指因习琴而红肿,不知明日会不会变成蹄膀?正襟危坐可真真是难,不知阿兄你平日正襟危坐,可觉得臀烧痛,犹如被人狠踢了一般?” 饶是陈小郎君看见沈珍珍这幽默的句子也被逗笑了,眼前浮现起狡黠的珍姐,正襟危坐的苦样,还有练琴时委屈的表情,那样的生动,仿佛就在他的身边。   陈小郎君不禁问道,“听说萧氏族学也有女学,沈小娘子这莫不是在为以后做准备。”   “哎呦,你可真真知道我母亲的心思,那萧氏族学的女学要到女娃七岁才入学,我母亲这可不是在给珍珍铺路做准备呢?我看母亲一门心思要将我这唯一的妹妹培养成世家女那样子,可累苦了珍珍。”   陈小郎君摇了摇头,“世家女一直以来都是一女难求,家世当然是主要的原因,但是同时也跟她们在家族中的学习是分不开的,礼仪诗书样样涉猎,这气质自然是不一样的。”   沈大郎这一听来了劲,低声说,“莫不是贤弟心仪哪个世家女?”   陈小郎君这回可真真是红了脸,“沈兄,我才多大的年纪,不过是就事论事而已,你想多了。”   沈大郎眨了眨眼睛,拍拍陈小郎君的肩膀道,“我看你呀才该是我母亲的儿子,你说的可不就是她想的那样。日日恨不得将珍珍培养成世家女的那副模样,大概日后也是想给珍珍寻个好郎君。”   陈小郎君想到沈珍珍那灵动漂亮的模样,说话不仅充满了童趣,人呢还是个坚强的小女娃,不禁想到,谁日后那么有福气,会有沈四娘这样的娘子呢,大概生活会是其乐融融,充满欢声笑语的吧。想到沈珍珍的笑声,他觉得自己仿佛都被传染了欢乐的情绪。再想到沈二夫人对儿子们的关怀,一府的人简单快乐,真叫人羡慕得紧。想到父亲大人来信的只字片语,少年明亮的双眼霎时暗了暗。   粗线条的沈大郎没有感觉到陈小郎君的情绪变化,兀自说道,“听说我那二弟三弟这入了萧氏族学,也是知道上进的了,真叫人欣慰。”   陈益和打起精神,说道,“兰陵萧氏人才辈出,想必对族学要求极高,那可是孕育人才的地方。只是自我大周以来,兴起科考,加之以前战乱的打击,世家们的日子倒不似以前那般风光,话虽如此,可是实力依旧是不可小觑。”   沈大郎略表担忧,“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担忧,他二人是否能习惯,以前在家,他们可是被我阿娘追着打才能去读读书。”   “沈兄不必忧心,想必他们在那种氛围下,也会努力上进的。”   被大兄惦记,久未出场的双生子,在萧氏族学的日子过得到底怎么样呢?这还要从二人入学开始说起,萧氏族学基本都是箫氏的小郎君们,不管是嫡支还是旁支的适龄小郎君们便在此学习,当然还有当地的一些官员乡绅家的小郎君们,每个人多少都带些傲气的。   双生子倒不在乎同窗对他们的态度如何,反正他们是两个人,可以一起读书一起玩耍,日子倒过得一点不难熬,除了先生布置课业的时候,三郎总是咬着笔头冥思苦想,还时不时请教二郎。尽管如此,两人比在家那不知努力了多少,沈二夫人要是看见此情此景都要喜极而泣了。   这二位却也在这族学里交到了好的朋友,那便是萧氏嫡支,现萧氏族长的嫡次孙,萧令楚。萧令楚的父亲乃是江南上督护,正三品,现居于扬州城内,萧令楚的母亲出身清河崔氏,因此这位萧小郎君说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那一点都不为过。萧令楚因太过闹腾被父母送到了家族族学,正是这萧小郎君和沈家双生子三人都是淘气的性格,也都是被家长逼着读书的小郎君,这一认识便有了知己的感觉,相见恨晚啊!特别是萧令楚说到他阿娘拿着板子追着他跑到树底下,他还要奋力爬上树的时候,双生子仿佛看到了他们的阿娘干着同样的事情,沈珍珍还在一旁偷笑的场景,原来大家挨板子的时候都是有异曲同工之秒啊。   因巧合结识了萧令楚,这双生子在这学堂便越发过得如鱼得水了,别的同窗也来表示友好了,不过双生子的心间始终不忘来时父亲的叮嘱,因此倒在先生的眼里真真是两个上进好学的小郎君。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的贵气男配角正式出场啦!   ☆、爆竹声声迎新春,各家团圆庆新年 (一)   日子不知不觉间就来到了十一月底,天气日渐寒冷,夜也越发长了起来,尽管各屋的铜炉中都烧起了炭火,扬州的湿冷还是让沈珍珍冻得是频频打喷嚏,多亏了苏姨娘给做的羊皮袄这才能御寒。   听说长丰书院马上就要放假了,沈珍珍每天都在数指头,盼望着大兄的归来。因长丰书院里的学子来自天南海北,为了回家过新年,因此长丰书院的这个假期比起扬州其它的小书院学堂可是长得多了。   沈大郎和陈小郎君最近都在忙着年底的考试,书院里再不济的学生此刻都是挑灯夜读,颇有头悬梁锥刺骨的架势,生怕垫了底,回到家可不好交代,连个年都过不好。待到众人忙乱了几日终于考完试并拿到了先生的点评,这都开始迅速地收拾行囊,准备经由陆路或是水路赶回家。不怪学子们的心急,在书院待了这么久,这心啊早就像长了翅膀的飞鸟一般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沈大郎是恨不得赶紧回家,虽然沈府并不远,可是第一次离家这么久,心里对家人的思念与日俱增,而陈小郎君不紧不慢地收拾着行李,似乎心里略带着沉重。待二人都收拾妥当,便准备就此分道分家,待到来年书院开学才能相见了。   沈大郎提议道,“哎,贤弟,若是你此番回来得略早些,不若到我家来,你不知道父亲母亲大人对你颇为喜欢,你若是来了,他们肯定高兴。还有珍珍,等着你给她画新的纸鸢,真是个贪心的小家伙呢。”   陈小郎君一听,这才露出了笑容,“既然沈兄开了口,益和莫敢不从?待新年过后,某从西京归来,便去府上叨扰一番,也好当面送上新年祝福。”   沈大郎这一听颇为高兴,“那便一言为定,我到时在家恭候陈郎君大驾。”   这厢说好的二人才各自带着随从离开,沈大郎坐马车赶回平安县,陈益和则带着陈七乘船北上,一路水路赶回西京长兴侯府。上了船的陈益和,脸上的笑容随即消失,想到此番回去,他的心里多了些沉重,不知等待着自己的是什么,他是从来没有期望会在侯府里感到家的温暖,这也是为什么他应下了沈大郎的邀约,概因他太过眷恋那份家的感觉,尽管那并不属于他。站在船头的少年郎的身影就看着有些萧索。   沈大郎第二日便赶到了家,沈府下人门一开一看,呦郎君回来了,这立刻跑得飞快去报夫人了,沈二夫人一听到信儿连忙出屋,一路快步走向门口,看到沈大郎背着行囊站在门口的那一霎那,红了眼眶。沈大郎看见母亲忙上前一拜,“母亲,不孝儿回家了。”   沈二夫人连忙扶起大郎,“我的儿,快让母亲好好看看,嗯瘦了,不过精神倒是好的,这回来,阿娘可给你好好补补。”   “儿啊在书院就是惦记着家里的面食,天天在书院吃那稻米饭可是吃的嘴里泛苦了。”沈大郎这也开始撒娇了。   “就知道个吃!” 沈二夫人笑着点点已经跟自己齐般高的儿子的额头。   “大兄!” 沈大郎远远就看见裹得跟粽子一般的小人儿很快向自己奔来,别看腿短,跑得可真不慢。   沈二夫人急忙说道,“珍姐,小心摔倒。这礼仪白学了,女孩家家的还跑这样急!”   已跑到跟前的沈珍珍拉连忙道,“人家看大兄回来太激动了,哪里还顾得上嘛。”   “瞧瞧,再过几日,等二郎三郎回来,我这清静的耳根怕是又是不得安宁咯。”   “母亲,口是心非,每日都念叨阿兄们,偏偏说出这样的话,珍珍可不信。”   “你看看,你妹妹现在那小嘴多伶俐,读了点书,小脑袋里的弯弯是更多了。”   沈大郎摸着妹妹的头,笑得一脸灿烂,回到了家的感觉是那样得窝心,感觉真好。   沈二老爷晌午回府看到自家大儿自忘不了考校一番,对于大郎的表现颇为满意,心里暗想,“可要给长兄去信说说大郎的长进,让他和母亲也高兴高兴。”   这往年的腊八节,沈二夫人都使自己的厨娘们熬了腊八粥来喝,今年也不例外,看着五颜六色的豆子,沈珍珍馋得直流口水,趁母亲不注意偷尝一口,这可给烫得舌头麻了,连眼泪都激了出来,看得沈大郎直笑,偷偷对珍姐说,“我看妹妹学了礼仪是用在应付外人上,这内里啊你还是那个淘气的样!”一家人在腊八这天喝了腊八粥图了个吉利。往年在西京,腊八过了之后,一家人就要急忙开始准备过新年了,各种年货的采购都要一一列清。今年,这在扬州,沈府就那么些个人,自然是没有那么多事情要办的,因此沈二夫人倒是不紧不慢地置办年货。   待到十二月下旬,夏娘子告辞归家,沈家人就等着沈二老爷再过几日去将双生子接回家,这一家可就真的团圆迎新了。   哪里想到没过几日,双生子自己回家来了,可叫一家人吃了一惊。沈二夫人这一看,忙问,“你二人是何如回来的?”   三郎跳着说,“阿娘可不知,我兄弟二人与那萧小郎君交好,昨日我们一早拿到先生的考评,他见我二人十分想家,便使了府上的下人驾马车送我们回来了,还给我们准备了很多吃食。”   二郎随即附和道,“是啊,刚说让那驾车的小哥进家喝杯煎茶,没想到那小哥说是赶着回去,这又急匆匆地走了。”   沈二夫人这一听萧小郎君这称呼,立刻明白这必然是儿子的同窗了,嘱咐道,“那你二人日后可得好好感谢这位小郎君。”   二郎随即点了点头,“母亲放心,儿知道了。”   三郎不由得道,“阿娘可不知,那萧小郎君可是大方,不愧是萧氏嫡支。”   沈二夫人一听,内心倒是记住了这位萧小郎君,暗想,以后可要细细问问。   沈大郎领着沈珍珍来到院子,四个孩子一见面,哪里管什么年纪和礼仪,都拥在一起,大笑着,好久不愿意分开。沈二夫人看着这感情好的四兄妹,心里颇为欣慰。苏姨娘看到这一幕点了点头,暗想,“小娘子日后必定会有娘家的依靠,跟三位兄长如此亲厚,想来日后三位兄长也是能为她出头的。”这么一想内心就更为熨贴。   有了孩子们的欢声笑语,沈府颇为热闹,随着除夕的临近,府里也渐渐忙了起来,都在为即将到来的新年而做准备,一年大大小小的节日,唯这新年才是最为重要的节日。   待到除夕晚上,家中庭院燃起了火堆将庭院照得颇亮,珍姐和三位兄长便准备到院中燃爆竹。下人们拉来捆好的竹子,珍姐抽出几根丢进火堆,竹子发出了噼里啪啦得响声,这就是热闹的爆竹声啦,真可谓是爆竹声声催新年啊。一家人坐在前厅里的榻上等待着子时的到来,小小的珍姐心劲儿是十足的,无奈年纪太小,子时未到已经撑不开眼睛了,沈大郎揪揪珍姐的头发说,“珍珍可别睡着了,要迎新呢。”   珍姐又强打起精神来,待到这子时一到,立刻听见邻里的爆竹声,双生子又跑到院子里燃起爆竹,于是高宗治下的显庆十五年就在众人的爆竹声中到来了。四兄妹纷纷起身给沈二老爷和夫人行礼祝福新年,作为父母的便也给孩子们发了些小金豆子做新年礼图个彩头。   沈二老爷夫妇过了子时便打发孩子们去睡了,家里也不讲究守岁。关键是第二日可是要早起的,这一堆堆的事都得天刚刚亮就要开始。   次日,天还只有蒙蒙亮,珍姐就被丫环夏蝶叫了起来,珍姐揉着惺忪的睡眼,乖乖地穿上了新衣,一层套一层,直到被裹成了喜庆的包子出了屋。她发现大兄在庭院中已经竖起了旗幡,这幡子在新年这一日竖起是有祈福之意。双生子一人拿了一节对联正在门外准备贴对联。三郎看见了珍姐,忙喊道,“珍珍快去拿门神,来给大门贴上。”   沈珍珍高兴地应道,连忙拿着两张门神纸,涂了浆糊,这就给自家大门左右各贴一个门神。笑嘻嘻地对兄长们说,“阿兄快来看珍珍贴得可好?”   三郎笑道,“嗯,珍珍贴得极好,咱们这门上的功夫是做好了,门神加对联,应有尽有呐。”   沈二夫人将一切安置妥当,出了前厅呼唤孩儿们开始了新年第一天的第一顿饭。饭前,一家人需先喝岁酒,也就是屠苏酒。珍姐端着屠苏酒,皱着眉头,似乎觉得对这屠苏酒难以下咽,她去年的时候喝过一次,那个味道实不敢恭维。   沈二夫人轻说,“我们最小的珍姐要先饮屠苏酒,再到你阿兄们。阿娘知道不好喝,可是别小看这屠苏酒,这屠苏酒啊乃是以前天下名医所制,有祛风散寒,避除疫疠之效呢,相传了这么多年,必是有它的道理的。”   珍姐这一听,眼一闭牙一咬,喝下了贺新年的岁酒,紧接着二郎三郎依次喝下,再到沈大郎,一家人按着年龄的大小,最后由最年长的喝完。沈二老爷不禁感慨道,“年年岁岁饮屠苏,不知不觉已而立。”   喝完了酒,这主食汤团就上了食案,珍姐这一看,是一碗碗冒着热气的酸汤水饺,看着真叫人犯馋,汤中飘着饱满的饺子,被高梁醋上了颜色的汤面上飘着些许葱花。珍珍这轻轻咬开,羊肉馅饺子的香气立刻溢出。沈珍珍内心感动地快泪流了,在这寒冷的新年,能吃上一碗这样的饭食真是满足至极啊。   待一家人吃完热气腾腾的饭食,就这开始陆陆续续有沈二老爷衙门的人上门拜年了,一时之间沈府好不热闹。沈家兄妹几个因着过年才能团聚,因此是有说不完的话,笑声不断,也都盼望这新到来的一年家中一切都好,这一日真真是元日新春过新年,沈家团圆欢乐多。      ☆、爆竹声声迎新年,各家团圆庆新年 (二)   再说,这陈小郎君带着陈七,一路坐船走京杭水路,紧赶慢赶到达西京已经是十二月二十九晌午了。陈小郎君站在护城河外,看着这人来人往的城门口,再看看雄伟的城墙,竟觉得偌大一个西京城,既熟悉又陌生,无奈心生漂泊感。   陈七雇来了马车,陈益和暗自轻嘲地笑了笑,堂堂一个少年郎,竟也会有了对水独自怜之感,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于是这就上了马车由含光门进城,入宽阔的朱雀大街,一路向东走,直奔安仁坊的长兴侯府。   此刻的长兴侯府,因在官场中的男人们都已经放了假,很是热闹。几房刚用了晌午饭,世子夫人领着宏哥回到自己的院子准备小憩,世子则准备去书房坐坐,忽然下人来报陈三郎回来了,世子点了点头就快步走向了前厅。世子夫人赵舒薇看着那快步离去的身影,冷哼了一声,唤来了前几日刚从娘家带来的侍女香雪。这香雪不过十二岁,不仅带着少女的清丽,还带着惹人怜爱的柔美。冬日的常服尽管裹的严严实实,却将这少女身姿的好轮廓勾勒的极好。赵舒薇暗自点头,觉得自家大嫂挑人这眼光果真独到,不禁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陈益和这厢入了府,穿过前院走向了前厅,没想到父亲大人已站在那里。陈益和连忙一拜,“不孝儿拜见父亲大人。”   世子脸上并没有特别的表情,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此番表现不错,入了长丰书院,不过不可骄傲自满,学习有如水中行舟,不进则退。”   “儿莫敢不从。”   “你祖父祖母大概已经午憩了,去正屋给你母亲请安,回你屋收拾收拾,洗去这一身的风尘仆仆,待下午再去给你祖父祖母请安。”   “是。”   陈益和恭敬地离开了前厅,陈七则被世子留在前厅问话。这陈小郎君一走进世子的院子,紫静就看见了,忙进屋向夫人禀告。世子夫人一边整了整衣角,一边拢了拢头发,抬起头挺起胸,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陈益和走进屋向她行礼,好半会儿没有回应,也不敢擅自抬起身,就这样一直躬身。世子夫人看着眼前少年弯下的身躯,内心暗自得意,“不管你怎么样,都还是翻不出我的五指山。”   “起来吧,这一路辛苦了,你此番南下江南,你父亲和我也总是牵挂着你,平日倒是母亲小看了你,怎就忽然这样能读书了,这是好事。”   “蒙母亲牵挂。”   “你此番回来,也要待个把月,如今新年一过就十岁了,屋内也没个伺候的人,母亲啊给你安排个侍女,以后就负责你屋里的起居。”   “是,儿谢母亲关心。”   陈益和走出正屋松了口气,扯开嘴笑了笑朝自己的偏屋走去,管他是洪水猛兽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果不其然,他一走到自己的屋门口,就见一个楚楚风姿的少女不畏严寒地站在那里,头微微垂下,看着十分乖巧。   少女听见脚步声忙抬起头,略长的大眼中像含着一汪清水,白嫩的脸庞被风吹得红彤彤的,小巧的鼻尖也被冻红了。陈益和差点仰天长笑了,看来这次还真真是让夫人下了一番功夫,他该以一副什么模样来面对呢?   “郎君快进屋吧,已经烧旺了炭火。”   “以前没在府内见过你,是母亲新买进府的?”   “奴婢香雪是夫人从娘家府内带来的。”   陈益和一听便是明白,此番嫡母连娘家人都惊动了,看来凡事谨慎些总是没错的的,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那奴婢给郎君烧些热水来净身。”   陈益和点点头,便兀自打开行囊,将衣服和书本细细放好,拆下了头发,一头大波浪般的卷发已经垂过肩头。   已经退出屋的香雪,压抑不住内心的狂跳,脸上浮现了一丝红晕,这小郎君真真是比女郎还好看,就连那满脸的倦色都不能影响他精致的五官分毫,虽然小郎君过了新年才十岁,这就跟自己一般高了,以后必然身形高大魁梧,想到夫人的许诺,她的脸又红了红,她是该为自己努力争一争的。   待香雪准备好热水,便分两次将两大桶水拎进屋内。拎水毕竟也是个体力活,少女光洁的额头上已经有了薄汗,还轻轻喘着气,胸脯还在一上一下的起伏着,陈益和淡淡地看了一眼香雪,轻声说,“你下去休息吧,我自己来。”   “是。”香雪乖巧地退下了。   陈益和叹了一口气,自己开始将身上细细擦拭了一番,并将头也好好洗了一番,这才觉得浑身舒爽了不少。将一切收拾妥当,又小憩了一会儿,陈益和这便出屋给祖父祖母请安,长兴侯爷看到陈益和倒是高兴得很,好好夸赞了一番。长兴侯夫人则面无表情,只嘱咐了几句以后还要继续好好读书莫不可给侯府丢脸芸芸。   于是这日,府内几房的人都知道陈三郎回来了。一顿热闹的晚饭,让陈益和产生了错觉,好似他很久之前就是这侯府中受欢迎的一份子,不管别人的心中是如何,至少人们表现出来的友好是他以前从未有过的待遇。   陈大郎一副哥俩好的样子,对陈益和挤眉弄眼道,“明日除夕,难得不宵禁,街上热闹非凡,我和二郎带你一起去大街上热闹热闹。”   陈益和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羞涩地笑了起来,“多谢大兄。益和还从未见识过除夕时的西京城。”   “好说好说。”陈大郎笑得眉开眼笑,似乎他和三郎之间从未有过不快,他也从未把三郎推下船过。。。。。。   除夕这一天,长兴侯府是忙忙乱乱,一大家人在饭厅吃了晌午饭后,长兴侯就要携世子进宫参加皇家宴乐庆祝除夕,与皇帝一起守岁,而到了元日爷俩则也要留在宫中参加初一元日大朝会之后才能回家来。   一年中,唯除夕和上元节,西京城不会有宵禁的限制,在主干道朱雀大街上,还会有热闹的驱傩活 动,因此年轻的小郎君和小娘子们也爱出门热闹热闹。随着天色渐晚,西京城的街道开始热闹了起来,陈益和换好常服便跟着陈大郎和二郎一起出了门,府里其他的孩子年纪还比较小,因此没有随行。   驱傩乃是流传了几百年的传统,人们在这一天驱傩以求祥瑞平安,是既吹笛又击鼓,守城人燃起火把,各家各户庭燎燃起,因此这一晚的西京城是格外的明亮。   陈益和随着两位堂兄坐着马车到了朱雀大街附近,便让小厮将马车牵到一边,三人走向朱雀大街。此时的朱雀大街充斥着孩童的笑声,笛声,还有人们的欢呼声。一大队的人已经在驱傩的队伍中,有的是头戴恶鬼面具,有的则涂面赤双足。他们伴着笛乐慢步前行,嘴里唱着驱傩词,一路向北,怕是还要走到皇宫附近一直唱着。   街边还有一些精明的小商贩们摆着小摊,卖着各式各样的面具,精巧的面人,还有一些吃食。陈益和站在路边的人群中,看到面具摊上的各式面具,忽然起了兴趣,便自己走到一边的小摊上细细地看着,那昆仑奴的面具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摊主热情地说,“这位郎君,这是我们最新制的昆仑奴面具,就是照着海上运来的昆仑奴所制,如今这城中的小郎君们偏喜欢这个样式,不若你也试试。”   陈益和笑了笑点点头,拿起黑黑的昆仑奴面具带到自己地脸上。摊主热情地举着小铜镜说,“郎君快看。”   陈益和觉得这昆仑奴面具很是精巧,便买了一个,戴在脸上,刚好跟街上驱傩人群的各式面具相呼应。   忽然一个人从背后拉住了陈小郎君,未等陈小郎君做多反应,脸上的面具便被人摘下,一个身形比陈小益和矮一些的一位俊俏小郎君站在他面前。这小郎君细细地看了陈益和的脸,发现不是自己要找的人,轻声说,“我从背后看,本以为你是我阿兄,哪里想认错了人。”   陈益和微微一笑,琉璃般的眼珠像发着褐色的光一般柔和,“没关系,小郎君不过是找错了人。在下告辞。”   陈益和拿着面具离开了卖面具的小摊,那位俊俏的小郎君似是看痴了一般,站在那里,喃喃道,“梦里寻他千百遍,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说的可不就是他,不知是谁家郎君?”   陈益和与二位堂兄在在热闹的街上待了好一会儿,这才离去回府。陈大郎在马车上得意地对陈益和道,“三弟这第一次出来,觉得可热闹?”   “某从未见过这般热闹的场景,托大兄二兄的福。”   三人一行回到长兴侯府,便被长辈拉到了前厅开始守岁,前厅中男眷女眷分桌而坐,食案上摆着零零碎碎的小点心和果浆,陈益和也跟众堂兄弟开始聊着学院的生活,当讲到同窗好友沈大郎时,他不禁开始好奇除夕之夜的沈府会是什么样子呢?眼前仿若浮现出那一家人在一起温馨迎新春的场景,珍姐的笑脸忽然就浮现在了脑海里。陈小郎君这时开始思考,这回开学前去沈府,该置办些什么礼物呢?想到这些,陈益和便更开心了,兄弟间的欢声笑语竟也让这偌大的侯府有了一丝暖意。待到子时,小郎君们开心地冲出前厅燃放了爆竹,除夕之夜才算过去,新的一年就这样到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过新年咯。   ☆、陈小郎君离家再入沈府   陈益和在侯府一直待到正月十五,才收拾好包袱,准备南下。侍女香雪一脸的不舍,那会说话的眼睛里浸满了波光盈盈,看着十分惹人怜爱。   陈三郎吩咐道,“我不在的日子,劳烦香雪姐姐还将这屋子收拾收拾,偶尔扫扫灰,益和感激不尽。”   香雪点点头,轻说,“郎君且管放心,香雪定将这屋子打理得好好的,只是郎君远在扬州,切莫忘了西京的家才是。”陈益和皱了皱眉头,无再多说。   待到要离家的时候,这次送行的景象跟第一次南下考书院的无人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似乎他正承载着侯府新的希望。长兴侯细细叮嘱一番,无外乎是在书院要上进,不可给侯府丢脸。   世子并没有嘱咐太多,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庶长子,那张脸是愈发像他的生母了,他轻拍了下儿子的肩膀道,“到了扬州来个信,平日在书院机灵些。”   赵舒薇牵着宏哥站在一旁没有任何言语,宏哥则一脸好奇地看着自己的庶兄,从他记事起就没怎么跟这位庶兄说过话,母亲说庶兄是低贱的胡人之子,跟他说话是自降身份。尽管如此,血缘毕竟是溶入骨血的纽带,他看见庶兄就会油然而生一种亲切感,自然希望能和庶兄说说话,可惜庶兄又要南下了。   陈益和一一向家人作别,带着陈七又踏上南下之旅。坐上船的那一刻,他松了口气,没有对人的防范,没有小心翼翼,有的是天高任鸟飞的自由之感。   再说沈府,沈二夫人近日在府内着实头疼的很,这几个孩子在家可劲的闹着,一次次挑战着她的神经,她只恨不得这几个魔星赶紧各自回各自的书院学堂去,也就珍姐因为是女娃还能乖巧一些,双生子似是把在族学中压抑的活泼却都释放了出来,不时逗逗大兄,惹惹珍姐,总之是静不下来的泼猴。   沈大郎琢磨着陈益和应该也就是在正月十五左右离开西京城,开始满怀期待自己的小伙伴来做客,还特地跟珍姐分享了这个消息。   珍姐一听漂亮的陈小郎君要来,心里乐开了花,忙拍手道,“太好了,珍珍要陈阿兄画个大纸鸢,我要跟邻居的那些小娘子们比比谁的纸鸢更好看。”   沈大郎捏了捏幼妹的鼻尖,“你总使唤你陈阿兄,那这大过年的,你要给他送什么新年礼物啊?”   沈珍珍略扭捏地绞着衣角,不好意思道,“先生说男女不得私相授受,珍珍还是不送的好呀,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沈大郎一头黑线,看着过了年就六岁的妹妹,一脸无奈,“男女七岁不同席,要避嫌,你今年不过六岁,珍珍想得太多了。”   沈珍珍见逃不过大兄的法眼,“人家说着是闹得玩的,陈阿兄什么也不缺,不若珍珍写副字,说说吉祥话,礼虽轻可这心意可不轻。”   “你这张巧嘴呦,话都叫你说了,随你,只是不得空手,不然我可不叫他给你画纸鸢。”沈珍珍给大兄做了个鬼脸,蹬着小短腿跑走了,心里思量着该写什么呢?   陈益和足足走了一个月的水路才到达扬州地界,投了个客栈细细洗了一遍,休息了一晚,待天一亮,陈七雇好了马车,主仆二人这才收拾妥当前往平安县沈府。   赶了一日多的路,于第二日这晌午后,陈小郎君终于在马车上远远地看见了沈府,内心的雀跃难以言表,就好像这里才是他许久未归的家。沈大郎听了下人的通报,忙命母亲配给自己的侍女春柳赶紧去告诉沈珍珍,自己急匆匆地赶往门口,迎接陈益和。   陈益和跳下马车,跟着沈大郎笑着行礼,随即沈大郎捶了捶陈益和的肩膀,笑道,“怎么几月不见,益和弟看着又高了些,家里一切可好?”   “都好。”   双生子也迎了出来,三郎笑道,“此番我们总算能再凑两队人踢蹴鞠了。” 二郎笑话三郎,“这回你可不能拖我后腿。”   几人说说笑笑走向前厅,沈二夫人看见陈小郎君笑了笑,“近一年未见,小郎君看着高了些。”   陈小郎君给沈二夫人行了礼,笑答,“家里人也这样说。”   珍姐不一会儿就跑到前厅,看见许久未见的陈小郎君后细细打量了一番,已经十岁的陈小郎君那褐色的深目是越发深陷,高挺的鼻梁让那张俊脸看着更加的立体。发棕的头发依旧被高高束起,人看着很利落干净。沈珍珍不禁感慨,当年陈阿兄的生母必定是西域很美的女郎,才会有这么漂亮的孩子。沈珍珍摸摸自己的脸再看看陈小郎君白皙的皮肤,发誓要契而不舍地喝着羊奶,以后还要拿羊奶敷脸,不能被他比成一块黑炭。   陈益和拿出准备的一些礼品,其中送给珍姐的是谢氏香墨,三郎怪叫道,“送珍珍香墨就是暴殄天物,她现在的字都还不能见人呢,你送她这么好的墨做什么。”   珍姐白了沈三郎一眼,“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三兄好久没见我写字了,我可跟着先生长进了不少呢,陈阿兄最有眼光了,我也给陈阿兄备了礼物呢。”这下换陈益和吃惊了,“四娘子还给某准备了礼物?”   沈珍珍这会儿忽然怯场了,对比陈益和送的礼物,自己的的确好似有些拿不出手。她眨着大眼睛低声说道,“珍珍写了一副字,可是现在看好像拿不出手来了。”   陈益和的眼睛里忽然都有了浓浓的笑意,“四娘的礼物,某都会喜欢。”   沈珍珍看着他的笑愣了愣,立刻犹如旋风般跑了,不忘喊道,“我就去拿。”不一会儿,小人就拿来了一幅字,写着“业精于勤荒于嬉”。尽管字看着还十分的稚嫩,但是从笔画中看到了进步,毕竟去年他看见珍姐写的字还不似这般。   陈益和看着珍姐期待的眼神,柔声道,“谢谢四娘子,我一定会留着经常看看,不忘你的鼓励。”   这下沈珍珍真真是觉得不好意思了,自己不费力气写的字,让这少年郎这么珍惜,她的内心竟隐隐有愧疚之感,她应该准备地更精心些。   沈珍珍没有想到陈小郎君说到做到,这副自己年少时写的字,真的被他一直保留着,直到多年后她再看见时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   几个少年也互赠了礼物,陈益和在沈府这一年多得到的小礼物比他在长兴侯府这么多年收到的礼物还要多,他的内心有种奇怪的感情,是他自己非常陌生的,那种酸酸胀胀的窝心感是怎么回事?   珍姐拿到了香墨,便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那淡淡的香气让她一下子就爱上了,不禁问道,“陈阿兄这香味是什么香,如此好闻。”   “是谢氏香墨的荷香。”   大郎揉揉沈珍珍的头发,“谢氏制香闻名天下,特别是几种不同的香味,各个都收到达官贵人的追捧,这荷香带着冷冽清香,果然名不虚传。珍珍以后可要好好习字,才不枉你陈阿兄这一番心思。”   “珍珍省得。若是珍珍以后习得一手好字,陈阿兄功不可没呢。”小人这会儿还带着洋洋得意的自信逗笑了其他人。   三郎玩笑道,“那不若让我沾沾珍珍的光,拿这香墨写副字,看看这香墨究竟写起来怎么样。”   沈珍珍不服,“要写也是大兄和陈阿兄先写,你往后排。”几人一边斗嘴一边笑做一团,于是走进沈大郎的书房,大郎唤了春柳进屋来磨墨,陈益和看见一个黝黑的侍女进了屋,这就明白了沈二夫人的用意,进而想到嫡母配给自己的侍女,不由得叹了口气。   沈大郎看见陈益和打量春柳,笑道,“母亲可不是偏心呢,给她屋里的夏蝶最漂亮,偏给我屋里这么一个黑炭,真真是哎。”   陈益和摇摇头,“如今沈兄已经十二,夫人这也是用心良苦,让你一门心思读书呢。知足吧你。”沈大郎点点头,“我也就是跟你抱怨一句。”   这厢,春柳将墨磨好,几人也都是跃跃欲试,沈大郎先写了几个字,感慨香墨不愧是好墨。珍姐拿起笔写了新春二字,陈益和不禁开始点评说几个笔画的用力过猛,于是手把手拿起沈珍珍的手重新写了这两个字,沈珍珍觉得自己的耳旁有少年细细呼出的气,痒痒的。果然这两个重新写的字就好看得多,沈珍珍洋洋得意地对三兄说,“三兄看我的字写得好吧。”   沈三郎不服气,哼了一声,“还不是有人帮忙,看我的。”这一接过笔,刷刷刷写了几个字,几人一看这写的是遥望长安,四个字还写得有模有样,倒是比去年长进了不少。几个少年越写越来劲,换了墨竟在书房里开始切磋书法来了,差了很多火候的沈珍珍自然只能凑个热闹的,内心郁卒的她感叹,有几个聪慧的兄长,这日子过得真真是惆怅,于是沈珍珍再次殷切盼望夏娘子的到来。      ☆、萧令楚突然到访沈府,众人领略世家小郎君   且说,沈大郎开始细细地收拾行囊,准备过两日便与陈益和一起回到长丰书院开始第二年的求学之旅。双生子也开始掰着手指算着什么时候出发去萧氏族学,并且对好玩伴萧令楚十分想念。沈珍珍却迎来了人生第一波成长的烦恼,六岁的沈珍珍开始换牙了,一不小心门牙掉了,一照铜镜吓了一跳,牙上的两个黑洞十分影响美观,因此平时爱笑的沈珍珍开始抿着嘴笑了。就在这时,沈府却忽然又来了客人,此人正是双生子在族学的好伙伴,萧小郎君,萧令楚。   原来萧小郎君在扬州家中惹了事,自己匆忙带着小厮驾着马车离家出走了,他想来想去离家出走要走去哪,回武进那可就不叫离家出走了,正在纠结该去哪里的时候,忽然想到了双生子,于是这就让小厮赶着马车来到了平安县沈府。这小厮上次正好送双生子归家,因此驾马车到沈府的路线那是相当的熟悉。   萧令楚在家虽然是嫡次子,但是因为萧夫人生了大儿很多年后才好不容易怀上萧令楚,因此对其格外宠爱,而在祖母跟前呢,萧令楚也是受宠爱的嫡孙,因着他的兄长并不长在祖父祖母身边,这住在武进祖父祖母身边的他被惯得真真没了边。   沈家人下人们开门一听,呦这可是萧家人哎,眼睛都有些发亮了!甭怪大家没见过世面,实在是大的世家在世人的眼中都是高高在上,金光闪闪的,一般人都会眼睛发亮的。   双生子一听是萧小郎君来了,激动地跑往门口迎接。萧小郎君跳下马车,仔细打量了一下沈府,叹了口气,这院子也颇小了点,他惆怅今晚自己有没有住处可住,要不然就得找家客栈投宿了。   二郎三郎一看到小伙伴,心情自然是不一样的,见到萧小郎君赶忙问道,“萧郎君怎得想起这会儿来了,咱们距离族学开学还有几日呢?过新年家中一切可好?”   萧小郎君摸摸头,笑哈哈道,“家中一切都好,你们不会怪我不请而来吧?”   三郎揽住萧令楚的肩膀道,“那怎么会呢?你不知道上次你使下人送我二人回来,家母还说要好好感谢你呢。”   “那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话说我这次在家闯了祸,只好来投奔你们,过两日咱们可以一起回族学。”   二郎一听闯祸,忙问道,“令楚兄在家闯了什么样的祸竟然还要离开家?”   “不瞒你们说,我昨儿将我阿耶收藏的玉器不小心打碎了两个,你们可不知道我阿耶爱玉如痴,就爱收藏各种玉石玉器,这要真知道了,估计连扒了我的皮的心都有了,为免遭他的重板子,我赶紧收拾了包袱就跑了,顺路来看看你二人。”   珍姐因为两个门牙没了,其实是不大好意思出来见人的,但是陈益和对她说每个人都有换牙的过程,她这是长大的标志不必介怀如此,每个人都会经历如此阶段,因此必定也会理解的,珍姐一听倒是觉得非常在理,加之她很好奇能跟他三兄玩到一起的奇葩是什么样子,因此也就出来了。   这一看到萧令楚,珍姐的眼睛差点被晃花,外面是大红色镶金边的外袍,里面是绸缎的白袍,就连头上束头的都是金丝绸缎,还有他脖子上挂的金锁,四个字就这样硬生生地挤进了珍姐的脑海,财大气粗!再看看萧小郎君那张雪白如玉的脸上,一双桃花眼眉目生辉,真真是唇红齿白的美少年。珍姐正感慨那不多见的桃花眼,一不小心咧了嘴一笑,三郎赶忙介绍说,“这是我幼妹珍珍,排行为四。”   萧令楚自然是看见了珍姐的笑,忽然笑着说,“平日你二人总说幼妹如何乖巧漂亮,今日一见果然与众不同,怎得连门牙也没有,说话可是漏气的呀。要是我们家中的姐妹没了门牙,可是连屋门都不好意思迈出的,不是说女子要笑不露齿,这连牙齿都没了可是连笑都是不能有的。”   三郎的脸红了红,珍姐则打心眼里怒了,给萧令楚贴上了二缺的标签,且不说这萧郎君的智商如何,这情商是真让人着急,有这么说话的吗?一出口就让人这么讨厌!她决定从此再不搭理萧令楚,虽然他是她二兄三兄的同窗好友。而且沈珍珍也开始怀疑二兄和三兄的奇葩度,他们俩是怎么能跟这种人成为同窗好友,还总是念叨着,不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吗?   粗线条的双生子压根就没往心里去,概因他们二人也才嘲笑过妹妹的豁豁牙,因此也没觉得萧令楚的话有何不妥。这不兴高采烈的两人和一脸不高兴的沈珍珍领着萧令楚到了前厅,沈大郎与陈益和也前来迎接。陈益和细细地打量了一下萧令楚,暗想这萧家人给这萧郎君的打扮,真真是生怕人不知道他们兰陵萧家乃是江南的富贵之家。   萧令楚一看到陈益和倒是惊讶了,不禁说道,“你们府上还有胡人呢?真不愧是从西京来的,听闻在大学习巷和小学习巷住的都是胡人,这难道是新买的仆人吗?我前两日才央我阿娘去给我买个昆仑奴呢,听说西京现在的世家公子出门最流行的是坐宽敞的双马马车,旁边还走着牵马的昆仑奴,好不快哉!只是海上运来的昆仑奴实在是少,而且都只是在西京的达官贵人圈中就卖光了,别提运到江南来卖了。”   沈大郎一听差点变了颜色,斜眼偷偷打量身旁的陈益和,发现其脸色无异,这才偷偷松了口气,看了一眼二郎。二郎再傻也觉得萧令楚这样说陈益和未免有些失礼,赶忙介绍道,“这位是我大兄,他身边的这位是我大兄的同窗,陈益和。”萧令楚这才慢吞吞说道,“原来如此,望陈郎君不要往心里去。”   陈益和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道“萧郎君所说的大学习巷和小学习巷不仅仅有胡人,还住着高句丽人以及倭国人,不过他们大多是来我大周学习的学子亦或是使者,因此才以学习巷而命名。而卖艺的和做生意的或者身份更低的胡人则住在更靠西的一带。”   沈珍珍一头黑线,大眼睛抬头看看陈益和,再看看萧令楚,觉得同样是客人,同样是十岁的人,也同样有着出色的外表,怎么就做人差距这么大。这说出来的话与为人处事,陈益和不知比萧令楚强了多少倍,这大概就是家庭环境对人的影响。家中的复杂让陈小郎君快速地成长了,而萧令楚还像个未喑世事的小孩子,因此珍姐看陈小郎君的目光就更加的柔和了,也更加的钦佩了。尽管萧小郎君也是一名美少年,可是他还是只适合做一名安安静静,免开尊口的美男子,这一开口就气得你抛却所有淑女风度只想往他那张俊脸上扔石头。   而坐在前厅的沈二夫人见到了萧令楚,笑得很是亲切,这孩子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出来的,浑身那气度就是跟小家子人出来的不一样,说话虽有些傻气,但是这直爽得也挺可爱的,沈二夫人是没有听见萧小郎君对珍珍说的那句话,否则她就不会是这个评价了,最护短的沈二夫人可从来都见不得别人笑话她的珍姐一句的。   于是说话直率度爆表的萧小郎君就这样在沈府众人面前亮相了,沈二老爷看到了萧令楚后也是一个劲儿得夸是翩翩少年郎,气度不凡,听得直叫沈珍珍起鸡皮疙瘩。在她心里,萧令楚就是看着漂亮,说话不经大脑的傻货,不知道为什么父母却还都偏偏喜欢这个样子的,旁边明明摆着一个少年榜样,陈益和,要样貌有样貌,要气度有气度,说话还彬彬有礼的,怎么父母却从来没有这样夸过人家。   珍姐这样想可不就是个傻姑娘哎,这一个是百年世家嫡支嫡子,一个不过是当朝勋贵之家的庶子,完全不站在一个重量级上,也不能怪你父母偏心眼,这就是现实。不过此时的珍姐对嫡庶的概念是没有那么强烈的。   从此,沈珍珍就对萧令楚爱搭不理的,倒不是她觉得他有多么面目可憎,实在是她是真怕了他的金口。无论怎样的情况,他一开口绝对有让人上火的本事。珍姐想着,”我说不过你,我难道躲着不说还不行吗?”   可是,这从小就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萧令楚哪里遇到过这样的待遇,甭说家中的各色侍女,还有亲戚家中的各种表姐表妹,哪个女郎见到他不是恨不能说上两句话的,这儿碰到一个反着来的,萧小郎君反倒觉得这沈四娘子十分与众不同,她竟然不爱搭理自己,这是为什么呢?这个为什么一旦出现在他的脑海里,萧小郎君就开始思考,越想越好奇,越好奇越想,直到把自己想晕也没有答案,于是沈珍珍就这样闯入了萧令楚的脑海,从而被定义为有意思的女郎。 作者有话要说:  萧令楚一说话就是让人很无语。。。。。。   ☆、显庆十五年   显庆十五年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尽管人们满怀期待地各种迎新年,为平安祥瑞祈福,可是宿命中该来的阴影还是会到来。开疆扩土雄心勃勃的高宗在这一年挺不住了,破败的身体熬过了新年,却熬不过端午,就此驾西归去,沉眠于帝陵。   但是时间的脚步并不会因为一个伟大帝王的逝去而停留片刻,历史的车轮依旧在不停地滚动,新的时代即将到来,当了很多年太子的肃宗终于能够登上皇位了,颇有种黄花闺女熬成婆的感觉,但是一直哀痛阿耶逝去的肃宗并没有立刻改元,而是要等到来年的初一后再正式改用自己的年号,太子的一干女人们为逝去的先帝哭得是梨花带雨,伤心非常,而内心却有种扬眉吐气之感,终于要从东宫搬出入主后宫各院了,这内心如何能不激动。   先帝后宫的那些妃子们也被妥善安置,曾生育皇家子嗣的跟着儿子去了封地,此生也许不会再回西京城,就此终老;无子嗣的则只能去感业寺剃度修行,为逝去的先帝祈祷诵经,为大周的安定繁荣祈福,从而开始人生中新的修行。百姓们除了守孝的三十六天不得有任何的喜庆活动,生活又恢复了正常。   新帝握权总是要将自己的亲信提一些上来,这些亲信中自然就包括了长兴侯世子,陈克松。这世子跟当年还是太子的新帝是从小陪读的交情,后又一起出征西域打下了深厚的革命感情,特别是当年长兴侯世子在沙漠经历生死,令新帝对其格外看重,因此多年来基本上圣恩不减的长兴侯府又开始热闹了起来。   总有一些人能在官场上把握风向,甚至能揣测出官家圣意,因此这些人都在等着看新帝会给长兴侯世子安排个什么样的新职,果不其然陈克松从之前的从五品上游骑将军升至正四品上武忠将军,这连升了几级!想想长兴侯世子才多大的年纪,不过而立之年就已经官居四品武职,这又是新帝的亲信,前途可谓是不可限量!   于是各个官员家有女儿的开始琢磨着跟长兴侯世子结个亲家,修两姓之好,可是长兴侯世子的嫡子不过也就五六岁的年纪,实在是太小了。哎!这不是还有个适龄的庶长子吗,再等过了年可就十一岁了,再过几年便可成亲了。可是起了心思的官员们各个都是人精,一边想结亲,一边又算计着,毕竟是嫡庶有别啊,以后若是无意外,长兴侯世子当上了侯爷,他的嫡子必然是下任继承人,没庶长子什么事。再听说这庶长子根本就不受重视,于是各家冷静地决定再观望观望。   不过这些人家中基本没有见过陈益和其人,因其以前就没怎么在人家露过面,何况前些年的长兴侯府因着世子他阿耶不大能干也没有这么炙手可热。因此众人了解的不外乎是此子乃是个胡姬之子而已,至于长相,学识其他都不大清楚,陈益和就是以这样的形象先出现在西京各家的视线中。   这一年沈珍珍跟着继续来沈府教书的夏娘子,学习乐律和诗书,因其年龄小,沈二夫人还是不大舍得沈珍珍动针线怕伤了她的眼睛。珍姐作为一名积极上进,勤奋好学,一点就通的小娘子在显庆十五年中收获了先生的夸赞,也有受挫时的泪水,但是沈珍珍其人总有股不服输的倔劲儿,善于思考的她从夏娘子的指点中,得出了许多自己的心得。学习若是一门功夫,其实就是师傅带进门,修行在自身,如今这扇学习的门由夏娘子为沈珍珍打开,窥得一丝丝的沈珍珍深深觉得学问是博大的,她学习的道路还十分的漫长,不骄不躁方为学习之道。   沈大郎与陈益和在江南的长丰书院中继续汲取着知识,努力修习君子六艺,射箭的功夫已经被武先生提上了课程,也许天生就有着良好的身体条件的陈小郎君,自是比同窗的骑射功夫略胜一筹,其身形也已经高过了沈大郎,那身姿是越发的修长了。而西京中的消息他也不是完全不知,每过那么一两个月,父亲大人总会寄出一封信来,虽然只是短短的只字片语,但是该有的信息一个也不漏。小时候的陈益和觉得父亲大人从来就不喜自己,他一个人面对各方的欺凌直到内心的愈发强大,年纪越大反而觉得也许事情并不是这么回事,凡事看不得表面,但是至今他也不太懂父亲对自己的情感,大概这也就是他与世子父亲的相处模式,没有多亲近却又无法舍去的亲情,想到自己的家,他不得不叹一口气。   在萧氏族学的双生子因为曾收留离家出走的萧令楚,进而变成萧令楚心中的铁杆好友,三人的友情一日胜过一日。萧令楚当日的离家出走也并没有掀起轩然大波,只是回到武进后,被祖母的一番哭诉闹得心中愧疚不已,乖乖地挨了祖父的板子。这板子不是因为他摔碎了多贵重玉器,而是他竟然闹出离家出走这种与身份不符的没有等次的事,要离家出走还不多带几个下人,用他祖父的话是太自降身份。。。。。。   沈府内宅被沈二夫人管理得井井有条,让夫君无后顾之忧,因此沈二老爷也在官场上如鱼得水,加之这两年是风调雨顺,谷物收获颇丰,沈二老爷的政绩做的是有声有色,因此内心也是盼望着过两年述职后能在官职上升那么一升。   因此显庆十五年各家都是过得有喜有忧,喜得是有人升官,孩子努力上进,忧的是熊孩子不长进,或是家中烦心事颇多,但总体就这样无甚大的波澜而平稳度过,细枝末节略过不提。   而到了年底,众人也纷纷要开始迎接新年了,显庆这个年号也即将成为过去的历史。新帝在新年会改元,迎来新的年号,人们的生活要在新帝的统治下进入新的轨道。   长丰书院自然是到了十二月就要开始放假,陈益和此番先是要经过漫长的旅途才能到达目的地西京城,但是陈小郎君并不知道这一次回了西京城迎接自己的却有许多他意想未到的事。   而沈大郎告别同窗回到家,看到幼妹这一年的成长颇为欣慰,昨日仿佛还是襁褓中的婴孩,今日却依然隐隐有了少女的风姿,特别是那双遗传了苏姨娘的杏眼看着极为好看,当然牙还没有换完,但一点也不影响她在他心中的可爱。   再说双生子因为跟萧令楚交好,偷偷地告诉箫小郎君,年后沈珍珍就要来入女学的消息,让萧令楚兴奋不已。他觉得在这个无聊的武进,总算是要来个有趣的人和他愉快地玩耍了,心里暗想,“也不知道她的现在有没有换完牙?”想起珍姐那门牙有洞的场景萧令楚还是笑得没心没肺。若是沈珍珍知道此人一直以自己的门牙为笑柄,一定会愤怒地向其拍瓦。   却说这年关将至,各归各家。陈小郎君先走水路至洛阳,紧接着又快码加鞭地骑马赶路,终于在除夕前进了长安城。尽管一身的风尘仆仆,哪里掩得住一身的风华,马上的翩翩少年驾着马,在宽阔的朱雀大街上慢性,绕进了街铺林立的坊间。陈益和赶了一个月的路,在马上到家的时候而松了口气。无意间地低头一笑,便惊艳了许多人。也就是这惊艳的一笑恰好被坐在二楼酒肆中喝酒的画师看到,这画师可不是一般人,他乃是西京有名的人像画师,多少达官贵人重金请其画人像还要看其时间有无空档,可想其画功了得。当画师看到了惊艳一笑的陈益和,就如伯乐看见了千里马,立刻创作灵感乍现,连刚问博士要的上好的烧酒都不要了,飞奔下楼出了酒肆,跳上自家等在路边的麻城,让下人驾着马车紧紧随行马上少年,誓要看看这位郎君是谁家的。   此画师除了画功了得为啥出名?还因其每过两年便会画出一本西京美郎君图册,其中收录了十岁以上,十七岁以下正值风华正茂的郎君们,各家女眷人手一本,不光是看图,这其中说不定就能挑出个夫婿来呢,当然因其图册让西京的少女们争风吃醋的事情也没少发生,可以想想此画师是怎样的能耐了吧!   画了这么多年,一直积极掌握西京美男动态的画师,因为以前从未见过陈益和而觉得是自己的失误,于是我们的陈小郎君过不久就会发现自己无意间竟然上了西京美郎君画册,姓啥名谁,家住哪里都被标注得清清楚楚,从此成为西京少女和妇女的饭后谈资,而生活不得安宁。看看长兴侯府以前是因为美人,如今还是因为美人,又有了新的八卦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过度章节哈   ☆、陈益和归家庆新年,上元节巧遇贵公主   上回说到,那画美郎君图册的优秀画师,在见了陈益和之后,凭借着多年的作画经验让他立刻抓住了人物特点,以及闪光点,因此下笔如有神的作出了陈小郎君的人物画。之前他紧紧的跟着小郎君一路到了安仁坊,那可不是白跟的,这可不就知道陈小郎君是出自长兴侯府,乃世子的庶长子,生母为胡人,也难怪长得如此漂亮。   恰新年刚过,正是两年一更新的西京美郎君图册发售的时候,因此这画师在加入陈益和为压轴画之后,初五将完成了最新的画册交给了西京最大的书局刊印,只等着上元节那日发售,贵女们啊,各家女眷上街来抢购,这大把的金银可不就滚滚而来了,到时没有那书局的催稿,他就能多去去平康坊看歌舞了,日子岂不悠哉?   此刻的陈小郎君哪里知道自己不过是不经意的一笑,就被人惦记着还画了出来。晌午饭后进入家门的陈益和一一去给家中长辈请了安,这又一年没见,世子不得不狠狠地感慨,自己是在日渐衰老,而孩子已经渐渐长大,这快一年不见,身高又蹿了不少。   世子夫人赵舒薇当然不喜看到陈益和,这小子越长越有轮廓,还不是因为有胡人血统,她一看到他就想起他的狐狸精娘,因此没个好脸色。倒是宏哥此次见了陈益和还开口叫了声阿兄,让陈益和颇为意外,看着与自己眉眼丝毫没有相似之处的弟弟,陈益和还是露出了真诚的微笑。在他看来,宏哥因为一直被赵舒薇护得跟眼珠一样,反而是整个家中最真实的人。长兴候一看见陈益和,又高兴的忍不住进了祠堂跟他的父兄叨念去了。   陈益和这才回到了世子院子中自己的偏屋,准备梳洗休息一番,不期然就看到了屋外站的绰绰佳人,不是香雪还能有谁?马上十三岁的香雪恰恰处于少女发育的最佳时期,整个人就像要成熟的水蜜桃,恨不得能掐出水来,只等君来采撷的状态。可惜我们的陈三郎君从来就没有起过别的心思,连眼神都没有为佳人过多停留过,真真是浪费了少女眼中那浓浓的情意。   要说这香雪那绝对是长兴侯府侍女中样貌风姿拔尖的,不过几次出了世子的院子,就让陈益和的堂兄们看到了,特别是陈大郎从此以后是魂牵梦绕,难以忘却,整日心神慌慌,连心都是痒的,这越慌就越痒,越痒就越慌,就差对着香雪喊,“快来与我快活一场,有情人做快乐事”,哪里还顾得孟浪二字如何写,只恨不能将其纳入自己房中就此收用。   这香雪一看到陈益和,十分有眼色地去提了水,准备给郎君净身之用。香雪思量着这郎君大了,现在这般年纪总该是明白自己的好的,哪里想到陈益和的理解是,香雪在这屋里的角色无非就是个提水扫地的,所以陈益和见香雪放下水,就让她下去了。香雪的脸都要气白了,暗恨郎君怎的如此不解风情,跺着脚跑了。   今年的除夕,陈益和并没有外出上街,而是在府里帮着各房写院门的对联,众人心想着,陈三郎好歹也是长丰书院的学子,是驴是马拉出来遛遛便知,这一看陈益和写的字,都不吱声了。人如其字说的就是陈三郎。   陈大郎还跑来偷偷地来问陈益和,“三弟过了年便十一岁了,那香雪可是以后留着做通房之用?”   陈益和霎那间脸都红了,不好意思道,“大兄这话说的,香雪其实是母亲娘家的人,并不是随便买入府的,至于她以后怎么样,那还不都是母亲的一句话,益和自然是不清楚的,大兄难道是看上了香雪?不若我去问问母亲?”   “不不不,不用了。我也仅仅是好奇而已,三弟想多了。” 陈大郎失望地离去,连脚下的步子都似有些踉跄,这十四岁的少年还真是动心了。   陈益和看着大堂兄远去的背影,摇了摇头,好好地将剩下的春联写完交给了各方,再与其他的堂兄弟一起燃了爆竹,点亮了庭燎,守到子时可算是能够休息了,而他的父亲大人则被召令进宫陪伴新帝欣赏乐舞迎接新年,上元元年就这样在众人的期盼中悄然而至。   过了初一元日,西京人民紧接着的大节日,自然是正月十五,上元节。小童们总是唱着歌谣,“上元节赏华灯,浮元子满香飘。”   对了,上元节的西京人都爱晚上到街上转转,这夜也不宵禁啊,没有守城士兵到处抓那到点不回家的,各家妇孺贵女们也都上街来欣赏花灯了,各个摊贩们摆的花灯美轮美奂,有苏州的五色玻璃灯,福州的白玉灯,新安的无骨灯,可叫人挑花了眼,贵女们带着侍婢绞着手帕看看这个花灯,再看看那个花灯,觉得做选择真真是个难题。   陈益和则跟着陈大郎陈二郎结伴出行,看看这热闹的上元节。刚走到朱雀大街附近,人流开始变多,三人下了马车,不得不开始行走,陈益和忽然觉得四周的目光略为奇怪,带着说不出来的热度,他摸了摸头发,似是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顺便问了陈二郎,“二兄,益和脸上可有东西?” 陈二郎摇摇头,“没有啊,我还纳闷,那些路过的小娘子们怎么一直盯着你看呐,看来你呀是长得太美,可不就是容易招蜂引蝶呦。”   陈益和心觉奇怪,却不知道原因,只得随着人流走到朱雀大街上。今儿的朱雀大街没有了往日傍晚的冷冷清清,各种小摊叫卖声层出不绝。陈益和也想买盏花灯,送给珍姐,她那副字还被他放在抽屉里。但是多种多样,五彩斑斓的花灯连常买花灯的人都觉得眼花缭乱,不要说以前基本没有在上元节出来见过世面的陈小郎君挑花灯,怎一个难字了得。   忽然一个兔子形状的玻璃花灯吸引了陈益和的注意力,珍姐可不就是属兔的小娘子吗?因此,陈益和跟堂兄们打了声招呼,快步走到了花灯前,这仔细一看就更喜欢了,花灯不大却做的是惟妙惟肖,乖巧的小兔子活灵活现,陈益和觉得珍姐一定会喜欢这样精巧的花灯。   “老板,我要这个花灯。”陈益和与身旁的人一同开口,原来是两人都看中了这个兔子花灯。陈益和偏头看了一下身旁的人,怎的如此眼熟。只见此人忽然叫到,“原来是你!那个去年戴昆仑奴面具的郎君。”   陈益和这才想起来去年除夕,有个俊俏小郎君摘了自己脸上的面具,当时并没有在意,今儿这仔细一看,哪里是个小郎君,这分明就是个女扮男装的小娘子。听说上元节,有许多小娘子女扮男装出行身边还跟着女扮男装的侍女,陈益和再看看这位“小郎君”身边的人,就十分确定眼前这位原是女扮男装的美娇娥。   “既然这位郎君喜欢,某不夺人所好。”陈益和准备这就离开,继续寻觅好看的花灯。   “你给我站住!你。。你。。。你。。。别走啊。”   陈益和略觉奇怪,问道,“郎君还有事?”   “我。。。我。。。我把花灯让给你,你告诉我你姓啥名谁。”   陈益和生平第一次遭遇被索要姓名的事情,心生警惕,面上却依然带着和煦的笑容,说道,“在下与郎君不过萍水相逢,还是不留下姓名的好,某这就告辞。”   “你给我站住!你知道我是谁吗?平时多少人哭着巴结我,怎么就你如此不识好歹。”女郎一边说,一边得意的亮出了自己的腰牌,上面写着御赐安城。这会儿要是再不明白眼前这位嚣张的女郎是谁,陈益和就真是个傻子了。原来眼前这位女郎就是新帝十分宠爱的女儿,安城公主。其母作为新帝的后妃之一,颇为传奇,出身不高,自入了太子府却颇得新帝的喜欢。这不,新帝即位后,竟然封其为杨嫔,可惜的是杨嫔只为新帝诞下一女,此女十分得新帝喜欢,被封为安城公主,今年已经十二岁,是该到选驸马的年纪了。   安城公主的侍女此时厉声道,“你见了公主还这么无礼,还不报上名来。”   陈益和躬身道,“草民姓陈名益和,家住长兴侯府。”   “天哪,你就是今年的那位新的郎君,你。。。你。。。上了西京美郎君图册了。”此时的安城公主眼睛放光,恨不得给陈小郎君的脸上盯出个洞来。   “既然你已经报了姓名,这个花灯算你的了,我可是说话算话。”公主一副自己很大度的样子,将花灯让给了陈益和。   陈小郎君掏了铜板,提着花灯迅速离开,与自己的堂兄们去汇合了。心里暗暗奇怪,何为西京美郎君图册?   卖花灯的老板已吓呆,生怕公主迁怒自己,哪想到我们的刁蛮安城公主只是看着陈益和远去的背影,痴痴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作者有话要说:  女配出现鸟!   ☆、上元节风波乍起   安城公主这多年来仗着她阿娘的受宠,总是敢于朝着她阿耶张口求这求那,只要不是过分的请求,过去她的太子阿耶都还是尽量满足的,如今她的阿耶可是皇帝了,主宰着整个帝国,百姓的生活,安城公主更觉得飘上了天。因此,第二日,安城公主便从公主院直奔自己阿娘的紫苑阁。   杨嫔看到自己的女儿自然是高兴非常了,这两年女儿大了,她也颇有女儿初长成的喜悦,但是忧的是,过两年孩子就该招了驸马,出宫而建公主府,见面可就没有如此频繁了。   “阿娘!”安城公主还是撒娇般地称呼杨嫔为阿娘。   “慢点走,这么急匆匆为哪般?”杨嫔手拿团扇遮住了半边脸,露出的娇颜美丽非常。   “阿娘,阿耶说以后让我自己选驸马是不是真的?”安城开门见山地问到。   杨嫔第一次听女儿自己提到选驸马的事情,不由得道,“你父皇是有此意,但是你该知道皇家的公主历来在招驸马这件事情上是没有太多的选择的,全凭你父皇做主,安城为何今日问起?”   “阿娘,儿昨日又见到那个面戴昆仑奴面具的郎君了。”   杨嫔一听笑了,去年除夕她的女儿偷跑出了宫,女扮男装的跟着哥哥们去了朱雀大街,回来后就一直若有所思,她这个做娘的哪里看不出女儿有心事,一问才知道,这是遇到了一个面戴昆仑奴面具的小郎君,愣是让安城难以忘怀。哪里想到昨日又见到了,这还真不是一般的缘分。   杨嫔笑道,“那他是谁家郎君?”   “儿昨日问了才得知,他是长兴侯府的,但是并不知道是具体哪一房的郎君,名叫陈益和,看着却似有胡人血统,而且他正是今年新上榜到西京美郎君图册的其中一位呢。”   这一提是长兴侯府,再一提是胡人血统,整日为肃宗红.袖添香的杨嫔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八成便是长兴侯世子家的庶长子。   杨嫔摇了摇手中的团扇,轻轻对女儿说,“那八成便是当年长兴侯世子从西域带回来的胡姬所生的庶长子,此子可是十分漂亮?”   提到陈益和,安城公主立刻来了劲,“阿娘,你不知道,女儿也是见过不少郎君了,哪有一个像他长的那般精巧,怪不得那眼光毒辣的画师也将他画入了图册,大概今年西京城的贵女圈中都会讨论这陈郎君了。”   杨嫔看着女儿那闪亮的眼睛,哪里还看不出女儿的心思,谁还没有过年轻的时候。只是能在后宫中有一席之地的人,没有两把刷子可是不成的,漂亮的美人多了,凭什么杨嫔能多年受到肃宗的喜爱,这朵解语花绝不是只靠脸,靠的还有聪明的头脑。可惜的是杨嫔多年来一直护着安城,倒叫安城养成了天真直率的样子,心里一点事情都搁不住,真不知是喜是忧。   “安城,你可知长兴侯世子乃是你父皇的亲信之一,若是你有了招长兴侯世子家的郎君做驸马的心思,这也许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安城公主刚刚还有神采的眼睛立刻暗了暗,急匆匆问道,“为什么?”   杨嫔不紧不慢道,“长兴侯世子多年来算是你父皇的一名爱将,年纪轻轻,如今就已经官居四品,前途不可限量,招了多少人的嫉恨。若是你父皇再将你嫁入长兴侯府,恐怕更是将这一家人置于风口浪尖之上。若是长兴侯世子已是一枚废棋,也许你还能成事,但是你父皇怕是会继续重用他,因此长兴侯世子一定不会想让自己的儿子娶公主。”   安城公主越听脸越白,从小到大,她十分相信阿娘的话,虽然她自己又傻又天真,可是她从来没有怀疑过阿娘的智慧。想起陈益和的脸,十三岁的安城公主生平第一次有了心如刀绞之感,眼泪立刻倾眶而出,“阿娘,你帮帮安城,安城一年来念念不忘的就是他站在那繁华似锦的朱雀大街上,看着我笑的场景。阿娘!儿求求你成全儿。”   杨嫔看着平时倔强的女儿这就哭了,心里也不好受,但是她这紫苑阁已经是众人盯着看的地方,行事需更加要谨慎,出不得半点差错。理智上她应该让女儿立即打住所有不该有的念想,可是情感上又不舍得阻断女儿的一片真心,这唯一的女儿是她心头的肉,多年来在后宫争的是什么,仅仅是为自己的荣华富贵?当然不是,是要为女儿支起一片天,看着她嫁给一个如意郎君,从此生活和和美美。   “不是阿娘不帮你,而是有所为,有所不为。阿娘知道你伤心,但是在此事上,阿娘却偏偏不能开口替你求。若是你自己还是执意,那便是要招驸马的时候你自己向你父皇说,探探你父皇的口风。何况那陈小郎君还小你两岁,应该不会早早定亲,若是你父皇认为此事不妥,你便要打住不再提,明白吗?”   安城公主心里不服,暗自思量,多年来父皇如此宠爱阿娘和自己,自己贵为皇家公主不过是看上一个长兴侯的庶长子,阿耶又怎么会不答应。既然她看上了陈益和,那他只能当自己的驸马,想到他温柔的语气还有那琉璃般的眼睛,安城公主霎时又是满心的甜蜜。爱情让人丧失理智,即便贵为公主,也难逃“情”这一字。   再说,陈小郎君在上元那日遇到安城公主后,才知道有西京美郎君图册这么回事,于是在路过名为“甄选书局”在店外摆的摊时就询问了一下可否买一本。哪里想到书局的卖书小哥,擦了擦汗道,“不好意思啊,郎君!我们这个西京美郎君图册首批是要提前预定的,如果郎君没有预订,只能等我们第二波刊印出来后再来了。   陈益和惊了,这西京美郎君图册怎的如此畅销?陈小郎君实在是太低估了西京城民风彪悍的妇女们和未婚女郎们的一片少女心了。谁不喜欢翩翩美少年,就算得不到,哪怕只是看看也是好的呀!特别是大周还是个崇尚男子美姿仪的,连吏部选官的时候都要看看你的仪表,可想而知外形条件也是十分重要的。   卖货小哥看着眼前的这位郎君皱了皱眉,忽然大叫一声,“这位郎君是不是姓陈?”陈益和被吓了一跳,点了点头。只见那位卖货小哥的脸立刻红了,大喊,“啊!我今儿真是撞大运了,郎君等下,千万等一下。”   只见刚刚还说书必须得预定的小哥儿,跑进店里手捧了两本图册跑出来,打开其中的一本,快速翻到了一页,兴奋地指着图上的人物道,“郎君您。。。您。。。这是今年新上榜的美郎君呀,快看看这可不就是?”   陈益和一细看,可不就是自己的人物像,此画颇为传神,上面的少年郎还骑着马,旁边还细细的标注着自己的姓名,连出自哪里都有!   陈大郎和陈二郎一看陈益和神色有异,两人的注意力立刻从走马观花的看书上转了过来,凑上来一眼就看到陈益和看的那一页。陈大郎惊奇道,“这画中人物怎的与三郎如此像?” 陈二郎看着书上的标注,目瞪口呆道,“这。。。这。。。这。。。不就是西京城最惹贵女和妇孺们疯狂的西京美郎君图册?前几日我阿娘都没有预定上,三弟这是上榜了?”   二人这目瞪口呆状让陈益和也是惊讶不已,他很少在西京城外出,怎么就上了什么劳什子美郎君图册了,难怪今晚出行遭遇热辣目光,原因全在这图册上!   还未等陈益和开口,那卖货小哥立刻拿来笔,急急道,“不知道郎君可否给这本图册签个名,我自己另外留的一本图册就送给郎君了。”   看着小哥那热切的目光,陈益和只得硬着头皮写了自己的名字,哪里想到看到陈益和的字后,卖货小哥更激动了,“郎君的字怎的如此好,真真是人如其字啊。” 如果不是卖书小哥是个男子,这会儿那激动的表情,还有红彤彤的脸,可是跟那怀春少女好无两样。   于是趁着还没有被其他女郎围住尖叫的时候,陈益和拉着两位堂兄落荒而逃,跳上自家马车,回府了,这个上元节过得可真真与众不同。陈益和看着手中的图册,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陈二郎怪叫道,“哎呦,三弟这回可是要靠美姿扬名西京城了,若是以后被贵女看上,可就富贵无忧了。” 听听这语气,酸的呀都可以拌芹菜吃了。   陈益和摇了摇头,“二兄可别笑话我了,我看这回我得速速离京了,否则父亲大人知道了,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还望两位兄长暂且对府内的人保密。”   陈大郎倒是这回通情达理了,“你可别指望这能瞒多久,不过几日府内人就该知道了,待到世子大伯过两日开始上朝见了同僚,也许很快就会知道了,所以你也好自为之吧,不过此番你确实是扬名了,也不算坏事。何况你看看这西京城美郎君图册上的人物都是达官贵人之子,你也不算是丢脸。”   陈益和苦笑道,“益和身为郎君,扬名不是因为才学或是武艺,竟是因为姿仪,真真是难为情了,大兄二兄可就给我留点颜面,再笑话我了。”   因此陈益和回到长兴侯府后,当夜就开始收拾了行囊,准备速速南下。恰长丰书院再过月余又该开学了,正心里苦恼的陈益和忽然看到了自己买的兔子花灯,想到了珍姐,不知珍姐看到花灯是什么表情。   于是上元节刚过的第二日,就在那安城公主去向其母倾诉的时候,陈益和匆匆告别了一家人,在侍女香雪哀愁的目光中,速速的离开了长兴侯府,策马出了西京城。出了城门轻呼一口气,陈益和回头看了肃穆的城墙一眼,便转过头毫无犹豫地疾驰而去,随从陈七肩上背着一个大行囊,在自己的马上,急声呼喊道,“郎君等等我,那个花灯可是挺沉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  陈小郎君这就要在贵女圈中出名啦!   ☆、长兴侯府众人反应不一,陈益和南下错过珍姐   陈小郎君赶在众人的视线都聚焦在他身上,并且积极的打听他之前离开了西京城,的确是个明智之举,因为最近的长兴侯府各房已经快被各种问题问到词穷了。   先说说长兴侯府中,不管那官职大小,要去朝中应卯的各房男人们(除却世子),每每旧例是中午堂饭之后,同僚们便有那么一会儿时间聊天。最近,这些官员们是被府内的夫人和姨娘们狠劲地吹了吹枕边风,自然也是对西京城新流行的事物有所耳闻,当然包括了新发售的西京美郎君图册,于是就各种问题扑面而来,“哎,那个陈益和,陈小郎君是你们府上哪房的啊?多大年纪?可婚配否?”   男人们只能老实回答,“世子那一房的!”众人的眼睛刷就亮了。紧接着答道,“年十一了,长丰书院学子,无婚配!”众人的眼睛更亮了,如果现在是黑夜,可以看到那光都要发绿了,可不是官员们都想到了自家的适龄女郎了嘛。“不过是世子的庶长子,世子的嫡子今年不过六岁。”众人这一听,哦这陈益和原来就是长兴侯世子的那位庶长子啊,于是分分钟就都眼神回归了正常,人也都安静了。毕竟这个时代,人们还是十分介意嫡庶的,你人再好,是个庶出可不是比别人嫡子嫡孙的矮一节嘛!   再说说这各房夫人们,是最近都觉得自己人缘太好了,频频有别府的夫人给自己下帖子。于是都打扮得漂漂亮亮,婀娜多姿的欣然赴约了,可惜的是去了还是被问同样的问题。不过众夫人们听了陈益和是庶长子的消息后倒是反应不一,有的很介意是庶出子,有的则已经失去理智,觉得陈小郎君各方面都好,已经能掩过是庶出的不足。于是开心赴约的夫人们出门是兴高采烈的,答了一圈问题是半点跟自己没点关系,回家时却是愤愤不平的。   且说,陈大郎和陈二郎倒是想着替三郎多保守几天秘密,实在架不住西京美郎君图册的火爆程度,于是这家里学堂一开,堂兄弟们也是各种发问,二人只得承认,那画上的人就是他们府的陈三郎。   于是陈益和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最近兴侯府内各个小圈子的讨论对象,当然众人褒贬不一,有认为陈益和只能靠美色博人眼球了,不过到底也是扬名了;有认为陈益和从来只是靠张脸的,如今上了这画册可是给长兴侯府丢脸了;还有人认为谁说我们府内郎君们是粗汉子,我们不就出了个美姿仪的这还上图册了呢!   长兴侯世子知道了以后,颇有些无奈,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儿子的确是长得漂亮,完全继承了他和夏锦的容貌优点。虽说陈益和上了这西京美郎君图册看着是扬名了,但是却成为了人们饭后的谈资。按照世子的规划,陈益和毕竟以后还是要谋个职位为朝廷效力的,铁铮铮的汉子上了这个图册总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色彩。何况陈益和只是个庶出,并不适合如此吸引人的眼球,他情愿陈益和明经登科或是战场扬威而扬名,也好过一个劳什子美郎君图册啊。   世子夫人赵舒薇,虽然以前也是西京美郎君图册的购买者之一,但是,自从知道陈益和上了图册,她觉得那个画师真真是白负盛名了,竟然让一个胡人生的庶子上榜,实在是立刻拉低了这本图册的质量,但是赵舒薇的家人却不是这么想的。这不,她那历来给她出谋划策,精明非常的嫂子就有意将家中的庶女嫁给陈益和,一来是方便赵舒薇家来控制,二来能清楚陈益和的一举一动。赵舒薇这么一听就动心了,只是这陈益和才十一岁,而且世子总来没有提过该给这个儿子怎样安排婚事,这回赵舒薇倒没有轻举妄动,冒然去找世子提联姻之事。   不管西京城内是如何景象,陈益和已经远离了纷杂的舆论漩涡,经由洛阳坐船南下了。待将近一月的水路之后,他终于抵达了扬州。虽然自小长在西京,但是几年在扬州的生活,让他十分喜欢江南。   陈益和稍微休整了一下,就带着自己为沈府人精心挑选的礼物,包括那个精巧的兔子花灯来到了沈府。   开门的下人一看,呦是常客,陈郎君。沈大郎闻声前来,一看是陈益和,笑道,“你可真真是没赶上我们府上的热闹劲儿。一大早家中一拨人就出发去武进了。”   “武进?”陈大郎一听是兰陵萧氏所在地,立刻反应不是双生子开学,便是沈珍珍跟着一起去了。果不其然沈大郎解释道,“之前家母不是一直希望珍珍能进箫氏女学,如今可是得偿所愿了,珍珍这年纪一到,加上大伯同僚的疏通,可不就去那女学上学了,家父因最近衙门的事情走不开,我母亲带着苏姨娘和一干家丁,护送珍珍和二郎三郎去武进了。若不是这几日等你前来,我恐怕也一同赶去了。”   陈益和的心忽然感觉就不是滋味了,这种感觉奇怪的很。按说珍姐不在家中,他留下礼物便是,为何会因见不到小人儿而心生惆怅,真是怪哉!   沈大郎拍拍陈小郎君的肩膀道,“如今就剩你我二人了,过两日便可出发去书院,这家中没有了二郎三郎的闹腾,珍姐的笑声,倒还真有些不适应呢。”   陈益和强笑道,“四娘子进了女学,日子恐怕就不似在家中这样逍遥自在了。”   沈大郎点了点头道,“可不是吗?听说箫氏女学的教学也是有君子六艺的课程,不过珍珍跟着那夏娘子的确是进益不少,年前那夏娘子走的时候,可把珍珍哭得是十分不舍。母亲则从去年就开始给她置办衣物,别看她人小,行李可比你我二人的行囊加起来都多呢!”   陈小郎君尽量调整自己心中的失落,轻说,“看来今年给四娘子带的礼物是不能亲手送上了,只能留在府里,待她回来再看了。”   “还说呢,这个小家伙走的时候,把你给画的纸鸢,送的香墨,那是一个不落都装上了。”沈大郎无奈地摇了摇头。   陈益和霎那间眼睛就明亮了起来,心里偷偷的乐了起来,暗想,“原来我送的东西,她都带着啊。” 一刹那间这心里忽然就心生喜悦,看看这不过一会儿功夫,可把陈小郎君的心搞得是上上下下的,一会儿酸一会儿甜。   说到沈珍珍,这个小财迷,哪里知道自己前脚离开家,陈小郎君后脚就捧着从西京买的花灯来了,不然她说什么也要等收了礼物再走啊。   沈二夫人不愧是女中豪杰,带着苏姨娘这个小跟班和沈府的一干随从,护送着三个孩子到了目的地,武进。这还是沈二夫人第一次来到武进,以前听闻兰陵萧氏在此苦心经营了几代人,富裕非常。如今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一户户大院子整齐地排列着,门口路边的树郁郁葱葱,沈二夫人觉得这里是规划得十分齐整,应该是由建筑师指点过而建。那西京城当年不就是著名的建筑巨匠宇文大师精心设计,结合了西京的风水和地貌,才建筑而成的。于是沈二夫人一边看着马车外的景象,一边点头。   而箫府内一直盼望客从平安县来的箫小郎君,自年前得知沈珍珍这个有意思的女郎年后就会来自家女学上学,最近没事就过来门口溜达溜达。这不,这日吃过晌午饭的箫令楚以散食儿为由,继续来门口溜达,不就撞上了吗?一看远处来的马车,再一看马车一停,跳下来的沈二郎和三郎,箫小郎君暗自压住内心的激动,疾步走去喊道,“沈二,沈三!”   双生子一听见好伙伴的声音,回头就看到了箫令楚。沈二夫人戴着纬帽牵着沈珍珍下了马车。尽管快一年没见了,沈珍珍一听见箫令楚的声音就觉得头皮发麻,连笑都省了,反正全口牙还没换完,还是别丢人了。   箫令楚这个孩子甭管说话多么讨人嫌,面子上的礼仪功夫那是没有白修炼的,他十分有礼貌地上前给沈二夫人行了礼,还称呼了珍姐一声四娘子。沈珍珍只得硬着头皮,低福了身子道,“见过萧郎君。”   箫令楚立刻拍了拍胸脯笑道,“四娘子以后唤我一声阿兄即可,我与你二兄,三兄乃同窗好友,四娘子自是能唤我阿兄的。” 虽然箫令楚那桃花眼笑起来颜色极好,可惜沈珍珍心里可不买账,不过出于礼貌还是脆声道,“萧阿兄。”   这一声可把箫令楚笑得连眼睛都没了,沈珍珍随即翻了个白眼,被沈二夫人看见立刻瞪眼予警示,那意思就是,你作为一名淑女,怎么能做出翻白眼这么不雅的事!沈珍珍立刻是蔫得比萝卜还蔫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陈小郎君捧着精挑细选的兔子花灯,没有见上我们的珍姐呀。   ☆、沈珍珍入女学   被沈二夫人这么一敲打,珍姐立刻乖了,只得跟着母亲在箫令楚的带领下,进了箫氏女学的大院子。   箫氏女学的院子和箫氏族学的院子不过一墙之隔,正在院子中浇花的女学负责先生闻声抬头一看,呦这不是箫八郎嘛(箫令楚在这一辈排行为八),贵客啊。箫令楚解释清楚来意,这先生也是个人精,哪里还不明白,这箫八郎对同窗的家人可是十分的上心,于是也打起精神,热情的引着沈府众人参观了一下女学。   女学分前院和后院,前院的几间大房分作不同年龄入学的小娘子的学堂和琴室,后院几间屋子则是留给那些需要住宿的小娘子们,概因箫氏女学不同于郎君们的族学,这女学的女郎大多都是箫氏女郎或是当地个别官员乡绅家的小娘子,因此大部分人都住得很近,每日回家十分的方便,像沈珍珍这样的是极个别。   沈二夫人最最关心的自然是自家珍姐的住宿条件,于是草草地扫了两眼学堂,便直奔后院住屋。看着整齐非常的高顶房间,沈二夫人这一颗高悬着的心才总算是放下了。虽然出发前,沈二老爷再三叮嘱,这次珍珍入学不易,不可要求太多,说是这么说,沈二夫人可舍不得自己捧在手心的珍姐在这受委屈。她边看边点头,感慨着到底是箫家,即便是最普通的房间,都能窥见这个世家的富裕和风貌。   珍姐看着布置整齐的房间也极为满意,细细打量一番,这低塌上铺着的是牡丹缎面被褥,靠窗处是学习用的矮桌以及跪塌,矮桌的墙上还挂了一副柳体字写道,“学无止境。”屋内的各种器具也是一应俱全,梳妆台上的雕花铜镜被擦得十分光亮,就连那烧炭的铜庐造型都极为精巧,沈珍珍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箫令楚小郎君家那不是一般的有钱,那是相当的财大气粗,不差钱!   不过倒叫珍姐觉得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房间内没有配置一个矮坐墩,这对于万不得已绝对不正襟危坐的她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家具,因此她十分明智的把家中的矮坐墩也一同带来了。当然前世根本还没来的及在学校寄宿的沈珍珍,觉得这样的寄宿生活十分新鲜。   沈二夫人大手一挥,使唤了下人们和双生子将珍姐的东西一一搬进房间,就连箫令楚都轻挽起起了金丝线刺绣暗纹的外袍衣袖准备帮忙。沈二夫人一看,忙阻止道,“萧郎君不必如此客气,你已经帮了忙了,就不必再做这些粗活。”听到这话,沈珍珍这会儿都快怀疑,箫令楚是不是她阿娘的私生子了,呸呸呸,那肯定不是啊,可是她阿娘对待箫令楚真真对她和二兄三兄还要好,太让人不平了。   待众人该搬的搬,将一切都收拾妥当,沈二夫人便要携苏姨娘以及府内一干家丁准备离去,珍姐不依,左手抱着母亲的腿,右手拉着苏姨娘的手,眼泪汪汪的,十分不舍。沈二夫人是个情绪外露的,这会儿已经是红了眼眶,百般不舍。反观苏姨娘看着倒是十分镇定,苏姨娘笑了笑,摸着珍姐的头道,“咱们府里还有老爷和你大兄,夫人送小娘子来已是不易,当然不能久留,小娘子要懂事。” 珍姐道理其实都明白,只得哽咽着说,“那阿娘和姨娘一定要念着珍珍。”   沈二夫人这一听,心里这个疼呦,连忙搂住孩子的头道,“我的心肝儿呦,阿娘怎么会不念着你呢。”   三郎揪了揪珍姐的头发道,“怎的这般没出息,平日在家倒是怪厉害的,一会儿笑我,一会儿笑你二兄,原来是个窝里横,还哭呢,真是不知羞。”   二郎赶忙上前安慰道,“母亲请宽心,这里有我和三郎照应着呢。您就放心回去叫阿耶也放心,我们也会儿时常写信回去的。”   箫令楚也正儿八经地保证说,“夫人请放心,箫某跟夫人保证,在这箫氏女学里,我必不叫别人欺负她。若是她缺了东西,我便让下人送来就是了。”   沈二夫人闻言欣慰地点了点头,对箫小郎君感激一笑,抹了抹眼角的泪滴,慈爱地对沈珍珍嘱咐道,“阿娘看你平日心里弯弯多得很,如今我和你阿耶都不在身边,在这女学里也要机灵点,咱们既然来了,可要好好学,不叫你阿耶和我失望嗯?”   珍姐点点头,乖巧地对母亲说,“母亲放心,珍珍一定不辜负阿耶和您的苦心。” 于是沈二夫人这就一步三回头地离开箫氏女学,返家而去了。   待沈二郎和三郎,以及箫令楚也一同离开后,沈珍珍使唤着留守的侍女夏蝶,一起将自己的房间好好的布置了一番,先是将陈小郎君画的纸鸢挂于墙上,再将家中人送的笔墨纸砚一一摆上桌,当然也包括了陈小郎君送的谢氏香墨。摆着摆着她才发觉,陈小郎君这些年真真是没少送自己礼物,不愧是好阿兄,比她二兄三兄都尽责!最后再将自己心爱的小坐墩摆到矮桌旁,这一间屋子立刻就有了沈珍珍的味道。   待一切收拾完毕,沈珍珍就静待着第二日女学的开学日了。到了第二日,早早起来的夏蝶为沈珍珍备好一切,给小人收拾得漂漂亮亮,这就去前院得学堂准备上课了。   今年入女学的小娘子不过就二十人。除却武进县令的嫡女李雅柔,以及另外两个当地员外之女,其余都是箫氏的女郎们,有嫡出也有十分受宠的庶出。这是沈珍珍从小到大,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小娘子聚在一起,喜爱热闹的她怎能不开心。   众女郎看见沈珍珍也在打量她,沈珍珍其人本身就是个小美人胚子,加之这两年努力的天天喝羊奶,那白皙的皮肤是吹弹可破,白里透红,娇嫩非常,加之一双杏眼水灵灵的,配上那个鹅蛋脸,露出形状姣好光洁的额头,整个人漂亮极了,再看其气质落落大方,丝毫没有小家子气,这可把其他女郎看的是既羡慕又嫉妒。   不过女郎们的心里很快就找到了平衡点,当大家都相互寒暄一番,众女郎才得知,沈珍珍原来是平安县县令之女。想那平安县县令不过官居七品,况且最重要的是这沈珍珍还是个庶出,其他女郎们立刻觉得自己都高贵极了,连带着将头颅扬得高高的。   那些箫家女郎们,自是觉得高沈珍珍一等,先甭管说是嫡出还是庶出,咱们好歹是出自百年闻名的大世家,说出去兰陵箫氏,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同为县令之女的李雅柔,她阿耶也就是个七品,但是这位女郎,平日是最看不惯她家的那些争风吃醋,花枝招展的姨娘们,以及自己的那些小家子气的庶出姐妹,这连带着看珍姐的目光都变得有些不屑了。   按道理员外之女她阿耶也没做官,你们又凭啥看不起人家啊,原来这两位女郎不仅是嫡女还沾着那么一丁点箫氏的亲戚关系,虽然隔得不知道已经多远了,人家心里也是有荣与共的。因此沈珍珍就这样在开学第一日被众女郎在心里狠狠地踩了一把。   沈珍珍的心里毕竟弯弯多,这哪里还看不出众人对自己的态度,不过她并不甚在意,出身又不是自己能决定的,何况她觉得她家好得很,不知道比那些打肿脸充胖子的世家旁支好了多少呢。再说,她还有两个兄长就在隔壁读书,害怕没人说话吗?但是毕竟男女大防,也不好天天找兄长,于是沈珍珍决定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学习上,就当给自己争一口气。于是珍姐的心里丝毫没有怯意,进了学堂,就着矮桌正襟危坐,坐姿十分标准,挺直的腰背,修长的脖颈,没办法就是坐着,沈珍珍的姿容都格外的好看。   箫氏女学的课程并不轻松,与之前跟着夏娘子学习的时候相比,强度是大了许多。这其中不仅要研读诗书,练习书法。最重要的学习部分就是要细细研读讲解和背诵关于女子德荣的书籍,例如女诫,闺范,以及女则等当世流传的名作。而乐律课和算学以及骑术也是一个都没落下,沈珍珍立刻觉得世家女之所以受欢迎,很大一部分得归咎于女学的学习,这大家族的女学到底是不一样的,听听这些课程,那简直就是为高门娶妻专门所备的上岗培训呀。   于是沈珍珍的女学生涯就此拉开帷幕,而同时陈小郎君略带怅然地留下了那盏花灯,与沈大郎一起离开了平安县。沈大郎偷偷地对陈益和道,“不若我们待到端午,骑马去武进看看二郎三郎还有珍珍如何?陈益和点了点头,表示十分的赞同。 作者有话要说:  珍姐真正要当学霸啦!   ☆、沈珍珍骑马遇险,萧令楚英雄救美   珍姐毕竟在过去的两年是跟着夏娘子打下良好基础的,因此无论学起诗书还是古琴,都能应付自如,而算学更是不用说了,在前世该上大学的她,背个九九乘法表那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但是珍姐也不是样样都好,这问题比较大的就是骑马。以前珍姐年纪小,家中也没有身型矮小的小果马,因此沈二夫人并没有让沈珍珍学习骑术,沈珍珍自然在骑术课就比那些家中有小果马的小娘子们差了许多。要知道这种身形矮小的果马最最适合年纪不大的初学者,别看这马不大却是十分的贵,概因其繁殖能力并不高的关系,所以一般人家是买不起的,也就只有箫氏这种财主才会买几匹给小娘们练习骑马用。   平时身为学习好手的沈珍珍在骑术课上,一点底气都没有,别的女郎终于看到沈珍珍不擅长的了,终于又找到了平衡点,哼!还是从西京来的,怎么半点北地女郎的潇洒都没有,连马都不敢上。   珍姐平日在家门口看大兄骑马收放自如潇洒非常,自然很想尝试一番,如今真到尝试的时候,她怯场了,恨不得抱着拴马的栓子,愣是不上马。教骑术的师傅是个经验丰富的,见过各种小郎君小娘子学马时的奇葩样,完全跟平时不一样,因此毫不犹豫地将珍姐拎到马背上,命其抓着马绳,两腿夹住踩进马镫。没有意想中的小马狂奔,此马连跑都懒得跑,就不紧不慢地走起来了,沈珍珍这才慢慢感觉到了平衡,新奇地看着这矮小的马,惊喜地叹道,“原来还有如此温驯的马啊。”   李雅柔看到沈珍珍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勾了勾嘴道,“看她平日挺能的,怎么到了骑马,却是各种别扭,竟然连这种小马都没见过,可曾见过什么世面,真真是小家子气。”   萧令楚有个庶妹萧凤琪,也是众女郎之一,跟他一样被嫡母和父亲送来上学。在萧令楚的威胁下,这庶妹不得不低头啊,尝试着对沈珍珍友好一些,此时就出了声,“我听我阿耶说,这种马极贵,没骑过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其他萧家女郎惊讶萧凤琪竟然会开口替沈珍珍说话,该不是摔坏了脑子了吧。萧凤琪暗想到,若是给我那魔星兄长知道你们都这样嘲笑沈珍珍,还不知道给你们什么果子吃呢。再看看在马上的沈珍珍,萧凤琪不禁觉得珍姐不简单,竟然能让她那鼻子长天上的二哥开口,真真是奇了。   几次骑术课下来,沈珍珍确实有了进步,可是相比其他女郎,她还是差得远,于是一日突发奇想,思量着可以赶傍晚前再去练练。于是这日课毕,别的小娘子都回家了,她则换了一身胡服,也没带夏蝶,自己去了马场。管马的师傅在马棚一看,原来是女学的女郎,就给沈珍珍牵了一匹小果马。   沈珍珍乐滋滋地牵着温顺的小果马走入了马场,利落地上了马。她目前还停留在骑着马走,而不是骑着马跑的状态。小马很听话的沿着马场走了起来。珍姐在骑马这件事上,的确受了来自同窗的压力,因此竟有些心急了,这不没走了一会儿,就扬起了马鞭想试试马跑起来的感觉,可不是走路还没走好,就想跑了嘛。   马果然跑了起来,刚开始跑得是比较缓慢。珍姐有些得意的想,“原来骑马也不难,亏我当时还那么怕上马,真是太丢人了。”   说来也巧,这日下午刚好族学的一拨小郎君们就在马场刚练了骑射功夫,还就有那么一根断箭没被拾走,这小果马踩上这断箭,立刻被刺伤了马掌,瞬间就发了狠,一下子速度就提了上来。沈珍珍哪里遇到过这种状况,身边又没有教骑术的师傅,这下可糟了,毫无经验的她哪里知道怎么办。   只见沈珍珍的身子愈绷愈紧,两腿都不知道该放哪里了,整个人在马上摇摇欲坠。恰萧令楚这日下午练过骑射离开后,发现自己不知把绑在头上的头巾忘在哪里了,于是返回到跑马场来查看。这刚到跑马场门口,就看见一匹小果马在场中发了狂,再一细看那马上的女郎可不就是沈珍珍!这一看,可把萧令楚吓出了一身冷汗,立刻奔进马棚中牵了一匹马出来,一跃而上,直向沈珍珍奔去。   沈珍珍只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被颠下马,可是她不能就这样摔下去,于是试图能勒住缰绳,让小果马停下来。可是发狂的马不管它本性是否温顺,哪里是这么容易就停下来的。沈珍珍越来越无力,忽然听见了萧令楚的声音,“你别慌,四娘子,等我马一近,你立刻把手伸给我,别怕,有我!” 这一句“别怕有我!”是生生得逼出了沈珍珍的眼泪,忽然之间就觉得自己有救了。她从来没有这样感谢萧令楚的及时出现,否则她恐怕今日就要折在这跑马场里了。   十一岁的萧令楚,作为世家重点培养的小郎君,小小年纪就开始练习骑术,功夫自然不差。他小心的控制马速,不一会就跟上了小果马,就在这时大声喊道,“四娘子快侧头看我,看着我!” 珍姐这一侧头,便看见了萧令楚骑着马跟着自己,只见萧令楚伸出手,喊道,“快把手伸过来抓住我,然后松开马镫。”   沈珍珍哭道,“不行,我不行!我害怕,我浑身都没有力气!” 萧令楚厉声道,“都什么时候了,快伸手,想想你阿娘。”萧令楚试图更靠近小果马,再次将手伸出,珍姐豁出全部力气,双腿一松,将右手伸到萧令楚的手中,萧令楚胳膊一个用力,将沈珍珍拽入自己怀里,带到自己的马上,赶紧勒紧缰绳让马慢了下来,而那个小果马继续跑远了。   这时的沈珍珍浑身都在发抖,满脸泪水,那泪水就好像怎么都流不完似的。尽管知道自己已经安全了,心里还是走不出刚刚那巨大的恐惧。萧令楚驾马慢步走向跑马场口,这时管理马场的师傅才看见二人,忙走出马棚问出了什么事情。   萧令楚指了指还在奔跑的小果马道,“那马似发狂了,去看看怎么回事。” 别看萧令楚平日都是嘻嘻哈哈,这一严肃起来,浑身的气势立刻就出来了。那师傅连忙领命,骑着另一匹马去查看了。萧令楚自己则跳下马,这才看见沈珍珍的正脸,只见那双大大的眼睛红通通的,浸满了泪水,那副无助的样子还是他第一次见到。生平第一次,萧令楚才开始理解到女郎都是水做的这句话。   萧令楚将沈珍珍一把抱下马,沈珍珍的双腿都还是软的,哪里站得住。萧令楚只得架着她,让她倚在自己身上,慢慢将沈珍珍扶入了马棚,靠在墙上,安慰道,“别哭了,没事了,你不过刚刚学马,没有驭马经验,以后千万别一人来练习,若是以后你想来练习骑术,就跟你二兄三兄说一声,叫我也行。”   沈珍珍这才有点缓过神来,点了点头,可怜兮兮地吸着鼻涕,哑着声道,“你可别告诉我二兄三兄,他们两个都是大嘴巴,肯定要写信跟我阿娘告状,我阿娘要是知道了,肯定就从家里来了。”   萧令楚点了点头,“嗯,不说,只是你以后万万不可再做这么危险的事,若是出了事,你可叫你阿娘阿耶如何是好,而我还跟你阿娘说保证你在这里好好的,你这是要生生让我做那不仁不义之人。”   这怕劲儿一过,沈珍珍的小嘴又开始不饶人了,“怎么今天小郎君不说我哭得丑了,没点礼仪了。”   萧令楚支支吾吾道,“在这种危险关头,谁还顾得上礼仪,你可把我都吓到了,你跟我保证,以后一个人不来骑马。”   沈珍珍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人家可是刚刚救了自己一命呐,只得乖乖道,“嗯,珍珍保证以后再也不一人来骑马。那箫阿兄也跟我保证不泄密。”   萧令楚看着孩子气的沈珍珍,经过刚刚那样的惊险,煞白的小脸还是没有一丝血色,汗湿的额头上贴着乱了的头发,尽管如此狼狈,可是他看着怎么就那么好看呢?于是他忽然笑了,伸出手指道,“你若是不相信我,咱们来拉勾。”   沈珍珍破涕为笑道,“谁跟你拉勾,男女授受不清呢。”   萧令楚无奈得看着眼前的小娘子,刚刚还是一副可怜样,如今又是一副古灵精怪的样子,果然是有意思的女郎。   此时正好夕阳西下,美丽的晚霞映红了天边,阳光照在沈珍珍的脸上,似给那白皙的脸上蒙上了一层光。萧令楚轻声说,“我先扶你往回走吧,一会儿天就该晚了。”沈珍珍乖巧地点了点头,抬头看见夕阳下的萧令楚长长的睫毛上闪闪的,呆了呆。萧令楚小心的扶着沈珍珍朝着女学的方向走去。就在这样晚霞满天的傍晚,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作者有话要说:  箫郎君帅不帅!有木有撒花的!   ☆、沈珍珍端午吃香粽,欣赏龙舟竞渡   “五月初五热闹端午,江上一片龙舟竞渡”,说的就是在江南端午节的景象,自然也是热闹非凡。概因这一天,也是一年中夏天起始的日子,家家户户悬束艾草,喝个雄黄来驱虫辟邪。   扬州城中有名的点心铺子,德味斋,在端午节的前一日,门前就排起了长队,概因这家各个馅的香粽都十分可口,米是用的上好的稻米,其中有芝麻馅的,还有红豆馅的,夹杂着外面荷叶的香气。当你剥开之后,可以趁热蘸些蔗糖吃,或是放凉后,蘸着槐花蜜吃,那香甜可口的味道停留在唇齿间,好一阵才会散去。   陈益和听到同是长丰书院的同窗们曾对这家的香粽赞不绝口,因此有心去扬州城买两盒香粽带到武进去,让沈二郎和三郎以及珍姐也尝个鲜。沈大郎听了陈益和的提议,不禁感慨,陈益和绝对是一名非常贴心的兄长,看看过去这些年送给双生子和沈珍珍的礼物,哪样不是精心挑选的?   于是陈益和跟沈大郎二人,带着陈七于五月初五一早,天还只有蒙蒙亮的时候,城门刚一开,便纵马进了扬州城,而这家点心铺子才刚刚准备开门。陈益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买了一盒芝麻馅和一盒红豆馅的香粽,开心得笑了。   陈七自然是那个背包袱的,跟着陈益和以及沈大郎紧接着又纵马前往武进,终于赶着晌午吃饭前到达了萧氏族学的门前。   今日萧氏族学以及女学都休学一天,无论是小郎君还是小娘子们都回家过端午了,就连萧令楚都被祖父祖母扣在家中与家人要一起庆端午,还要参与龙舟竞渡的活动。沈家兄妹三人此时正在二郎的屋中一起唉声叹气,家离得远的孩子真是可怜见的。这时,沈珍珍忽然听到有人叫自己,她摇了摇头,对沈二郎说,“二兄快听听,我怎么仿佛听见了大兄唤我的声音。”   沈二郎竖起耳朵仔细一听,可不就是他家大兄那变过声后低沉的声音嘛。三人惊喜非常的出屋一看,门口三人牵着马而立,可不就是沈大郎,陈益和以及陈七嘛。沈珍珍乐疯了地朝着大兄奔去,大喊道,“大兄,珍珍好想你。”   沈大郎喜笑颜开,看见沈珍珍的笑脸,他觉得自己起个大早,骑了这么久的马真是值得的。一旁的陈益和也跟沈大郎有同感,此刻的他觉得,看着沈珍珍欢畅的笑,从天蒙蒙亮就起床的困倦被一扫而空。   三郎惊喜道,“大兄怎会想到来看我们?”   大郎拍拍三郎的肩膀,笑道,“来看看你们过的如何,恰我们这次端午有两日无课。”   沈珍珍拍手道,“我们女学的其他小娘子都回家了,独独留我一人,好不无聊!刚刚还在跟二兄和三兄说,不若我们晌午后去江边看看龙舟竞渡,听说很是热闹呢。”   陈益和从陈七手中拿过香粽,在沈珍珍眼前晃了晃,笑说,“快先尝尝我们带来的香粽,端午吃香粽看龙舟竞渡,这才是过全套呢。”   一听见香粽,沈珍珍肚中的馋虫就已经按耐不住了。她轻轻舔了下小嘴道,“不知香粽是什么馅呢?” 陈益和解释道,“一盒十个香粽是芝麻馅的,另一盒则是红豆馅的。” 沈大郎摸摸幼妹的头发道,“你可知道,这是你陈阿兄和我多早就骑马去扬州城买的吗?那一开城门,我们就进城到了最好的点心铺子,这才给你们买上了口碑极好的香粽。”   沈珍珍立刻给陈益和行了一礼,感谢道,“多谢陈阿兄辛苦买的香粽。”   此时的陈益和哪里还觉得什么辛苦,眼睛都笑开了一朵花。几人边说边笑便到了二郎三郎住的地方,二郎拿了其中的一盒去族学的大厨房温了温,几人这才开始品尝香粽。沈珍珍吃得十分开心,蘸着蜂蜜的凉粽是她的最爱。唇齿间那芝麻的香气还有蜂蜜的甜味,让人回味无穷。沈珍珍那水灵的眼睛一眨一眨的,极为享受美食的模样逗乐了陈益和。   二郎笑道,“这香粽一定十分有名,味道真真是没得说。”   沈大郎竖起了大拇指赞道,“二弟真是有眼光,可知这家德味斋在扬州是有名的点心铺子,听说昨日就排起了上队,我们今日一早赶它开门时就到,不然恐怕也是要排好久的队。”   陈益和则在一旁帮着沈珍珍拨开粽子的荷叶,沈珍珍抬头冲他一笑,拿筷子夹走拨好的香粽,动作行云流水毫不拖沓。   待吃完香粽,沈珍珍摸着吃撑的肚皮,已经跪不住了,只得站起来,轻轻走着散散食儿。三郎吃饱了则跳起来说,“不若我们去江边欣赏龙舟竞渡,听说有许多漂亮的龙舟。”   陈益和问道,“那距离可远?我们只有三匹马。” 二郎接道,“若是骑马便不远。不若大兄带着珍珍,我和三郎还要麻烦你和陈七一人带一个了。”   沈珍珍前几日刚被马惊吓到,如今一听到马还有些腿发软,但是她十分相信大兄的骑术,便也宽了心。   于是几人骑着马直奔江边,在这一片绿草中,刚入夏的热风迎面扑来,还带着些水腥味,让人觉得清新非常。日头略晒,却依旧挡不住人们对龙舟竞渡的热情。   波光粼粼的江面上,几艘大小不同的龙舟停在江面上,只见龙舟上木雕的龙头高昂着,姿态不一,栩栩如生,颜色则以红色黑色为主,而龙舟的尾端上的木雕上还刻有鳞甲,整个龙舟就似蛟龙入江。   龙舟上整齐的坐着准备比赛的郎君们,十几二十人的头上围着整齐颜色的头巾,手中拿着划桨,站在最前面的郎君面对着一面大鼓,竞渡似是蓄势待发。江边的人群也是围了好几层,江边时不时传来了擂鼓的声音。   沈大郎几人将马停好,陈七留下看着马,沈家兄妹与陈益和则走向江边,三郎忽然指着一艘高大精美的龙舟喊道,“快看,那不是萧家的龙舟嘛。”   沈珍珍顺着三郎的手指望去,只见那一艘龙舟上有着精美金雕的龙头,龙舟上飘扬着一面红色的旗帜,旗帜上写有萧字。龙舟上坐了二十余人,一个年轻非常的鼓手飒爽英姿地站在鼓下。二郎细细一看,那鼓手莫不是萧郎君?沈珍珍一听忙踮起脚尖,扬着脖子看那鼓手,可不就是萧令楚!只见他穿着一身红的上身布衣,下身着裤,头上围着一个红色的头巾,整个人看着十分精神。靠近萧氏龙舟的人群中,不乏激动的小娘子,狂热地喊着,“萧郎君!萧郎君!” 沈珍珍差点翻起白眼,觉得萧令楚完全把自己裹成了一个大红包,竟还有这么多小娘子卖力地呐喊着。   随着一声击鼓声,龙舟竞渡开始了,河面上锣鼓喧天,众划浆手随着鼓点声卖力地划了起来,龙舟很快就飞驰起来,远看着江上的几艘飞驰的龙舟,就如条条蛟龙在江中翻滚,好不壮观。各个龙舟都向着插着锦绮彩竿的终点飞驰而去,围观的人群随着那龙舟移动的方向,沿着江边边走边热情的呐喊着。   陈益和笑道,“我看这次必然是萧家的龙舟拔得头筹,你看那船做工精巧,吃水有力,加之那些郎君们配合的极好,龙舟划起来的速度明显比其他的龙舟要快。”   果不其然,最后就是萧家的龙舟胜了。萧令楚被众划浆手拥在中间,频频向人们挥手。沈家兄妹与陈益和看了热闹,边沿着江边慢行,说着最近的趣事,陈益和跟沈珍珍描述着兔子花灯的形状,沈珍珍一边想着白兔状精巧的玻璃花灯,一边对西京的上元节心生向往。二郎三郎则跟大郎说着学院的趣事,兄弟几人边说边笑。   萧令楚下了停到江岸边的龙舟,看了看江岸边的人群,他刚刚似乎看到了沈珍珍那雀跃的身影,莫非是看错了?萧令楚边走边扬着脖子看,忽然看见了二郎三郎,概因双生子在人群里因为一模一样的面容而十分明显。   在双生子旁边,那边笑边说的可不就是沈珍珍和那个姓陈的郎君。怎么沈珍珍一见那陈郎君就眉开眼笑的,每每见了自己就是翻白眼,就连他那日救了她,连个勾都不愿意跟他打,简直是小气至极。越想越觉得沈珍珍对人偏颇的萧郎君就向几人奔去,也顾不得路过的各家热情的小娘子们火辣的目光,满眼都是沈珍珍和陈益和的笑脸。   沈珍珍一抬起头,远远看见一个移动红包在朝这边跑来,就知道萧令楚这又来凑热闹了,暗想这回这不会说话的萧郎君可千万别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直接毁了大家愉快的心情。果不其然萧令楚刚到跟前,先跟其他几人略打招呼,就直接问沈珍珍,“今儿端午可吃了粽子?”沈珍珍笑着点了点头说,“多亏陈阿兄从扬州城的德味斋买了两盒粽子,我和二兄三兄才吃到了美味的香粽。”   “德味斋?德味斋有什么了不起,你喜欢吃,我下次给你买十盒它家的点心。”说完萧令楚还扫了一眼陈益和。沈珍珍额头的汗瞬间就冒了出来,玩笑道,“这可是你说的,到时买不来我可不依。”萧令楚一听可急了,“怎么能买不来,那铺子。。那铺子就是我们家的!”   双生子毕竟是萧令楚的同窗,对其脾气略有掌握,赶忙岔开话题赞道,“萧郎君家的龙舟拔得头筹真是厉害。”萧令楚这才脸色好了些,点头道,“平日都有训练的,今日才会配合得好。”就这样,萧郎君硬生生地挤入了沈家兄妹的小队伍,有一搭没一搭的□□珍姐和陈益和的对话,可把珍姐说得别扭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萧郎君看陈郎君的眼神像利剑!   ☆、沈家人返京,沈珍珍游西京遭遇安城公主   上元元年过得不紧不慢,转眼就到了年底,恰沈二老爷在平安县这任上任期已满,必须在年底的十二月上旬就赶到西京城向吏部述职。   沈二老爷到达西京后,想想这些年在家的老母亲和兄长,看着久违的西京城感慨万分,跪在母亲的腿前哭说着不能在母亲身边侍奉的种种不孝,而沈老太君见到自己日思夜想的小儿子,不禁热泪盈眶,虽说这些年在西京城中不断的收到来信,大儿也宽慰自己小儿在江南一切都好,作为母亲到底是对孩子放心不下。   沈大老爷见到弟弟,自然也是高兴非常,安慰兄弟安心在西京城中等待,因三品以下官员主要由吏部考核,身为吏部官员的沈大老爷对兄弟的升迁还是有信心的。   沈二夫人将沈二老爷的一切物什打点好,送走先行进京的夫君。待沈珍珍兄妹几人放假,这才带着儿女们一起踏上了返回西京的道路。这一路上她惦记的的重要事宜,便是要将珍姐记在自己这儿,由庶变嫡。同时她也忧心沈二老爷的品级,不知今年底能不能升上一升,平安县县令虽好,但毕竟也只是个七品。这一别几年,也不知道西京城到底变了模样没有。   待沈二夫人一行人终于到达了西京城,这沈府全府的人终于能够团聚了,一家人在除夕一起热闹的吃个团圆饭,说说吉祥话。沈二老爷和沈二夫人对哥嫂深深地鞠了一躬,这么些年西京城中的一切全靠大方操持着,沈大老爷之妻肖氏笑着摆摆手,十分贤惠。沈大老爷唯一的嫡子,沈五郎,比沈珍珍还小一岁,别看年纪小,颇受沈大老爷的影响,却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三郎看着好玩,还逗逗这个堂弟,搞得五郎很是郁闷。   上元二年就这样在沈家人的欢声笑语中,全城人的爆竹声声中到来了。一家人商量后拍板决定,将沈珍珍记入沈二夫人名下,于是沈珍珍在八岁这一年,由庶变嫡,成为沈氏嫡女。   上元二年初五,京中官员新年假毕,开始新一年的应卯。沈二老爷入吏部领委任状,由正七品升至从六品,调职于扬州允判,沈珍珍一家就要从平安县城搬入扬州城内了。沈二老爷政绩有佳,稳中有升,沈大老爷颇为欣慰,觉得再过几年,自己这个弟弟也许就可以入京做官,到时一家人就可以长居西京,岂不热闹!   沈珍珍在家乖乖地猫了好多天,就盼望着上元节能逛逛火树银花的西京城,之后就可以毫无牵挂地南下,开始新一年的女学生活,顺便在众女郎面前提一提这西京的上元节。   陈小郎君自返回西京与家人过节,便思量着带沈氏兄妹于上元节游西京。如今的他也算是对西京的热闹街坊有所了解。于是上元这一日的傍晚,沈珍珍终于如愿以偿的女扮男装,潇洒地带着同样女扮男装的夏蝶,跟着沈大郎二郎和三郎,在陈益和的带领下去逛上元节的西京城了。陈益和细细地看着沈珍珍的装扮,不仅赞道,“好一个俊俏的小郎君。”沈珍珍抱拳道,“兄台有礼了。”众人哈哈一笑,便朝最热闹的街坊走去。   从来没有在上元节出来见过世面的沈珍珍已经在众花灯中迷失了方向,各种新奇讨巧的花灯牢牢地吸引着她的视线,恨不得将各个精巧的花灯都捧回家。怪不得自古以来,有那么多诗人争相描写热闹非凡的上元节,琉璃水晶玻璃样的花灯琳琅满目,可谓是交相辉映。沈珍珍看着做成各种花朵,生肖动物形状的花灯,目瞪口呆。陈益和看着沈珍珍生动的表情,却觉得可爱非常。   上元佳节,西京是名副其实的不夜城,今年的街上除了花灯以外还有华县来的皮影艺人,在街边摆弄着皮影戏。众人图个新鲜将这皮影戏摊围个里三层外三层,沈珍珍仗着个子小,好不容易才挤到跟前,看个究竟。只见两个皮影小人被操纵得十分灵活,皮影艺人时而声音尖细似女声,时而声音低沉似男生,沈珍珍细细一听,原来这演的是精彩的《陌上桑》,旁白的声音先是娓娓道来,“日出东南隅,照我秦氏楼。。。。。”紧接着再是那传世有名的一段罗敷和太守的对话,那皮影艺人将罗敷和太守的对话模仿的惟妙惟肖。沈珍珍一边看着一边听得津津有味。   陈益和终于突出重围挤倒跟前道,“原来四娘子喜欢这罗敷的故事。”   沈珍珍点头道,“女学的先生曾在课上讲过罗敷的故事,以此来告知我们女子的尊礼守德呢。”   陈益和点点头,“看来四娘子在女学学到了不少东西。”   两人好不容易再挤出来,沈珍珍高昂着头颅道,“女学对小娘子们也是十分严格的。” 那一本正经的样子逗乐了三郎,笑道,“那不知是珍珍的学问好,还是大兄的学问好?”   沈珍珍答道,“那自然是我甘拜下风的,大兄的学问,四个沈四娘也是比不上的。”   沈大郎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我看啊你这两年,这个小嘴是越发的能说了,怪不得阿娘总是被你哄得那样高兴,被你这么一说,你兄长我怕是也找不到这西京城的东南西北了呢。”   几人边走边笑,二郎指着前方的猜灯谜的花灯摊上说,快看前面可不就是可以猜灯谜。”这上元节人们的娱乐活动除了赏花灯,自然也少不了猜灯谜,人们将灯谜写于灯上,透过亮着的烛光映出来,来往的行人都可以借着谜面猜猜谜底。有的小摊上,猜对了灯谜便有香扇,笔筒,书签等礼品,引得小郎君和小娘子们跃跃欲试。   陈益和笑着对沈珍珍道,“说是四娘子想要猜灯谜,我们不若也去撞撞运气。”   沈珍珍笑嘻嘻道,“珍珍从未猜过灯谜,猜灯谜可全靠各位兄长了。”有的灯谜十分简单,例如“仲尼日月”打一人名,陈益和便脱口而出,“此人为孔明。”有的灯谜也要众人想上好一会儿才能猜出谜底。   忽然沈珍珍的目光被一个小巧的荷花玻璃花灯吸引了注意力,那荷花做得格外精巧,雕饰做得很是细致,上面还写着灯谜的谜面,沈珍珍指着那荷花花灯道,“陈阿兄,快看那个莲花花灯,是不是很精巧?”   陈益和顺着沈珍珍的指引一眼望去,看了看,点头道,“此花灯看着像是琉璃做的,四娘子好眼光。”几人挪步到花灯处,小贩热情的介绍道,“若是猜出灯谜,本摊可是有檀香香扇赠送,本就是上元节,大家图个热闹。”   陈益和正准备看,忽然传来一个声音,“那我便试试看。”陈益和侧头一看,只见在几个侍女和侍卫的簇拥中,走来的不是安城公主还能有谁。沈珍珍一看这忽然冒出来的贵女,出门能带着几个身着华丽侍女和侍卫,非富即贵,就是不知眼前的这位是哪家的。   只见陈益和低头一拜,恭敬道,“草民拜见公主。” 沈家兄妹这一听,哪里还能不躬身一拜,这可是沈珍珍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公主,内心激动非常。安城公主手一挥,低声道,“上元佳节,不必多礼。”同时,安城公主将目光投到了沈珍珍的脸上,细细打量着。虽然珍姐是女扮男装,又因着年龄小,倒是雌雄难辨,可是常年女扮男装的安城公主此刻哪能看不出沈珍珍的女郎身份。沈珍珍低着头都能感觉到公主热辣的目光似是在自己脸上打量了几个来回。   安城公主收回了对沈珍珍的打量,问道,“陈小郎君何日回的西京?”   陈益和恭敬的答道,“草民乃十二月二十八到的家,过几日便要继续南下了。”   安城公主点了点头,看了眼沈珍珍道,“这位难道是陈家女郎?”   陈益和摇了摇头道,“今日草民乃与同窗出来赏灯,此位是沈家娘子,同窗之妹。   别说此刻的沈珍珍才只是八岁,任何一个围绕在陈益和身边的女性此刻都会被安城公主视为眼中钉,何况沈珍珍小小年纪出落得清丽娇俏,安城公主拿着团扇笑道,“小小年纪,便是如此颜色,长大还不知怎样惑人,毕竟以色侍人可不是正道,家中人还是应好好管教。   沈家众兄弟闻言色变,这话可是真真是说得难听,沈大郎忙上前道,“草民这就将幼妹带回家中。”反观沈珍珍,根本没把公主的话放心上,倒是没心没肺地在一旁看看脸色极差的陈益和,再看看怎么也掩饰不住眼中情意的安城公主,暗想到,“陈阿兄果真不简单,连公主见了他都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于是沈家兄弟带着沈珍珍迅速离去,陈益和暗自焦急,也忙向安城公主告辞,心中生气的他声音便得更加冷冰冰。安城公主看着陈益和那追赶着沈家兄妹的背影,有些失落,喃喃道,“他可曾知道,每每上元遇见他便是我一年最开心的日子。陈小郎君,过不了多久,我一定会让父皇为我招你驸马,到时你可就是我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预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陈小郎君会不会当驸马呢?   ☆、拒当驸马   上元节一过,年算是过完了,安城公主这年一过便十四岁,到了正是该招驸马的年纪。肃宗为这个心爱的女儿该挑谁做驸马,着实想了好久,心里虽然有几个人选,但是还没有细细甄选,觉得还需些时日才能得出答案。   安城公主并不知肃宗的心思,已然对陈益和魔怔了,日渐沉不住气,她决定向父皇道明心扉,要招陈益和为驸马,什么家世,什么朝政,已然顾不了那么多了,她只想与那个翩翩少年郎白头到老。   这一日傍晚,肃宗忙完了一天的政事,正在自己的解语花,杨嫔的紫苑阁中与其说着话,忽听看见安城公主急急忙忙地闯进来,连太监和宫女都拦不住,还大喊着,“你们别拦我!”只见安城一闯进来二话不说,朝着肃宗就是重重的一跪。肃宗被吓了一跳,杨嫔一看女儿那个样子,大概想到是所谓何事了,心中又是心疼又是着急的。   肃宗长袖一挥道,“起来说话,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哪里有皇家公主的风范!”   安城公主倔强道,“父皇若是不答应女儿的请求,女儿就不起来。”   肃宗奇道,“你若是不说,父皇怎会知道你所求何事?快起来。”   安城公主这才起身,扯着肃宗的袖子一边撒娇一边亲昵地说道,“阿耶今年要为安城招驸马,可是安城心中已经有了人选。”   肃宗一听立刻问道,“是谁家儿郎?”   安城笑着答道,“就是长兴侯世子家的庶长子。”   肃宗一听便眉头一皱,摇摇头道,“陈克松家的庶长子?不妥。那庶长子朕虽没见过,却知道来历,就是当年那个胡姬之子,朕倒不是觉得胡姬之子有何不妥,但是你作为皇室公主下嫁一个庶子,那却是万万不妥的。”   安城一听急了,“阿耶,女儿非他不嫁。”   肃宗立刻的目光瞬间有些清冷,厉声问道,“朕问你,莫非你与他私相授受了?”   安城公主一听,忙摇了摇头道,“女儿不敢,只是在上元佳节见过几回,被他风姿所折服,还望父皇成全儿臣的一片真心。”   杨嫔在一旁一个劲儿的给女儿使眼色,安城哪里看得见,此刻的她就是坚持己见,一路走到黑。   肃宗这才缓了脸色,但是依旧严肃道,“你选驸马的事情,朕已经心中有了大概,至于陈克松家的庶长子,因为有了胡姬生母的美貌在先,自是应有个好容貌。但是佳偶要男才女貌,郎君还是要看才学的。”   “听说那陈小郎君学问极好,如今就在长丰书院读书,所谓才貌双全。” 安城公主不服气的说道。   肃宗一看安城如此坚定,以他对这个女儿的了解,看来今天是不能说妥了,只得道,”婚姻本就是结两姓之好,父皇自然是希望你婚后美满,度日甜蜜。待我问问长兴侯世子,再说吧。”安城公主这一听立刻喜笑颜开,仿若已经看见,陈郎君身骑白马来迎娶她的场景,不禁会心一笑。   杨嫔在一旁皱了皱眉,思量着如何应答。待安城兴冲冲地离去后,肃宗果不其然开始细细打量了一番杨嫔,问道,“你怎么想?”   杨嫔跪在肃宗的腿旁,低着头,委婉道,“陛下别把安城的话太当真,她年纪还小,又是个极爱美郎君的,心性不定,陛下不必往心里去。公主的婚事自然是由陛下做主,臣妾从来没有怀疑过陛下对我们母女的爱护之心,若是陛下为安城定的亲事,那必定是一门好亲事,臣妾只有感激高兴的份儿,哪里有什么别的想法呢。”   瞧瞧杨嫔这张巧嘴,说的话句句中听,肃宗听得极为受用。他伸出手指抬起杨嫔的下巴,那一双眼尾略为上扬的凤眼看着别有风情。杨嫔的下巴被挑了起来,姣美的脸颊上,霎那间浮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就如给脸上上了一层胭脂,渐渐的就连那对玉白般的耳垂都浮现出了淡淡的粉色。杨嫔也算是入后宫许多年了,但是多年过去了,肃宗还是能从她的身上看到少女的羞涩,偏偏还带着妇人才有的风韵,肃宗可不最爱的就是她这副娇羞妩媚的模样,让人忍不住想去怜爱一番。   肃宗心中的不快一扫而空,轻声叹气道,“过去,朕的确十分宠爱安城,想着她是你给朕生的爱女。但是选驸马哪里如儿戏,她看上谁,谁就是驸马这么简单。朕的家事对于大臣们来说就是朝廷的事,牵一发而动全身,朕不得不谨慎。待朕召陈克松问问看再说,一个巴掌拍不响,若是陈家有此想法,此事另当别论,我看也该敲打敲打了。”   杨嫔乖巧地点了点头道,“臣妾听陛下的。” 紧接着伸出娇嫩白皙的双手为肃宗揉了揉腿,这柔软的双手一路往上,揉得那是颇为有技巧,加之杨嫔时不时仰起头的一笑,翠绿的抹胸裙,肩上披的红帛,无不衬得她肌肤如雪,上围丰满。加之那樱桃小口微微张开,这肃宗看得也有些心猿意马了,一把拉起跪在自己腿边的杨嫔,入到自己的怀中,哑声道,“是时候安置了,叫人速速去准备。” 杨嫔只得羞红了脸道,“臣妾这就去吩咐。”   肃宗看着这般懂事的杨嫔,点了点头,后宫里就缺的这种颜色极好,又懂风情,还不爱兴风作浪的,不怪他这么多年来都想多给她些爱护。   陈克松第二日被召进肃宗书房的时候,还在想最近军营里一切安好,陛下这是所谓何事,思量了半天都没想出个所以然。   肃宗一见长兴侯世子,自是表情温和道,“今日召你来不为军营的事,不必多想。不过是作为父母谈谈儿女之事。听闻爱卿的庶长子才貌双全?”   陈克松可谓是与肃宗一起长大的,怎能对肃宗不了解。若是肃宗提到一件事,必然不会是随便说说的,不得不小心应对。陈克松忙躬身道,“谈不上才貌双全,年纪还小,以后还不可知。”   “若是招为驸马呢?”肃宗忽然的一句吓得陈克松立刻跪下,忙将头低俯在地面上道,“请陛下三思,虽然臣一向觉得此子聪慧,但毕竟嫡庶有别。臣从未有什么非非分之想,如今臣年纪轻轻已经官居四品,这同朝同僚都看着呢。臣这每日殚精竭虑为陛下办事,若是再有公主嫁入臣家,臣真不知该怎么是好了,恐怕是连入睡都难了。何况三郎只是庶子,高攀不上皇家公主,若是公主进了臣家,臣真怕要受众同僚攻击臣嫡庶不分了。”   肃宗一听,看来这陈家没有让小郎君做驸马的念头,笑着点了点头道,“还是你心里清楚。”陈克松这才松了一口气,发现额头已经出了薄薄的冷汗。   出了宫,回到家的陈克松,立即召了陈益和到书房询问,“行囊收拾好了?”   陈益和恭敬道,“儿已经收拾好了,明日就可出发南下了。”   陈克松点了点头,问道,“今儿陛下召我进宫问了问你,你莫非是出门碰见了哪位贵女?”   陈益和立刻心中警铃大作,小心道“ 儿于上元节曾遇安城公主。”   陈克松立即明白了,原来是安城公主看上了自己的儿子。虽然心里已明白,但表面上依旧不动 声色,陈克松紧接着问道,“若是陛下有意招你为驸马。。。。”   陈益和立刻跪下道,“儿从未有意攀皇家,儿自己本就是庶出,从未忘记自己的出身,何况若是公主嫁进府,母亲心里怕是不大受用的,儿更不知道如何自处了。”   陈克松听到这一番话,十分欣慰地点了点头,声音放的更加的缓了,“你可想清楚了?也许成为驸马,你便一生都富贵无忧了,何况陛下对安城甚为宠爱。”   陈益和毫不犹豫的答道,“儿身为男儿身,是要靠自己努力闯出一片天地的,却从未想过要一步登天。”   陈克松不禁拍了拍陈益和的肩膀感慨道,“你若是这般想,我便放心了,老实的南下回去读书,别再给我生出什么事。我看陛下也无此心思,不过是借机试探而已。”紧接着,陈克松话风一转,“不过你今年已经十二,,为父想等你求学归来后再做议亲的打算,如今你先安心学习。”   陈益和点了点头,忽然想到了娶亲。生平第一次,娶亲这个概念进入了陈小郎君的脑海,究竟什么样的女郎会成为跟他共度一生的妻子,他的脑海中莫名的浮现出珍姐姣好的面容,竟觉得整颗心犹如小鹿乱撞般跳个不停。   父亲大人的话好像为他打开了一扇门,门的那边是他十分陌生却又忍不住想去探索的地方,这样的心思使得他开始思考起除了建功立业之外的事情,同时他才意识到,多年来一直被他当作妹妹的沈珍珍竟然可以换个方式进驻他的心房。想到此,陈小郎君的双眼霎时间明亮了起来,觉得整颗心都热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安城公主是喜欢错人了,她家人不支持,人家陈小郎君家也不愿意。   ☆、沈氏夫妻夜话儿女,陈小郎君遭香雪算计   沈二老爷一家该是准备喜气洋洋地准备南下了,可是沈二老爷却为要在扬州城中新置办院子而犯了难。沈大老爷看见弟弟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决定不再逗他了,拿出了几张银票,笑问道,“阿弟可正愁这个?”   沈二老爷点了点头,一张俊脸涨得通红,道,“扬州的地虽不必西京的寸土寸金,可是在城中置办一处宅院却还是需要不小的一笔。”   沈大老爷拍拍阿弟的肩膀道,“我就想看看你什么时候跟为兄开口,没想到这么几年,你还是这么不长进,什么事情都得等到为兄来问你。你忘了你阿嫂当年入股书局生意,你还拿出了不少,如今年年都有红利,为兄都给你悉数存着呢。”   沈二老爷接过银票,小心翼翼地看看数额,目瞪口呆道,“阿嫂入股的是什么生意?竟。。。竟然拿了这么多红利?”   沈大老爷得意道,“自然就是西京现在最大的书局,甄选书局,想想这些年最畅销画册之一,西京美郎君图册卖了多少本,你就大概心里有数了。   沈二老爷张了张嘴,看看一边摸着美须一边微笑的兄长,真是对其更佩服地是五体投地了,支支吾吾的说道,“我只是不想动娘子的嫁妆,和她那间小陪嫁铺子,毕竟娘子心里还惦记着几个孩子,以后三个兄弟要下聘,珍姐出嫁要嫁妆,这都是不小的支出。我的俸禄就那么些,兄长也是知道的。”   沈大老爷作为吏部官员自然对自家阿弟地俸禄是清清楚楚,点点头道,“你放心的去扬州做官,西京有为兄为你担着,以后若是要花银子,船到桥头自然直,不必担忧”沈二老爷看着阿兄,觉得此刻的自己,还是若小时候一样依赖着兄长,忙答道,“哎,都听阿兄的。   回到房中的沈二老爷将银票在沈二夫人眼前晃了晃,沈二夫人一把夺过看了看数额,可是高兴坏了,立刻对亲亲夫君奉上香吻一枚,同时感慨自己真真是嫁对了人家,夫君的家人就像一棵大树一般可以让人放心的依靠着。   沈二夫人这才想到自己的娘家,头靠在沈二老爷的肩上道,“我阿耶年前将信寄到了西京,说是我阿弟要从陇西去扬州看咱们呢。”   沈二老爷不禁笑问道,“这么多年岳丈和你阿弟都在陇西守边,如何想到要来扬州看望?怕我对你不好?” 沈二夫人娇嗔道,“你敢!”随即她带着满满的骄傲和自豪,对夫君道,“说是我那侄子,翔哥,要去长丰书院考学呢,但是我们就此要搬到扬州城了,也没法现在给他们去信了,待到信到了,他们早都出发了,怕是要去平安县旧宅了。”   沈二老爷安抚道,“平安县的宅院咱们不是留了一些人,过几个月才去扬州城,你娘家兄弟若是去了旧宅就会知道咱们在扬州的。”   沈二夫人感慨道,“当年我嫁你的时候,阿弟不过十二岁,也不知道现在长什么模样了,听说娶的还是我阿耶上峰的嫡次女,一转眼孩子都这么大了。我阿娘生了我阿弟没几年就去了,别看我阿耶是个粗人,却愣是为阿娘守着不续弦,就那么一房姨娘,还是我阿娘当年的陪嫁抬起来的。”   沈二夫人一边说,一边想起当年在陇西的生活,那时的自己喜欢骑着马到处跑,身后追着满脸络腮胡子的阿耶。一回家就能看到瘦瘦的阿弟,偷吃着家中的羊奶酪。这些画面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日渐从脑海中消退,而如今脑海的画面早已经被夫君和儿女代替,真是出嫁的女郎就犹如泼出去的水,身不由己。不由得笑道,“如今珍姐可要多了个表哥了。”   沈二老爷点点头道,“我看珍姐这都八岁了,还不开窍呢。再过几年该给挑选夫君了,你也要上上心。”   沈二夫人道,“都操心呢,我看那萧小郎君倒是不错,百年世家的小郎君呢。” 沈二老爷虽然也十分喜欢萧小郎君,但是脑袋是很清醒的,摇了摇头道,“世家有世家的联姻之道,恐怕人家看不上我们这么小门小户的。我看那陈小郎君倒是个好的。”   沈二夫人不依道,“陈小郎君人倒是还好,可是他到底是个庶出。珍姐若是以后嫁过去,还不得被他那嫡母欺负死,珍姐可是我这么多年来捧在手心的心肝儿,岂是进他们侯府叫人糟蹋的,我断断是不会答应的。”   “夫人你先别急,人家侯府也是未必看得上我们这小门小户,陈小郎君的世子父亲可是天子近臣,年纪轻轻都官居四品了。”   沈二夫人思前想后,忽然眼前一亮,道,“那我那侄子呢,年纪比珍姐大了一岁,若是以后读了书,不回陇西做武将,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沈二老爷点点头,搂住娘子的肩头道,“夫人不必多忧,珍姐的婚事,以后我们还能托兄长给她在西京城中找个好人家。今年她才八岁,再看看。倒是大郎的婚事该操心了,兄长的意思是等大郎从长丰书院完成学习后,回到西京复习明经科再订亲。”   沈二夫人点了点头,与夫君头抵着头,在这个即将离开西京的夜晚,就儿女的婚事说了大半夜,都不觉得疲累。虽然夫妻二人也不知去了扬州会怎样,但是一家人这样团结,又有什么是不能克服的呢?   却说陈益和跟父亲大人一袭谈话之后,松了口气。随即想到第二日便要和沈府一家人一起下扬州,心情出奇的好。但是这临走了临走了,到底还是被扫了兴。   陈益和历来准备沐浴前,是叫香雪打好水就退出去的,陈七一般在门外守着,陈小郎君则在自己的房内沐浴,若是需要人递个香胰子,都是陈七代劳。   这香雪眼看着已然十四岁了,若放在别人家,稳稳的已做通房丫头了,可是在侯府中还没有用武之地呢,白白可惜了玲珑有致的身段了,直叫别的房中的小郎君暗暗叹息。香雪毕竟是领了夫人的命令来到陈益和的房中伺候的,前几年,她觉得郎君年纪小,总是不懂人事的,凡事要慢慢图之。可如今郎君已经十二岁了,再过两年都可以成亲了!可不就是到了该通人事的时候,自己若是不趁现在成了事,这又要等一年,她真真是不甘心。下定决心要与陈益和成事的香雪,先是为即将沐浴的陈益和准备好了水,就安静地退了出去,接着使了个借口将陈七支开,紧接着回到自己的小屋脱了厚重的外裙,静等着机会。   毫无防备的陈小郎君,此刻正坐在浴桶中闭目养神,享受着热气的蒸腾感。忽然听门响了一下,不甚在意,以为是陈七进来送香胰子。忽然一双手顺着背就摸了上来,那手温柔细软抚摸过的地方,叫人立刻感到一阵酥麻,陈益和立刻背部一僵,低声道,“香雪退出去!”   香雪此次都豁出去了,哪里肯就此停手,不但没有退出去,反而将脸凑了上来,对着陈益和的耳朵轻吹了一口气,脱掉外裙的身子紧紧上前贴着陈益和的背,柔若无骨的手轻轻划到陈益和的胸前。这陈小郎君哪里经过这般逗弄,强忍住身体的悸动,一把甩开香雪的手,厉声吼道,“我若数到三,你再不走,别怪我无情,让陈七把你扔出去,你以后也不用在我这伺候了。”   香雪都做到如此地步,见小郎君还是这样的冷酷无情,立刻心觉委屈非常,哭得是梨花带雨,几步绕到陈益和的跟前,哭道,“郎君,香雪求求你看我一眼,哪怕只是一眼也好啊。香雪本来就是要做你的人的,你别不要我。”   陈益和哪里想看,直接开始数数,“一。。。。二。。。。”   香雪一看郎君这般发怒,便知今夜是成不了事了,只得哭哭啼啼地跑了出去。被香雪刚刚支走的陈七,这时刚走到小郎君的门口,看到香雪哭着跑出来的身影,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只得在门外问道,“郎君,可有什么事情?”   陈益和恼火非常道,“以后你要是随便被别人支走,干脆自己挖个地洞钻进去,别再丢我的脸。” 陈七都是十八的人了,这一联想,算是明白怎么回事了,暗想道,哎呦香雪这是够厉害的,敢肖想郎君,真是胆大包天。急忙喊道,“郎君你可别生气,我保证以后郎君沐浴的时候一定守在门口!”   陈益和一听陈七的话,恼火的情绪不减反而更长了。直到第二日清晨醒来,觉得身上粘腻,发现了被褥的狼藉,立刻就明白了,想到同窗时不时说的荤段子,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待到他离了家见到了沈家众人,特别是珍姐,再想到自己昨晚做的那个朦胧的梦,觉得真真是没脸见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陈小郎君是不是很有定力捏!   ☆、天上掉下个李表哥   沈二老爷急着赶去扬州报道赴任,因此自己带着随从先于众人快马加鞭地出发了。而剩下的沈府众人与陈益和则不紧不慢地先走陆路再走水路直达扬州。   陈益和自开了窍,自然是希望能时不时看到珍姐的,此番能够和沈家人结伴一起下扬州,别提心里是多美了,只盼能逮到机会跟沈珍珍说上那么一两句话,都足够他内心窃喜了。可惜一开始,珍姐压根没看出陈小郎君满是倾慕的少年心。看着脸色时不时发红的陈小郎君,直问道,“陈阿兄,你可是生病了?。”   。。。。。。   走了将近一个月,珍姐终于从陈益和反常的害羞中嗅到了一丝异常,不禁自问道,“难道陈阿兄这是心悦于我,怎得跟以前不一样?”   随即她立刻否定的摇摇头,把自己赶紧从胡思乱想的轨道中拉回。尽管这么多年来陈益和对待她是真真的好,而且在她眼中,没有一个少年小郎君可以美过陈益和,可是那仅仅限于欣赏。   相反她从来没有把陈益和当作以后可作为夫君的人选,真的不是陈阿兄人不好,他好的都快让她自惭形秽了,但是长兴侯府实在是家大业大,这种后宅斗争复杂的地方,就她这种战斗级别,估计一进去就被轰成了渣渣啊。   这辈子的沈珍珍自小就没有被培养宅斗技能,所谓三岁看到老,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才能活得安乐。再说,陈小郎君的世子父亲估计也是看不上自己这个出身目前从六品官员的府上,未免以后大家都不好过,她还是装傻比较好,其实她的内心也满满都是美人只可欣赏而不可采撷的辛酸泪啊。装傻充愣珍姐是个中好手,于是看着珍姐那一副完全不开窍的样子,陈小郎君的确内心郁闷,却还不能写在脸上,憋屈感可想而知。   待沈夫人特意对儿女提到,她娘家兄弟要携儿从陇西到扬州拜访,沈珍珍即将见到表哥时,陈小郎君心中立刻警铃大作。之前有个出身优越,又受沈二夫人喜欢的萧令楚,就已经够让人恼火的了,如今又白白多个表哥,这还得了!平时,那些女郎们最爱看的话本中,不都是表哥与表妹青梅竹马,最后互相倾慕而喜结连理的故事吗?   心中颇有危机感的陈小郎君自发现珍姐对自己毫无情愫后,开始细细琢磨着怎样才能等沈珍珍长大,将其顺利骗回家,越想吧,越觉得前路灰暗,但是他又不是那种轻易放弃之人,怎会甘心就此打住。索性沈珍珍得年纪不大,依着沈氏夫妻对沈珍珍的宠爱,自然不会这么早就给她定下亲事,他还有的是机会!   本来就聪慧的陈小郎君冷静下来后,便觉得此事需徐徐图之。特别是在经由水路南下的路上,看着京杭运河上的来往船只,让陈小郎君想起当年他和沈家人相遇,沈珍珍赠药的场景,更加觉的沈珍珍与他乃是天赐良缘的天作之合!   终于,在沈珍珍已经觉得看见水面就心慌慌的时候,众人于这日下午在了扬州城外的码头上了岸。而沈二老爷已经高效率地去北城的官府报了道,并在南城中为家人置办了一处两进院落,这两天一直使人在城外的码头等待家眷的到来。   所以沈珍珍兄妹跟着沈二夫人一到,就在家丁的带领下,顺利地来到了扬州南城中的新家。众人刚一开门,沈二夫人左脚才跨过门坎,就听见一声饱含热情的呼喊,“阿姐。” 沈二夫人手中的团扇立刻掉落在地,整个人都呆傻了,眼前向自己飞奔而来的男人是谁?   沈二夫人的眼眶忽然就溢满了泪水,哭得不能自已,来人可不就是自己自出嫁后就未见过的阿弟,李元恪。沈二夫人一看见他,仿佛就看见了年轻时的阿耶,多年未见的阿耶也不知道如今老成了什么模样。姐弟俩都是泣不成声,沈二老爷从前厅一路走来,也颇为感慨,身后还跟着一个老实的小郎君。   沈二夫人忙拉过沈大郎,二郎和三郎以及沈珍珍道,“快叫阿舅。” 沈家兄妹纷纷给第一次谋面的阿舅行了礼,随即沈二老爷将跟着自己身后的小郎君介绍给沈氏兄妹道,“这便是你阿舅家的郎君,你们的表兄弟,李天翔。”   这位李小郎君被点了名,略带羞涩的从沈二老爷身后探出半个身来,一脸好奇得看着众人。沈珍珍一看差点笑出来,为了淑女风范生生地忍住了,表哥啊你这扭捏羞涩的模样真真不合适你黝黑粗犷的面容啊。   李元恪抹了抹眼角的泪珠,一把拉过儿子李天翔道,“还不给你姑母和表兄们行礼。” 李天翔先是绞了绞衣袖,紧接着细声细语地给沈二夫人还有沈家兄弟行了礼,最后还不忘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问了一声表妹好,说完继续绞衣袖。沈珍珍看着自家表哥,脑海中出现了本应是套马杆的雄壮汉子,此刻确是这般扭扭捏捏的场景,觉得这个有强烈反差感的表哥是真有意思,自然笑容可掬的跟表哥也回了礼。   陈益和站在后面,看见了李天翔的面容先是松了口气,因为其实在不符合当代标准的审美,可是看到沈珍珍满眼的笑意,不同于其对萧令楚的爱答不理,他立刻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满心自问,“莫非四娘子喜欢的是这个黝黑黝黑的类型?” 但是陈小郎君可是天生就晒不黑,即使顶着烈日练习一下午骑射,他顶多是晒得脸色通红,第二日又是雪白如玉了,哪里能像这位郎君一般的黑,这是个难题。   沈二老爷看着这院子都是人,连忙道,“别挤在门口了,咱们进去说话,让下人们将行李慢慢搬进来。”   沈二夫人拉着阿弟一会儿问着她阿耶的身体,一会儿问到弟妹的样子,总之她今天似有太多太多的问题想要问,多年未见的姐弟都恨不得能一股脑道出这些年生活的酸甜苦辣。   李天翔第一次离开陇西的边关,跟着父亲大人一路来到这热闹繁华的扬州城,他对一切都是好奇的,甚至于今天见到父亲总是提到的姑母,也要细细打量。再一见到珍姐,觉着这个表妹怎么就这样得水灵,不,用什么词都不能形容她,真是他见过最美的女郎!   沈珍珍当然跟李天翔在陇西边关见到的小娘子不大一样,陇西边关的女郎们整日顶着风沙,能比李天翔白点,哪里比得上沈珍珍的肤若凝脂,雪白如玉呢。先不论五官,女郎一白这三丑,老祖宗总结的古话自是有他的道理的,要不然为啥西京的众女郎总是花重金购买脂粉往脸上涂了一层又一层呢。沈珍珍这光洁白嫩的皮肤就已经够她表哥惊艳的了,更别说那愈发精致的五官,更让他觉得表妹是美若天仙的了。   这一日的傍晚,众人在沈府吃了一顿热闹非常的晚饭,没见过世面的李天翔觉得姑母家的人不仅各个长得极好,就连饭食都如此可口,再喝上一杯酸甜的葡萄浆真是要好喝的流泪了。别看李表哥是皮肤黑了些,但是他长了一双漂亮的眼睛,能够充分地表达他内心的喜悦,那湿漉漉的眼睛配上那惊喜的表情,可直把另外一桌的沈珍珍看得是眼睛都要笑弯了,自然时不时看看有喜感的表哥。   李元恪一直在不停地敬酒给姐夫,感谢他多年来对阿姐的照顾。多年来在边关盼望着能再次见到阿姐,久了久了也只能从儿时的记忆中找寻阿姐的模样,他小的时候最爱的事,就是跟在阿姐的后面,无论她走到哪,小小的他就要固执的跟到哪,一直到她要远嫁到西京,他光着脚跟着那抬着阿姐的轿子一直跑啊跑,真的是太远了直到他真再也跟不上,看着阿姐远去的方向哭了很久。如今,他终于又见到了阿姐,怎能叫人不激动。   大概是李元恪这么多年的思念终于找到了出口,酒喝多了开始真情流露,眼泪汪汪的,最后把自己喝趴下了。李天翔从未见过父亲酩酊大醉的样子,此刻觉得十分不好意思,试着自己扶起父亲回房休息,无奈人小力薄,最后还是在沈大郎的帮助下才将父亲大人扶回房。   沈家兄妹按照父亲的吩咐,终于各自入住新屋,沈珍珍看着布置一新的房间,很快进入了梦乡。而陈小郎君却在客房中,辗转反侧,脑海里都是沈珍珍时不时就看着李天翔笑的场景,内心堵得厉害。直到夜渐渐的深了,赶路辛苦的陈小郎君才终于迷迷糊糊的入睡了,连做的梦都是乱糟糟的,真真是女郎不知少年心,愁坏个人呐。 作者有话要说:  李表哥憨厚登场!傻乎乎的他,其实也能戳中萌点!   ☆、萧令楚之母亮相,众郎君齐聚沈府   古人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其实呢,三个郎君也能一台戏,这个戏唱得也是精彩非常。咱们慢慢道清这来龙去脉。   箫令楚的阿耶是江南上督护,因此扬州新来的官员一到扬州城先来拜见,沈二老自然也不能例外,当然希望能与上峰搞好关系,日后好升迁。   萧令楚恰学堂开学之前,在扬州家中陪伴父亲母亲大人,无意中听沐休的父亲对母亲说起,今年新来扬州城的官员中有前平安县令沈庆元,调任扬州做允判。萧令楚的心立刻就飞出了自家,行色匆匆地牵着马就出门了。   萧令楚的母亲崔氏还想找儿子说两句话,一转眼儿子就不见了,又不知道上哪野去了。萧夫人其人出身自清河崔氏嫡支,自然是通身气质不俗,萧令楚的好样貌一大部分原因是萧夫人本就是真真的美人。恰萧令楚的庶妹萧凤琪来给嫡母请安说说话,远远就看见嫡母在前厅中喝茶,气质美如兰,叹了口气,也难怪父亲大人一直宠爱嫡母。萧夫人一看是萧凤琪来了,笑着将她拉到身边,说了几句,然后问道“你阿兄在族学可有十分交好的同窗?”   萧凤琪立即想到了沈府的双生子,答道,“听说阿兄跟沈氏郎君们十分交好?”   “前平安县令沈家的?” 萧夫人想到之前萧令楚略微提过,就明白萧令楚这是急急出门找同窗去了,也宽了宽心。   萧凤琪紧接着又补充道,“阿兄不仅跟那沈氏郎君们交好,还对那沈氏小娘子格外上心。”   “哦?” 萧夫人一听刚宽的心又提了起来,可是却面色未变,轻轻地抬起了下巴,一双水光美目紧紧地盯着萧凤琪,意味深长地问道,“是琪姐在女学的同窗?说说吧。”   萧凤琪连忙躬身答道,“此小娘子在沈府排行为四,长得十分明丽可人,听说是沈府的姨娘所出。”   萧夫人的眉头皱了皱,没有打断萧凤琪,看了她一眼,示意其继续说。   萧凤琪似受到了鼓励紧接着道,“那沈娘子不仅貌美,还十分的聪慧,在课堂上总是得到先生的夸赞。之前,阿兄还特地嘱咐我,平时要多照应着沈娘子,若是有哪个女郎对其不满,要对沈娘子相帮。”   萧夫人听完,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站起了身,摸了摸头上的金丝镂空的珠钗,笑道,“送你去女学,看看这不过一年,整个人气度都更好了,你先下去吧。”   萧凤琪低着头退出了嫡母的主屋,她虽不能从嫡母的脸上看出不悦,不过这么多年她和姨娘都一直小心在嫡母身边生活,对其脾气多少是了解的,她笑的越开心,也许是心中正不悦的时候。萧凤琪想到了萧令楚对珍姐的热乎样,脸上闪过一丝嘲讽,轻勾了嘴角,暗想,沈珍珍啊沈珍珍,恁平你多聪慧,多貌美,就你那个家世,永远过不了我嫡母这一关。   萧夫人在房间中来回踱步,想着儿子今年就十二了,是该操心娶亲等事宜了,她必须给娘家去信,选出一个嫡女作为八郎的妻子。两大家族的利益最能维系的方式就是联姻,如今她在萧家站稳了脚跟,自然要继续担起延续两大家族结两姓之好的责任,八郎的妻子必须是清河崔氏的嫡女,至于那个沈四娘,不过是芝麻小官家的庶女,也就刚刚够给八郎做妾。娶妻娶贤,妾倒是可以美点,若是那沈四娘是个不老实的,还有其他妄想,可就真真是给脸不要脸了。   且说萧令楚出了门,才想起自己还不知道沈府在扬州的新宅,如何能去拜访,只得牵着马百无聊赖的走在市集,恰看见一个脸熟的人正从一家店面走出,可不就是沈大郎。萧令楚喜出望外,连忙牵马上前,直呼,”仲明兄!“沈大郎一抬头,便看见了萧令楚,笑道,“真是巧,在这扬州城中就见到令楚贤弟。”   萧令楚忙问到,“听闻沈府搬进扬州城,不知在哪条街上?”   沈大郎道,“家父是在汉城路买了一处两进院落,若是你到了汉城路便能看到了。”   萧令楚随即问道,“仲明兄是来街上随便逛逛?我虽每年基本在武进祖母家,却对这扬州城十分熟悉,如果仲明兄不嫌弃,我便可带你在城中逛上一逛。”   沈大郎先是行礼感谢,摇了摇头道,“今日是带我表弟来置些墨宝,我们这就回府了,令楚贤弟不若去我们府上看看?二郎三郎见到你一定欣喜非常。”   “表弟?”萧令楚从未听双生子提过有表兄弟,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表兄弟?萧令楚十分好奇。   恰李天翔此时从店中寻出来,看到沈大郎松了口气道,“表哥我看那支小狼毫笔就行,你再帮我看看。”   萧令楚见多了面白的书生样,忽然一看到李天翔那黝黑黝黑的面容,连忙笑出了声道,“这位郎君怕是抹了炭灰在脸上,怎的如此的黑。”   还没闹明白情况的李天翔立刻侧头看着表哥,沈大郎连忙对表弟介绍道,“这位是二郎三郎的同窗,萧令楚。” 又连忙对萧令楚介绍道,“这位是我娘舅家的表弟,李天翔,前两日刚从陇西边关而来。”   李天翔仿若没听见萧令楚的大笑声一般,连忙露出憨厚的笑,称呼了一声,“萧兄。”   萧令楚也觉得自己刚刚的大笑有些过,忙道,“李贤弟,若是你想买笔墨纸砚,我知道不远处有一家十分有名。”   李天翔连忙摇手,道,“不用特别好的纸,不过是最近为练字而用。” 沈大郎道,“我这表弟过两日要随我一起去长丰书院,最近一直在苦读,我才拉着他出来转转,我们也该回去了。”   萧令楚忙道,“那我是该上门拜访的,可是今天实在也没带礼,你们在此稍等片刻,等我去德味斋包几盒点心,上次听四娘子对这点心铺子的点心赞不绝口。” 还没等沈大郎回答,萧令楚一跃上马,就消失在这条街的尽头。   李天翔看着萧令楚消失的身影,感慨道,“本以为益和兄的丰姿已经是极好的,如今这个箫郎君倒是能平分秋色,中原真是人才济济。”   沈大郎拍了拍表弟的肩膀道,“你可知那箫郎君出自哪?兰陵萧氏!其母又是清河崔氏嫡支,你说这箫郎君能差的了吗?”   对世家有所了解的李天翔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箫郎君大有来头,怎么表哥们认识的同窗都是大有来头呢,才到扬州几天的李天翔,每一天都会收到心灵的冲击,更觉得自己以前就是井底之蛙。   还真就是片刻的功夫,萧令楚就骑着马回来了,手里拎着德味斋包好的点心,跳下了马,对沈大郎道,“我一进去就叫他们把最好的给我包了几样,咱们这就走吧。”   于是在沈大郎的带领下,萧令楚终于登了沈家的门。此刻的陈益和正在院中,帮助双生子晒书。这一听见门响,就知道沈大郎带着李天翔回来了,哪里想到这出门买个笔墨都能碰见萧令楚。   沈珍珍恰好也抱着自己的书出来晒,可不一眼就看见除了自家几位兄长以外,风格各异的几位郎君。   展颜微笑的陈益和看见沈珍珍,连忙几步上前,道,“我来帮四娘子晒书。”   头仰得十分高昂的萧令楚见到珍姐,得意的晃晃手中的点心道,“上次四娘子不是说,德味斋的点心好吃,今儿给你包了几样。”   黝黑黝黑还带憨笑的李天翔,操着带有陇西口音的官话道,“表妹呀,你咋抱这么多书,都是啥书啊?我来帮你。”   沈珍珍眼前的这三位少年郎,忽然就心中生出一种,我真是个香饽饽的美妙感觉。   双生子一看见萧令楚,眼睛一亮道,“箫郎君如何找到的?”   萧令楚摸摸头笑道,“在街上随便逛逛,恰巧看见仲明兄,顺便来拜访一番。”   “是啊,我和表兄在买狼毫时碰见了箫郎君,他还以为我脸上抹了炭灰呢。” 李表哥憨笑道。   沈珍珍一听,立刻又想对萧令楚翻白眼,怎么几年过去了,这二缺就没啥长进呢,每次你想对他改观时,就能被他的一句话瞬间刷低好感,这是怎样的一种高功夫。   陈益和接道,“箫郎君定是离得远,没有看清。我倒是觉得天翔贤弟这肤色看着身体十分康健。”   沈珍珍同意地点点头道“这天气都逐渐转热了,谁家还烧炭火啊?萧阿兄莫非最近在家苦读,眼神不大好使??”   萧令楚这回一听沈珍珍这反语,转头细细地看了看李天翔,才发现这看着憨厚的傻小子,根本不傻啊,不过一句话看看就让沈珍珍对自己翻白眼了。随即冷哼一声,“李贤弟还是养白些的好,学问再好,即使过了明经科,吏部甄选的时候,外表姿仪也是考量的重要标准呐,可别怪我没告诉你。”   沈二郎一看箫郎君的脾气上来后,忙出来打哈哈道,“此番还劳你破费了,带了德味轩的点心来,不若我叫人将点心摆入碟中,待我们整好书,一起去品尝一番,上次的香粽我今天可还记得那个香味。”   箫郎君这才脸色好转,道,“也没精心挑选,不过是捡了几样最贵的来了,不然怎么好意思拿出手呢。”说完还斜眼看了李天翔一眼。   三郎忙唤来秋叶接过萧令楚带来的点心,然后唤萧令楚一起帮着晒书。若是在家萧令楚从来不会做这等事,此刻倒觉得挺有意思,再看看沈珍珍对她表哥那一副笑脸,十分不屑,不就是个边关来的土小子,她倒是热情得很,哼!   陈益和一边轻放着书,一边耐下心对李天翔讲起书院得趣事,可把李表哥听得津津有味。沈珍珍一边听一边还时不时插上几句,三人倒是笑声连连。苏姨娘恰站在不远处,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细细地将陈益和,萧令楚以及李天翔看了又看,心里若有所思。 作者有话要说:  三位郎君,大家喜欢哪个呢?欢迎投票!   ☆、李表哥回陇西,陈益和急返西京   话说这沈家兄妹们在新家不过住了两日,便要各自启程去各自的学堂了。李天翔则在父亲大人的陪同下,跟着大表哥还有陈郎君出发去长丰书院考试了,陈益和看着李天翔的忐忑不安,仿若看见当年参加考试的自己,心中也是颇多感慨,一晃三年过去了。   李元恪陪同儿子去书院考试的打算是,若是翔哥真的就此考上了长丰书院,他便将其托付给阿姐家照应着,自己一人独自回陇西;若是翔哥没有考上,就跟着他一起回陇西,再给翔哥寻个好学堂。无论如何等到长丰书院的新生榜贴出来再说。   李天翔自来了中原,先是见了陈益和,再见了萧令楚,这两个郎君已经把他比得是自信全无了。从陇西出发时,对考上长丰书院的信心也直线下降了。这不,到了之后,第二日准备进场考试前,李天翔这是紧张得一手的汗,黑黝黝的脑门上也满是汗,还一步三回头地问李元恪,“阿耶,我考不上可咋办呀?” 李元恪摆了摆手,笑道,“考不上,咱们回陇西给你找个好学堂。” 李天翔这才憨笑地点了点头进去考了。   待几日后榜出来了,李天翔果真是没上榜,哭得是昏天暗地的,偏还无声无息的。陪着看榜的陈益和就看着脚下的泥土不停地被打湿,才知道李天翔哭得是多么伤心,叫人看着都于心不忍,只得摒弃了平日对其的不良情绪,说了几句安慰的话。沈大郎拍了拍表弟的肩膀,耐心道,“回去后继续努力,日后咱们在西京城见。”   李天翔用袖子抹着泪水,直点头,随即跟着父亲去扬州的沈府收拾行李,跟姑母告别后,踏上了回陇西的路,可惜美丽动人的表妹已经去了学堂,连告别都不能有,叫考试失利的李天翔心中更觉难过。沈二夫人愣是给阿弟塞了一个大包袱,都是她带给阿耶还有老姨娘,以及她弟妹的礼物。李元恪走前还细细叮嘱他阿姐道,“阿姐以后常常写信回来,阿耶年纪大了,每每看到你的信不知有多高兴,看一次信,能足足念叨一个下午呢,说的都是阿姐小时候的事情。”   沈二夫人本就舍不得多年未见的阿弟,再这么一听,眼泪就砸了下来,觉得自己过去的这些年只在乎丈夫儿女了,太疏忽了娘家,急忙抹了抹眼泪,答应道,“哎,知道了,回去跟阿耶说少喝酒啊,到了就给我寄封信报个平安。你家翔哥,我看是个好的,日后必定是个出息的。”   十几年没见面的姐弟,就这样再次分别了,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相见。但是,此番李天翔却因为一副老实憨厚的模样在其姑母,沈二夫人的心中留下了极好的印象,她深觉侄子翔哥,日后是个肩上能担责任的,同时却又为其可惜,如果能留在长丰书院读书就好了。沈二夫人深深地叹了口气。   另一边,沈珍珍跟着二兄三兄回到萧家学堂继续开始新一年的学习。这一年的学习加上了沈珍珍最最头疼的女红,真真是苦不堪言,白嫩的手指被扎的满是针孔,开始后悔以前净跟母亲撒娇了,应该学些女红的的,总好过现在被绣娘先生强逼着大强度练习。   萧令楚听双生子后来说到李表弟没考上长丰书院回陇西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就说他长得太黑,所以连书院的先生都看不下去了。”   。。。。。。   本以为最后一年会在长丰书院安然度过的陈益和并没有如愿,四月下旬,陈益和接到家中的急信要求速速归家,说长兴侯身体有恙,陈益和预感不好,开始准备收拾行李迅速上路赶回西京。沈大郎看着急着收拾行李的陈益和忙询问是怎么了。   “家中祖父身体有恙,我急需赶回西京。”陈益和擦了擦额头的汗,自己收拾书本,陈七收拾着衣物。   沈大郎一听脸色突变,忙问,“那还回来吗?”   陈益和苦笑道,“只怕回去才知道,也许要在家待许久,不过我已将家中地址抄好,仲明兄若是通信我一定收得到,若是你回到西京,也来寻我。”   沈大郎看着比自己高出一些的陈益和,心中真真不是滋味,毕竟这么多年的同窗,大家走得如此近,已经相处如兄弟。忽然这个人就要从你的生活中抽身而去,沈大郎心中的不舍和失落是难以言喻的。   “不管如何,到了西京后来个信,放心吧,以后咱们还有机会相见的。”沈大郎安慰道。   陈益和点了点头,满脸的苦涩,道,”代我向二郎三郎道别,还有。。。还有。。。四娘子,若是以后有缘,咱们还会再相聚。”   这日收拾好行李,陈益和告别了沈大郎,快马加鞭地离开了,沈大郎看着陈益和远去的背影,长叹了一声。   待陈益和终于抵达西京,回到府中后,人人表情肃穆,他心中咯噔一下,暗道,看来是不好了。 陈克松看见儿子回来了,似是松了口气,道,“你祖父身体怕是要不好了,才急召你回来。” 陈益和点点头,不禁问道,“祖父的身体在我离京时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不好,可是什么急症?”   世子摇了摇头,拍拍儿子的肩膀道,“不要问了,去你自己屋里收拾收拾,去看看你祖父,自你考上书院后颇得他看重,看到你大概也会开心些。”陈益和只得回屋去,心头的疑惑愈来愈重。   若说这全府人心惶惶的,就有那么几个心里真的乐的,一个是世子夫人,赵舒薇,这么多年都一直盼望着成为这诺大侯府的主人,而今儿已经隐隐约约看见自己马上要成为长兴侯夫人了,怎能不心生喜悦;而另一个就是香雪了,自打听说陈益和要回来,就每天在屋口翘首期盼,就盼着郎君归来,这一看就是个没死心的。   陈益和只得问香雪,“府中发生了何事,我离家时一切好好的,怎么就忽然身子不好了?”   香雪一听,连忙探头看看门外,将屋门关住,倒弄得陈益和紧张起来了,实在是香雪的前科太让人害怕了。   香雪凑过头对陈益和道,“郎君听我细细说,前一阵子,侯爷被邀去花楼看杂戏,那表演杂戏的有两名伶人柔术了得,听说那腰肢纤细,一手便能握住,软到无骨一般。侯爷就看个新鲜,叫这两个伶人凑近一看,那眉眼真真是勾人。。。”   陈益和眉头一皱,打断香雪道,“说后面。”   香雪忙点了点头,接着说,“侯爷就将那两个伶人带回了府,连着几晚都与其厮混在房中,不知节制。一日,忽然就病重了,听太医说是。。是。。。气阳虚脱。”   这香雪说的隐晦,陈益和一听哪里还不明白,祖父都这般年纪了还要连着几日玩□□,可不就气阳虚脱了。再说长兴侯爷这么多年都没怎么在房事上节制过,怕是身体早已不能负荷,如今算是真正雪上加霜。这一旦身体一垮,恐怕也就只有熬日子的份了。看来长丰书院恐怕是回不去了,陈益和十分地沮丧。   看着陈益和渐渐难看的脸色,香雪不敢再说话,思量着,这郎君真是个重感情的,听说小时候连侯爷的面都不怎么见,这会儿就这么难过,真是个品性好的。想着想着,不免对陈益和更多了些爱慕。   香雪哪里知道此刻的陈益和心中是为了要离开书院而惆怅,为了看不到珍姐而难过。同时,一旦家中出现了变化,恐怕他以后在嫡母的心中更加是宏哥的拦路虎,在这府中的日子怕是也不好过。   陈益和到达西京的五日后,长兴侯没能敖得过去,就此长眠,跟他动不动就要去祠堂说说话的父亲和阿兄相见去了,而他的病因也因被放走的两个伶人而不胫而走。穷其一生,他留给人们的饭后谈资都是他后宅的那些美人们,以及他最后人生最后,这个香艳的故事。而长兴侯夫人也因伤心过度,不再管府中的纷杂事物。   陈克松当了许多年的世子,如今他阿耶去了,他这个世子就成为了新一代的长兴侯。家中的老老小小都需要为逝去的老人守孝三年。陈克松算是要卸职丁忧,而陈益和也不能再回到长丰书院读书了,只得给沈大郎写了封长信,说了说家中的情况。   待沈珍珍从沈大郎那里得知陈益和就此留在京中,不会再回长丰书院的时候,没心没肺的她还是偷偷地红了眼眶。小时候看到都会惊叹的美少年从此淡出了她的生活,会渐渐的走远,也许终其一生,他们都不会再有交集。沈珍珍轻轻地叹了口气,十分怅然,她只愿他以后一切都好,能在那个诺大的侯府中有一席之地,再不像她初见他时那般受人欺负。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是不是比较伤感,陈小郎君会回来的!   ☆、匆匆三年光阴   因陈益和遵守祖制需在家守孝三年,长丰书院是回不去了。按照新一任长兴侯陈克松的计划,长兴侯府最初是靠军功起家,必须在年轻的一辈中,还是有人能建功立业。陈益和虽然学问是好,并且这些年在扬州进益许多,但是作为长兴侯的儿子之一,他必须代替身体虚弱的宏哥,去担任武职,若是真上了战场,也算是刀剑无眼,生死有命,只能看造化了。   时间随着春夏秋冬的更替走着,在这不断的三年中,各个府内都发生了不少的事,咱们一一道来。   先说说沈府吧,沈大郎在长丰书院的最后一年没有了陈益和这个好伙伴,虽觉得寂寞,但最后却以名列前茅的成绩顺利从长丰书院毕业,并得到了魏长丰的注意,因此又在长丰书院中留了一年,得魏公的亲自指点,自然是受益匪浅,魏公的学识为沈大郎的学习开了一扇明亮的窗,也为他日后的为人处事奠定了基础。后经魏公推荐,沈大郎入西京,投已经退休的太傅名下,准备再学一年,便下场考明经科。并且,沈大老爷代替弟弟和弟妹,在西京为大侄子择了一门好婚事,对方是六品京官之女,比沈大郎小两岁,只等沈大郎十七岁考完便可成亲。   二郎三郎继续在萧氏族学读书,性子也比以前沉稳了许多,三郎的武艺倒是比读书好了很多,因此三郎励志以后去考武举,只是武举并不是每年都有,每三年才考一次武举,其难度可想而知。而三郎在众郎君中优异的武艺,自然也吸引了隔壁小娘子们的注意,到了这般年纪,哪个少女不怀春?而李雅柔,这个沈珍珍的同窗,恰一次看见沈三郎在练习射箭,几箭均命中把心,而沈三郎健壮的体格,和留下的汗水,无不透着浓浓的男子气概,李雅柔被深深地吸引了,这才放下身段,跟沈珍珍成为好友。   而二郎读书虽然还可以,却日渐显出画画的天赋来,特别是给沈珍珍画了一幅人物画之后,直叫沈珍珍看了就爱不释手,觉得她二兄以后必然是个大画师。   沈珍珍已经从八岁的小姑娘长成了十一岁的少女,在大周,女郎可以成亲的年龄是十二,郎君可以成亲的年龄是十五,但是近年因为女郎家都挑得厉害,因此倒有很多富贵人家的女郎十五岁之后才出嫁的比比皆是。   如果远看沈珍珍,感觉会是一个身材苗条,身姿修长的娘子,有着削肩细腰,肩上脖颈修长,让人不禁想要看看这个身姿婀娜的娘子到底是哪般模样。   再一走近,从头到脸细细打量,还是少女装扮的佳人,乌发黑亮,一半披着,一半分挽了双鬟髻,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肤白胜雪,尤其是在阳光的照耀下看着更似美玉,清秀分明的眉弯弯如柳,浓密的长睫下是一双盈满水光的杏眼,高挺的鼻子下有着饱满粉嫩的双唇,真真是明艳非常的佳人。怪不得每每李雅柔总是愤愤不平地对沈珍珍抱怨说道,“看着你这张毫无脂粉就已经明艳照人的脸,我都不想去照铜镜了,真真是徒惹烦恼。”   这几年的沈珍珍出落得自然是越来越好,成为萧氏女学中出挑的美人,惹得隔壁的小郎君们议论纷纷,但是鉴于二郎三郎和萧郎君都武力值强大,因此倒没有什么露骨的话语。萧小郎君年方十五了,也算是明白男女之间的事了。但是奇葩的是,萧小郎君是个标准的颜控,觉得见到的小娘子都是丑八怪,也就沈珍珍还成。。。。。。特别是沈珍珍总能说些有意思的,跟别的女郎不一样,因此他倒越来越喜欢沈珍珍了。   虽然骑射功夫已经足够好,但是萧小郎君就是顶着风吹日晒,也要时不时去跑马场边偷偷地看看沈珍珍骑马,看着少女那纵马飞驰的丽影,他总能自豪地想,她的骑术好,一半可都是我的功劳。   沈珍珍自己已经不记得有多少次,萧小郎君打着比试的名义,拉着自己练射箭,还给自己做了个拇指的玉扳指。萧令楚也曾偷偷给自己送来最好的柔肤膏敷手上因为刺绣的伤口。有时候沈珍珍自己都觉得她其实是个无比自私的人,虽然她觉得萧令楚非常好,但是在一天没有尘埃落定谈及亲事,她就要坚守着自己的心。但是,她不知道自己坚硬的心还能对着萧令楚的笑脸和一片火热的心设防多久。   沈二夫人与阿弟,李元恪的通信倒是比以前多了,沈二夫人十分关心李天翔的情况,得知她这个老实憨厚的侄子已经如了陇西李氏的族学,高兴不已。中原地区世家颇多,但是陇西李氏的家族实力也不弱,在陇西一带,说起世家李氏,那在当地人的眼中绝对是标准的贵族世家。因此,能如陇西李氏的族学,证明李天翔的确是学问不错的。进入陇西李氏的李天翔的确没有辜负家族对他的期望,倒是以一手好字先让先生和其它同窗对其刮目相看,同时也吸引到了李氏一些小娘子的注意。   陈益和这三年在家中并没有消极应对,除了和沈大郎一直保持频繁的书信的往来以外,自己也不忘勤奋的读书练字,努力练习骑射,总之是样样也没落下,倒叫他的父亲大人倍感安慰,同时深深得惋惜陈益和不是嫡子,若是长兴侯的下一个继承人是陈益和,何愁以后长兴侯府不能壮大实力,枝繁叶茂呢?最值得陈益和欣慰的却并不是其他的,而是,他和弟弟宏哥的关系倒是亲密了许多。概因,自从世子夫人赵舒薇,荣登侯府女主人宝座之后,才真真正正地懂得了一个道理,每个好听的头衔背后,都有着不易的汗水,比如她现在每天都需要操持着一大家子人的吃喝拉撒,哪房吵得不可开交了,哪房又谁生病了,铺子里的帐房先生可不可靠,大大小小的事全部汹涌而来,她哪里还能像以前一样时时刻刻将宏哥看着,不让他接近别人。   而长兴侯陈克松坚持将自己的嫡子,宏哥送进族学,跟其他堂兄弟一起接受先生的教导。因此宏哥倒是跟众多堂兄弟都日渐熟悉了起来,人也变得比以前开朗多了,反而身体倒比以前好了些。特别是当他知道自己的庶兄曾是长丰书院的学子后,更加对其心生仰慕,便时常去陈益和房中请教课业。陈益和自然是尽心指导宏哥,兄弟俩的感情渐渐好了起来。   因着陈克松这几年对陈益和的关怀渐渐多了起来,其他房的人各个都是人精,自然对陈益和的态度也十分友好。赵舒薇更是没有时间来对他横眉冷对,因此,除了香雪时不时要献身的苦恼之外,陈益和在侯府内的日子倒是真如沈珍珍的期望一般,越发好过了起来。但是对于未来,他却不那么确定了,是继续回到长丰书院完成学业?还是另谋出路?一时之间,他觉得自己的思想似乎分裂成两个小人,在不停地争吵,却谁都不能说服谁,而陷入了一种解不开的僵局。直到陈克松叫庶子来到书房,才告诉陈益和,他已经递折子上去,让陈益和入勋卫,官居从七品。概因陈益和并不是嫡子,因此他并没有资格做皇帝近身的带刀侍卫。而勋卫只能做守卫皇帝在皇城中的工作,却不会距离皇帝太近。   守完孝的陈益和,便听从父亲大人的安排,直接入了勋卫,拿了官职,从此开始了按时应卯的生活。   此时十五岁的陈益和,穿着飒爽的武官服,那威风凛凛的丰姿,折服了西京城上到三十,下到十岁的京城女子们,不建议心脏不好的小娘子轻易尝试见陈小郎君的举动,实在是太过激动。更有那好事的女郎们,会让女扮男装的侍女出门行走,专门侯在陈益和每日不当职,骑马回家的路上,就为送上一封信来表达那火辣辣的爱意。   陈益和起初还看看,后来干脆直接交给陈七处理了,其中有请求结两姓之好的,有要与他一晌贪欢的,各种请求表达不一,但却都是□□裸的调戏,倒叫陈益和哭笑不得。使他不由得想到,若是沈珍珍也能像这些大胆的女郎一样爱恋自己就好了,可是细细一想,若是沈珍珍变成这般,也许自己就又不会那样喜欢她了,真真是矛盾非常。想到了沈珍珍,陈益和准备择日就约沈大郎去酒肆,问问其最近的日子过得可好,一来是表达对好友的关心,二来就自然就会得到沈珍珍最新的消息。每当他听见沈珍珍在做什么,他整个心就会觉得满满的,这陈郎君大概也是魔怔了,中毒不浅呐。      ☆、一纸配婚令(一)   就在陈益和守完孝的这一年,即上元五年,巩固好权利的肃宗,开始放眼于更大的全局思考。思考如何提高生产力,如何边关设防,并且进行人口迁徙等一系列与大周朝政息息相关的方方面面。最后,他总结出的结论是,这些即将一步一步进行改革的措施,都与人口的增长是密不可分的,那么如何促进人口增长,其实最通俗易懂的办法那就是生娃。   恰肃宗常常听说他最最反感的世家们,是如何的拿乔,挑三拣四,挑选女婿,世家女因此被称为一女难求,肃宗十分不悦,世家的发展趋势就是渐渐没落,这帮人还这样蹦跶,世家女比皇家公主还尊贵吗?一般的小娘子家们也是挑挑拣拣各种攀比,嫌这嫌那,都是被这世家把风气带坏了。   于是在肃宗多方的考量之下,召集骨干朝臣们一商量,这大笔一挥,一纸敕令,配婚令就被宣诏于天下了。皇帝陛下是这么说的,“我大周乃泱泱大国,女子适龄而嫁,男子适龄娶亲,特此,女郎满十二岁,郎君满十五岁的,于一年内订婚,一年半内行嫁娶之礼,否则官媒介入强行婚配。若是不从者,女子适用就近原则,择家庙或临近的道观清修,男子则迁徙去张掖建城,敕令即日起有效,有效期三年。”   这一纸配婚令一出,可谓是引起轩然大波,天下人民都震惊了。至少在这几十年内,对配婚令是闻所未闻的。 世家们咬牙切齿地开骂道,“皇帝小儿,怎的这般欺人,管天管地,还管人嫁娶,缺德!” 即便是世家人再骂,还是得照样执行啊,本来大周的皇帝就一直在打压世家,关键是世家现在的状况早已不是一百年前的模样,这不是还听说肃宗打算重修氏族志,不好好表现能行吗?强大的世家还好,这小一些的没剩多少人的世家再惹怒了皇帝,被从氏族志上除了名,可真真是没脸去见祖宗了。   一般官员家的人心里也是极其苦闷的,因为一直对儿女们的婚事多有期待,恨不得是殚精竭虑思量着各种利益,这可不就耽误了一拨已然可以结婚生子的郎君,娘子们。现在不得不赶鸭子上架,降低种种标准,尽快为适龄的儿女们寻一门差不多的亲事。皇帝的敕令可不是说得玩的,难道想乌纱帽不保?   当然也有对配婚令十分高兴的,那就是一般平民人家,或是贫苦人家的适龄郎君和女郎们,可能因为村口洗个衣服,街上卖个货就看对眼了的,苦于父母一直嫌对方家境不够好而不点头的,现在再也不用太担心父母要棒打鸳鸯了。   长兴侯府的陈益和恰是这敕令中所提的适龄郎君之一,长兴侯爷陈克松自守完孝重返朝廷之后,最近是一上朝就能被一些官员的热情所吓到,以前十分嫌弃陈益和是庶出的官员们好像也不是那么嫌弃了。不过陈克松却对陈益和的妻子人选持谨慎态度。   赵舒薇的嫂子立刻出马,让赵舒薇找长兴侯谈联姻之事,这会时机已经成熟,赵舒薇立刻如打了鸡血般,就像陈克松说起了大哥家有待嫁庶女是陈益和妻子的绝好人选芸芸,可惜被陈克松摇头否定。   赵舒薇是个急性子,问道,“两家联姻不好吗?我大哥家的虽是庶女,那也是十分好的女郎。”   陈克松自从当上了长兴侯,对赵舒薇的耐心渐渐地没有以前多了,连解释都不想讲,只说,“他们不妥。”   赵舒薇哪里肯依,不依不饶道,“你若不说出个三二一,此事别想接过,我作为嫡母能为他细细挑选,他就该给他死去的狐狸精娘烧高香了,哪里不对了,难不成他还有什么想法?”赵舒薇此话说得极为难听,陈克松先是眉头一皱,将屋门关上,看着赵舒薇那暴躁的模样,忽然眉头展开,嘲讽一笑道,“本来是想给你和你们家留点颜面的,今儿你非跟我扯开这块遮羞布,我也就直说,你觉得我会让三郎娶他杀母仇人家的女郎吗?” 陈克松的话就如一把利剑忽得刺进赵舒薇的心扉。霎时间,冷汗就冒了出来。   “侯爷说的是什么话,我。。。我。。。我不明白。”惊慌失措的赵舒薇极力装糊涂,却那么无力。   “少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这么多年跟你装,我已经很累了,今儿你既然想说,咱们就说个清楚。当年夏锦是怎么死的,我清清楚楚,你们以为能瞒天过海,当我是傻子?”   赵舒薇彻底傻眼了,完全已经了丧失了反驳自辩的能力,脑子里乱哄哄的,全是自言自语,他知道了他知道了,我该怎么办?   陈克松看着满脸都是惊慌失措的赵舒薇,忽然就生出了几许快意。   “你既然早知道,为什么?”赵舒薇不明白,她一直以为姑姑和阿耶做的不知不觉,哪里想到陈克松竟然从一开始就知道。   “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跟你们家撕破脸?你倒是跟我说说,如何撕破脸?说我舅舅和我母亲合谋毒死我的小妾?我那个时候有什么能力跟你们撕破脸?”   赵舒薇一听,忽然觉得此刻眼前的男人陌生的可怕,多年来隐忍不发,明知道自家做的事,表现得对夏锦一往情深,却能跟自己相敬如宾这么多年!   “你不是最喜欢那个狐狸精吗?竟然能多年来一直隐忍不发,还跟我生了孩子,你才是那个最可怕最自私的人,你全都是为了你自己,最可怜的就是那个狐狸精!哈哈哈。”赵舒薇仿若疯了一般大喊。   这话仿若一把盐,生生洒在了陈益和内心深处的伤口,使他的心疼得厉害,却又有被人看穿的恼羞成怒,喊道,“你住口!”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双手真的想要掐断这个泼妇的脖子。   随即他平复了一下心,忽然笑道,“所以我不会让三郎娶你们家的什么适龄女郎,你说的没错,我最爱的是我自己,夏锦是个悲剧。可是我却不能再让我们的孩子依旧是个悲剧。三郎是个好孩子,那么好,我就是要给他想要的。因此,三郎的婚事我来做主,如果你还想以后安安稳稳做你的侯府夫人,你该知道如何去应付你们家的那些人,别忘了,你阿耶已经致仕,我看你阿兄的能力可远远比不上你阿耶,所以你自己掂量掂量吧。”   陈益和冷酷地看了一眼赵舒薇,大步迈出了屋子,朝外走去。而此时的他也没有看见,缩在屋外走廊侧面的宏哥,满脸泪痕。   赵舒薇萎顿地坐在床边,开始嘤嘤哭泣,好不伤心,心中是难过夹杂着不知所措,紧接着又开始担心这样的陈克松以后还会不会让宏哥来继承侯府,她得好好思量一番说辞,回去与娘家人商量,她擦擦眼泪,敷了敷脂粉,镜中看去又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侯府夫人。   宏哥本来是找母亲谈心的,却无意听见了父母的争吵,竟然知晓了家中秘辛,原来庶兄的生母竟然是被外祖和祖母合谋毒死的,这对于一直心思单纯的宏哥来说,简直是骇人听闻,一时间连整颗心都乱糟糟的,想到庶兄,他竟觉得心痛难忍,也滴下泪来。待父亲走后,自己也踉踉跄跄地回屋了,哪里还顾得上安慰母亲,满心都是对庶兄的愧疚和不知如何面对的恍然。   而此时的陈益和也在深深的苦恼中,究竟以怎样的方式才能跟父亲说说自己的意愿,他想娶沈珍珍为妻呢?毕竟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拿不准父亲大人的心思,不知其心中已经有合适人选,如果是那样恐怕就很难说服父亲大人。   同时他又害怕自己说了以后,若是恰好父亲大人同意了,那么沈家又会不会同意?从以前的观察来看,沈二夫人虽对自己不错,但是,她似是极不喜欢自己的侯府庶出出身。他曾经明显地感觉到沈二夫人对待他和萧令楚的不同。   若是沈家人反对,父亲大人肯定不会拉下脸面再去说。因此,事情因为配婚令的忽然发出,而变得十分棘手。若是没有配婚令,沈府人自然是不会急着为沈珍珍挑选夫婿,那么他有充足的时间去做安排。但是现在,情况却完全不同了,沈珍珍明年就十二周岁,依着沈二夫人的性子,沈家人自然立刻要开始为沈珍珍挑选夫君,以便细致筹备嫁娶事宜。   只是他已三年未见沈家人,这三年除了与沈大郎保持通信说说近况,可是这其中也完全不会提到沈珍珍的婚事,这让他及其不安。此刻也顾不得那么多了,陈益和只得叫陈七送去口信去西京沈府,约沈大郎出来一聚。 作者有话要说:  配婚令会引发众多狗血,看我慢慢给大家讲哈!   ☆、一纸配婚令 (二)   远在扬州的众人听到配婚令的宣诏,比西京城略微晚了些。沈二夫人一听到配婚令,立刻头晕目眩,只怪自己以前没有跟珍姐寻个好夫家,如今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要定下合适的一家,可如何是好?   一时间没了主意的沈二夫人叫来了苏姨娘说道说道,苏姨娘思量了一番道,“老爷如今还是六品,咱们府这上不上下不下的,恐怕也不是能高攀谁家,不若让西京的大老爷给珍姐看看?”   沈二夫人捶胸顿足道,“这个劳什子配婚令到底为哪般?如今只得给大兄写信,同时也要给我那娘家兄弟去信一封,问问翔哥的情况,可是他们家远在陇西,我怎么舍得珍姐嫁得那么远?这看来看去最最合我心意的就是萧家郎君。我一会儿就去萧府谈谈口风。”   虽然沈二夫人担心萧氏因其世家地位,而看不上自家珍姐,但是为了女儿,她也顾不得什么脸面了,只得去萧府走一遭,探探萧夫人的口风,再做打算。   苏姨娘从心底里不看好沈二夫人去萧家走这一遭,但是依照沈二夫人的倔脾气也是劝不下的,只得轻声劝道,“若是萧家不愿意,夫人也不必难过,毕竟人家可不是一般的人家。”   沈二夫人点了点头,急忙给自家兄弟写好信叫下人发到信驿,而自己这就坐着马车行色匆匆地去了萧府。因着,这几年沈二老爷在扬州做官,各家女眷也免不了会碰面。萧夫人一直对沈二夫人笑脸相迎,倒叫沈二夫人觉得萧夫人是个容易相处的,这真真是错看了萧夫人。   赶到萧府门口的沈二夫人,连忙递了拜帖。而萧夫人此时正在前厅中坐着,听总管报账。一听下人说沈二夫人前来拜访,美眸中波光流转,嘴角勾起了漂亮的弧度,叫管事先下去了,她一边吩咐下人将沈二夫人请进来,一边叫侍女将家中的客人请来,一场她期待得好戏就要拉开帷幕了。   沈二夫人被下人领进府,一路穿过前院来到前厅,正看见萧夫人拉着一位小娘子眉开眼笑地说着话儿,心里咯噔了一下。萧夫人这一看见沈二夫人,笑得各位亲切道,“呦,今儿个什么风,可把我们沈夫人吹来了。”   沈二夫人忧心地答道,“萧夫人可知道了陛下刚刚宣诏的配婚令?”   萧二夫人点了点头,轻笑道,“早上听我家老爷提了提,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儿女们也确实到了该婚配的年纪,可不就得行嫁娶之事?只是时间紧了些。对了,沈二夫人快看看我这侄女,崔明容,刚刚从老家而来,这位可是我阿弟的嫡女呢,我们清河崔氏的明珠女郎呢。”一边站着的崔明容忙服了服身子给沈二夫人行了礼,倒真真是落落大方,一点小家子气都没有。   萧二夫人拉着沈二夫人坐下,看了看崔明容道,“去将你阿耶给带的茶拿来,咱们让沈夫人也尝尝咱们收购的新茶。”崔明荣乖巧地下去了。   萧夫人低着声音对沈二夫人说,“这位女郎真真不错吧?可是我为八郎精挑细选的崔氏女,原本是想再看看一些日子的,不过这配婚令一来倒是让我下定了决心,尽快将这门亲事定下来,也好了了我一桩心事。” 萧二夫人一边叹气一边说道。   沈二夫人到这会儿哪里还听不明白,这崔明荣就是萧夫人为崔令楚挑选的妻子,这心中一时间百味陈杂,反而不知道如何接话了,只得点了点头。   萧二夫人紧接着说道,“像我们这种人家,最是讲究出身,祖宗定下的规矩,门当户对,咱们得遵守不是,否则就成了家族的罪人。你可不知我花了多少心思,在其他的大世家也相看了几个,还是就看上我阿弟家的明容了。到底是世家出来的,端庄大气,她那阿娘就我那弟妹,也是出自陈郡谢氏的女郎。”   这一番门当户对的言语就像一记耳光一般,狠狠地打在了沈二夫人的脸上,她甚至来不及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就先让萧夫人给堵得死死的。   恰崔明荣将茶端上来,沈二夫人这回才细细地打量了一下,这女郎是肌肤微丰,合中身材,鸭蛋脸面,举手投足之间温柔大气,的确是气质不俗,但观容貌而言也就是个中上之姿,哪里能跟珍姐明艳照人的容貌相比。一个门当户对就这样生生让她的珍姐失去了做萧令楚妻子的资格,沈二夫人的心里哪能好受,真是伤若滴血,疼痛难忍。   萧二夫人看着沈二夫人渐渐煞白的脸色,心知事已成,忙问道,“我看沈夫人脸色不大好,可是身体有恙?看我见了你啰嗦个没完,今天夫人来我府上,到底所谓何事?”   沈二夫人强笑道,“无甚大事,只是还没给珍姐定下亲,一听到配婚令,就慌了神,来找夫人问问有无知晓的适龄郎君而已。”   萧夫人斜睨了沈二夫人一眼,缓缓说道,“原来如此,不过我这还真真一时想不起合适的,大世家中的郎君是不大行的,除非你们四娘子愿意做妾倒是有可能嫁入世家。”这话更如一把盐一般洒在了沈夫人心头的伤口上,雪上加霜。   “我们不过小门小户的,从未想过让女儿攀嫁世家,也从未想过让她做妾,只是想找个可靠差不多的人家,她嫁过去,做个正头娘子,以后安稳度日罢了。”   萧二夫人这才笑道,“原来如此,那我等老爷回来问问他有没有合适的人选,我一时还真想不起来。”   尽管萧二夫人假意挽留,沈二夫人哪里还能坐得住,表达了谢意后就匆匆离开了萧府。一上自家的马车,立刻抱着头是哭得不能自已。一想到珍姐,她爱若珍宝的女儿,就觉得伤心非常。随即沈二夫人连带着对萧夫人都不待见了,啐了一声,“呸!萧家也配,让我们珍姐做妾,以为我傻呢,听不出她话里的弯弯,做你的春秋大梦。” 沈二夫人一把抹了抹脸上的泪,决定再也不上萧府的门。   这厢在扬州的萧夫人不费吹灰之力,将沈二夫人杀个片甲不留,那厢,在武进族学中的萧令楚听到配婚令后,真真是坐不住了,跟先生告了假,跃上一匹马就朝扬州飞驰而去。他必须在此时回府告诉父亲和母亲大人,他萧令楚要娶沈珍珍为妻。   一路快马加鞭地赶了大半天的路,终于回到扬州萧府的萧令楚,急匆匆地进入府内,只见母亲眉开眼笑地与一位陌生女郎说着话,性子着急的萧令楚哪里顾得上看那女郎的模样,一张口就是,“母亲儿子又事要说。”   萧夫人看见急急赶回来的萧令楚,就立刻明白了他为什么赶回来,做娘的自然十分清楚儿子的心理。她先是指了指身边的女郎对萧令楚说道,“你今儿既然赶回来了,快来见见你的表妹。” 此刻的萧令楚哪里有心情看表妹,使劲地搓了搓手心道,“母亲,儿有话说,还是请表妹回避一下。”   崔明荣初次看见表哥,真真是被惊艳了,一袭暗红色丝绸袍衫衬得萧令楚是肌肤雪白如玉,面若桃瓣,特别是那双桃花眼弯弯的形状似笑若嗔,顾盼生辉,自然有一股别样的风情悉堆眼角,真不愧是兰陵萧氏的翩翩少年郎。崔明荣虽有心与表哥能说个话,但是看着萧令楚的脸色并不好,只得识趣地向姑母行了礼准备退下,萧夫人眼带称赞地向崔明荣点了点头,真是个懂事的孩子。   萧令楚看见表妹走了,这才开口道,“母亲,陛下出了配婚令,儿心仪沈家四娘已久,愿娶她为妻,终生不离不弃。”   萧夫人听了忽然笑了起来,“我的儿啊,娘都要为你的这句不离不弃而喝彩了,阿娘一直都不知道我的八郎竟然已经对这沈四娘情根深种到不离不弃的地步,这个狐媚子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就她那出身也配做你的妻子,简直是痴人说梦。”   萧令楚看着母亲刚刚还有笑容的笑脸已经变成一脸厉色,便知道母亲的脾气上来了,但是少年儿郎,正是血气方刚,压不住脾气的时候,他一把跪倒地上,仰起脸说,“儿确是心仪她已久,望母亲成全!”   萧夫人厉声道,“我来成全你,谁来成全为娘,就沈四娘的身份如何入得了萧家的门,让她做个妾都是抬举她。若是成全了你,我日后就没脸下去见萧家的列祖列宗!此事不必再提,我已经为你挑选好了妻子,就是你刚刚所见的表妹,崔明荣,乃你舅舅家嫡女,待她回去之后,我便找媒人上门去提亲。”   从来没有听过母亲提过此事的萧令楚惊呆了,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礼貌,立刻顶嘴道,“我才不要娶那个丑八怪。”   萧夫人一听,真真是气得差点喘不上气来,一个巴掌甩过去,萧令楚的半边脸立刻红了。   “你放肆!我清河崔氏的嫡女就是让你这样糟蹋的。”   虽然小时候的萧令楚因为淘气而被萧夫人追着打过板子,那是威慑多于惩罚,哪里知道个痛,而如今他真是第一次挨了母亲的巴掌,叫他又惊又怒。萧令楚一把捂住火辣辣的脸,大喊道,“母亲若是觉得打我就能让我娶那个丑八怪,可真是打错了算盘,儿子心中的妻子人选就只有一人,那便是沈四娘。”   萧夫人冷笑了一声,“看来你还是执迷不悟啊,婚姻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难不成你还能带着沈四娘私奔?她家人还没蠢到这个地步。你给我滚下去好好想想。只要你活着身为一天的萧氏郎君,表妹你是娶定了。”   萧令楚起了身,朝自己的屋子走去,刚刚的急怒此刻夹杂着伤心,一滴泪砸了下来,说不清是为了母亲的不同意,还是这一巴掌带来的痛楚。   待到第二日,萧夫人再找萧令楚时,发现人已经离去,想必是回族学了找那沈四娘去了,脸上的神情冷得吓人。崔明荣安慰道,“表哥大概是课业繁忙,才来不及跟姑母告别。”   萧夫人脸色阴转晴天,笑道,“还是明荣懂事,过几日等你回去了,我一定要去信给你阿耶好好夸赞你一番,姑母真是越看你越喜欢,谁要是能将你娶回去,那可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崔明荣一听姑母的话,脸上立刻浮起了红晕,若是能嫁给表哥,她也真真算是无憾了。      ☆、一纸配婚令 (三)   一夜无眠的萧令楚,天还蒙蒙亮,就骑着马离开了家。当他在马背上回望家门口时,在黑暗中的萧府就像一个巨大的牢笼一般看着可怖。   夜里他也细细思量了一番,家中事宜,父亲和母亲一向有商有量,既然母亲执意为自己定下崔氏表妹为妻,肯定也是经过父亲的首肯的。来不及再想太多,此刻的他急需要见到沈珍珍,问问她的心意,她应该也是心仪自己的吧?想到这里,他迷茫无措的心好似好过了些。   女学中的沈珍珍一早起来上课,就看到李雅柔焦虑的神色,跪坐不安,欲言又止的,整个人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待到晌午好不容易读完诗书,午饭毕,众小娘子准备移往琴室上乐律课时,李雅柔急忙凑上来沈珍珍说,“你可听说了陛下的配婚令?” 沈珍珍留宿在学堂,自然不比李雅柔能回到家从父亲那里得到消息快。   “什么配婚令?”沈珍珍一脸好奇的问到。   “用我阿耶的话就是,陛下让适龄的娘子和郎君们速速结亲,不可再挑挑拣拣,否则女郎们要去道观清修,郎君们则要去张掖戍边。敕令三年有效,你我可不就马上到了这适龄的女郎行列?”   沈珍珍两辈子为人了,第一次听说皇帝陛下还管到百姓嫁娶的事,倒是新鲜的很。她秀眉轻蹙,才意识到自己若是作为适龄女郎该嫁给谁?阿娘此刻是不是急坏了?” 陷在自己思绪中的沈珍珍可把李雅柔给急坏了,人家可是来说正事探口风的!   李雅柔忙摇了摇沈珍珍道,“我。。我。。我就想问问你那三兄可曾定下了?” 沈珍珍这才反应过来,是了,李雅柔心悦她家三兄不是一日二日了,大周民风开放,女郎们热情如火,李雅柔倒是知礼守礼的,从未做出什么越矩的事。   “不若我替你问问?我看你可是迫不及待想做我三嫂了。”   李雅柔一听,脸上带着嗔怒,伸手掐了沈珍珍一把,沈珍珍连忙告饶,两人笑嘻嘻地入了琴室。恰今日先生让众娘子弹奏已经练习几日的浔阳曲,沈珍珍纤纤玉指轻抚上琴,情已入境,准备跟着众娘子演奏一曲浔阳江上美景。弹着弹着渐入佳境,不知何故,琴弦忽然啪得一声就断了。沈珍珍的手指立刻被割破了,她眼皮一跳,似有不好预感。   先生的琴童忙带着沈珍珍出去处理,还一边解释道,“大概之前上课的娘子们弹得十面埋伏太过激昂,琴弦也有段日子未换,所以才会断掉。”   沈珍珍这才心里略安,对琴童报以一笑。待包扎了手指,沈珍珍准备重返琴室时,却听见萧令楚的一声,“沈四娘!”   沈珍珍回头看过去,萧令楚脸色难看,满头是汗,不知从哪里刚赶了回来,满身都是泥土味。萧令楚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沈珍珍的手指对琴童道,“这女郎手指割破了,恐怕一时半会也弹不了琴的,让她歇着吧。”   琴童一看八郎君发话,连忙点头应了一声,自己朝琴室走去,还在暗自思量,这八郎君莫非和沈四娘有些什么?   沈珍珍忙对萧令楚摆摆手道,“哎我手指就是一点小伤,怎么就不能去上课?哪里这样娇气了,倒是萧阿兄你刚从哪个土堆钻了出来,快快回去擦洗一番。”   萧令楚此刻看旁边无人,一把拉住沈珍珍朝她住的地方走去。沈珍珍可吓坏了,连忙朝四周看去,紧张道,“男女授受不亲,你快放开我,要走我自己走。”   萧令楚似没听见一番,一步也没停,就这样拉着沈珍珍入了女学后院。沈珍珍又羞又急道,“你有话好好说就是,这样若是让人看见,我还如何做人。” 沈珍珍的语气中既带着埋怨,又带着羞涩的娇嗔。   萧令楚转过身细细地看着沈珍珍,似要将这一副如花娇颜深深的印刻在心底,艰难地开口道,“你可曾听说了配婚令?”   若在平时,萧令楚必定满脸微笑,今天从见到现在整个人都看着不对劲,沈珍珍乖巧地点了点头道,“今儿听李家娘子说了,可是有什么事?”   沈珍珍漂亮的杏眼直望着萧令楚,让萧令楚霎时间不敢去看她的眼睛,忙道,“你我都是适龄的女郎和郎君,自是要遵守配婚令,你可曾有何想法?”   沈珍珍看着萧令楚严肃的表情,有点不敢相信自己所猜的,两世为人的她第一次要被表白求婚了吗?所以萧郎君如此严肃?上辈子活到十八的沈珍珍哪里经过这种事,心中满满的都是喜悦,似乎马上就要溢了出来,整个人霎时间神采飞扬,眼睛熠熠生辉,一丝红晕悄悄地爬上了脸颊,不禁自问道,以前让她讨厌的萧令楚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好了呢?沈珍珍一时之间沉浸在一片欢喜中,忽略了萧令楚一直发抖的双手。   “我。。我。。。去问了我母亲,说我心悦你许久,想娶你为妻,你。。。” 萧令楚说的断断续续,少女的矜持让沈珍珍忍住了心头强烈的激动,低下了头,静待萧令楚把话说完。   “你。。不,我阿娘说以你的身份只能做。。。做妾。”   满心欢喜的沈珍珍一听见妾字,就如被泼了一盆冰水,瞬间整个人如坠冰窖的呆住了。不禁喃喃问道,“萧阿兄,这是要抬我进门为妾?”   萧令楚从未觉得说话如此艰难,只得点了点头。   “萧令楚!我要你再说一遍!你要我给你做妾?” 不敢置信的沈珍珍又惊又怒,一把甩开萧令楚的手,连忙退开几步。   “四娘子,你。。你听我说,我也是昨天回府才知道,母亲已经为我定了崔氏表妹为妻,我。。我一点都不喜欢哪个丑八怪,可是。。母亲说要门当户对,你们家。。。”   “我们家是小门小户,配不上是不是?萧令楚,我今儿明明白白告诉你,我沈珍珍绝不会做妾!”   萧令楚急道,“那个丑八怪表妹婚后只是个装饰,我是真心喜爱你的,一直护着你,虽然听着是妾,可是一切吃穿用度我都按照萧家嫡妻的标准来,一直歇在你房里,这难道有区别吗?”   沈珍珍此刻听了,完全对萧令楚失望了,在他的心里怎么就一切如此简单,千百年来后宅的纷乱,郎君们嫡庶不分惹出来的祸还少吗?   “是,你觉得没有区别,可是在我心里这个区别大了,萧郎君,我祝你与崔氏女郎百年好合,明日我还是叫你一声阿兄,但是今日的话我就当没听过,我沈珍珍宁可嫁个小门小户,当个正儿八经的正头娘子,也绝不会做你的妾。”   萧令楚一听立刻大怒,喊道,“那你到底要我如何,难道要我带着你远走高飞?为了你,昨晚我和母亲争吵得多凶,第一次挨了她的巴掌,你若是对我有一丝丝真心,为什么就不能为我委屈一点点,不过是个名分!”   沈珍珍本是一脸的倔强,此刻生生地被逼出了泪。萧令楚一看她梨花带雨,立刻心软了,却又觉得自己说得句句在理。   沈珍珍手指着萧令楚道,“你开口闭口一个不过是名分,可知名分一词压死多少人,我虽不知你那表妹是何般模样,若是你真的那样对我,我第一个就被她恨上了。而我,一个只有你宠爱的妾,整日要看你母亲和嫡妻的脸色,还随时担心一个不小心就被发卖,你能日日守在我身边保护吗?我的孩儿日后也不能叫我娘,还要小心翼翼,一辈子就是个庶出。像我这样幸运的庶女能有几个?得嫡母喜爱,变庶为嫡,我不能叫我的孩儿以后也被人狠踩。咱们道不同不相为谋,以前是我看错了你,你也并不懂我,做妾之事切莫再提。“   沈珍珍提着裙子,冲进了自己的房间,紧紧关住房门,背部顺着门扇渐渐下滑,最后整个人坐在地上,手捂双脸,低声哭泣。   萧令楚一脸颓然,他看着那紧闭的房门,忽然觉得沈珍珍距离他有千山万水之谣,一扇门隔住了所有。他心有不甘,急忙转身直往沈二郎和沈三郎的住处走去,暗想,也许他们俩会理解自己,帮着说服沈珍珍。该说此刻的萧郎君是天真还是傻呢?   沈二郎三郎刚从学堂回来,见到萧令楚,三郎立刻问道,“你人跑哪里去了,可是家中有了什么事?”   萧令楚进到房间,将房门一闭,说道,“二位自是也听到了配婚令的消息了吧?我昨日便是快马加鞭回府,像母亲请求娶沈四娘子为妻。”   沈三郎一听,哪里能掩得住脸上的喜色,道,“那你母亲如何说?”   “我一回去,母亲才告知我,她已经为我定下崔氏表妹为妻。”   三郎一听深觉遗憾,拍了拍萧令楚的肩膀道,“说实话,我也觉得萧夫人大概会喜欢世家女郎,珍珍再好,到底差了个出身。”   二郎在一旁不动声色,看着萧令楚的脸色道,“令楚似是有话还未说完?”   萧令楚点了点头,支支吾吾道,“我母亲说,若是四娘子进门,就是做妾。我刚刚也去问了四娘子,但是她拒绝了,我。。知道做妾委屈了她,可是我一定会待她好,你们可否劝劝她。”   三郎是个急脾气道,“你叫我们给珍珍说给你做妾?我们可是她的亲亲兄长,就这样推她进火坑?你。。。你。。。你是不是傻了?”   萧令楚拍拍胸脯,“我保证对四娘子一心一意,不叫那丑八怪表妹欺负她。”   二郎摇了摇头,道,“我二人与你都相识多年了,只是此事我们万万做不得,我们虽是小门小户,但珍珍也是我母亲父亲的心头肉。为了让她嫁户好人家,做正头娘子,我母亲才苦心将她变庶为嫡。也许你现在可以保证的很好,但是事事变化都未所知,珍珍又是个要强的,定不会给人做妾,我父亲母亲也不会应允。因此,令楚还是到此为止吧。”   萧令楚听到这里,即便没有见到沈家长辈,却也明白了沈家人的态度,心觉无望,目光微滞,喃喃地退后道,“你们都在逼我,所有人不过都是在逼我!”随即大叫一声的萧令楚跑出了房门。二郎匆忙对三郎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追,可别出什么事才好。”   两兄弟也冲出房门,向着萧令楚的快跑的方向直追去。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就如萧令楚的心一样灰暗。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萧郎君还是个天真的少年郎!   ☆、一纸配婚令 (四)   沈二夫人给远在陇西的阿弟寄出来的信,到了陇西的李元恪手中已经快两个月了,陇西都已经是入了秋。   李元恪的夫人,姓薛,其父是个六品武将,自小脾气泼辣,人倒是十分精明能干。因其样貌不俗,出嫁前倒是有许多人求娶,谁知偏偏看上了老实巴交的李元恪。说来也是缘分,李元恪从小没少被阿姐打,倒觉得自家夫人那美目一瞪的凶样子十分可爱,两人的日子自成亲以来倒也是一直和和美美,薛氏将家中经营得有模有样。因此,李元恪在军中,总是被同僚打趣道,“元恪家有河东狮,吼上一声抖三抖。”   话说李元恪收到了信,细细思量了一番,却没有立刻就回信,他总是要与薛氏商量一番的。于是傍晚回府后,一切事毕,坐在房中的夫妻在安歇前才有时间说说事情。李元恪自是原原本本的将信中的内容说给了薛氏听。薛氏如此精明,一听便想到了其中的关键所在,急声问道,“你阿姐的意思可是想与我们家结亲,她这是看上了我们翔哥?”   李元恪点了点头,“我看阿姐是有这个意思,自我们上次去过扬州,阿姐便对翔哥多有夸赞,说是日后必有出息。自那以后,每每阿姐来信总是要问问翔哥的情况。况且,翔哥比珍姐大了一岁,二人年纪倒也十分合适。”   薛氏立刻美目一瞪,道,“这事儿,我可不依。”   李元恪奇道,“我阿姐的女郎要许给咱们家的翔哥,这是亲上加亲的好事,娘子为何不依?”   薛氏拧了一把李元恪的耳朵,随即娇笑道,“咱们翔哥不是在他们李大世家的学堂读书吗,年前,我听他回来说,李氏的当家主母问他可有定亲。我就猜他们家是看上了翔哥。加之这配婚令以来,各路人家都有些慌乱,果不其然,前两天我那姨母来说李家怕是有意将现在李氏的当家人,李大老爷的一位庶女嫁给咱们翔哥哩。”   李元恪皱了皱眉,怀疑道,“此事当真?”   薛氏一脸得意的说,“真的不能再真,过些日子翔哥回来,怕是就有眉目了,所以你可不能应了你阿姐。”   李元恪有些烦躁,甩开薛氏搭在自己肩上的手道,“那可是我阿姐,再说我看翔哥当年也十分喜爱他表妹,你让我怎么回我阿姐。”   薛氏立刻脾气就上来了,声音都高了许多道, “你满心都是你阿姐,这些年到底是我操持着这个家,还是你阿姐啊?”   李元恪一听,连忙一把上前,捂住薛氏的嘴道,“你小点声,要是被我阿耶听见了,我看你吃不了兜着走。”   薛氏哼了一声,放低了声音道,“我知道你阿姐当年对你多有照顾,但是你想想那珍姐从小养在你阿姐身边,娇生惯养的,这到了陇西能受得了这个苦?再说了,翔哥到扬州那会儿才多大,哪里见过世面,见个娇俏可爱的小娘子自然是喜欢到一处玩耍的,你怎的还到当了真?”   李元恪的心此刻犹豫不定,一边是远在扬州的亲亲阿姐,一边却是在陇西势力庞大的李家,他该如何做抉择呢?   薛氏看了李元恪的表情,加之对其脾气十分了解,上前轻揉了夫君的肩一把,细细分析说道,“夫君,且听我说,如今阿耶年纪也大了,你呢还是个小小的守卫郎。若是我们跟李家结了亲,这在陇西的日子也能好过些,是不是?若是珍姐嫁过来,还要跟着我们吃苦,你忍心吗?恐怕那时你阿姐又是心疼又是不舍,反倒不美了。毕竟咱们家的根在陇西,未来若干年都要在陇西这片地儿上经营,你可得为了整个家想远一点才是。”   李元恪觉得娘子的话不无道理,他正是见过娇美可爱的沈珍珍,也知道阿姐是多宝贝这个原本是庶出的女儿。可是陇西这偏远之地哪里比得上繁华的扬州城呢?加之气候也不比中原地带,他也于心不忍让沈珍珍到陇西来,被风沙磨砺得是面目全非。况且,沈珍珍的到来并不能改变家中现状,但是,若是与李家结亲后,至少他们家在陇西这里却会得到许多的好处。作为一个男人,必须为家族着眼更多的利益和发展,他只能在心中对阿姐说句对不起了。   薛氏看着夫君深思熟虑的样子,既没有发脾气,也没有据理力争,知道他听进去了自己的话,放轻了声音道,“这儿事也就咱们两个知道,阿耶和翔哥都别告诉,以免节外生枝。你若是觉得对你阿姐有愧,等以后咱们日子过得越发好了,还能去西京或扬州探望哩,我也想见见你口中的阿姐到底是何等模样。”   李元恪点了点头,叹气道,“依阿姐的脾气,若是知道翔哥已经定下了,再不会在此事上纠缠不休,自然也不会再问阿耶,只是难免会心中怪我。罢了,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为了这个家,也只能这样了。”   薛氏娇笑道,“这才是我的好夫君,真真是胸中有沟壑,我当年啊真真是眼中有水,看中了你呢。”   李元恪苦笑地摇了摇头,点了点薛氏光洁的额头道,“你呀!才是个油嘴滑舌的主。”   在昏暗的灯光下,李元恪细细地看着薛氏的面容,凤眼上挑的媚色,丹唇未张的饱满,双手不由自主地搂上了薛氏的细腰,喉头一动,似是想为心中没有散去的苦闷找个出口。毕竟是结缡多年的夫妻,薛氏哪里还能不知道自家夫君的性子,平日看着是个不急不慢的,可是在房事上可真真是个猴急的。她美目一转,霎时间风情万种,痴痴一笑道,“今儿夫君操劳了一天,就让妾身好生伺候一番,享受这千金一刻,明日再去想那烦心的事,如何?” 李元恪这一被撩拨,哪里还能忍得住,自然是与有情人做快乐事,芙蓉暖帐度春宵。   第二日,神清气爽的李元恪,在细细斟酌了一番后,开始提笔给阿姐回了信,信中先是说了说家中近况,才终于说到了翔哥的身上,只得表达了几分歉意说到,翔哥已经要与陇西李氏的贵女定亲,只差交换庚贴了。写完信的李元恪搁下笔,长叹了一口气道,“阿姐,我也是身不由己啊。你若是怪就怪我自己没出息罢,不得不攀权附贵。” 于是这样一封被沈二夫人满心期待的信,就从陇西发出了。   待过了几日,李天翔从学堂归家,还跟父亲母亲说起了配婚令一事,不免想到了远在扬州的表妹,小心试探地问道,“阿耶可知扬州姑母家的表妹定了否?她可是马上就是十二岁的女郎了。” 还未等李元恪开口说话,薛氏笑道,“你个傻孩子,你表妹那等姿色的女郎,怕是不知扬州城内就有多少人家排着队求亲呢,你远在陇西可别瞎操那份儿心了。”   李天翔听后点了点头,有些自嘲地笑了笑道,“母亲说的是,像表妹那等风姿秀美,气质如兰的女郎在陇西都不多见,怎么会愁嫁娶之事,恐怕姑母和姑父正在愁该选哪家郎君做女婿呢。昨日学堂先生带我去见了李大老爷,李家大老爷竟然问我可曾定亲,儿只得如实回答道还未曾定亲,李家老爷这不知是个什么意思?”   薛氏顿时眉开眼笑道,“哎呦!我的儿,你也是好事将近了,等会儿去街上给你祖父买壶酒,让他给你说道说道。” 李天翔笑着应了一声,脑海中却浮现出沈珍珍的丽影。   那时,恰逢春日,一片郁郁葱葱,在扬州姑母家的院子中,表妹绽放的笑颜,还有弯着眼睛冲他笑的一幕幕,虽然自扬州一别,已过去几年,却依然能如此清晰。只是无奈有陈益和与萧令楚两个格外优秀的少年在旁,使他自惭形秽,只得将那萌生的情意深埋在心中。   沈珍珍之于他就像短暂美丽的一个梦境,梦醒了就不见了,每每只有在梦中他才能看见她的倩影,出现在那一树美丽的桃花下,真真是有,人面桃花在梦中,佳人相隔千万里的惆怅。他不得不在心中暗自安慰自己,原本就是我一片奢望,罢了罢了。   若是李天翔知道恰在此时,是他的父母生生地就此阻断了他与表妹沈珍珍本可以结缡的缘分,不知这少年的心中又该是何等滋味呢? 作者有话要说:  可怜的李表哥!   ☆、沈珍珍得知其母之意,陈益和得知后心慌   自沈二夫人在萧府中铩羽而归,被萧夫人闹个没脸,心中自是歇下了再让珍姐做世家妇的想法,天下乌鸦一般黑,想必别的世家也是若萧家这般注重门第,他们这种小门小户的还是别起那不该有的心思了,罢了。   恰恰是因为如此,沈二夫人尽管让沈二老爷也给京中的沈大老爷去了信,细说儿女的婚事,特别是珍姐的,但是她的内心中却是将所有的希望放在了阿弟,李元恪家。纵然陇西是距离扬州是十分遥远,但是她对阿弟家毕竟是知根知底,将珍姐嫁过去,到底是放心的。所谓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况且她的信中已经将意思表达的十分明显,沈二夫人自信就凭她跟阿弟的感情,阿弟和弟媳也定会同意让翔哥迎娶珍姐的,这么一想,沈二夫人倒觉得宽心不少,只翘首期盼阿弟的回信,就能将珍姐的婚事定下了。   沈二老爷却没有如此乐观,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的沈二老爷看来,李元恪家也未必就十分稳妥。毕竟结亲是两个家族之事,其中所牵扯的利益关系有时候并不是简单的亲情可以代替的。恰沈大郎的亲事就定在了这个年底,他们一家也要上西京城去,一是为他三年一度的述职,二则是为了大郎的亲事。若是在年底前,陇西的来信敲定那自是好;若是没有成事,那么年底入京,他就要与大兄细谈了。不得不说沈二老爷的考虑就要比沈二夫人的周到许多。   反观苏姨娘,自知道夫人要将沈珍珍嫁到陇西,心里的滋味是百味陈杂。虽然陇西也是她的家乡,但是奇怪的是,她自小就不喜欢那里的风沙,她担心沈珍珍嫁过去后根本受不住那边恶劣的天气。况且,她随夫人离开陇西多年,也未见过舅老爷的妻子,根本不知那薛氏的脾气是好是坏,因此心中颇为担忧。但是作为姨娘,在女儿的婚事上,她是一丁点话语权都没有,只能任由夫人作主了。想到此的苏姨娘只能轻叹一口气,眼前她能做的,无非就是祈求上天给她的女儿一门好婚事,她这一生也就无憾了。   恰逢重阳,学堂中停了几天的课,沈家兄妹也就坐上马车回了扬州。沈二夫人看见了儿女,乐得合不拢嘴。可是看到沈珍珍,这样一位光彩照人的小娘子,再联想到她在萧府中受的气,不免红了眼眶。不过,沈二夫人直率的性格好就好在,一码事归一码事,因萧令楚与双生子十分交好,对珍姐照顾有佳,她在孩子面前只字不提她去萧府之事,就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般。待沈二老爷将双生子叫到书房考较去了,沈珍珍才能和母亲坐下说说话。   沈珍珍担心若是将萧令楚之事告诉母亲,反倒惹得母亲心伤,因此也未提到,萧家让其做妾之事,母女俩在此事上倒是颇有默契。   沈二夫人先是问道,“高邮县令前些日子,来问过你父亲你三兄的婚事,听说那县令的嫡女是你的同窗,不知是个何般模样?”   沈珍珍一听,忍不住笑出声来,差点把李雅柔忘了,这小女子不知道在家等得多么心急了,竟说服了她父亲直接出马,急忙接道,“这李娘子可是个有趣的妙人,人长得是眉眼清秀,面若桃花,脾气倒是十分直爽,平日说话是妙语连珠,字字珠玑,倒跟女儿十分说得来。”   沈二夫人点了点头道,“若是个好的,我也就放心,你阿耶跟那李县令见过几回,印象颇好,若是能做亲家,也是一桩美事。何况,你也知道你三兄那跳脱的性子,倒和这样的女郎才合适。”   沈二夫人接着道,“我已去信去你陇西阿舅家,等到你阿舅的回信来,若是谈定,珍珍嫁给你表哥可好?”   沈珍珍乍一听,忽然愣住,脑海里出现了那个黝黑憨厚的少年郎,操着一口带着陇西口音的官话叫自己,惹得陈益和还有萧令楚在一旁偷笑,想到那两人,沈珍珍才恍然大悟,原来兜兜转转,冥冥中自然注定。我和表哥不过见过那么一次,竟然有牵手一生的缘分,看来这缘分之事真真是没有先来后到之说。   沈二夫人看沈珍珍没接话,不知是害羞还是怎么地,摸着珍姐乌亮的头发,爱怜地说,“我看你那表哥是个好的,虽说样貌并不出挑,但是贵在老实憨厚,人是个靠得住的。再说,你若是嫁过去,你阿舅和舅妈也必定会视你如己出,陇西虽远,我倒也是能放下心的。”   沈二夫人都将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可见其一片苦心。沈珍珍乖巧地答道,“珍珍全凭母亲做主。”   再说,远在西京的陈益和,在这一年新入勋卫的郎君中,是年纪是最小的,身形却是最高大的。因着勋卫都是三品官员以上或者勋贵们才能给自家郎君们谋得的,因此这些郎君们出身非富即贵。不当职的时候,难免几个说得来的,一起去曲江边的酒肆中,喝喝小酒,再去那花船上听听小曲儿,这才悻悻归家,偷偷地抱怨着西京城的宵禁。   陈益和身为勋卫一员,自然也结识了不少郎君,其中就有姬商岐,其父是三品武将,这是典型的勋贵之家的小郎君,平日一掷千金为喝酒,还喜说荤段子,总惹得旁边的郎君哈哈大笑。但是姬商岐虽然带些纨绔,自己仗着武艺了得,倒也是天不怕地不怕,初见陈益和时还对其漂亮的外表好一番不屑,直到比试了几回,才对其刮目相看。两人可谓是不打不相识。   这日,姬商岐朝着陈益和挤了挤眼睛道,“今儿不若跟我们去喝一喝,再去听听那江南的伶人唱的戏。不是我说啊,那些女郎可不是一般的女郎,也不知是已被□□怎的,那种风情可不是一般小娘子有的,再看看那细软的腰肢,真真是勾得人紧啊。   陈益和一听脸一红道,“在下今日已与人有约,不若改日我请姬兄喝那剑南烧春。喝个痛快。”   姬商岐促狭道,“每每一说此,你就脸红,不是还是童子身吧,我说就你那容貌,西京城不知有多少女郎求着□□好呢,可否需要我给你个图册参照参照?”   陈益和的脸更红了,连耳朵尖尖都红了起来,看的姬商岐这个乐啊,暗道,平时打不过你,在这事上我总算是胜了一回,心里别提多痛快。   陈益和心里惦记着与沈大郎要在食肆碰面,哪里肯跟着去喝酒,只得再三推辞,姬商岐才就此放过,看着急匆匆骑马远去的陈益和道,“也不知急着做什么去,都不去喝酒,真真不是好汉,可我怎么就打不过呢?真是怪哉!”   待陈益和终于在食肆见到了沈大郎,一直上下不定的心仿若能放下些,于是问了问沈大郎的婚事,又谈到了这引起轩然大波的配婚令。沈大郎摇了摇头道,配婚令如此突然,到叫家中措手不及,特别是我母亲以前一直觉得珍姐年纪小,如今她马上十二岁了,着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一提到沈珍珍,陈益和的心立刻就提了起来,小心问道,“那四娘子现在可是定下了?”   沈大郎叹了口气,“若是定下了,我母亲怎会着急,不过前几日大伯收到了家中的来信,母亲有意将珍姐许给陇西阿舅家的表弟。。。”   沈大郎话还没说完,陈益和手中的酒杯颤了颤,米酒立刻洒了出来。连忙掩饰说道,“今日开弓练箭的时间有点久,手都不听使唤了,沈兄莫介意。”   沈大郎摆了摆手,继续刚才未说完的话,“不过阿舅家的信怕是要过许久才能到,毕竟陇西距离扬州颇远。父亲倒是没有十分确定,只叫大伯在京中留意着,因此我看珍姐的婚事还是悬着的。”   陈益和的脸色略微好看了些,道“陇西不仅偏远,且气候恶劣,若是四娘子嫁过去,恐怕也是难以适应那里的风沙。”   沈大郎深表同意,“可不吗?再说看看我那表弟,模样一般,也就占个老实,可是我阿娘喜欢啊。这婚姻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也只有听的份儿。”   此刻的陈益和心焦如焚,对于后面沈大郎说了些什么已经全然不记得,更不知一路怎样浑浑噩噩地牵着马回了家。整个脑子失去了冷静,变得异常混乱,若是沈珍珍嫁了别人,他该怎么办?想到如此,便觉得心痛难忍,有如刀绞,原来不知不觉竟已经对沈珍珍如此动情。   想到沈珍珍的如花笑颜,陈益和再也坐不住了,什么深思熟虑,什么三思而后行都被抛却脑后,如今的他只是慕少艾的少年郎,想要得到自己心爱的少女,于是他奔出房外,就着月光,朝父亲的书房快速跑去。 作者有话要说:  陈郎君该出击啦,撒花撒花,说好的强势回归!   ☆、陈益和向其父剖白心迹   此时的长兴侯,陈克松正在书房中细细地研究西京城墙布防图,因着城墙和护城河乃是守城的根本,所以一丝都不得怠慢。这时,忽然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以及敲门声,一并传来了儿子陈三郎的声音,他心觉奇怪,不动声色地收起了书桌上的图纸,这才让陈益和进了书房。   在陈克松的眼里,三郎不仅样貌出色,从小到大就懂事乖巧,不争不抢,遇事冷静。而此刻的陈益和,却是呼吸急促,满头的汗水,头顶上掉落的碎卷发粘在额头上,陈克松哪里见过儿子这般狼狈的模样?他心觉诧异,不紧不慢地问道,“何事让你如此慌张?可是在勋卫中出了事?”   陈益和摇了摇头,咬了咬嘴唇,两手的拳头一握道,“儿是想来与父亲说说配婚令相关事宜。”   陈克松一听是配婚令的事,倒是松了口气,以为这小子在勋卫中闯了什么祸呢,如此惊慌失措的,随即露出了温和的笑容道,“原来是为了配婚令之事而来,怎的还这般大惊小怪。你年方十五,恰恰就是配婚令中的适龄郎君,为父想在明年给你定下亲事。虽然也有许多同僚问起你,但是这毕竟涉及终生大事,还是谨慎挑选的好。对方家小娘子的相貌,品性,以及家境都得细细考量才是。”   “父亲,儿已有心上人,求父亲成全。” 陈益和坚定地说出了自己的心声,作为在家中不得不小心翼翼的庶长子,他从未如此勇敢地在父亲面前主动地表达自己的想法。   “哦?说说,是哪家娘子?” 陈克松好奇的问到。   “那小娘子,沈四娘乃是我长丰书院的同窗沈仲明之妹,其父是扬州允判,沈庆元。”   陈克松的眉头皱了皱,扬州允判,从六品官,门户真真是低了。   “这小娘子有何过人之处,竟教你这般失了方寸?出身不过六品,高攀我们侯府?还是远在扬州的,难道这偌大的西京城,就找不出一个胜过她的?”   陈益和看着刚刚还面色柔和,这会儿却变了脸色的父亲,心一横,两膝着地,直接跪倒在父亲身边,缓缓道来,“儿当年年仅九岁,去求考长丰书院,渡船于河上时落了水,恰沈家船路过,将儿救上了船,那小娘子央其母赠药的场景依然历历在目,这救命之恩乃其一。”   陈克松冷哼了一声,“那陈七跟着你难道是摆设?没有沈家人,你也不会有生命之忧。少跟我说救命之恩,难道就得以身相许了?笑话!”   陈益和并没有退缩,继续说道,“再后来,儿与其兄成为同窗,平日多有照应,也曾去沈府做客,那一家人友善非常,让儿生出亲近之感。起初儿也视那小娘子为妹,可是不知不觉几年过去,儿才发现,见不到其人时,心中思念难忍。原来,那小娘子的一颦一笑,已在儿子的心中默默扎根。也许她并不是世间女郎中最好的,也不是多么完美无瑕,但是在儿子的心中,她就是能胜过一切珍宝。” 说到情深处,已经眼含热泪的陈益和,还用握拳的右手重重地敲了敲自己的心口。   陈克松看见跪在自己面前的儿子,已经十五岁的少年,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他倔强地抬脸看着自己,都是为了心仪的女郎而勇敢无畏。那张脸奇异地与当年夏锦那美丽的脸重合到了一起。   当年的夏锦也是这样跪在其父面前,求他的成全,就是为了与自己相守;身怀六甲的身子,愣是翻山越岭,义无反顾地随自己到西京来。血缘真是个神奇的东西,陈益和有着与母亲相似的五官,在屋内的烛光下看着是那样的莹白无暇,平时看着是个乖巧懂事的,一旦心中有了主意,十匹马都拉不回来,与那时候的夏锦真是何其相似!   原本脸色渐冷的陈克松,此刻的脸部线条竟然莫名地柔和了起来。陈益和一直在观察着父亲的脸色,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此刻也是忐忑不安。   “那小娘子就这般好?你当初连安城公主的驸马都不当,为父也一直不想为你找个差的,要知道若是娶那沈家小娘子进门,对你日后可毫无助益。她的出身做正妻是低了些,倒可以抬进来做妾。”   陈益和坚定地摇了摇头道,“做妾,是万万不能的,儿不能将她委屈在后宅做妾。儿今天来求父亲,也是深思熟虑想了许久,那小娘子的娘家也许不会对儿以后的做官有多帮助,但是只要我二人,夫妻恩爱,她将内宅管理得井井有条,家中一片和睦团结,儿也能在外靠自己闯出一片天。有她在身边,儿不怕辛苦。”想到沈珍珍,陈益和的嘴角忽然露出一丝甜蜜的微笑。   陈益和紧接道,“儿本身出身庶出,还要照顾母亲的感受,若是娶了高门嫡女,母亲心中怕是会多想,因此沈小娘子的出身恰恰是最合适儿子的。”   陈克松静静地看着儿子,长叹了一口气,如此好的儿子,即便是为了自己的婚事,也还思虑着家中的平衡,他本不悦的心情霎时间消散不少。这一生他欠夏锦良多,是不能偿还的了。如今他和夏锦的儿子已长大成人,这孩子从未求过什么,这还是他第一次开口,叫他反倒不知如何生硬的拒绝了。一个铁铮铮的战场军人,想起曾经心爱的少女,此刻的心中竟觉得分外柔软。   “起来说话,我问你,那沈府在西京可有本家?”   “那小娘子的伯父,名为沈庆林,乃是京官,现居西京。听说其父亲兄弟二人,感情甚笃,沈二老爷对沈大老爷的的话是言听计从。”   “吏部郎中沈庆林?原来沈庆林的阿弟在扬州做官!”   长兴侯虽然担了个武职,但是因其是肃宗的心腹之一,因此对朝中人员自是了解不少,虽然沈庆林的品级比自己低,但是其在年轻一辈的文官中,绝对是个可圈可点的人物,年纪不大,却是察言观色的个中好手,干事起来也不耍奸溜滑,颇受其上峰的喜爱,这未来官途不可限量。若真是这样,与沈家结亲的事那就当另当别论了。   陈克松略微思索了一阵,对陈益和缓声道,“此事我知道了,容我想几天,还跪着干嘛?起来吧。天气倒是越来越冷了,你也要看顾好自己的身子,在勋卫中有所作为。”   陈益和却并没有起身,而是一咬牙道,“儿还有一事相求。”   陈克松斜睨了一眼儿子,诧异道,“平时不见你求人,怎的今儿忽然就有如此多的事情相求,说吧!”   “儿想将房中的侍女香雪调去伺候母亲。”   陈克松冷笑一声道,“这还没成亲,倒是替你未来的娘子打算起来,莫非那沈家小娘子还是个善妒的?那香雪不是一直在你房中伺候的好好的?”   陈益和脸色泛红道,“儿正年轻气壮,正是好好干事的时候,怎能沉浸美色。那香雪几年前就想勾着儿做不轨之事,碍于母亲的脸面,儿一直隐忍不发。可是如今这香雪越发变本加厉,儿实在是觉得不妥。。。”   陈克松心里哪里能不知道自己妻子和她娘家人打的那些算盘,都是满肚子坏水。当年,赵家人生怕赵舒薇嫁进来不受自己的喜爱,视夏锦为眼中钉,这一碗药下去人没了。现在这赵家人又要来祸害夏锦的儿子,真真是烂到根得无可救药了。香雪的事,他自然是清清楚楚,以前并没有多管儿子房中这些琐事,也是想借机看看三郎的定力。如今这小子脑子好使,又十分清楚分寸,香雪那枚烂棋也不必在这碍眼了。   “这是小事,待你婚事一定,寻了机会就将其打发了就是。你母亲那里若是有事,我担着。”   “谢父亲!”陈益和一脸感激。   从头到尾一直不忘观察父亲脸色的陈益和,发现父亲大人最初的厉色已经消失不见了,他心知求娶沈珍珍之事已经成了六成,这才慢慢起了身,膝盖已经开始隐隐有刺痛感,但是心里却如喝了蜜一般说不出的甜。万事开头难,现在的他距离沈珍珍可谓是又进了一大步。   陈克松摆了摆手道,“下去吧,今日你所求之事,为父已经知晓。只是婚姻大事,不能儿戏,容我再想几日。明日你还要去勋卫当值,还是早点安歇吧。”   陈益和这才从父亲的书房退了出来,尽管满心欢喜,却不喜形于色。但是,俨然已经没有了回来时的惊慌失措,反而生出了一种豪气,那是对沈珍珍志在必得的信心。于是整个人立刻看着神采奕奕,精神焕发起来,连回到自己屋子的脚步都是轻盈的。 作者有话要说:  陈小郎君为爱勇敢了一回,帅气不帅气,大家快来给他撒花呀!   ☆、陇西表哥家来信,沈二夫人得信病倒   那厢,在西京中的长兴侯还在细细思索儿子的婚事,准备在初一或者十五的全体九品以上京官的朝会之后跟沈庆林这个五品官员寒暄寒暄。概因,在大周朝,诸在京文武官员职事九品以上,朔望日朝;其文武官四品以上以及监察御史等特殊职事官员每日参朝。长兴侯陈克松,官居四品,自是要日日参见皇帝的,但是那沈大老爷现居从四品吏部郎中,又不适特殊职事,只是逢每月初一和十五才能上朝参见皇帝,其余的时候都在吏部中好好干活。因此长兴侯想找沈大老爷聊聊家常,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陈益和也只有在家焦急地等待父亲的答复。   远在扬州的沈府又是哪般模样?一家之主,沈二老爷要十一月中就出发去西京述职,尽管最近手头的各项事务忙得不可开交,却还是不忘与李县令结两姓之好。沈三郎和李雅柔的婚事就此定下,两家一达成共识后,成亲六礼的前几项是一样不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李雅柔因此也不去女学了,每日在家娇羞地在家乖乖地绣嫁妆,跟着母亲学管账持家,倒叫在女学中的沈珍珍没了李雅柔在耳边叨叨觉得有些寂寥。自她与萧令楚闹过那戏剧的一出戏后,萧令楚就从族学的学堂中消失了,不知是其自己不想见到沈家任何一人,还是萧家人生怕其惹出什么事来,将其拘在家中。二郎和三郎对那天追出去与萧令楚之间的事只字不提,沈珍珍也只能对此来一声深深的叹息。   沈二夫人,作为后宅主母,更加闲不下来,在家中紧锣密鼓地准备着要带去西京的各项物什,主要做沈大郎成亲一用。   自从那封满载着她满心真诚而结亲意愿的信发到陇西后,沈二夫人每日都要在纸上画上一笔,看看什么时候才能收到回信,这孩子般的举动,倒叫苏姨娘哭笑不得。   李元恪的信终于在沈二夫人每日的翘首期盼中到了,沈二夫人拉着苏姨娘一边往前厅走一边说道,“快赶紧拆开,我得赶紧看看他们什么时候能下定,你说这一年半匆匆就过了,珍姐这亲事丝毫马虎不得。”   苏姨娘一边麻利地拆信,一边笑道,“夫人说的是呢。每每筹备婚事,是即费时又费力的。”   眼见着苏姨娘刚将信封拆开,将信取出,沈二夫人一把夺过信,迫不及待地读了起来。忽然之间,她原本甚好的脸色变得煞白,两手竟抖动得厉害,那两张薄薄得信纸就从她的指尖慢慢飘落了下来。   苏娘娘这么多年跟着沈二夫人,哪里见过她这像被抽了魂般的个样子,连忙捡起了地上的信,细细读了起来,也不禁花容失色。   沈二夫人一下子瘫坐到跪塌上,喃喃道,“连阿弟家都是靠不住的,我还能指望谁?” 紧接着是哭得天昏地暗,嘶哑着嗓子喊着,“我可怜的珍姐哟,都怪阿娘没用。”   苏姨娘连忙抓住沈二夫人的手道,“夫人!夫人!冷静些,嫁不去陇西,四娘子也能嫁去西京,沈大老爷必定能给小娘子找个合适的郎君。”   沈二夫人双手捂着脸,一抽一抽道,“哪里就这么容易了,大兄这一直也没来信,我还跟咱们老爷信誓旦旦地说我阿弟家必定是没错的,这可真真是给我了一个响亮的巴掌,叫我如何跟老爷开口。”   苏姨娘赶忙绞了帕子来给夫人擦脸,还安慰道,“老爷毕竟是个男人,想事情必定周全些,不会责怪夫人的。”她又给沈二夫人倒了杯水道,“夫人也别生舅老爷的气,毕竟是我们说晚了。”   沈二夫人怎么也想不通,急声道,“之前阿弟的来信中一点都没提到给翔哥订亲的消息,怎么就忽然定下了陇西李氏家的小娘子,不是骗我吧?我阿弟老实巴交的是个耳根软的,心中不见得有个主意,这订亲一事,必定是我那从未谋面的弟媳所为,真真是个搅家精。”   苏姨娘曾经想过未曾谋面的薛氏,心里也就释然了,轻说,“夫人也别伤心了,毕竟您离开陇西多少年了呢?那陇西李氏是什么人家?若是有结亲的机会,谁家又想错过呢?多少人巴巴地排队等,都未必有如此好运,您也该为舅老爷一家高兴才是。”   沈二夫人如何能高兴的起来,这高兴的事都让别人家摊上了,越想越气,怎么她的珍姐的婚事就这么难呢?那些个世家女怎么就被各路年少有为的郎君们抢呢?心情抑郁的沈二夫人,怒极攻心,第二日就病倒了,苏姨娘只得一人做两人用,帮沈二夫人处理家中各项事务。   沈二老爷本就对李元恪一家期待不高,因此也没有太失望,反倒对沈珍珍不用去陇西那风沙漫天的地方感到别样的安慰,他家珍珍就算不是金枝玉叶,也是自己一直捧在手心的掌上明珠,何苦去那偏远的陇西。   待到沈家兄妹再次从学堂归来,沈珍珍看见沈二夫人才刚刚恢复一些的身体,这一问苏姨娘,才知道了表哥与陇西李氏定了亲,母亲这一听竟然气倒了,一时间泪如雨下,低声道,“阿娘,咱们府上没有家庙,大不了我就去那道观清修,过个三年,待配婚令无效了,我再出来。您可别累坏了身体,若是您有个什么不妥,叫女儿如何是好?大兄眼看成婚在即,您这样虚弱的身子可如何受得了这一路的颠簸。”   沈珍珍这一说,眼泪就控制不住得往下掉,哭得是撕心裂肺,像是要把所有积在心中得痛苦都发泄出来,还带着一丝自暴自弃,喊道,“大不了绞了头发去做姑子!”   沈二夫人一听沈珍珍这话,这心就跟被剜了一块肉一般的疼,她捂着胸口,哭道,“你。。。你。。。这是要气死我哟。我养你这么大,就是让你绞了头发去做姑子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就是这么对我和你阿耶的,你真真是个白眼狼。”   沈二夫人一把鼻涕一把泪,手指点着沈珍珍的额头,恶狠狠道,“阿娘无论如何要给你找个好夫婿,做姑子这种话以后不许你再说,你这是生生在我的心上捅刀子。”   沈珍珍这会儿也知道自己说的话太过消极,惹了沈二夫人心伤,抹了一把眼泪道,“阿娘只要好好的,珍珍都听阿娘的。”   沈二夫人点了点头道,“为了你们兄妹的婚事,我也要振作,你以后切莫给我提那道观。若是真的道观,我见不得你去受苦;若是那假道观,你个女孩子家家的,可知那些地方哪里是个干净的,以后叫我听见一次,打你一次。”   沈珍珍叫头埋进沈二夫人的怀里撒娇道,“母亲一点都不心疼女儿。”   苏姨娘进来给哭得双眼通红的母女俩都绞了帕子,安慰道,“咱们小娘子,再过一个月才十二岁,还有一年半的世间,哪里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郎君呢?夫人和小娘子快都别伤心了,等咱们平安入了西京,有沈大老爷为咱们小娘子操心呢。再说缘分此事,妙不可言,来了啊挡都挡不住。”   沈珍珍偏过头去看,站在一旁微笑的苏姨娘,不得不感慨,自己的这位姨娘真真是个人物,怎么可能是农家小户养出来被卖进当年的阿娘家?这容貌,这气度,那绝对是大户人家培养出来的!看看关键时刻人家这淡定的模样,把她和沈二夫人不知甩出多远呢。自己除了容貌以外,真是半点比不上她家这位姨娘啊。   沈二夫人想通了,身体自然就好的快了,待沈二老爷交待好公事,一家人准备出发的时候,沈二夫人的身体已经好利索了。一家六口人这就踏上了进京之路。沈三郎站在船头对沈珍珍玩笑说道,“也许大伯父给珍珍在京城寻个好人家,你就再也回不来这扬州城呢?”平日沈三郎说的话,沈珍珍都没当真过,今日听着不知怎的,她站在船头看着远去的如画般的扬州城,竟生出了深深的离愁,好似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一般。   沈家人坐着船离开,自是没有看见,骑着马站在码头的萧令楚。那骑在马上的少年,不复以前的意气风发,整个人都瘦了下来,脸带憔悴,他与崔氏表妹的亲事已经有了眉目,来年下半年就会亲迎表妹进门,接受这一切的他都只当这一切就是命,他与沈珍珍有缘无份,怨不得人。看着远去的船只,仿若那河上的一叶扁舟,不知不觉就带走了他年少时期全部的爱恋。萧令楚只得在心中暗暗道,“别了,四娘子,愿你能觅得一个好儿郎,白头到老。。。” 作者有话要说:  珍姐要去西京啦,萧令楚彻底淡出历史舞台!   ☆、沈大老爷看好陈益和   自从配婚令颁布以来,沈珍珍觉得冥冥中有一双手,不知会把她推向何方,心生迷茫无助之感,不知何去何从。尽管如此,未免沈二夫人再度忧虑,她只得强打精神与苏姨娘一起逗笑沈二夫人,时不时还夹杂着二郎三郎的插科打诨,这一路倒是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经这一路的颠簸,沈家人终于于十二月上旬到了西京城。此时,距离沈大郎成亲的日子不过十来日了。   西京沈府中,沈大老爷已经完全将大郎当儿子养了。自从沈家与要成为亲家的杨家说定以来,纳采,问名,纳吉,纳徵,一切事宜几乎都是沈大老爷和沈大夫人拿主意。沈大夫人,肖氏尽心尽连府内给沈大郎的新房都布置得十分妥当,这叫赶来一看的沈二夫人觉得分外窝心,看着这一家子掏心掏肺的人,再联想到阿弟,又差点掉下泪来。   沈二老爷拜见过老母亲之后,便急于与沈大老爷长谈一番,先是与述职有关的官场事宜,再是紧紧围绕在沈二郎与珍姐的婚事上。   沈二郎的婚事,兄弟二人都主张在西京看看,再做决定。紧接着,沈二老爷将李元恪的事情一说,沈大老爷冷笑一声道,“看上他们家郎君,那是给其脸面,没想到这一家人竟还如此拿乔。只图眼前利益的一家人能有何出息,不做亲家也罢,也不看看这些年世家的没落,现在那些家道中落的世家,就是以后陇西李氏的真正写照。”   沈二老爷叹了口气道,“我那娘子,就是期望得太好了,这一听哪里受得了,可不就立刻病倒了,与珍姐回来是哭到一起。珍姐那个不争气的,竟然说出要绞了头发当姑子这种话,可真真气得我没辙。还好,有个心里亮堂的苏姨娘在一旁宽慰,这才都说好了。”   沈大老爷一边抚美须,一边点头道,“你这苏姨娘倒是个不简单的,那脑袋不知道比你那正妻清楚多少,只可惜了出身了。”   沈二老爷虽然跟沈二夫人感情甚笃,也不得不同意沈大老爷得观点,就拿珍姐来说,虽是苏姨娘生的,可是自小被沈二夫人养着,这性子啊就跟沈二夫人如出一辙,除了容貌继承了苏姨娘的秀美,真真是差之远矣。   “所以,我想请兄长给珍姐在京中寻个可靠的人家,让她嫁过去做个正头娘子,小夫妻日子和和美美就可以,我从未想过让她高攀,这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进那道观去清修啊。”   沈大老爷喝了口茶,看了一眼阿弟,意味深长道,“恐怕这事,还真不能如你所愿那般简单了。”   沈二老爷猛地一抬头,一脸诧异地看着沈大老爷,问道,”大兄,何出此言,莫非这其中还有什么缘故?”   沈大老爷叹了口气,笑道,“咱们珍姐这缘法可还真不一般,你可知那长兴侯府?”   沈二老爷点了点头道,“自是知道的,长兴侯府这么些年在西京的八卦还少吗?再说,那长兴侯的庶长子还是大郎在长丰书院的同窗呢,长得是一表人才,别看此子与二郎和三郎一般的年纪,不论是心性还是心计都不一般。以前在扬州时,珍姐年纪还小,那郎君还时常来我府上做客,我倒是觉得那陈郎君定是个日后有出息的。”   沈大老爷笑着拍了拍阿弟的肩道,“说你们家傻人有傻福,那长兴侯前些日子来问过我珍姐可有定下,正是想要给其庶长子说去当正妻呢。”   沈二老爷一听哪里还不明白,那不就是陈郎君看上他家珍姐吗?但是,又想了想之前沈夫人的话,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忧愁,只得对兄长道,“我那娘子之前不甚喜那长兴侯府,觉得后宅颇乱,怕珍姐嫁过去受委屈,听说长兴侯府夫人是个难相与的,再说长兴侯还有个嫡子,这珍姐从小被我和她阿娘娇生惯养,怕是。。。。。。”   沈大老爷胡子一吹,眼睛一瞪,立刻打断了犹豫不决的沈二老爷,“我说你这三年在扬州怎么越待越傻啊?那陈郎君我也是朝会时见过几回的,虽是守卫皇城之职,那可是入了勋卫,已经是有官身了。何况我看那郎君生得极好,丰神秀玉的。我可听说之前安城公主都有意招其为驸马。你可知光是最近,就有多少官员问过长兴侯这庶长子?你倒好了还嫌这嫌那的,我先跟你说好,要是你们夫妻扭扭捏捏错过了这门好婚事,珍姐的婚事我可就不再管了。哼!”   沈二老爷连连道歉,摆出笑脸道,“兄长别跟我急啊,我这不是就事论事嘛,再说我不过井底之蛙,眼光哪里能跟阿兄你比呢!我这就去跟娘子商量,此一时彼一时,想必现在这个时候,她听了也能如释重负,松一口气。”   沈大老爷点了点头,“这门婚事我看是个好的,我看那长兴侯倒不似传言般不待见这个儿子,你想那勋卫是谁都能入的吗?再想,若是他并不关心此子,直接由其嫡母操办婚事了,哪还会亲自出面。   沈二老爷一向对沈大老爷言听计从,待向沈二夫人转述时,沈二夫人这一听是真真愣了,以前最不看好的陈益和,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了。她得感慨这是沈珍珍的命呢?还是缘分天注定呢?   沈二夫人这心里是百感交集,欣喜的是,珍姐的婚事这么快就有了着落,何况那陈益和基本是他们看着长成今天这般模样,人是个不错的。忧愁的是,她家珍珍这副天真的样子,嫁进侯府后能否在后宅中站稳脚跟可是个大问题。一想到这里,沈二夫人的心里又没了主意。   苏姨娘倒是颇为豪气地笑道,“夫人可就别担心了,那嫡母能怎么样呢?只要咱们珍珍有个爱她护她的夫君,一切事情都好说呢!”沈二夫人嗔怒道,“你说的倒是简单,合着就我一人在这里瞎操心呢?”   苏姨娘拿着帕子捂着嘴,娇笑道,“我的夫人哟,您这是关心则乱,船到桥头自然直,走一步看一步,你看咱们操心了半天,原来啊这珍姐的缘分可不就在这候着呢,倒叫你掉了那么多泪。”   第二日,沈珍珍来给母亲请安时,得知陈益和的父亲竟然亲自出马,不禁奇道,“这陈阿兄是给长兴侯灌了什么迷魂汤?” 人陈益和还真没费多大功夫灌迷魂汤,不过是天时地利人和而已。   三年未见陈益和的沈珍珍,想了许多。想起他们初见的时候,想起在扬州的一幕幕,他为自己买的华灯,那些本以为淡忘的画面却都一一清晰的回来了。她总是自私地为自己找寻好的出路,对其心意忽略不见的陈益和,却在自己看不见路的时候,就这样出现了。一时之间,沈珍珍的内心是五味陈杂,不知是喜是悲。   倒是沈大郎听了关于珍姐婚事的来龙去脉,为其不用去陇西嫁给那又黑又憨的表弟而感到万分庆幸,同时也为陈益和的守口如瓶而感到愤怒,这小子看上我妹妹了,咋一点口风都不透呢?   平时稳健的沈大郎也不要稳健了,出门直奔安仁坊长兴侯府,等着见陈益和。守门大哥说三郎君还未归家,固执的沈大郎也不走,就在门口等了起来。没一会儿,只见一人骑着马慢慢地近了,可不就是陈益和当值完毕回来了。   沈大郎恨不得揪着这小子问问怎么回事的,结果一看到陈益和鼻青脸肿的狼狈样,惊讶异常,忙问道,“你这是被谁下了黑手给打了?看着给打的,肯定是心狠手辣之辈。”   陈益和苦笑了一声,摆了摆手道,“不过摔了几跤,不碍事。”   陈益和本就皮肤白皙,这脸上一块一块的清淤看得十分可怖,谁这么狠心能对陈郎君这漂亮的脸蛋下黑手呢?   原来,来年二三月就是几年一度的邻国使者朝会期,各附属国也好或是邻国的使者们总会挑出各自的年轻武士一起切磋切磋。陈益和作为勋卫中比较高大的一位,就被选上去勤练武艺,好在这切磋的时候给大周争口气。这下可苦了陈益和,跟人练习对弈难免中招,回家只得自己贴贴跌打损伤的药。   沈大郎这一看陈益和捂着脸,支支吾吾的样子,忽然就乐了,笑骂道,“你活该,谁叫你惦记我妹妹。”   陈益和一听才知道沈大郎来所谓何事,看来父亲已经向沈家抛出了结两姓之好的橄榄枝,立刻觉得心情明亮,浑身轻松,连身上的伤都不那么痛了,不禁勾起嘴唇傻笑起来。这一勾嘴唇,嘴边的清淤被牵动,疼得他是龇牙咧嘴,直逗得沈大郎哈哈大笑,嫌弃道,“就你这样,怎么陪我娶新娘,本想叫你使个美人计,叫那些凶悍的妇人们找不到北,如今这美人计怕是用不成了。”   陈益和一脸轻松道,“你放心,我日日敷药,到那日定看不出来了。再说,我也不会日日挨打的。” 想到已经进京的沈珍珍,陈益和年轻的心犹如点了一把火,立刻热了起来,在夕阳的映照下,那张笑脸上就如蒙了光一般熠熠生辉。 作者有话要说:  事情在朝陈郎君期待的方向缓慢发展,男主终于快见到女主了,哦耶!   ☆、沈大郎喜成亲   老爷说了长兴侯府之事后,沈家上下似是为沈珍珍的亲事松了口气,可以一家子集中精力来办好沈大郎的喜事。这可是沈家年轻一辈的第一件喜事,怎能不开个好头呢?   六礼的最后一环,也是重头戏,新人在这一天成就好事,结为夫妻。   沈家的宅子和沈大郎要去的女郎家,杨府都居于西京城北,一个在永兴坊,一个在永昌坊,离得并不大远。概因大周娶亲是在傍晚,因此沈家人一早起来依然不急不慢,井然有序。   陈益和作为傧相之一,在勋卫中当值了大半天,匆匆赶回府中,扒了几口饭,沐浴一番,还认真地梳头穿戴以来。本就是身姿修长的郎君,身穿绣着暗纹的深蓝色丝绸外袍,棉布白袍内衬,腰间束带,蹬上新靴。长长的卷发用竹簪束起,精神非常,更加突显出他精致的五官,陈益和这才满意地骑马出门,迫不及待地赶往沈府去了,名为帮忙,实为寻机会偷瞄佳人。   一路上,陈益和都在想,三年未见的沈珍珍出落成什么模样了?真想快点见到佳人,不管是一颦一笑,娇嗔或是蹙眉都该是他心中最美的女郎。   待过了晌午,沈府里的节奏开始紧张起来。只有新郎沈大郎,跪坐在自己屋中悠哉的喝茶,对比于其他来来往往跑前跑后的人,反倒成了家中最闲的人,名为养精蓄锐。。。。。。   这沈大郎一看到陈益和来了,像见了救星一般,连忙道,“还好你来了,你再不来,我都不知如何打发时间了。”   陈益和一个拳头过去轻捶沈大郎的肩膀,笑道,“小弟恭喜仲明兄今日与佳人喜结连理。”   沈大郎也是一脸喜色道,“本是打算等到来年考了明经科后再行结亲之事,谁想到这配婚令一出,那女郎家倒是急坏了,这才将婚期速速定下。不过,倒是赶上了我阿耶进京述职,可谓是个好时候。”   陈益和笑道,“天作之合,天作之合!” 陈益和一边说话,一边站在沈大郎的房门口往四处看,被沈大郎拍了一下笑骂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所想,今日府内乱哄哄的,多的是外男,她怎么好抛头露面。”   陈益和脸一红,带着被戳破心事的窘迫,支支吾吾道,“三年未见,不知四娘子出落成什么模样?”   沈大郎大笑道,“哎呦,还真真是脸红了。放心,我妹妹只会出落的愈发娇美,你们俩若是站在一起,真真是貌美的一对,惹人眼红。”   忙了好一会儿的沈二夫人来看儿子,这才看见了陈益和,惊艳得说不出话来。这孩子真真是,叫她怎么说呢?以前是样貌出挑得让人见过难忘,现在则更多了些男子气概,大概是入了勋卫的缘故,整个人看着是意气风发,器宇轩昂,叫人挪不开眼。   陈益和看见了沈二夫人,连忙有礼貌的行礼。虽然两家还没过了明路,但是两家人都心知肚明,此刻的沈二夫人再看陈益和,抛却其它的偏见,就带了些丈母娘看女婿的心里,是越看越喜欢呢!   沈珍珍这会儿也没闲着,正在自己的香闺中,细细串着铜钱串,这是用来准备分发给那些守在新娘大门口的彪悍妇女们。听说这些妇人身形粗壮,凶猛非常,手持棍棒专打新郎!今日府中嘈杂一片,沈珍珍多想去前院凑个热闹,可是母亲严厉嘱咐过,家中男客实在太多,以免被唐突,她只得乖乖缩在房中,心有不甘。   待母亲唠叨完离去,看着陈益和时不时心不在焉的样子,沈大郎反倒大胆了起来,“你随我来!” 陈益和跟在沈大郎身后,不知要去哪里。待走到一房间前,听见少女银铃般的笑声,轰得一下脑子炸开,整个心都烧了起来,一门之隔的便是他心心念念的少女,叫他如何能不悸动。   沈珍珍听见大兄的声音,连忙轻笑着去开门,刚抬起头看见大兄,还准备打趣两句,忽见还有大兄身旁竟然还有一高大的男子。她来不及细看,就啪得一声将门关上,急急道,“大兄,小心我告诉娘!”   对于一直紧盯门扇的陈益和,虽是惊鸿一瞥,却足以看见佳人的娇颜和身姿。一头乌黑的长发半披于肩,半挽双髻,几朵简单的珠花坠于发间,就将那不带脂粉的脸颊映得面若芙蓉。杏眼双眸含水般清澈,流盼之间就叫他心旌动摇,高挑的身姿却带着江南女子的纤细,腰间系云带更显出不盈一握的腰肢,整个人真真是娇娜多姿,娇美动人。   陈益和涨红了脸在门外急道,“四娘子,在下陈益和多有失礼,望你见谅。”   沈珍珍一听,才恍然大悟,原来那外男竟是陈益和,刚才太过慌乱,竟连面容都来不及看,只知道是个身形高大的郎君,心头羞恼非常。   陈大郎连忙接道,“妹妹可别恼,我不过是来看看你忙得如何,我们这就走啊,你可别跟娘告状。” 始作俑者带着陈益和逃之夭夭。沈珍珍在门内气恼道,“有你这么胳膊肘往外拐的兄长吗?”   沈二郎和三郎作为另外两个傧相,看到久未谋面的陈益和也是高兴非常,三人细细琢磨一下如何应付迎亲时女郎家的为难,才能顺利让沈大郎娶亲,几个人倒是说说笑笑好不开心。待太阳西斜,沈大郎身穿一身红色喜服,头上系红巾,整个人看着精神奕奕,就准备要出发了。   沈大郎先是跪下祭过祖先,沈二老爷在一旁高声道,“吉时已到,出发亲迎!” 沈大郎向父亲磕了个头道,“儿,莫不敢从!” 这才起身带着傧相们,和抬新娘回来的花轿,以及纠集的年轻好友们与手持火把的下人们从家出发了。   坐落在永昌坊的新娘家杨府已经大门紧闭,准备就绪,只等新郎过关斩将,扣开门了。沈大郎跳下了马,大喊道,“沈仲明特来迎娶杨氏三娘!”   安静的杨府忽然就沸腾了起来,想必七大姑八大姨都在那准备严防死守,一人问道,君可对诗?”   新郎自信满满道,“请出诗对。”   待沈大郎满头汗地连对出三首诗后,门忽的就敞开了。沈大郎欣喜非常,正要大踏步迈进,被刚跳下马的陈益和一把推开,原来是彪悍的妇人们手拿木棒出来要铜钱来了,不给!不给就等着挨打吧。陈益和眼疾手快,护着沈大郎往前走,身后的二郎三郎忙着发钱。   这杨家的七大姑八大姨本来想下黑手的,可是看见护着新郎的俊傧相,就如画中走出一般的人物,微微一笑,妇人们就怎么都下不去手了。   沈大郎终于到了女郎的闺房外,新娘房中传出娘子们的阵阵笑声,杨氏女郎头盖着红盖头被簇拥而出。沈大郎牵过新娘,内心激荡万分,成亲后他就是个真正的男人了。二人一起行礼辞别杨老爷和夫人。   杨老爷官居六品,是个文邹邹的文官,细细叮嘱了这一对新人要好好过日子芸芸。黄夫人则抹着眼泪嘱咐女儿嫁人后要在夫家听话孝顺,持家有道。夫妻二人行了礼,待陪嫁的侍女扶着新娘上了花轿,这沈家迎亲的队伍就算迎亲成功,打道回府了。   沈珍珍作为沈府留守人员之一,等得十分心焦,一听见声响,就恨不能跑出去看个究竟。终于听到外面忽然沸腾的嘈杂声,这才露出笑颜,大兄这是将大嫂娶回来了。沈家院子中已经摆好了酒,只等着宴庆来贺新喜的客人。经历了走毡毯,跨火盆等,新娘才被扶入新房。在众人期待的起哄声中,沈大郎掀开新娘的盖头,众人直夸娇羞的新娘真真是好颜色。不过经夏蝶口述,沈珍珍想像了一下,这新娘的脸上不知被涂了多少层脂粉,再涂上两个圆疙瘩,打了个冷颤。   待沈大郎被一帮人拉入院中开始拼酒,陈益和作为尽职尽责的傧相,不得不替沈大郎挡下了许多,不然沈大郎哪里来的精力去洞房?   终于,沈大郎可以回去洞房了,陈益和却被生生地灌趴下了,不省人事的陈益和却露出了一丝微 笑,原来是在梦中看见了魂牵梦绕的佳人,沈珍珍正笑靥如花地朝他走来,步步生莲,真真是好梦一场。 作者有话要说:  陈益和特别有义气地帮沈大郎娶亲,然后沈大郎只顾自己洞房去了!。。。。。   ☆、长兴侯夫人听挑拨,陈益和上元节失约   自从长兴后夫人赵舒薇被夫君狠狠指责一番后,倒是看着安省了一些。得知长兴侯要为陈益和聘一个小官之女做正妻,心里倒也颇为受用的,暗想,以后这陈益和怕是无娘家助力,她的担忧自然能少一些。   可是她总得给嫂子一个交代,于是,这日赵舒薇回娘家跟嫂子回话去了。前面说了,赵舒薇的嫂子,黄氏是个有心计的,这一听自家庶女不能嫁给陈益和做正妻忙问是为何缘故。   赵舒薇自然不敢告诉嫂子,陈克松已经知道当年就是自己家人害死了夏锦的事,只得将事实移花接木,颠倒顺序,干笑道,“还不是那上不得台面的贼小子去求侯爷说要娶同窗之妹,听说其父是个扬州从六品小官,侯爷应了。我呀,倒是觉得他本就没有去高门女的命,娶个这种小门小户的也好。”   黄氏眼珠子一转,笑了笑,“这么说这小娘子是这陈三郎自己相中的?想必是个不错的。”   赵舒薇陪笑道,“自是好不过嫂子家的女郎们,那等没见过世面的女郎定是也上不得台面的。”   黄氏叹了口气道,“你说这陈三郎还真不是一般的好运气,虽有个地位不高的胡女生母,自己倒是顺风顺水的,不仅去长丰书院读书,如今又入了勋卫,听说是气宇轩昂的。别家的庶子哪里有他过得潇洒如意。如今这婚事嘛,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倒是好!一个庶子能说服侯爷自己选妻,虽然女方不是高门之女,却也是他心仪的女郎,这以后还不就是琴瑟和鸣,日子和美。那夏锦也算是能瞑目了,儿子这般出息。”   本来赵舒薇就是个心思简单的,根本绕不出这么多弯,独独夏锦是她的死穴。这赵舒薇以前一直将夏锦视为他们夫妻二人感情不和的罪魁祸首,即便后来发现陈克松不过是个自私自利的人,可是怎的她的儿子宏哥就是个身子瘦弱的,夏锦的儿子如今这般风光,他们母子也配!   黄氏看着赵舒薇渐渐变冷的脸色,暗笑了一声,慢慢给赵舒薇沏上了一杯茶,自己端起了青瓷雕花的茶杯,缓缓吹了一口气,道,“宏哥最近可好?”   一提到儿子,赵舒薇压下心中的不忿,眉开眼笑道,“我看他是个上进的,整日爱读书,我呀好歹也欣慰些。”   黄氏点了点头,笑道,“有个那样优秀的兄长在前,只怕宏哥这心里不知多想努力上进呢,让他学习也要顾着身子,若是以后身体养不好,岂不是都便宜了那个陈三郎?你们侯爷这不是还没立世子?”   这一句可彻底勾起了赵舒薇的心事,陈克松的确没立世子,虽然他口口声声说知道嫡庶有分,可是瞧瞧都做了些什么?又是让那贱人的儿子入了勋贵家郎君们入的勋卫,又是亲自出面为其挑选正妻。从来就没看清过自己夫君的赵舒薇内心警铃大作,忽然就坐如针毡起来。   黄氏紧接道,“那香雪想必如今在你们府上初落成了娇艳欲滴的美人,这等美人,你若是不用,不如送回来吧,我自有用途,省得在你们府里白白蹉跎了青春,叫我于心何忍?”   赵舒薇这时内心中隐隐闪过一个主意,却还不清晰,忙在嫂子面前回绝道,“那可不行,给了的哪里有收回来的道理?若是将香雪送回来,我可就更不知那贼小子屋中的一举一动了。”   黄氏拿着帕子清扫了一下赵舒薇的脸颊,嗔怒道,“你个破落户,这般小气,不要也罢,不过以那香雪的姿色做个侍女真真是明珠蒙尘,你自己可好好掂量吧,我虽是全心全意为你好,总不能将手伸到你府上。”   赵舒薇忙拉着嫂子的手感激道,“嫂子对我的好,这心里都记着呢,如今是那贼小子没福气不能娶嫂子家女郎为妻,以后可是要将你那宝贝亲亲女儿嫁作我的宏哥做媳妇呢!”   黄氏脸色微变道,“宏哥不过十一,再过两年咱们再说。”   待赵舒薇离去后,黄氏伸出手拢了一下发髻,轻啐了一口,“呸,就你们宏哥那弱身子骨,还想让我们家巧姐嫁过去,真真是白日做梦,哼!”   赵舒薇回了一趟娘家,犹如醍醐灌顶,她这些年,怎么就叫这陈三过得是顺风顺水了,这小子现在正风头正劲,以后还不得踩到宏哥的头上去。世子之位一日不立,宏哥一日地位不稳,这陈三都有可能借机夺取是宏哥的东西。   更何况当年夏锦那狐媚子做出那等不要脸的事情,她为何不能也做点事噁心一把陈三和他未来的妻子,最好搅得他们过不到一起,妻妾争起来才叫好呢!猛然之间,赵舒薇想到了香雪,这些年白白浪费了一枚好棋,都怪自己不会是手段。此等美人若是现在还不用,更待何时?赵舒薇眼里冷光一闪而过,嘴角浮现出一丝冷酷的笑意,不知又心生了何诡计。   再说陈三郎君,陈益和最近心情可不是一般的好,这沈大郎亲事一过,待到过年后,赶在沈二老爷得到新的委任而赴任前,这官媒就该去上门提亲了。一想到此,陈益和的心里的高兴劲不用说,光看灿烂的笑容便知。姬商岐挤眉弄眼道,“看你最近神清气爽,莫非是何好事?”   陈益和摇了摇头道,“哪里是我,不过是我前几日当了一回傧相,帮着我的同窗好友娶亲而已。”   姬商岐摆了摆手道,“你别想蒙我,就你这样,分明就是春心大动,可是这大冬天的,何来的春?”   陈益和立刻被臊得是脸红了,笑骂道,“怎么你这脑子整日就装得是这春啊的,没点正事?”   姬商岐一把搂过陈益和的肩膀笑道,”看来我是说准了,你这般恼羞成怒的样子我最爱看了,都这把年纪了,说说荤段子,思思春都是人之常情,有甚不好意思,亏你还是个郎君!”   陈益和最近一心沉浸在上回见到沈珍珍的喜悦中,浑然不知,嫡母正在算计着她。香雪从赵舒薇那里得到陈益和要结亲的消息,委实伤心了一把,本来郎君现在就对自己不苟言笑的,这再娶了娘子,以后可更没有立足之地了。为今之计只有尽快成就好事,郎君心有不舍,以后将自己抬为姨娘才行。   新年一过,上元节紧接而来。陈益和欲与沈珍珍相见,一起赏花灯,放河灯,因此很是央求了沈大郎一番。沈大郎也想带新婚妻子杨氏凑凑热闹,便与陈益和说定于上元节在朱雀大街东面的粉巷口碰头,粉巷之所以叫粉巷,概因这条有名的巷子百年来都是各种胭脂水粉贩卖的地方。沈大郎心想,若是在他和妻子的监督下,量陈益和也不敢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来,还能以消陈益和的相思之苦,倒是不错的主意。   沈珍珍乍闻上元节可以外出,欣喜非常,听说这两年上元节西京城的花样又多了起来,放孔明灯许愿,赏街头的胡旋舞又成为上元一大亮点。后听大兄说陈益和也回去,女孩子家家的心思一起,不免觉得十分羞恼,既想看看现在的陈益和,又觉得这时候相见违了礼数。   沈大郎则在一边笑道,“有我和你嫂子在,珍珍不用担心,再说那陈三现在更加玉树临风,英俊潇洒,你看了定是挪不开眼,为其风姿所折服。”这话可把沈珍珍闹了个大红脸。虽然之前沈珍珍对陈益和并无太多男女之感,但是一听说他以后会是未来的夫君时,内心还是起了不小的变化,女人心海底针,毕竟当初沈珍珍认识最早的少年便是陈益和,况且多年来陈益和为她做的每件事都格外用心。这么一想,她倒觉得嫁给陈益和也是不错的选择,至于爱情一事还得慢慢培养,起码这个开端不错。   于是上元当日,沈珍珍将自己打扮得美美的,身穿粉色襦裙,头戴精巧金钗,脸上略施粉黛,涂上红色口脂,整个人看着格外娇艳。她与大兄和大嫂一起坐马车来到了粉巷口。若是平常,陈益和一定会早到,挥着手冲沈大郎喊道,“仲明兄这里。”今日不知怎的,竟然比他们还慢了些。沈大郎解释道,“陈三估计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我们还是等一会儿吧。”就这样,几个人在粉巷口等了好久,马车前的人流一拨又一拨,却独独不见陈益和迟来的身影。   等了大半个时辰还见不到人的沈大郎只得对妻子和妹妹说,“这么看,怕是他来不了了,不若咱们自己转转吧。今日若是珍珍想买什么尽管开口,大兄都给你买回家。”   沈珍珍娇笑道,“大兄可别夸海口。”虽然脸上带着笑容,可是沈珍珍内心却是恼怒非常,明明说好了一起看花灯,这陈三郎不仅不出现,连个口信都没有捎来,究竟是几个意思?他究竟有没有将自己放在心上?   而另一边在长兴侯府,却正上演着一处闹剧,紧紧地将陈益和绊住在家,一心惦记与沈珍珍上元有约的他真是又气又恼。 作者有话要说:  嫡母那没心眼的能使出什么高段位计谋吗?   ☆、长兴侯府好戏开锣 (一)   原来那香雪自年前从夫人那里知道陈益和要定亲的消息,是内心火急火燎,暗道这陈三郎都堪比柳下惠了,不得使些手段成事,连续多日都愁,不知该怎么办,这莫非将其打晕?这日,她正在院中修剪陈益和门口的冬青,迎面巧遇一直在夫人房中伺候的紫静,连忙行了个礼问道,“紫静姐姐这是哪里去?”   紫静对香雪点了点头道,“不过是去夫人房中的香炉加点香。”   香雪好奇地问道,“听闻不同的香有不同功效,可是真的?”   紫静看四下无人,便凑过头来轻轻地说道,“傻丫头,这香里的那些门门道道真真可说不清呢?比如说,有的香闻之心旷神怡,叫人放松;有的香闻之醒神清爽,叫人提神;再有的嘛,那便是做闺房之乐一用,要不然平康坊那些花楼多燃这种香,那是多做助兴之用。”   香雪一听便立刻来了精神,强忍住内心的激动道,“那一般香在哪处可有卖?”   紫静笑道,“粉巷就有不错的制香店,平康坊倒是也有,不过那里的香恐怕不是你想要的,多为夫妻或是那花楼里的娘子之用。”   香雪忙点头,羞涩一笑道,“郎君平素回来多有疲累,若是买些醒神的香恐怕也是好的,我不过是想多为郎君多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紫静打趣道,“知道你是个忠心的,但愿日后郎君娶了娘子,你还能在这房中伺候,若是个善妒的娘子,就怕给你随便配个小厮嫁了,以后可真真是愁人,你说说你这般模样,若是嫁个小厮岂不委屈了。哎呦,呸呸呸!看我这张嘴,该打!没的说这晦气的话,你可别往心上去。咱们改日再说,我再迟点,夫人可就要发火了。”   香雪看着紫静那风风火火的背影,若有所思。而紫静走到了赵舒薇的房中,向其点头示意了一下,赵舒薇就轻轻地笑了起来,接过紫静手中的香,扔进香炉中,就着那一瞬的烟,狠狠地吸了一鼻子,闭着眼睛靠在榻上一边养着精神,一边缓慢道,“叫人盯着她,此番就看她如何使出浑身解数了,若是此番再不能成事,我也无能为力了,咱们等着好戏开锣吧,可千万别让我失望。   果不其然,这新年一过,东西市各个坊一恢复热闹,香雪就想借口外出。她跑到夫人那里说,要去给住在万年县的父母送些银两,赵舒薇看了看神色紧张的香雪,笑着点了点头同意了。   香雪在那千谢万谢,夫人一挥手就让她赶紧出门,于傍晚前必须归府。她拿着自己攒的一丁点碎银,去了郎君们的温柔乡——平康坊。   平康坊只有到傍晚才热闹非常,概因花楼里的娘子都在傍晚打扮得风姿楚楚,支开自己得窗户,向路下走过的郎君们笑得千娇百媚,这白日倒是看着有些冷清。不过因平康坊的客栈房价便宜,倒是外地来的书生喜住在此地,倒也难免风流韵事。   香雪头一次来此地,毫无头绪,本以为要进花楼买香,哪里想到就有个制香铺子就开在有名的花楼之一明月楼对面,她连忙走进铺子准备买香。   卖香的妇人见有客上门,忙热情地招呼起来,问香雪要买哪种香。香雪脸红一片,低声问道,“我家夫人叫我来买。。。买。。。那助兴的香。”   妇人一听,忙笑道,“女郎是来对了地方,那明月楼的璇玑娘子最喜用我家的几种助兴香,不知你家夫人是要那烈的还是?” 香雪哪里懂这些,只得问道,“最烈的是何种香,就要最烈的?”   妇人上下打量了香雪一番,表情暧昧,神秘一笑道,“呦娘子口气不小,这最烈的香啊可烈得很,是那花楼里□□那些刚卖进来不听话的女郎之用,一燃起来,保准其服服帖帖乖乖就范的,怎的娘子要这种?”   香雪故作不耐烦道,“你若不卖就算了,怎的话这么多!”   妇人连忙摆手,生怕香雪离去,急忙道,“娘子别急啊,这香自然是卖的。” 妇人一边说着一边拿来一个白瓷小瓶低声道,“这便是我们用西域商人那里买来的香料研制的玫瑰香,听说玫瑰籽是西域达官贵人房中必不可少的物什,但是那香料稀少,我们便将其细细研磨后再调了些别的香,保准叫人闻了浑身酥软效,情动难耐,真真是良宵苦短啊!只是这种香原料贵些,价格嘛自然也就高一些。”   香雪一听,哪里还能不心动,摇了咬唇,内心有些犹豫,最后却一狠心决定买下,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她一把掏出自己身上所有的铜钱和碎银问道,“这些可够?”   妇人一看到钱财,两只小眼睛立刻放出绿光,小小的眼笑眯成一条缝,赶忙答道,“够的,够的!我这就跟你拿一瓶新的,若是你家夫人用着好,下回再来啊,小娘子!”   香雪付了钱拿着香瓶点了点头,逃一般地离开了制香铺。实在是受不了那热情的妇人,光是看着她,她就觉得臊得慌。此刻,她手里紧紧握着小小的一瓶香,好似就是决定未来的关键,若是此次能成。。。。。。越往下想,香雪的心跳就快了一些,她决定挑个府里人多的时候成事,到时不怕郎君不认,上元便是个绝佳的机会。   对上元有所期待的可不止香雪一人,陈益和更是满怀憧憬。他可是好不容易才说动了沈大郎将珍姐带出来一同赏花灯,想到能与沈珍珍并肩走在街上,都让他满心甜蜜。出发之前自然是要细细沐浴打扮一番,给沈珍珍留下个好印象,毕竟他们已经三年多没见了不是,沈大郎成亲那日,恐怕她惊慌地都没看到自己呢。   香雪习惯性地将水打好,问陈益和道,“郎君可要焚香?”   陈益和点了点头道,“给香炉里加点吧。”   香雪心知机会来了,强忍着心中的激动,将自己买的玫瑰香投入炉中,给陈益和布置好浴桶,便退了出去,静待那香起作用。   本应守在门口的陈七哪里去了?原来,自陈益和入勋卫后,陈七做的事更多的是守院子,陪陈益和切磋武艺,或者侯爷有个任务差遣他去做。他原本也是要守在门口的,哪里想到夫人房中的紫静跑来说夫人有话要问他,陈七只得一步三回头地朝房门口看了看,心想就离开一会儿应该不会有事,就跟去了。   陈益和刚坐进浴桶,浑身放松,就开始闻到了不一样的香味,暗道此香味道甚好,赶明问问是谁买的香,他也给沈珍珍买一盒去。   不一会儿那香味就越发浓郁起来。不知是今日的水太热还是怎的,陈益和开始觉得浑身发热,竟然热血上行。他使劲闻了闻此香,心觉不对,莫非此香乃是被人下了催情之物?他赶忙起身跨出浴桶,胡乱将身上擦干,穿上里裤,还未来得及更衣,就听见了推门声。陈益和赶忙抓起中衣回头看去,不是香雪还能有谁。只见香雪穿着红色的抹胸褥裙,款款向自己走来。陈益和连忙叫道,“香雪我给过你机会,谁想到你明知故犯,从现在起你再也不用在我这房里伺候!你的心太大,而我给不了也不愿意给。趁我还没发火前,滚!”   香雪一听郎君这绝情的话,怎能不心伤,这么多年的服侍竟然换不来他的一点点怜惜,虽然夫人屡屡命她做些对他不利的事,可是他她渐渐爱慕他,哪里肯。于是这么多年夹在中间,她两面不讨好,原来这一片痴心却都是白白错付了!蹉跎了美貌年华,竟为了一个薄情郎,叫她如何甘心又如何肯呢?本来还心中有些害怕的香雪此刻抛却所有畏惧,剩下的只有豁出去也要做成的坚定决心。   香雪反倒是笑了,一脸得意道,“郎君别嘴硬了,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你又何必强忍?这香味道如何?好你是不是觉得身上很热?还管那么多作甚?顺从你心中的欲望,香雪必叫你浑身舒爽。香雪那勾人的话语叫陈益和觉得身上越发的软了,体内似有个怪兽一般想要跑出来撕碎一切。陈益和大叫道,”陈七,你给我滚进来!”   香雪摇了摇头道,“啧啧啧,郎君你可知你现在的模样是多么诱人,我都觉得浑身发热了,陈七不在门口,郎君还是别费力气了。”   陈益和越来越难受,连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他极力甩了甩头朝门口走去,香雪一把上前死死抓住他的衣衫道,“郎君别走呀,一会儿让全府的人来看看你做的好事。” 陈益和一边暗恨香雪的歹毒,一边又似无法控制着自己,香雪的体香就像致命的诱惑一样,让他挣扎着。就在二人纠缠不清时,门忽然被推开了,二人齐齐看去,竟然是宏哥满头汗地跑来。宏哥被眼前衣衫不整纠缠的二人惊呆了,竟不知如何反应。   陈益和喊道,“阿弟快打晕她!她给香里添了东西。“   宏哥本来是要去母亲屋内的,结果听说母亲正问陈七的话,他便想来看看庶兄。哪里想到一开门就见到这样的场面。不过,他好歹也是十一岁的少年了,一听就明白了,原来是香雪这小蹄子妄想勾搭他三哥,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一时气愤的宏哥顺势拿起台面上的铜镜砸向香雪的后脑勺,这狠实的一下抡上去,香雪被敲晕了,宏哥一看香雪倒在地上了,一时之间傻眼了,哐当一声,撂下手中的铜镜,看了看陈益和道,“阿兄我不是要了她的性命吧?”   陈益和来不及多说,急忙喊道,“你快将我的外衫拿来,咱们赶紧去你屋内,我这样子,若是被人看见不知要闹出什么事来。”   宏哥哦了一声,抓过陈益和的外袍,吃力地架着陈益和直往自己屋内走去,瘦瘦的少年此刻却是陈益和唯一的依靠。宏哥到底是个心地善良的孩子,也不妄陈益和平日对他那么好,陈益和愤怒的下当下竟觉得安慰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  香雪买香,是不是很顺口!   ☆、长兴侯府好戏开锣 (二)   按说这陈益和的屋子平时也不见得有人常来,可是今儿不巧正是府里人最多的上元啊!前几年,家中兄弟谁与陈益和上元时节时结伴出行的最多?正是那陈大郎。   陈大郎这个爱凑热闹的是真真想叫陈益和与自己一起去朱雀大街看热闹的,于是就兴冲冲地来问话。他敲了好半天的门,都没人应,心觉诧异非常,这个时候还没到去看热闹的时间,莫非三郎已经离开了?。他轻轻推开门一探究竟,头伸进去去一瞧,哎呦!地上卧倒着一个美人,可不就是香雪?美人旁边还有一大浴桶的水。   陈大郎看见此景,暗自纳闷,莫非这香雪美人提水时晕倒了?前面提到,当年陈大郎本身就曾被香雪勾得神魂颠倒的不能自已,亲自问过陈益和得知香雪是夫人身边的人,才渐渐了歇了心思。但是他的心中依旧对香雪怜爱不已,心道:“我将其抱到塌上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才好放心离去,可别出了什么差错。”   未免人看见说闲话,陈大郎走进屋后转身将屋门轻轻扣上,俯下身去抱起了香雪,向陈益和的床榻走去。他这一抱起香雪,少女柔软的身体正好貼到他的胸膛,这本是平静的陈大郎立刻心猿意马起来,真真是心痒不已啊。此刻甭管别的,他只觉得怀中的美人比那香炉里的香还要诱人。但是他依然内心做着强烈的挣扎,想到,此等美人乃是夫人的人,不是我能肖像的,赶紧将其唤醒,如若没事,我也好走。”   陈大郎轻轻晃了晃床榻上的香雪,拍了拍其雪嫩的脸颊。香雪迷迷糊糊中睁开了美眸,觉得脑后钝疼,一时之间还未缓神。本身清明的陈大郎渐渐闻多了那玫瑰香的味道,开始觉得有些热,他狠狠地扯了扯领口让自己好过些,一边看着香雪迷离的眼神,一边咽了咽喉咙,哑声道,“香雪你没事吧?怎么就倒在了地上?”   香雪整个人晕乎乎的,仿若看见陈三郎君温柔地在对自己说话,就如那诱人的香味一样让人陶醉。忍不住涌出热泪,紧紧抓住郎君的领口哑声道,“请郎君怜惜一次香雪,香雪爱慕郎君已久,方知道相思之苦啊。香雪不求名分,只求能与郎君做一日夫妻便此生无憾了。”   陈大郎一听,本就是自己一直痴迷的楚楚佳人,原来竟与自己存着一样的心思,此刻还泪眼朦胧,深情款款地看着自己带着哭腔请求自己的怜惜,哪里还能忍得住。十七岁的少年,本就是如饥似渴的年纪,加之那香炉中的香又让人悸动不已,哪里还能控制得住叫嚣的身体,二人就在陈益和的床榻上不管不顾,颠鸾倒凤起来,一时之间这屋内充斥着床榻的吱扭声和二人高低不一,厚重的喘气声。   这厢在夫人房中的陈七,被素来不太对自己假以颜色的夫人关心了生活的方方面面,实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又不敢打断离开,只得敷衍地回答。赵舒薇在这里东拉西扯,无非就是陈七这般年纪该考虑婚配,若是看上了府中哪个丫鬟,她也愿意成就一段好姻缘芸芸。陈七心里觉得十分奇怪,太阳竟从西边出来了,这高高在上的夫人怎的今儿竟关心起他了。事出反常必有妖,陈七一想到这里立刻跪不住了,不知郎君在房里如何了,夫人这态度实在是奇怪不由得他多想。   心里算了算时间的赵舒薇,看着陈七那紧张不安的样子笑道,“看你这般紧张,好似我要吃了你似的。行了,我无非也就是关心关心三郎身边的人。今儿上元各房郎君们有呼朋引伴去逛闹事的,我也得都嘱咐嘱咐,特别是三郎,他现在入了勋卫,是有官身的人了,出去一言一行都得注意注意,我听侯爷说现在的御史大夫们越发能咬了。咱们这就去他那看看吧。” 陈七这才起了身,跟随着夫人朝着陈益和的偏房走去。   紫静被夫人派去叫其他房的夫人过来说有事叮嘱,其他房的夫人们也就不紧不慢地来了。赵舒薇一看这几个弟妹,笑道,“叫你们来也无大事,不过就是你们回去叮嘱叮嘱孩儿们,今儿若是出门,要注意言行也要注意别被人伤着了。外面那么多人,千万别闹出事来。”几房的夫人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道了一声是。   赵舒薇紧接道,那你们随我去嘱咐嘱咐三郎,既然来了咱们就边走边说说话。”这几房夫人巴不得能多说点溜须拍马的话逗嫂子开心,自然是乐意非常。   几人不一会儿就走到了陈益和的房门口,只听见高低声不一的□□和粗重的喘息声从屋中断断续续的传出。饶是结缡多年的妇人,大白天听到折中声音还真真是觉得脸红心跳,不好意思得紧。   赵舒薇先是吃惊非常,接着是恼怒非常,厉声道,“这。。。这还没天黑呢,竟然白日宣淫,这圣贤书都读到哪里去了,亏我和他父亲还送他到长丰书院读过书,如今还有了官身,我今日非得治治他不可,这仗着侯爷对他好,真是无法无天了!”   几房夫人自然也爱凑个热闹,这笑话谁不爱看呐。赵舒薇打了头阵,一把将门推开,跨步进门,直往床前走去。在床榻上沉迷于忘我□□的青年男女此刻哪里能在意是否有人进来,只恨不能互相揉进身体里。赵舒薇看着那床榻上得女子是香雪无疑,隔着床帷看不清那少年得脸,但想来这郎君就应是陈三无疑。霎那间,赵舒薇想要畅快地笑出声来,可是演戏还得演全套不是。   她紧凑上前道,“三郎,你怎能做出这种事?一边说着一边忙去掀脸,结果这床榻上得男主角竟不是陈三郎而是陈大郎!赵舒薇愣住了,这戏,究竟是如何开场的?现在还怎么往下演?香雪这小蹄子竟然私自改了主意,真真是胆大妄为!   众人本来是想看看陈益和那张漂亮的脸是如何惊慌失措的,竟然看到了陈大郎的脸。本是来看别人笑话的二房夫人即陈大郎的亲娘,此刻却成了别人眼中的笑话,立刻就绷不住了,气愤得上前甩手,左右开弓立刻给陈大郎和香雪一人一个响亮的耳光,大喊道,“都给我醒醒,丢人都丢到别人房里来了!”   二人这才停了下来,可是眼神迷离,脸色通红怎么看怎么不对,三房夫人揉了揉鼻子道,“这屋中的香气甚是怪异,这大郎怕不是中了计吧?” 陈七是跟着夫人们进来的,一看到这种情况,心急如焚,心道郎君这不知去了哪里,怎么这香雪跟大郎君搅到了一起,越想越不对,头上直冒冷汗。   二房夫人指着陈七道,“你去拿那水桶将那浴桶里的水给我打来,我今儿就让他们好好舒爽舒爽。”   陈七只得拎了一桶水过来,等着二房夫人的指示。   妇人指着床上迷蒙的二人道,“给我把水都倒他们脸上,今日三郎回来若是怪罪,我也就认了。待我问问是怎么回事,不然我可咽不下这口气。”   陈七有些犹豫,却看道二房夫人那眼神利如刀锋,只得硬着头皮将一桶水临到了陈大郎和香雪的头上。哗得一声,这二人被水给激醒了。香雪渐渐清醒过来,暗道这香竟如此强,连自己都着了道,再一看自己身边躺着的郎君竟然不是陈益和时,整颗心都凉了,一时之间连哭都忘了。陈大郎也渐渐清醒了,立刻看见了自己愤怒的阿娘,直接吓呆,哆哆嗦嗦不知该如何反应。   二房夫人厉声道,“说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大过节的,你们是给谁添堵呢?丢人都丢到别人房里来了。你个小蹄子竟然勾着我儿做出这种没皮没脸的事,我打死你。”说着妇人就上前抓上香雪娇嫩的脸颊,长长的指甲竟将香雪的脸抓出了血印,看着格外吓人。而香雪此刻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才终于明白自己终究是不能再留在陈益和身边了,不禁悲从中来哭出了声。 作者有话要说:  香雪自食其果,后面如何,静待下章分解哈!   ☆、长兴侯府好戏开锣 (三)   这逐渐清醒过来的陈大郎,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就被府众的长辈们围观房事了!特别是,这观众中还有他亲娘,也是眼珠子都要掉下来的呆滞感。扪心自问一番,读的圣贤书都到哪里去了?怎的就这般荒唐了起来,这究竟是中了什么迷药?   一旁香雪哭得梨花带雨伤心欲绝,倒叫陈大郎觉得自己趁人之危毁了一个女郎的清白,分外自责。他连爬带滚地扑倒地上,捂着被母亲扇红的脸诺诺道,“母亲,都是儿一时糊涂不能把持,全都是儿的错,儿知错了。”一边说,陈大郎这泪是瞬间夺眶而出,悔恨非常。   陈大郎的母亲冷哼一声,也不见了刚才对赵舒薇的唯唯诺诺,瞬间变脸,带着怪声怪调道,“呦,要么说咱们跟嫂子可不能比呢!看看,嫂子这里连个丫鬟都是个天香美人儿。快!弟妹们都来瞧瞧这做下丑事的美人儿,在这有脸哭得是楚楚动人,好不可怜,倒好像是我儿强迫了她一样。我们大郎再不济,但是自己的儿子我还是心里有数的,今儿要是全是他的错,打死我都不信。我倒要问问嫂子,你们大房的丫鬟勾着我儿到三郎屋里乱来是怎么个说法?”   这情况急转直下的,本来设计来抓陈益和的奸的,再弄个全府皆知陈三郎白日宣淫,德行有亏,多好的一出戏!可是,这戏一点都没按赵舒薇设计的来演,倒叫这彪悍的二弟妹把她给问住了。在这么被动的情况下,心虚的赵舒薇忽然连底气都弱了许多,完全不复她刚才跨进屋来那雄赳赳的气势。   这会儿的赵舒薇好不尴尬,只得一笑,道,“二弟妹,你看这事闹得,倒真是叫我闹个没脸,大郎可是咱们看着长大的郎君,他平日就不是那种轻狂的人。我看啊,都是香雪这小浪蹄子惹下的祸,当初想她是个懂事的,不如我今儿就把她交给你了,随你处置,你看如何?”   二房夫人冷笑了一声道,“嫂子啊,今儿你本就是来叫我们看戏的吧?不知道这戏原本的主角是谁啊?我们大郎怕不是替谁背了这黑锅?”这二房夫人来势汹汹,明显不买嫂子的账,还是不肯罢休。   赵舒薇一时被说破了心事,忙摆手道,“哎,我真真冤枉,哪里有什么戏。看我,真是好心办坏事呦,自我当上侯府夫人哪天不是为全家人操心吃喝拉散,今儿不过就是叫你们来都多叮嘱孩子出行注意罢了,怎么竟叫你这般想我,可真是寒了我的心。”   平日本就胆小怕事的三房夫人忙给二嫂使眼色,还试图伸手去拉她,想劝劝别跟夫人较真啊,结果这二房夫人立刻甩开了衣袖道,硬气道,“你别拉着我,平日我都能算了,今儿都欺负到我儿的头上,叫我如何忍啊,我必须得去侯爷那,让他评评理,你们大房的丫鬟真是要脸的很。今儿这事不给我们个说法,我可不依!”   二房夫人不依不饶的这话,不仅仅是让赵舒薇难堪了,也还真真把她给唬住了,赵舒薇深知陈克松历来不是吃素的,要闹到他那里去,还不知道闹成什么样。况且她的这点小心思可就都暴露无疑了。这一时之间,她倒心里没个章程了,心里着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这时,宏哥和陈益和兄弟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屋。陈益和乍一看自己屋内竟然这么多人,心里冷笑了一声,看来今儿自己还真是被人联合算计了,却还不得不装个糊涂,无辜地问道,“母亲,这是出了什么事?怎么诸位婶婶也在?”他再一看床上一片狼藉,陈大郎衣衫不整地跪在地上,香雪头钗松乱哭得伤心,心道,“这大哥怎么跟香雪。。。看来今日这事不一定怎么个解决法。”这么一边想着,陈益和也有些后怕,若不是阿弟及时到来,恐怕这现在跪在地上,受着众人指责的就是自己了,嫡母这真真是好狠的心呐,硬生生要毁掉自己!”   宏哥此刻看着众人这架势,再看看陈大郎和香雪那狼狈的模样,可算是想明白了怎么回事,这心里极为复杂的。自他上次偷听到父母的对话,谈及当年的秘辛,深觉对不起三哥的宏哥就一直想对陈益和更好些,来弥补他母亲家里当年的错事,虽然他能做的并不多,可是却还是努力着。可是都到了这个时候,母亲却为何还是不放过大哥?搞出这一出出事来,叫他心里是又羞又气,觉得愈发没脸见三哥了,只得低着头不说话。   赵舒薇这一看见陈益和,火不打一出来,问道,“你去哪里了?看看你屋里这出是什么破事?亏你还有了官身,连自己屋内都管不好!”陈益和一脸无辜道,“儿不过是去益宏那里,怎晓得这离开没一会儿就出了这种事!是儿管教不严,请母亲责罚。”   宏哥看母亲不分青红皂白就指责阿兄,心里着急,话都有些磕磕绊绊,“阿娘,是我在书上标记了不懂的地方,请教阿兄呢。阿兄刚刚是去了我屋内,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赵舒薇瞪了一眼宏哥,这孩子真是越来越不懂事了,怎么年纪越大反而喜欢跟她唱反调了?她整天殚精竭虑的都是为了谁?   二房夫人却忽然换了语气,不见了刚刚的不依不饶,慢慢道,“你们房中人占尽便宜,今儿这事我给嫂子台阶下,如何?”   事情再次急转直下,赵舒薇勾起了嘴角,既然这事有商量那就不会闹到侯爷那里,只不过是条件的问题了,她的心立刻放下了不少,问道,“说吧想要什么?”   二房夫人有些得意道,“大郎已经说下亲事,那女郎家狮子大开口要了许多聘礼,我这手头实在是周转不开。。。”   赵舒薇刚刚还带着尴尬的深情现在变成了鄙夷,不禁大声道,“哎呦,弟妹若是跟我开口要银两,直接开口就好了,还那么凶神恶煞,可真真吓坏我了。”   陈益和在一旁看着这两个在深宅后院中同样都是是虚伪至极的妇人如此般勾心斗角,讨价还价,还真是开眼了。   一直跪在地上的陈大郎看母亲好似气消了些,忙扒着母亲的裙子求道,“阿娘,香雪好歹跟了我,她。。。?”   “既然你大伯母说交给我处置,就随咱们回院子吧,是死是活都是我说了算,让一个这样风韵楚楚的美人给我打水洗脚,嗯倒也不乏一番享受呢。”二房夫人看着香雪笑得很是灿烂。   香雪一听连哭都哭不住了,随即爬到陈益和跟前苦苦哀求。陈益和摇了摇头,嫌弃地看了她一眼道,“如今你做下这等事,连母亲都救不了你,我就更加没法帮你,看在主仆一场的份上,一会儿从陈七那拿些银子,你从此好自为之吧。”   香雪就这样哭哭啼啼被二房夫人拖走了,而其他房的夫人们看够了热闹也纷纷离去回自己屋嚼舌根去了。   赵舒薇只得看了一眼陈益和恨恨地走了,暗想,这贼小子怎的运气这般好,竟然不在屋内。这越想,她的心中越发难以平静了。   这长兴侯府的一场戏是闹了好一会儿,连天色都暗了下来。陈益和这才想起自己与沈家兄妹还有约,二话不说就急忙就往外跑。宏哥看着阿兄的背影,大喊道,“阿兄你去哪里?”远远传来了陈益和的声音道,“我出趟门!” 宏哥立刻蔫了,真不知是该回自己的房间还是去母亲那里。   好不容易骑马赶到朱雀大街的陈益和,却没有看见沈大郎和沈珍珍的影子,觉得今天真真是倒霉透了,躲过了府里的破事,却错过了能与佳人上元赏灯的机会,只得长叹一声,一边无精打采地慢慢离去,一边思考着该如何向沈珍珍解释自己的失约。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这章有点短,但是这个狗血事件暂时告一段落,谢谢看官们的支持!   ☆、喜鹊声声报喜来,陈大郎上门致歉诉衷肠   上元节一过,年味就渐渐的淡了,人们又恢复了往日的作息。沈府上下不仅要收拾沈二老爷一家下扬州的行李,也在盼望着陈家的媒人上门。   沈二夫人边收拾首饰,边上火地说,“这侯府怎的还不遣媒人来,给我急得哟,这几日都睡不踏实。”   苏姨娘但笑不语,沈二老爷阔步从前厅而来,笑道,“喜鹊声唶唶,俗云报喜鸣,我看今日咱家必有喜事而来,夫人不必上火。”这时,沈府下人急忙奔进来道,“二老爷二夫人,官媒。。。官媒上门啦,大老爷叫你们赶紧去前院。”   沈二夫人立刻喜上眉梢,笑得合不拢嘴道,“快走快走,哎苏姨娘快看看我头发这能出去见人否?”沈二老爷一把拉过夫人道,“那官媒又不是看你来了,赶紧快随我瞧瞧去。”   这被夫君牵着走,沈二夫人娇笑着清捶了一下他的背道,“你是不是知道今儿媒人上门?竟然一直瞒着我,好啊你!”   待夫妇二人到了前厅,沈大老爷夫妇还有沈老太君太君已经坐着了,穿着正式礼服的官媒带了几样侯府准备的礼物而来,开始跟沈二老爷一来一回地进行问名礼。礼毕,沈二老爷将写有珍姐生辰八字的庚贴交给了媒人,媒人则将写有陈益和的庚贴交给了沈二老爷,今日这提亲问名就算是告一段落。在这之后,侯府必是要进行占卜的。这官媒也是个利索的人,婉拒了沈家人晌午饭的相邀,拿着庚贴急急地去侯府打卦了。   陈克松因着知道沈二老爷即将下扬州,也就速速地去了西京城西边的道观占卜,老道乃是高人,平日若不是特别有头有脸的来问,一般也是打发徒弟们出来招待的。今日,陈克松亲来,才请出老道来打卦。那老道看着沈珍珍与陈益和的庚贴,摸了摸白色的长须,笑道,“此二人八字若是合婚乃天作之合,此女命格带福,自小衣食无忧,若是合婚后也是极为旺夫,多子多福的。”   陈克松一听,原本心中对珍姐并无特别好感的他,才觉得儿子不愧是眼光好,心满意足地离开了道观,那老道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摇了摇头,感慨了一句,“家宅不宁哟。” 朝着自己打坐的房间走去。   这不,没两日,这官媒就再次上了沈家的门,是要来纳吉了,递上了大雁,笑道,“侯爷家打卦占卜,说陈郎君与沈娘子乃是天赐良缘,特使某来告。” 沈二老爷心里喜悦之极,想着自己原本就是最看好陈三郎君的,眼光独到,笑答,“既是大吉,某不敢辞。” 官媒一脸喜气道,“沈二老爷,恭喜了,令嫒与陈三郎君这婚事就算是定下了,待明日侯府会亲派人前来送通婚书,之后再送来彩礼,两家就可以请期了,选个良辰吉日,就可结两姓之好啦。恭喜,某这就回去复命也。”   沈二老爷作揖感谢道,“此番多亏媒人,待婚事那日,你也来喝杯喜酒。” 沈二夫人揣了一个小福袋,里面装了些碎银,感激道,“不过是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请收下。”这回媒人笑得就更喜庆了,收下福袋,满足地离去。   这厢,两家如火如荼地将婚事进行到底,沈珍珍却觉得自己糊里糊涂就定下了婚事,前几日还被放了鸽子,这心里不知是何般滋味。   陈益和这几日也是精神不济,连在勋卫一起当值的姬商岐都看出了端倪,调侃道,“我真是被你平日那如沐春风般的笑容惯坏了,乍一见你愁眉苦脸还真是不好受,说说愁眉苦脸是为何啊,听我阿耶说你家不是给你定亲了?莫非这女郎不是个好的?”   陈益和立刻摇了摇头,摆摆手道,“不过是最近睡得不好,怎的竟叫你扯那般远。”   姬商岐一脸坏笑,“看你这样子就是为情所困,别以为我看不出来。虽然我文武皆不如你,但是在情字上,小爷我可谓是混迹花丛,阅人无数了。看看你这样,就是明显犯了相思病,可是依你这模样,不该是那得相思病的人啊,哪个女郎见到你不是脸红心跳,小鹿乱撞,娇羞万分,只差粉拳上来半推半就啊?”   陈益和就知道话从姬商岐口中说出,那一定会偏离,一掌拍过去道,“就是你因为年纪轻轻就混迹花丛,不离风月,才如今文武不如我,不跟你说了,还有正事干呢,再过一月就有邻国使团来呢。” 陈益和边说边迈着步子走了,姬商岐一看这架势,喊道,“哎,我要是你,怎么也不管不顾地去见见那女郎表白心迹,像你这般乌龟,不知哪日消得相思苦。” 姬商岐一边说,一边拽下路边得野草嚼到嘴里,感慨道,“明明知他是个害羞的,偏我就是爱逗他,也让这日子过得有些意思不是。”   陈益和的确是想到沈府跟沈家兄妹致歉自己的失约,毕竟是自己有错在先。于是不当值后,他便骑马直奔永安坊沈府。这沈府的人现在看到陈三郎君,都当自己人看待了。看看这俊俏潇洒,玉树临风的郎君日后就是我们沈府的女婿,真真是长脸了。沈大郎得知陈益和来见自己,忙叫新婚妻子去泡两杯新茶来迎客,杨氏这就下去准备茶具泡茶了。   陈益和穿过前院到偏厅见到沈大郎悠哉地捧茶轻闻,硬着头皮道,“仲明兄,上元那日是我失约,特来跟你致歉。” 沈大郎放下茶杯,笑道,“你我二人何至如此,想你也是被家中事绊住,可是出了什么事?”   陈益和听到沈大郎的这一句话,忽然就鼻头一酸,自那一日,府中人都像是此事没发生一样,而他却不能向别人吐露心事,唯独阿弟对他关心一些,但是却隔着嫡母,这种种让他觉得心累,今儿沈大郎这一句关心的话,却立刻就能击溃他心中的城墙,露出柔软。   “家中是出了事,等我赶到时,你们已经离去了。”   “嗯我也跟她们解释了,想着你被事绊住不得抽身。只是珍珍毕竟年纪小些,你这失约,估计她心中也是不大好受的。况且,我看她最近是忧心忡忡,不知是不是因为年纪小就要出嫁,心中没个主意。”   “那我也去给四娘子道个歉,本想是趁着热闹让她开心的,倒惹得她不好受,是我的不是。”   沈珍珍因着要绣嫁妆,一直不太得要领的她本就心浮气躁,更是将那鸳鸯恨不得绣成鸭子,只得恨恨地扔下针,准备出来找嫂子问问这其中的要领,就直直往沈大郎新房走去,刚巧路过偏厅,听见大哥的声音,就跑了进去。这忽然之间就看见了高大的有着胡人轮廓的郎君,不是陈益和还能有谁?慌忙之间不知所措,只得问,“你来干嘛?”   佳人忽至,香气习习,陈益和本是惊喜,却听见了沈珍珍的话有些尴尬,只得低声道,“我是来给仲明兄和四娘子致歉的,上元那日,某未如期而至,实为失礼,今日特地上门来说明,还望四娘子不要见怪,原谅某一次。”   沈珍珍一看陈益和认错态度良好,又是一副诚心实意的样子,当初的怒气倒是去了几分,再细看久未谋面的陈益和不仅容貌轮廓越来越精致,现在还带着军人的气质,忽然想起自己前世中看过的一句话,“当你找了个颜值颇高的老公,每当你怒气冲冲看到他时,火气立刻烟消云散。。。。。。”   此刻的沈珍珍就有了这种无力感,看着陈益和那颜值爆棚的脸蛋,只得问道,“那你为什么没来?若是说清楚原因,我就原谅你。”   陈益和一听反而不知该怎样回答了,毕竟当日之事不甚光彩,也算是家中丑事,他实在不想说出来污了沈珍珍的耳朵,可是。。。。”   沈珍珍看着陈益和那犹豫的模样,又来了气,“莫非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怎么陈阿兄看似如此犹疑不定,倒叫我更加好奇了。”   “实在是此事难以启口,也算是丑事一桩,若是我说了,害怕污了你们的耳朵。”   沈大郎笑道,“益和弟若是为难就算了,毕竟家中一些事是你们家的私事,珍珍又还未入门。”   “不不不,不是这个原因,其实是。。。。。”   陈益和只得红着脸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下,沈珍珍的内心有个小人早已掀桌,破口大骂香雪竟做出勾引他夫君这般事,又觉得陈益和到底是个管得住自己的,心里也渐渐踏实开心起来。   陈益和看沈珍珍低头沉思,一时吃不准是什么情况,只得急急道,“我已心仪四娘子多年,如今能娶你为妻,高兴还来不及,恨不得早日将你娶回家,咱们和和美美度日,哪里有别的心思。再说,我也一向自律,只愿亲近自己的妻子,四娘子请一定相信我的真心。虽你我多年未见,但是这么多年,你一直在我心口上,所以我才去垦求父亲成全我,只要和你能结为夫妻,白头到老,我这一生就无遗憾了。”   沈珍珍被陈益和忽然的真情告白给震住了,心中是又惊又喜,还带着感动。霎那间,美眸中的水波一荡一荡,芙蓉面染上红霞,羞道,“谁问你这个了,这般油嘴滑舌。我原谅你就是,下次若是再做出这种事来,我可不饶你。” 说完就害羞地跑出了偏厅,觉得心中小鹿乱撞,似要冲出来一般,迎面刚好撞上来换茶的嫂子杨氏。   看见小姑子一改几日的颓色,容光焕发,更是明艳照人,杨氏心觉奇怪。待到了偏厅,看见满脸通红的陈益和,再由夫君一解释,才会心一笑,原来是俏郎君上门诉衷肠,佳人害羞之际匆匆离去的桥段啊,呵,看来这门喜事真真是皆大欢喜。 作者有话要说:  他俩终于见面啦,陈益和真心表白!   ☆、沈珍珍婚事尘埃落定,沈二夫妇离开西京   话说,陈益和一听见沈珍珍说原谅自己,再一看那跑走的羞囧模样,不知不觉也咧开了嘴。   沈大郎见状,长叹一声,调侃道,“人道是情字叫人痴傻,看看我心中的翩翩睿智佳郎君,这犯起傻来,真真是没个边。”   杨氏刚好端了茶,款款而来,沈大郎忙给妻子介绍起来,“这便是我跟你说的陈益和,咱们的准妹婿。” 杨氏点了点头,笑了一下,那杨氏虽不是倾城色,但是带着小家碧玉的温婉,笑起来梨涡显现,倒是看得格外甜美。   陈益和忙行了礼道,“益和,拜见嫂嫂。”   杨氏忙笑道,“快别客气了,整日听夫君说到你,真是闻名不如一见。以前看那美郎君图册时,听家中姐妹议论过,也想过这陈郎君该是何等风姿,没想到咱们倒是成了亲戚。难怪我和郎君回门时,家中人拖着我好一番问那俊傧相究竟是哪家的,据说迎亲那日手持木棍的妇人们看着陈郎君愣是下不去手呐。”   陈益和被未来嫂子夸得不好意思了,低声道,“益和本是上元与仲明兄有约,结果某因家中有事而失约,深感惭愧,今日是前来特地致歉的。”   杨氏一听陈益和说话,暗自点了点头,笑道,“我倒是没什么的,夫君去哪里,我就跟去哪里,倒是四娘子看着不甚高兴,不过我看刚刚是容光焕发的跑出去了,想来是有什么好事才叫她这般开心,想必是你说了什么逗她开心的事。”   沈大郎拍手道,“娘子真真是神机妙算啊,刚刚益和才给四妹表白了一番,当着我的面,那是深情款款,闻者感动,四妹顿时就脸红的哟。要我说,这二人怪不得被匹为天作之合,可不是傻到一块了。”   沈大郎紧接着又问道,“我阿耶和我阿娘带着二郎和三郎就要下扬州了,你们府上的纳徴之礼何日来行啊?”   陈益和点了点头,道,“府中最近都在忙这件事,怕是也就这两日,彩礼就要拉来了,到时候就能定了婚期,也就安心了。”   沈大郎分析道,“我看也就是个小半年,毕竟配婚令摆着呢,你需在今年秋季左右成亲,因此,我看这婚期也就是在七八月了。”   杨氏扑哧笑出声来,倒引来沈大郎和陈益和的侧目,她忙道,“婚期紧张,我看四娘子就更着急了,难怪这两日绣嫁妆总是气急败坏的,怕是将那鸳鸯绣成了鸭子吧。”   陈益和一想到沈珍珍那一脸懊恼的表情,倒觉得十分生动可爱,恨不得明日就能将佳人娶回家去。   沈大郎却忽然转了语气,低声道,“如今四妹回去了,我才给你说道,她年纪小,想不到那么多弯弯,我看你家中此次的事,怕是不只是那侍女贪心不足蛇吞象,怎的那么巧你嫡母就带人去了你屋,还带着你诸位婶婶。这事情怕是早就计划好了,就要给你个没脸。”   陈益和闻声叹气道,“也不知为何,我从小时,嫡母就对我敌意颇大,想来有可能是因为我生母的缘故。如今,净出些幺蛾子,还好我并未中计,否则现在家中绝对不会如此平静,若是我出了丑事,只怕在父亲的心中我已成废棋。”   杨氏在一旁听着,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后宅之争那是常见的事,像沈家这么奇葩的毕竟是少数,也并不是每个女郎像她这般有运气嫁进来。小姑子作为一朵温室里娇嫩的花朵,嫁入这充满恶意的后宅,也真真是让人担忧啊。   沈大郎道,“怕只怕,四妹嫁进去后这日子也不大好过。”   陈益和拍了拍胸脯,带着坚定道,“仲明兄放心,我既然娶了四娘子,她便是我的心头肉,必定尽我最大的努力保护她,叫她不受委屈。”   沈大郎点了点头,这才略微放下了心,实在是没想到陈益和的嫡母竟然这样恶毒,想出来不入流的方法毁去一个前途光明的庶子,真真是后宅不宁,此为祸。更加庆幸自己家中并无此事,看着杨氏的目光就更加柔和。   陈益和安慰沈大郎道,“别太担忧了,仲明兄,这么多年我也已经走过来了,只要我和四娘子齐心协力,一切都会好的,等过些日子天气更暖和了,咱们去那香积寺赏樱花去如何?”   沈大郎笑道,“我看你是不带佳人一游,真真是心不死。那等花期刚至时,我们去是最好了,你可别再失约,都叫我在爱妻和吾妹前抬不起头了。最近复习明经科,我也是头大不已,刚好出去郊游也能缓解一下苦闷啊。”   从沈府出来的陈益和已经不复来时的忐忑,带着对沈珍珍甜蜜的爱恋,骑马回府了。长兴侯府中,赵舒薇为了筹备陈益和的婚事也不得不打起精神,一边准备着彩礼,一边自问凭什么,却还不得发出来,心中的憋闷感就更别说了。   陈克松算好日子去沈府行纳徴礼,并且也告知了沈府,特地前来问妻子筹备的如何了,这次由于时间紧张,尽管年前就已经开始备了起来,可是这彩礼的样类可不止是钱财,那是生活的方方面面,就连吃食都有,所以准备起来倒是比较繁琐。   待正月二十喜鹊叫,沈府就迎来了陈府由陈四爷带领的结亲使,正式地带来了通婚书。只见那通婚书被放在了上好的楠木盒子中,用丝线束起。那浩浩荡荡的彩礼队伍,也让沈府附近的人出来看个热闹,有的人交头接耳道,“呦,这沈府女郎是说给谁家了?看看这彩礼,必定是个富贵人家。”只见长长的彩礼中,有丝绸绫罗,五彩绵帛,精巧的金饰,成堆成串的铜钱,米面粮油,还有猪羊等牲畜,那真真是生活物品一应俱全。二郎和三郎负责在门口统计彩礼,好不辛苦。   沈二夫人从看见彩礼队伍就一直笑,沈二老爷在一旁努努嘴,低声道,“看你那没出息的样!”   待男方正式递上通婚书,沈二老爷收下后,也拿出了女方家准备好的通婚书,让陈四爷带回侯府。沈府上下热情地款待了前来送彩礼的众人,纳徴就算完结了。自此,沈珍珍就是正式的陈家人了,两家只差请期和亲迎的这六礼中最后的两步,按大周律法,以后这沈家有个什么事都与沈珍珍其人无关了。   请期,因为还是要求高人算个好日子,所以还要再过几日。而行程不能再拖的沈二老爷只得第二日将请期的重担委托给了兄长,带着夫人和双生子南下扬州了,沈珍珍和苏姨娘则被留在了西京城,名为备嫁。其一主要是为了让沈珍珍在京中安心待嫁,其二是跟着大伯母学习为妻持家之道。   沈二夫人临走前含泪嘱咐沈珍珍,“你这婚事定的紧,怕婚期也是近的,若是我跟你阿耶不能前来,就由你大伯父和大伯母做主婚事章程,你大哥送嫁。聘礼的事情我给你大伯母都商量好了,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不会委屈你的。”   沈珍珍一听母亲这样说,哭得十分不舍道,“珍珍都听母亲的。”   沈二夫人看着沈珍珍还带着稚气的脸,叹了口气道,“如今你年纪这般小就要出嫁,一定要放机灵些,少说话多看,阿娘知道你一向聪明,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嫁过去后一定要小心,不可叫人抓住把柄。你好好的,阿娘和你阿耶也就好好的,再过上个三年,看看能不能给你阿耶谋个距离西京近的职位,阿娘再回来看你。”   虽然沈珍珍并不是沈二夫人亲生的,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在人心,这十几年来,沈二夫人对待沈珍珍真是没得挑剔,全然是掏心掏肺的爱护和护犊之情。   苏姨娘看着母女抱头痛苦,只得在一边安慰二人道,“夫人放心,在四娘子出嫁前,奴婢必定尽心尽力让她学到该学的,待四娘子亲事一了,我便下江南伺候你和老爷去。”   沈二夫人点了点头,抹了抹泪道,“知道你是个能干的,我才放心将这里的一切交给你,记得要写信来跟我说道说道。”双生子最近在家倒是安静许多,一是面对人生未来的思考,二是对婚事的想法,所以不复了以往的调皮捣蛋,反倒安慰起母亲和妹妹来,沈二老爷和夫人携儿子,这就又踏上了回扬州的道路,与来时的焦急不同,不过一个新年,珍姐的婚事就算是告一段落,倒叫夫妻二人放下了一桩心事。待回到扬州后夫妻二人便可以一门心思办起三郎的婚事,但是二郎的婚事就又成了全家迫在眉睫的大事。孩子多操心的自然就多,特别是这配婚令就像是紧箍咒一般,总叫沈家长辈是不得放松,叫沈二夫人说,“养儿女都是债啊。”   自此,沈珍珍嫁与陈益和的这桩婚事算是尘埃落定了,只等定了婚期,披上红盖头嫁入长兴侯府,做陈益和的妻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啦,珍姐和陈郎君的婚事是板上钉钉不得反悔啦!   ☆、陈益和比武获胜受伤,沈珍珍焦急侯府探望   俗话说,二月二龙抬头,都是一年之中打起精神做事情的好时候。这几日,西周邻国和附属国的使节团们陆陆续续到达了西京城。不管是西从西域而来北从草原而来,或是东从倭国而来的使节们真正见到雄伟的西京城时,才发现自己的城郭是如此渺小,更加坚定了遣送更多学子来西京学习知识的决心。肃宗命礼部官员负责接待使节们,来处理外交事宜。   皇帝要见的外邦使节多了,勋卫们则加强了对皇宫的守卫,陈益和越发忙碌起来,不禁要尽守卫之责,同时还要勤练武艺。   远道而来的使节们不光献上珍贵的贡品,还进献了风格各异的美人,同时也带来了国内有名的武士,一时之间各地不同的文化,倒是绽放出绚丽的人文光彩。   陈益和自从去年就开始苦练剑术和近身搏斗,这使节团们最后会进行比武大赛来挑战大周武士,试图能在武艺上扳回一成。勋卫和其他军中好手们被选□□的就是来应对分门别类的比武。陈益和身材虽高大却并不十分魁梧,因此,并不适合蒙古武士的摔跤挑战。最后,因其剑术出色而应战倭国武士。   轮到陈益和时,他一跃上台,姬商岐在台下频频鼓掌,万分激动,好歹那台上比武的可是他的好兄弟!众人一看这上台比武的郎君是丰姿绰约,样貌出色,一时之间议论纷纷。肃宗看见陈益和这样貌风度,有些诧异,不禁问身边的内侍道,“此郎君是谁?”内侍李力在一旁低语道,“这位郎君乃是长兴侯爷的庶长子,现在勋卫任职。” 肃宗点了点头,原来此子就是陈克松的庶长子,点了点头,暗道,“难怪当年安城当年非君不嫁,的确是样貌不俗,英俊潇洒,一举一动足以让少女倾心。   那倭国武士身材矮小,却胜在快狠准的招式上,陈益和身形高大,步伐开始略有不适,起初只能防御为主,很是被动。姬商岐在台下面急得抓耳挠腮喊道,“你倒是刺他啊。”   陈益和渐渐掌握了倭国武士的出剑规律,虽然他脚下移动步伐快,但是因为是双手持剑,转身时难免停顿。而陈益和右手持剑,转身灵活,丝毫不受影响。这一来一回中,陈益和逐渐加快了脚下的步伐,腰身闪过袭击,一下子跃到倭国武士背后,手挽剑花直逼倭国武士,倭国武士有所察觉慌忙转身。但是为时已晚,霎那间,陈益和的剑已经直指倭国武士的喉咙。武艺比赛当然是点到为止,陈益和这就赢了,抱拳行李,那气度那丰姿就是个名副其实的胜者,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欢呼声。陈克松在台下也是面带微笑,频频点头,满意至极。家中总算有个武艺造诣不错的,多少让军弓起家的长兴侯府有些脸面。   陈益和点头示意,转身就朝台下走去,哪想到那倭国武士并不罢休,朝着刚迈出几步的陈益和举剑刺去,看台上的人都发出了惊呼声。陈益和感觉不对,转身过去,向后仰身避过致命一击,倭国武士的剑还是在陈益和的前胸划了一道,陈益和抬腿一个大劈腿,就将那倭国武士踢翻在地。姬商岐在台下破口大骂,“倭国勇士怎的这般孬种连输都输不起。”陈克松看得都紧张的站起来了,直到看到陈益和安然无恙,才松了一口气。   倭国使节团见情况时空连忙叫使团代表急忙去给肃宗致歉,并派人将那武士拉下场。那武士举剑就想自刎,反倒被陈益和一脚踢翻了剑,冷冷道,“连输都输不起,何谈进益。” 那武士愣了愣,随即萎顿在地,   陈益和好不容易走下了台,收到了勋卫同僚们热情的掌声和欢呼声,他咧开嘴笑了笑,挥了挥手。好不容易挤到人堆里的姬商岐,就像是自己打赢了一般有荣与共,跳起来推了一把陈益和,忽然看陈益和用手捂了前胸,才脸色大变道,“你是不是受伤了?”陈益和点了点头,用指头在嘴边示意切勿声张。姬商岐会意般点了点头,啐了一口低骂道,“别让爷在西京再见到他,否则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再也不长个!”   陈益和差点笑了出来可惜胸口疼,只得跟卫队长说了一声,去换衣坊去查看伤势。这一看,好家伙胸前已经被刀锋划了一个口子,出血了。姬商岐因为不放心跟了来,手里握着一瓶药道,“爷今日就找人去倭国那帮人住的地方去算账,比武本就是点到为止,哪有这般小人!”   陈益和摇了摇头道,“你要是来帮忙就别骂了,快拿药来。”   姬商岐道,“看你这细皮嫩肉的,到时落下疤,叫你那新婚妻子看了就心急掉泪的。”边说边帮着陈益和上药一点都不马虎,又裹了一层麻布,这才放心。   沈府中,沈珍珍正在绣嫁妆,终于能绣个像样的鸳鸯戏水的她最近小有所成,绣着绣着忽然让针扎了一下,手指就涌出来血珠,她急忙用嘴吸了一下手指。沈大郎就步履匆匆走了进来道,“陈益和受伤了!”   沈珍珍半天才反应过来,声音干涩道,“受。。。受伤了?严不严重?”   沈大郎一脸焦急道,“大伯回来说是跟倭国武士比武中好似受了伤,具体也不清楚。我准备去看看,要不咱们一起去看看?你就不担心?他可是你未来夫婿!”   沈珍珍目前还是处于呆滞状态,听说陈益和受了伤,心中竟然七上八下,毫无头绪了。“我。。我怎么去?” 沈珍珍这会儿只恨不得自己是个男儿身,就能毫不顾忌地纵马而去。   沈大郎道,“我都替你想好了,你就男扮女装随我出门,咱们再带个小厮,坐马车去,若是没事,我们也好安心。我刚从五郎那里借了身衣裳,你换好就速速来寻我。”   沈珍珍点了点头,急忙开始对着镜子拆头发,沈大郎看着妹妹那焦急的模样,会心一笑,轻轻地退了出去。沈珍珍越着急,这头发越难拆,手忙脚乱地拆了珠花,请呼出一口气。再让夏蝶给自己将头发束在头顶,这折腾一番下来,两人都热得是一头的汗。待沈珍珍换上了五郎的衣裳,摇身一变成了翩翩少年郎。   沈家兄妹坐着马车就着晚霞感到了长兴侯府,陈益和正在换药,听陈七进来说沈大郎前来探望,只得匆匆涂了药,穿好衣裳到自己的小书房等沈大郎。沈大郎人未至,声先到,“益和弟,你可还好?” 说着推开门一看陈益和还能好好地坐着,松了一口气。   陈益和摆了摆手道,“无甚大碍,怎得你还亲自来了,不过就是一点小伤,哪里至于。”   “怎么不至于?撇去咱们交情不谈,你现在可是我准妹婿,你若是有个好歹,我妹妹可如何是好?”   一提到沈珍珍,陈益和的心就飘了起来,脸红道,“必是不让四娘子担心的。就是为了她,我也要好好的。”   躲在沈大郎背后的沈珍珍脸都羞红了,心想,原以为是个腼腆的少年,没想到是个高级段子手!她只得绞着衣袖探出头来问道:“陈阿兄可还好?”   一听见沈珍珍的声音,陈益和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令人无法阻挡。沈珍珍羞窘万分,低着头,专心致志地绞袖子。陈益和柔声道,“你怎的也来了,我并不大碍。”   沈珍珍声入细蚊道,“听说你受了伤,我不放心,才跟着阿兄而来的。若是无碍我这一颗心也就落回去了。”   陈益和一听原来四娘子也是想着自己的,这心中如喝了蜜一般的甜,都快忘了自己姓谁名啥,只能傻笑。沈珍珍看着陈益和那般傻样,心中竟也有了甜蜜之感,也甜甜一笑。二人四目相对,竟是脉脉情意尽在眼中,一切尽在不言中。   此时门忽然被推开,原来是宏哥听说三哥受了伤,急忙去了三哥的屋子没找到人,寻到小书房来查看陈益和的伤势,这一看到沈珍珍竟然呆住了,不禁想到,这小厮怎的长得这样美?   沈大郎一看陈益和无事,宏哥又在而多有不便,就带着沈珍珍告辞了。鉴于外人在,沈珍珍本本是想回头再看一眼陈益和的,也只能生生忍住。而陈益和看着佳人匆匆离去的身影,久久不愿收回视线。站在他身边的宏哥也是久久望着那“小厮”远去的背影。待人影彻底消失,宏哥才想起自己来的原因,忙问了阿兄的伤势,得知陈益和无碍才松了口气,于是好奇地问起那小厮,陈益和双颊通红,有些羞囧道,“以后你就知道了。” 逃一般地离开了小书房。 作者有话要说:  沈珍珍开始关心陈益和了,这个感情渐渐培养了。   ☆、香积寺赏花      长兴侯府为了尽快办婚事,果然如沈大郎所料想的那般提出了七月二十一这个好日子,陈沈两家定好日子,等待亲迎的那天。   这时,恰逢那春日正好,花苞初绽,杨柳抽条,正是西京人脱下羊皮袄,换上春衣的时候。西京的富家小娘子,小郎君们都流行出门踏个青,郊个游。香积寺便是一处顶好的去处。概因,这香积寺的院落中种满了樱花,到了这时节,正是不甘落后争相开放的时候,满院粉色的花朵在这春日绽放时的美景引得画师们频频到访,想将这人间美景尽显于纸上。   不光如此,香积寺的大院落中还种了几颗古老的朱果树,据说是自从香积寺建立时就种下了,一百年下来,也算是颇有香火气。善男信女们每逢这树结果时,便央这寺中的师傅打下几颗来尝个鲜,或是带回家中,让家人品尝也好沾沾福气。   因此,陈益和便与沈大郎说定,携杨氏和沈珍珍来香积寺一游,感受春日的盎然生机。陈郎君最近可谓是春风得意,自从那次比武获胜后,他倒是无意中得了肃宗的青眼,将其调到了近卫队,这调令一来,让勋卫其他人颇为意外。   要知道,所谓近卫可又不是勋卫能比的。入近卫的潇洒郎君们全都是出身极好的嫡子嫡孙们靠着家中三品以上的长辈的荫勋才能入,还要样貌不俗,偶有那么一两个破格提拔的,也是格外出彩的,也难怪陈益和高兴了。如今调令以下,就只等交接好,便能去新的职位报道了。陈益和,这不仅在立业上有所突破,更是与沈珍珍定了终身,可不连走路都觉得脚步飘了。再说,终于能有个机会与佳人郊游,好好说说话,甭提这心中是春水荡漾,想的念的全都是沈珍珍的倩影。   到了郊游这日,沈珍珍一早就起来打扮得漂漂亮亮,左照右照生怕自己看着不美。夏蝶在一边笑叹道,“娘子已经是一颦一笑皆让人心旌动摇了,还要怎地美?”   少女们总是想在心上人面前表现出最好的一面,沈珍珍自然也不能免俗。她到现在才觉得自己的心终于有了些方向感,从最初对于萧令楚的期待而被泼了冷水,再到配婚令使得现在这桩婚事的赶鸭子上架,一切的一切让她惊慌失措,迷茫万分。对陈益和的感觉也发生了变化,以前只当他是个对自己关怀有加的兄长,这定了亲之后,才让她去思考以后该如何去面对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夫君,也许当她认真的思考,去回想的时候,才能从细枝末节发现陈益和一直就是默默地站在那里对她呵护着,就如涓涓细流的甘泉缓缓地流入心田,虽缓虽慢却正如老人所说细水才能长流。   恰恰是有了这样的心路变化,再加上陈益和一番真情告白,倒真叫沈珍珍确确实实把陈益和放在了心上。这两情相悦,虽不是一开始就轰轰烈烈却相当的水到渠成,仿若一切就如注定好的一般。当沈珍珍逐渐把陈益和放在心上时,她的心便不完全再属于她自己,有时候会不受控制地想起他,哪怕只是看他一眼就会脸红心跳小鹿乱撞,这种体验沈珍珍以前从未有过。也许到现在她才终于开始明白什么叫少女怀春,什么叫相思。对于即将进入婚姻生活的她,因为有了对陈益和的情,开始憧憬起嫁为人妇的日子。对于那些后宅之争,也多了些勇气和决心。   镜中的少女容颜娇美,光彩照人,笑靥如花,沈珍珍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准备跟大兄一起出门赏樱花。陈益和赶到的时候,沈珍珍正从房中走出,上身嫩黄色的衣衫,下半身湖绿色襦裙,外面系了一个浅绿色披风,衬得整个人莹白如雪,陈益和看着佳人含笑而来,觉得心都醉了。   香积寺果然是香客游客颇多,光是在香积寺门口停的马车就不知道有多少家。沈珍珍与嫂子跟着沈大郎和陈益和进了寺,这一进去就被院中的朱果树吸引了注意力,不就是是柿子树嘛。那朱果花开是一小簇一小簇点缀在绿荫从中,轻风一吹,小小的花便散落在地上,香味扑鼻,清新至极。   沈珍珍看着只有花朵,没有结果的柿子树有些眼馋,陈益和看着她那盯着朱果树的眼神,轻笑道,“秋季才是朱果结果的时候,素有晚秋佳果之美名,现在不过才开花而已。若是想吃新鲜的朱果,待到深秋,我就去寻那最好的小贩给你买一筐来。”   沈珍珍娇笑道,“那朱果色泽鲜艳,味甜多汁,想想就馋呢,深秋还有半年呢。”   陈益和听后笑了笑转身跑远,沈珍珍急忙问道,“你去哪里?” 陈益和回头调皮一笑喊了声,“你们在这等我。” 沈大郎调侃道,“以前小的时候见他,总是一副老成的模样,怎的现在大了,竟然孩子气了,真是怪哉!”   杨氏用团扇半遮脸边笑道,“郎君这可就理解有误了,听我娘说,这郎君们啊在心仪的娘子面前都是孩童般的稚气,如今我算是明白了。”沈大郎一听哈哈一笑,夫妻二人这你来我往,倒把沈珍珍臊得是不好意思。   不一会陈益和从远处跑来,一头的汗,沈珍珍嗔怪道,“又没人催你,跑这么急做甚?” 她急忙掏出手绢,踮起脚尖,细细地给陈益和擦起汗来,陈益和看着沈珍珍为自己认真擦汗的样子,笑得格外开心,伸出手道,“去主持那好不容易求了几个朱果干,你先解解馋吧。”   沈珍珍的心中顿时泛起甜,暗想“陈阿兄不仅是个高级段子手,说话是句句打动人,就连这一举一动都是把人宠坏的节奏,她这种级别如何阻挡的了这种柔情攻势,只有缴械投降的份儿!”   沈大郎接过一块递给妻子道,“快尝尝这香积寺的朱果干,咱们这还是沾了妹妹的光。”   沈珍珍递给陈益和一块道,“你也吃,这朱果干甚甜。陈益和悄悄低声说,“等以后成婚了等你喂我吃。”   沈珍珍的脸,轰得一下就红了,有如火烧一般,内心暗骂,“这年头不怕登徒子,大不了让小厮抄家伙,可是就怕这登徒子有文化有美颜,让你下不去手,只有被调戏。。。。”   这边几个人有说有笑的好不开心,另一边,已嫁作他人妇的安城公主陪着久未进京的大长公主来香积寺上香了。这大长公主乃是肃宗的姑姑,先帝的妹妹,嫁进了琅琊王氏的门,定居琅琊临沂,但是时不时来西京,为王氏家族走动走动,此次来也是想要让自己的孙子谋个好职位。安城公主当年迷恋陈益和至极,所以即便是在人山人海中还是一眼就看到了陈益和,可惜郎君有佳人相伴,留她独自黯然神伤。。。。。。   大长公主刚还跟安城有说有笑,看她忽然停了下来,目光紧盯前方,不禁也好奇看过去,待看清楚了皱了皱眉道,“不过是个胡人模样,低贱的东西,也值得你一看,哼!”当长公主再看去时发现那有着胡人轮廓的少年身边有位穿湖绿色披风的少女时,愣了愣,抹了一下眼睛,喃喃道,“怎会如此像?”大长公主毕竟是大长公主,经历的风雨多了,就能很好地掩饰自己的神色,不动声色地问道,“莫非安城和这郎君还有什么渊源不成?”   安城忙摆了摆手道,“不过是看他长得俊罢了,不过这位郎君我还真知道是谁,可不就是胡人与那长兴侯所生之子。”长公主应了一声,“嗯春日到了,也是该带兄弟姐妹来郊游的。” 安城神色一变道,“那陈郎君身边的女郎怕不是他的姐妹。”   虽然距离安城当年看见沈珍珍已经过去了几年,可是安城还是看出了当年那个小女郎的影子,只是现在出落的真真是婀娜多姿,明艳照人,果然如她当年所说,是个红颜祸水。   大长公主道,“那女郎又是谁家的?看着倒是个好颜色。”   安城冷冷一笑道,“这安城可就不知道了,兴许不是什么好人家出来的也不一定。”   大长公主在安城的搀扶下,慢慢向前走着,距离陈益和等人愈来愈近,大长公主看得就越发清晰,这个女郎长得真真像驸马,尽管驸马已经去了两年,可是他的样子早已经深深地刻在她的脑海,叫她怎能不激动。想起当年家中发生的事情,她失去的孩子,这一系列的事情在今天她看到沈珍珍后,仿若又清晰了起来。   陈益和几人也打算去上柱香,沈珍珍抱怨走得累,歇了一会儿,这就跟安城公主碰上了。陈益和一看是安城公主,忙行礼,沈家兄妹和杨氏也跟着行礼。 安城公主笑道,“这位女郎看着可真面熟,不知是哪家的?瞧瞧这模样,出落得越发楚楚动人了。”   陈益和恭敬地答道,“禀公主,女郎正是臣的未婚妻子,姓沈。这二位便是她的兄嫂。”   安城这一听原来这二人已经定亲,一时之间不知道这心里是苦还是酸,想起自己的夫君,不免意难平。   大长公主手上用了用劲儿握住了安城的手,笑道,“看见你们就想到了我年轻的时候,都起来吧。这位小娘子的确是个真真美人儿,倒叫我老婆子喜欢的紧,是哪个沈家?”   沈珍珍不知道这开口的是哪位贵妇,只得乖乖答道,“民女出身不过是小家,家父在扬州做从六品官。”   大长公主笑道,“就说这江南的水会养人,看看养得这个水灵儿劲儿。”   一边说着一边褪下自己手腕上的镯子,戴到了沈珍珍的手腕上,笑道,“今儿我老婆子跟你投了个眼缘,就送你这镯子当见面礼了。”说完,大长公主就携安城公主离去了,两人身后跟了好几个护卫。   看着安城公主和离去的贵妇,沈珍珍觉得手上的这镯子肯定是相当贵重,也得来的莫名奇妙,求助地看着自家阿兄。沈大郎拍了拍妹妹的头道,“看看咱们珍珍是个有福的,出来都能碰见贵妇赠礼,若是我跟你嫂子哪日要喝西北风了,你就将这镯子当了接济我们。”杨氏在旁边听着被逗得笑弯了腰,几个人的快乐情绪并没有被这个小插曲所影响,又继续赏花赏景,走走停停,十分惬意。 作者有话要说:  陈三郎这是赏花赏柿子树,赏珍珍!   ☆、沈珍珍待嫁闺中   话说这春日出游的确是神清气爽,特别是沈珍珍还白得了一个贵重的镯子。这沈珍珍回府后便将偶遇贵人赠镯之事,告诉了苏姨娘,一边褪下自己手上的镯子让苏姨娘看看。   苏姨娘鉴于身份问题,不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人,但是却一直沉稳有度,不惊不乍,在沈家后宅中绝对是个有主意的。饶是淡定如斯的她,看到成色这么纯的镯子还是吃了一惊,感慨道,“真真是西京贵人多,随便一个小礼物就让你咂舌,这镯子不知道能让一般百姓家吃多少年了。”随即,她拿着丝绸将那镯子细细擦拭又擦拭,并替沈珍珍收好,淡笑道,“若是能与安城公主一起,那不是皇宫的人就是她婆家的人。都是富贵权势之人,咱们珍姐倒是个有福气的。”   沈珍珍摇了摇头道,“那老婆婆盯着我的眼睛看了许久,仿佛在看别人。要说我这眼睛就最最像姨娘了,是姨娘有福气才对,莫非姨娘家与这贵妇人又渊源?”   苏姨娘拍了拍沈珍珍的头,笑道,“傻孩子,姨娘哪里能跟贵人有什么渊源。姨娘自小就生在陇西,长在陇西,一直到被卖进李府,都是伺候别人的命。”   沈珍珍捶了捶苏姨娘的肩膀道,“那姨娘自打进了阿娘家,后来可还跟家人有联系吗?”   苏姨娘听到以前的家人,表情忽然冷若冰霜,但是看着沈珍珍,又露出了笑容道,“哪里有联系,过去的事不提也罢,说出来都是伤心事,你还小,姨娘也不说那些往事污了你的耳朵。姨娘最感谢的人就是夫人,她救我于危难,那个时候我就发誓一辈子报答夫人。自从跟了夫人,姨娘的日子过的也越发的舒心了,现在你也要嫁人了,那陈郎君又是个如此好的,姨娘这辈子真真是圆满了。过去曾经内心所有的不甘和伤心早都散了,不想了。”   这是苏姨娘第一次对沈珍珍说起旧事,沈珍珍明显感觉到苏姨娘的童年应该过得十分不好,否则不会连提都不想提,脸色都变了。作为苏姨娘的亲生女儿,沈珍珍觉得很心疼,只得轻轻搂住苏姨娘的肩膀道,“以后珍珍也孝敬姨娘。”   沈姨娘点了点头,又忽然自嘲笑道,“说起眼睛,我的眼睛是既不像我父亲,也不像我母亲。不知是像了谁。”   那边沈珍珍跟苏姨娘是说了这个说那个。这边,回到家的陈益和也对父亲说起了郊游遇到贵妇人一事。陈克松摸了摸胡须道,“那妇人必然就是长公主无疑。” 陈益和差异道,“长公主?”   陈克松道,“长公主和先帝乃是一母同胞,一出生就被封为长公主,受尽宠爱,后又嫁入琅琊王氏嫡子为正妻,听说是颇有手段和智慧的妇人。这几年世家虽然渐渐没落,但是王家还是几大世家之首,实力不可小觑。听说长公主时不时进京,也是为了儿孙谋个好缺。”   陈益和一听那贵妇人是长公主吃了一惊,原本以为是安城公主的婆家人,若是长公主赠镯子给沈珍珍,此事却又说不通,他无论如何不能将长公主与沈珍珍联系起来,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想着大概是沈珍珍美丽天真倒真入了长公主的眼。   长公主自从香积寺回到王氏在京城的宅子,就一直心神不宁,沈珍珍的双眼就在她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她叫来自己身边的陪嫁董大娘,吩咐道,“去找人给我查那沈家娘子,就是与长兴侯庶长子定亲的那位小娘子,父母姓啥名谁,家住哪里都给我查得清清楚楚。”   董大娘那日并没有跟去香积寺,心中不免奇怪非常,只得问道,“公主,您这是?”   长公主大手一挥,“先去查,若是有甚眉目再说,这么多年找了这么久,我早已经不抱希望了,如今也只是不甘心罢了。”   董大娘一直跟着长公主,几十年风风雨雨都过来了,情分自然不一般,这一听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也激动道,“莫非,莫非是小娘子有了消息?”   长公主摇了摇头道,”当年囡囡不过在襁褓里几个月,就被那贱人偷出去卖了,唯一能认的就是她胳膊上新月如钩般的胎记。还有就是那双眼睛!我还记得那时看见她,她那双眼睛跟驸马的眼睛简直一模一样。” 长公主一边说着一边觉得心痛难忍,这个苦命的孩子不知道还活着否,若是活着也是而立之年的妇人了。不知道她有生之年能不能找回自己的女儿,即便长公主是个再有权势金钱的妇人,也不过是个没了女儿的母亲。   自从婚事都在了七月二十一,陈益和每日都在煎熬的等待中度过。而沈珍珍也在四月的时候由小女孩拥有了成为女人的标志,她的初潮不期而至,可叫她措手不及,苏姨娘笑着看看不知所措的女儿笑道,“我们珍姐这回是真真正正长大了。”来了初潮,以为着沈珍珍可以为陈家开枝散叶,生儿育女了,苏姨娘越想欣慰,却不知道此刻的沈珍珍垫着布袋子,内心一个劲儿在呼喊着姨妈用品,眼泪直流。   待沈珍珍将全部嫁妆绣好已经是六月下旬了。苏姨娘将所有绣活一一整理好,归入嫁妆的箱子。女方的嫁妆是要在出嫁前三天被送入夫家的,苏姨娘已经按照妇人的吩咐都准备好,还要时时找沈大夫人过目。沈大夫人原本是不怎么知道苏姨娘的,此番可算是见识到夫君口中阿弟家的姨娘了,真真是个心中有主义,不慌不忙,看看那长相气度,谁能想像出自乌七八糟的庄子户,还当了这么多年的丫鬟,真真是可惜了。   七月十八,艳阳高照,沈家拉嫁妆的队伍出发了,每一样都是苏姨娘精心准备的,被面是大红色丝绸绣牡丹,所有日常用品一样具全,甚至连压箱的铜钱和银两都摆得颇有讲究。沈珍珍看着扛着嫁妆远去的身影,才忽然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出嫁了,想到以后与陈益和就是同住一个屋檐下,不免还是红了脸,越想越羞。   在长兴侯府迎接嫁妆的众人本以为沈珍珍家不过就是个小官之家,哪里能有什么值钱的嫁妆,结果看着那嫁妆里的真金白银还是被恍花了眼,暗暗咂舌,这陈三郎的妻子家可真真是个有钱的,陈三郎倒是个有福气的。众人一脸羡慕却不禁又自我安慰道,这娘家愿意给这么多嫁妆,看来是个无盐女。总之,在沈珍珍还未踏进这扇侯府大门时,就已经引得众人对她议论纷纷好奇不已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主要就是交代琐事,过度一下,下章就该娶亲啦!咱们的男女主终于要会师在洞房了!   ☆、陈益和娶亲 (一)   人都说有情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自那日一起郊游后,一直被拘在家的沈珍珍是不能出门了,只得乖乖待在沈府待嫁。陈益和每日数着日子就盼着赶紧到亲迎的那一日,有时候骑马专门绕过沈府的门口,即便未看到家人,感觉也距离得近些。   沈二老爷和沈二夫人是赶不及来到西京操办沈珍珍的婚礼,概因三郎的婚事也是七月办,加之二郎的婚事也刚刚定了日子,家中沈二夫人一个头两个大,感觉没有苏姨娘在身边,仿佛少了左膀右臂,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这些劳心劳神的事情。因此,沈珍珍在亲迎那日左右的走场都是沈大老爷和沈大夫人说了算。   七月二十,风和日丽,只见一早,长兴侯府大门打开,以为少年郎骑着骏马而出。那少年一身胡服,意气风发,直奔城门外的树林,背上斜挎一个箭筒,左手持弓,右手牵马绳。原来今日便是陈益和为明日的亲迎准备头礼了,猎只大雁。陈益和骑马所到之处惊起一片飞鸟,说时迟那时快,他右手迅速从背后箭筒中抽出一只长箭,搭箭拉弓,行云流水般射出大力道的一箭,一下子便中。陈益和兴高采烈地拾起大雁,满意地回去了,一切准备就绪,只差第二日去沈府将沈珍珍娶回来,多年夙愿便终于实现了。   七月二十一,适宜嫁娶,黄道吉日。天气晴朗,陈益和几乎是睁着眼到天明,内心是心潮澎湃,不能自已,只等着将一切安排好,傍晚出发了。陈克松今日也起的早,先是进了祠堂给先人们上了香,告诉他们自己的第一个儿子终于长大成人要娶亲了,后又去了书房,取出夏锦的画像,低声细语一番,脸上洋溢着由内而发的喜悦,使得整个人都看着年轻了几岁。紧接着他又碰触所在抽屉的另一个盒子,准备交给陈益和。   陈益和被父亲叫到书房时,本以为父亲是嘱咐亲迎时的一番适宜,哪里想到父亲是捧了满满一盒的珠宝等着他。陈克松看见陈益和,满脸笑容道,“如今你是真正长大成人了,有些事也该交待给你听,你母亲随我来西京时带了两盒珠宝做嫁妆,过去那么些年,咱们房里开支也大,我又用于官场上的打点,自己拿走了一盒,剩下的这一盒珠宝是给你的。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她虽然未能养育你,却早早准备好你娶亲时的玉簪。那时她还怀着你,满心欢喜地为你准备各种礼物。   陈益和听着听着,眼眶发热地从父亲手中捧过了生母的嫁妆,摸了摸那支翠绿的玉簪,心里一时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他不记得生母的模样,却知道生母用尽了生命去爱他,他的样貌酷似她,所以总是能被人一眼看出有胡人的血统,他感谢生母将他带来到这个世上,感受生活带来的各种滋味,而如今又可以娶自己的心上人,上天待他不薄。总有一日,他要带着沈珍珍,一起跋涉到莎车去看看,跟自己心爱的人去看看那孕育了他母亲的地方。   陈克松这才嘱咐道,“家中今日我都吩咐了要一切有序,万不可出什么差错,你毕竟也是我的庶长子,如今又在陛下身边,这一言一行皆要注意。   陈益和毕恭毕敬道,“儿子知道了。”   陈克松点了点头,道,“回你房内再休息休息,傍晚才好有体力去迎亲,待太阳西斜,时辰一到,怎们家便要开祠堂了。”   陈益和手捧盒子乖乖离开了父亲的书房,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捧着那支簪子抚摸了好久,缓缓将那簪子插到了头上,透过铜镜看着镜中的自己,露出了一个微笑。   再看看沈府,沈珍珍一早就被苏姨娘从床上拽了起来,看着还睡眼朦胧的女儿,急得苏姨娘狠捏了一把道,“怎的今儿还要睡个懒觉不成,快起来,家中的事情多着呢!都说那些要出嫁的小娘子们激动地睡不踏实,怎的你还睡得比谁都踏实。”   沈珍珍这才从美梦中清醒了,昨晚思前想好,内心澎湃一直折腾到很晚,一直到很晚才终于入睡,所以今早才睡得是迷迷糊糊,人家内心也满满的是新嫁娘的澎湃!沈珍珍搂着苏姨娘撒娇道,“因为这是我最后一次睡在自己的闺房,珍珍马上就要睡在别人家了。”   沈珍珍本是在这逗笑的,结果苏姨娘一听这话后差点掉了泪,到底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十月怀胎时期望的孩子,一转眼要嫁到别人家了,总归是心有不舍。不过今日是个这么好的日子,苏姨娘逼回了眼中的泪,笑道,“知道你是个惯会说的,就知道哄你姨娘,以后去了陈家,嘴巴也还要这么甜,哄好侯府夫人。” 沈珍珍乖巧地点了点头。   苏姨娘摸着女儿的长发道,“今日再让姨娘为你梳次头,到了傍晚,给你梳头的就不是我了。” 沈珍珍缩在苏姨娘的怀中道,“姨娘让那全福娘子别把我的脸涂得那么白,到时候如了洞房,把陈阿兄吓坏了。”   晌午过后快到傍晚,姬商岐领着勋卫一干少年郎如期而至,整个长兴侯府像炸开了锅一般打破了平静。陈益和沐浴更衣,束发更衣,身着大红色丝绸金丝线暗纹外袍,头上大红色管带束发,再将那玉簪插入发间,脚蹬新靴,好一个俊俏的郎君。   姬商岐看见了打扮好的陈益和,咂舌道,“快看看咱们今儿的新郎官,剑眉星目,眼如琥珀,身姿修长,不愧是咱们勋卫以前有名的玉树临风。”其他少年一听也点头称是,一哄而笑。一人叫道,“自从陈三到了咱们勋卫,我回家一夸口,家中那些未婚的妹妹都来询问说,到底是真人俊秀还是画册上俊秀,我便说那劳什子画册跟真人相差远矣,可惹得她们捶胸顿足,恨不能一睹你风采,今日你娶亲,恐怕这路边的酒肆都坐满了,只等着看你身骑白马迎亲呢。”   陈益和打趣道,“此事以后可不许再提,被我那新娘子听见了可不依。” 众人一听哈哈大笑,这陈三还没成亲,就已经怕成这样,莫非这弟妹是个河东狮?陈益和摇头道,“她的好,你们都不懂。”   时辰在众少年郎的打趣中不知不觉就到了亲迎的时辰。陈益和跪在祠堂前告慰先祖自己的婚事,陈克松声音洪亮道,“时辰到,出发!” 陈益和起身上马,率众人去了沈府。一路上果然路边的酒肆中有人探头而出看着陈三郎君,甚至还有小娘子哭喊出声音的。那景象就像是中了进士的考生神戴红花游街一样。   沈府的大门近在眼前,陈益和跳下马开始喊,“陈益和前来求娶沈氏四娘子。” 沈大郎这会在门内爱莫能助,希望陈益和聪明点,顺利到达沈珍珍的闺房外。   陈益和不愧是能文能武,沈大郎出的诗对能应答如流,到底是一个书院出来的,对彼此的路子非常之熟悉。这好不容易过了对诗的关,门忽然被打开,有了上次做傧相的经验,陈益和知道这该是“挨打”的时候了。所以,待手持棍棒的夫人们出来时,陈益和使了个眼色,姬商岐大喊一声,“兄弟们护着新郎,让他抱得美人归!”   陈益和本就功夫好,这一边笑着,后面有人掩护,自己一边奔入房门,到达了沈珍珍屋外喊道,"陈益和求娶沈四娘。"   沈珍珍本是坐在自己的闺房里,内心激动,手心出汗。乍一听见陈益和的声音,反而一时说不清是什么感觉,脑海中像放电影一样将过去他们的初遇和相处的时光一一展现,幸福和满足感忽然就涌上了心头,原来兜兜转转,寻寻觅觅,郎骑竹马来,你陈三是我命中注定的良人。   沈珍珍被夏蝶等人搀扶出来,陈益和看着头盖红布的沈珍珍缓缓朝自己走来,忽然就眼眶难以自抑的热泪盈眶,他终于靠自己的努力娶到了她,从此身心相守,不相离,他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沈珍珍被陈益和紧紧握着,她能感受到手中的温度和紧张,这是他们的第一次牵手,从此刻起而牵起了一生,她不禁用力回握了他一下,想要去回应他。陈益和感受到沈珍珍的动作,笑得很是幸福。   待沈大老爷和夫人不断满意地点头,还细细叮嘱一番,沈珍珍忍着泪,不哭出声才上了陈家的花轿,苏姨娘看着女儿坐着花轿出了门,才终于控制不住哭出声来。   长兴侯府中人都等着看陈三的妻子,待花轿回来,新娘被潜进新房,都嚷嚷着掀盖头,待陈益和将盖头掀起,屋内忽然安静了,随即爆出了络绎不绝的赞美,新娘子真美,不愧是跟陈三是对佳偶。   宏哥一直好奇三哥的新娘子,今儿一看不正是那日见到的小厮吗?怪不得如此美,原本就是个女娇娥啊,原来她正是自己的嫂嫂,一时之间宏哥心中有些失落,但随即又释然地笑笑,他的三哥值得最好的!   沈珍珍一直低头做娇羞状,不敢抬头,生怕自己脸上的厚粉吓坏了众人。待到陈益和被拉出去吃酒了,她才终于松了口气。成亲这一日真真是累坏个人呐。   待她换下了厚重的礼服,一看苏姨娘给自己准备的纱裙,脸就不知不觉烧了起来,只得认真沐浴更衣,喷上香露,等待夫君回房来。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将美人娶回家!咱们陈郎君这么多年可不容易啊!   ☆、陈益和娶亲 (二)   沈珍珍静静地坐在喜床边等着,听着外面宾客的喧哗和不断地劝酒声慢慢地困了,险些就睡了过去,她打了个灵醒,叫夏蝶绞了个手帕,自己接过擦了擦脸才觉得清醒了不少。终于,等到了屋外有人们离去的告辞声,还有渐渐弱下来的嘈杂声,陈益和喝得醉醺醺得被陈七扶进门来了。   夏蝶和陈七将陈益和扶到了床边放好,就都有眼色得退下了。沈珍珍忙去倒了一杯水,想给这醉汉解解酒。端好水杯走近一看,陈益和喝得脸颊通红,还面带微笑得闭着眼,睡在那里就像一个漂亮安静的孩子,让人看着忍不住心疼。   沈珍珍坐在床边轻轻晃了晃陈益和,叫他喝点水,哪里想到这手腕猛被一下子坐起身的陈益和握住,将人向前一带,沈珍珍整个人立即扑上了那宽阔的胸膛,手里没抓稳的水杯洒了水,一把跌落在了地上,滚个老远。   沈珍珍被水洒了个满襟,一抬头看陈益和英俊的脸笑嘻嘻地望着他,琥珀色的双眼满是喜悦的光,哪里像是被灌醉的样子。这一看哪里还能不知,这厮绝对是故意的,一时又是羞又是恼,没被握住的左手,上来就是在那强健的胸膛上捶了几下泄恨,娇嗔道,“好啊,你装醉!”   “今天乃是大好的日子,我不知盼了多久,怎么会被轻易地喝倒,倒是我那勋卫的好弟兄姬商岐是真真的醉了,被勋卫的其他人抬回家了。” 陈益和带着一丝顽皮解释道。   沈珍珍看着自己被水打湿的纱裙脸红道,“明明没醉,白叫我倒了一杯水还洒了。”   陈益和拥住佳人,将其发上的珠钗取下,沈珍珍黑亮的长发披散下来,加之那莹白如雪的玉肌映衬,整个人看着如清水芙蓉一般,叫人看得满心怜爱。   陈益和忽然伸出手,捧住了佳人的脸庞,叹了一声,脸上的笑意怎么也止不住,还带着无尽的满足,轻声道,“你不知道我曾经多少个梦中见过这个场景,每次醒来都带着无尽的失落,也知道你那时年纪还小,并没有将我放在心上。如今得偿所愿,娶你为妻,我很是欢喜,一颗心被装得满满的。娶了你就会一生只对你一人好,会让我们以后的孩子幸福快乐不像我一样,好不好?”   沈珍珍听着陈益和这番话,满是爱恋的表白和包容,还有对未来的承诺,愣愣的望着他盈满灿光的双眸,忽然就红了眼眶,鼻子一酸,重重地点了点头。这一生何其有幸,让她遇见了一个这样执着的人。从这一刻起,沈珍珍的整颗心都被陈益和占得满满的。她眼中带泪,本就漂亮的杏眼在红烛的照亮下看得格外水光潋潋。   陈益和捧住她的脸,似是捧住了最最珍贵的宝物,在其额头轻轻一吻道,“我的好娘子,快替为夫拆发更衣,有道是春宵一刻值千金,洞房花烛最惜时。”   沈珍珍脸上一烧,替他解开了头上的束冠,一头微卷的长发披散肩上,细细地替他解开衣襟的扣子,这是沈珍珍第一次看见陈益和披发的样子,本就是精致的五官,披散着微卷的头发,竟带着一丝魅惑。   二人此时离得是那样近,连呼吸都变得有些重,在这安静的房内听得是如此清晰。两人漆黑的长发也纠缠在一起,难舍难分。陈益和修长的手指伸出,将对坐的两人的头发分别挑出一缕,细细地打了个结,微笑道,“从此与娘子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沈珍珍羞涩一笑道,“从此与郎君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此时,台上的红烛忽然爆出了火花的声音,二人放下帷帐,才要开始体会这满满春宵之夜的美景。屋子外面是一片深沉的夜色,在这样一个盛夏的夜晚,偶尔能听见知了的鸣叫,而帷帐内确是一片春意盎然,情致无边。   陈益和以前总听勋卫中的同僚说,那男女□□之滋味好似漩涡让人陷入,便不能自拔,过去他只是一笑置之,如今却才真正体会了与有情人做快乐事,两情相悦的鱼水之欢是多让人沉醉。   他就像是一个初入战场的将军,在这个陌生又新鲜的战场上开疆扩土,冲锋陷阵的感觉让他身心愉悦,兴奋无比。虽无策略和兵书,却是凭着自己的英勇和热情横冲直撞着,他深深地被这个战场迷住了,无法自拔。明知不该如此放纵,却不得不在这个时候顺从身体的旨意,当他的汗水和沈珍珍的汗水混在一起时,所有的理智和思绪全部放空,满脑子中好像就是一片浩瀚的星空,先是偶有一两颗流星划过,到最后变成片片流星划过星空,带着狂悦的热量推开这迷乱的星空,照白了整个天际。   沈珍珍觉得自己像身处一片幽暗的大海,她被那掀起的波涛推动着,使人想要反抗逃走,却又像是被吸引着,渐渐沉醉在这越来越涌动的浪潮中,一会儿上一会儿下,左右荡漾。那一波又一波强势的海浪让她无法呼吸,只得大口地喘着气,随着那波浪一波一波荡到身体的深处,忽然觉得身体的火花随处绽放,将她融化其中,不能自拔,只得紧紧地攀着那波浪,随着忽而强忽而轻的节奏,摇曳着身体,直到筋疲力尽,沉沉睡去。   大汗淋漓的陈益和,怜爱地看着已经累晕过去的沈珍珍,轻吻了吻她汗湿的额头,满足地傻笑了起来。他轻手轻脚地下了床,端来了水,细细地替沈珍珍擦拭了一番,才给她轻盖好薄被,看着她渐渐地睡踏实了。   看着她疲累的睡颜,他不禁有些懊恼自己不知轻重,沈珍珍毕竟是个弱女子,哪里想他一样身体结实,精力充沛。待他给自己也擦拭一番,换好衣服,又轻手轻脚走到了花烛前,看着那烛光,满脸的柔和,暗自祈祷,“请让我和娘子一生恩爱,姻缘美满。”   陈益和蹑手蹑脚地走回床边,看到调皮的沈珍珍已经蹬开了被子,露出了腿,笑着摇了摇头,轻轻地躺在了妻子的身边,又重新将被子给两人盖好。看着侧脸面对自己的沈珍珍微簇的眉头,忍不住伸出手去抚平了其簇起的眉头,忽然听见沈珍珍嘟囔了一声,还伸手将枕头掀了掀,想她大概是不喜欢这新的枕头,便轻轻地抬起她的头,将自己的左臂伸了过去,让沈珍珍枕着自己的左臂,右手拥住她,才渐渐也睡了过去。   这一夜可谓是陈三郎与沈四娘,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春意无边芙蓉暖帐,道不尽的春宵苦短和欢愉,真真是妙。 作者有话要说:  短小精悍的一章洞房花烛,不知道大家还满意否?女主很幸福男主很体贴,欢迎大家的留言和反馈,我希望自己可以写出大家喜欢看的小说,在你们的鼓励下,每天进步一点点!   ☆、新婚夫妻   陈益和平日因为总是早上要及早地入宫应卯,所以倒是养成了早醒的习惯。他侧过脸一看身边,就看见沈珍珍不知不觉地已经翻过身,缩到床边的墙边去了,正睡得香甜。   陈益和怕沈珍珍睡得不舒服,只得试图帮她伸开腿,让她睡得舒展一些。他不禁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脸颊,笑得很满足。又轻轻地将手搭上她的小蛮腰,也闭上了眼睛,享受这早晨的娴静甜美得时光。   待陈益和又眯了一会儿,隐隐约约听见陈七的声音道,“郎君,卯正了,该起了。” 陈益和只得晃了晃熟睡的沈珍珍。沈珍珍大概真的是昨晚累惨了,这会儿正睡得香甜,被陈益和晃了好一阵,才迷迷糊糊睁开眼,转过头迷茫地看着陈益和。陈益和一看沈珍珍那无辜的大眼,长长的睫毛忽扇忽扇得,觉得可爱非常。   沈珍珍这才不情不愿地醒来,一看见是陈益和,才终于有了以嫁作人妇之感,也终于想起今日是要给长辈敬茶的,一个鲤鱼打盹,翻身坐起,问道,“什么时辰了?” 陈益和笑道,“卯正啦,我的小娘子。”   沈珍珍一听都这时辰了,刚要下床又觉得浑身酸软,不禁脸色涨红道,“真是不公平,你倒好,整个人看着是神清气爽,我这身子就跟被马车碾过一样。”   陈益和一边将娘子的头发理到她得耳朵后,一边满脸歉意道,“昨晚。。。昨晚是我不知轻重,太过了,没有顾及你的身体,以后再也不会了,我保证。”   沈珍珍的一双大眼波光流转,痴痴一笑道,“若是信了你的话,才怪!”   陈益和看着沈珍珍清早这娇嗔的模样,不禁心痒,想干些坏事,却又不得不克制,只得捧着娘子的脸轻轻吻上,一脸温柔道,“你就是应该相信我,我答应你的事情什么时候食言过?我这就叫夏蝶进来帮你收拾。母亲派来的老婆子估计在屋外等着收元帕呢。”   沈珍珍一听元帕,自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不就是来验收洞房成果的吗?脸一红,点了点头道,“你也快收拾,咱们得赶时间去给长辈请安,不能叫长辈们等。”   陈益和叫夏蝶进来帮沈珍珍梳头,自己则细细地穿好外袍,束起头发。沈珍珍速速让夏蝶给自己梳了个回鹘髻,插上了一支金簪,整个人看着也是格外光彩照人。   陈益和上前取下了她头上那简单的金簪,转而从小盒子中拿出来一支镶满了红宝石的流云状金簪道,“我母亲虽然早不在了,但是给儿媳准备的礼物一样也不少。”沈珍珍一看笑道,“真是好看,快给我插上!”   待二人收拾妥当打开了门,果不其然,门外站了一个老婆子,是赵舒薇的得力干将,此刻她一脸恭敬道,“夫人让奴婢来收元帕。” 陈益和微微一笑道,“有劳。”   新婚夫妇二人这就走去了前厅,厅中已经陆陆续续来了各房的人。赵舒薇一看见二人,这郎君英俊潇洒,娘子娇媚明艳,真真是一对璧人,撇了撇嘴道,“看看这小两口子,一定是昨晚太折腾了,不看看现在都什么时辰了。”   陈益和行了礼道,“母亲说的是,以后我们定当注意。” 陈克松看了一眼赵舒薇,知道其没事找事的毛病又犯了。转而对儿子和新妇道,“时间刚好,待长辈们都到齐就准备敬茶吧。”   几房的人陆陆续续都到了,总算是能在白天的时候,正儿八经地看看陈三的娘子。众人就看见沈珍珍乖巧地站在陈益和身旁,面带微笑,本就是花一般的年纪才要含苞待放,怎么看都是娇艳欲滴。陈二郎偷偷对陈大郎说,“三弟是个有福的,娶得竟是个样貌绝佳的丽人,二人站在一起真真是羡煞旁人。” 陈大郎点头表示同意。   宏哥一进来看见了三哥三嫂征了一下,没有了昨晚的浓妆艳抹,三嫂果然是清丽无双。再看看她一脸娇媚,应该是与三哥感情甚笃才对,内心很是欣慰。   各房人到齐了,沈珍珍开始敬茶,众人看着沈珍珍款款而行不紧不慢,一一端起茶杯,行礼屈腿,动作都做的十分标准还格外好看,都暗自点头,也难怪陈益和要娶她为妻,这样的小娘子谁不喜欢?   陈克松喝了新妇的茶嘱咐了几句。细细地看了几眼沈珍珍,的确是个上佳的美人,又受过良好的教育,看着是个好的,三郎到底是个有福气的孩子,他也觉得多少能给夏锦一个交代了。   赵舒薇看沈珍珍端茶敬上,拿着团扇笑了一声,伸出手正要去接。沈珍珍嫁来之前,就听苏姨娘细细叮嘱,面对陈益和嫡母时,一定要谨慎小心,因此多了个心眼。她双手捧茶,待赵舒薇摸到茶杯后,并没有立刻放手,而是稳稳地将茶杯放到了赵舒薇的手心,这才妥妥当地松了手,恭敬地说道,“母亲,请喝茶。”赵舒薇这时候也不得不装装样子,点了点头道,“乖。”一边说着,赵舒薇一边让紫静奉上了礼品盒子。“这是我跟你父亲的心意,希望你们好好过日子。”   “谢谢母亲。“ 沈珍珍接过盒子,递给夏蝶。又开始敬茶,陈益和则在一边介绍这是哪个叔,是哪个婶。长辈们都是笑脸相迎,纷纷给上祝福,并且夸赞陈益和娶了个美娇娘芸芸。待敬茶认亲结束,众人这才散去。这敬了一圈茶下来,沈珍珍觉得自己从腰到腿都不是自己的了,躺倒床上一时半会儿都爬不起来。陈益和连忙殷勤地给妻子揉了揉腰腿,一边揉一边说,”今天真真是辛苦你了,索性也就这么一回。“   沈珍珍翻了个白眼道,啐道,“呸,明明知道我今日要敬茶,昨晚还狠劲儿地折腾我,你可是没安好心呢!”   陈益和脸一红道,“我的好娘子,一早起来就跟你保证过,以后绝对不会了,你怎么又开始不依不饶了,小的跟你赔礼道歉了,你倒是原谅我一回。”   沈珍珍装得气呼呼的样子道,“真的让我原谅你?”   陈益和连忙道,“比真金还真,娘子以后说什么就是什么。”   沈珍珍一边笑一边说,“那以后敦伦的日子由我定!”   陈益和一听傻眼了,想了一下,却又像下了好大的决心道,”你定就你定,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陈益和这傻乎乎的保证,倒叫沈珍珍听着是觉得格外窝心,连忙坐起来揪着陈益和的儿子道,”真真是个傻子!“   陈益和一看沈珍珍这会儿开心了,松了一口气,伸手捧住沈珍珍的脸,两人额头碰额头,格外亲昵,陈益和道,“以后都听你的,你过得舒心自在才是最重要的,嗯?”   沈珍珍觉得自己越来越架不住陈益和这温柔的甜言蜜语了,这自从成了亲,这家伙的嘴里说出来的话是一句比一句好听,一句比一句能打动人。   这新婚夫妇房中是各种甜蜜,沈珍珍被陈益和逗得笑得是花枝乱颤。陈大郎随着父母回房后,香雪连忙上前请安。二房夫人看了香雪一眼,拿着团扇摇了摇,慢慢说道,“哎呦,快看看咱们房中的美人就是不如大房的。本来以为香雪是顶美顶美的人了,结果看看人家陈三娶的新妇,不是我说,那才叫绝顶的美人儿,瞧瞧那一笑之间,都让我看得心旌动摇了,也难怪陈三之前一直看不上别人,要是我认识了这么个佳人,眼里可真真是容不下别人了。”   香雪听在耳里,痛在心上,她过去那么渴望能一直跟着陈益和,如今看这辈子她是跟陈益和没一点点的可能了,明明早已经知道这种结果了,可是怎么一听到他娶了新妇,心中竟然还像刀割一般地钝痛。陈大郎回头看香雪脸色不太好,连忙走路稍微慢了些,问道,“我看你脸色不大好,等会儿去休息一下。母亲没有针对你的意思,只是今儿大家都被弟媳的容姿所折服,母亲也是感慨罢了。”   香雪露出甜甜的微笑道,“奴婢只是早上看不见郎君,觉得心口疼痛难忍罢了,这会儿看到郎君自然就好了,哪里还用去休息呢。”   陈大郎一听自然是心里十分受用的,只得伸手刮了一下香雪的翘鼻道,“我自然也是想着你的。”陈大郎一边说着,一边看父母已经走回了他们的屋子,忙偷偷道,“今晚你来我房里。”香雪脸一红道,“奴婢知道了。” 陈大郎伸出手在香雪的腰上拧了一下,这才回自己的屋子了。香雪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重重地绞着手中的手帕,内心升起了无名的火,却无处发泄,只得恨恨地回了自己的小偏房。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男主女主的互动够不够甜呐?   ☆、一波三折的回门 (一)   新婚夫妇回门,那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不过才出嫁几天的沈珍珍就已经开始想念家人,就算不能见到阿耶阿娘,回到大伯家看看伯娘和兄嫂,以及马上要离京的苏姨娘也总是好的。   陈益和本就是个细心的人,更不消说是给沈家众人准备的回门礼,是挑了又挑,拣了又拣,终于挑好了给岳丈家准备的礼物。回门这日,夫妻二人一早起来收拾完毕,就兴高采烈地牵着手出门了。陈益和啪一开门,没想到门外的空地上跪了一个人,原来竟是在二房伺候的香雪。   陈益和一看来人,本是对着沈珍珍笑得甜蜜的他,冷笑了一声。被陈益和牵着的沈珍珍看着这一早上就跪在在自己家门口,哭得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好似平白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不禁转头眨着眼睛看看夫君该如何。   陈益和脸色立即冷了下来,厉声问道,“如今你是二房的丫鬟,一大早跑到这里做什么?”   香雪哭道,“郎君看到我好歹我伺候你那么多年、事事巨细,你就让我回来吧。俗话说的好,一夜夫妻百日恩啊。。。妾什么都不求,只求能待在郎君身边。”   “一夜夫妻百日恩?”沈珍珍这一听差点甩开陈益和的手,愣是被陈益和握得紧紧的,沈珍珍扭了一会儿只得作罢。陈益和此刻倒是面无表情,无悲无喜,只是目光冷得厉害,点了点头,“我竟不知我哪日跟你做了夫妻,你是专门挑了这个日子来让我们夫妻不痛快的。我今儿依旧和颜悦色,不是因为对你有任何怜惜或是同情,而是今儿是我夫妻回门的日子,不愿大动干戈。你若是走人,我就当没见过你,不然。。。。。。”   香雪今日心中的各种不甘已经悉数发作,哪里顾得了怎么收场?何况以前她做错事时,郎君也没将她怎样,不免胆子就大了几分。   陈益和毕竟跟香雪主仆了那么多年,看见香雪一脸的倔强就知道她心里所想,不期然就笑了,笑颜格外的灿烂,点了点头道了一声好,紧接着又问道,“我问你一句,若是你老实回答,我就考虑。” 沈珍珍一听,斜眼看过去,陈益和本就握着她的手,这会儿攥得紧紧的,不容她淘气。   “今日,是谁让你来?”   香雪咬了咬嘴唇道,“是奴婢自己思念郎君,与别人无关。”   陈益和的眼睛一直看着香雪,幽幽的眼神好似洞穿了一切,香雪半天好像是下了好大的决心道,“是。。。是夫人。”   陈益和一听忽然大喝一声,“来人!”   只见院内的几个家丁听命而来,陈益和指着地上的香雪道,“给我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捆起来,把她扔到母亲跟前问问,一大早这婢女从二房而来,说是受了夫人的指示,在这跪着求到我房中伺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几个家丁们,你望望你,我望望我,觉得此事颇为棘手,这简直就是两边都得罪人的事。陈益和冷笑道,“怎么?你们今儿是骑到我头上了?我还使唤不动你们了。”   几个家丁听出来三郎君的怒气,连忙拖着香雪走了。香雪一边被拖着一边大声哭喊。早早去门外备马的陈七等了半天都不见郎君出来,赶紧走进来查看一番,就看见此景。陈益和挥了挥手,命令道,“你到二婶的院子去传个话,就说香雪疯魔了,跑回了大房,正求夫人要回来,夫人已经答应了。”   陈七一听郎君的损招,偷笑了一声,准备就走。陈益和笑骂了一声,“敢笑话爷,快去。之后直接去马车处。” 陈七急匆匆跑到二房的院子,对着二房的吓人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下人们又添油加醋地说给了二房夫人听,得了信儿的二房夫人这回真真是恼怒了,带着几个婆子气势冲冲地朝着赵舒薇的住处去了。   沈珍珍一边跟陈益和往外走,一边笑,也不见了刚才的小脾气。陈益和很是无奈,不是一般娘子碰见这种事都会勃然大怒的吗。沈珍珍笑道,“哎呦这敢情就是那个爬床不成被提溜到二房的那个香雪啊,果然是个没脑子的。”   陈益和看着笑得娇憨的妻子,伸出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道,“知道,你还跟我闹脾气。”   “我那是配合,别人演戏演得那么真,咱们总不好太置身事外啊。”   陈益和笑了一声,觉得他和沈珍珍真是天生一对的夫妻,分析道,“我看香雪今天是不能善了了,就让母亲和婶婶活动活动嘴皮子吧,省的二人成日都是没事找事的主儿。”   二人边说边朝外走去,上了马车。不一会儿,陈七就急匆匆跑来了,陈益和点了点头道,“咱们这就出发了。”   且说这一对新人经历了一个小插曲,终于从长兴侯府出发去往沈府。在沈府中的一干长辈倒是等得有些心焦。苏姨娘已经开始打包行李,准备南下了,就指望着今儿能见见女儿,看看她的样子,自己心安,回去也能跟夫人有个交待。   沈珍珍下了马车,恨不得连奔带跑得不顾任何淑女形象。陈益和就是不松开妻子的手,换来了娘子无数的白眼。沈大夫人听了下人来报,笑道,“咱们的新姑爷来了,老爷可别等上火了。” 沈大老爷摸着美须,点了点头道,“总算没有太晚,不然我可要好好说教说教,倒是出自礼仪之家,怎的做事就不守礼了。”   沈大郎因为父母不在身边,颇有身为兄长的自觉,也在前厅正襟危坐,只等着新婚妹妹和妹夫的到来。一看到沈珍珍和陈益和进门了,是眉开眼笑,杨氏在一旁看着丈夫,倒觉得有趣非常。   沈家人一看沈珍珍四色颇好,整个人洋溢着光彩,看来这小日子开始过得还是不错的。陈益和给长辈们是一一请安,众人都对这个新姑爷很满意。沈大郎作为陈益和多年的同窗好友,如今看着这好友变成了妹夫,觉得陈益和与自家还真是缘分不浅。   不一会儿陈益和就被沈大老爷拉到书房去了,美其名曰聊聊。沈珍珍则被沈大夫人跟苏姨娘拉到了房内说着女人们的悄悄话。沈大郎看看两边,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杨氏笑道,“你还是去跟大伯和妹夫说说学问去吧,看书这么多天也累了,我去厨房看看熬的下火的梨汤好了没,大热天的喝了还能润肺清燥。”沈大郎不忘喊道,“别忘了跟我的梨汤里加点蔗糖。”杨氏没好气道,“忘不了!”   苏姨娘见到女儿气色如此好,自是放心了不少,悄悄地问了问沈珍珍和陈益和的闺中事。沈珍珍一听可是臊得恨不得钻到地下去,小声道,”这让人家怎么说嘛,多难为情。”苏姨娘听见沈珍珍这娇羞的语气,倒是放下了心,看来是琴瑟和鸣。沈大夫人道,“那有甚难为情,无非就是问问你好不好,看你这样子,倒还像是个未出阁的小娘子。”   沈珍珍气倒,只得闷闷道,“人家出阁也还是不好意思说,大伯父快别问了,他哪里都挺好的,对我也颇为体贴,生怕我不自在,倒叫我觉得很是窝心。”   另一边,陈益和在沈大老爷房中听听沈大老爷谈谈为官之道,倒也是受益匪浅,虽然他为武官,沈大老爷为文官,但是总是有想通之处的。沈大郎在一边时不时也加入对话,这三个男人倒是也说得热火朝天。   待新婚夫妻分别被问得差不多了,杨氏到了女眷这边道,“门外有人来传话,说是给咱们珍珍和苏姨娘下帖子。“ 苏姨娘一听忽然愣了,很是诧异,“还有我?”杨氏道,“说是大长公主府的帖子,这是接还是不接啊。”   沈大夫人立即道,“当然得接,是丁是卯,你们随我去看看。”沈珍珍想起了大长公主那天看自己的眼神,又看了看苏姨娘,果然如自己所猜测,姨娘怕是与大长公主府的人有旧,但是姨娘明确说过自己生长在陇西,这中间难道有什么误会?”   几人走到前厅看个究竟,来人正是大长公主的心腹董婆子的儿子,王天保。天保在王府因为他娘的关系也算是颇受重用,加之又是个机灵懂事的,所以大长公主喜欢使唤他给自己办事。   天保当然以前也是常见驸马的,这一看见苏姨娘直接愣住了,真真是太像了。沈珍珍看见此人奇怪的反应,更加坚信这事不简单。王天保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忙将大长公主的吩咐说了一遍道,“大长公主见了沈娘子觉得颇为投缘,想邀沈娘子和其姨娘一起,明日丑时去大长公主府做客。”沈珍珍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明日就带着姨娘赴大长公主府上,王天保完成了任务这才离开,表面看着正常无异,但是内心却如惊涛骇浪一般无法平静,“这。。这小户人家的姨娘竟然长得如此像驸马,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未完待续啊,这才两折!   ☆、一波三折的回门 (二)   且说这大长公主的下帖来得莫名奇妙,还就在苏姨娘马上南下之前。待陈益和等人走出书房一听,也觉得此事颇为蹊跷。   沈珍珍将自己心中的疑问道出,上次见到大长公主时,她说自己的眼睛长得像故人,可是她这双眼睛真真就是跟苏姨娘的一双眼一样,她才会猜测苏姨娘跟大长公主有旧,因此便旧事重提再问了苏姨娘一遍。   苏姨娘的确也是一头雾水,自己从小在陇西,哪里见过什么贵人,更别说是大长公主这种级别的。何况依照她家当年的状况,真不像是跟富贵人家有所牵连的,否则何至于到了那种家破人亡的地步。   沈大老爷只得安慰众人道,“大长公主虽然贵为皇家公主,但是还没听说过仗着皇家的身份做出什么逾越的事情的,你们放心地去吧,不会有事。”   陈益和在一旁道,“我明日下午寅时左右就去大长公主府外等着,若是你们迟迟不出来,我便进去要人。”   苏姨娘在一边看着陈益和对沈珍珍在乎的样子,心里一时之间百味陈杂,高兴的是,她十月怀胎的女儿找了个好归宿,何况她一直也颇为看好陈郎君;可惜的是这种被人捧在手心而珍惜的感觉,她大概是一辈子都不会体会了。不过这样也好,她本就是为夫人分忧才嫁给了老爷,当年夫人生了双生子后伤了身,夫人怕老爷家有说辞,才抬了自己。而她这一辈子最大的恩人就是夫人,就是做牛做马她也是心甘情愿的,没有非分之想才会获得平安喜乐。这么一想,苏姨娘本来有些起伏的心情又变得淡定沉着起来。不管前方在大长公主府等待她们娘俩的是什么,她都要护住自己的女儿。   一家人一起吃了个晌午饭,有说有笑,倒是没有太刻意地再提起关于大长公主的事情。到了下午,夫妻二人就该离去了。沈大夫人看着陈益和笑得有些狡诈,陈益和可被大伯母这目光看得有些毛,连忙问道,“大伯母可是有事?”沈大夫人笑道,“哎呦,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你知道我在那甄选书局也是投了钱的。这不,去年印的美郎君图册卖得太好了,又要加印,发售那天,你要不来露个脸?”   沈珍珍一听立即反对道,“大伯母,他现在可是我夫君,你。。。这是叫我如何啊?”   沈大夫人一听笑了,“珍珍啊,不过是叫你夫君去露个脸而已,又不是做别的,再说你可别小看我们甄选书局啊,你看看你那丰厚得嫁妆可都是靠它啊。”   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沈珍珍这会儿也不好意思说出个一二三来,只得伸出手指道,“仅此一回,大伯母。”沈大夫人笑得跟一朵花一样道,“一回就成,就成。”   夫妻二人在亲人的目送下离去了,坐在马车上的沈珍珍没得笑话陈益和人红是非多。陈益和无奈地说,“还不是人家大伯母给你出了嫁妆啊,我这可是为了娘子而去。”沈珍珍一时词穷。二人正说得兴起,忽然马车停了,陈益和掀开车帘看个究竟,原来这道本就窄,迎面来得马车十分得大,一时之间两辆马车都拥在路中央了。只见那辆马车的车夫道,“怎的你们还不给我们让,快让让。”   陈七道,“明明你们的马车后退一点就能到路口,待我们过去,你们便可行,我们后面的路口距离甚远。”那对面的车夫竟然破不耐烦道,“就凭你们那马车,也是我们府上的马车让的吗?”这话说的是狂了,陈益和伸出手按住陈七的肩膀,笑道,“今儿这情况在西京还真不多见,若是你这马车不后退,我们还真就卡在这了。”   沈珍珍按耐不住内心的好奇,连忙探出头问道,“相公可是出了什么事?”这声音一出,对面马车的车帘立刻被掀开,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来,原来竟是久未见面的萧令楚!陈益和一看是萧令楚,连忙放下车帘,把沈珍珍的头按了进去,笑道,“原来是萧郎君,这是从扬州到了西京?”   萧令楚强忍住内心的冲动,故作平静道,“不过来了几日,也是备考明经科,没想到在这里碰见陈郎君,这是去往何处?”   陈益和连忙答道,“今儿是携内子回门的日子,刚刚从内子的大伯家而出。萧兄不知在扬州可曾听说,我那内子便是沈家四娘子。”   萧令楚点了点头,命令车夫道,“退回路口,给他们让路,都是旧识。”萧令楚一发话,那车夫哪里还有半分狂,连忙点头哈腰,一边嘱咐萧令楚坐好,一边驾着马向后退去。   陈益和连忙抱拳致谢,笑道,“今日多谢萧郎君,某和内子都铭记在心,若是哪日萧兄有空,咱们再好好叙旧,我们先行一步。”   萧令楚面无表情地目送陈益和的马车离开了,眼光久久不愿收回。在扬州,初听到陈益和要娶沈珍珍时,他的心痛如刀绞,如今看到反而觉得不那么心痛了。陈益和的确是配的上沈珍珍的好儿郎,至少他愿意为沈珍珍做的,他做不到,就凭这一点他已经输个彻底。在来西京前,他已经自觉将所有事情想了清楚,并且忘记了沈珍珍,却原来不过是自欺欺人。他还是一耳朵就能听出她的声音,可惜的是佳人已作他人妇,叫人如何不唏嘘。直到陈益和的马车再也看不见了,萧令楚才放下车帘,吩咐车夫继续赶路。马车的轱辘又开始转了起来,他和沈珍珍也朝着不同的方向越走越远。   坐进马车的陈益和看了看妻子,沈珍珍嘟着嘴道,“你干什么那样使劲按我的头,不知道人家痛!”陈益和连忙捧起妻子的头,吹了吹道,“还疼不疼嗯?跟我假装娇气是不是?”   被识破的沈珍珍一脸无赖道,“就是假装娇气,我都没来得及跟萧阿兄打个招呼,怎么说也是旧识。”   陈益和捏了捏沈珍珍的鼻子道,“说我小气也好,就是不准你跟他说话,我看着难受。谁叫我这么在乎你。”   沈珍珍的脸忽然就红了,一拳捶上夫君宽阔的胸膛,娇嗔道,“小气鬼,不过看在你这么在乎我的份儿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这叫宰相肚里能撑船。”   二人在马车上说笑,一会儿打闹成一团,陈益和不禁有些情动,可是这大白天的还是在马车上,只得恨恨地揪着沈珍珍的袖子,一脸坏笑道,“到时候可有你哭的时候!”沈珍珍打肿脸充胖子,不在乎地哼了一声。果然晚上在房中,被某人化身为狼,折腾到哭的时候,说以后再也不敢不听夫君的话了,此为后话。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双更,这就是二人回门的三个小插曲啦。灰常感谢各位看官的支持!   ☆、大长公主的旧事   沈珍珍与陈益和刚回到府内没多久,就听留守在侯府的夏蝶汇报了府内大事。今日自从小夫妻离开后,众人也没闲着,家中是鸡飞狗跳了好一阵。   先是二房夫人率领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来势汹汹,二话不说右手啪啪甩上去,就给了香雪几个耳光,赵舒薇都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二房夫人就坐在地上哭了起来,既撒泼又打浑,口口声声说赵舒薇仗着自己是侯府夫人的身份,叫他们二房没脸芸芸,可把一干人等的眼珠子都惊到了地上,这。。。这。。。闹得也太过了,根本不像是大户人家出来的!   赵舒薇压根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她的确授意香雪去捣乱来着,可是这怎么就被这难缠的弟妹知道了?她本想着等弟妹不哭了好好说话,再提提条件,此事便可了解了,结果二房夫人这回可不像上回那么好说话,跳起来就直奔陈克松的书房,口口声声是要个说法。结果就因为香雪,这后宅的事事非非还闹到了侯爷那里。   陈克松本就不待见香雪,知道其不是个省油的等,就知道兴风作浪。再一看赵舒薇心虚的样子,心里厌烦至极。他也就毫不顾忌赵舒薇的脸面,直接训斥上了,这侯府夫人就被夫君当着众人的面狠狠说了一番,真真是又怒又羞。而主角香雪更惨,被陈克松直接叫人打了二十板子,奄奄一息地被拖了下去,不知是生是死。   沈珍珍听了感慨道,“这都叫什么事情啊,乱七八糟的,都是贪心不足蛇吞象。每个人都在算计,却不知在别人眼中都是闹剧,何苦来得哉?不过夫君你今日这小计,可是能让夫人喝一壶了。”   陈益和笑道,“谁叫她专门挑这个日子来找咱们的不痛快呢,我原本一直敬她,却没想到变本加厉。我看我那嫡母就是个核桃,要被父亲定期敲打敲打,才知道收敛一些。不过你的话也是没错的,这些乌七八糟的事还真都是贪心热出来的,可是话又说回来,这世道能有几个不算计的,且不说官场上的而与我宅,就拿这这后宅来说,这里可是你们女人的天下,女人心海底针,闹起事情来也是不小的,要不就说哪个大户人家的后宅还没点事?”   沈珍珍起身蒙住夫君的双眼,使坏道,“虽说这后宅是女人的天下,可是你看我们沈家那么简单,我从小就没体会过你说的那种算计,这一来可把我吓坏了,若是我被人欺负呢?你帮还是不帮?” 陈益和将妻子的手一掰,手上一使劲连人带进自己的怀抱,轻声道,“这话,瞧你问得多傻!我自然是要一直保护你的,但是我每日要出门当值,你总要在这后宅中懂得保护你自己,凡事精明一些,嗯?”   沈珍珍撅了撅小嘴道,“你可别小看我,我姨娘可厉害着呢,今儿还跟我说了很多呢。” 沈珍珍一提起苏姨娘,陈益和就想不自然地起了这么些年,他见到苏姨娘的样子。苏姨娘其人是个美人,在后宅中老实本分,人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婀娜袅袅不失礼节,不卑不亢,波澜不惊,实在不像是个一般女子。陈益和又想起明日妻子要跟苏姨娘去大长公主府,不知这其中究竟是有什么缘故。特别是那日见到大长公主和安城公主一起,他还真怕这其中会有什么牵连。沈珍珍看陈益和有些愣神,狠狠捏了他一把,娇嗔道,“想什么呢?都傻了?”   陈益和笑着摇了摇头,努力理清自己得思绪,这才开始把自己知道关于大长公主的事情跟妻子开始说道说道。   要说大长公主,说是天之娇女,一点都不为过。大长公主虽不是口含金汤匙出生,祖上不是世家,可人家是皇家公主啊。虽然众皇家公主的地位不同,但是大长公主绝对是皇家的一颗璀璨明珠。她阿耶就不消说了,英勇善战,黄袍加身成了真龙天子,她阿娘是皇帝的原配,后被封为皇后,她阿兄还是太子,未出阁前,在西京城绝对是敢横着走的小娘子。   按道理大长公主应该是个骄横没脑子的公主典范,例如现在的安城。不过大长公主特别小的时候他阿耶还没当上皇帝、她自小又得皇后亲自教导,长大后不仅出落得美丽娇艳如牡丹,还是个既懂事又有城府的,因此深受皇帝和兄长的喜爱,当年想做驸马的人在西京可真不少,窈窕淑女,君子好求嘛!   但是当年朝廷新建,世家的实力依旧强劲,特别是皇帝能做上皇帝,当年打仗也没少了世家的帮助,世家们养得部曲们也算得上是拿得出手的。特别是琅琊王氏为世家之首,自然首当其冲是皇帝需要拉拢安抚的对象。一般权贵人家联络感情的最好办法自然是联姻。可惜皇帝当年是草莽出身,整日征战,哪里有时间操心开枝散叶的事情。因此到了联姻的时候,这适龄的公主仅仅大长公主一人,可叫皇帝苦恼了好一阵,本就是养在自个身边长大的娇娇女,哪里能舍得她远嫁。   最后,反倒是深明大义的大长公主本人愿意远嫁,为父母分忧。女儿这般懂事,可惹得皇帝皇后夫妇俩是既心酸又不舍,唯一能做的是在陪嫁的嫁妆上更加用心。最后,大长公主嫁给了当时琅琊王氏嫡支,听说当年光是大长公主的送嫁队伍运的那些嫁妆,就让西京的百姓看花了眼,过了好久还是被人们津津乐道。大长公主有身份,还人美,又带了丰厚的嫁妆嫁去了王家,这婚后听说日子也过得顺风顺水,是颇得夫君宠爱,琴瑟和鸣,与驸马二人生有两子。   沈珍珍听夫君讲了讲,知道了个大概,更加觉得匪夷所思,这大长公主听着高高在上的,跟他们这种小门小户能有什么关系呢?夫妻二人都没想出个所以然,只得晚上收拾收拾早早安歇了。陈益和婚假休了几日,第二日就要继续去近卫应卯了。带着对问题的思考,沈珍珍迷迷糊糊地也睡了,梦里各种光怪陆离,竟然梦见了苏姨娘抱着大长公主哭。   第二日,陈益和起床早早走了,吩咐夏蝶再过一阵叫醒沈珍珍去给母亲请安,一起用饭。待沈珍珍晕晕乎乎起来后,连忙去给赵舒薇请安,可惜赵舒薇前一天被侯爷训斥后,心情极度不佳,见了沈珍珍自然没个好脸色,只是昨个刚得了警告,今儿个也不好生事,只得按耐住心中的努气,笑道,“起得够早的啊,不看看什么时辰了。”   沈珍珍低着头道,“母亲说的是,只是珍珍刚刚嫁进来,凡事还靠母亲指点。” 赵舒薇一看这小娘子倒是个听话的,以后说不定是个好控制的,加之家里又是个小官,以后不怕不好收拾,只能挥了挥手,做不耐烦状,“行了行了,一起用饭吧。” 这时宏哥也来了,赵舒薇立刻眉开眼笑,连带着对沈珍珍也和颜悦色了,不急不慢道,“行了,都一起用饭吧,你是新妇,该有的规矩也不能少,省的叫人笑话。”   沈珍珍已经自动将话理解为,作为新妇,你就不需上桌吃饭了,一边伺候先。   宏哥看着沈珍珍听话地忙前忙后,帮着将饭食端上桌,忙起身道,“阿嫂我来帮你,看你一人辛苦,倒叫我如何做得住。” 沈珍珍仰起头甜甜一笑道,“七郎君不必客气,这些都是我该做的。” 沈珍珍这甜美的一笑,都快叫宏哥不知道东南西北了,脑子晕乎乎的,耳朵也立刻烧了起来,他只得转身坐下,不好意思地冲母亲笑了笑。宏哥是赵舒薇的儿子,他的一举一动,一个表情,都能被她看穿。赵舒薇忽然觉得是时候给宏哥定亲了,这孩子如今已经到了年纪,是时候去娘家说说宏哥的婚事了。   沈珍珍仅仅这半天,真真是体会了为人妇的不易,伺候完早饭,还要操心晌午饭,真真是没休息的时候。在沈府的时候,都是苏姨娘帮助沈二夫人分忧,这在侯府里,无人分忧的沈珍珍内心觉得很忧伤。   这好不容易熬过了晌午,沈珍珍收拾了收拾,将自己打扮地大大方方,跟嫡母乖乖地报备了要出门,赵舒薇一听是大长公主叫着去的,这也不好说什么,就放人走了。沈珍珍坐着侯府的马车,去沈家接了苏姨娘,就一起前往了大长公主府,母女二人都不知前方等待自己的是什么。沈珍珍还煞有其事的再问了一次苏姨娘是否跟大长公主有旧,被苏姨娘一口否定,沈珍珍想想也觉得没什么可能,只得不再问,就只等着到了大长公主府来揭开心中的重重谜团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重新修了一下,将事情交代的更加清楚一些,请看官们见谅哈。   ☆、大长公主府的秘辛   沈珍珍与苏姨娘在去往大长公主府的马车上忐忑不安,不知道大长公主府等待她们的究竟是什么。虽说苏姨娘一直是最淡定的人,但是此次实在太匪夷所思,搞得她也不得不有些七上八下之感。   另一方面,大长公主其人在自己的府内,也是焦急等待,来回的踱步,年纪虽然不小了,可是这踱步倒是越来越快,这会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见见这个妇人了。派出去的人查了又查,沈二夫人是不可能了,沈珍珍根本不是其所处,而查苏姨娘的线索到了陇西就全断了,这妇人就像一个谜一般,概因时间实在是过去太久,很多事情也就更难追溯。   沈珍珍与苏姨娘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大长公主住的府邸,偌大的府邸就坐落在兴庆宫附近,从外面看着,整个院子是被高大林立的树木郁郁葱葱的围绕着。此时又正是夏秋交接的时候,这里依旧是一片鸟语花香,竹枝交错,看着就让人有心旷神怡之感。   大长公主踱步还心急,此刻就觉得有些热了,只得拿着团扇不停的摇。忽然,一听下人来报说有客来,她连忙走到厅外,想看得远一些。立在一旁的董婆子赶忙来扶,生怕大长公主摔着。直到大长公主看见了跟在下人身后款款而来的母女俩,手中的团扇一把掉到了地上。霎那间她寻找女儿,思念女儿,多年的心酸同时涌上了心头,本以为多年来自己已经修炼得刀枪不入,却发现自己在这一刻脆弱得不堪一击。   沈珍珍携苏姨娘给大长公主低头行礼,只听见一声,“免礼,抬起头来。” 母女两人这才站直抬起了头,看着就如一对姐妹花。苏姨娘这才能看见大长公主的模样,一时之间有些愣神。尽管大长公主已经上了岁数,可是还能从她现在的模样窥见其年轻时的美,应该是十分张扬的美。   大长公主使了个眼色,董婆子心领神会,忙上前问道,“沈家姨娘,不知能否看下你的胳膊。” 苏姨娘点了点头,撸起了袖子,董娘子看了一眼,嘴里不禁叨念着,“果然是你。”   大长公主本就心急,一看董婆子半天没反应,此刻也顾不得自己的地位和气度,走上前来查看,当她看到那块独特的胎记时,先是一愣,忽然就掉下泪来。苏姨娘只觉得莫名其妙,却在看到大长公主老泪纵横的时候,觉得心痛难忍。   大长公主一把抱住苏姨娘哭道,“我的女儿啊,这么多年阿娘总算是找到了你。” 站在一旁的沈珍珍被这句话吓了一跳,姨娘竟然是大长公主的女儿?天下间还有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   董婆子看大长公主情绪激动,怕对其身体不好,只得劝道,“公主,快坐下。” 大长公主抹了一把泪道,“对对对,快来坐下。” 苏姨娘此刻正在呆傻状态,待浑浑噩噩坐下后,问道,“公主,您可是认错了人?奴婢自小生长在陇西,怎么可能是您的女儿?”   大长公主叹了一口气,娓娓道来当年发生的事。   世人都以为她贵为皇家大长公主出嫁到王府,就一直顺风顺水,其实都只是表象,生活如何,冷暖自知。当年,她嫁到王家,的确是与夫君“相敬如宾”,却也仅此而已。大长公主的驸马乃是王氏嫡支的嫡次子,王五郎,从小颇受疼爱,倒是个聪明好学之人,文采出众,上面有个大哥王三郎很是出色,是一家人最骄傲的少年郎君,因此作为嫡次子的王五郎年少时的日子过得很是惬意,除了学习,还画了一手的好画。   天不遂人愿,哪里想到当年,王三带着家中的部曲支援大长公主之父打仗时从马上摔了下来,伤了腿,从此只得在床上度日,而王五就不得不担起家中的责任,成为这辈中被寄予厚望的,同时王五因为大哥的遭遇而对皇家充满了厌恶。   待王家与皇室联姻时,王五郎自然就成了王氏中最合适的郎君而娶了大长公主,可他本就对皇室不喜,如今却因为要顾全大局,不得不当这个驸马,心中的憋闷感别提了,但是为了家族以及受过的良好教育,他只能维持表面上的相敬如宾,对大长公主不冷不淡。   大长公主婚后两年诞下长子后,才与驸马亲近一些,但是驸马仍然不喜欢大长公主,尽管大长公主长得是非美艳。直到一次与友人聚会,这驸马竟喜欢上一个胡姬。   那胡姬十分了得,不仅人长得美,跳起舞来分外妖娆,一曲胡旋舞不只能转多少个圈,在写字和画画上也有些造诣,这可不就是驸马的兴趣所在嘛。于是,驸马便将这胡姬带回了府,一来二去竟也被这胡姬缠得是如胶似漆,隔三差五便要去胡姬那里过夜。   大长公主身为皇室公主,看问题自然以全局为重,何况有了孩子后,将更多的重心转移到了长子的身上,也就不管那么多,反正日子过的去就行。   只是你不找事,总有那兴风作浪的人。那胡姬倒是个心大的,不甘于一直没名没分,想要诞下子嗣。可是当时大长公主的婆母极不喜欢胡姬,认为其是个西域来的狐狸精,一直让其喝避子汤,谁知那胡姬竟躲过几回怀上了孩子。   再后来,胡姬的孩子忽然莫名其妙地就掉了,这时大长公主却怀上了,竟被那胡姬恨上了,认为是大长公主夺去了她的孩子。因此,待大长公主临盆诞下女儿,胡姬便策划着将孩子远远卖掉,让大长公主也同她一般经历丧子之痛。   驸马对这新诞生的女儿颇为喜爱,概因这小囡囡的眉目跟他的太像了,因为女儿才多了些对大长公主的喜爱。大长公主本以为一家人终于可以好好过日子了,谁知那胡姬趁着一家人去寺庙祈福时,买通了大长公主身边的丫鬟,将不到一岁的女婴偷出去卖掉了。   回到府的众人发现尊贵的小娘子不见了,大长公主当场就晕倒了,驸马因着女儿不见了气急败坏,王夫人知道孙女不见了开始找人查。最后查出是胡姬的时候,孩子早已经不知去向。   驸马知道了胡姬的所作所为勃然大怒,从此王府中再无此人。而驸马反而因为女儿的事情对发长公主心存愧疚,开始反思自己,毕竟女儿丢了的事情是胡姬闹出来的,胡姬若不是被他一直宠着也不会有今天这种事。自此,驸马与大长公主二人的感情才算是慢慢好转,但是一直派人找的孩子却杳无音信。直到驸马去世前,还惦记着这个不知是生是死的女儿。   苏姨娘和沈珍珍都被这个故事惊呆了,没想到大长公主真实的生活是这个样子,难怪说传言不可信,可跟真实的生活差的十万八千里。苏姨娘轻声道,“那您又怎么知道我是那个孩子?”   大长公主忽然笑了,带着一丝得意道,“因为你的胳膊上有个独特的胎记。胎记此为每人独一无二的标记,当年生下你,我还细细看过那个胎记,别人都是颜色发青,而你的却是发黑,并且形状如新月。再有就是,你跟驸马长得太像了,你若是在这府里走一圈,见过驸马的都会惊叹你跟他长得太像。那日我看见沈四娘子,发现其眼睛跟驸马如此像,再一细看长相也有点像,直到今天见到了你,我就全明白了,她那双眼睛可不就像你!我现在十分肯定,你就是我那苦命的女儿啊。”   苏姨娘听大长公主说得是样样在理,被大长公主这么一说竟然情绪有些失控差点就掉下泪来。大长公主哭道,“阿娘知道你过的不好,若是在咱们家长大,哪能去做个妾,都是阿娘不好啊。” 大长公主捶胸顿足,十分伤心,她的娇娇女,琅琊王氏的嫡女,竟然给一个小官做了妾,整日看正妻脸色,全是伺候人。   苏姨娘摇了摇头道,“夫人对我很好,她是我的救命恩人,就算是做牛做马都是心甘情愿的。”   大长公主急道,你是上了我王家玉牒的人,只要你恢复了姓名,跟那小官和离,阿娘给你找个好人家做正头娘子。”   沈珍珍在一旁很是尴尬,暗自腹诽道,“外婆,您当着我的面劝我父母和离,这样好吗?”   大长公主看苏姨娘并没有听进去自己的话,连忙道,“阿娘不是逼你,阿娘只想要在我有生之年安排好你的生活,这样我以后也能安心地去见你阿耶。”   苏姨娘已经很久没有听到阿娘这个称呼,一时之间,那些本以为全部尘封的回忆呼啸而出,有些愣神。大长公主看苏姨娘的神情,以为自己的话把苏姨娘吓到了,又急忙改口道,“这如今好不容易找回了你,咱们不急,你跟阿娘说说你小时候的事情。”   董婆子此时极为有眼色的绞来帕子给大长公主擦了擦脸,母女俩才能好好说事。这对于苏姨娘来说,回忆过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也从未对别人细说过。被记忆突袭的苏姨娘终于当着自己的母亲和女儿的面,开启了她埋葬许久的记忆,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往事。 作者有话要说:  母女相认啦。   ☆、苏姨娘的往事   苏云自从懂事起,就生长在陇西这边有戈壁有风沙的土地上。母亲父亲是清清白白的良民,父亲是大家族李氏开的典当铺的一名帐房先生。她的上面还有一个兄长,叫苏宝生,比她大了七岁。   从懂事开始,苏云就是个乖巧的孩子,一边帮着母亲做做活,时不时还能跟着父亲学学字。家中父母送兄长苏宝生去读书,全家人对他抱了很大的期望,希望家中能出个正儿八经的读书人。那时,家中虽然不富裕,可是一家人过得开心而又充实。   家中的悲剧要从苏宝生无意中被一起学习的少年带入赌庄说起,本是跟着纨绔去的,结果纨绔们见多识广,没什么事情,反倒是苏宝生对其好奇不已,小小年纪的他哪能有赌庄里的人厉害,一来二去就勾得他拿了家中给先生凑的束脩去了赌庄,赌的时间越来越长直到输得精光。   当苏老爷知道的时候,去赌庄寻找苏宝生,看见的却是此生最让他心碎的场景。苏宝生整个人脸色发青,头发散乱,衣衫尽开,嘴里喊着污言秽语,哪里有个读书人的样子,真真是白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   苏老爷将苏宝生揪回了家,将人关在家里,可是没几天赌庄的人上门来要债,这苏宝生不仅输掉了所有,还欠了更多的银钱,苏老爷只得将家中几年来攒的钱全部还了债。那些日子,苏云的娘常常抱着苏云哭泣,可是却还是拿这儿子没有办法。   那苏宝生,每次都就进了赌庄,开始还能找到人,到后来不知道躲到哪个隐蔽的赌庄。家中但凡能换成钱的东西都叫他偷个精光,苏老爷几次半夜举着刀想结果了这个祸害,却下不去手,不得不痛哭失声。   最后,苏宝生见家中已无积蓄,就将主意打到了自己的妹妹身上。苏云被抱进苏家时,苏宝生早已经记事,尽管父母总说苏云是亲妹妹,渐渐长大的苏宝生哪里不知道那不过是父母的说辞罢了,何况逐渐长大的苏云的确是与苏氏夫妇和苏宝生没有半点相像之处。   苏宝生以前好的时候,对苏云很是疼爱,可是现在满脑子都是赌钱翻本的他,哪里还能顾念人伦亲情。而苏云那时不过七八岁的年纪,却已经出落的犹如清水芙蓉,亭亭玉立,稍微有点眼光的就能窥见,这苏家小娘子未来虽不是倾国倾城色,却也是个一等一的美人,因此苏云这时就已经成了邻里之间赞不绝口的小美人。   苏宝生早就将主意打到妹妹身上,却又想卖个好价钱。这时,恰当地一富裕的员外家,有个傻儿子身子弱,眼看着是病的不大好了,就想招个童养媳来冲冲喜,聘礼丰厚,于是一传十十传百的。   苏宝生一听说,简直是欣喜若狂,这简直就是为他而备的绝佳机会,拿了妹妹的生辰八字就准备去那员外家,只恨不能立刻拿到员外的聘礼,到赌庄来一把大的,却被苏夫人死活拉住,哭着喊着是苦苦哀求。一家之主的苏老爷已经彻底对儿子失望,但是内心里却是看不得儿子沦落成这样子。   尽管苏老爷也疼爱苏云,可是在这关键的时刻,苏老爷心中竟然满脑子都是亲生血缘,苏云这个女儿不是亲生的,不过当年是夫妻二人为了锦上添花才从人那买了个女儿,报了户籍,图得不过是儿女双全。如今家中一贫如洗,若是女儿去当了童养媳便能解决债台高筑的家中哀景,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何况小女儿去了员外家也许会过的更好,这何尝不是一举两得?   已经心有抉择的苏老爷拉住了苏夫人,摆了摆手,示意苏宝生走吧。本以为父母会阻止兄长的苏云,从未想到自己会被以这样的方式嫁出去,心里又惊又怕,她从来不知道自己能有这么多的泪,仿佛在一天之内就要哭干。   但是让人没想到的是,那员外家请来的道人一看苏云的八字,摇摇头道,“此女命格富贵,若是与你儿结为夫妻,怕是更不好。”那员外心中诧异,心道不过是个账房先生的女儿,竟然是个命贵的,能比他儿子命贵?本听说这小娘子长得是个美人胚子,倒是想给儿子娶来,但是现在把冲喜当救命稻草的员外不得不为了儿子的姓名慎之又慎,便没有选苏云。   苏云幸运地没被兄长卖出去,却被气急败坏的苏宝生赶回来一巴掌就扇晕了。苏宝生不知道员外看不上苏云的具体缘由,还道是苏云命格不好,不禁骂道,“你就是苏家的赔钱货,要你何用?”   苏氏夫妇只得好说歹说安抚着苏宝生,可是自小在父母身边长大的苏云知道父母一向最疼爱哥哥,这次的事情让她渐渐对家人寒了心,每天生活在恐惧里,不知道自己哪天就被拉出去抵了债。   一天夜里,苏夫人趁夫君和儿子都熟睡的时候,偷偷将她拉出了门,拿着她所有的户籍文一把塞进她怀中,急声道,“小云,咱们这个家真真没救了,你兄长已经走火入魔了,迟早毁了这个家,我跟你阿耶年纪也大了,就他这么一个儿子,是生是死就随他一起了,但是阿娘养你这么多年,无论如何不忍心,也不能看着你毁了,你现在就跑吧,这个家不能再待下去,走到哪算哪。”   一瞬间苏云脑海中没有怨恨,出现的全是阿娘对自己的好。再说阿娘阿耶对她有生育养育之恩,她又怎么丢下父母,说走就走。苏云低声哭着说不走。谁想到苏夫人立刻拿出藏在衣间的尖刀,逼在自己的脖子上厉声道,“你若是不走,我就当场血溅三尺。”   苏云最后在母亲以性命要挟的的逼迫下,连夜哭哭啼啼地离开了家。小小年纪的她只知道朝北走,就能到另一座城池,一个人走得迷迷糊糊,晕倒在安宁城外的郊野中。   也是苏云命不该绝,这日,恰逢守城武将李家的大娘子跟阿耶闹脾气,骑着马就跑出了家门,直奔安宁城外,就看见了晕倒在地的苏云。李大娘子性格豪爽,乐于助人,就将其带回了家,得知苏云的遭遇后,仗义地将苏云留在了自己家中,自此苏云卖身为婢,成了李家娘子的丫鬟,以报答其救命之恩。二人年纪相近,颇为投缘,加之年少就逢人生突变的苏云极为懂事,二人倒是名为主仆实有姐妹之情。   再后来,李大娘子嫁给了西京姓沈的人家,苏云就要随大娘子离开陇西这片生她养她的地方,走前,她还是回去了家乡,想看看家中的父母,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上一眼,哪里知道自家的老宅早已经是一片废墟,听说三年前闹了火灾,人都没了。坐在老宅的废墟前,苏云呆呆地看上天上飞过的鸟,泪如雨下,只得在老宅附近的墓地给父母和兄长立了衣冠冢,上了香,告诉他们自己要背井离乡去西京了。   自此,苏云再也没有回过陇西,到了西京一心一意伺候成为沈二夫人的李娘子还有她的夫君。夫妻二人倒是一直感情甚笃,琴瑟和鸣。苏云本就是个本分的人,想着自己过几年也就寻个老实人嫁了就行。哪里想到,沈二夫人生了双生子一下子伤了身,又太过害怕失去沈二老爷的宠爱,想着与其要找个姨娘,不如找个跟自己亲近的,于是在夫人的眼泪攻势和苦苦哀求下,苏云就成了今日的苏姨娘。   苏姨娘这边说得平淡无波,仿佛在说着别人的事情,而那个叫做苏云的女子和她无半点关系,但是却让听在耳中的大长公主心如刀绞,差点喘不上气来。一个孩子小小年纪就遭受了这么多的事情,怪都怪她当年不应该放小囡囡一人在家,让她遭了这么多年的罪。   这是沈珍珍第一次听姨娘说起过去的事情,感到难过不已,怪不得苏姨娘总是能波澜不惊,淡定如斯,实在是在年少时经历了太多的风霜。忽然,她希望苏姨娘能够离开沈家,去寻找自己真正的幸福,而不是为了报恩就这样一辈子待在沈家。   大长公主心里一边不听地责怪自己,一边也在思量着,不能再让女儿在沈家继续待下去了。派出去的人都说沈二夫人和老爷十分恩爱,苏姨娘不过还是干着伺候人的事情,只是多了个女儿。况且若是受那夫君的宠爱,也不可能这么多年只有一个女儿。找到女儿的大长公主,现在内心的喜悦是难以形容的,恨不得苏姨娘说要天上的月亮,她都会想办法,可是苏姨娘却什么也没说,叫大长公主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那你跟阿娘说你是个什么打算?就你的出身做那沈家小儿的正妻都绰绰有余,若是你真心喜爱他,母亲怎么也要让她抬你做平妻。若是你真的只是为了报答他夫人的救命之恩,这么多年你做的够多了,我也能跟他们银钱,让他们过得更好,但是你必须回家来,跟那沈家小儿合离。”   苏姨娘低头思索了一阵说,“大长公主容我再想想吧。”大长公主听了连忙说了声好,一时之间这对亲生母女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大长公主想要伸出手摸摸女儿的头,只得道,“那你愿意现在叫我一声阿娘,来让我摸摸你的头发吗?”   苏姨娘笑了笑,带着浓重的鼻音道,“阿娘!”此刻的大长公主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伸手搂住了苏姨娘道了一声,“我的儿!”这一声简单的几个字,却道不出这多年的沉重和心酸,还有苏云那伤心的过往。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觉得苏姨娘应不应该离开沈家,给珍珍找个帅气的后爹!   ☆、大长公主的劝说   这日,在近卫队当值的陈益和,也多少有些心不在焉,生怕沈珍珍和苏姨娘在大长公主府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因此下午换轮当值之后,陈益和便骑马直奔兴庆宫附近,找到了大公主府。当他看到自家马车在门口附近停着,就知道沈珍珍和苏姨娘还在大长公主府,干脆找了棵大树,拴住马,倚着树干开始等待妻子。   可是大半个时辰快过去,却不见妻子出来,有些心焦的陈益和决定求见,进府去看个究竟。   府外的陈郎君等娘子等得着急,这大长公主府府内正是大长公主抱着失而复得的女儿哭得难舍难分的时候,恨不得能将女儿就此留下,一刻也不离。于是下人来报说长兴侯府人求见,大长公主直觉就是袖子一挥,这会儿除了皇帝,来人一概不见!   沈珍珍一听便知道是夫君来了,虽然不想打断大长公主,也只得硬着头皮道,“外祖母,那求见之人必是我夫君。” 大长公主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外孙女沈珍珍已经嫁入什么劳什子长兴侯府,竟然还嫁了个庶长子,这心中的憋闷不免又多了几分。只得朝着下人点了点头,待陈益和走进大长公主府内,待大长公主看清来人是个胡人,险些一口气提不上来。她可怜的女儿去给人做妾,她的外孙女嫁了个庶长子还是个半胡血统,这这这都是什么事啊,一时之间气得嘴竟然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   沈珍珍看见陈益和来接自己,本是心觉甜蜜,笑脸相迎的。可是此情此景,实在不适合表现得太开心,她只得开口对大长公主说,“外祖母,这便是我那夫君,陈益和。”   大长公主不得不承认,陈益和看着的确是英俊潇洒,样貌不俗,觉得有些眼熟,哎这不是安城上次一个劲瞧的那郎君吗?原来是她外孙女婿!但是多年以来,大长公主一直对那胡姬心怀怨恨,使她对所有的胡人都心存偏见,内心虽不待见胡人,但是现在又碍于自己女儿和外孙女的面子,只得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对着行礼的陈益和做了个免礼的手势。   陈益和进来时本是一头雾水,但是看见大长公主抱着苏姨娘舍不得松手的样子,暗想苏姨娘莫非是大长公主的亲戚?沈珍珍凑过头去低声道,“姨娘竟然是大长公主的亲生女儿!” 每天面对皇帝的陈益和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此刻表面上看着波澜不惊,内心却掀起了滔天巨浪。世间竟然有这等事,琅琊王氏的嫡女给一个小官做了妾!本是富贵人家堂前燕,怎奈飞入寻常百姓家,真真是造化弄人,可是这中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沈珍珍低声道,“回去跟你再细说,此事不是一言两语说得清的。“   苏姨娘也是个有女儿的人,看着大长公主如此真情流露,明白大长公主多年来寻不到孩子的苦,一方面心疼她,但是另一方面这突如其来的认亲又让她不知所措,饶是多年心如止水,古井无波,反倒现在不知该与母亲亲近起来了。眼看着陈益和都来接沈珍珍了,苏姨娘知道孩子等得急了,低声说,“阿娘,时候不早了,我们得先回去了,一来家中大大小小的事情不少,二来珍珍这孩子还是新妇,不好回去太晚,待过几日我再来看您。”   大长公主尽管不舍,却明白今天大概已经是无数次失望中最好的结果了,如今她已经找到了女儿,还怕以后见不到吗?这世间再没有人能将她们母女分开,她只得抹了抹眼角的泪道,“好,阿娘既然找到了你,总要带你进趟宫的,好歹你也是我们皇室的血脉。再说你多年来漂泊在外,阿娘是无论如何是要带你回趟家的,看看咱们琅琊王氏世世代代生活的地方,再给你阿耶上柱香,告诉他你终于回来了。还有你阿兄他并没有出仕,打理家族中的事宜,你阿弟如今不在西京,做了将军,率兵轮守去了西域。我今天这就给他们去信,若是他们知道我寻到了你,不知道有多开心。”   苏姨娘听着大长公主这碎碎念的高兴劲儿,再一听到家这个字,鼻子一酸,点了点头,道了一声好。大长公主急忙又道,“你回去好好想想,你是要认祖归宗的,这以后该是个什么章法。”   苏姨娘忽然就笑了,拍了拍母亲的手道,“放心吧,阿娘。我回去想想清楚也跟夫人老爷好好说说。毕竟女儿都这么大了。”   大长公主立刻转头看向了站在一边的沈珍珍,慈爱道,“看我,光顾着女儿了,都快忘了我的外孙女,快再叫一声外祖母!”   沈珍珍大方地叫了一声外祖母,陈益和站在一边也只得跟着叫了外祖母。大长公主牵起沈珍珍的手感慨道,“若不是见你了,外祖母怕是永远也找不到女儿了。如今你姨娘这样的情况,外祖母也想要你说一句公道话,究竟你姨娘在你们家过得可好?”   这简单的一句,字虽不多,却掷地有声,还真把沈珍珍给问住了,作为姨娘的亲生女儿她有一天思考过姨娘究竟过得幸福吗?她没有!再想想作为姨娘,也许苏姨娘的生活算不错,没有很受正妻的欺负,可是沈二夫人打从心里百分百信赖苏姨娘吗?作为母亲,她不能抚养自己的孩子,沈珍珍显而易见就跟养育自己的沈二夫人更亲,她以前甚至没有问过苏姨娘的过去。更不消说沈二夫妇两人感情极好,沈二老爷一年能去苏姨娘房中几回?似乎苏姨娘在府中从哪一方都无法感受到幸福感,每个人都只是一味地享受苏姨娘的付出,难道苏姨娘这一辈子就要在沈家这样吗?   若是放在以前,苏姨娘在沈府过着平淡的生活未尝不是一种人生,但是如今,苏姨娘的身份可是琅琊王氏的嫡女,母亲还是大长公主,苏姨娘事既出自世家,又有皇家血统,可以说全天下比她更有身份地位的女子没有几人了,那苏姨娘又凭什么不能追求更好的人生?   沈珍珍一想到苏姨娘过去受的苦,还有这么多年来自己的疏忽,心中又酸又苦,大大的杏眼眨巴了几下却还是控制不住哭意,泣不成声。断断续续地说,“外祖母说得对,姨娘该去过自己的生活,珍珍一想到过去对姨娘的疏忽,就觉得惭愧至极,我愧为人女。”   陈益和看妻子哭得伤心,只得伸出手拍拍她的背,低声道,“那咱们以后对姨娘好一些,别哭了嗯?”   大长公主心里跟明镜似的,也满意这外孙女到底说的是公道的实话,拍了拍苏姨娘的肩道,“娘不逼你,不过你也想想,若是你恢复了身份,我这外孙女在婆家的地位可就不是同日而语了。好啦,趁着天亮,快回去吧,过几日若是你不来,阿娘就到那沈府寻你去。再说我也要见见那位沈二夫人,当年毕竟是她救了你,我当然也想问问她若是把你真当姐妹,怎么会想到让你做妾,她难道不知道妾的地位吗?”   苏姨娘听出大长公主语气中的不满,连忙道,“阿娘不必生夫人的气,若是没有她,我恐怕已经不再人世了,又何来今天的与您相认。做妾,也是我答应了夫人的事情,决定是我做的,怨不得夫人。”   大长公主冷哼了一声,“我看她是携恩逼你就范,若是真为你好,就该为你寻个清白人家,让你去做个正头娘子。再说她为什么将你女儿养到她房里?还不是怕你分了她夫君的宠爱?”沈珍珍又被提到了,可是这回她不知道该为谁说话,左右为难,一边是生了自己的姨娘,一边却是养育自己的嫡母。   苏姨娘默不作声,大长公主冷笑了一声道,“我看你就是个聪明人,心里都知道是不是,知道就被人这样糟蹋是不是!要不然也不会后来一直无所出,你呀你!算了如今孩子少,你离开才不会无牵无挂,恩早就报完了,若是他们夫妇还有脸让你继续做妾,那我就算真正开了眼。”   大长公主一看女儿低头垂目的样子,又觉得自己说话有些太过,只得放缓了口气道,“你别怪阿娘心直口快,阿娘是什么人,混迹了皇宫,又去了最大的世家,那一般人的小心思在我这而真真是不够看的,所以啊你以后就别再说她多么多么好啦。行啦,带着孩子们回去吧,今日我说的话并无玩笑,你真真思量一番,即便合离,凭你琅琊王氏嫡女的身份害怕找不到好的吗?”   沈珍珍这时上前拉住了大长公主的手道,“外祖母一放心,回去我们就全家商量,拿出个章程来,家中各人都是通情达理的,我也赞成姨娘离开沈家,只是事情都不是一蹴而就的,总得慢慢来不是?”   大长公主点了点头,这才真正放了人走。沈珍珍母女遂和陈益和一起离开了大长公主府,坐着马车去往沈府,一路上三人各有所思,马车上安静非常,只有马车车轮快速滚动的轱辘声。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都赞成苏姨娘离开沈府,再找个好人家,那么这么好人家是怎么定位捏,要文还是要武?还是能文能武啊?欢迎大家来互动哦,最近手机码字好慢,呜呜,坚持晚上更文,作者君爱读者们,昂!   ☆、苏姨娘的去留   沈珍珍与夫君和苏姨娘一道回到了沈家,刚进门没多久,沈大夫人听了下人来报之后,连忙从厨房到了前厅,急急问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无事吧?我这一下午心神不宁的,眼皮跳个不停,怎么去了那么久?”   沈珍珍淡笑了一下,“是好事,大伯母,不知大伯是否在家?”   肖氏指了指书房的方向道,“一回来就在书房里钻着呢。有事?”   沈珍珍点了点头道,“是要告诉大伯点事,那我们这就过去,大伯母你先忙。”   肖氏还想问问这对小夫妻要不要在家用饭呢,只见二人拉着苏姨娘匆匆去往书房了。不禁自言自语道,“还说没事,急成这个样子。。。”   沈大老爷正在书房中写字,听见下人说沈珍珍来见,放下笔打开了房门。沈珍珍乖巧地问道,“大伯父可是在忙,今日珍珍是有事说。”   沈大老爷看了一眼低眉顺目的苏姨娘,问道,“听说是今日去了大长公主府?可是有事?”   沈珍珍点了点头,“姨娘。。。姨娘是大长公主之女。”   “什么?这怎么可能?” 沈大老爷失声问道。这件事情实在太过匪夷所思,而且也从未听说过大长公主有一女啊。   沈珍珍便将在大长公主府听到的来龙去脉都说了出来,并未太多提及苏姨娘的过往,陈益和在一边这才明白其中之曲折。沈大老爷听了有些愣,万万没想到他阿弟的姨娘竟然是王氏之女!那个世家都要唯马视瞻的世家之首。   “那大长公主是打算是?”   “外祖母的意思是要先认回姨娘,再为姨娘以后做打算!”   沈大老爷自然是十分理解大长公主的心理,委屈他们王氏的嫡女在这里做妾,伺候一家人,他们沈家也得有这个本事才成!不禁也想到若是苏姨娘留在家中,这得是家族多么大的助力啊,可是这若是将她留在家中,该是个什么章法?阿弟夫妇二人又该如何想?一时之间沈大老爷的思绪百转千回。   沈大老爷看着一言未发的苏姨娘问道,“你心里怎么想?”   苏姨娘这才抬起了头,不急不慢道,“今儿一天的事来的太快,奴婢还没有想好,但是奴婢是想要回去王氏族人生活的地方看看的,好歹给祖宗们上柱香。”   “以后别自称奴婢了,平百折煞了别人,这家里现在没人当得起。不过今日之事我必须写信告知阿弟夫妇,你也暂不要南下了。我当然希望你留在沈家,但是若是你一心求去,我也不会自私地留住你,待阿弟信一来,咱们就拿出个主意。你不是正妻,若是要离开沈家也没什么麻烦的事,只要阿弟亲笔一封放妾书,咱们拿到衙门去做个备案,就算是可以了。”   苏姨娘点了点头道,“谢谢大老爷。” 沈大老爷摆了摆手道,“这么多年委屈你了。”   说完事的沈珍珍与陈益和准备回侯府了,沈珍珍不太敢看苏姨娘的眼睛,只得闷声道,“姨娘我先回去,过两天再来看你,你好好休息。”   苏姨娘看沈珍珍扭扭捏捏的样子,便知这孩子心中有了疙瘩。她摸摸女儿的头发道,“珍珍不必两边为难,不管夫人当年抱你去正房的理由如何,她对你是真心好,就凭这一点,我就对夫人一直很感激。再说当年给你父亲做妾也是我答应夫人的,不怨她,若是计较那么多,姨娘也不可能活到今天,是不是?”   陈益和听了苏姨娘这一番话,着实对其刮目相看,一个弱女子却拥有如此宽阔的胸襟,实在是让人佩服不已,真不愧是大长公主的孩子。   沈珍珍这么一听,心里更加不好受,过去她活得单纯简单,今日大长公主问的问题就像刺一样扎在她的心里,她也不断问自己,阿娘到底对姨娘抱的是什么心?是不是一个工具?亦或是真的情同姐妹舍不得姨娘?她不敢再问自己,越想越怕知道答案。而今苏姨娘说得越是豁达,她越是难过,这份豁达是多少苦熬成的?   苏姨娘看沈珍珍没说话,慈爱道,“姨娘如今有了娘亲,忽然觉得过去的种种都是上天的安排,若是没有过去,姨娘又怎么会有你这么乖巧的女儿呢?姨娘不后悔也不怨别人,这都是我的命。“   沈珍珍强忍住眼中的泪道,“姨娘,无论如何我是站在外祖母那边的,你还是离开沈府,以后再寻个对你好的良人,一辈子那么长呢。”   苏姨娘笑道,“傻孩子,姨娘都多大的岁数了,姨娘只是想以后在你外祖母前多尽孝,她生了我,我作为女儿却没有尽孝过一天,枉为人女。好啦你们快回去,天也不早了,省得被侯府夫人念叨。”   沈珍珍和陈益和离开了沈家,打道回府。陈益和安慰沈珍珍道,“苏姨娘人这么豁达,你也别想得太多了,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最重要的是过好当下,咱们等等看你阿耶的信吧。”   沈珍珍和陈益和回到侯府之后并没有将苏姨娘的事讲出來,毕竟现在还是没有走明路的事情,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再说也不迟。而远在扬州的沈二老爷过了些日子收到阿兄来信时一看,也大惊失色,他的小妾竟然是琅琊王氏的嫡女,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再一细看,沈大老爷将沈珍珍叙述的来龙去脉说得是一字不落,问他要怎么办?沈二老爷只得跑回家追着夫人要商量了。   沈二夫人没有苏姨娘的帮助,在府中十分忙碌,不禁想着苏姨娘怎的还没回来。虽说三郎已经完婚,这家里多了新妇,可是哪里能跟精明能干的苏姨娘比呢?这日盼夜盼的,人还没到,不是说珍姐的婚事一完,就立刻南下的吗?想着事情的沈二夫人看着夫君这慌慌张张的样子,诧异道,“什么事情这么慌慌张张?”沈二老爷上气不接下气道,“收到阿兄的来信了,苏姨娘。。苏姨娘。。。”   “苏姨娘到底怎么回事,你倒是说啊?”   “苏姨娘乃是大长公主的亲生女儿!”   “这不可能!”沈二夫人一口咬定,斩钉截铁的丝毫没有怀疑和犹豫。   “听我细细跟你说这来龙去脉,我知道很难相信,但是她真的是!你别不相信了。”   于是沈二老爷就将信中阿兄所讲的又复述给了沈二夫人,沈二夫人呆傻了,闷闷低声道,“这么说她是那琅琊王氏的嫡女?母亲还是大长公主?这这天下有几个娘子还能比她尊贵?她竟然还服侍了我这么多年!”   沈二老爷道,“我看这大长公主好不容易找到女儿,苏姨娘势必是要认祖归宗的,咱们家可没本事让王氏嫡女做妾,即便做平妻,人家也是看不上的。”   沈二夫人道,“莫非你要抬她做平妻?”   沈二老爷看着夫人炸毛的样子,忙摆手道,“我有你就足够了,何苦再耗着人家,这么多年苏姨娘对你我对这个家如何,咱们都是看在眼里的。待我修书一封给大兄,再附上放妾书,就让她去吧,等她重新回到王家,明日可就不是这般光景了。   沈二夫人喃喃道,“没想到苏云竟有这般造化,以前怎么就没看出她是这么富贵命的人呢?你说大长公主不会记恨我让她女儿当了妾吧?这。。。这。。。这。”   沈二老爷拍了拍妻子的肩头道,“过去的都过去了,你也别再自寻烦恼了,苏姨娘是个心里有数的,只要她心里没有怨恨,我相信大长公主也不会计较的。”   沈二夫人摇了摇头道,“不,苏云的心里不见得不怪我,当年是我逼着她给你做妾,后来怕她人美又能干,怕她抢走你,我直接就将刚生下来的珍姐抱到了我屋里,虽然我拿珍姐当自己的亲生女儿,可是我也是有私心的。”   沈二老爷听着娘子一股脑道出心中所想,叹了口气,慢声道,“我当年就允诺过你不会纳别人,你逼着我纳了苏云,我当年就觉得苏云心中是有想法的,说不定她更愿意嫁给一个无官身的人,但起码是个正头娘子,谁会想去做妾?不过如今女儿都这么大了,我看苏云是不会计较的,你也别难过了,好歹你救过她不是?”   沈二夫人听了夫君这么一说,心里好歹宽慰了些,不知道这么多年来苏云的心中恨不恨她,只得希望苏云心中豁达,原谅她当年的任性和自私。   沈二老爷立刻就给大兄回了信,说明了苏姨娘的去留问题,抬成平妻是不能的,他毕竟跟发妻感情极好,不如就让苏姨娘离开沈家,去追寻自己的幸福。因此,这封从扬州发出的信中,就附上了沈二老爷的放妾书,苏姨娘很快便不再是沈家的人了,恢复了自由身。 作者有话要说:  好啦,苏姨娘要离开沈家了,交待清楚了,总算沈二老爷脑子很清楚。感谢看官们的支持哟!   ☆、宏哥定亲   苏姨娘在沈府现在的日子有些不尴不尬,再不像以前被人使唤,但是她依旧是该做什么事就做什么事,也没什么架子,直叫沈大老爷和夫人叹气,说说这苏姨娘真真是怎么看怎么好,怎么竟被命运捉弄呢?   上次虽然大长公主口口声声说让苏姨娘认祖归宗,可是对于大众公主认祖归宗的说法,苏姨娘反而有自己的看法,有些事情并不是能完全如人意,毕竟她给人做过小妾,这说出去并不好听,还有损王家的声誉,更别说王家乃是百年世家门第之首。若是家族不认她,即便她不能恢复身份,她都无话可说,只求能在大长公主身边尽孝,此生就足矣。   大长公主这几日并没有如她所说的来造访沈府,也是因为收到大儿的来信后颇为恼火,苏云的亲哥哥,也就是现在的王氏族长,王敬之。自从收到母亲的来信,也是思虑一番,觉得让苏云立刻认祖归宗极为不妥。   他虽然为母亲找到妹妹而开心,可是却以族长的身份告诉母亲,妹妹的归宗之事需得缓一缓。毕竟他作为族长,什么事情总得为整个家族考虑考虑。大长公主此刻也从找到女儿的欣喜中清醒了一些,王家的庶女嫁出去都是风风光光的嫡妻,更不要说嫡女了,当年苏云丢了,家中的一致说辞是女儿生病了送到乡下养去了,后来就说夭折了。如今这怎么忽然就冒出来一个人,又怎么给众人解释她曾经做过小妾?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啊,大长公主一想到这里,不禁悲从中来,一下子就病了。   沈珍珍这几日一直在侯府中努力按照嫡母的吩咐做事,真真是累得胳膊腿都不知放哪了,只得认命地安慰自己道新妇大概都是这般,先要在长辈那里受点苦,也就咬牙坚持着。不过几天小脸就瘦了,陈益和十分心疼妻子,但却也无甚好的方法来帮助妻子,这个时候撑下来是最重要的,除非他们分出去单过,沈珍珍在家总得听赵舒薇的吩咐,否则就是不敬长辈了,这不过是才开始,嫁进来的新妇,若是传出去什么不好的风言风语,沈珍珍以后在西京的日子恐怕就不大好过了。   赵舒薇折腾了几天沈珍珍,略有停歇,思量着回娘家一趟就能敲定宏哥与外甥女巧姐的婚事,没想到一回家提起这事,第一个反对的竟然是一直交好的的嫂子,黄氏丝毫不给面子就是觉得不妥。   赵舒薇十分纳闷,这表兄妹成亲乃是亲上加亲的好事啊。赵舒薇的哥哥倒是觉得宏哥不错,对于这桩婚事是点头的。黄氏自然是有自己的顾虑的,她是看着宏哥长大的,这孩子从小就身体弱,看着不像是长寿之像,叫她怎么放心把唯一的宝贝女儿嫁给宏哥。可是这话怎么说的出口?   赵舒薇只得问阿兄道,“嫂嫂为何不同意?我们家宏哥是多好的孩子,你们都是看着他长大的。何况我是巧姐的姑姑,以后她嫁进我们家,我能对她不好吗?“赵大老爷不知该如何回答妹妹的话,他自然知道妻子是为何不同意的,但是若是将妻子的担心跟妹妹讲,这家就不得安宁了。   赵舒薇看兄长没吭声,也是个能演戏的,转眼间就哭出来,委屈道,“阿兄可是忘了阿耶致仕回老家之前是怎么嘱咐咱们的,你莫不是忘了?”   赵大老爷一听妹妹搬出阿耶就有些难受了,阿耶是多宝贝这个妹妹他可是知道的,就说当年为了她嫁进侯府是费了多少心吧,恨不得能为其扫清一切障碍,铺平道路,生怕其过得不好。这一边是妻子,一边是亲妹妹可叫他有些为难,但是想到阿耶,他的心中就难免偏向了妹妹,何况宏哥的确是个好孩子,身体嘛也是可以调养的。   于是赵舒薇最后带着哥哥的保证,满意地离去。赵大老爷一跟自己的妻女说,这黄氏可不乐意极了。巧姐从小被母亲惯得骄横跋扈,又总是听母亲说表哥是个病秧子,中看不中用,心里也是不乐意的,哭喊着她才不要年纪轻轻就守寡。   赵大老爷一听女儿这说辞,怒火中烧,怎么好好一个女儿被董氏教成这样子,还咒她表哥,这哪里有个大家闺秀的样子!母女俩交织的哭声让赵大老爷心里乱极了,随即大吼一声,“这事是我阿耶定下的,谁要是不愿意就是让我不孝,这家里还是不是我做主,你们若是不愿意就给我滚出这个家。”   这下可把黄氏给吓着了,概因赵大老爷平日总是好说话,也让着董氏,这下一发火都安生了。巧姐抽抽噎噎道,“阿耶不疼我!” 赵大老爷不耐烦道,“我还不疼你,将你娇纵成这个样子,从今儿起你给我在家乖乖学规矩,就你这样嫁进别人家我看也活不长,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赵大老爷哼了一声拂袖而去,留下这对母女两两相望,泪眼凝噎。   赵舒薇到家后觉得步子轻盈,心情极好,急忙叫来宏哥道,“我给你定下了你表妹,这都知根知底不是?咱们两家也是亲上加亲,等明年就叫你们完婚。”   宏哥一听母亲这话有些愣神,他不过才十二岁,阿娘就着急将婚事定下,他的心里是一点准备都没有,何况他和表妹虽然同岁,两人平时见面也并无太多交集。说到成亲的妻子,这时宏哥的脑海中忽然鬼使神差般闪过了沈珍珍笑靥如花的容颜,可是无奈自己心仪的佳人是自己的嫂嫂,想到此,宏哥不禁有些失落,反正总是得成亲的,只能叹了一口气,强笑道,“儿子一切自然是听母亲的安排。”   赵舒薇看到儿子如此听自己的话,感到欣慰极了。剩下的就只等跟侯爷说说,这桩婚事就是板上订钉了,不禁笑得灿烂。恰这时,沈珍珍进来问晚饭的事情,赵舒薇因为心情极好,连带着对沈珍珍说话的态度都柔和多了。沈珍珍还诧异,今儿嫡母怎的这般好说话?   陈克松许久之前就知道赵舒薇有意将赵家女嫁给宏哥,虽然不待见赵家,但是觉着有亲戚的关系在,放心一些,也就点了点头同意了。于是宏哥的婚事就在两家都首肯的情况下,定了下来,开始走六礼的程序。 作者有话要说:  咱们宏哥也要来年成亲了!不过他妻子是个不大好的,呜呜。我其实还没想好宏哥的结局,欢迎大家来建议哈!   ☆、秋之希望   西京是四季分明的一座城市,不同于春的河堤绿柳,夏的酷暑炎热,金秋九月,本就应该是硕果累累的日子,似乎人们好的期望都能在这个季节称为希望的果实。   沈大郎作为整日在家苦读的学子,参加了这一年的明经科考,在沈大老爷看来,沈大郎的资质本就不差,这些年一直努力学习又颇有进益,虽不是十分拔尖的水平,但是正常发挥的情况下,考个好成绩是八九不离十的。因此,沈家一家都对沈大郎这次考试寄予了很大的期望。   沈大郎去考试时还碰见了久未谋面的萧令楚,二人难免寒暄一阵,互相恭祝好运,又各自带着踌躇满志进了考场。   沈二老爷的放妾书于八月下旬到了西京,苏云早已猜测到这个结果,在沈二夫人和沈二老爷之间她一直是那个多余的人。她简单地收拾了一个小包袱,在沈大老爷的带领下,这就去了衙门备案。看着放妾书上印了个衙门的章子,过去的几十年就恍若梦一场。   在踏出衙门的那一刻,她忽然就笑了,灿烂得宛若天边的朝霞,美得惊人,哪里像是三十岁的妇人,直叫路过的行人频频侧目,暗道,这是哪家的美妇人,如此好颜色。   走出衙门后,苏云对沈大老爷行了一个大礼,感谢其多年来的照拂。沈大老爷看着面前这个依旧貌美婉约的少妇,尽管经历风霜,她不仅没有被生活折磨倒,反而就如那长在悬崖上的花苞,有股冷冽强劲的力道,等待着厚积薄发,再灿烂盛开。   沈大老爷不禁叹了一口气道,“以后若是有什么事情,沈府的门总是为你打开的,再怎么说你女儿还是我沈家人不是。” 苏云点了点头,感激地说道,“苏云谢您这一番心意。”   大长公主上次因为女儿不能认祖归宗的事情而病倒后,仔细琢磨了一番,想到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将苏云认为义女,好歹先让她住在自己的身边,以后的事情再慢慢图之。因此大长公主派来的马车早已经侯在衙门门口,只等苏云将一切办好,就接其去大长公主府。苏云向沈大老爷道别后,上了去大长公主府的马车。   第二日大长公主派人给沈珍珍送了信告知苏云已经住到了大长公主府。沈珍珍一边打算着过两日去大长公主府看看,一边心里想着大兄考试的事情。这连考两天也是挑战体力的时刻,当年兄长与夫君在长丰书院学习的课程又忽然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陈益和回来就看见沈珍珍一人摆弄着瓶中的花朵,半跪在榻上,似有心事。悄悄走过去,双手搂住她的肩膀道,“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沈珍珍伸出一只手挽住夫君的手道,“姨娘已经住进大长公主府了,不知这是个什么章法?直接认祖归宗?”   陈益和摇了摇头道,“我看此事没有这么简单,大长公主虽然是皇家公主,毕竟是王氏妇,若是认祖归宗等大事还是要族长说话的。” 沈珍珍一听急了,“那那那。。。若是他们嫌她做过妾怎么办?经过这些事,我着实觉得心里难受的紧,当时阿娘的决定就这样将姨娘的人生轨迹定了下来,如今进退维谷。”   陈益和摸了摸妻子的头发吻了吻道,“不管当年之事如何已经过去,大长公主自然也会想办法的,我们小辈能做的十分有限,你别自寻烦恼了,愁成了一个老妇人。”   沈珍珍一掌拍上夫君的手臂笑道,“好啊成亲不过两月,就说我是老妇人了?” 陈益和一把抓住沈珍珍乱动的事笑道,“你在我怀里不老实,可知道后果,嗯?” 沈珍珍脸一红,老实了,啐了一口,“色胚!”   陈益和在沈珍珍耳边低声道,“那不正是你夜里最爱的模样?” 陈益和一口气吹到沈珍珍的耳边,立刻激得她身上一阵□□。   沈珍珍装作正经道,“夫君这还是青天白日,要收敛收敛的好。人家跟你说正经事呢,你倒勾得人家去哪了!”   陈益和看着沈珍珍脸红嗔怒的模样,不可抑制地哈哈大笑起来。好一会儿才收住问道,“可是你大兄的事情?明日我只当值半日,咱们到时候去考场侯着,如何?”   沈珍珍感慨陈益和这就跟她肚子里的蛔虫一般,将她心里的事情看得如此清楚。随即有眼色地送上一个香吻,表示对夫君的感谢。   待第二日小夫妻先是去了趟沈家说要去接沈大郎,杨氏因为心系夫君也就跟着一起了。   三人在考场完焦心等待,待一阵铜锣声响起,今年的明经考就结束了。沈大郎虽然觉得疲惫,却精神十分亢奋,洋洋洒洒地考了两天,出来时竟还神清气爽。   沈珍珍掀开车帘问道,“怎的还没见人?” 陈益和道,“别急,那么多学子呢。” 忽然陈益和看见了沈大郎,忙唤了一声“沈仲明!” 沈大郎一看见妹夫,立刻喜笑颜开。   沈珍珍一看见兄长立刻跳下了车,被陈益和立刻扶住,沈珍珍道,“阿兄,可把你爬出来了,今儿我和夫君请你吃好的!” 沈大郎揉了揉肚子笑道,“昨天带的干饼子的确没怎么吃呢,不如咱们就去四海酒楼,吃那有名的浑羊殁忽,听说那鹅肉极为鲜美,妹夫如今可是近卫有俸禄的人。”   沈珍珍好奇道,“听说那浑羊殁忽烹饪过程十分复杂,但是那放置在鹅肚子中的米饭味道十分鲜美。“   沈大郎笑道,”看看我这妹妹一提到吃,什么精神都来了,咱们快去吧。”   陈益和笑答道,“那咱们快去吧,别把我的娘子饿着了。”沈大郎上车看见杨氏坐在里面微笑地看着自己,忽然觉得过去两天的疲累感都没了,柔声道,“你也来了,他们俩竟然只字未提。”   杨氏笑道,“还不是珍珍这个古灵精怪的,说你上车看到我一定会惊喜,我才在车上不下去的,看你不过两天就累得好似精神都不大好了。”   沈珍珍一掀车帘娇笑道,“哎呦呦,没吃蔗糖,这怎么闻得这么甜呢。” 这一句可把沈大郎和杨氏闹个大红脸。陈益和探头进来道,“过不了多久,就等着兄长金榜题名了,我们倒是就可以同朝为官了,那时阿兄有了俸禄,要请我们去吃山珍海味。”   沈大郎指着沈珍珍和陈益和道,“你们这一对促狭鬼,真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瞧瞧这新婚不过两个月,说话语气都是一个样子了。”   于是几个年轻人带着对生活的憧憬和希望慢慢驶向四海楼,带着年轻人的活泼,有着不断的欢声笑语,真真是痛快! 作者有话要说:  这其中其实交待了几件事,后面也会写到,来年也会有挺多的事情,感谢看官们的相守,灰常爱你们,而且你们的每条评论我都会看然后做文章的修改,所以你们真的很重要哦!   ☆、沈大郎金榜题名,大长公主认义女   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说的就是大周的科考,概因考明经的学子真真是多,这揭榜的日子也要等一段时日。   待揭榜日子近了,西京中各地来的学子都焦急得等待着,终于放榜了,沈大郎不急不慢过了晌午才去看了榜,本以为这时候看榜的人不多,没想到这会儿了那些看榜的人还是将榜围个水泄不通,嘈杂声,哭喊声和兴奋的叫喊声交织到一起。   沈大郎好不容易钻进去,没想到一眼就看见了自己的名字,一甲第十名沈仲明赫然在榜。沈大郎忽然就放松了,多年来读书的辛苦总算是有个回报。   陈益和知道今儿是放榜的日子,遂也在出了皇宫后径直来到榜单张贴处。一眼就看见沈大郎的名字,也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回家给娘子报喜去了。   沈珍珍正在家插花,就见陈益和一脸喜色。忙问是何事,待听到沈大郎高中的消息也坐不住了。忽然又想起一事道,“外祖母下了帖子,说过几日要有个仪式,收姨娘为义女。” 陈益和点点头道,“这也许是目前最好的结果了。”   沈大老爷因为沈大郎高中自然是宴请了一番,因为明经科考中后是由吏部在进行考核后再甄选,所以沈大郎自然又要请教沈大老爷一番,作为吏部官员,沈大老爷深谙其道,安慰沈大郎不用担心。概因无论是样貌还是书法再到作诗沈大郎样样都拿得出手,因此是颇有希望通过甄选的。   这日到了大长公主授义女的日子,跟她交好的的夫人老太君们赏光出席,就连皇帝也派个内务太监来送贺礼,这一天大长公主府是车水马龙,络绎不绝。   大长公主显然对认义女这事情准备得很充分,待人都入了座,便来了一段感人至深的话,当年她的女儿夭折,现在驸马也已西去,独留她老婆子思念夫君和女儿,恰与这苏云相遇,长相酷似驸马,又梦见了驸马,觉得与苏云颇有缘分,于今日认为义女。   苏云这时从屋中而出款款而来,裙摆摇曳,步步生莲。见过驸马的看到苏云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像!实在是太像了!难怪大长公主对其一见如故,这美妇人实在是太像驸马夜了。   沈珍珍和陈益和也在观礼人群中,看见了苏姨娘,现在应该称作为苏娘子,几日不见就觉得好似已经不熟悉,过去的苏云总是低眉顺目,但笑不语,淡雅如菊,可是现在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别样的光采,是其本身就美的容貌看着带了些张扬的美、就如盛开的牡丹鲜艳,让人过目难忘。   大长公主点了点头向众人介绍道,“这便是我说的那孩子,今日在大家的见证下,将其收作义女,感谢大家的捧场,今日的宴请,请大家尽兴而归。” 大长公主这洋洋洒洒说的几句,豪情万丈,众嘉宾来客也是一阵喝彩。苏云算是在西京圈中来了个正式亮相。   大长公主随即将自己准备镶满宝石的金步摇□□苏云的发髻道,“以后要叫母亲。” 苏云微笑地应了一句,“母亲。” 大长公主在众目睽睽之下立刻就红了眼眶。知情的知道这其中曲折不得不唏嘘感叹,不知情的在想苏云这张脸是珍珍入了大长公主的法眼,看到她好歹能抚慰大长公主对夫君的思念之情,以大长公主的身份还不是想抬举谁就能抬举的,只是一般人都入不了大长公主的法眼罢了。   宴请开始,众宾客相谈甚欢,觥筹交错之间,就有人问了这苏娘子现在是哪家的娘子,这般颜色,又是大长公主的义女,身价可是大不一样的。有人则答道,“你看那苏娘子举动甚为大方,无论是应答还是举杯都相当得体,难怪大长公主十分欢喜,真真是家人如玉,气质如兰。”   待众宾客散去,沈珍珍才寻到机会能跟苏云说说话,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称呼了,竟然觉有些尴尬。苏云笑道,“若是珍珍不觉得别扭,以后在这府里就叫阿娘吧。”   沈珍珍笑道,“恭喜阿娘。” 苏云笑道,“还不是你外祖母想出来的这一套,再过些日子我要随她离京。我最为放心不下的便是你,看你最近小脸都瘦没了,是你夫君那嫡母又刁难你了?”   沈珍珍只得摆摆手道,“是我上手的慢,所以辛苦一些,带事情都捋顺了也就轻松些。” 苏云笑了笑道,“你外祖母说她要给你撑腰,说不定哪日你那嫡母也就不敢造次,关键是你二人的小日子要过的和美。” 陈益和上前拍拍胸脯道,“阿娘请放心,我待珍珍就如珍宝一样,自然是要多为她想的。”   苏云听后点了点头,忽然话锋一转道,“你父侯还未上立世子,你看?”   陈益和连忙道,“尽管父侯还未上立,可是八九不离十是我那嫡母所出的阿弟,益和也从未有过非分之想。”   苏云这跟大长公主住了一段日子,每天耳濡目染听其分析各家事务,再加上人本身就聪明,一点就透,对事情和人的判断力一日千里。她了然地笑了笑道,“听说你那兄弟身体体弱,也许这就是你父侯迟迟未上立世子的原因。”   陈益和紧接道,“嫡母已经为阿弟定亲,来年完婚,若是以后诞下子嗣,想必父侯还是会立阿弟为世子。” 苏云一听是这么个理,这世道本身就是嫡庶有分的,随即说道,“若是这样,你们以后能出去单过也是不错的。你的想法我很赞同,切莫因为贪心而失了本心,方为正道,珍珍跟了你我也算是放心,待我回去老家恐怕有好一阵子不在西京,记得凡事修书一封。” 陈益和低头道,“是。”   短短几句话,却让陈益和看到了苏姨娘身上的变化,这女子生来就是为后宅而生,看事情眼光长远,又是个细心的主,若生来就在王家想必现在已经是诰命夫人了。   沈珍珍在一边看曾经的苏姨娘说话,恍若变了个人一般,说话已经隐隐有了气势,再不是过去那个总是微笑而过的苏姨娘了。   大长公主走过来,笑道,“就知道云儿是见了你们,最近不知道有多念叨珍姐呢。我已给长兴侯爷下贴,在我们回临沂前,我需要见见他,交代交代,省得珍丫头在府里也没个人敢撑腰。”   陈益和点了点头,他那嫡母一向是个欺软怕硬的,又胆小怕事,看中侯府夫人这个位置,若是有大长公主撑腰,自然不敢做得太过了。   待认亲宴结束后,沈珍珍随陈益和离开,人都散的差不多了,大长公主一脸喜气,道,“今日许多手帕交都跟我打听你呢,阿娘这回要给你找个如意郎君,让你后半生无忧。”   苏云不依道,“女儿哪也不去,就一直留在母亲身边。” “胡闹!那若是我不在了呢?” 大长公主点了点女儿的额头道。   “女儿便天天为你和阿耶吃斋念佛诵经。” 苏姨娘也坚定道。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放心,阿娘有自己的想法,咱们不找文人,多为酸腐,说起道理来头头是道的。找个儒雅的武将跟你刚合适。”   在宾客散去的院落中,大长公主坐在石凳上,苏云就像小娘子一样蹲趴在母亲的怀中,让即将到来的夜晚都充满了温情。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该开始啦!   ☆、陈益和即将启程西域,沈珍珍依依不舍   临近年关,侯府中大小事宜都堆到了一起,沈珍珍跟着赵舒薇审账,置办年货倒是做得有模有样。   赵舒薇面对沈珍珍时,内心十分憋屈复杂,明明是个可以揉搓的毫无身份的新妇,忽然多了大长公主来撑腰,这真真是命好。赵舒薇再一联想到陈益和娶了这样的女子对宏哥的世子地位的威胁与日俱增,还是宏哥早日完婚诞下子嗣方为良策。   这日陈益和回来显得有些心事重重,沈珍珍看出陈益和欲言又止的样子,好奇道,“怎的不说话变哑巴了?” 陈益和几步上前捧住妻子的脸,两人近距离看着对方,沈珍珍莫名地有种不好的预感,急问道,“你倒是利索些,磨磨唧唧的。”   “年后,我大概要随军去趟西域。”   沈珍珍听了十分诧异,“西域?你一个近卫去西域?难不成陛下又要御驾亲征?可没听说要用兵打仗啊!”   陈益和摸了摸妻子的头,嘘了一声示意小声点,“西域这些年是老实不少,但是陛下对西域的期望可不知这样,设官职,将那些臣服的小国统一管理,划进版图才是最终的目的,陛下当然不会御驾亲征,但是会有皇子去,我的任务就是保护皇子。”   沈珍珍这还算新妇,与夫君二人正是痴痴缠缠,蜜里调油的时候,乍一听夫君要去西域那么远的地方,况且局势不一定就那么太平,一时之间心里像打翻了几桶水,七上八下。   陈益和安抚妻子道,“这也是陛下给的机会,我若是表现好,以后说不定能升上一升,我们出去单过的几率大些,到时候你再也不用看人脸色。”   沈珍珍听到这里,眼泪忽然不能自已地掉下来,红着眼睛问道,“你老实说,是不是你自己请去的?你才进去近卫多久,这种事怎么也轮不到你。你。。。你故意的。。。就是要惹我哭。我不怕在这里看人眼色,我不放心你去那么远的地方,不去好不好?”   陈益和将沈珍珍搂紧,安慰道,“我本就是靠父亲得的官职,若是自己毫无建树,以后如何立足?为了你,为了咱们的家,我不得不想远一些,这些都是为了咱们能过得好些,到时候若是单过出去,你在家中种花种草,想怎么折腾折腾,好不好?”   沈珍珍将头埋在陈益和的胸膛处,默不作声,夫君的心思她怎么会不知道,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她。陈益和面带微笑拥住妻子在怀,暗暗想到自己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为妻子闯出自己的一片天。   前脚有了这事,沈珍珍整个过年都不太在喜庆的状态,苏云已经跟随大长公主去了王氏故里,沈珍珍除了回过一次大伯家,其他时间都呆在家中,为夫君缝制些贴身的小东西,陈益和理解沈珍珍的心,尽量在空余时间多陪她,与沈珍珍越发得孟焦不离。   果然正月十五之后,朝廷开始颁布了新令,许多事情也都有了眉目。   先是沈大郎通过吏部甄选,留在吏部作为备选官员,学习各地地理志,以及其他方面的知识,待一年后就会外放,从九品做起。   年后,从未在台面上中意哪位皇子的肃宗命中宫所出的三皇子率领亲兵奔赴西域,彻底将西域纳入版图,颁发行政文书给西域诸国。此举令举朝上下有了多种猜测,谁会是太子?陛下是不是身体不好了?一时之间局势似乎模糊不清。   待陈益和真要启程了,长了一岁的沈珍珍没有哭泣,而是笑脸相对,一边细细嘱咐西域风沙大,记得护脸芸芸,陈益和勾了勾妻子的鼻子道,“你夫君我好歹是个顶天男子汉,哪里那么娇气了。” 沈珍珍故作淘气,撇了撇嘴道,“吹坏了这张俊脸我可跟你没完。可就每天指着瞧你这张俊脸新鲜呢!” 夫妻二人一时嬉笑打闹起来,似乎并没有被即将到来的离别影响在一起的甜蜜。   另一方面,长兴侯爷陈克松才知道自己的儿子也要奔赴西域,差点气得跳脚。他自己当年在西域差点丧命,因此对西域没有一丝好感,更加不喜陈益和去,再怎么说他对陈益和抱了很大期望,万一他折到那里,多年的心血岂不是白费?火冒三丈的陈克松恨不得将这个不孝子揪起来打一顿,只得将人叫到书房跪着好好训斥一番,“谁让你自作主张?我以后自然会有机会给你建功立业,你去那劳什子西域做甚?”   陈益和早已经想好了说辞,因此不紧不慢,不卑不亢道,“儿子的生母来自西域,虽无见过她,可是一辈子忘不了她的生育之恩,儿子也想去看看那片土地,是怎样的景象。”   陈益和一提夏锦,陈克松满心的火气忽然就烧不起来,这都是命!莫非是夏锦冥冥中指引他们的儿子回家看一看?”   陈克松沉默了一会儿,见儿子这副样子,知道多说无益,只得取出一张腰牌,无奈道,“这是你外公家在莎车的商队令牌,若是你去了莎车可以去看看。自你生母故去,我们便断了联系,我想他们大概是恨我怨我的。” 陈克松随即叹了一口气,陈益和第一次发现父亲呈现出了一丝无奈的老态。   整个长兴侯府听到陈益和要去西域的消息,反应不一。全府最高兴的非赵舒薇莫属了,恨不得陈益和一去不返,从此再也没有人跟宏哥争抢世子之位了,脸上的笑意怎么也遮不住,神清气爽的样子就像是捡了几百两黄金,逢人便眉开眼笑,哪里有平日的一脸寡淡怨色。   宏哥得知阿兄要随军去西域,急急地跑来问阿兄,陈益和看见日渐长大的宏哥越来越有少年人的模样,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不在家的日子,你就要在家中多多操心了。若是你嫂子有什么难处,还请你伸个手,阿兄我一定会铭记于心。”   宏哥急道,“阿兄为什么非要去那么远的地方,若是有个好歹可如何是好?” 陈益和温柔道,“等你有了心爱的人,就会明白阿兄的所作所为,因为我想给她更好的。”   宏哥看着阿兄那温柔得仿若能滴出水的神色,想到自己有一日看见夫妻二人拥抱在一起在低语的画面,脸一红,好像明白了阿兄的话。陈益和笑道,“放心吧我这张胡人的脸孔去了西域才是派上用场,况且我有武艺傍身,别担心。”   宏哥看着阿兄觉得看见了一个真正的顶天男子汉,有种豪气冲天的壮志,还有对妻子深沉的爱,都让他觉得自己跟阿兄的差距是如此大。宏哥轻声道,“阿兄只管放心去,只是我成亲的日子在五月,不知你能否赶回来。我会努力为父亲母亲分忧,也会护着阿嫂,不管阿兄你走了多远,记得咱们一家人在这里等你归来。   过了几日,一切收拾妥当,陈益和第二日就要离去。沈珍珍故作坚强的内心瞬间丢盔弃甲,夜间抱着夫君的肩头哭得无声无息。陈益和拍了拍妻子的背,爱怜地为她拂去耳边的碎发,温柔道,“为了你我会平安回来,快别哭了。”   沈珍珍道,“咱们也成亲半年了,我这不争气的肚子也没点动静。” 陈益和神秘一笑道,“你如今身子骨还小,为夫可不能冒一丝丝风险,让你去受苦。我听太医说十五六大概才是不错的年纪,所以现在没有正好呢,咱们还能过过清静的日子。再说,退一万步讲,我要是有个好歹,你无子也好求去,再找个对你好的。”   沈珍珍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一拳头捶上陈益和的胸膛,大声哭道,“你事事都为我想好了,让我对你死心塌地的,要是你有个好歹,我就是追到天边也要把你带回来,你给我记着。”   陈益和看妻子哭得伤心,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安慰的话语,只得轻吻她的额头道,“好不容易才娶到你,无论如何也会回来,还等着过几年咱们生个娃儿,一家人尽享天伦,岂不乐哉?”   沈珍珍用手帕将鼻涕和眼泪抹了一通,才发现夜已经深了,连忙使夏蝶送水进来擦洗。陈益和搂着沈珍珍的腰坏笑道,“快点洗,春宵一刻值千金,我这还不知道要素多少日子,今晚无论如何要开荤!”   沈珍珍脸一红,被陈益和拖着速速擦洗一番后,为所欲为了。这一夜,二人似乎都非常热情地迎合对方,让这个离别之夜变得格外柔情蜜意,花好月圆,恩爱无限。 作者有话要说:  陈益和即将踏上西域之路!西域之行也不是一帆风顺啦,感谢感官们的不离不弃啊!!!   ☆、陈益和抵达西域,沈珍珍成长盼君归   第二日,陈益和看着熟睡的妻子,轻轻地亲了亲她的嘴角,细心地帮其盖好被角,驾马离开了家,陈七随行。   自陈益和出发后,沈珍珍每日都刻意将事情安排得满满的,怕一闲下来就相思难忍,情绪低落。过去陈益和在她身边的时候,她倒没觉得有什么,特别是以前陈益和总是护着她,恨不得什么事都多替她想三分。她却从未思考过两人之间的情感。   如今陈益和去往千里之遥以外的西域,沈珍珍看着陈益和从娶她前的许诺,到今天走的每一步在为她努力。突然之间,她意识到,她与陈益和之间,反而一直是对方在付出,全心全意地呵护着她,而她又付出了多少呢?又为其做过些什么?因此,这几日便格外难熬,尤其是她发现,无论做什么,思绪都会因为惦记陈益和不知飘到了哪里,而她又多么贪恋在他身边静静依偎的感觉。想着,待陈益和回来后,她要加倍对他好。   人一旦开始设身处地地为别人思考,就会自省,也会看清更多东西。不过几日,沈珍珍就似成长了起来,她暗暗发誓,要在后宅中好好锤炼,努力跟上夫君的脚步。若是以后他们真的有机会出去单过,她就要将家中打理妥当,让夫君无后顾之忧,两人好好地过日子,婚姻本身就是靠自己经营出来的。   除了思考人生意外,这些日子,沈珍珍发现自己的婢女夏蝶颇有些心不在焉,时常走神,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脸上还时不时染上红晕。二人毕竟主仆多年,情同姐妹,沈珍珍对夏蝶的事情也格外上心,因此,她将又在发呆的夏蝶拍了拍,笑道,“想什么呢?这么入神。看你最近心不在焉的样子,可是有事?若是有事你就告诉我,咱们主仆这么多年,你跟着我跋山涉水的从扬州来到西京。”   夏蝶摇了摇头,脸上涌出一丝红晕。沈珍珍好歹也是成了亲,对男女之事不能说是一看便知,起码也能看出点门道。沈珍珍一脸好奇道,“有谁这样本事?竟然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俘获了你的心,看你魂不守舍的样子,莫不是为见不到而苦恼?”   夏蝶此刻的脸已经烧的不行了,倒叫沈珍珍笑得直不起腰来,脆声道,“你若是告诉我,只要是咱们府里的,我虽不一定能做主、但是总能说上话。如今你年纪也不小了,若是中意谁就只管说出来,我给你拿主意。”   夏蝶起先支支吾吾,后来咬了咬嘴唇道,“奴婢。。。奴婢心仪的是陈七!”   沈珍珍一听是陈七,想到这二人莫不是平日一起当值看对了眼?连忙问道,“他可知道?”夏蝶摇了摇头道,“奴婢从未对他说过,只是心里默默地念着罢了。”   沈珍珍一拍手,乐道,“若你真心仪他,反倒好办了。原本我还想你要嫁了别人,该怎么安排,我也不想你离我太远。若是跟了陈七那就和现在一样。况且陈七是夫君的人,自然能由夫君做主,我看此事能行,待他们回来,就给你们把亲事办了!” 夏蝶听到此,不禁又想到那人的模样,心里甜丝丝的。   朝廷一方面在派人前往西域收编,另一方面西域的几国国王也在密谈中,以期反对朝廷将西域各国划省的举动,哪怕是拖几年也是好的。此刻,西域的天空上密布着诡谲的云,风起云涌间,凶气乍现,将众人笼罩。   陈益和随军走了两月有余,才到达了张掖城,立即写了一封信给家中报平安,后与三皇子见了驻扎的众将领。等众人散去,骠骑将军王恺之问道,“哪位是陈益和?” 陈益和一听是自己,连忙上前行礼,哪想到王恺之一脸笑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必多礼,都是一家人,我乃是你娘子的亲娘舅!”   陈益和一想就明白了,原来是大长公主的儿子,苏云的弟弟,可不就是沈珍珍的亲娘舅。陈益和忙唤了一声舅舅。王恺之豪爽的一笑,叫人给陈益和上了茶,问道,“来的一路上上可还顺利?前几日收到母亲的加急信件,才知道你也是随行。看看母亲着急得样子就知道她多疼爱我这位素未谋面的阿姐,说说我阿姐是什么模样?我好奇得紧。”   “听外祖母说阿娘十分肖像外祖父。” 王恺之叹了一口气道,“我和大兄都肖母,与父亲并无太多相似的地方。反倒是我阿姐肖父,那一定是样貌不俗,我阿耶当年可是家族中有名的美郎君,难怪母亲说一眼就能认出阿姐。所幸,母亲最终寻到了她,为此母亲不知掉了多少泪。”   陈益和与王恺之以家事为开端,越说越投缘,进而又说到了军事上,王恺之才发觉陈益和尽管是武官竟然颇有学识,谈吐有礼大气,是个好苗子。陈益和也发觉王恺之颇有儒将之风,说话侃侃而谈,见解独到,使人听了颇觉受益匪浅。这边西域看着好似一切平安无事,但是实际暗藏玄机。   另一边在西京中,长兴侯府则在隆重筹备宏哥的婚事。成亲虽然是五月,但是这之前的置办,赵舒薇可谓是煞费心思,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什么都想给其最好的。因此,事事巨细,以求完美。   沈珍珍作为新妇,自然要对宏哥的亲事上心,一来宏哥本就是侯爷的嫡子,嫡母又是生怕有任何疏忽,沈珍珍不得不为其分忧;二来,陈益和总在沈珍珍面前说他跟宏哥的兄弟情,爱屋及乌,沈珍珍见到宏哥总会报以甜美的微笑,陈益和不在西京,作为妻子,她自然是想要替陈益和尽一份心。   宏哥最近因为亲事的筹备,也跟沈珍珍走动的多了,反而对沈珍珍更加喜爱,特别是沈珍珍对他微笑的时候,他就会觉得心跳加快,眼前出现晕眩感。同时,宏哥又因为沈珍珍是自己的嫂子,只能将情窦初开的情意深埋在心底。宏哥的心中十分明白,他也会有妻子,会对妻子好,担起家庭的责任,可是这不妨碍他对沈珍珍的喜欢,那种喜欢就像一个小小的花苞开在了他的心间,虽然见不得光,却顽强地开着。他也知道阿兄和阿嫂的感情,也从未想过自己要做出什么不妥的举动,只是默默地看着就已经足够。   于是最近的沈珍珍是一边忙碌,却一边心挂远在西域的陈益和,念叨着怎么还不来封书信报个平安,也不知道到了哪里。真真是娘子盼君归,无端泪满襟,看着大雁回,问声何时归? 作者有话要说:  陈三去西域会遇到麻烦事,沈珍珍之后也会遭遇挫折,两人都在成长啊。   ☆、风云突变起,陈益和失踪 (一)   三皇子一行人在张掖休整了几日,就迫不及待地带了一支兵出了张掖城入鄯善国。鄯善乃是西域三十六国之一,是诸国中距离中原最近的小国。因此,三皇子将与诸国代表会面定在这里,也是有一定的考量的。一是为了显示大周的诚意,专门来到西域国家商谈;二来则是有任何风险,都可以回撤到张掖城。   大周至少与西域维持了将近二十年的和平,肃宗还是太子的时候曾经率军攻打过西域,因此深知西域人还是骁勇善战的,只是诸国并不抱成一团,再加之有的小国是在实力太弱,因此当年采用的是逐个击破的战术,有的小国也是不战而降,若是拧成一股绳,怕是西域的局势也不是当年的局势。   不过时间总是可以改变许多的事情,距离上次肃宗来西域的时候,毕竟已经过去了快二十年,当年的少年人如今都已经是中年人。当年的肃宗和陈克松一起在这里并肩作战,现在他们的儿子又走过他们曾经走过的路,来到这里,究竟命运会做怎么样的安排呢?   三皇子在鄯善国得到了盛情的款待,此刻看来,似乎没有必要担心,这些国家有抵触情绪,似乎都已经接受了大周的领导,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只是有几国的代表还是没有出席,比如乌孙,精绝等国。鄯善国王解释道,“听说乌孙国王最近身体不大好,国内局势并不大稳定,他的弟弟已经掌握了全国的大权,听说此人十分好战,此前一直主张乌孙国不应该受降,这些年更在军事上下足了功夫,您也知道乌孙可是产金矿的地方,谁又不想为了自己的利益牢牢控制住这里呢?”   三皇子喝了一口葡萄浆,点点头道,“若是此人掌了大权,那岂不是就是一个大变数,你也知道我父皇的主意谁都不会更改的,我实在不想再见到这片美丽的土地上再发生战争。”   鄯善国王自然是点头称是,一味附和。三皇细细思考一番,这诸国代表到不齐,划省文书始终不能签字从而完成自己的使命。既然乌孙国内此时有乱,他何不去乌孙看看,若是能帮乌孙国王稳住局势,这整个局面就更加明朗化了。   陈益和心中是有疑虑的,怎么那乌孙国王早不病晚不病偏偏这个时候病?此事无处不透着蹊跷。可是三皇子是谁?是皇后所出,自小就是天之骄子,不把一般人放在眼里,此时对陈益和的话并不在意,一意孤行要从鄯善直接去乌孙。   陈益和建议三皇子去跟张掖城守军报一声信,哪想到三皇子完全没有听进去。于是陈益和只得跟着三皇子带的一行人踏上了去乌孙的道路,心中有着担忧,他们这一队人马并不多,乌孙处于西域诸国的中间地带,可以说若是在那里出了什么事情的话,恐怕消息都很难传出来,幸运的是,张掖守城军都知道三皇子率军来了鄯善城,只盼此行无事才好,若是有事,他无论如何也要保护皇子。   于是三皇子之行离开了鄯善去往乌孙,城门关上的那一刻,鄯善国王脸上的笑容立刻冷了下来,命下人放信号,他身后跟的鄯善相国低声道,“国王,此事我看已经成了三分之一,各国早先抽出的死士应该已经在路上等待了。”   鄯善国王点了点头,冷笑了一声,“大周真是想的好,二十年前,我们投降,愿意听大周的,可是我们依然保留着自己的国家,如今大周得寸进尺,若是叫大周把我们划省了,那也真是白活了,辱没祖先。只怪二十年前,父辈们太过懦弱。如今,说是负隅顽抗也好,就是耗尽我最后一滴血,也不能叫鄯善国消失在我手上,若是划省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我誓要与鄯善国共存亡。不过我看这个三皇子,也不像他的父皇那样有勇有谋,当年他父皇将西域人吓成那样,如今竟然派个这样没脑子的,那么,就让他埋在这里吧,用他的鲜血祭奠我们曾经死去的将士。”   鄯善相国已经年迈,带着一脸担忧道,“那若是他出了什么事情,我们会不会被迁怒?大周立刻发兵兵临城下?要知道我们是距离中原最近的国家,一旦开始了战争,我们是第一个遭殃的。”   鄯善国王那绿色的眼眸看了一眼年迈的相国,那冰冷的眼神就如海水一样涌出了层层漩涡,低声道,“谁都赖不到我们的头上,他全首全尾地离开了鄯善,自己擅自作主要去乌孙那么深入腹地的地方,路上若是出了什么事情,谁都赖不得,谁能保证这一路上没有个土匪或者强盗呢?怪只能怪他自己运气不好,大周又有什么理由来怪我们呢?我想现在肃宗也不想大肆对我们用兵,近些年发展起来的蒙古部落很是厉害,已经有了他们自己的王庭,我当年去中原游历的时候发现蒙古人那才是十分骁勇善战,马匹也很肥壮,适合长途奔袭作战,若是势力越来越大,恐怕会对大周形成不小的威胁,那大周肃宗无非是想将我们这边安排妥当,再过几年养足兵马,去对付草原那边,几年前那配婚令不就说明他着急人口的增加吗?可惜事事不能都叫他如愿,哼!”   鄯善相国看着国王那轮廓分明的侧脸,深深地叹了口气,可惜鄯善真是太小了,他们的君主年少离家开始游历中原,不仅吃了苦,也从行走中学到了许多。如今君主年纪轻轻就能将这许多事情串联起来,以全局的眼光去看待事情,真真是可惜了,若是他生在大周那样的大国家,定是有一番大的作为。   西域诡谲的局势,并没有影响这人间四月天,西京繁花似锦的春日好时光。苏云也随大长公主自临沂回到了西京城,下了帖子给沈珍珍一起去青龙寺走走看看花。她知道女儿定是时刻担心着远在西域的夫君,因此也就想叫她过来开解开解。   沈珍珍的确在家为五月家中的喜事而忙碌着,亲事总是离得越近,越忙乱。接到阿娘的来信,沈珍珍自然是高兴的,想问问阿娘回到老家后的所见所闻。于是,她拿着帖子去了赵舒薇房中,恰巧宏哥也在。   沈珍珍礼貌地给赵舒薇行了礼,说了要出门一趟,大长公主下帖来叫去府上。赵舒薇笑了笑,道,“嗯,家中的大大小小事情这么多,你倒是还能脱得开身,不过谁叫给你下铁的是大长公主呢,咱们可得罪不起这大人物啊。”   宏哥听着母亲的语气不太好,之前也听母亲抱怨过沈珍珍的身世,因此多少也知道这其中的弯弯道道,连忙笑着对沈珍珍道,“阿嫂尽管去,都因为我的婚事叫你忙了好一阵,都说这人间四月天是一年中最好的时节,是应该出门走走。”   沈珍珍抬头对赵舒薇一笑道,“母亲放心,我定是早去早回的,不叫母亲担心,也谢谢阿弟的体谅,为你婚事尽心尽力,本就是我作为嫂子的本分。”   宏哥看着沈珍珍的笑脸,看见她身□□院中相继而开的花朵,仿佛也体会了人间四月天,人在花中笑的美景,不由得也笑了。   赵舒薇看着自己的亲亲儿子都为沈珍珍说话了,只得作罢,摆了摆手道,“行了行了,赶紧去收拾收拾,要用马车就去说话,如今陈七不在,你就用随便叫个马夫,都是咱们家的老人。”   沈珍珍点了点头,行了礼这才退下了。   赵舒薇看着沈珍珍离去的背影,暗暗叹了口气道,“你看看你那兄长怎么就这般的好运气,虽然我总是挑这新妇的刺,到底是个聪明的人,不过半年,现在倒是做事情有板有眼。人呢,原本我以为是个小门小户出身,能好到哪里去,可是你看看总是能有你想不到的,这人不仅模样是个好的,还是个有福的,谁能想到还能跟大长公主沾亲带故的,倒叫我说之前还得想几分。”   宏哥笑了笑,安慰母亲道,“我看阿嫂是个好的,老实本分,平日都听母亲你的话,也没什么大架子,兄长娶得此等佳妇,该是为他高兴才是,也不知他如今在西域如何了,竟然还没有一封报平安的信到。”   赵舒薇听了儿子的话,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之感,“你什么都好,就是太善良了,要知道你父亲现在还没立世子,我的心中总不踏实,你不看看他陈三郎现在已有官职,妻族如今又有助力,虽说大长公主是认了义女,那难道以后还能亏待了她的后人不成?母亲如今什么都不求,只要你将巧姐娶回来好好过日子,给我生个哥儿,我就真真知足了。你小时候,我总担心你养不活,一转眼都这么大了,倒叫我觉得时间不知都去了哪里,真真是老了。”   虽然赵舒薇平时对别人不讲道理居多,但是为宏哥可真真是掏空了心思,宏哥又是个懂事的孩子,哪里能不知道母亲的一片心。他一边为母亲揉肩,一边道,“母亲不必担心,我看兄长从来都是个不争的,再说我幼时身体不好,父亲多有担忧也是正常的,等我成亲后,有了孩子,我想父亲也就放心了,您就别再为我的事情,难为阿兄阿嫂了,咱们一家人开开心心过日子不好吗?”   赵舒薇嘴上只得说好,内心却还在想,陈三应该是已经到了西域,希望上天别让他活着回来,最好埋骨在他乡,跟他的亲娘一个下场,才是真真的好。想到这里,赵舒薇笑了,一片灿烂。宏哥看母亲笑了,也觉得颇为安慰。 作者有话要说:  风云突变,会分为几章写,这章已经端倪初现了,作者君一定会加紧更新的,写作中难免有许多的不足,如果大家觉得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还有意见,都欢迎跟我互动,最后每天都会说的感谢,就是作者君感谢看官大人们的不离不弃,昂!   ☆、风云突变起,陈益和失踪 (二)   被嫡母在内心不断诅咒的陈益和,带着心中不太好的预感,跟随着三皇子在路上走了几天,眼看着距离乌孙只有一天的路程而已了。但是天色渐渐暗下来的同时,一行人却到达了沙漠的边缘。尽管这段沙漠并不大,但是晚上穿过沙漠并不是明智的举动,一来视线并不好,二来沙漠到了晚上温度骤降,会比较冷,沙丘也会随风移动。因此,三皇子命令众人拴好马,就地扎营。   陈益和抽出水壶喝了一口水,警惕地环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此地作为扎营地太空旷,如果在此地不幸遇袭,根本就没有任何遮挡,那么他们会十分的被动,只能寄希望于今夜不会出任何的乱子,否则他们可能都要折在这里。尽管三皇子心存乐观,但是不知为什么,此次离开鄯善去往乌孙,陈益和的的内心始终都有着不好的预感。   夜渐渐地深了,士兵们拴好了马匹在稀疏的树干上,点起了火燎,支起来的为数不多的帐篷给了三皇子,还有三皇子亲卫的将领们。陈益和则席地而坐,支起火燎,想让自己能尽可能地看到远处。只见视线所及之处并没有出现任何异常,稍微安下了心。   行路本就疲累的士兵们很快就有人进入了梦想,陈益和看着有些已经入睡的士兵,尽管睡意袭来,却还是想要努力地让自己能够清醒一些。他拿出放在衣襟中的手帕,这是出发前,沈珍珍给缝制的,他将手帕放在在脸上揉了揉,仿佛还能闻见妻子身上的香气,轻声笑了。不知道小妻子最近在西京的家中可还好,嫡母应该碍于大长公主的面子没有为难她,也不知道自己给家中写去的报平安的信有没有到达妻子的手上,好让她安心。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算是深深地体会了相思之苦,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才有时间好好想念她。   且说这边大周的一行士兵都休息以后,那边在沙漠的另一端却又慢慢在靠近的一只队伍,这只队伍是接到消息的一队死士。而这些死士全都是各国精挑细选出来的好手,不说能以一敌十了,起码是有真功夫的。作为死士出发前都是立下军令状的,这些人既然接下了任务,便没有想过最后是生是死,每个人都有想保住自己国家的心,不得不说这样一队伍人的出发,也是带着无穷的悲壮色彩。这些人毕竟自小长在西域,对此地地形和气候十分地熟悉,只待步行穿过小沙漠,就能直逼陈益和等人的扎营地。   陈益和还没有瞌睡,此时不知道是耳力奇佳,还是对危险的直觉,他渐渐觉得有人在靠近,立刻警惕地站起来环顾四周,却并没有看到人,只得复又坐下。哪里想到,那些死士已经距离得十分近,就躲在夜里的沙丘后,默默地注视着空地的一切。   死士来的无声无息,坐在地上闭目养神的陈益和忽然感觉背后一股杀气,立刻低头躲过致命一击,跳了起来,这才看见夜色中出现了很多身穿夜行衣,蒙着面的死士,这些人手持锋利的弯刀,一看就不是中原人。这些黑衣人一看便是心有策略,先是齐齐砍断了拴马的绳子,紧接着就开始对大周的士兵开始了杀戮,只见这些人下手很辣,招招封喉致命,没有任何花式,却是很快能在近身搏斗上占据上风。   陈益和暗道一声不好,左右躲闪,在躲过几招后,迅速朝着三皇子的帐篷奔去。有的士兵还在睡梦中就已经毙命,马匹已经乱跑开,这是一场计划周密的杀戮,而死去的人也许就会被明天移动的沙丘掩埋,谁也不会知道这里有多少埋骨。   三皇子在熟睡中被陈益和摇醒,传来陈益和急急的声音,“殿下,我们遇袭了,目前不知道是哪方派来的人,马匹也被冲乱,你快起来,我们突围出去。”   三皇子一听遇袭,立刻醒了,急忙跳起来,听着外面的嘶喊声,才意识到此刻正是月黑风高夜,杀人的最好时机,只是被杀的都是自己的手下。忽然临近的死亡气息,让三皇子打了个冷颤,他毕竟自小娇生惯养,没有任何军中的经验,面对此情景,也难免有些慌乱,而自己的亲卫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庆幸的是,三皇子今日没有穿什么颜色明亮的外袍,陈益和轻声道,“殿下,你紧跟在我的身后,待我们接近一匹自己的马后,你就一跃上马,能跑多远跑多远,朝西南方向,记得不要回鄯善,我刚刚看这些死士的眼睛都是绿色的,虽然不知道是哪国派来的人,也许诸国都参与其中,就是要让我们死在这里,到时朝廷死无对证,也不能有所作为。你一定要回到张掖,只要你活着,今日所有埋骨在这里的众将士便是死得其所。”   陈益和此刻觉得今夜也许是凶多吉少,能护送三皇子走多远便是多远,来不及想太多,他右手抽出腰间的剑,明光之间映出他的轮廓。三殿下从未经历过此事,看见眼前比自己还要年轻的陈益和遇事还能如此冷静,也定下了心,一字一句道,“放心,若是我活着出去,今日之事西域诸国必定要给个说法,我好歹也会些武艺,我们出去后,你只管尽全力跑,我尽量不拖慢你的速度。”   陈益和点了点头,拉着三皇子就奔出了帐篷,外面尸横遍野,伴着士兵的惨叫和马匹的嘶鸣声,让这个地方犹如修罗场。三皇子来不及震撼,只能随着陈益和狂奔。那些死士看见狂奔的两人,便追着二人而去,陈益和只得跑得更快些,眼见前方不远处有一匹停在那里的马,没有想过自己会如何,他的心中只是想着要将三皇子送上马。   逼近的死士的快刀割破了陈益和的胳膊,他却感觉不到疼痛,只能机械地挥剑出剑封喉,阻挡越来越多的死士的攻击,刀光剑影之中,他的身上不知多了多少伤口,只能告诉自己快点再快点。   眼见两人距离马匹越来越近,陈益和说时迟那时快,左手一带劲,喊道,“殿下,上马!”三皇子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上有多少伤口,保持着高度紧张,听到陈益和的话,带着无限的求生欲,伸出手一把抓住马匹上的缰绳,一把跃上马。陈益和立刻用剑柄狠狠地抽打了一下马匹,那马感到疼痛开始飞奔。已经坐上马的三皇子抓紧缰绳,开始驾马狂奔,回头喊到,“你一定要活着,活下去。”喊完后,三皇子骑着马突出重围渐渐跑远,逃出了这一片修罗场。那些死士追出去,到底是脚程没有马的速度快,一会儿就赶不上奔出去的三皇子。   陈益和松了口气,只得朝着相反的方向奔去,希望可以找到一匹马,逃出去。即便到此刻他都没有放弃生的希望,刀光剑影之间,脑海中全是沈珍珍的笑靥如花,他如此爱她,不能抛下她,好不容易娶到她,不能忍受自己就这样默默死去。他还如此年轻,他和她还有一辈子那么长。陈益和多年的武艺发挥到了极致,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能跑这样快,还能挥着剑,阻挡一波一波的致命之击。这时候一匹马由远处跑近,马头上的白色毛在黑夜中十分显眼,陈益和认出这正是自己来到西域后一直骑的马,使出全部力气像前跑去。   死士们见有活人跑了出去,只得集中围杀陈益和,一人追上陈益和,从背后直刺下一剑,陈益和后背被划伤,速度有些慢,却还是拼尽全力,跑到马边,单脚踩上马蹬,在马的侧面躲过一人的剑,坐上了马,策马狂奔起来。   死士们见人已经跑出去,无奈追不上,看着尸横遍野的大周士兵,迅速地集合,点了一下自己伤亡的人员,立刻去得悄无声息。风渐渐地大了起来,将沙丘吹得移动了起来,沙子开始吹向倒在地上的尸体身上,慢慢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掩盖。   上了马的陈益和终于松了口气,才发现自己的后背疼得厉害,刚刚精神高度集中没有任何感觉,想必背后被划伤得不轻。他抬头看了看天上得星辰,认出北极星,如果一路向北,绕过乌孙就会到达莎车国,听说莎车国人并不好战,商队居多,这些年汉化得厉害。既然现在不适合回头,他最佳的目的地眼下看就是莎车。   陈益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摸了摸腰间那块临出发前父亲给的外祖父家商队的令牌,在心里暗暗祈祷,“母亲请你在天上保佑儿子,可以活下去,顺利到达莎车,找到外祖父家,儿子不能默默地死在这里,请你保佑我。”紧接着他抽了抽马,用力驾马一路向北奔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双更,作为回报我亲爱的读者们的周末之礼。大家周末愉快哈。咱们的陈郎君逃出去了,那个作者是亲妈不会大虐的,情节需要哈。   ☆、风云突变起,陈益和失踪 (三)   远在西京城中的沈珍珍好不容易收到了陈益和刚到西域时报平安的信,翻来覆去将信看了一遍又一遍,轻轻用手指抚摸那纸上的字,好似就能看到陈益和当时写信的样子。这时,她的心里多少能放下心来,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右眼皮跳得厉害,她总是觉得心里惴惴的,但是又不知道为什么。她抬头望天,不知道陈益和现在具体在哪里,只盼他一切都好。   被千里之遥外的妻子牵挂的陈益和,已经快失去意识了,只能任由马匹将他驼着。连着走了一天一夜都没有到达莎车,陈益和不知道是自己方向没走对,还是在这茫茫戈壁失去了方向感,总之他的体力已经到达了极限。   从未轻易掉泪的陈益和,在这个时候却红了眼眶。他并不畏惧死亡,却怕自己死在这没人知道的地方,年纪轻轻还没有建功立业,却要长眠于此,叫他如何甘心,这一路走来如履薄冰,却没想到还是这种结局!还有他好不容易娶到心爱的女子,沈珍珍。想到妻子,他褐色的眼眸中忽然涌现出一丝光彩,干涸的嘴唇只能淡淡说,“对不起,娘子,我已经努力了,我想永远与你在一起,希望来世我能早点找到你。”紧接着,陈益和两眼一黑就失去了意识。晕倒在马上的陈益和没有听见清脆的驼铃声,由远及近有一个胡人的商队正缓缓朝着陈益和的方向走来。   而当晚逃出去的另一主角,三皇子也是个福大命大的。少年人吃一堑长一智,他这次听进去了陈益和的劝告,并没有跑回鄯善,而是拼着最后的力气朝着张掖的方向驶去。   大半夜的,张掖城墙上守城的将士发现城外有一匹马,马上有一人已经晕倒了,看来十分可疑,一时不知道该出城查看还是如何。恰王恺之正在进行睡前例行的巡城,听见士兵来报,便站在城墙上找来好几个士兵举起火燎,细细看去,越看越觉得不对,那人竟然像是三皇子!   王恺之连忙命令人开了城门,亲自骑马出城查看,这一看大吃一惊,三皇子居然伤成这个样子,再看看周围并没有人随行,心里掀起了轩然大波,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陈三人呢?   王恺之再急也只能等三皇子醒来才知道发生了何事,连忙叫人将三皇子抬进了城,连夜让军医给三皇子诊治。索性三皇子身上并没有什么致命的伤,只是脱力和脱水而已,好好休息一晚上应该就能醒来。   王恺之虽然听了军医的诊断后松了口气,但是看这事态并不是小事,这一队的士兵究竟是去哪里了,他不敢想下去,若是陈三死在了西域,他该怎么跟母亲说?可是现在看这个可能性实在太大,他迫不及待地想等三皇子醒来,于是在离去前细细嘱咐了军医和在一边照顾的士兵道,“若是三皇子醒来了,立即来报,我要第一时间知道。”   这个夜晚对于王恺之来说,注定是一个无眠夜,一夜之间他在榻上辗转反侧,迟迟不能入睡,心中的不安渐渐在扩大,只能躺在榻上看着天花板等待天亮。   天还蒙蒙亮的时候,一直睡不着的王恺之好似有些浅眠听见了士兵来报,一下子清醒了。王恺之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来不及整理衣服和头发,只能蹬上靴子,匆匆抹了一把脸,冲出自己的屋子,向三皇子歇下的屋子急奔而去。   到达三皇子休息的屋子时,只见三皇子有些呆楞地半卧在床榻上,脸色十分难看。不过短短的几天,年仅十八岁的三皇子已经不见了刚来西域时的意气风发,和那种与生俱来的天之骄子的傲气,剩下的是无尽的沉默还有沉重。   王恺之跪在三皇子的床榻边,弓背低头,三皇子轻轻挥了挥手道,“免了这些虚礼吧。”   王恺之这才抬起头,急忙开口道,“殿下,究竟是发生了何事?您。。。您。。。怎么会一人回来?”   三皇子听后,表情看起来有些怔忡,不过几天本来圆润的脸已经有些下陷,深陷的眼眶忽然就红了,溢出一行热泪。人们时常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三皇子低声喃喃道,“都死了,都死了。。。。”   尽管昨晚已经猜到这种可能,可是从三皇子口中得知这样的结果,却还是让王恺之大吃了一惊。那一队士兵少说也有百来人,怎么就全都折了?究竟他们遇见了什么?王恺之声音发紧,从来没发现开口说话有如此的难,艰涩道,“全部都死了?你们究竟遇到了什么变故,那还有一位姓陈的郎君,就是那名长得像胡人的郎君?他也死了?”   听到王恺之这么问,三皇子的眼睛忽然有了一丝丝光采,顶着王恺之问道,“你说的是陈益和?长兴侯府的庶长子?”   王恺之急切地点了点头,三皇子忽然笑了,笑得比哭的还难看,低声道,“我希望他没死,我这条命也算是靠他才能捡回来的,当时一帮杀手追杀,他从帐篷中带着我一路快跑,不知道受了多少伤,跟我一般的年纪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我们朝着一匹马跑去,他让我上了马,嘱咐我不可回鄯善,必须回到张掖,叫我活下去。我上了马后,拼命地驾马跑远,而他自己则朝着相反的地方跑去,身后跟了许多杀手,只怕也是凶多吉少,但是我希望他活着,如果不是他,我大概也像其他人一样就那样埋骨在沙漠里了。   王恺之听见三皇子这样说,起码现在还不确定陈益和到底是生是死,到底还是一丝希望的,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三皇子缓缓喝了一口水,慢慢地将来龙去脉一一道来,说到那天晚上的那场杀戮,他还是不寒而栗。也许终其一生,他都不能忘记那个血腥的场景,时时刻刻提醒他是多么的天真和单纯,也时时刻刻地提醒他生命是这样脆弱,一队年轻的士兵就这样没了,甚至连尸骨都找不到。而他作为一个决策者,没有全局思考,冲动地决定去乌孙,葬送了那么多人的性命,他的心从未有此刻这般沉重,负罪感和愧疚将他压得喘不过气。   王恺之毕竟在军中这么久,虽然没有打过大仗,作为一名武官,却明白提着头过日子的危险,也明白一旦真刀真枪动起来,那就是时刻能看见在身边鲜活的生命逝去的悲伤和无奈。而三皇子自小得皇帝和皇后的宠爱,连挫折都经历得很少,突逢此变,内心的沉重是可想而知的。   通过三皇子详细的描述,王恺之作为军人的直觉告诉他,这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是什么人能这么训练有素,悄无声息地出现,而且杀伤力如此强悍?这是一场计划好的杀戮,经过精密的准备和筹划,还有厉害的人来实施,一环套一环,掐好时间才能如此成功。那么,这些人又是从何而来?如果都是绿眸那必是西域的本地人,听这身手,也许出自军队也说不定,究竟是哪一国如此胆大,还是说西域诸国都派人参与了呢?可是现在的问题是那些死去的大周士兵死无对证。   幸运的是三皇子并没有出事,依然可以主持大局,划省一事还是得继续进行,只是此事看来并没有肃宗设想的那样简单,他必须得送加急的信禀报肃宗这里发生的一切,还得送封信回西京,母亲每年的春天基本都会在西京的宅子,必须告诉她陈益和失踪了,让她有个心理准备,听说这位阿姐自小吃了很多的苦,后来好不容易有了女儿,虽表面不显,其实在内心是十分爱自己的女儿,若是知道女儿才结缡半年的夫婿陈三在西域出了事,又不知道会如何?   三皇子讲完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整个人看着十分虚弱,毕竟只休息了一个晚上。王恺之一边安慰三皇子好好休息,一边说明自己的职责所在,即需要写信给肃宗汇报这里所发生的事情,好对接下来对西域的事情拿个主意。三皇子听后默默地点了点头,低声道,“这件事很大的责任在于我,就算父皇怎么处罚我,我都毫无怨言,我的身上已经背了太多的债。那些士兵的抚恤金也去安排吧,要发到他们的家人手上。”   王恺之点了点头,随即离开,怀着异常沉重的心情,分别写下了两封信。一封是军中的加急信件写给肃宗,道清楚三皇子一行人在西域的遭遇,同时暗示也许西域诸国对于划省这件事十分的抵触,而另一封信则是通过王家的专用信使火速传回给了西京的母亲,希望两封信件都可以赶在五月初到达目的地。 作者有话要说:  三皇子安全回来,咱们的小陈流落在沙漠里了。。。。。。   ☆、宏哥成亲日,长兴侯府闻讯 (一)      远在西京的沈珍珍这几日夜晚入睡后总是做着光怪陆离的怪梦,一会儿梦见陈益和受了伤昏死在某地,一会儿又梦见陈益和跟别人成了亲把自己忘了,吓得她醒来后是一身的汗,竟然毫无睡意了,不得不翻出夫君写得报平安的信看上几遍,才略觉心安再睡过去。   五月的悄然到来,预示着长兴侯府好事将近,长兴侯嫡子宏哥成亲的大喜日子正是五月初五。   这日一早,全府人恨不得被赵舒薇命令着全副武装,只等傍晚就可以大张旗鼓得去赵府迎亲。只是前一天原本还是风和日丽,万里无云的好天气,今日竟然换了一副阴沉的面孔。厚厚的云泛着青黑,隐隐有下压之感,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暗。   赵舒薇看着这天气,只得期盼老天不要下雨,今日是他儿子最重要的日子之一,她十几年来一直渴望看到的日子。   长兴侯府的男人们正常应卯,侯爷陈克松今日一早照常去上朝,本来今日是他嫡子的大喜之日,一脸喜气是怎么也掩不住的,只等下了朝回去主持大局。   没想到刚一上朝,肃宗的脸色就十分难看。陈克松作为天子近臣,敏感地捕捉到肃宗眼底的翻滚的怒气和冷意,不知道谁触了眉头。   早朝结束后,陈克松被肃宗留下到书房说话,陈克松心里不知所为何事,恭敬地行礼后,等待着肃宗说话。可是等了好一会儿肃宗都没有开口,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陈克松抬头望去,肃宗的脸上看不出喜怒,满声道,“昨晚做梦还梦见你随朕征战西域的场景,如今却已经是我们的下一代走过我们当年走的路。”   陈克松一听到西域,不知为什么有了不好的预感,连背都绷直了。紧接着肃宗的声音继续传来,“今天上朝前收到了张掖的信,三皇子一行人受到袭击,一队士兵尽数被杀,独三皇子一人逃回张掖,你府上的陈三郎。。。陈三救了三皇子,不知所踪。”   简单的几句话让人至中年的长兴侯爷一瞬间觉得天旋目眩,一句不知所踪,犹如惊雷一般炸响在他的耳畔。陈克松哆嗦着嘴唇道,“他的职责本就是保卫三皇子的安全,如今也算是尽了职责,为臣无话可说。何况。。。何况不知所踪也不意味着他已死,还有很大的希望是他还活着,说不准正躲在哪疗伤。”   肃宗听陈克松这般说,点了点头,“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朕的心里又何尝好受,怪只怪朕教子无方,养出小三这么个脑子简单的,朕是想借此机会磨砺他,可是你看看这个上不得台面的家伙,作为施令者没有缜密的思考,贸然带着一堆人马深入腹地,那不正好是被人围杀的最好地方吗?真真是气死朕了。这是驻守张掖的骠骑将军王恺之的来信,你自己看看吧。”   肃宗一边说着,一边将信递给陈克松。陈克松努力控制着双手不去发抖,接过那封沉甸甸的信,一字一句地读了起来。越读,眉头皱得越紧,如果不是肃宗在,他真的很想骂出口,你三皇子是皇家贵胄,但是你自己想死,何必拉着别人家辛苦多年培育出来的好苗子啊。这。。。怎么就能轻信别方的话,带着一队士兵说去乌孙就去,也不好好看看地理图志。在不熟的地方,深入腹地乃是兵家大忌,三皇子从来没有带兵经验可以理解,你乖乖地从鄯善回到张掖再做打算不行吗?这下倒好,沙漠里折了一队人马死无对证,三皇子自己也受了伤得养一阵,而他们长兴侯府年轻一代中最优秀的郎君为了三皇子愚蠢的决定,现在生死不明!   肃宗话锋忽转道,“你怎么看这次围杀?是强盗还是有人暗中破坏?”   陈克松想了一会儿道,“为臣觉得此事不像是强盗所为,如此缜密有计划倒像是军人,只是不知道这些人的出处。”   肃宗点了点头道,“你跟我想的一样,如果是这样,那么看来西域诸国对划省一事是有想法的。可惜,事情不是他们说了算,哼!”   陈克松见肃宗怒气冲冲,立刻开口道,“此事需要慢议,一旦我们与西域诸国开战,北面的蒙古王庭又蠢蠢欲动。”   肃宗扶了扶额,挥了挥手道,“你先下去吧,让朕再想想,朕也是被气昏了头。”   陈克松退出来后,发觉到自己有些头晕,扶住了长廊边的柱子大口喘了口气,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离去,年少得志的陈克松在这一刻看着仿若老了十岁。   沈珍珍这日在府内忙得团团转,晚上招待宾客的宴席都得提前准备。晌午饭后,她小憩了一会儿,忽然听夏蝶说苏云来了。沈珍珍心觉诧异,阿娘怎的今日亲自来了,没听说要来宏哥成亲礼啊,再说这个时辰也不对,不知是有何事?   苏云已经快步走来,沈珍珍几乎从懂事起就没见过阿娘这样得急,以前在沈府的时候,苏云也一直是波澜不惊,不急不慢,沈珍珍的心中忽然就七上八下,忐忑不安起来,急忙上前去迎。   苏云看见沈珍珍还带着一脸的稚气,娇嫩的脸就如含苞待放的花朵,她的女儿年纪不过十三岁,正是人生最美的时候,想到一早收到的信,不禁悲从中来,眼眶忽然就红了。   沈珍珍将阿娘迎进自己的房中,好奇道,“阿娘今日怎的来了,今儿不是宏哥成亲的日子,我跟这忙得像陀螺一般。”   苏云一时不知怎样开口,伸出右手抚上女儿的脸,沈珍珍轻声道,“阿娘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说?你说就是了,珍珍现在是大人了,都已经嫁做人妇了再不是小孩子了。”   苏云的泪忽然掉了下来狠狠地砸到了沈珍珍的手上。沈珍珍有些慌乱道,“阿娘不哭,阿娘要是不想说就不说了,别难过。”   苏云这才开口道,“我是怕你难过,今早收到了你二舅舅的信。”   “二舅舅?”   “是我在王家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他现在是驻守张掖的将军,去年去换防的。”   沈珍珍一听张掖立刻直觉不好,连忙问道,“阿舅是见到三郎了?”   苏云点了点头道,“你外祖母说你阿舅还没那样夸过谁,说三郎是个好的。”   沈珍珍一听,立刻笑得甜甜的,带着顽皮的骄傲,仰起头道,“我的夫君自然是好的。”   苏云却连笑容都无法给予,“你阿舅来信还说,三郎。。。三郎遇袭,如今生死不明。”   沈珍珍听到这话愣了,一时间没了反应,有些傻道,“生死不明是什么意思?”   苏云的泪又涌了出来道,“就是他有可能已经死了。”   沈珍珍一把甩开苏云的手道,“阿娘胡说,夫君平安到达西域,怎么会死?怎么会?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云抹了抹脸上的泪道,“你阿舅没细说,毕竟是机要,只说三郎一行人沙漠遇袭,他身负多处伤,失踪了。”   沈珍珍不敢想陈益和已经死了,眼泪忽然不受控制地涌出,她一下子瘫倒在地上,喃喃道,“他答应过我一定会平安回来,我们还如此年轻,他那么爱我,一定不会舍得抛下我。” 沈珍珍想起陈益和临走前的话,心如刀割,埋首在双臂间嘤嘤哭泣。   苏云是知道这对小夫妻的,眼看着这么多年陈益和对沈珍珍的那一份心,好不容易成了亲可以相守,哪里想到成亲不到一年竟然就遇到这种事。   沈珍珍哭道,“他都是为了我,才会自请随行,他怕我在家里受气,想要及早有军功,可以分出去单过。我不怕看人脸色,只要他在我身边。”   苏云听到这里想到陈益和,觉得这孩子说是百里挑一,一点都不为过,如今也只能感慨天妒英才了。可是若是真死了,她女儿这么年轻,以后的人生还那么长,要怎么办?   沈珍珍忽然坐起抹了一把泪道,“我要去西域找他,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苏云看着沈珍珍有些魔怔的脸,急道,“你一个小娘子,千里迢迢怎么去西域?万一他死了你要怎么办,啊?”   “他要是死了,我就去陪他!”   苏云一听是又气又伤心,恨不得一巴掌上去,可是又舍不得,只得恨恨地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要是去陪他,叫阿娘怎么办!”   沈珍珍红着眼睛道,“不管怎么样,等今儿婚事一完,我就要去西域寻他,阿娘我一定要去。”   苏云看着沈珍珍哭得伤心至极,只得拉起女儿拍着她的背道,“好,我回去就求你外祖母寻几个人陪你一起去,能把姑爷找回来,所有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沈珍珍将头埋在阿娘的肩上,哽咽着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全章补齐!谢谢大家的支持,今儿晚加更!作者君爱你们,昂!   ☆、宏哥成亲日,长兴侯府闻讯 (二)   赵舒薇大手一挥,一时之间忽然找不到沈珍珍人,急得直上火,心里骂道,“这个上不得台面的妮子,不知道跑哪里偷懒去了吧。”   赵舒薇带着人去沈珍珍屋寻人,到了门口就听见嘤嘤的哭声,不免心中更不喜,心道,“今儿是我儿大喜之日,你倒在这哭起来了,真是个丧眼的。”   夏蝶看见赵舒薇忙请安喊了一声,“夫人。” 赵舒薇已经推门而入了,沈珍珍正伏在苏云的肩膀哭泣。赵舒薇阴阳怪气道,“全家人现在就你最闲了,高兴都来不及,倒是哭了起来,是个什么道理?”   沈珍珍还未反应过来,苏云一转头轻笑了一声,扶好女儿,起身对赵舒薇道,“亲家夫人,今儿是大喜的日子,快别置气了,怪我来的不是时候,惹得珍珍哭了一场,倒叫你看了笑话。我这就走了,今儿乃是你家儿子的大好日子,凡事还是喜庆高高兴兴的好。”   赵舒薇这才看清来人,这是她第一次见苏云,虽然是妇人装扮,看着却依旧光彩照人,白嫩的肌肤,特别是那双大的杏眼看着依然是水光潋潋的感觉,她总算知道沈珍珍漂亮的杏眼从何而来,分明就是来自眼前这妇人。赵舒薇忽然反应过来,此人不就是大长公主的义女吗?沈珍珍的生母,以前沈家的姨娘。   苏云这张口闭口都是自己的错,还笑迎迎的样子,倒叫赵舒薇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呢,何况眼前这妇人背后还有靠山呢。   苏云看赵舒薇的脸色已经不如刚进来时带的怒气,只得道,“那我就先走了,亲家夫人,恭喜您今天能喜得佳妇。珍珍快别哭了,家里正是忙的时候,咱们稍后再说。”   沈珍珍懂事得停住了哭泣,心里清楚夫君失踪这件事目前只能放在自己的心里,特别是在今天的这个日子和场合,无论如何要先办完宏哥的亲事再说。她咬了咬牙,打起精神道,“阿娘慢走,我也这就开始帮着做事情了。”   苏云点了点头,离开了。赵舒薇撇了撇嘴道,“还不赶紧去擦擦眼泪,叫别人看见还以为我做了什么事呢?今天晚上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不说让你让我们长脸了,但也别丢人。”沈珍珍低头道了一声是,叫夏蝶绞了帕子来擦了擦脸,当手帕捂上眼睛的那一刻,不知为什么眼泪还是难以控制得往外涌,她叫帕子放在眼睛上了一会儿才缓缓拿了下来,抹了一把脸,对赵舒薇笑了笑道,“母亲,咱们这就走吧,眼见着下午了,不知道一切都准备好了没。”   赵舒薇不耐烦地嗯了一声道,“你去厨房看看吧,今晚的酒席一点都马虎不得。我去看看压箱底的钱都放置好没有。”   沈珍珍轻笑了一下,就带着夏蝶往厨房走去。恰巧碰见宏哥正试好衣服向外走来,宏哥看见沈珍珍的眼眶很红,连忙问了一声怎么回事。看见宏哥,刚刚控制好的情绪又开始失控,沈珍珍觉得自己像是快要决堤的河岸,时刻都能决堤而出,但是她不能这么自私,在这个时候毁了宏哥所有的心情,连忙强笑道,“今日不知是怎么回事,早上一起来就喷嚏打个不停,眼睛也不怎么舒服,一直红红的。”   宏哥点了点头道,“最近真是太麻烦阿嫂了,等今日一过,你也能好好歇歇。看你忙成这个样子,我内心实在过意不去。阿兄走前还嘱咐我要好好照看这个家,多看顾你一些,结果我什么忙都帮不上,真是有愧阿兄的嘱托。”   宏哥一提陈益和,沈珍珍的泪瞬间就涌了出来,连忙头也不回地疾步而去,宏哥看着她迅速离去的背影叹了一口气,自己真是笨到家了,提到阿兄惹得阿嫂肯定想阿兄了。   沈珍珍疾步走了一会儿到了厨房的门口,再也忍不住,捂着嘴靠着墙痛哭失声,夏蝶连忙递上手帕道,“娘子,快别哭了,这里人多又杂,未免节外生枝快别哭了。”   沈珍珍哭道,“本来说好不哭的,但是他一提到夫君,我就控制不住自己了,不知道他在哪里,也不知道受了什么苦,我什么都不能做,甚至也不能告诉别人,我这心里真真难受得紧。”   夏蝶怎能不知道沈珍珍的难过呢,她是看着他们一路走过来的,这一路以来,陈郎君对她家娘子的一片真心明眼人都看在眼里。如今遇到这种事情,沈珍珍没有哭晕过去已经算是坚强的了。她与陈七什么事情都没有,此刻不知他是生是死,她的心都上上下下,慌得不行,还不要说沈珍珍和陈益和是一对恩爱的夫妻了。   沈珍珍努力吸了几口气,站起来,擦干净脸。夏蝶连忙递上了一盒脂粉,给她的眼睑处敷了敷,让她看着能好一些。   陈克松下午回到府内,尽管他试着摆出高兴的样子,却就是难以扯出笑容,跟一脸喜气洋洋的赵舒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看到府里张灯结彩,一切都看起来是这么地喜庆,为了庆祝他的嫡子成亲,而他另一个儿子却失踪在沙漠里不知是生是死。西域难道就是他们陈家几代人都逃不开的梦魇吗?想到这里,他疾步走向书房,打开了抽屉,拿出夏锦的画像,低声道,“你如果在天有灵,就保佑咱们的儿子活着回来,你怨恨我也好,一切都等我以后去还,咱们的儿子是个好孩子,也是颗好苗子。”   赵舒薇看见陈克松回来脸色不好就去了书房,不免心中不忿,明明今日是宏哥的大喜日子,这一个个看着都没个好脸色,真是越来越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傍晚时分,宏哥祭过宗祠,出门去舅舅家迎表妹过门。待宏哥将新妇带回来进行拜天地时,沈珍珍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想起去年自己和陈益和成亲时的场景,还是在这个厅中行得礼,拜天地拜父母,当时他就站在自己的身旁,而如今物是人非。沈珍珍怕自己哭出声,连忙退了出去。   待宾客们的宴席散去,沈珍珍将一切收拾的事宜安排妥当,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向自己的房间走去,没想到陈克松却在那里等着她。   陈克松看着三郎的妻子,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当年那老道说这二人是天作之合,沈珍珍是旺夫之相,二人子嗣无碍,却没想到现在会是这个样子。沈珍珍看见父亲今天回来脸色就一直不好,只得乖乖地行了礼,听他说话。   陈克松缓声道,“三郎在西域出了些事情,如今行踪不明,他那天并没有带陈七一起。我只是来告诉你一声,这个消息很突然,但是相信他吉人自有天相。”   沈珍珍忽然鼓足了所有勇气,坚定道,“我要去西域找他!”   陈克松一听将沈珍珍浑身打量个遍道,“就你?你要怎么去?西域可不是就在长安旁边,说去就去。”   沈珍珍道,“父亲若是支持我那就更好了,无论如何我不能让他一人在那里,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外祖母那边就会派几个走过沙漠的人跟我一起去。”   陈克松点了点头道,“若是王家能出一臂之力,那也是好的,三郎走之前我曾经给过他外祖家的腰牌,不知他若是无恙会不会去莎车。”   沈珍珍道,“以夫君的个性,若是有机会,他一定回去生母的故乡看看,若是不能及时返回张掖,莎车自然是最好的选择。我不能在家等着,会疯的。”   陈克松摸了摸胡须道,“让我想一想,再做安排,今日你也辛苦了,早点休息吧。如今没有任何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他兴许无事。”   沈珍珍强忍住鼻酸,重重地点了点头道,“父亲说的是,珍珍这就回去休息了,父亲脸色不好,也早点休息,明日再做安排吧。”   陈克松叹了一口气,回自己的房去了。沈珍珍走回自己的屋中,静静地坐于榻上,尽管是五月了,在这样的夜晚,她却感觉不到天热,心里凉得厉害。她只得紧紧地抱住自己,不让自己胡思乱想,甚至不敢想陈益和受伤。在西域那种地方,若是受伤不能及时找到疗伤得地方,在沙漠中该怎么办呢?一想到此,沈珍珍的泪就重重地落下了,长这么大,今日好似就要把所有的泪流完,怎么也控制不住。沈珍珍才发现自己以前对陈益和太不好了,现今回想起来全都是他对她的好和爱,如果以后没有了他,她该怎么继续人生呢?他已经将她宠坏了,让她不能过没有他的日子。   在同样一片星空之下,尽管月牙高挂,在这样一个寂静的夜,有很多人安然入睡,却有许多人辗转难眠。陈克松望着天花板想起了遇见夏锦的时候;苏云思量着若是陈益和真出事了,沈珍珍的后半生该怎么办;沈珍珍望着天花板想到的全都是陈益和的笑脸,更加无法入睡。   真真是夜色无边,漫漫无眠夜,愁字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作者有话要说:  珍珍快要千里寻夫啦。感谢看官们的支持。   ☆、沈珍珍的决心   第二日待宏哥领着新妇跟父母上茶,一一敬过家中的长辈,新娘子也收了不少的礼物,喜气洋洋。沈珍珍立在一旁看着宏哥精神焕发,新娘子也是一脸娇羞,一方面为宏哥感到高兴,另一方面又想起了自己成亲后的日子,心里一阵抽痛。   待众人都散去后,陈克松才对赵舒薇说了陈益和失踪的事情,可惜赵舒薇实在是道行不深,至少应该表现出惋惜之意的时候,她竟然没忍住,生生地笑了出来。然而,赵舒薇这些年虽生活无忧,但是女人是需要呵护的花朵,陈克松多年来不冷不热,赵舒薇总心有不顺,因此岁月的痕迹在脸上格外明显,偏偏那敷脸的脂粉还卡在了脸上有纹路处,因此这一笑看得是格外滑稽。   陈克松一看更加厌烦,厉声道,“真不知道你这个主母是怎么当的,家中出了这种事,三郎怎么说也是我的孩子,你竟然这般幸灾乐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告诉你,这家里我说了算,你不要高兴得太早。收起你那副难看的嘴脸,快去照照铜镜,你这般模样是叫面目可憎。”陈克松拂袖而去,赵舒薇气得眼睛都红了,转瞬一想陈益和失踪,八九不离十是回不来了,心里舒服不少。   沈珍珍回房后就开始简单地整理衣物,夏蝶忙让沈珍珍歇着,她来帮着整理。这时下人来说侯爷叫沈珍珍去书房,她连忙整了整头发,疾步朝书房走去。   陈克松开门见山道,“昨日听你说要去西域,当真?”沈珍珍点了点头,带着从未有的坚定道,“儿媳要去。不找到夫君的下落,珍珍就在那里一直找。”   “要知道西域路途遥远,此去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你心中可有个章程?”   “珍珍知道,因此还在等外祖母那里的消息,父亲心中可有想法?”   “本来我是打算派人去找的,若是你心里一直不踏实,想去也可以,但是这一路必定十分辛苦,并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你可否吃得了这种苦?”   \"不管什么苦,我都要去吃,一定要带他回来。”   陈克松点了点头,“既然你这么想,你从大长公主那里尽快得到消息后,我再派两人,你就随着这些人上路,一路上应该就不会有大的危险。那你到了西域,先从哪里找起?”   “自然是先入莎车,夫君一直想要去生母长大的地方看看,何况您说您还给了他腰牌,我想不管怎么样对他来说相对安全的地方就是莎车了。”   陈克松听了确实心里多少有些欣慰的,三郎的妻子还是个心里清楚的,至少比赵舒薇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既然要去西域,尽管还没有定出发的日期,但是这说不定就是一两天的事情,因此沈珍珍抽空回了趟沈府,却没想到家中正有客人,原来是与沈大郎一同留在吏部的萧令楚。萧令楚正与沈大郎在探讨吏部最近给的地方志,一听下人来报说沈珍珍来了,本想离去,却鬼使神差般地没开口,而是继续坐在那里,就想看沈珍珍一眼。   沈珍珍一看到沈大郎,从小一起长大的兄长,垒起来的坚强全部都坍塌了,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沈大郎一看到沈珍珍情绪不对,连忙起身走过去将沈珍珍拉出前厅,低声问道,“怎么了这是?脸色这般难看,是不是陈三那嫡母为难你了?”沈珍珍摇了摇头,杏眼里积蓄着泪水。沈大郎最见不得妹妹哭,连忙将自己的手帕递上去道,“出了什么事情,这么多眼泪,阿兄给你出气去。”   沈珍珍哭道,“阿兄,夫君他失踪了!”沈大郎一听有些愣神道,“你说陈三失踪了?怎么可能?”   “千真万确,是侯爷说的,夫君遇袭,生死不明。我。。。我。。我要去西域找他,今日就是回来说一声,我要出远门,这一去不知道要多久,所以回来看看你们。”   沈大郎一听,急声道,“你要去西域,你可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娘子,我知道你心里急,可是你也不能自己跑那么远的地方,你若是再出个什么事情,可让咱们一家人怎么办?”   兄妹二人的谈话被坐在厅中的萧令楚听得一清二楚,对于陈益和的失踪不知是什么感受。陈益和的确是个优秀的郎君,若是抓住机会,几年后也许就能建功立业。萧令楚深知自己与珍珍有缘无份,生生错过,只陈益和能对沈珍珍宠爱有加,幸福甜美地过日子,可是竟然会失踪?若是他埋骨沙漠了,沈珍珍还这么小,年纪轻轻的,以后的日子可怎么办?   沈珍珍哪里知道厅内坐得萧令楚内心的百转千回,对于要去西域的事情她想得很清楚,所以只得安慰阿兄道,“阿兄不用担心,外祖母和侯爷都会派人随我一起去。无非就是路上受点苦罢了,若是能看见他安然无恙,一切都值得,若是我一个人在西京苦等,我会疯的阿兄。从昨日到现在,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挺过来的。”   沈大郎见妹妹已经下定了决心,多说无益。何况他知道妹妹看起来甜美可人,其实内心是个极有主意的,若是做了决定,即便是几匹马也拉不回来。只得低声道,\"你去跟长辈说一声吧,我随后就来,无论如何,阿兄支持你的决定,可惜我什么忙都帮不上,你一定要平安回来,走到哪里都给家里来封信。”   沈珍珍点了点头道,“我这就去跟大伯说,阿兄先去跟客人说话吧。”沈珍珍找到沈大老爷夫妇,对沈大老爷和沈大夫人说了自己即将启程西域的决定。尽管两人都担心不已,却还是支持沈珍珍的决定。但是二人内心都在思考着同一个问题,若是陈益和真的已经身遇不测,沈珍珍以后该怎么办?为陈益和守寡,还是另嫁他人?嫁谁?   沈大夫人嘱咐道,“你一个妇人出门一定要注意安全,现在虽然是太平盛世,但是也难免会碰见流民或者是贼寇,所以你一定不能放松警惕,凡事多个心眼,你去那么远的地方,我们又帮不上什么忙,明日我就去庙里上柱香,保佑你顺利找到陈姑爷。”   沈大老爷点了点头道,“若是你去西域,路上就要花去许多时间,你可要注意身体,若是你再半途生个病,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达西域了。一定要给家中写信,我们都在西京等着你们回来。”   到底是一家人,每个人都对她关爱有加,沈珍珍觉得夫君一定在某处等着自己,他一定没死,内心燃起了无限的希望。想着想着她忽然释然了,强装轻松道,“这回总算能去见见世面了,都听说西域是个多么美的地方,夫君的生母又来自西域,我到底是要去看看的,你们就当我出门游历了,不会过太久,我就会回来的。”   沈大郎之前听了妹妹的话,已经无心再跟萧令楚多说,只能道歉道,“萧兄,今日家中有事,实在是不好意思,不若咱们改日再说。”   萧令楚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沈大郎道,“若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的帮忙,沈兄尽管开口。”   送走了萧令楚的沈大郎忙拉着妻子到了大伯父的客厅中,见沈珍珍的脸上已经换了一副神情,看着比刚来时强一些,才觉得心安一些。   沈珍珍从沈府回到侯府后,就收到大长公主派来的人送信说,近日王家认识的商队要去西域,沈珍珍明日去大长公主府一见,过两日便可以踏上西域之行。   从昨日听到夫君生死不明的消息到现在,沈珍珍这会儿才真正松了一口气。尽管还没有出发,她却觉得自己距离夫君又近了一步,心中默念,“夫君你一定要好好得等着我,珍珍这就来了,你别丢下我一人。”   此时正是日落的时候,晚霞将天空映衬第十分美丽,沈珍珍想到陈益和也曾在这个时候与自己坐在院中修剪花草,想到那时的他们,不免笑了,不是不相思,原来是相思早已入骨。 作者有话要说:  沈珍珍下章就要出发西域了,瞬间有种沙漠刮来风沙的感觉,感谢看官们的支持,作者君感谢你们的不离不弃!   ☆、沈珍珍西域之行,陈益和被救始末   西域对于中原人来说只是个遥远的概念,从前朝人开了丝绸之路,贸易兴起来了,可是真正走去西域的除了商贩以外,并无太多人走过这条充满异域风情的路,自然也就无法领略不同于中原地带的风光。   沈珍珍跟着商队出发已经大半个月了,女扮男装,骑马出行,还带着自己一直以来的小尾巴夏蝶。长路漫漫的西域之行对于一直待在香闺的沈珍珍来说确实是不小的挑战,先不说跟着商队走的路程,走到哪算哪,有时候来得及入大城,而又的时候只能在野外的庙中生火烤点吃的,凑合一下,沈珍珍以前是个怕苦怕脏的主,自小也没受过什么苦,现在才算是真真体会了别人生活的不易。   再说,这天天骑马行路,两腿之间磨得厉害,夏蝶只得边掉眼泪边给沈珍珍的腿上缠了两层皮子,才能好一些。只要想到她距离陈益和越来越近了,受得这一点苦都不觉得有什么了,反而成了弥足珍贵的记忆。以后若是她跟夫君有了娃儿,也能告诉他们,当年她千里迢迢从西京到西域是多么有趣的一段经历。   陈克松派的两人,陈五和陈六,年纪都二十来岁,中等身材,其貌不扬,却身手不凡,可谓深藏不露。二人自小就生活在陈府,一直跟着陈克松。只不过二人常年在外帮着陈克松打理事务,此次被陈克松召回陪伴沈珍珍去西域寻找陈益和,自然也是十分尽心尽责。虽然跟随陈克松多年,二人却从不随意揣测主子的想法,但多少对陈克松是有了解的,陈三郎在侯爷的眼中绝对不是简单的庶子那样简单,也许侯爷对其抱有更多的期望。   陈五要比陈六活泼一些,还时不时跟沈珍珍聊聊天解闷,陈六则相对沉默寡言一些,但是为人更加细致,时不时给沈珍珍备好水以及带的干粮。因此,沈珍珍对陈克松充满了感激。又因王家乃是商队主要的客人,因此这商队主人在商队出发前特地嘱咐过这领队一定要对沈珍珍多有照顾,哪怕脚程慢一下,也不能让这小娘子出个差错,因此沈珍珍在这商队中的待遇其实已经是顶好的了。   越往西走,看到的风景旧越不同,成片的大高绿树越来越少,反而倒是灌木丛一类的植物居多。沈珍珍每到一个城镇,凡是看见驿站,都会给西京去三封信,一封是给沈府,一封是给大长公主府,一封则是给长兴侯府。   路程走了一个月,沈珍珍的脸瘦得只有巴掌大,夏蝶看着干着急,商队中不知情的人都劝说这位小兄弟应该多吃点,还有一半的路程要走,怕她坚持不下去。沈珍珍却觉得自己结实了,以前身上的嘟嘟肉都有了线条感,尽管围着头巾罩住脸,却还是顶不住越来越强的炎炎烈日,沈珍珍白皙的脸还是被晒黑了一些,不若以前的肤若凝脂,白如无暇玉。   这边毫无音信的陈益和到底怎么样了呢?是生是死?原来陈益和跟他阿耶当年一样是命大的,所以说西域其实不算是他们陈家的梦魇之地,只能说是历劫地,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看看陈克松后来的平步青云不就是个好例子。   陈益和当天晕倒在马上,恰一个刚从西京回来的精绝国商队路过,那商队的领队是精绝有名的伊顿家族的二公子,年方十八,已经开始管理家族对西京的生意,平日喜爱中原文化,因此看见马上有人晕倒,连忙命人去查看。下人看见了陈益和腰间的腰牌,取过去给主人过目。   这位二公子毕竟是做家族生意的,多少知道别国的商户,一看腰牌认出是莎车的标志,但是具体哪家却不确定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陈益和就这样被带回了精绝国。   陈益和醒来时,发现自己被裹成了粽子,身边还围绕着一群绿眸的胡人,一时之间有些怔忡,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死了没死,倒是身上的阵阵灼痛感让他有了真实感,不得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感慨活着真好。   在陈益和身边伺候的人看见这位郎君醒了,手舞足蹈地比划着,也有人跑出去叫主人来看,伊顿术听见下人来报,便来查看一番。   此前因为是黑夜,陈益和又是昏迷的状态,伊顿术并没有细看,今天一看,好一个俊俏郎君,既有胡人的轮廓,又带着汉人的细腻,眼眸虽然不是绿色,却带着琥珀一样的光泽,伊顿术的阿爸曾经说过,心灵纯净的人才会有一双干净漂亮的眼睛,眼前的这位就是这样,乍一看就能让人心生好感。   伊顿术常年往来西京和精绝,因此能说一口流利的中原话,开口便开门见山地问了陈益和的来历。鉴于西域的局势并不明朗,陈益和谨小慎微,并没有道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只是简单地回答,自己叫陈三,是从西京而来,本意是与朋友一起想做一些小生意,身上的腰牌是机缘巧合从这个莎车商队当年在西京时得到的,因此,自己的目的地是莎车,没想到来时遇到了强盗,受了伤,自己与同伴分散逃开,竟然在马上昏过去。   伊顿术看陈益和说得脸不红心不跳,虽然心中有所怀疑,但是也没有表现出来。何况现在是太平盛世,也没有战争,因此倒不用特别防备,只要不是心怀不轨的贼人就好。西域人生来热情好客,借此机会多认识一个朋友,也是一件美事。   伊顿术点了点头,看着陈益和满身的纱布,也不得不感慨此子是福大命大,若是没有遇见商队,恐怕就真的要命陨在沙漠里了。只是陈益和目前的伤势不轻,不宜出行,因此去莎车的事情还是得缓缓,伊顿术思考了一会儿道,“只是你目前的伤势,恐怕近日还是不能去往莎车国的。   陈益和心中也是疑虑重重,不管怎么说自己被眼前人所救,但自己对救命恩人一无所知,只得问道,“敢问救命恩人姓名?现在又是在哪里?”   伊顿术微笑道,“这里是西域的精绝国,我叫伊顿术,以后可以叫我尹术,这是我给自己起的汉名,概因我也是要时常去西京卖精绝出产的宝石和羊毛制品。”   陈益和这才知道自己是被精绝的商队所救,看来距离莎车还有一段距离的,莎车在精绝的西北方位。来前,陈益和时常拿出西域三十六国的地图细细研究,因此西域诸国的方位早已经被他铭记于心。可是自己现在这副模样,的确不适合骑马。   伊顿术拍了拍陈益和的肩膀道,“莎车距离精绝不过两日的路,虽然不远,但是你现在的伤势不适合骑马。既然我救了你,便救人救到底,你就在这里好好养伤吧,你的马匹也被牵回来了,等你的伤势好了,便可以出发去莎车。”   二人在房内说着说着,传来少女清脆的笑声,只见一个胡人少女跑了进来,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看着莹白如雪,棕色的头发被高高竖起,脑门上带着一个坠子,绿色的眼眸一笑弯弯的,身材高挑,腰肢纤细,一身大红色的勒腰纱裙,整个人看着美艳不可方物。   伊顿看着微笑的少女,摇了摇头道,“莎娜,你怎么来了。”   名叫莎娜的少女捂着嘴笑道,“现在府里的人都说阿兄捡了个人回来,我就是好奇才跑来看看,家中你和大兄都不在太没意思了,阿爸阿妈又喜欢在果园待着,我都没人说说话。”   伊顿看着妹妹娇美的脸道,“你这话我才不相信,谁不知道我妹妹莎娜是沙漠中最美的花朵,不知道有多少小伙子想跟你出去赛马呢,怎么会没意思?”   莎娜脸一红,低声啐道,“呸,他们也配,一个个看着粗鲁得很,若是有阿兄你一半的风度,我倒是愿意跟他们去赛马呢。”   陈益和躺在床榻上听着二人的对话,倒是想起了沈珍珍的沈大郎这对兄妹,以前也总是这样拌拌嘴,亲密无间,情不自禁地笑了。   莎娜一边跟阿兄说话,一边偷偷探过头去看,恰巧看见陈益和的正脸还有他微笑的样子,忽然就有些脸红,心道,“这郎君生得怎么这样好看,看着比阿兄还要好看。”   伊顿这才拉着莎娜对躺着的陈益和道,“这便是我阿妹,莎娜,淘气的小姑娘。”   陈益和点了点头,微笑道,“原来是尹术兄的阿妹,在下陈三,承蒙令兄的相救,还要在府里叨扰几日了。”   莎娜的中原话只是简单地会说几句,对于陈益和这一长句话听得云里雾里的,但还是觉得这人说话怎得连声音都这般好听,只能脸红道,“你在这里好好养伤。”说完又觉得自己好像回答得不对,一时之间脸烧得要命,只得自己跺了跺脚先跑了。   尹术看着妹妹跑走的背影,又回头看了看陈三,摇了摇头露出一丝宠溺的无奈。 作者有话要说:  沈珍珍千里寻夫,陈郎君也被人所救,只等二人重逢的一天啦。感谢读者们的支持,欢迎留言互动哦!   ☆、沈珍珍沙漠偶遇疏勒王子   前边说陈益和死里逃生,被人救起,在精绝养伤。而他心爱的妻子,沈珍珍则一路跟着商队,怀着能找到夫君的焦急的心情,紧咬牙根,一复一日地赶路。眼看着距离边塞越来越近,她才终于能体会了一句诗,“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无边的沙漠开始出现在视线中,与深蓝色的天空在远处交汇到一起。   沈珍珍摘下头巾,兴奋地爬上沙丘,回望来时的路,发现已经都看不见了。不论是向前看,还是回头看,都是无边的沙漠。陈五看着这三少夫人依旧一副孩子的模样,不禁笑了出来。陈六摇了摇头,这一路上走来发现这小娘子倒是有可取之处,体力上不仅能咬紧牙关吃苦,心里虽然焦急,但是表面上看着却是波澜不惊,时不时还能妙语连珠,逗得大家哈哈大笑,小小的年纪能有这般表现的确是可圈可点。   商队领队恭敬地对沈珍珍道,“这片沙漠看着大,其实并非如此,我们行走几个时辰便可以出去到达一篇绿洲,今晚到达下一个城镇略作调整,再走一走,我们便距离张掖只有几日的路程了。   沈珍珍笑道,“这一路多亏了您的照看,快别这样客气。我跟着你们走,不用顾虑我。”   商队的领队笑了笑道,“哪能呢,咱们是什么身份,您又是什么身份。”   沈珍珍摇了摇头道,“我现在都是靠您才能从西京到达西域,在这茫茫沙漠里,不必对身份等事太过介怀。”   沈珍珍哼着小曲站在沙丘上感受燥热的风,顺着领队的指向,看向张掖的方向,心中又似有了无限的力量。忽然从身后处传来嘹亮的歌声,商队领队回头看了看道,“想必是别的商队,我们还是尽快赶路吧。”   沈珍珍乖巧地点了点头,蒙上头巾,走下沙丘,一行人又开始牵着马缓慢地行走,身后的“商队”却脚程很快。   只见赶上来的马队由一群壮汉组成,一队的壮汉看着气宇轩昂,甚有气势。沈珍珍偷偷打量着这一群人,每个郎君头上系着头巾,棕色的卷发被高高束起,左耳上带着大大的耳环,蒙面的头巾使人看不到脸的模样,但是那一双双湖蓝色的眼睛在阳光下就像蓝色的宝石熠熠发光。   为首的一人操着一口流利的中原话对商队领队问道,“请问可否能借我们一壶水,我们到达绿洲估计要过了晌午,实在是众兄弟口渴,我们的水已经滴水不剩。”   商队领队看看这一群壮汉十分不好惹的样子,表现得又是如此彬彬有礼,也不好拒绝,看了看沈珍珍,沈珍珍轻轻点了点头,商队领队拿出了一壶水交给那汉子。汉子礼貌地鞠了一躬道,“您今天的善行会得到回报的。”   一行汉子轮流喝了几口水,便点头致意,又快脚程地离去了。那商队领队有些后怕,对沈珍珍道,“刚刚还真怕这帮魁梧的汉子不是好人,没想只是要些水。”   沈珍珍看着一行人远去的背影,低声道,“我看这些人不是商队,先不说体格了,骑马有速,各个身强力壮的,说不定是护卫或者是军队的人。”   商队领队点了点头道,“我看也是,刚刚那人还是笑着跟我说话,我却觉得迎面有股压迫的气势而来,叫人不得不点头。”   沈珍珍安慰道,“没事,我们就继续走路吧。”商队领队继续走到队伍里,陈五凑过来低声对沈珍珍道,“恐怕是西域哪一国的军人。”沈珍珍低声道,“既与我们无关,走就是了。” 陈六警惕地看着前方道,“还是要警惕些得好,走到了沙漠这种空旷的地方,四处并无遮挡,若是遇到了袭击,就毫无办法。”   商队果然在晌午后到达了快到沙漠另一边缘的绿洲,看见绿洲的时候沈珍珍惊呆了,心里感叹,怪不得绿洲被称作沙海明珠一点都不为过,刚刚走出满是黄沙的沙漠,乍一看到这郁郁葱葱的树木围绕在明镜般的水泊旁边,绿色的水草一片丰茂,她甚至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沙漠是如此神奇的地方,竟然可以容纳两种截然不同的奇景。   商队的人们看见了绿洲也是一片雀跃的欢呼,仿佛走过沙漠的疲倦全都不见了。沈珍珍将马交给陈五,自己和夏蝶撒欢一般跑向水边。到底都还是小娘子,花朵含苞欲放的年纪,即便是经受了风沙的考验受了不少苦,心里还装着沉重的心事。这一刻二人却都像是小孩子一般,摘掉头巾,脱了鞋袜,站在水泊旁,捧起清澈的甘泉洒在脸上,感受着一片清凉。   不远处,一帮壮汉席地而坐,原来就是之前问沈珍珍所在的商队索水喝的马队。一行人坐在一起围成一大圈休息,坐在最中央的年轻郎君看着不似其他人一样强壮,有些削瘦,肤色也比其他人要白,大卷的长发随意被束起,掉下几缕垂在耳边,双耳戴着耳环,取下头巾后,精致立体的五官拼凑成一张完美无瑕的脸,嘴角带着一丝不羁的笑。 一人看着远处水旁打闹的沈珍珍二人对坐在中间的这位郎君道,“王子,那二人是我们刚刚路过要了些水的商队,看着像是西京来的。”   原来这位被称为王子的,正是西域诸国中实力强大的疏勒国二王子,古力多辉。古力多辉和其一母同胞的哥哥,都是疏勒国王的正妃所出,自己又长得十分讨喜,因此颇受疏勒国王的喜爱。古力多辉是个聪明人,国内能个能干的亲大哥帮助父王处理国事,他就喜欢带着自己的护卫四处游历。二十岁,年纪轻轻的,倒是见多识广。   过去人们都说疏勒是蛮荒之国,国人粗鲁暴厉,可是自从丝绸之路开通后,中原文化也对西域的文化有了很大的冲击。现在的疏勒国王恰好又十分喜爱中原文化,因此古力多辉小时候听他父王总是说中原最有名的一句话叫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这几年古力多辉时常出来游历,一出来就是个大半年,现在不仅能说一口中原话,还精通了西域其他国家与疏勒不同的语言。   古力多辉顺着护卫的指向看向了水泊,恰就看见沈珍珍一脸水滴微笑的样子,古力多辉一眼就看出这位是女扮男装的女娇娥,那种娇媚和柔美的样子不是一个男子可以表现出来的。虽然穿着男装,眼光毒辣的古力多辉还是能看出此女不仅容貌姣好,连身段都是上等,不禁露出一丝坏坏的笑意,那双湖蓝色的眼睛就像有魔力一般绽放出不一样的光采。   沈珍珍和夏蝶将水壶装满水,走到了商队休憩处。陈五道,“这片绿洲后,我们应该很快就能走出这片沙漠了。”沈珍珍笑着点了点头。只见商队领队走来道,“夫人,刚刚那群壮汉有人送来这个。”商队领队递上一张纸笺。   沈珍珍一边好奇道,“给我的?”一边接过纸笺打开,才发现中间夹了一朵风干的花朵,纸上则根本无字。沈珍珍拿着空白的纸笺朝那群壮汉们看过去,纸笺人群中忽然有一人走出来,唱起了歌,听着是胡人的歌曲。沈珍珍远远地看不清那人的面容,也对他所唱的歌曲完全不懂,却见一旁的商队领队脸红了,她忙问道,“他这这。。唱得是什么?”商队领队只得硬着头皮道,“是西域人唱给美丽的女郎的,您知道西域人比较热情奔放,有时候唱一首歌就会求得一夜。。。一夜欢好。   沈珍珍一听轰得一下子就恨不得从脚跟红到头皮,她一个嫁了人的妇人竟然被调戏了。陈五一听商队领队这样说,向那帮起哄的壮汉看过去,低声问道,“夫人,您看?”沈珍珍虽然心里恼火,但是却还是冷静的,摇了摇头道,“出门在外尽量不惹事,他们人多势众,又看着身强体壮的。算了,以免给商队惹麻烦。”   古力多辉唱完一首歌,旁边的护卫玩笑道,“王子平时是一曲难求的,今日这火辣辣的一首,若是叫咱们疏勒的女郎听去,还不红了眼?平日您在疏勒的时候,有多少女郎给您求爱,都被您拒绝了,今日竟然对一位异族女郎唱了这首歌,可惜她都听不懂。”   古力多辉笑得开怀道,“她听不懂,旁边也一定有能听懂的,不要跟我说那些在疏勒的热情如火的野马,我喜欢的就是这种看着如清谷幽莲,精致的美人。”   那护卫道,“王子您这般模样,又有谁能拒绝呢?”   古力多辉摇了摇头道,“我只是兴起而已,那女郎一看就是中原来的,虽然大周民风开放,但是跟咱们西域诸国比起来还是保守得多,所以我可没有指望她会投怀送抱,只是想告诉这位女郎她很美。我可不是那中原落地为寇的山寨大王,要半路抢个压寨夫人。闺房之乐也要两厢情愿才能酣畅淋漓不是?”   古力多辉嘴上虽是这么说,却还是忍不住看向沈珍珍那个方向,心里道,“真想看看她女装的样子,可惜这个身段了。”一边这样想的古力多辉又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我一定是太久没见女人了,才会这么急色昏了头,想不到我也有今天。”   于是沈珍珍莫名奇妙地收了一束风干的花朵,又看着一群壮汉骑马而去,也没闹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的她休息好之后,就跟着商队的人一起继续上路,要赶在天黑之前走出沙漠到达城镇。张掖城已经不远了,想到这里沈珍珍的心就如将要沸腾的水一般热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沈珍珍偶遇西域王子。大家觉得这王子咋样?   ☆、客栈投宿遭遇马贼,沈珍珍逃出再遇疏勒王子   沈珍珍一行人终于在天黑之前到达了一家边塞客栈,客栈看着已经有些年头,有些破败,门口点着几个红色的灯笼。尽管那灯笼里的火光十分微弱,却在这边陲之地,在渐渐变黑的天色中,让长途跋涉的路人看着有种莫名的归属感,沈珍珍看着这几个灯笼,想起了西京的华灯初上,万家灯火之感,想起了当年陈益和送的兔子花灯,不免露出了一丝笑意。   商队领队带领众人进入了客栈,一层不过摆着几个桌子,旁边有三个房间,二层有五个房间,索性今日并没有别的商旅入住,沈珍珍跟随的这个商队刚好可以全部住下。商队领队歉意地摸摸头道,“夫人今晚就在此将就吧,咱们三十二人,刚好一间住四人,共八间房。”   沈珍珍摆了摆手道,“快别这样说,有个地方能躺一会儿都已经十分解乏了,领队以前住过这家客栈吗?我看这客栈已经有些年头了。”   商队领队点了点头但是略带诧异道,“以前我倒是住过这家店,来来回回也就是那几个人,怎的今年看着都变了面孔,莫不是这家客栈被卖了不成?”   陈五一听严肃道,“在这边陲之地,有个这样的客栈,这里的主人一定不简单。”陈六点了点头道,“这话说得不错,晚上我们还是灵醒些好,以防有何不妥。”   沈珍珍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她一个弱女子从未出过远门,特别是来到这种边塞要地,鱼龙混杂的地方,还是乖乖听话最为合适。   大家纷纷入住各自的房间之后,吃了点东西,擦洗擦洗,待夜色渐浓,就都准备安置了,明一早还要赶路。陈五陈六二人与沈珍珍和夏蝶住在二层的上房,二陈商量着两人轮流守夜,陈五守前半夜,陈六则守后半夜。   待沈珍珍简单地洗漱一番准备休息了,陈五就点亮了一个蜡烛守夜,陈六则坐在门边轻睡。沈珍珍合衣而眠,躺于榻上,在此时却毫无睡意,倒是躺在身边的夏蝶很快就睡着了。沈珍珍张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天花板,在这种夜深人静的时候,开始想念自己的夫君。   现在距离陈益和失踪的时候过去了许久,他到底会在哪里?不知道等她入了张掖可否会有好消息?也许他已经自己回到了张掖城,亦或是他会如自己所料的那样在莎车?每当想到这儿的时候,她就不敢再深想下去,怕是另外一种自己不想知道的结果。她始终坚信他会活着,因为从小到大,陈益和在她的心中,一直是个意志力坚定而对生活充满了热情的人。夜渐渐地深了,心事重重却又拖着疲惫身躯的沈珍珍终于有了睡意,渐渐地进入了梦乡。   后半夜是陈六起来值夜,陈五点了点头,开始坐在陈六刚刚坐的位置闭上了眼睛入睡。客栈外边是夜色无边,不远处却有马蹄的声音,由远及近。三十来人穿着夜行衣,手拿弯刀,骑马而来,而客栈的主人则站在客栈外等着。看见这一队的人下了马,那客栈主人连忙跑到为首的人跟前笑道,“大哥,这一个商队规模颇小,但是看着是从中原而来,想必手中是有银钱的,眼见着天气越来越热,大的商队又不会在此时来,弟兄们也不能饿着啊。”   那为首的壮汉笑道,“还是你小子想得周到,弟兄们到不至于饿着,只是你分析的是有道理的,这酷暑天气马上就到,商队们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多起来,能做上一票是一票。况且你说就三十余人,那我等也不用费任何力气,若是不反抗我们拿钱就走,若是反抗的话,就怪不得我们了,老规矩男子做包子,女子带回去让兄弟们开荤,哈哈。”   此时在房间里熟睡的众人根本不知自己已经成了恶狼眼中的肥羊,只等被宰杀。陈六一直十分警惕地听着外面的动静,忽然摇醒了陈五道,“快起来有情况!”陈五立刻睁开了双眼,二人轻轻地走到窗前,掀开一条缝向外看去。   陈六低声道,“快叫醒夫人和丫鬟,我们得去马房。外面应该有多于我们的人,今日看来一场恶战是免不了了,咱们今日是遇上马贼和黑店了。”陈五急忙问道,“那商队怎么办?”   陈六摇了摇头道,“顾不了那么多了,商队的人好歹还能做些掩护,我们能带着夫人从后面骑马出去。”   正在熟睡的沈珍珍忽然被摇醒,迷迷糊糊的她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陈六低声道,“夫人快起来,外面有情况,我们恐怕是遇到了马贼,这客栈只怕也不干净,我们需要赶紧到马房去。”沈珍珍一下子清醒了,连忙跳了起来,而她身旁的夏蝶也已经坐起了身。   四人本就没有什么要收拾的,悄悄打开了门,走在最前面,打了个手势,后面的三人猫着身子跟了出来。楼梯口站了一个店中的伙计守着,陈六右手向下,袖口中划出一把锋利的尖刀。不过几秒钟的时间,陈六一步上前,右手的尖刀划过那伙计的脖颈,见血封喉。沈珍珍强忍着心中的恐惧,一步也不敢停留跨过了那伙计的尸体,快步跟着陈六向客栈的后门走去。后门则站了两个店伙计,可能这二人压根想不到楼上竟然有人下来了,因此还在那里说着笑话。   陈六一个眼神过去,陈五心领神会,二人并排走到沈珍珍和夏蝶的前面,忽然暴起冲到那两个伙计跟前,一人一把匕首直插入目标的心脏,那两个伙计连声音都没叫出来就已经歪倒在地了。四人打开后门,走到了马房。陈六偷偷解开两匹马道,“一会儿夫人跟着我,夏蝶跟着陈五,我们骑两匹马突围出去,但不是现在,等会儿他们入了客栈,我们趁乱跑出去。”   心里紧张得沈珍珍在这个时候觉得腿有些发软,月黑风高正是个合适的杀人夜,除了年少时骑马被吓到,此时的沈珍珍又有了生命脆弱的强烈感觉,她真怕自己今天逃不过这个劫难,要知道这些马贼都不是善茬,自己又是个女流之辈,若是被抓去就只可能受尽侮辱,若是那样她还怎么有脸去找夫君,倒不如死了干净。心中百转千回的沈珍珍摸了摸放在胸口,临出发前陈克松给的一把防身的匕首,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奋力地逃出去,若是真有个万一,被那些马贼抓住了,她就用这把匕首给自己一个了结。想到此,沈珍珍的泪忽然就涌了出来,心中呼喊了无数次陈益和的名字,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马房外的动静,连大气都不敢出,只等着陈六的指示。   马贼们都下马后等了一会儿,那为首的挥了挥手,一群人蜂拥而进。陈六看准时机,扔给陈五另一段马声,轻声喊道,“上马!”沈珍珍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跃上马的陈六大臂一甩带上了马,而陈五也是同样的迅速将夏蝶带上了马,两匹马在夜色中就入弓弦上的箭被急速射出一样奔了出去。客栈中的马贼听到了动静,跑出来查看时只能看见夜色中快速移动的两个黑点越走越远,那首领摇了摇头道,“不用管了,想来是伸手极好的人。我们今日拿了钱走人就是,这剩下的人就让他们走吧。”   商队领队自认倒霉,遇到了马贼只得将值钱的财物都给了马贼,没有看见沈珍珍四人的他反倒是松了一口气,这夫人可比银钱重要的多,想必是那两位夫人的护卫已经带着人跑了出去。因此商队领队等人倒是没有遇到生命危险,只不过被马贼们拳打脚踢了一番,受些皮肉之苦。马贼们缴获了钱财满意地扬长而去。   陈五陈六奋力地驭马疾驰了好一阵,在感觉后方并无人追赶后,放缓了速度,但是却在这茫茫夜色中迷失了方向。陈五指着天上的北斗七星道,“我们一路向西北总是没错的,如今不用急驰,我们放慢速度走一阵,再过不到两个时辰就应该天亮了。”陈六道,“不错,那些马贼应该不会追我们,希望商队无事,到了张掖再与他们会合也不迟。”   一直在马上颠簸的沈珍珍下马后有些不适,强忍着胃中的不适,一言不发。夏蝶看沈珍珍没说话,忙问道,“娘子?”沈珍珍摆了摆手道,“我不碍事,刚刚实在是太过紧张。”   陈六道,“我们走慢些,夫人大概刚刚是被吓着了。像我们这种头放在刀刃上过日子的人,早都已经习惯了杀人不见血了。”   四人走着走着忽然发现前面有了一片高低不一的灌木和乔木从,依稀有火光冒出。陈六警惕道,“我们在马上,若是发现有任何不对,立刻跑。”   沈珍珍刚刚放下的心又立刻提了起来,从未感觉过夜是如此的漫长,待四人渐渐走近,才发现看见了熟悉的人群,原来竟是昨日见到的那一队蓝色眼睛的壮汉们,依旧围坐成一个圈,一人正坐在中间闭目养神,听见了由远及近的马蹄声,忽然睁开了眼。      ☆、疏勒王子的好心   古力多辉一看来人,霎时间锐利如刀的眼神渐渐柔和一些。陈六下马开车道,“壮士可否容我们在此休息一会儿,夜路太黑不适合行走。”   古力多辉嘴角咧出一丝弧度道,“可以,就当我们当初喝水的回报。”   陈六才扶了沈珍珍下马,有些虚弱的她此时在火光的映照下看着十分苍白,巴掌大的小脸看着十分楚楚可怜。沈珍珍低声道了句谢谢,就坐在了一棵树下。一晚上高度紧张的她此刻才觉得略微放松些,常常地出了口气。   古力多辉这才能细细地打量沈珍珍,果然如他所料得一般是个中原美人,皮肤虽然不似胡女白,但是看着十分细腻,弯弯细细的眉毛让美人多了份柔美,最动人的便是那双眼睛,看着像小鹿一般无辜,湿漉漉地让人不禁想去抚摸。   古力多辉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那天的花好看吗?”   沈珍珍这才抬起眼看着问话的男子,想起了昨日收到的风干的花朵,还有那个手舞足蹈唱歌的男子,原来就是坐在眼前的这位。虽然沈珍珍一向认为她的亲亲夫君已经是个顶美顶美的人儿了,没想到此刻又来一个,只是二人的气质大不相同。陈益和给人的感觉总是那么儒雅,加之五官又好,使人看着如沐春风,如痴如醉。眼前的这位可完全不一样,大波浪的卷发被随意扎起,怎么看都带着慵懒的味道,浓眉深目,特别是那双湖蓝色的眼睛让人想起啦无边的大海,耳朵上带着的宝石耳钉使得整个人看着格外抢眼,总之眼前的这个人看着就是美丽与狂野的完美组合。   沈珍珍虽然看了古力多辉一眼,却并没有说话回答,倒是叫古力多辉有些尴尬,不由得又多看她几眼,还一边深深地感慨,眼前的这朵空谷幽兰果然跟她见过的女子都不一样。   古力多辉样貌不俗,又会利用自己的样貌优势展现自己的魅力,所以以前他无论是在西域国家还是到了中原,身边都不乏对他爱慕有加的女子,更有甚那大胆开放的,是恨不能求得与他一夜欢好,可惜了这些女子,没几个能入得他的眼,反而是眼前的这个对他阿搭不理的美人,倒是极对他的胃口。看着沈珍珍的侧脸,他就已经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发热了,连忙喝了几口水压下身体的躁动。   陈六倒是听见古力多辉的话,又看见此人正眼光火辣辣地看着他家少夫人,只得快步走到了沈珍珍的前面,挡住了古力多辉热辣的视线。被挡住视线的古力多辉,这才抬眼去看陈五和陈六二人。   古力多辉游历多年,也算是阅人无数了,刚刚陈六从行云流水地跃下马到上前询问他们,不过就是那么一会会儿的时间,却让敏锐的古力多辉察觉出了这人的身手必定不简单,别看人虽然是个中等身材,并没有多壮,但是浑身散发出的感觉就如他见过的黑色猎豹一般充满着力量,随时就能暴起给人致命一击,这么一看,他反而对沈珍珍更为好奇了,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身边竟然能有如此伸手的护卫,她究竟是从哪里来?又要去哪里?   陈六低下头,低声对沈珍珍道,“您还是休息一会儿吧,闭目安心地靠着树干睡一会儿,否则明日可能撑不住继续跋涉,咱们还有几日才能到达张掖城。”   沈珍珍乖巧地点了点头,此刻的她的确是身心疲累,头靠着树干,轻轻地闭上了眼睛,一旁的夏碟连忙取出包袱中的一件厚衣服轻轻地披在了沈珍珍的身上,怕她受凉。   古力多辉看着陈六,开口问道,“我看你们昨天一个商队还有三十来人,怎的今日就只有你们四个?可是今日遇到了什么事情?”   陈六本无话可说,但是毕竟是对人有所求,何况现在并不是惹事的时候,只得开口道,“我们昨日傍晚到了一家客栈,谁想到半夜竟然有马贼来袭,我们四人运气好趁乱跑了出来。”   古力多辉感叹道,“遇到马贼,你们四个还能安全无恙地跑出来,倒也算有本事了,不过在这附近出没的马贼多是以钱财为主,只要对方能乖乖地交出银子,他们一帮人是不会伤及姓名的。”   陈六一听,心里倒也好受了些,毕竟与那商队的人朝夕相处这么久,大家一路跋涉,好不容易快到目的地了,却遇到了马贼,若是丢了性命实在是太过可惜了。   古力多辉继续问道,“那你们要去往何处?“   陈六低声答道,“张掖城。”   古力多辉想了一下道,“那还有两日的路程,这一路上又没个投宿的地方,你们人又太少,若是再遇到什么事情,恐怕是再难以脱身了,不如就跟我们一起走吧,也是个照应,反正我们也是要去张掖城。”   古力多辉的一个护卫听了,本想说点什么,却见古力多辉右手一挥,低声用胡语说了一句,那护卫便低下了头,不敢再说什么了。   陈五一听高兴极了,连忙拽了拽陈六的衣袖,在陈六耳旁低语道,“若是能这样,怕是眼下最好的办法了,跟着他们,我们也能安全些,若是再遇上马贼,你我二人可就未必能带着夫人脱身了。   陈六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同时对古力多辉抱拳道了一声谢。   古力多辉看了看已经睡着的沈珍珍,心想这一路有个没人相陪倒是不坏的,若是能有机会一亲芳泽就更好了,想到此,不禁露出了坏坏的笑,看着却是格外的迷人。   在同样一片夜空下,另一边,沈珍珍日思夜想的夫君,陈益和躺在床榻上,刚刚从噩梦中醒来,久久不能合眼,活动了一下右肩,叹了一口气。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陈益和虽然没有胳膊腿断掉,但是当晚那样凶险的时候,却是受了一身的剑伤,特别是右边背上的那一剑差点刺穿身体,要了他的命,虽然伤口已经长得差不多,但是却影响了他右手的行动,背部的伤口牵动肩膀和右臂,之前他根本无法右手使剑。   尹术倒真是个乐于助人的,看着陈益和着急的模样,劝说其慢慢来,而尹术的妹妹也时不时出现在陈益和所在的院子,娇羞地问陈益和是哪里人士,可有婚配否?聪明的陈益和哪能看不出这活泼的西域少女眼中荡漾的情意,可惜他的心中只有自己的妻子,只得实话实说自己已经有了妻子,热的莎娜颇为失落。   此时陈益和的内心却十分焦虑,因为西域诡谲的局势,在他没搞明白事情之前,不能轻易说出自己的身份,否则说不定会招来杀身之祸,因为有此顾虑,所以他迟迟不能给西京的家中去信保平安。同时陈益和也一直在担心,三皇子到底有没有平安地到达张掖城?若是三皇子没能到达张掖城,是不是中原与西域又要兴起战事?这一件一件事情时时萦绕在他的脑海中,让他思虑重重,却只能暗恨自己的身体不争气。   在操心朝廷中事的同时,陈益和的心中还深深地挂念着自己的妻子沈珍珍。自从离开西京,他没有一天不在思念她,特别是经历了生死劫后,他更加渴望见到她,想要告诉她,自己就是死也不能停止爱她。每当他想起沈珍珍的笑脸,仿佛身上就有了力量,却又担心她一人在家不自在,也不知道她自己一人在后宅中能否应付一切,特别是阿弟成亲后,不知道嫡母的外甥女是不是个好相与的,若是跟他嫡母一般的脾气,可有沈珍珍受的了。   也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夜晚早早入睡的陈益和终于在梦中见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妻子,但是梦境并不是二人的浓情蜜意,他梦见了沈珍珍被人在沙漠中追杀。那梦境真实得就像是一切都真实地发生在他的眼前,无论他怎么呼喊都不能阻止这一切,直到他忽然惊醒了,可怕的梦境消失了,但是他却吓出了一身的汗,毫无睡意,只能静静地看着天花板静静思索着离开的事情。   他的伤现在也好得差不多了,是时候离开了,本来是想直接返回张掖城归队的,可是热情的尹术说了若是他离开一定要派两个家中的结实的下人护送,况且之前陈益和的说辞也是自己要出发去莎车国,若是说去张掖岂不是前后矛盾,又如何圆这一个个谎言?   思前想后的陈益和觉得最为稳妥的是先去往莎车,拜托了尹术的人后,他再从外祖父家中出发回到张掖城,只是到了莎车后,他必须要给西京的家中去一封信保平安,好叫家中的人放心。此时的他根本不知道他生死不明的信早已经被送到了西京,而沈珍珍也已经离开西京,跋涉了千山万水,快要到达西域。 作者有话要说:  夫妻二人快要见面了,大家再耐心地等等啊,作者是亲妈!   ☆、张掖城舅甥相见   沈珍珍一行人与古力多辉等人待天亮后就一起出发了,沈珍珍的脸色依然不好,小脸看着十分苍白毫无血色,却依旧咬紧牙关,一心要快点到达张掖,问问夫君的情况。   有了古力多辉这一群壮汉的护送,剩下的这一路上倒是没再遇到任何麻烦。   古力多辉看沈珍珍的脸色十分不好,怜惜其身体单薄,便有意放慢了脚程,还时不时让队伍休息一下。沈珍珍当然能感觉出来这个胡人的好心,只能让夏蝶去说声谢谢,古力多辉看着沈珍珍,不由得露出得意的笑容,整个人在阳光下看着格外的好看。   连续两日的跋涉,张掖城近在眼前。看着这样一座屹立在边塞的城池,还有城墙上挂得牌匾,沈珍珍忽然情难自抑地用一只手轻轻捂住了眼睛,害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泪流成河。   陈五一看沈珍珍的模样,揪了揪自己的衣襟,怪声怪气道,“我说一股什么味道,原来是我身上的酸味已经这般熏人。怪不得路过的小娘子们避之不及,可叫我如何继续风流!真真愁!”   陈六看着陈五那夸张的表情和肢体语言,忍不住笑骂道,“你个田舍奴,平日丢丢人也就罢了,怎的跑到这边塞还这般模样,咱们的确是需要好好沐浴一番了,所幸终于到了张掖城,能好好休息一晚。”   沈珍珍本是各种情绪涌上心头,却被这二人的对话给逗笑了。虽然还没有到达他们的目的地莎车国,可是到了张掖也算是成功了一大半了,这心里总算是有点找落。来前,大长公主曾给了她信物,嘱咐她到了张掖城便可去寻自己的亲舅舅,王恺之。   古力多辉的手下低声问道,“王子,我们可要入张掖城?”古力多辉道,“我们进城休整一番,明日一早启程,两日便可回家了,兄弟们也都累了,今日让大家好好休息,有些别的心思的也准了,只是万万不可滋事,若是叫我知道了,定不饶。”那手下连忙恭敬低声道,“是,待入城后,我就告知他们。”   一行人刚刚进了张掖城,古力多辉便对沈珍珍等人道,“如今已经安全到达张掖,咱们也就此分道扬镳吧,不知在下可否有幸得知女郎尊姓大名?”   沈珍珍一听有些脸红,但是却不知怎么回应,自己是有夫之妇,如何能将闺名告诉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但是此人又的确帮了大忙,只得擦了擦脸,微笑道,“这一路多亏这位郎君的相护,我们才能安全抵达张掖城,小女子醒沈,排行为四,在此多谢你的相护之恩。”   古力多辉在马上潇洒地一笑道,“若是以后到了疏勒,只要到城门口报上古力多辉,就会有人带你来见我了,希望你能来疏勒看看,美丽的女郎,哈哈。”   古力多辉洋洋洒洒地说完,就与自己的手下离开,回头看向沈珍珍时,还俏皮地眨了眨眼,可爱至极。当他一转过头去,脸上的笑容退去后,对身旁的一名护卫道,“去看看他们去哪里,报来说与我听,我已大半年没在西域,最近是什么样的局势还不是很清楚,父王此次急招我回来想必是有事情,你看那女郎身边两名护卫的身手,我很好奇他们究竟是什么人,这张掖城内现在莫非有什么大人物?”   沈珍珍看着古力多辉的背影,不禁摇摇头,心想自己哪里会去什么疏勒,能到莎车顺利找到夫君就不虚此行了,除了乖乖地守在夫君的身边,她哪里都不想去。   沈珍珍来到张掖守军处,通报了一声,不过一会儿王恺之疾步走出,当他看见沈珍珍时不由得一愣,他来不及细看沈珍珍的模样,却被她的眼睛吸引住了注意力,这双眼睛简直就跟他阿耶的是一模一样,怪不得母亲说阿姐和外甥女的眼睛都酷似阿耶,他现在总算是明白了。   沈珍珍看着眼前的这位看着与父亲一般年纪的人,大概是常年驻守在外,皮肤不算白皙,但是古铜色的肤色看着十分健康,她依稀从此人的五官中看到了她生母的模样,心中暗想此人莫不就是自己的亲舅舅,只得试探着叫了一声,“阿舅?”   王恺之还沉浸在自己对阿耶的怀念中,被沈珍珍这一声阿舅拉回了神,连忙笑了起来,大声道,“对,来人可是我那外甥女沈家四娘?快让阿舅看看。   沈珍珍听后一笑,连忙走向前行礼道,“珍珍见过王家阿舅。”她身后的夏蝶和晨雾陈六等人也连忙上前给王恺之行礼。   王恺之一手将沈珍珍扶起,一手挥了一下示意其他几人起身,叹了一声道,“不愧是我阿姐的女儿,有如此勇气,竟然敢自己带着人从西京来到张掖,就算是咱们家的儿郎,也少有这般气魄,若珍珍是个男儿身,必然是个骁勇善战的将军,这几个陪同你来的,想必也是身手不凡,否则阿姐和阿娘如何放得下心?来咱们先进屋,等下再细说。”   见到亲人的沈珍珍,忽然就觉得心安不少,虽然是第一次见到王恺之,可是血缘有时候就是这么神奇,可以一瞬间就让你对人亲近起来,特别是王恺之长得酷似大长公主,让沈珍珍看着觉得尤为亲切。   王恺之吩咐下人准备吃食,沈珍珍有些不好意思道,“阿舅我们几人在沙漠中走了好些日子,可否先行沐浴一番,否则真怕污了你的客房。”   王恺之拍了拍脑袋道,“看我这个粗人,你说的对,还是沐浴一番舒服,只是我这里条件到底不能跟西京比,你们就都将就一下吧,等你们沐浴完了,吃食一类也就备好了,咱们再说。   待沈珍珍等人都洗了干净,收拾妥当后,王恺之已经将人备好了葡萄浆和冷食道,“快吃点东西吧,这一路来到底是辛苦极了。”   王恺之一边说一边打量着沈珍珍,不禁暗自点了点头。都说他们王世女是世家女中的绝顶明珠,随便一个庶女都能嫁得极好。沈珍珍虽然出自校门小户,但是的确算得上是样貌不俗,即便是经历了两个月的长途跋涉,依然不影响姣好的面容和那举手投足之间的礼仪气度。   王恺之不禁对自己这素未谋面的阿姐更加好奇了,能将女儿教成这般模样也不知她以前在家中是那样的身份是怎样做到的,至少他见过的许多小妾所出的女郎都是小家子气居多,哪里像沈珍珍这样落落大方,气质如兰呢?   沈珍珍刚一跪到自己的小桌旁,就急急开口问道,“阿舅可有了我夫君陈益和的任何消息?”   王恺之一听想起了陈益和,摇了摇头道,“还没有,但是没有消息也许是最好的消息,他说不定在哪里好好的活着,只是一时半会儿不能给我们通信,你可有计划?”   沈珍珍略微思索有些脸红道,“珍珍想,若是他安然无事,要么返回张掖,要么会去往莎车,那里是他的外祖家。如今一点消息都没有,珍珍又实在放心不下,遂想去莎车查看一番。另外当初我们是与外祖母找来的商队一起出发西域的,可是路遇马贼走散了。若是他们入城,可否请阿舅派人留意一下?”   王恺之一听马贼,连忙询问是怎么回事。沈珍珍就将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和遇到马贼的来龙去脉讲了一番。当王恺之听到古力多辉时,忽然打断道,“古力多辉?可是蓝眼睛?”   沈珍珍连忙点了点头,王恺之道,“那必然是疏勒国的王族,倒是有些意思。” 王恺之又问了问西京的事情,甥舅的第一次相见倒是相谈甚欢。王恺之也决定派人随行沈珍珍前往莎车寻找陈益和。 作者有话要说:  千里寻夫成功一大半啦!感谢大家的相守哈!   ☆、陈益和告别精绝国   这日,对自家娘子到达西域毫不知情的陈益和,已经准备好离开伊顿府,离开精绝国,而目的地就是他生母长大的地方,莎车国。   虽然尹术一向惜才,觉得陈三若是就此能留在自己身边,帮助他打理家族的生意,倒是个十分不错的人选,可惜他这么多日子一直观察来观察去,都没能得出一个关于陈三的结论。尹术愈发觉得陈三这人不简单,深藏不漏,还带着很多秘密。因此,他也就不再有过多的心思,毕竟留在身边的人最忌不知根知底,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而对陈益和心有爱慕的莎娜,尽管得知陈益和已经婚配了,却依然没有退缩。莎娜这个女郎,的确是当地小有名气的美人,平日多少有些被追在自己身后的壮汉们惯坏了,听到的都是无尽的赞美,因此倒是对自己颇有信心,认为只要自己一直对陈益和热情如火,陈益和就会心悦于她。特别是心急的她,好几次晚上想要偷溜进陈益和的房内,做些小动作,但是没有一次成功的。概因,陈益和早年经过香雪一事,早对此套路了解清楚,平时一直防范有加,反倒是让一直不得法的莎娜心里着急万分,生怕陈三要离开了,自己却还是不能将他留住。   莎娜这个热情活泼的西域女郎对中原了解得并不多,连中原的话说得都不流利,既不知道中原那么多的规矩,也不懂嫡庶之分。作为哥哥得尹术将这一切看在一起,起初他是觉得若是妹妹能征服陈三倒是一桩美事,可是这么久了,作为旁观者得他也只能对妹妹说声抱歉了,实在是情之一字,困住了多少痴男怨女,别人是想帮忙都帮不上的。何况他现在反倒不希望自己单纯的妹妹跟着陈三了,生怕其以后受委屈,中原人的规矩多,而陈三又已经有婚配,他才不舍得莎娜给陈益和做妾,他妹妹值得这精绝国中最威武雄壮的汉子。   陈益和对尹术表达了自己已经伤愈,当日就打算离开精绝国,前往莎车。尹术欣然答应,并且还派了两名手下的壮汉陪同陈益和一起去莎车,毕竟他们是本地的人,对去往西域诸国的路线更加熟悉,陈益和也能少走些弯路,顺利到达莎车国。所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陈益和自然对尹术的安排表现得感激万分,只恨身上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什留下给尹术来报答自己的感恩。   尹术倒是颇为大方,笑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这也不过是给自己积德罢了,千万不要如此客气。日后若是有机会我们还会再见,所不定那时,陈兄也有了自己的商队来往这西域与西京之间,到那时我们也许会有许多合作的机会也说不定。我就在精绝,也会一直在这里,当然也会带着商队去西京,你也知道该如何找到我。我在西京的大学习巷有家店铺叫伊顿阁,是专门经营我们从经营运过去的一些特产,若是你日后想要寻我,就到那里留口信给我。   陈益和听后立刻点了点头道,“多谢伊顿公子的好心帮助,陈三心中真是不知道如何感谢,只能每天为你祈福,希望您一切安好。若是有缘我们自然还会再见的,所谓人生何处不相逢。”   这边陈益和跟尹术道过了别,提了个包袱牵着自己的马,与尹术派来的两名壮汉就这样一起离开了伊顿府,尹术站在门口看着他们渐渐地走远。这时,莎娜突然跑了出来,喊道,“陈三!你带我一起走吧,莎娜愿意跟你一起去中原,只要跟你在一起,天涯海角都可以。”尹术站在一旁惊异地看着自己的妹妹。   陈益和转过了身,挥了挥手,忽然绽放出了笑容。这是莎娜第一次看见陈益和对她笑的那样灿烂,那样的迷人,真能让人不顾一切地跟他走。她看见他的笑,以为陈三同意了,脸上也绽放出了灿烂的笑容。却没想到陈益和大声说道,“莎娜,陈三已然娶妻了,当不起你那份真挚的情意,你就像沙漠里开出的娇艳花朵,那样艳丽奔放。可是,陈三的心中只有属于我的那朵空谷幽兰,我无时不刻不在思念她,只恨不能长双翅膀飞到她的跟前,一诉真情。莎娜以后也会碰到这样对你的夫君,忘了我吧。”陈益和说完,挥了挥手,转过身渐渐走远。   莎娜想起陈益和的笑脸,忽然觉得自己从未靠近过眼前的这个男人,他距离自己那样远,就像天边的一朵绚丽的云彩,怎么都不能将他留住。想到这里,她的眼眶情不自禁地涌出了两行热泪,心里不知是失落还是伤心。   伊顿这时伸出了手搂住妹妹莎娜的肩膀,莎娜似乎终于找到了依靠,连忙将脸埋在了兄长的怀中,哭着问道,“他为什么不喜欢我,我难道不美吗?不好吗?”   伊顿看见妹妹哭得伤心,揉了揉她得头发,温柔道,“不能这样说,不是我的莎娜不美,也不是我的莎娜不好,只是陈三的心只有那么大点地方,那里已经住进了别人,再也容纳不下你。好啦,你得年纪还小,对男女之事了解得不多,将他忘记吧。陈三本就不属于这里,总有一天要离开,而你也不适合跟着他去中原,以后有机会,阿兄倒是可以带着你去中原看看那里的繁华,看看中原人是怎么样生活的。”   莎娜乖巧地点了点头,用手背抹了抹脸上的泪道,“阿兄说的对,我总会再找到喜欢的人,就让他去找他心爱的妻子吧,莎娜也有莎娜的骄傲。”尽管嘴上说得十分倔强,可是莎娜还是忍不住看向了陈益和慢慢走远的背影,直到变成了一个黑点,心中忍不住道了一声再见,或许再也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的男主踏上了要与女主汇合的路上啦!大家说说二人见面后该是怎样呢!感谢大家的不离不弃!   ☆、陈益和与莎车国亲人相见   身心疲惫的沈珍珍在张掖城休整了两日有余才觉得缓过劲儿来,毕竟还是个十几岁的年轻小娘子,身体恢复得也快。特别是入了张掖城后,一路的担惊受怕不再,精神倒是好了不少,于是她迫不及待地准备带人去往莎车国寻找陈益和。   伤势早已痊愈的三皇子,并没有着急离开张掖返回西京,而是等待着肃宗的进一步的指示。十几岁的少年人经历此事反而长大成熟了不少,伤势好转后,自己开始主动阅览兵书,不耻下问,同时也请王恺之帮自己找了个武师傅,准备加强武艺的练习。   三皇子听闻陈益和的妻子沈珍珍从西京一路赶来寻找自己的夫君,三皇子除了佩服之情,更多的还有内心的愧疚感,若是陈益和遭遇不测,远道而来的沈珍珍小小年纪就此守寡,乃是人生之大不幸。   沈珍珍听阿舅说,被自己夫君所救的三皇子正在他的府中养伤。她实在不想去给这个有勇无谋的三皇子请安,要不是为了救他,夫君也不会到现在还不知所踪,可是三皇子毕竟是皇室一员,按礼貌她也该去请个安才是。   不情不愿的沈珍珍还是去给三皇子请了安,出乎沈珍珍的意料,本以为是傲慢不堪的三皇子却是平易近人,看着就是一个温文尔雅的少年人。三皇子细细地打量了一番沈珍珍,暗自点了点头,觉得外貌看倒是配得上陈益和。现在的三皇子已经不自觉地将陈益和划到了自己人的范围内,他虽然不知道自己现在在父皇眼中是如何,未来自己会是什么结局,但是他一定不能亏待了自己的救命恩人。   沈珍珍哪里知道三皇子心中的所思所想,只是不敢多言,三皇子问一句,她礼貌地答一句而已。三皇子询问了她接下来的计划,沈珍珍道出自己将要去往莎车国的缘由。三皇子点了点头道,“我虽是个不中用的皇子,但是若是有我能帮上的地方,尽管说。”   沈珍珍拜见过三皇子后,就返回到自己的房间,只见夏蝶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踉踉跄跄的。她好奇道,“是出了什么事情叫你这般慌张?”此刻的夏蝶整个人看着十分激动,眼睛发亮,就连嘴角的笑容都无法收住,只得放慢自己的语速道,“是陈七回来了。”   沈珍珍一听才发觉自己竟然将夫君多年来忠实的跟班陈七忘了,入了张掖也没见到人,自己累得也忘了询问。沈珍珍忙对夏蝶道,“快叫到门口来见我,我要问问他这些日子都去哪里了,神龙见尾不见首的。”   风尘仆仆的陈七被夏蝶带了过来,陈七一看见沈珍珍就跪下了,一个大男人就这样开始掉眼泪了。沈珍珍忙道,“起来说话,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我都还没哭呢,你倒是哭起来了,快跟我说说你这些日子都到哪里去了,可有夫君的消息?”   陈七倔强地跪在那里,扬起了头,擦了一把眼泪道,“都是属下无能,没能保护好三郎君,陈七实在是无颜面对夫人。”   沈珍珍奇道,“你不是一向与夫君形影不离的,怎的这次没随他出城?”   一听到这里,陈七的眼泪又开始控制不住了,哭道,“那两日,属下正是有些中暑,折腾得厉害,郎君叫我待着休息,不要与他一起去鄯善,省得拖累他,我就留在了张掖城,谁想到没几日就听到了他们一行人遇袭,郎君失踪的消息,叫我。。。叫我实在是内心有愧得厉害。”   沈珍珍摆了摆手,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这事情着实怨不得你,夫君也是为了你的身体着想,你试想若是你拖着虚弱的身子跟他去了,指不定他还要救你,他的危险就又多了一分。那你这些日子去哪里了?”   陈七紧接道,“我就是出城去鄯善等距离近的小国查探一番,去询问有没有见过受伤的人,但是却一直没有找到郎君的下落。”   沈珍珍一听心里一紧,低声道,“也许他就是如我所想去了莎车,我们今日就启程去莎车。”   陈七诧异道,“莎车?为何我们要去莎车?”   沈珍珍摇了摇头,无奈道,“你不愧是将所有精力都放在了武艺上,怎么就不动脑想一想,夫君深入腹地,若是不能回返张掖,只能去往那附近的小国。你再想想夫君在莎车可是有外祖家的,他也许觉得那个地方是相对安全的,所以我们就是要去莎车,也许这是最后的希望。”   陈七一听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道,“看我这个脑袋,怎么连这个都想不到,真真是笨得很。”   沈珍珍轻声道,“快去收拾收拾,与我们一起今日出发,你也去看看这次是谁跟我一起来的西域,保准叫你又惊又喜。”   陈七听后急忙退下去收拾,准备与夫人一起出发,当他看见陈五陈六二人时,真是如夫人所说的又惊又喜了,他已经好几年都没有见到这二人了。虽然他们在陈府一起长大,感情奇佳,但是后来都被安排有不同的任务,出府的出府,反而几年见不到一次。侯爷这次能将五哥和六哥召回来陪同夫人来西域,这是一个什么信号?一瞬间脑海里百转千回的陈七其实并不傻,只是遇到陈益和失踪的事情慌了神罢了。   这一边沈珍珍等人准备出发,而另一边陈益和也在两个壮汉的陪伴下到达了莎车国。莎车国在西域三十六国中算是小国,规模不大,但是人们生活倒是颇为富裕,概因莎车的地理位置恰恰有金矿,人们靠此生活无忧。   陈益和拿着父亲给的腰牌进城后开始询问,再询问了好几户人家后,才终于有人知道,这腰牌上的商号图腾乃是萨德家的商队所有。   陈益和连忙按照人们的指引带着壮汉们找到了萨德商铺。走进小店,里面陈列着各式西京的胭脂水粉,以及笔墨纸张,一瞬间倒是让陈益和感觉自己好似回到了西京城一般。   店铺中管事的是已经有白发的老伙计了,他一看有客人进来,连忙用胡语问候,两名壮汉倒是听得懂,可是陈益和却是一点都不明白。那老管事也是个人精,就立刻换说了中原话。陈益和一听此人会说中原话就连忙问道,“可否请见店铺的主人。”   那老管事一看来人二话不说就要见自家老爷,身边还跟着两名壮汉,实在是有些可疑。陈益和连忙拿出自己身上的腰牌给伙计看,待那伙计一看清楚,急忙激动地跑上楼去不知道说些什么。这时,店铺的二层阁楼上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中年人跑了下来,看见了陈益和忽然愣住了,随即大叫了一声,用并不太好的中原话问道,“你这腰牌从哪里来的?”   陈益和连忙答道,“此腰牌其实乃某母亲留下来的。”   那中年人问道,“你母亲是谁?”   陈益和老实答道,“说来惭愧,在下只知道母亲汉名为夏锦,来自莎车国,多余的其实并不清楚。”   只见那中年人一听见夏锦二字,嘴唇开始哆哆嗦嗦,连忙上前,一把抱住陈益和道,“难怪我看你觉得面熟,原来你是伊莎的孩子。”   陈益和这才知道自己的生母原来有个美丽的名字伊莎,一时之间,一个美丽的胡人少女的形象仿佛在自己的眼前变得生动起来。   那中年人放开陈益和,急声道,“伊莎是我阿妹,我是他的哥哥,布图!就是你的阿舅。没想到竟然有见到你的一天,快随我去见见你的外祖父。这些年来阿爸他一直在思念伊莎,我们以前也曾经去西京找过她,可是有人却说她死了,我阿爸一时之间接受不了就再也不去西京了。这么多年我们都没再去那侯府,是的,伊莎跟那个男人去西京的时候已经有了身孕,你就是那个孩子!”   陈益和就这样一路被拉着来到了距离店铺不远的萨德府,刚一进门,布图就大声喊道,“阿爸阿爸,快来看看我带了谁回来,你快出来!”忽然一个老人的声音传来,“今天你的中原话说得挺溜的,是带了谁来啊?”老人掀开一个房间的帘子走了出来,看见了陈益和,有些愣神,随即竟然指着陈益和对布图怒气冲冲地喊道,“他是谁?你究竟带了谁到咱们家?”   陈益和则被眼前热情的布图和生气的老人搞得丈二摸不到头脑,糊涂了,这一切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位老人,也就是自己的外祖父看到自己会勃然大怒?这其中究竟有什么隐情?      ☆、陈益和与外祖父   陈益和不知外祖父在看见自己后为何盛怒,但是这世间哪里有无缘无故的怨恨或者是怒气,他对此不解却又充满了好奇。   那两名跟随陈益和而来的壮汉忙问陈益和怎么回事,是不是找错人家了,这看着不象有好事要发生的样子。陈益和连忙摆手说自己确是找对了人家,只是多年未见,恐怕是情绪太激动所致。两名一听壮汉便放心不少,对陈益和道了一声恭喜了团聚,遂自请离去,准备回精绝去复命。   看着此情此景的布图本想先安慰父亲,可是看见护送外甥的两名壮汉要离去,连忙喊来家中的仆人带着两名壮汉先下去休整一下,也好准备一些吃食,方便他们继续赶路。   同时,布图对于阿爸的反应,深知内情的他似是也在意料之中,只得低声道,“阿爸,这么多年过去了,您还是不能原谅那家人吗?这是我阿妹的孩子,你看他长得多像伊莎。”   “别跟我提那个没脑子没出息的,当年她好心救了人,结果还把自己搭上,那么义无反顾地背井离乡去中原,结果呢?她要是过得好,我也就认了。可是,她竟然那样不明不白地就死了,实在是可恨,生生让我忍受白发人送黑发人之苦。最可恨的还是那个把她拐到中原去的男人,明明在我面前发誓要善待她,结果呢伊莎这么好的身体怎么会就在产子的时候死了呢?我不信!你还记得我们当年去找伊莎的时候,他那个冷酷的表情吗?我现在都在怀疑伊莎是不是被他害死的。现如今你拖着那个男人的孩子来见我,是不是让我再伤心一次?”   尽管十几年过去了,老人的心结始终在那里,布图急忙道,“阿爸,这孩子也是伊莎的孩子,虽然他没长跟我们一样的绿眼睛,可是你看看他的轮廓跟当年的伊莎有多么像啊?伊莎当年对自己腹中的孩子满是期待,这个孩子是她辛苦怀胎了十个月,用生命生下的。阿爸!”   老人抬起头再细细地打量了陈益和,一时之间刚刚全部的怒气就全部萎顿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伤感,一双深陷的碧绿色眼眸因为年纪的关系已经不再透亮,此时却渐渐涌上泪水。他几步向前走到陈益和的身边,看着这个比自己还要高大伟岸的年轻孩子,忍不住老泪纵横,所有心伤和无奈只得化为一句叹息,脱口而出道了一声,“我的孩子啊!”   陈益和听了老人所说之后,来不及多想,却被浓浓的伤感袭上心头,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画面。一个美丽单纯的胡人遇到心上人后,奋不顾身地愿意为爱而走天涯。她勇敢地告别了家人,身怀六甲,随着自己的爱人,带着对幸福的满满憧憬,离开西域到了陌生的西京城。但是,没过多久这名对爱满怀憧憬的少女却在生孩子的时候就此香消玉殒,徒留一个没有了生母的婴孩,而她所谓的爱人从未给这个少女家人任何交代,徒惹他们失去亲人的伤悲多年。   陈益和想到了自己从未谋面的生母,想起自己小的时候被侯府中的孩子欺负,嘴里那一声声的杂种在他还是懵懂无知的孩童时就无时无刻不提醒他的身份。一时之间,那些在成长中被刻意忘却的往事,忽然全部都清晰地回到脑海中。年少时自己孤身一人在诺大的侯府中对亲情的强烈渴望在逐年的失望和习惯中被渐渐地磨平。自从遇见了沈家人,他深深的羡慕着别人家的和睦,在娶到沈珍珍后,他觉得自己已经拥有了全部,再无遗憾。可是此刻不知为何,那种对亲情的渴望再一次被唤起,特别是外祖父的那一句呼唤,使他忍不住伸出双臂,紧紧地抱住自己已经老去的外祖父,泪水就如破堤的河水汹涌而出。   站在一旁的布图看着这二人紧紧的拥抱,忍不住红了眼眶,他抬起头对碧蓝的天空轻声说了一声,“阿妹你看见了吗?你的儿子回来了我们萨德家,你是不是也魂归故里了呢?”布图看着阿爸释放出来的感情,十分欣慰,阿爸这十几年来的心结终于可以放下。他情不自禁地上前抱住二人,萨德家的三代人在这一刻静静地享受着天伦的温馨,没有怨恨没有怒气,有的只是满满的珍惜和爱意。   过了好一会儿,老人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拍了拍陈益和的肩膀道,“长这么高的个子,不愧是我萨德家的后人,布图快去拿出我们今年买到的葡萄美酒,我要跟我的外孙好好聊聊这些年他在中原过得怎么样?怎么会来到西域。”   布图笑着应了一声哎,就去布置酒桌了。老人的眼神一直在陈益和的脸上流连,不愿转开视线,好似看着陈益和的脸就能看见自己已经逝去多年的女儿回来了一般,还能听见她清脆的声音叫一声“阿爸。”   陈益和看着老人,破涕为笑道,“今日,让外祖父见笑了,三郎满脸的灰,此刻估计花得不能见人了。”老人摇了摇头道,“我萨德家的人怎么看都是好的。”于是他一边说一边叫仆人端来水,可以给陈益和简单地擦洗一下,他也迫不及待地问问自己的这个外孙这些年来是怎么样过的。   于是,在这样的一个晌午一直到傍晚,在萨德家的院子中,虽然有归来的布图的妻子和孩子,可是谁都没有打扰这祖孙二人的聊天。陈益和省去了自己小时候在家的种种不愉快,详细地说起了自己去了长丰书院,遇见了自己现在的娘子,二人已经于去年成亲等事宜。   老人认真地听着,生怕自己错过了一点,听到外孙说已经成亲,不禁拍了拍手笑道,“好小子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是个什么样的女郎?可惜没有机会见见她。”   想到了沈珍珍,陈益和的嘴角的笑容就变得更加深了,笑道,“十分的好,我与她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娘子就是我同窗的妹妹,十分美丽大方,也是我好不容易才娶回了家的,别人都说我们是天作之合。”   老人笑咪了眼睛,到了这般年纪,所求的无非就是自己的儿孙过得健康快乐,他以后可以安心地去地下见早去的妻子。   想到了自己的妻子,老人十分感慨道,“我有三个女儿,你阿妈年纪最小,却最肖你外祖母,因此我格外溺爱她,她自小是个顽皮的,就喜欢跟着商队的人出去走,因此,年纪小小的倒是跟着咱们家的商队跑了好几回。当年我十分不愿她去中原,甚至在她怀了你之后,我都说让她将孩子生下来,待在西域,可是她非要跟着那个男人去中原。她是一个心里藏不住事情,脾气直爽又心思单纯的,我真怕她去了中原会出事情。可是伊莎又哭又闹,我也实在拗不过她,想着西京虽远,隔个几年我们也能跟着商队去看看,谁想到她一生下你就没了。我们后来去那侯府见到了那个男人,他甚至都没有好好解释一番,只告诉我们伊莎生下你便死了,我当时又伤心又难过,一气之下离开西京,再也没有去过那里。现在想想我应该好歹看看你的,见到你,我的心里多少会宽慰一些。”   陈益和笑着摇了摇头道,“外祖父,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所幸我现在来到这里,可以在我阿妈成长的地方走走看看,您说她当年身体十分康健?”老人十分肯定道,“当然了,她的身体可结实呢,跟着商队走过沙漠也走过戈壁,常年骑马,当然是十分康健的,所以我才觉得她生你时出了问题十分可疑。”   陈益和道,“外祖父虽然怀疑,但是自古以来,女人生孩子就像在鬼门关走过一遭,总有意外,也许阿妈就是运气不好的那个。”老人无奈地点了点头道,“后来我也是那么安慰自己的,她的两个姐姐也就是你的姨母,生孩子时都十分顺利,分别是几个孩子的妈了,我实在没有想到伊莎会出这种事。”   陈益和听老人这么一说,心里忽然闪过一丝疑问,究竟他的生母是真的生产大出血,还是这其中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诺大一个侯府里不知道藏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情,何况当时他阿妈去了没多久,父亲就娶了嫡妻,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联系?想到此,陈益和发现此事越来越可疑。   老人又好奇地问道,“那你此次是专程来莎车还是?”   陈益和不想说得太多,只是简单得说道,自己是随军来张掖的,顺便来莎车寻找亲人。老人点了点头道,“还好你有这份心,如今我年纪大了,不想再去西京那么远的地方了。在莎车能见到你,老汉我这辈子也没什么遗憾的事情了。看到你长得如此的好,以后可以有脸面去见你外祖母和你阿妈了。”   二人又开始说起了其他,老人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知道的西域趣事都将给这个外孙听,陈益和也乐得听老人讲着趣事,这种亲人给的归属感如此地让人眷恋和不舍。      ☆、夫妻终相见   这边陈益和已经找到了外祖父家,终于有了安全感,并且能思考接下来的计划。同时,他也跟着热情的外祖父骑马,一起去看了看他生母当年最喜欢纵马驰骋的草地,夏锦的形象终于在他的脑海中日渐饱满起来,让他不禁为夏锦深深的惋惜,不应该抛下一切跟着他的父亲去西京城,那是一场好堵,代价就是她的性命。陈益和不敢想,他那自私,心中只有自己的父亲是怀着怎样的情绪带着这样一位全心全意爱他的异族少女回的西京,是不是一时头脑发热,回去后又万分后悔呢。夏锦的一片真挚的爱意是否都错付了呢?   他回去后真想问问侯府的那个主人,到底有没有爱过夏锦,夏锦又是怎么死的?为什么他小的时候,他可以不闻不问,太多的疑问凝聚在他的心头挥之不去。   而陈益和却在遥远的西域找到了自己从小渴望的家的感觉,他在这个温暖的家中见到了布图的妻子,自己的舅母,一个热情的胡人妇女,做的烀饼十分可口。他还见到了阿舅家的几个表兄妹,各个都是典型的热情好客的西域人。他们都为这个忽然出现在家中,自西京而来的亲戚感到新奇。这个时候,陈益和想起了沈珍珍,想起曾经对妻子说过的许诺,要带着她到这块土地上走走看看,看这如画的美景,还有热情的人们。   被夫君思念着的沈珍珍也在焦急地赶路,带了一个会说胡语的向导,从张掖出发后就马不停蹄地赶路,陈七跟着夫人和陈五陈六也似找到了主心骨。赶了两日多的路,沈珍珍终于在第三日的晌午后进了莎车国。沈珍珍这一路疾驰,根本来不及看入城前的风景,一心想着,进城后挨家询问,尽快打听到夫君的外祖父家在哪里,他有没有平安到达这里。越是到达目的地,她心中的恐慌反而越来越多,她不敢想像若是夫君没有来到这里,她又该去哪里找寻他。   沈珍珍出发前,陈克松给了她那个陈益和带走的腰牌的拓印纸版,那张薄薄的纸一直被沈珍珍折好放在自己胸前的衣襟中,拿出来的时候纸张已经开始发旧了。沈珍珍进城后,下马连着询问了几家店铺都未听到自己想要的结果。直到他们一行人走到一家店铺询问后,那店主奇道,“怎么最近这么多人拿着萨德家的图腾来问,前几天刚来个年轻人问过。”   沈珍珍听向导说后,立刻反应过来,那个年轻人有可能就是自己的夫君,陈益和。她十分的激动,连忙问道,“您说的那个年轻人什么模样?”那店主有些记不清了,只知道是个十分俊俏年轻的男子,便告诉她要找的萨德家的商铺并不远,她可以亲自去问问。得到线索的沈珍珍急忙告别了这家店,顺着那店主的指引一路找寻萨德家的店铺。   花了好一阵的时间,他们好不容易找到了有一模一样图腾的萨德店铺,沈珍珍急切地连本带跑地进去,店中依然坐着那名有了白发的老伙计。他看见沈珍珍后,忙问她要买些什么东西。沈珍珍直接亮出自己的拓印纸给老伙计看,老伙计仔细看后,再次激动地跑上楼去,用胡语叽里呱啦说了一会儿。不一会儿阁楼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来人正是陈益和的阿舅,布图。沈珍珍立刻冲上去问道,“店主,可曾见过一个年轻人拿着这个腰牌来?”   布图没有立刻回答沈珍珍的问题,转而问道,“你又是什么人?”   沈珍珍急声道,“那人可能是我的夫君,此话说来话长,总之,我夫君拿了他生母的腰牌来了莎车国,我是来寻找他的,走了好久好久的路。”   布图再次打量了沈珍珍道,“你夫君来自西京?”   沈珍珍赶忙点了点头,补充了一句道,“是,他的生母叫夏锦。”   布图立刻反应过来,面前的这个女郎便是他外甥的妻子,一脸惊喜道,“你。。你是三郎的妻子?”   沈珍珍连大气都不敢出,甚至眼睛都不敢眨一下,轻声问道,“他可曾在这里?”   布图大笑道,“在,在!他刚来两日,说是要过几日回张掖呢?你怎么会来到这里?我听三郎说你在西京城啊!所以开始我还不敢肯定是你,才问得如此详细。”   沈珍珍一听见布图说得那声在,瞬间就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眼泪夺眶而出道,“那我能去见他吗?他现在在哪里?”   布图道,“在我们府上,咱们这就去,你快叫我一声阿舅,他阿妈是我阿妹呢。”   沈珍珍眼含热泪地点了点头道,“阿舅,快带我去见他,我有好多话要对他说。”而沈珍珍身后的夏蝶和陈七等人也欢呼了一声,抱在一起,“太好了,郎君没事,郎君没事。”这一会儿会儿的功夫,陈府出来的众人仿若听到了天籁之音一般欣喜,恨不得就在此地高歌起舞。   此时的陈益和正在府中喂马,自己从张掖挑选的这匹好马一路跟着自己走了许多,十分地疲累,需要好好休息几日,等马儿精神了,才能带领他回到张掖城。   布图总是人未到,声先到,“阿爸,三郎快来看看我今日带了谁来,你们若是不快出来会后悔哦。”   陈益和一听见阿舅的声音,不禁笑了笑,放下手中的草,像前院走去。老人洪亮的声音笑骂道,“好小子,你老子我还有什么能后悔的事情,自从见到了伊莎的儿子,我这辈子都没什么后悔的啦。”   陈益和看见阿舅身后的沈珍珍时,先是愣在了那里,后来以为自己是太过思念而眼花了,揉了揉眼睛,低声道,“珍珍?”   沈珍珍看见陈益和完好无损地站在那里,叫着自己的名字,再也不顾及什么淑女礼仪,开始朝着朝思暮想的那个人身前跑去,眼泪顺着眼角不停地滑落,几个月来的担惊受怕,对陈益和的牵挂让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在看见陈益和的那一刻,似是找到了心灵的依靠,于是所有委屈终于决堤。   陈益和看着自己心心念的妻子哭着朝自己跑来,而他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心里满是疑问,沈珍珍一个小娘子,是怎样来到西域的?沈珍珍跑到了陈益和的跟前,双手伸出捧住陈益和的脸细细看了又看,发现他一切无恙,踮起脚尖,重重地拥住那熟悉的身躯,将头埋在他的怀抱,贪婪地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   当沈珍珍抱住他后,陈益和才发现自己不是做梦,也不是出现幻觉,在这一刻才有了真实感,是他朝思暮念的妻子从西京城来到莎车,就在他的身边,在他的怀里。他伸出右手,摸上她的发,忽然就笑了,笑得十分幸福。怀中传来沈珍珍重重的鼻音声,委屈道,“你跑哪里去了,阿舅写信给西京的家里说你生死不明,我吓坏了,你真是吓死我了,以后不许这样吓我。”   陈益和静静地嗯了一声,又传来沈珍珍的声音道,“我都不记得那几日是怎样过来的,刚好赶上宏哥娶亲,我看见他和新妇的场景,就想起了你我的新婚,夫君,我们再也不分开好不好,珍珍才发现你走后,我每天都提不起精神,原来我早就已经不能没有你,你答应我以后去哪里都带上我,好不好?”   陈益和收了收手臂,紧紧地拥住怀里的小人儿道了声好,左手伸出扶上沈珍珍的腰,才发现妻子是比自己离开西京前细了不少,知道她定是受了不少苦,心里暗自一声叹息。   娶亲前,他总是追着沈珍珍跑,怕她不喜欢自己,甚至连成婚的人选都没考虑自己。好不容易他与沈珍珍修成正果,成亲后,与沈珍珍日渐情深,可是一直以来都是他在不断地对沈珍珍诉说着自己的爱。如果说感情有水到渠成,这一刻真的是水到渠成了,他对沈珍珍的爱终于得到了他要的回应,他怎能不幸福,满满的幸福感都要溢出来,让他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身后的众人看着这一对久久相拥的夫妻,有笑的,还有抹眼泪的。为这一对经历了离别,终于又能重逢的夫妻感到高兴。   陈益和的外祖父笑得很爽朗道,“才说了没机会见见三郎的娘子,这就自己从西京城来到了西域,嗯小小的年纪真有当年伊莎的勇气,我喜欢。”   一直埋在陈益和怀中的沈珍珍这才不好意思地探出头,一看众人都在看着自己,真真是红了脸,心道真是放肆到极致了,青天白日的,众目睽睽的,太丢人了。陈益和似是看出沈珍珍的羞囧,低声在她耳边道,“你不知道我多想你,很想很想,别怕,他们是为了我们多重逢而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  夫妻终于胜利会师啦!感谢大家的相守哦,作者君爱你们!   ☆、夫妻诉衷情   沈珍珍在陈益和的怀抱中感觉着久违的温暖,心中所有的担忧和焦虑都已经消失不见。虽然,她的心里觉得在众目睽睽之下抱着夫君十分不好意思,可是她依旧是将头埋在夫君的怀中,不愿意抬起来。   陈益和看着沈珍珍这个小女郎的撒娇模样,也用手不停摸着妻子的头发,满心怜爱,这一刻他的心里被浓浓的爱意装得满满的。   陈七在那里看着陈益和与沈珍珍相拥在一起,哭得眼泪哗哗的,全然不顾自己平日的冷酷形象,还不时用胳膊去擦擦。夏蝶本来也是感动地热泪盈眶的,结果看到陈七这个大男人在一旁大哭,比自己流得眼泪还多,不禁又被逗乐了。陈五陈六二人相对内敛一些,互相拍着肩膀笑道,“我们总算是能回去跟侯爷复命了,三少爷没事,太好了。   陈益和双手捧住妻子的脸,将那张小脸捧在手心,细细地看着,从弯眉到杏眼再到红唇。若不是此刻被众人围观,他最想做的是好好地去吻她,无奈此刻众目睽睽,他只能伸出手指去触碰她的脸颊,柔声道,“好啦,这么多人都在看着,我们过会儿好好说话,你先随我见见家中的长辈。”   沈珍珍一听夫君都这样说了,脸烧得厉害,只得点了点头。陈益和领着沈珍珍到外祖父的跟前道,“外祖父,这就是我的娘子,沈珍珍。”沈珍珍立刻甜甜地叫了一声外祖父。萨德老人摸了摸白色的胡须,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朗声称赞道,“虽然看着太过瘦弱,倒是个能折腾的,从西京城来趟西域也是值得敬佩的女中豪杰,是个能配得上三郎得好孩子,若是伊莎看到了也会高兴的。”   陈益和看向站在旁边的布图对沈珍珍道,“你已经见过阿舅了。”布图一听立刻笑道,“刚刚在店中,我就让她先叫了阿舅,才带她来的,这位小娘子啊当时都快急哭了。”   陈益和的舅母正在家中将院子中的葡萄架理了理,听到这里忍不住啐了一声,用并不熟练的中原话道,“你阿舅啊净占小辈的便宜,我都替他脸红。”   看着每一个亲切的笑脸,沈珍珍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沈家,每个人都是如此地热情好客,跟侯府的气氛完全不同。她十分喜欢这样的家庭氛围,没有勾心斗角,斤斤计较,真真是一家人的亲情,让人有种奇异的归属感。   陈益和低声道,“他们待我十分好,刚到的时候,我就想着以后若是有机会,总要带你来走一遭,因为这里的景致,还有热情好客的亲人,不同于西京的那个家,处处是让人发冷的算计。”   沈珍珍轻声道,“不论在哪个家,有了你才让我觉得像家,没有你的地方都不是家。”   陈益和的手实在是忍不住地去揉了一把妻子的头发道,“我的珍珍啊,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不过一段日子没见,怎的你这小嘴就像抹了蜜一样呢。”沈珍珍轻笑出了声。   萨德老人道,“知道你们好久没见,这好不容易见了面定是有许多的话要说,不过民以食为天,填饱肚子才能说话。今日我要给大家露一手,准备烤一只羊,布图去准备架子,好久没有这样高兴了,咱们今日必须要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哈哈。”   布图笑了一声,连忙去厨房准备烤羊肉的架子了。陈益和的舅母也笑道,“看看这家里来了人就是不一样,一会儿孩子们回来也能吃顿好的了。阿爸烤的全羊那滋味想想就让人馋呢,我这就去准备香料。”   沈珍珍在陈益和耳旁说了几句悄悄话,陈益和嗯了一声道,“那我让舅母给你安排,你跟夏蝶一起去吧,不用沐浴太长时间,简单地擦洗一下即可。”沈珍珍红着脸点了点头道,“知道了,好歹将这一身脏衣服换了,不然我我都不好意思跟大家坐在一起用饭。”   待沈珍珍擦洗好清爽地走出房间后,在院子中,只见大家都跪坐在草编的垫子上,萨德老人在中间架起了半人高的烤架,上面正烤着一只羊。沈珍珍以前在西京听人说过胡人最拿手的吃食就是烤全羊,以前没有机会品尝,这次终于能满足口腹之欲了。   陈益和看着沈珍珍换了衣服清爽地走出房间,连忙迎了上去,笑道,“你看看夫君我都是沾了你的光,来了之后外祖父都没有亲自上阵做这拿手的烤全羊,反倒是你来了之后,我才能吃上,我娘子真真是有口福。”   院子中充满了大家的笑声,不管是胡语还是中原话,还是用手比划,语言并不能成为大家热情交流的障碍。烤全羊到底是个体力活,不时要翻动烤架撒香料,待整只羊烤好后,萨德老人已经是大汗淋漓了,最后再次扬手洒上香料后,那羊肉的香味混合着香料的味道全部散发出来,迎面扑来的浓香,让人不禁食指大动。   一家人一边喝着葡萄美酒,一边吃着美味的烤羊肉,觉得生活惬意莫过于此了。待大家吃饱喝足,已经是傍晚,月上枝头了。布图妥善地安排了沈珍珍带来的人。陈益和才拉着沈珍珍回到了自己住的客房,沈珍珍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要去沐浴。却被陈益和反手抱住,用力地嗅了嗅了她脖子间的味道,低声道,“别去,就这样在我身边。”   沈珍珍被陈益和拥在怀中,静静地听着两人的心跳,低声道,“自从听了你失踪的消息后,我总是想过去是不是我对你不够好,上天才会这样惩罚我。那段日子,我总是做各种各样的怪梦,梦见你跟别人走了,不要我了,我的内心就好像被无数只蚂蚁啃食着,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陈益和将头放在妻子的肩上,低声道,“吓坏你了吧,都是我不好。不过那日确实是十分凶险,我也以为自己过不去了,晕过去前,我在对你道歉,因为要先你而离去。可是我实在是心有不甘,好不容易走到今天,为何上天要全部都收回。也许是上天听见了我的心声,让我幸运地被救起,只是我那救命恩人是精绝国人,在那里我养了好久的伤。本来想写封信给家里,可是你知道这次事出可疑,我不得不谨慎小心,才没有给家里报平安,实在是没有想到我的珍珍可以一路从西京跋涉到西域,你真是给了我太大的惊喜。”   沈珍珍转过身看见陈益和温柔地看着自己,琥珀色的眼睛中的情意好像要将自己淹没了。陈益和忽然笑道,“不若让为夫为你擦拭一番,咱们就安置吧,都说春宵一刻值千金,我可是等了好久。”   沈珍珍脸一红,解开了头发,陈益和吻上妻子的额头,拉着她走向准备好的浴桶。沈珍珍脸红着说要自己来,实在扭不过夫君热情的帮忙,沐浴下来倒是两人都气喘吁吁了一番。沈珍珍不依道,“叫你胡闹。”陈益和一边帮妻子擦头发,一边爽朗地笑出了声道,“咱们快安歇吧,我已经等不及了。”   沈珍珍一听,恨不得从脚趾一直烧到发烧,脸红得不行。陈益和摸了摸她头发道,“怎的成亲都快一年了,你还是这样害羞。”   沈珍珍气道,“应该说你怎的这般不知羞!”陈益和放下手中的布,将沈珍珍一把抱起,笑道,“那今日为夫就让好娘子看看我是怎的不知羞的。”   这一晚,二人折腾了好久,直到筋疲力尽,二人还依旧紧紧地缠在一起。云雨初歇,沈珍珍低声问道,“夫君我想为你生个孩子。”陈益和吻了吻她的嘴角道,“你年纪还小,我总舍不得你受那种苦,我也问过宫中的御医,说再晚一点有孩子对你身子骨好。”   沈珍珍固执地摇了摇头道,“我才不怕,如今最大的心愿,就是要生个像你又像我的娃儿。”陈益和看着妻子那双充满水光的杏眼,满怀期待地看着自己,实在不忍说不,只得低声安抚她道,“若是想要个健康的娃儿,等咱们回了西京,找个好郎中给你调理调理,咱们再说生娃儿的事情,好不好?你记住,只要事关你,我都必须万分谨慎,因为,我不能忍受一点点失去你的风险,若是为了娃儿让你有任何风险,我都不会去尝试。”   沈珍珍听到此,禁不住主动地搂上了夫君的脖子,献上一枚热情的香吻。这一吻就像一把火一般再次点燃了陈益和,于是二人又开始了缠绵。   此时,屋外的月亮已经躲进了云被中,害羞地偷看着这一对久别重逢的小夫妻用最原始的律动诉说着心底的爱意。真真是久别喜相逢,仲夏夜半诉衷情。 作者有话要说:  二人甜蜜吧!   ☆、夫妻双双返张掖   在莎车重逢的夫妻自然是甜蜜美满,可是从中原游历回国的疏勒国王子古力多辉就没有这么好的心情了。   古力多辉虽然天资聪颖,却从来都不爱操心国事,概因精明能干的大哥全包全揽,给他更多的时间走遍山河。但是此次回来,他却发现家中的许多事情在他不在的这半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比如他一向康健的大哥忽然就身染重疾,卧床不起,这也是为什么疏勒国王要急招他回来的原因。正妃所出二子是王位的合法继承人,古力多辉与大哥的母亲恰恰是疏勒王妃,现在古力多辉的大哥生了病,古力多辉自然是要承担起更多的责任,谁都不知道大王子这一病何时能好。而古力多辉还有其他众多兄弟,各自心中对国王这把椅子都多少存了心思。   古力多辉先是去看了看卧床的大哥,发现大哥脸色极差,脸颊出已经凹陷下去,湖蓝色的双眸也蒙上了一层灰色,古力多辉细细看了好一会儿,绝得十分可疑,大哥自小身体康健,甚至比他还强壮,怎么就忽然病成这个样子,他内心怀疑这是中毒,但是同时又惊异,谁这么胆大包天给大王子下毒?这背后的人究竟是要做什么?   古力多辉内心的疑问渐渐扩大,再听说大周的皇子本来是要来颁布划省诏令与西域诸国的,这一来二去没了音信,也不知是什么情况,他忽然觉得很多事情就像一张大网一样编织着一个阴谋。身为王子,此刻须得为母亲和兄长分忧,他需要好好理清楚这中间的事情,查出究竟是谁要害他的大哥,对这王位究竟有什么图谋?   而随着沈珍珍到达莎车的几人也并没有因为找到陈益和就放轻松,陈七第二天天还未亮,就快马离开莎车国,亲自将陈益和平安的信送去张掖城,既能给张掖城的王恺之报平安,同时也需要从张掖城往西京发信。这一段日子,除了沈珍珍本人长途跋涉来到西域以外,远在西京,还有许多人心系着陈益和的安危,为他的失踪而无法安眠,大家每日都盼着有消息能从西域传来。例如,苏云自从沈珍珍离开了西京城,就没有一日能睡个全乎的好觉,整个人本来丰腴正好,现下也是日渐的消瘦,可把大长公主看得是心疼坏了。   再说,被大家牵挂的小夫妻重逢之后一夜甜蜜后好眠,一早醒来的陈益和在阳光中看着沈珍珍沉睡的脸,不禁伸出手去触碰了她的脸,沈珍珍不自然地皱了皱眉,陈益和笑了笑,接着用手去抚平她的眉头,细细地不厌其烦地描摹着她的弯弯柳眉,在清晨这样的时候看着心爱的人,安然睡在自己的身边觉得心里像吃了蜜一般地甜。   待夫妻二人起来后,陈益和的舅母已经准备好了囊,热情道,“快尝尝刚从炉子里烤出来的囊,撒了胡麻,十分得香。”沈珍珍捧起一块切好得囊,轻咬下去,香脆可口,不禁眯起了眼笑得十分甜美。萨德老人端出一些果浆笑道,“这孩子就是长得好,笑起来眼睛弯弯得,看着人心情都舒爽。”   吃过了早饭,充满希望的一天又开始了,陈益和本想带着沈珍珍出城去看看的,可是心里又放不下张掖的事宜,便与沈珍珍商量着即日启程赶回张掖,毕竟陈益和来到西域是有任务在身的,三皇子现在人在张掖,陈益和就应在三皇子的身边才是尽忠职守。   沈珍珍笑道,“只要有你在我身边,哪里的风景不管是好与不好,对我来说都不重要。我们还是尽快赶回张掖城,出发前我在张掖城见到了三皇子,虽然贵为皇亲贵胄,倒还是个平易近人的,只是我看他脸色不大好,也不知伤势是否都好了。”   陈益和听到三皇子安然无恙的消息自然是欣慰的,只是因为三皇子的大意决定,一队人马折在沙漠中还是让人唏嘘不已。   萨德老人听到陈益和要走的消息,十分不舍,可是老人到了这般年纪,见过了风雨,也是个明白事理的,只得拍了拍自己这个外孙的肩膀道,“以后若是有机会再到莎车来,这个家的门永远为你打开着,我这把老骨头是不会再挑战自己,去西京那么远的地方了。老啦,经不起折腾了。倒是你阿舅还有可能去西京几回,给你们带些咱们的好东西。”   陈益和听老人这样说,本应是笑脸以对,却不知为何心中百般伤感,为这马上到来的别离,也为不知何日才能再有的重逢。陈益和强笑道,“外祖父一定会长命百岁的,等过几年,我要带着珍珍还有我们的孩子一起来看你,再吃你烤的羊肉,那时候咱们再继续赛马。”   老人听了哈哈大笑起来,“这几年身子骨不如以前康健了,本想着要早点去见你外祖母,如今听你这么一说,我也想多活几年,看看我的曾外孙咯。”   沈珍珍脸红地捏了捏陈益和,低声道,“那。。。那万一是个女娃儿呢?”   陈益和轻笑道,“若是个女郎,也要带她来看看这西域风光,让她知道她的祖母就来自这个地方,我想阿妈在天有灵会格外欣慰的。”   吃过晌午饭后,陈益和夫妻带着陈五和陈六以及夏蝶告别了外祖父家,纵马驰往张掖城。而先于他们到达张掖城的陈七已经将陈益和平安被找到的消息告知了王恺之,这才叫他悬着的心终于有了着落。随即立刻发信去往大长公主府,给母亲和阿姐报一声平安。而陈七也将陈益和平安的信发往了远在西京的侯府,生怕再有任何迟延。   过了三日当沈珍珍再出现在张掖城外时,一扫来时心中的七上八下,她终于顺利地找到了陈益和,与他一起返回了张掖。无论前面还有任何的困难,只要有夫君在就如吃了一颗定心丸一般的踏实。 作者有话要说:  顺利将夫君带回张掖城!   ☆、西京诸人诸事   就在沈珍珍从西京出发到往西域的这段日子中,在西京城内的各户各家的日子又是如何呢?咱们一一道来。   首先,长兴侯府里的水它也不是风平浪静,寂静无波。很多事情都是想得好,然后真正发生的时候,其实根本不是想的那么回事,这就是想像和现实的差别。所以侯府夫人,赵舒薇的日子其实远没有她原本想象得那么快乐自在。   当然,赵舒薇原本的的期待是,陈益和命丧沙漠,沈珍珍从此守寡,她的宏哥再也没有竞争对手,板上订钉地被立为世子,以后自然就是下一任侯爷。况且,宏哥娶的新妇是自己的外甥女,怎么看都是自己家人亲,这日子不是应该极为舒心吗?答案是否定的,为啥?因为她的外甥女跟她一样不是个省油的灯。   话说赵舒薇的外甥女,巧姐嫁进来前就不满意,嫁进来之后也是日子过得极为舒服,作为母亲的赵舒薇从来不拘着她早晨来请安,跟对待沈珍珍是天壤之别,本来二人是极为融洽的,反倒是宏哥觉得有些不妥,之前他阿娘整天让阿嫂早晨去请安,伺候用饭,怎么到了自己的娘子,倒是区别对待了,还如此地明显,这让侯府其他的人都怎么看,难道别人都是瞎的哑的?不知道私底下会怎么说他母亲有失偏颇,他娘子仗着娘家不知礼数。   因此宏哥就委婉地跟巧姐提了一提,巧姐一听宏哥这么一说不乐意了,怎得别人家都是夫君心疼自己的娘子,到这里了宏哥还巴不得自己辛苦累一些,这便不高兴了。   赵舒薇看外甥女不给自己的儿子好脸色,在外甥女和儿子之间,她当然还是心疼自己的儿子。因此就变相地给巧姐说了说,这出嫁从夫的道理。即便如此说,那态度还是十分地委婉的。哪里想到巧姐十分不领情,心里竟然委屈得不行,一气之下跑回了娘家,给母亲诉说在婆家是何等的委屈。   这本来也就是芝麻点小事,让巧姐这回家一哭委屈得不行,新婚不过一月有余,新娘子就跑回家哭诉,这要是让别人知道了,难免会议论,亏这侯府的新妇还是侯府夫人的外甥女怎的还这般的苛刻呢。   赵舒薇的嫂子一看自己的心肝宝贝回家哭来了,这心里的火呀嗖得一下就烧起来了,好啊你赵舒薇把我女儿娶回到你们家,就这样虐待她了,这才成亲多久啊就跑回家来哭了,这日子还能不能好好过了?   宏哥一看自己的娘子跑回了娘家,只得又到阿舅家去赔罪,这说了半天自己也很委屈,别人家的新妇不都是得孝敬婆母,自己不过说了娘子两句就闹得这么大,这以后还说不得了?看阿兄和阿嫂不都是有什么事情一起商量着来,夫妻同心,这才能将日子过得和和美美的,怎的自己娶得表妹就完全不是这个样子?宏哥忽然对自己的婚事产生了怀疑,本就对表妹无太多爱意的他,不禁有些失落和失望。   巧姐以为自己赢了,以后宏哥再也不敢说她些什么,却没想到宏哥因此而生了些失望,倒是本愿意为她而打开的心门就此慢慢地合上。两人因为情感上的无交流而导致了后来的更多矛盾,则生出了更多的事情,此为后话。   而待在大长公主府内的苏云,因为沈珍珍的事情整日心神不宁,反倒是没几日就要去一次香积寺上香给沈珍珍夫妇二人祈福,捐点香油钱。   这日,她又去了香积寺上香,于是便在香积寺的院中多走走也当散散心。苏云哪里知道自己在庭院中看风景,自己也成了别人的风景。前面说了苏云自从沈珍珍去了西域,因为忧心而日渐消瘦,但是不影响她的姣好容貌和楚楚风姿啊,特别是她穿着长裙走路的时候,不仅是步步生莲,那盈盈一握的腰肢是愈发得细了,每一步之间更有了别样的风情。恰就是这样的她,被西京有名的威武大将军李德裕看了去。   说起李德裕吧,此人不单单是个武夫出身,还有个让人津津乐道的身世。一旦人的身世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旖旎色彩,就容易被西京的人当饭后谈资。当年那长兴侯府的八卦算是其一吧,其二也就是这李德裕父母之间的风流韵事了。   李德裕之父乃出身陈郡谢氏,并且身份还并不算差,乃是旁系嫡支,只是他母亲的身份听着就不大好听,当时是西京有名的听风楼里的头牌。一般贵公子进京不管是游历还是求学,多少会有些风流韵事,多了个红颜知己,也不算是稀奇事。可是李德裕的母亲可是当时大名鼎鼎的头牌,多少人为了当入幕之宾争风吃醋,出高价,或者是想为其赎身。偏偏这听风楼的摇钱树谁都没看上,就看上了长得白白净净,五官端正,偏偏是双多情桃花眼的谢郎君。   这女郎一旦陷入了爱情之中,以往的算计和计较都不知跑哪去了,满心里想的就是与自己的心爱之人长兴厮守,完全不顾别的。头脑发热的李德裕之母,为了李德裕的父亲拿了大半的积蓄交给了听风楼求去,一心想进谢家的门。   可惜天不遂人愿,谢家那种世家,根本不愿意让她进门,甚至连个侍妾的位置都不给。当时这风流韵事闹得西京风风雨雨的,李德裕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出生的,甚至连父姓都不能拥有,因此便一直随了母姓。既然进不了门,李德裕的母亲则为自己的爱郎带着孩子尴尬地在西京生活,每年等着李德裕的父亲来西京待上几天诉诉衷肠。别看李德裕的母亲出身不好,倒是个心里清楚的,自觉自己这辈子是没什么希望了,因此把希望都寄托在了孩子的身上。因此李德裕的小时候可没少挨打,母亲看着是个柔美较弱的,抄起棍子的时候倒十分有力气。   李德裕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长大了,也算能文能武,不过无意文职,而是在其父的打点下从了军,只是人十分的机灵,又一身武艺,因此在军中混得风生水起,大大出乎了其父的意料。做到今天的威武大将军,那也是他把头放在刀刃上,舔着血过来的。   只是李德裕其人长得肖母五官精致,偏又长了其父的桃花眼,这还细皮嫩肉的,乍一看可不像是能让人在战场上闻风丧胆的武将,倒是是个风流多情的俏郎君。三十而立的人了还是喜欢浪在花丛中,就是打死不成亲。   西京城有这么一个黄金未婚单身郎君在,惹得那闺中寂寞的妇人猛个勾搭,他倒是乐得享受型。但是用李德裕的话来说,他哪里是不想成亲,偏偏就是找不到自己的心上人相守,要成亲何用?何况以前他都是以命搏命型,生怕哪个女郎今日跟着自己,明日就得守寡了,因此当李德裕的母亲颇有说辞的时候,他总能满口说辞倒是说得其母无话可说。   都说种什么因,得什么果。李德裕这以前浪荡花丛不沾身,今儿见到苏云,先是被背影勾得情不自禁地悄悄地跟在其身后,待苏云在庭院中的树下休息稍作片刻,李德裕才能看见苏云的面容,这一看就挪不开眼睛了。苏云当然比不上那十几岁的小娘子水灵,但是三十的苏云一直保养得当,加之底子极好,这般年纪带着少女不能比的成熟和妩媚的风韵,恰李德裕就喜欢成熟的女子,这可不就正对其所好。苏云毫无所知地在香积寺后院走走停停,觉得心里平静些,就准备离去了。   李德裕这一看那美妇人要离去了,急得是抓耳挠腮,最后闪身出去,挡在了苏云面前。可惜过去李德裕将军一亮出自己的俊脸就解决了问题,这回碰上的苏云却不是那么回事。苏云一看有个男子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急忙低垂下了眼,福了一下身子,就准备继续走。李德裕一看苏云连头都不抬,有些怀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道,“我最近难不成长丑了?”   眼看着苏云越走越远,李德裕打算跟着出去,看看这到底是谁家妇人,若是如此容貌的,怎么会在西京默默无闻这么多年?亦或是外地来的官员家的家眷?李德裕带着各种疑问随着苏云走出了香积寺的大门。   大长公主府的下人一看见苏云出来了,连忙上前询问一番是否现在打道回府。苏云点了点头走向自家的马车。大长公主府的马车上是有公主府印的,在官场试水多年的李德裕一眼就看见了马车上的标识,暗自纳闷,不知此妇与大长公主是个什么关系,若是跟大长公主府沾亲带故,这可不太容易上手啊。谁人不知大长公主是个厉害的,嫁去王家去都没吃亏,治家有方,李德裕看着佳人上了马车远去,想了想决定找人去打听打听,再谋划。   从那日后,李德裕还真上心地打听了苏云的情况,这才知道苏云乃是大长公主认的义女,以前是嫁过人的,还生有一女。只是这其中具体是怎么回事,大长公主为什么偏偏选中她为义女,倒是众说纷纭。这妇人是了大长公主的义女,又住在大长公主府内,可叫李德裕的心痒得慌,此妇一看就不是个作风大胆的,这该如何是好?   倒是李德裕之母最近惊奇于儿子的安分,不出去寻花问柳了,颇为诧异。逼问之下,李德裕支支吾吾地说不上个一二三,脸红得像猴屁股,逗乐了他的母亲,忙问是哪家女郎让她儿子这多年如脱缰野马一般不安分的心还有如此害羞的时候,真真是难得。   待李德裕之母知道儿子这不过见了一次,就春心大动的对象,乃是大长公主的义女时,眉头又皱了起来。大长公主可不是一般的贵妇人,那是在皇家受宠,在王家也是说话一顶一的人,但是这义女不知是个怎么说法?想到此,李德裕之母不免觉得都是自己拖累了儿子,想自己这个身份,那种世家出身的,谁愿意自己的女郎有这样的婆母,不免又伤心起来。   李德裕哪里能不知道母亲的心结,三十岁的人了跟人精一般,只得安慰母亲道,“此事八字没一撇,您倒是这样伤心起来了,您还不知道我啊,都是三天的热度,过几天保准被我抛到脑后,忘得是一干二净了。”   李德裕本来也以为自己此事就此翻篇就过了,大丈夫何患无妻?可是这上天还就是不让他好过,这出趟门办个事情都让他看见了大长公主府的马车,便鬼使神差般地跟了上去,才发现下马车的正是那日所见的美妇人到了一户人家,抬眼一看是沈府。李德裕知道这一带居住的多为文官,不知此妇人又跟这沈府是什么关系?几日没见,怎得这妇人是越看越好看,只见那沈府有个年轻的郎君迎了出来,这美妇人弯着眼睛笑了起来,在盛夏时节,她那笑容仿佛就如那各色花朵盛开一般美艳不可方物,整个心又是沉醉又是发热,整个人都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苏云来沈府是为哪般呢?原来是沈大郎的妻子有了身孕,苏云听了之后,作为曾经的沈家人还是要来看看问问的。何况她深知沈珍珍和沈大郎这对兄妹感情是极好的,如今女儿还不知道在哪,她就代着来看看。如今沈家人见了苏云那自然是十分的客气,本来沈大郎的妻子怀了身孕,大家说起来都面带喜色,只是说到了沈珍珍又不免带了一些惆怅。 作者有话要说:  简单地交代了一下配角们的生活!后爹人选出现鸟!   ☆、威武大将军的碰壁      沈珍珍找到陈益和时已经是八月,已经是立秋时节,递出的报平安的信却不会那么早就到达西京城。   苏云在知晓沈珍珍安全到达张掖城后,心里勉强能够放心些,只是还是忧心陈益和不知生死,担心沈珍珍以后的人生。大长公主倒是对沈珍珍夸赞有加道,“到底是我的外孙女,不仅是个有勇气的,还是个身体好的,这一路支撑到西域哪里是容易的事情。既是到了张掖,你阿弟会多有照拂,就不必如此忧心了,我看你这几个月是瘦了不少,得好好补补。”   自从上次得知三皇子遇袭的事情后,肃帝倒是没有急于安排下一步的计划,反倒是将西域的事情搁置了下来,而三皇子倒像是就此被遗忘了一般,留在张掖城没有被召回。这可把稳坐中宫的皇后吓着了,这不将儿子召回来,难不成让他驻守在张掖那种偏远的地方?在还未立太子前,这种讯息对皇后来说无疑是警铃大作,让她坐立不安。   作为皇帝近臣陈克松知道肃宗在谋划什么,同时也在担忧,若是西域诸国再有任何挑衅事宜,也许西域又会重起战事也说不定。也许是年纪大了的缘故,陈克松十几岁时的雄心壮志已经随着岁月的流逝而少了许多,毕竟战争对于大周本国人民和军队来说都是一种负担。何况,这次陈益和失踪的事情对陈克松触动不小,才发现以前自己对这个儿子的重视太少,他已经欠了陈益和生母太多,他应该让这个孩子过得不那么艰难。   肃宗当然对西域之事心头不好受,本以为是煮熟的鸭子了,这到了嘴边还想着跑。可是这两年的确在大周北部的蒙古人越来越强大,从前年开始,一旦天气变冷后,这帮彪悍的蒙古人便骑着肥壮的骏马,南下去边城滋民扰事,抢掠一番。这两年这种情况反而愈演愈烈,已经被当地的官员多次反馈给肃宗了。肃宗也担心跟蒙古人迟早有一战,力争将这帮人赶回他们的草原深处。但是大周是不能两边作战的,北部和西部若是都在打仗的话,对于军队和粮草来说都是极大的负担,肃宗为此事想了许久,既然西域诸国对划省一事如此有微词,大周又对现状不满,也许需要谈谈西域诸国每年的贡品问题了。作为一个上位者,短短一个时辰在脑海中的百转千回就决定了许多人的命运。   于是肃宗下令,待六部抽调了能说会道,身体结实的官员,由礼部侍郎带着组成了使团,由威武大将军李德裕率军护送,十月出使西域。同时,肃宗给驻守张掖的王恺之去了密信随时待命,若是此次再有意外便出兵先行攻下鄯善,杀鸡儆猴。   平安信终于于九月中旬在众人的期盼下到了西京,恰逢秋高气爽,各家终于能睡个好觉。苏云知道了沈珍珍找到陈益和的消息后,跑回自己的屋子痛哭了一场,所有的担心全都化成了泪水倾泻而出。   苏云第二日一早,顶着红肿的双眼去了香积寺还愿。恰这日,沐休在家的李德裕陪同母亲去香积寺上香,偏叫他看见了面带笑容的苏云,婀娜袅袅,眼睛即刻看直了。李母哪里不知道自己的儿子,伸手拍了他一把,厉声道,“佛门圣地,你给我收敛点,花花肠子都给我收起来。”   李德裕脸一红道了一声是,待李母随李德裕走近一看到苏云,便知常年游走花丛的儿子为何失态了。凭着她当年沉浸风月多年的经历,毒辣的眼光依旧在。此妇人美而不张扬,让人心生好感,白皙的皮肤并没有涂太多脂粉,脸庞看着莹白而透亮。那一双大大的杏眼眼白分明,好似还带些水光。她惊异的是一个妇人还能有着少女般的水嫩,是真是个底子好的。   苏云一心来还愿,哪里顾得上看别人。闭着眼睛跪在殿前的垫子上虔诚地磕了三个头,嘴里还念念有词一番。李德裕之母等在后面,待苏云起来看见有老妇人等待,忙带有歉意地笑了一下道,“实在不好意思让您等了好一会儿,您快请吧。” 苏云根本没看李德裕一眼就走了,李德裕委屈地对母亲道,怎的您给的这副好皮囊在她面前就不顶事呢,看都不看一眼。”   李母出了香积寺才低声问儿子道,“你上回说的有心仪的可是她?我看啊一切都是你单相思。这妇人一看就是个端正的,可跟你以往相交的那些空闺怨妇不同,你好自为之吧。”   李德裕也有些苦恼,可是从来没通过正常渠道追求女子的他还真是不得法。那些总想着他的,哪个不是跟他云雨之后离不开他,这忽然碰见一个人淡如菊,犹如清水白莲的,恐怕要到一亲芳泽也要下番功夫。   李母看着儿子俊朗的面容,叹了一口气道,“过去说你总不听,你总该找个真心的好好过日子,以后有个孩子,我也就算没什么遗憾了。我这一辈子跟你父亲牵扯不清,无名无份,可是我希望你过得平安喜乐。”   李德裕点了点头。这次,他将母亲的话听了进去。或许可以尝试成亲?若是娶到那个妇人,会不会他也有安心过日子的感觉?心血来潮的李德裕还真是个敢干的,请到以前在军中的大元帅的夫人去了大长公主府。   大长公主自收到二儿子的信后,也算是松了口气,准备带着苏云回老家看看孙子们问问功课,就迎来了客人,一听来人是以前的元帅夫人,倒叫她有些意外。大长公主以前常年不在西京,但是也知道此妇不是一般的厉害,能陪夫君上战场,武力值惊人,但是她二人素来无交集,无事不登三宝殿,此妇造访所为何事?   待前元帅夫人道明来意,实为询问苏云的婚嫁,大长公主立刻精神来了,一听是威武大将军李德裕所托,虽不熟悉,也打算留心一下。毕竟苏云以后的婚嫁是她最为操心的事情。她本意也是希望给苏云找个出自军中教养良好的好爽汉子。   那元帅夫人此次来无非也就是问询,大长公主接下话茬,但还需要考量。都是年过半百精明的老妇人,一来二往说话明白清楚,对话倒是妙趣横生。待那元帅夫人走后,大长公主一边使人打听李德裕其人,一边叫来苏云问最近出门可是遇见了谁。可怜苏云一直担忧女儿的事情,哪里对别人有什么印象。大长公主暗想定是她的乖囡出门被谁见了去,不过大周一向民风开放,倒不若担心被谁看去,怕就怕来的不是好人,可是这元帅夫人既然来说了,想必也不会差到哪。   这一时之间大长公主心中百转千回,倒觉得以前给儿子娶妻都没这么操心过。到了囡囡这里就不得不谨慎。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她可得把好关。   没过几日,大长公主知道了李德裕其人,差点砸了她喜欢的玉器宝瓶。一个专门勾搭妇人的登徒子还敢肖想她的乖女儿,真是好大的胆子呵。一个进不了谢家的私生子,靠着自己混到今天这地步实是叫人佩服的,可这真不知道有什么惑人的本事,净叫哪些闺中怨妇那样爱他。苏云也许一辈子入不了王家族谱但是她在的一天就要为女儿安排好后路,这来个无耻好色之徒,真真是气煞她也。   大长公主再一想,她那外孙女最快也许明年才回来,还是带着女儿回他们王家的地盘去,于是速速地带着苏云离开了西京。   李德裕自从烦请元帅夫人去探口风后,听说大长公主没有一口回绝,心里乐了好几天,决定痛定思痛,痛改前非以后好好表现,迎娶美人过门。夜半相约的妇人望穿秋水也没见到李德裕的身影,不知他是否有要事耽误了,却收到李德裕的绝情信,可真真是碎了多少妇人心。   就在李德裕满怀期待时,听说大长公主府帅带家人回临沂去了,这可急坏了,连忙奔驰而去。这好不容易赶上大长公主的马车,大长公主一听来人哼了一声,掀开帘子打量了一下此人,尽管登徒子这个概念已经先入为主,见过众多风格迥异,仪表气质上佳的男子,大长公主还是觉得李德裕不愧有资本当登徒子,的确是一副好皮囊。   李德裕一边着急,一边又不知该如何表达道,想问大长公主如何想,又心里怯,这要是让军中兄弟知道天不怕地不怕的李德裕还有胆怯的时候可都得笑掉牙了。   大长公主开口说话道,“我知你所求何事,只是此事我不允,你还是歇了那心思吧。我是不会将女儿交给一个流连花丛的浪子的,叫我这颗心放不下。威武大将军何等威风,不知有多少西京的娘子们想要做你的夫人,我这女儿是个老实的,只求找个踏实可靠的,实是攀不上威武大将军,我话已至此,还请不要再跟随我们,就此别过。”   李德裕顺着马车的帘子看到苏云秀美的脸颊,低眉顺目,不发一言。随着大长公主将帘子的放下,家人不见,不一会儿车队走远,留在原地的李德裕忽然摸着自己的胸口道,“我莫不是生病了,怎得会觉得心痛?” 从未被拒绝过的李德裕生平第一次被拒绝,还是他第一个一见倾心的女子,以前有被他伤了心的妇人咒他道,会有报应,莫不是现世报,要不然怎会来得这样快?   他自嘲地笑了笑,发现多云的天空有些落雨,就如他的心雨,也许去了西域他会忘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这两天更新慢了,一定会加紧更新的。大家都对苏云与大将军的事情比较感情去,就用了一章先做伏笔。欢迎大家来互动昂!   ☆、张掖诸事   这一年的年底,张掖城作为边城竟然格外的热闹。除了三皇子和陈益和等人在这里按兵不动之外,李德裕率军护送的谈判使团也从西京城到达了张掖城。   李德裕自己身为皮实的军人倒是没觉得身体不妥,只是需要好好睡几天,而那些文官们被这一路来的跋涉和风沙折磨得够呛,一是恨不得从嘴里能吐出一斤的黄沙来,二是觉得这一身的骨头已经快被骑马颠散了架。   陈益和随三皇子见了前来谈判的官员们,不过半年的时间,三皇子就恍若脱胎换骨一般,没有当初的张扬和浮躁,更多的是沉淀下来的冷静,多了些睿智。那领头的礼部侍郎是个精明的,自然是对三皇子恭敬有加,虽然三皇子一直未被召回西京,大臣们的心中有不同的猜测,但是他认为三皇子毕竟出自中宫,身份在那摆着,有很大的可能就是下一任皇帝,他当然要在三皇子面前好好表现。   三皇子知道了父皇的意思后,也觉得颇为稳妥,这大半年细细研读布兵图的他,对于战争有了不同的理解。同时,他意识到大周虽强,但也不是高枕无忧,与那些邻国的关系也是需要考量的。成熟了许多的三皇子与礼部侍郎就此商量着派人通知西域诸国大周取消划省的计划,但是大周和西域诸国需要商谈每年的贡品事宜。   于是张掖城散出了许多带信的士兵,纷纷到达三十六国的王城处传达了大周的意思。一时之间,西域各国又陷入了热议中,以前担心划省而国家不保的小国终于松了口气,纷纷表示可以坐到一起谈判,毕竟西域各国也不缺矿产和宝石,不怕增多贡品,怕的是保不住国号而辱没了祖宗的脸。当然还有野心勃勃,精明如鄯善国主的,之前料想过此事的发生,便没有太多的惊异,但是让他心焦的是派出去联络乌孙,疏勒等较大的西域国家,还有蒙古人的手下们都还没有回来,算算日子也就该这几天。在他的心中有一盘大棋,说不定能颠覆天下,那时也许他就可以走出鄯善,走进中原成就霸业。   谈判就定在一月,只是此次大家的商议结果是,谈判地点是在张掖城。于是西域诸国派出谈判的使者需要在一月中旬之前到达张掖城。   鉴于谈判还未到,这谈判的使节团官员们好不容易远道而来,因此王恺之就在张掖城的府邸举办了一个宴会,为从西京远道而来的官员们接风洗尘。陈益和因为是三皇子的侍卫则一直跟着三皇子,被留在房中的沈珍珍这会儿倒是玩心大起,对这种男人们的宴会十分好奇,就带着夏蝶偷偷地从自己的房中跑了出来,准备到宴会厅外面一探究竟,谁知在去的路上就撞上了一个人,沈珍珍摸着被撞疼的鼻子,泪汪汪地看着来人。   这跟沈珍珍撞个满怀的正是威武大将军李德裕,换了一身常服的他看着就是个俊俏的文官。沈珍珍忙低头道歉,李德裕看着眼前人却有些呆住,莫不是出现幻觉了,怎的看这年轻女郎的眼睛跟那苏云的是如此的像,一时之间这心神不知飘向了哪儿。   沈珍珍一看此人看着自己发愣,就准备福了福身子,就此离去了,哪里想到李德裕脱口而出问道,“你可知苏云?”沈珍珍本都已经转身了,听到了他的提问,忙问了一句,“您说谁?”   李德裕想着自己的确是被苏云迷住了,到哪都忘不了她,眼前的这个年轻女郎跟苏云的眼睛真真像,想到大长公主的回绝,只得自嘲道,“我说苏云,你在这张掖城又怎么会知道她,天下如此大,我真是魔怔了。”   沈珍珍本以为自己听错了,这厢听见了自己阿娘的名字,但又不十分确定,只得低声道,“真真是巧了,这位大人说的名字跟我阿娘的一模一样呢?”李德裕乍一听,不禁将沈珍珍又细细打量了一番,越看越像苏云,急忙道,“你。。你。。。可是从西京而来?”   沈珍珍笑着点了点头道,“没错,我是从西京而来寻我夫君的,我阿娘乃是大长公主的义女。不知您说的苏云可是我阿娘?您又怎么会知道我阿娘?”李德裕这一听,又觉得自己跟苏云的缘分真是不浅,从西京来到了西域,竟然在这里碰见了苏云唯一的女儿!但是他总不能当着人家爱女的面子上说我心仪你阿娘已久,实在是因为名声不大好,被你外祖母一口回绝,只得笑道,“无意中在香积寺中见过,想来她是去还愿的,听人议论道她便是大长公主认下的义女,我便知道了,你跟你阿娘还真是有几分像的。”   沈珍珍一听有人见了自己的阿娘,不禁十分激动,忙问道,“我阿娘看着可好?”李德裕看着沈珍珍焦急的神色,不免想到苏云着急的时候是否也是这般模样,一想差点又分神了,忙掩饰道,“看着十分消瘦,怕是心里有忧心的事,怕是忧心你来西域寻你的夫君?”   沈珍珍一听想到远在西京为自己担心的阿娘,不禁又觉得都是自己的不孝而有些低落。恰陈益和出来远远看见像是沈珍珍在跟人说话,忙走近一看,可不就是自家娘子,再一看跟自家娘子说话的不正是从西京而立的威武大将军?赶紧叫了一声娘子,沈珍珍一看来的是自家夫君,脸上又笑容绽开道,“这位大人,我夫君来寻我了,谢谢你告知我阿娘的状况。”   陈益和上前跟李德裕行了个礼,笑道,“大将军,宴会厅里一切准备就绪,官员们也纷纷到达,您还是快些进去吧。内子不懂事,在这里顽皮。”   李德裕对这个一直在三皇子身边站着的人颇有印象,李德裕一向是个爱美的,自然也就多看过这个年轻俊俏的小郎君了好几眼,听下面的人说是长兴侯府的庶长子,觉得有些意思。待陈益和带着沈珍珍离去之后,李德裕看着这一对小夫妻的背影,笑了笑,觉得自己和苏云的缘分也许并没有画上句号,若是跟这对夫妻搞好关系,会不会对他以后的追妻之路有所帮助呢?一时之间,那被大长公主浇个冰凉的心好似又热火了起来。   陈益和拍了拍妻子的头道,“叫你乖乖待在房中,怎的如此爱凑热闹,遇到坏人可如何是好?怎么也没叫陈五陈六随行?”沈珍珍笑道,“我不过就是走出房门一会儿会儿的功夫,哪里就遇到坏人了?我看刚刚那什么大将军也不像是坏人,他还在西京见过我阿娘呢?”陈益和奇道,“这威武大将军竟然会记得你阿娘,我听说这威武大将军还未成亲,会不会是?”   “难不成她对我阿娘有想法?哎!倒是个不错的人选,我看他仪表堂堂的,最重要出自军中的将军应该是个豪爽之人,应该不会介意我阿娘的过去,这是不是一桩美事啊?”   陈益和摇了摇头道,“你都说那威武大将军看着十分不错,那这么多年都未成亲的缘由为哪般?恐怕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若真是个好的,你阿娘倒是可以考虑。”   沈珍珍一脸兴奋道,“那还要烦你去军中打听打听,我倒是想我阿娘找个知心人过日子,再给我添弟弟妹妹,岂不是美事?”   夫妻二人就苏云的未来倒是说得带劲,越走越远,陈益和将妻子送回房,又回到了宴会厅,开始细细打量起李德裕。这一场接风洗尘的宴会自然是宾主尽欢,陈益和也是替三皇子挡了些酒,回到房后开始折腾沈珍珍,被沈珍珍狠狠地掐了一番。   待几日后,西京来的诸多官员们纷纷恢复了元气,西域诸国的使臣们也都纷纷到达了张掖城。代表疏勒国来的就是古力多辉这个二皇子,到了张掖城跟前,古力多辉邪气一笑道,“看来我跟这张掖城还真是有缘分,不知这次会不会有什么好事呢?”   一时之间,这边塞城张掖城中生活的百姓,随处可见不同眼睛颜色胡人们,还有许多的士兵巡逻,看似平静无波的城池好像有大事要发生一样。   作为驻守边塞的王恺之,希望这一次谈判可以顺利进行。虽然肃宗密信来说,若是这次哪个小国再造次,直接出兵。但是,他并不想破坏这多年来的和平,胡人和中原人在这么多年里互通贸易,百姓安居乐业,因此他对这次谈判就更加小心翼翼,增派了许多人手暗中盯防。   而与此同时,在大周的北面,进入冬季的草原已经十分的寒冷,已经日渐强大的蒙古王庭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南下的野心也日渐膨胀。在这样恶劣的自然环境下,他们的心中有对中原的渴望,有对食物的渴望,还有可以征服中原人的渴望。 作者有话要说:  沈珍珍会不会是她阿娘亲事的促成者呢?期待大家跟我一起揭晓哦。欢迎大家来互动。作者君感谢大家的相守。   ☆、乱象丛生   在谈判使臣们都聚集在张掖城时,鄯善国主派出去蒙古的人终于回到了西域。鄯善国主收到了消息后,终于一改也不能寐的状态,睡了个踏实的好觉,在梦中,那些彪悍的蒙古勇士攻进了长安城,而他们西域诸国终于可以拜托大周的控制,趁机东进扩张版图。   开始准备谈判的西域使者们对于大周提出的要求,反应不一。大周的要求就像狮子大开口,胃口不小,实力弱小的国家不敢吭声,只能期盼别的国家能够表现出两句不满,当然也有开门见山直言漫天要价的国家,如乌孙和鄯善。作为疏勒国的使节,古力多辉并没有太多的表态,毕竟他们家现在有内乱的嫌疑,他大哥中毒还没查出是谁干的,他可不想在这个时候惹怒大周。而从西京来的这帮文官使臣们,也有着磨破嘴皮子的精神跟西域诸国的人扯皮,三皇子倒是从其中学习了不少,才知道三寸不烂之舌那是相当的有威力。   而同时,伺机而动,暗中准备已久的蒙古人,开始了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南下侵略,每个彪悍士兵的眼中不仅带着血的狂热,还带着对土地和事物的极度渴望,准备去中原人的城池中烧杀抢掠一番,占地为王。待肃宗收到五百里加急说蒙古人南下,蒙古人已经占据了绥州和夏州两座城池,两个城的官员已经殉城的消息后,呆呆地坐在自己的床榻边,半天起不了身。这两座城池就在西京城的北面,绥州和夏州乃是北塞的两座城池,易守难攻,距离西京城已经不远了,肃宗这心里是五味陈杂,又急又气,多年来他没去管蒙古人,与蒙古人之间也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怎的今年,这蒙古人竟然如此的挑衅,莫不是想要与大周打仗?肃宗捧着八百里加急的战报手抖得厉害。   本来已经回到家的陈克松又被皇帝急召进了宫,陈克松才从肃宗那里得知了蒙古人的南下入侵,作为武官的高级将领,陈克松不得不临危受命,准备带兵出征,将几座失手城池攻下,将蒙古人赶回草原。   陈克松即刻回家安排起了府中的事宜,并且开始收拾包袱。得知自己夫君要亲自带兵出征的赵舒薇可慌了神,让她慌神的是,世子之位还没有立,这陈克松出征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后面的烂摊子可怎么办啊?   在整理自己东西的陈克松看见赵舒薇进了屋来,本以为她会像众多心焦夫君远征的妻子说些依依不舍的话,没想到赵舒薇开口便道,“侯爷。。。这一出征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那这家里没个管事的可不行,我一个女子许多事情不方便出面,你看。。。。?”   陈克松一听到此,站过头冷笑了一声道,“放心我走后,家中对外事物由几个弟弟一起拿主意,后宅事情还是你拿主意。我本以为你会说些好听的,看来我还是高估了你,你就是一个自私的泼妇,还能指望从你的口中说出什么好话呵。”   赵舒薇一听,本来是带着小心翼翼的询问,此刻就成了怒火中烧了,立即大喊道,“侯爷怕是自己想多了,我可没咒你死,只是问问你走后谁在这府中拿主意,我想让宏哥锻炼锻炼有错吗?你现在迟迟没立长子,难不成还是等你那个命大没死的庶长子回来?”   陈克松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摆了摆手道,“我不想与你吵架,都一把年纪的人了,你我也该主意身份才是,否则让小辈们看笑话了。况且,军中兄弟们都说这出征前吵架晦气,就当我怕了你,咱们就此打住好不好?宏哥是我的亲生儿子,我怎么会不为他做打算?只是他现在的确还是年纪小,性格的确过于软绵绵,你看连他新娶的娘子都不甚听他的话,你还想他管理整个侯府?我可不敢如此儿戏。你放心若是我回不来了,就此战死沙场,宏哥就算没有被立为世子,也会儿当上侯爷的,这话我已经跟皇帝陛下说过了,你可以放心了。”   赵舒薇一听此,又觉得自己对待即将出征的夫君这样,实在太过了,只得支支吾吾道,“夫君切莫生气,我也只是心急而已,咱们这偌大的侯府可都指望着你呢,你千万要平安归来。”   陈克松连头都没抬一下,只是冷声道,“既然已经有了你想要的答案,就离我远一点。”而陈克松的几个庶弟也被大哥叫了来,陈克松嘱咐道,“家中一切还往你们几个人一起努力,我这一出征,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饭回来。后宅的事情还是由你们大嫂负责,家中女眷有事情尽管找她。”   陈克松离开家前,见了见宏哥,发现小儿子的脸色看着十分的不好,细问之下,宏哥只是支支吾吾说了一下自己身子略感不适,并无大碍,陈克松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也不知身在西域的长子与西域人的谈判进行得如何了。本以为农历新年马上就要到来,人们一边各自在家准备着吃食,一边心中美滋滋的,谁想到会有种强烈的兵临城下之感。   也许是安逸的日子一过就过了许多年,陈克松此刻的心中多了些不安,以前从未与蒙古人交过手的他,不知道自己有多大胜算,一时之间怅然不少,只盼留着命平安回来。陈克松就这样进了宫,准备带着调遣来的万把士兵,北上绥州,肃帝拍了拍陈克松的肩膀道,“关键时刻还是你让朕最为放心,历来交给你的事情,你总是给朕办得妥妥的。这一次,朕在西京等你凯旋归来。”   这一年过年前夕,朝廷出兵抗击蒙古士兵,两军交战激烈而被载入了史书。也就在这个时候,大周境内也是乱象丛生,初现端倪。 作者有话要说:  过度章节,侯爷去打仗了!   ☆、原来是你   陈克松带兵开拔绥州和夏州之后,忧心忡忡的肃宗立刻给在张掖城的王恺之发去了八百里加急军报,命令他一定要将西域的局势稳住,战火已经一边烧起,不能处处烧。   这边西域的气氛倒是没有那么剑拔弩张,鄯善国主算着蒙古人大概已经出击了,正在思量着怎样挑起西域与大周的矛盾,借机生事,想来想去一时之间还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又如何说服别的国家跟自己一起攻打张掖城呢?他倒是在疏勒国有暗钉,可是疏勒国内现在呼声最高的大王子虽然重病在床,但是还有二皇子,自己扶植的人一时半会儿还没有展露头脚,这一切又该怎么做呢?   陈益和作为谈判使节中的一员,听了几场争锋下来,敏感地觉着鄯善和乌孙有捣乱的嫌疑,不管大周提出来的条件是什么,鄯善总是第一个说不。有同样感觉的还有古力多辉,虽然不太说话,但是他坐在那里就是不能让人忽略,第一次听到鄯善国在这里胡搅蛮缠,古力多辉的眉头一挑,再多几次,古力多辉不得不怀疑鄯善就是来捣乱的。   古力多辉这过去的半年的确对政治多了许多敏锐性,特别是扛起了大哥的大梁,每日跟着父王处理大小事务,让他喜欢把许多事情联系在一起分析。出发前,他找来的许多疏勒国民间医者给大哥问诊,一名老者就说他大哥中的毒乃是鄯善有名的毒化分泌的毒汁,虽然不会一时要人命,却能让人一直虚弱下去,渐渐死去。他当时并没有把事情联系到鄯善国,只是吩咐手下们去找解药,尽快医好他大哥。   但是现在看着鄯善国的表现,却忽然觉得许多事情也许是一张网,早有人编织好,至于目的他还不能猜透,但是起码鄯善并不是善茬,听说现今的鄯善国主是个厉害角色,也许此人在密谋着什么也说不定。想到此,古力多辉蓝色的眼睛忽然流转出一丝冷光,心道,若是给我知道是鄯善下毒毒害我大哥,必然要叫鄯善吃不了兜着走。   鄯善这一胡搅蛮缠,倒是让大周有的官员差点掀桌了,还好都是文人,没有直接破口大骂,还是气愤填膺道,“你们这些田舍奴,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到底要怎么样?是不是要打仗啊?打仗就打仗,谁怕谁啊?鄯善国的人一看此情景,表现得委屈得不行,抓着别国的使者道,“这些大周来的人,根本没有将咱们放在眼里,只会狮子大开口,全然不顾我们的死活。”   正当别国使者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时候,古力多辉开口了,“都别那么激动,我说鄯善在这火上浇油,你们还别耳根子软就愤慨,我一直没开口听你们在这吵吵,耳朵都快出茧了。几十年前打不过人家,服了软,之前大周要划省,都不愿意,这下大周后退了一步,我说你们还要怎么样呢?难不成再打?你们是人多啊还是兵器足啊?都说说,趁早说清楚吧,我可没这么多时间耗费在你们无聊的商谈上。”   众人听了一时之间鸦雀无声,转而都将视线停留在古力多辉的身上,陈益和自然也细细地打量这位疏勒国二王子,精致的五官,特别是那一双湖蓝色的眼睛,波光流转,嘴角的那一抹笑看着十分邪气。   古力多辉动了动耳朵上的耳钉道,“我们疏勒对于大周此次商谈后提出的要求并无太大异议,至于谁有异议提出来再去谈,不若我们这些没有异议的等着签字怎么样?”   鄯善国使者一看疏勒国人的态度是这样有些着急,这本来就是要来挑拨离间的,怎么出来这么一个破坏份子,这出戏还怎么唱呢?   古力多辉看着鄯善国使者涨红的脸道,“我同说去年大周的皇子离开鄯善后就出了事,虽然大家都对此事默不作声,当没发生过,那也是大周不愿意追究,你们鄯善这次又在这挑拨离间,不知道安的是什么心啊?莫非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若说出来听听?叫我等愚笨之人也明白明白。”   鄯善国使者像是被扯开了遮羞布一般,词穷了。古力多辉忽然笑了起来道,“没有那么高深的道行,就不要出来丢人现眼,都把别人当傻子,想让我们当刀,还要想想你们的手有没有这么大的力气。”   古力多辉几句话下去,本是议论纷纷的西域诸国使者静默了,转而一些小国的使者也表态,愿意听从疏勒国的决定,适当增加贡品数量。礼部侍郎看着古力多辉摸着胡子十分欣慰,就是要有这种分得清主次的人才是,这次任务说不定很快就能完成,大家就可以打道回府了,想想西京的繁华,再也不想来这边远的张掖城了。   于是礼部侍郎道,“不若我们三日后就签署议程,以后每年的贡品就按我们刚才的提议来,大家都好交差,若是现在有异议的国家可留下我们继续商谈。”   鄯善国使者叫来自己的手下,耳语了一番,那手下迅速离开往鄯善国递信去了。   结束了当日的任务,陈益和下午回到沈珍珍房内,看见无聊的小妻子正在屋内百无聊赖地叹气,忙问道,“这是怎么了?”沈珍珍忙道,“自从到了这张掖,你还没有带我好好转转这城里呢。”陈益和笑道,“那你快整理一番,咱们这就上城里逛逛,夫君我最近听了几个好地方,带你去喝那味道鲜美的羊肉汤,再吃上香脆的胡饼如何?”   沈珍珍没出息得咽了咽口水道,“我果然是个没出息的,每每你一说到吃食,就饿了。”陈益和哈哈笑道,“你还在长身体的时候,光是往高里长了,这身上啊么多少肉,真怀疑你这个小身板以后怎么生娃儿。”   沈珍珍粉拳捶上夫君的胸膛道,“好啊,你最近胆子大了,仗着我对你的百依百顺倒是打趣我开了,若是你带我去的地方吃食还不若西京的酒楼做的好,可别怪我今夜把你踹下床!”   陈益和带着妻子直奔那有名的羊汤店,这家店听说有几十年的历史了,吃客们来自五湖四海,沈珍珍远远地就闻见了羊肉的香气,笑道,“闻着就觉得已经饿了,一会儿我可得多喝点。”陈益和道,“现在天气有些冷,你喝些羊汤也能暖暖身子。”   两人走进去环视了一圈,发现竟然没有一个空着的桌子,这么红火的程度让沈珍珍直咂舌。陈益和环视了一圈,竟然看见了坐在那里的古力多辉,而古力多辉则在看沈珍珍,心道,“这沈氏的夫君莫不就是这位郎君?那三皇子的护卫?”古力多辉不禁多打量了陈益和几眼,不由得感慨的确是十分般配的一对,想那沈氏千里迢迢来寻夫君,想必定是夫妻感情极好,不禁有些怅然又有些自嘲,这年头,看见的佳人都是别人家的,真真是叫人惆怅啊。   陈益和看一向不太看人的沈珍珍也看向了古力多辉,低声道,“此人便是疏勒国二王子。”   “二王子?他可之前没说啊!”陈益和听后诧异道,“莫非你们见过?”沈珍珍点了点头道,“我们路上遇见了马贼,多亏了这位郎君的搭救还护送我和陈五陈六等人进了张掖城,看他的样子,我想着便是出自富贵人家的,只是没想到还是个王子。”   陈益和点了点头道,“原来是这样,没想到我们与他还有这般缘分,那我便要上去致谢一番才是。”   古力多辉看着夫妻二人向自己走来,嘴上勾起一笑,只见陈益和先行了礼道,“在下陈益和多谢古力王子对某妻子的搭救之恩。”古力多辉摆了摆手道,“我救她时,也不知道她是你的娘子,只是这样花容月貌的小娘子看着要是真是落入那些歹人之手,后果实在不敢想像,我也不过是帮了点小忙,不足挂齿。若是陈郎君不嫌,不若一起坐下与我一起品尝这老店的吃食。”   陈益和笑道,“某自是求之不得。”沈珍珍便随着夫君坐在了古力多辉这一桌,到了边城大家也就没那么多的讲究了。古力多辉四处游离多年,见多识广,中原话又讲得十分流利,没想到这一说倒是与陈益和说得十分投缘。羊汤与胡饼下肚,沈珍珍也吃得十分满足,双眼一眯,笑的十分甜美。陈益和看着妻子这般可爱模样,不禁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这温馨的一幕被古力多辉捕捉道,不禁感慨道,“你们夫妻感情真是和睦。”   陈益和不好意思道,“我二人本就是青梅竹马,好不容易成亲没多久,我就来了西域,先前又出了事,累我娘子从西京那么远的地方来寻我,我自然是对她百般的好。”古力多辉一听来了兴趣,便问起之前究竟是出了何事?陈益和不愿细说,只是将大家都知道的三皇子遇袭说了一下,自己也受了伤,死里逃生,幸得存命。   古力多辉听后自然知道陈益和不愿意多说,却直言不讳了自己的疑惑,他总觉得鄯善在这次事件中也许扮演了重要的角色,只是他并不知道细节,不能无端揣测,而陈益和就是亲身经历了这次袭击,细枝末节也许会找到什么也说不定。   陈益和是个聪明人,听了古力多辉大致一提,便心领神会,笑道,“难得我们遇见,如此投缘还是不要说公事了。”古力多辉也笑道,“对,我跟你们说说我曾经游历波斯的事情。”   于是这日,沈珍珍跟着夫君不仅迟到了美食,还听古力多辉讲到了她从来没有听过的波斯帝国,一时之间听得十分入神,而三人都没发现在羊汤店外,一直有几双眼睛在盯着古力多辉。 作者有话要说:  两个美男的相遇!   ☆、月黑风高杀人夜   眼看着大周的官员们将一个个有异议的小国说服在望,鄯善使者很是着急,还好国主很快就派了些大力招募的杀手死士来到了张掖城。   鄯善使者恶意地想道,“古力多辉,你前几日让我下不了台阶,我很快就会让你品尝恶果,你那双漂亮的眼睛真适合被挖出来,喂狗吃。”   王恺之作为守城主将,加强巡逻之后,发现手持鄯善通关文书的人变多了,不得不嘱咐手下的人去盯着那些手持鄯善通关文书的人去处,有情况迅速来报。   眼看着第二日就能签署文书,夜晚躺在榻上的古力多辉松了口气,终于能够结束在张掖的事情,回疏勒了,不知道大哥的身体如何了。忽然沈珍珍的笑脸就溜进了古力多辉的脑海,想起她在他夫君面前流露出来的可爱模样,不禁自己也笑了,果然是可爱的一对璧人。   古力多辉刚刚闭上眼睛,习惯性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发现阿妈给的宝石耳钉没在耳朵上,孩子气地翻身坐了起来,心道,“完了完了,那可是母妃最喜爱的宝石做成的耳钉给我的成人礼,让我这样丢了,回去一定被她揪着耳朵训斥了。”想起她母妃的笑脸,他打了个寒颤准备趁还未睡意的时候,打算找到这枚价值连城的耳钉。   古力多辉点起来屋内的烛火一瞬间,忽然发现窗外闪过一个人影,在窗内都看见了刀影。古力多辉立刻反应迅速地吹熄了刚点起来的烛火,将披散在背后的长发速速地扎在头顶,轻轻地伸出双手在褥子下摸出了两把锋利的弯刀。   没错,身为疏勒二王子的古力多辉是能够双手灵活地使弯刀的,并且是个中好手,因此才敢这么多年带着不多的武士四处游历,有惊无险。只是这世上许多人都爱以貌取人,古力多辉面白貌美,不清楚他底细的都被他美貌的外表迷惑了,哪里能想到这看着这般美人出刀见血,丝毫不手软呢?这一刻在黑暗中的那双蓝色的眼眸警惕地看着窗外,那双眼睛就像林间的野兽一般,满是森冷,散出嗜血的光芒。   古力多辉住的是大周专门为西域诸国使者住的驿站,其实就是一间大的客栈改建而成。古力多辉如猎豹一般趴在地上听听动静,发现走动的人不止一个,心里十分诧异,这驿站都是由大周的士兵驻守的,这些人究竟是如何冒出来的?   恰恰就这一晚,古力多辉一人在屋中,往常都留两人守着,恰大家都觉得快回疏勒了,古力多辉哄着几个手下晚上去找乐子了,现下就只有自己一人应战了。也好,就让这些人来祭他的双手弯刀,好久没有见血了,舔了舔自己的弯刀,他露出了一抹残酷的笑容。   古力多辉手拿弯刀躲在门背后,静静地听着自己的心跳声。门轻轻地被推开了,一只脚先伸了进来,待此人进屋将门闭上以后,走向榻边,古力多辉立刻暴起,一手弯刀划过此人的背,一手弯刀逼住此人的脖子,用胡语低声问道,“谁派你来的?”只见来人立刻吞了毒丸,立刻吐血而亡。   古力多辉轻轻打开门,听见别的屋子的开门声,立即觉得此事不简单,这些人究竟是哪里来的?他的心里疑云密布。想到此,古力多辉决定自己突围出去,去将军府探个究竟。古力多辉从二层一跃而下,紧紧贴住墙壁,向门口走去,他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冲出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他迅速朝门外冲去,门口守着的两个人,急忙向古力多辉追去,古力多辉用力投出一把弯刀,那把弯刀就如旋风一般扫出,划向一个人的脖子,又转回到古力多辉的手中,另外一名杀手看着古力多辉如此厉害,不敢再追,古力多辉嘲讽地笑了笑,迅速朝王恺之的府邸奔去。   王恺之刚刚准备休息,忽听人来报,疏勒二王子紧急求见,王恺之连忙迎出去,看见古力多辉身上带血,气喘吁吁而来,忙问道,“出了何事?”   古力多辉急声质问道,“使者们住的驿站遇到刺杀,你们究竟是如何行保护职责的?这城中怎么会混入多名杀手,若不是我反应快,怕是也要命丧张掖了,你到时候能面对这些国家的满腔怒火吗?”   王恺之一听一惊,来不及做多反应,急忙带了一队人马上马去查看,陈益和听到动静,怕吵醒熟睡的沈珍珍,静悄悄地下了床,出门查看。当他看见古力多辉双手拿着弯刀时,忙问出了什么事情,古力多辉冷笑一声道,“我看这次西域的使者们被杀,你们大周的人怎么说得清,真真是月黑风高杀人夜,使者驿站变修罗场。”   陈益和一想,道了一声不好,连忙赶去三皇子的房间,三皇子被急促的敲门声吵醒,打开门一看是满脸焦急的陈益和,忙问出了何事,待陈益和简单说明,三皇子忙下了命令,“一定是有人生事,趁机挑拨西域诸国与大周的关系,若是这次事情闹大,可不好收场,西域三十六国好歹也是西部一大片的国家,你们快备马随我去看。”   陈益和点了点头,对古力多辉大喊道,“古力兄,你可愿与我一起再去驿站?”古力多辉邪气一笑道,“我不过就是来通风报信,你还上了脸了,不过看在我挺喜欢你这个人的份上,我不介意我这对弯刀再见见血。   王恺之赶到驿站的时候,整个驿站犹如修罗场,到处是惨叫声,王恺之一声令下道,“快救那些使者们,将那些贼人能活捉的活捉,不能活捉的必须看下他们的头,实在可恶!”   陈益和与三皇子赶到驿站的时候,王恺之已经与部下控制了局面,可惜的是只有半数的西域国家的使者幸存,其他半数人被一刀毙命。   那些杀手只有二人被活捉,已经被王恺之卸了下巴。其他人要么是被杀死,要么是吞毒自杀。古力多辉看着那两名被抓住的杀手,冷冷一笑道,“可不能叫这二人死的痛快,一定要问出背后的人是谁,如此草菅人命,还把我们当傻子,若是大周需要帮忙,我就让他们尝尝我的刀法,保准让他们不好受,竟然敢来要我的命!”   王恺之吩咐手下将人带下去,古力多辉问道,“王大将军整日负责守城,就没有发现这些可疑的人吗?”   王恺之看见一旁站着的三皇子,连忙跪下,面露愧色道,“殿下,属下有罪,愧对于陛下和您的厚望,在这些人身上并没有搜到文书,并不知道是哪国人。前几日臣发现有多名手持鄯善文书的商人入城,但是这些胡人长得都十分想像,臣并不能确认今日的这些死士就是那些手持鄯善文书的商人。   三皇子忙扶起了王恺之,一边重复问道,“鄯善?”   一时之间去年出使鄯善的画面全都回到了三皇子的脑海中,他忽然发现鄯善的君主也许并不如自己想得那般,简单和友好。自己是出了鄯善后出的事情,这一切会不会跟鄯善有关?一时之间,三皇子的脑海飞速地转动,试图将这些情节串起来。   陈益和忙对三皇子道,“殿下,鄯善十分可疑,无论是我们上次出使,还是此次的谈判,鄯善似乎都不想我们与其他西域诸国达成一致,莫非这鄯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也许,鄯善君主就是这幕后人,试图挑起西域诸国与大周的矛盾,制造纷争,若是这样,那这人的心思可就可怕了,其心可诛!”   古力多辉耳机极佳,听到此,忽然开口道,“我大哥去年中的毒便是来自鄯善,怎么一时之间,这鄯善好像背后做了许多事情,听说这位鄯善君主以前也是四处游离,见多识广之辈,年纪轻轻,很有本事,这几年鄯善蒸蒸日上,看来此人不简单。若是被我知道他为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派人毒害了我大哥,我们疏勒国跟鄯善势不两立!”   三皇子听了陈益和与古力多辉分别的话语后,才发现鄯善的君主实在是演戏的高手,上次就是听从了他的建议,他才决定出发去乌孙国,现在想来觉得一切都十分可疑。   这一夜,好似许多事情都涌在一起,生怕大周将领觉得不够烦乱,从西京发来的八百里加急军报到达了张掖城。为了传达这份军报,不知道跑死了几匹马,换了多少士兵,只见这名马上传信的士兵连忙跃下马,跪在地上,将军报递给王恺之,喊道,“报!,西京八百里加急军报!”   王恺之急忙打开军报,正是肃宗传出的蒙古人南下,攻下了綏州和夏州二城的军情。王恺之连忙将军报递给了三皇子,三皇子迅速一看,大吃一惊,急忙道,“快回将军府,将那些西域使者也带回将军府好好安置。”   陈益和看着三皇子和王恺之看了那军报之后都脸色不大好,心道,“这是出了什么事情,能让二人看着脸色大变,莫不是西京出了什么事情?”一时只见,他的内心也有些慌乱。古力多辉的护卫这时纷纷赶到,急忙问道,“王子,我们。。。我们听说出了事情,你没事吧?”   古力多辉笑道,“哪里有事情,不过我们今晚得去将军府将就一晚了,回去再跟你们细说,事情比我们想的要复杂。”   这一晚,王恺之的大将军的府邸灯火通明,到处都是脚步声,本来在熟睡的沈珍珍也被吵醒了,习惯性地摸了摸身子旁边,发现陈益和不在,她立刻清醒了,连忙坐起身,叫了一声夏蝶。夏蝶应声而进,沈珍珍忙问是出了何事,今晚怎么如此得吵。这时,陈五陈六陈七三人从自己的房间奔出,向沈珍珍的房间跑来。陈七在门外急声道,“夫人?夫人?今夜府里十分得乱,你可还好?”   沈珍珍连忙还好衣服,迅速整理好头,喊了一声,“你们进来吧。”见到三人,沈珍珍略微放下了心道,“我醒来得时候发现夫君已经不在身边,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陈七道,“郎君出去得十分匆忙,我等也不知,恐怕是有什么紧急情况,现在我们三人还是在此保护夫人得好。”   沈珍珍点了点头道,“你们随我去见阿舅,今晚必定是出了大事,万事小心。”几人神色凝重地朝着大厅走去,不知道这一夜究竟发生了何事。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夜事情真多!感谢大家的支持哈,作者君一定积极更新,大家那么不喜欢后爹,作者君考虑换人。。。。。。   ☆、局势   这一封加急军报无异于雪上加霜,在知情的三皇子和王恺之心间都蒙上了一层阴影。大家匆匆赶回了将军府后,就是这大半夜的,在王恺之的将军府邸,因为众人急匆匆的脚步声,使得这个夜晚变得格外的嘈杂。   议事厅中灯火通明,三皇子和王恺之以及从西京而来的李德裕以及文官们都到场了,每个人的表情都很严肃。沈珍珍带人去往议事厅,刚刚到却被堵在了门口,守卫的士兵自然是认识沈珍珍的,只得十分为难得说,“小娘子,里面是在说事情,大将军下令说谁都不能进去。。。。。。”   沈珍珍看见这个情形,眉头不由得皱了一下,随即笑道,“那是自然,我一个妇道人家不适合进去,那我就在外面等着,这府里今晚十分嘈杂,我睡也睡不好,只要大家都没事情就好,我就在这等着,不会让你为难的。”   陈七一看这架势,和陈五陈六夜觉得今晚确实是出了事情,只得陪着沈珍珍在议事厅的门外等候。   议事厅内,三皇子看起来忧心忡忡,对众人道出今晚在驿站发生的事情,加之从京城而来的军报是有关蒙古人南下的,所有事情都堆积在一起,让局势看着很乱。   李德裕首先道,“看来蒙古人这次南下并不是简单地来滋扰,而是有计划地南下夺城,这些年蒙古人的确是壮大了,却没想到如此有胆量。”   王恺之点了点头道,“加之我们在西域这次谈判的事情如此多变,若是没有蒙古的事情,我们立刻将那些总是闹事的国家打个落花流水,可是若是开战了,后续的事情怎么办?都是需要物力的。”   礼部侍郎摸了摸胡子道,“眼看着这谈判就要大功告成了,如今出了使者被杀之事,这明显是其中有人作梗,让谈判不成还挑拨大周与西域各国的关系,这背后之人真是其心可诛。为今之计,我们只有去跟西域各国说清楚,将西域安抚之后,这跟蒙古人一线的作战就无后顾之忧了。”   李德裕随即问道,“我不在西京,不知此次,是哪位将军领兵?”   三皇子答道,“是陈克松,陈将军。”   一直低着头的陈益和这才抬起头来,竟然是父亲领兵北上跟蒙古人开战,不禁有些担心。也不知道西京现在的情势如何了,蒙古人南下攻下的两座城池距离西京已经不远了,希望一切都好。   李德裕点了点头道,“陈将军早些年就随着皇上征战,是个作战好手,没想到此次皇上一下子就派出了陈将军,怕是也颇为气愤。”   三皇子开口对大臣们道,“诸位现在怎么看?好歹得拿出个章程来,否则咱们这边恐怕局势也不好说。”   礼部侍郎道,“殿下,我看大部分西域国家都是对维持现状满意的,只是眼下这事会让他们产生恐惧,怕是跟着哪些不服的国家胡来,能够稳住局势才是目前我们最需要的,怕是要好好解释一番,说不定还要再继续谈。”   三皇子点了点头道,“吩咐下去,明日一早速派人去各国递消息,我们这次必须要非常地有诚意,况且我看这次那鄯善十分不听话,吩咐一队人去鄯善那边盯着,若是有异就立刻回来报,虽然我们不想生事,但是鄯善这次居心叵测,实在是欺人太甚,我们也不用再忍。”   待议事厅门一大开,人们纷纷走出,最后陈益和才走出来,看见了沈珍珍原本皱着的眉立刻展开了,忙走近问道,“你怎的不睡觉跑到这里来了,这大半夜的屋外多凉啊。”   沈珍珍拽着夫君的袖子道,“外面有些吵,我就醒了,发现你不在屋内,一下子就吓得清醒了,哪里还能睡得着。特别是今晚上外面一直有人来回走动,让我心发慌,我便带着他们来寻你了。”   陈益和看着妻子的笑脸,又是欣慰又是窝心,恨不得能将她抱起来,可惜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不得不压下心中的冲动,转身对陈五陈六和陈七道,“今晚都回去好好休息,明日陈五和陈六要随我出去,陈七留下保护夫人。”   三人互相看了看,连忙齐声道了是,便离开。陈益和带着沈珍珍走回自己的房间,夏蝶跟在后面。   沈珍珍看陈益和脸色不好,只得轻声询问,“这是出了什么大事?大晚上的众人这么紧张。”   陈益和道,“是出了点事情,驿站的使者们遭到袭击,我们赶过去时已经有人被杀了,多亏了疏勒二王子突围出来通报了将军,否则大家一点都不知情,这后面不知道还要出什么事情。”   沈珍珍一听十分惊讶,“竟然有人做这种事情,怪不得我刚刚看古力多辉身上有血。”   陈益和摸了摸沈珍珍的手,叹了一口气道,“本来我想让你尽快回西京的,可是现在看你还不如待在我的身边,我能看到的地方,也好过让我提心吊胆。”   沈珍珍一甩袖子道,“我可不走,等你要回去了,我跟你一起回去,就算回去了挨骂也好,我就是要跟你在一起。”   陈益和忧心道,“我现在倒不放心你回去了。”   沈珍珍一看陈益和神色不对,忙问,“莫非是西京出了事情?”   陈益和摇了摇头道,“西京倒是没有什么事情,只是蒙古人南下滋事,父亲出征了。”   “父亲出征了?那家中一切都还好吗?”   陈益和拍了拍沈珍珍的手,安抚道,“你别着急,家里是不会有事情的,只是我看现在你还是待在我身边最好。”   沈珍珍与陈益和才走到了房门口,吩咐夏蝶端点水来,两人简单地擦洗一番,就安置了。这个前半夜虽然是嘈杂的,后半夜沈珍珍倒是睡得格外香甜,而陈益和望着天花板久久不能入睡,他感觉现在的局势就如同外面的天空一般暗,而事情扑朔迷离,究竟是谁在织网?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是过渡章节,下章事情就会继续进展,作者君感谢大家一直的相守,我会继续努力更新。   ☆、变   第二日天刚亮,陈益和醒来后,摸了摸还在熟睡的沈珍珍的脸庞,带着陈五和陈六还有三皇子手下的其他人成了一支队伍,速速赶往了鄯善国,以观察鄯善动向。   而三皇子和王恺之等人则速速召集了各西域国幸存的使者,先是慰问一番,接着耐着性子解释了昨晚的事情跟大周一点关系都没有。使者们都被昨晚血腥的回忆吓怕了,一时不知道该相信谁,究竟是有人居心叵测,还是大周是故弄玄虚玩弄所有人于股掌之上,他们心中唯一盼望的是赶快回家跟亲人团聚。   疏勒王子古力多辉还是那个不羁的样子,虽看着吊儿郎当,但是却细细地观察着每一个说话的使者。果不其然鄯善的使者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道,“这大周分明就是不想与我等国家和平相处,我们不过就是不同意一些条件而已,也用不着下如此狠手啊,算起来,昨日有那么多使者被杀了,到现在我都还心有余悸,要我说咱们就没什么好谈的了,是杀是剐,悉听尊便,反正我等小国为刀板鱼肉任人宰割,先祖们啊我等后辈真是对不起你们啊,如今都让人欺负到家门口了。。。呜呜。”都说虎将手下无弱兵,这鄯善国主精于算计,表面老实,内心狡诈,再看看这鄯善的使者则是能说会演,眼泪说来就来,一时之间是声泪俱下。   古力多辉仔细看着鄯善的使者,虽然面带微笑,眼神却越来越冷。本就怀疑鄯善有问题的他这下更证实了自己的想法,鄯善来人居心叵测,这国主必定是有问题的,即便不是背后主谋,也是意图跟大周闹掰。最让古力多辉生气的是你鄯善小国要跟大周闹掰就算了,干嘛总是要煽动别人拉几个垫背的,我等难道都是傻子?   古力多辉忽然朗声笑道,“我说鄯善使者,快别哭了,先祖若是知道你这个样子,才真真是要被气活了,不知你怀的是什么心思,我们西域几十年来一直与大周保持这良好的关系,人们生活富庶稳定,这丝绸之路被西域和西京的商人走得如此繁华,先祖看见了才应该欣慰才是。你从刚来就一直不满这不满那,若是你们鄯善不满,干脆就跟大周直说,我们可不想与你为伍,大家说是不是?我们可不想再打仗。”   三皇子在一边看着古力多辉,觉得此人并不简单,若是以后西域有个需要什么事情说着能起些作用的,也许疏勒是个不错的选择?年纪轻轻的三皇子已经开始有了全局的思考,他这才开始明白肃宗的一片苦心,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过去在西京他就如井底之蛙,不懂外面的世界,可是这次到西域的经历,也许是他人生最大的锻炼,虽有风雨磨难,却让他豁然开阔。同时,他敏锐地感觉到派出陈益和去监视鄯善的一举一动是对的,一切都太可疑,特别是在这个时候,为何蒙古人不早不晚选择了那个时候南下,莫非这边有人与蒙古人说好了,让大周在两端耗着。期望陈益和可以发现什么,为那些埋骨沙漠的士兵,为那些被杀的使者,给鄯善一个教训。   这边西域的事情似乎终于有了些眉目,而西京城内却是人心惶惶的,不复以往的安稳。自从西京的人们知道了彪悍的蒙古人南下的事情,就有些担心绥州和夏州二城距离西京的距离本就不长,这万一蒙古人长驱直下,这西京该当如何?况且几年来远在草原的蒙古人已经被妖魔化了,一时之间,人心不稳,有些人家甚至在计划着南下,等蒙古人回到了草原,再赶回来。   西京城中的长兴侯府中,女主人赵舒薇自从陈克松出征离开之后,这心里啊,总是有些没着落。细细想来,她年轻时候唯一的愿望便是嫁给能文能武的表哥,后来心愿达成,成了他的妻子之后,就希望两人能一直恩爱,夫妻和美。   虽然多年来赵舒薇知道,夫君的心中另有其人,可是她才是最大的赢家,毕竟多年来侯府的女主人是她,夫君对她也算是举案齐眉了,又有什么意难平的呢?   以前,为了宏哥的世子位置,他们两个人没少吵架。她也对表哥甚为失望,她撒泼她耍赖,她诅咒他,似乎年少时的爱恋早已经不在,都被生活磨得消失了,她也以为两个人就此破罐子破摔了。可是,自从夫君出征后,她忽然发现了这么多年来他们俩互相扶持着过了这么多年,还有了儿子,虽然磕磕碰碰,不管是不是相濡以沫却这么多年来相伴走过了,也许时光静好,她的心中还是只有表哥。这么一想通,似乎之前所有得不快都烟消云散,剩下的全都是他的好,他对她的纵容。   赵舒薇活了这么多年总算是聪明些,明白了夫妻相处的那些弯弯绕绕,却不知道有些事情你该明白得时候不明白错过的也许是一生一世。   这一日,赵舒薇正在惬意地给她的花浇水,早春虽说不是百花竞相争开的时候,却也是花苞满枝静待开放的时节了。赵舒薇忽然右眼皮一跳,心说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吧?她正想去揉揉眼睛,却发现陈克松的几个弟弟纷纷满眼通红地朝着自己跑来。   三个人二话没说,像是说好了一样,纷纷扑通一下跪倒在赵舒薇的面前。赵舒薇嫁进来这么多年,哪里见过这般阵仗!她连忙向后退了几步,问道,“这都是做什么,有话好好好说,众位叔叔这般,我这个嫂嫂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陈二爷这时候连泪水都忍不住了,放声大哭起来。赵舒薇右眼皮又一跳,捂住心口道,“快别哭了,什么事情好好说,这先哭开了,可叫我这心怦怦直跳哎。”   陈三爷抹了一下眼睛,哽咽道,“嫂嫂,大哥。。。大哥。。。大哥他没了!您节哀!呜呜。”赵舒薇觉得平白的晴空炸了个惊雷,让她不知身在何处,一个踉跄晃了一下,直接坐到了地上。宏哥远远地看见母亲坐到了地上,着急地跑来,再一看到三个叔叔跪倒地上,直觉不好,家里就像天塌了一样,莫非是父亲出了事?   赵舒薇愣愣地半天反应不过来,直到宏哥边跑边急急地喊道,“母亲,母亲,母亲您怎么了?”   儿子的呼唤似乎让赵舒薇回过些神来,她看到宏哥由远及近的脸,一下子嚎啕大哭起来,“我的儿啊!咱们娘俩怎么这么命苦啊,你阿耶他。。。他出征没啦!”   宏哥一听此,才发现自己双腿发软,差点就要站不稳,连忙跑到母亲跟前,一下子跪倒了地上,搂住了嚎啕大哭的赵舒薇,自己也泣不成声,山一样的父亲要是没了,这侯府该怎么办?看着跪在一旁哭泣的三位叔叔和在自己怀中哭得不能自已的母亲,这个十几岁的少年忽然觉得双肩上万般沉重,这么多年来他一直被父亲母亲保护得如此好,这时候该如何撑起一个侯府?   赵舒薇忽然大声叫道,“你们说他没了,我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表哥一向勇猛,这次怎么会没了,一定是你们听错了?你们是不是骗我,你们是何居心?”   陈三夜哭着道,“大哥。。。大哥。。。是被埋伏的蒙古人杀的,就在去往绥州的路上,那里是伏击的最佳处,蒙古人就往下砸大石头,路过的士兵们根本来不及躲藏,听说大哥的尸首已经被蒙古人已经烧了,呜呜。”赵舒薇听到了这里,再也撑不住,翻了个白眼,生生地晕了过去。   这一天可以说是长兴侯府有史以来最为混乱的一天,哭声和杂乱的脚步声参杂在一起,宏哥却好像忽然就成长了起来一般,迅速地安排下去几项事宜,一是,他必须要告诉远在西域的兄长,父亲没有了的噩耗。二是,他要为父亲办丧事。于是,他分别嘱咐了三个叔叔要做的事情,自己强忍着内心的悲伤和惶恐去安慰倒下的母亲。很快宫中,就有人来到了长兴侯府,宣了皇帝的旨意,大意就是陈克松出征前已经定好宏哥是世子,长兴侯府新的侯爷就是宏哥,而陈克松的丧事也要着手开始操办芸芸。   而此刻宫中的肃宗因为得知陈克松死去的噩耗而坐在自己的榻上久久不能回过神,这个王朝难道就要败在他的手里吗?看似强盛的大周难道真的如此不堪一击吗?不,他不能认输!身为大周天子,他不能就此丧失斗志,大周必须将蒙古人赶回草原!肃宗振作一番,开始看舆图,周密地思考军事策略,这一次不能情敌,而是严阵以待。      ☆、变(二)   刚刚跟随大长公主从王家老家到达西京的苏云,刚刚得知长兴侯府侯爷陈克松不在了的消息,惊呆了,在她的印象中,长兴侯应该算是一名顶好的武将,怎的会这么快就没了,怪不得老祖宗说没有常胜的将军,胜败乃兵家常事。   随即,苏云立即与母亲商量后,派王家的信使,给远在西域的王恺之去信告知长兴侯府之变,让其告诉在张掖城中的沈珍珍,好让这对小夫妻有个心里准备。陈益和作为庶长子,无论如何是要赶回西京来奔丧的,并且是要丁忧在家的。   一时之间,苏云有些忧心忡忡,这对小夫妻在侯府的日子原本就不怎么顺遂。如今,这侯爷又说没就没了,陈益和那嫡母又惯是个爱撒泼的,这以后的日子该怎么办?这陈益和又占庶不占嫡,侯爷这位子跟他是没半点关系的,苏云不禁为女儿的未来生活捏了一把汗。更让人担心的是,大长公主此次回西京也是要进攻见肃宗,笑话大周屹立中原这么多年,蒙古人来势汹汹就连夺两城,朝廷究竟是怎么了?   大长公主带着苏云匆匆进宫了,苏云也顾不上第一次进宫的好奇和新鲜,多大岁数的人了,孩子都那么大了,人看着就格外地沉稳,大长公主看着女儿这般气度,虽然心急如焚却也心有安慰。大长公主将女儿安置在偏殿,自己则进了肃宗的未央殿。肃宗一看是姑姑来了,连忙迎了上来,恭敬道,“姑姑怎么来了?”   大长公主道,“你以为我大老远从临沂跑回来,是为了什么?蒙古人的事情我听说了,这些人是体型强壮,骁勇善战,我们大周屹立中原多年,怎的还赶不跑这些蛮人,你若是需要王家出力,吭气便是。   现在便不难理解大长公主为何多年来在皇室不仅受宠还有地位了,大长公主绝对是脑子清楚有政治眼光的人,关键的时刻能够站出来,首先不管肃宗究竟需不需要大长公主的帮助,单单是在这个时候,一些大家族的人正在盘算怎么离开西京的时候,大长公主却能来到西京,愿意用世家的力量去帮助肃宗,这份气度都是一般人不能比的,何况世家的部曲也不是小觑的,这都是世家多年来养的自己的兵,这些年虽然世家的势头不若以前盛,但是大的世家自身的实力,即便是朝廷都不可轻视。   肃宗点了点头道,“姑姑,我是该反省,小觑了这些年来发展起来的蒙古人,我想蒙古王庭一定有中原过去的能人,否则这些年蒙古发展得太快了。如今,我不得不吸取血的教训,折了一员大将。现今,我大周是有些被动。但是,姑姑也不必担心我手下无兵将。就先让蒙古人得意几天,他们现在也无非就是守住那两座城池,等我过两日召回的人吗一到,即可率军北上。”   大长公主看肃宗看着十分镇定,心里倒是放心不少,点了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我这把老骨头急匆匆地带着我那义女从临沂赶回来,回来前也跟你表弟说道了说道,若是朝廷需要我们王家出力,那我们必定要举家支持你的。”   肃宗这个时候听到这些,内心没有感动是骗人的,但是作为一个帝王,又怎能喜形于色呢?肃宗问道,“等以后这些烦心的事情都处理好了,我再给您的义女一些封赏,只要她好好地服侍您。”   大长公主笑道,“你可别替我操心了,我那义女只要在我身边我就每天过得舒心极了。我是你姑姑,多年来作为皇室的人,替我大周忧心也是应该的。”这边,两个人话没说完,苏云在偏殿等得很是耐心,那守在一边的公公看着苏云娴静地跪在那里,觉得这般美人就算在皇帝的后宫中都是毫不失色的。   这时,来了一人匆匆走到偏殿,问道,“张公公,皇上召我来见,不知?”那公公笑道,“常侍郎稍等片刻。”那常侍郎便知道此刻皇帝陛下肯定在召见别人,于是也跪在塌上,刚刚急急忙忙跑来,跑出了一头的汗,这会儿才顾得上了,连忙伸出袖子去擦了擦汗。侧头看去,只见不远处跪着一位美妇人,侧脸看着十分秀美,立刻觉得脸烧得不行,只得继续低着头老实地看着地上。   不一会儿,大长公主出来了,苏云连忙起身跟随母亲离去,那常侍郎才仰起了头看着苏云的背影,对那公公问道,“张公公,不知那位是?”   小公公笑道,“常侍郎,你去年才调入西京不知道,那为年老的可是咱们大周的大长公主,那年轻的是咱们大长公主认下的义女。您快请吧,皇上在里头等您了。”   常侍郎摸了摸发红的耳朵,哎了一声,起身走进了皇帝的未央殿。这常侍郎乃是去年底才进入西京的官员,以前一直在南边修河道,这些年专治各处河道淤堵,每到一处都能得到上峰好评,这三十多的年纪,靠着自己的努力,于去年年底官员考校后,直接被肃宗钦点为工部侍郎。   肃宗看见常侍郎道,“往杭州的的那一段运河河道可是修好了?”常侍郎恭敬道,“不辱皇上使命,已经全部竣工,目前河道畅通,从扬州到杭州的路又大大缩短了。”肃宗拍了下自己的书桌大笑道,“好,这下驻守江南道的士兵和粮草都可以快速来到西京了,常侍郎辛苦了,朕听说你在西京还没住处,不若朕赐你个宅子,以示嘉奖。”   常侍郎脸一红道,“臣受之有愧,臣一人来京,父母都在泉州,住什么样的宅子都可以。”   皇帝摆了摆手道,“你现在可是工部修河道第一人,朕好好嘉奖你是应该的,河道好了对大周对朝廷都是至关重要的。”   待常侍郎从未央殿走出后还是晕乎乎的,今日是什么日子,出门也没看黄历,怎的有这等好事情,西京城这寸土寸金的地方,就他那些俸禄要买个宅子,还是得靠母亲和阿耶得帮助,这下有个宅子真是太好了。   要说这常侍郎乃泉州人士,生得是白白净净的,父亲是泉州知州,这常侍郎自小也读了不少书,大了以后就喜欢看那兴修水利一类的书,后经科考做了小官,恰做官得地方常年因为河道而导致农耕问题,这常侍郎还真是将所有得热情都放在了兴修水利上了,倒是真作出了名堂,一路升官,可谓是官运亨通。   去年年底成为工部侍郎后,专门为肃宗考察各处河道,这不刚刚完成了一个任务才进京就得了赏赐,心里乐得开了花。   不久,肃宗召集的人马集结于西京城,由京畿道总兵率军北上,先直逼夏州,切断蒙古与中原的交通要道,切断蒙古人的粮草来源,在直逼绥州城,经过严密部署,将士纷纷立下军令状,大周的士兵才大军北上。   而远在西域鄯善执行任务的陈益和哪里知道西京的暗潮汹涌,对于家中噩耗还好不知情的他,打算夜探鄯善宫廷。说实话,他对于这位鄯善国主十分得好奇,当初他跟三皇子来到鄯善的时候,那个出现在他们面前的鄯善国主看着十分恭敬,还有些胆小怕事,但是真正的鄯善国主是什么样子?   夜色下,鄯善王庭看着已经沉睡了。陈益和与陈五陈六一身夜行衣,首次来鄯善王庭,不过是想探探虚实,看看鄯善国主的书房究竟在哪里,毕竟在书房才会有重要的文书。陈益和与二陈用绳索攀爬上高墙,发现没有巡逻的士兵,一跃而进。   三人飞速地在王庭中奔跑,却发现一处的灯火依旧亮着,陈益和打个手势,三人用绳索勾住房檐,攀上高处,上了房顶,轻轻地接近那出亮着的房内。里面传来了对话声,一人道,“国主,刺杀行动没有完全成功,听说大部分使者被救了。”另一人道,“那也足以让这事不能立即成事了,只要这边能牵住一拨人马,蒙古人能够给大周造成困扰的几率就大些,我今天刚刚收到蒙古人来的消息说大周折了一员大将。”   陈益和听到此,暗道不好,一个着急脚的动作有些大,生怕被发现,立刻屏住了呼吸,发现屋内的人还在继续说话,没有听见屋顶的动静。陈益和立刻打了个手势,陈五陈六心领神会,三人跳下房檐,在夜色的掩护下离开了鄯善王庭,静待城门打开后出城回到张掖向三皇子禀告情况。他的心中有种强烈的不安,究竟大周折的那一员是谁?父亲还好吗?这一夜,他的脑子十分混乱,怎么都不能静下心来,就一直睁着眼等待天亮。      ☆、孕事   且说陈益和好不容易等到天明,城门一开就带着手下的人冲出了城,他必须尽快将这里得知的消息告诉三皇子和王恺之,好拿主意,在西域这里耗费了太多的时间,而又有人从中作梗,若是这样的话,倒不如将鄯善狠狠收拾一番,叫其他小国看看,说不定此事很快就解决了,离开张掖不过两天,陈益和已经开始担心沈珍珍会不会睡不好的问题,活脱脱一个走到哪都心系娘子的好夫君。   还别说,这边陈益和前脚带着自己的亲信去鄯善了,后脚沈珍珍就忽然晕倒了,这可吓坏了夏蝶和陈七,暗道,娘子也不能这般娇气,郎君才离开,娘子这就相思得晕倒了?王恺之毕竟是个中年人了,对夫妻这些事倒是清楚得很,看着沈珍珍平日生龙活虎地不像是有病的样子,作为沈珍珍的亲亲娘舅,立刻就请来了城中最好的专妇科的老郎中为沈珍珍把脉。   那老郎中把了好一会儿脉,问道,“这位娘子的葵水可是还未至?”醒来的沈珍珍好一会儿反应不上来,求助地看了看夏蝶。夏蝶急急道,“我家娘子的月事怕是推迟了已经十天了。”   那老郎中点了点头道,“这就对了,老夫看这位娘子是有孕啦,准准的,不过这娘子啊年纪还小,头三个月可是要注意养着,夫妻最好不要行房事。”   沈珍珍听后,脸红得不行,一时之间又羞又傻,这。。。这。。。这,她只是恶作剧几次没喝避孕的药,怎的就中标了!虽然之前,她一直想要个孩子,可是陈益和苦心劝说一番,她也觉得自己的年纪实在有些小,要孩子容易出事。可是她明明只是一两次不听夫君得话,恶作剧一下下,生活就立刻惩罚她了,还来得这样快!   沈珍珍想想自己,自小在沈家,她生活无忧,有嫡母和姨娘操心,这嫁人后,夫君又将一切能为她做的都做好,她自己活脱脱就是一朵娇嫩的花朵。虽然这次来到西域经历了不少事情,可是自从见到夫君后,沈珍珍立刻回到过去没心没肺的样子,这明明还未有妇人的心态,却要当孩子的母亲了,别人家都在惆怅怎的还怀不上,她就这样毫无心理准备地要迎接她的娃儿了?   夏蝶则在一旁激动道,“娘子这。。这是要有娃儿啦?这。。这。。。这。。。可是个大好的喜事。”王恺之在一旁也十分高兴,想着要赶紧给阿姐和母亲去一封信报喜,连忙打赏了老郎中,嘱咐了沈珍珍几句,匆忙赶去自己的书房写信去了。   这一日沈珍珍过得恍恍惚惚的,一颗心上上下下,偏偏陈益和还不在身边,让她的心里没个底。同时,她也担心陈益和会不高兴,这孩子来的不知道是不是时候,他们远在西域,不在西京,若是中途他们要返回西京,这孩子不知道在路上不知能不能保得住啊,本该是一件喜悦的事情,却让沈珍珍满脸愁容。   大半夜的,沈珍珍在床上辗转反侧,望着天花板却毫无睡意。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了脚步声,连忙坐了起来,当她听见推门声时,看到陈益和推门而入的时候,竟然觉得有种想哭的冲动。陈益和晚上才到的张掖,来不及回到房里,就火急火燎地去三皇子那里汇报了情况。三皇子听后表情沉重,让陈益和先回房休息,等天明后叫来王恺之和其他官员等一起议事。陈益和这才快步走向了自己的房间,想着沈珍珍这个时候应该已经睡熟了,哪里想到今日娇妻未入睡,正睁着大眼睛看着自己。   陈益和看着脸色有些苍白,眼睛红通通的沈珍珍,觉得心疼得紧,连忙一边换衣服,一边问道,“怎的还没睡?一般这个时辰不是都睡得雷打不动了吗?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看着这样憔悴,莫非是思念为夫我?”陈益和脱去衣服,坐到沈珍珍得身边,拉起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脸边,亲了亲笑道,“都说纤纤玉指,才发现我娘子的这双妙手是我的心头好。”   沈珍珍一直没有说话,就直直地看着陈益和,忽然道,“夫君,我有孕了。”   陈益和乍一听,脸色一变。沈珍珍看了眼泪忽然就掉了出来,道,“我知道他来的不是时候,特别是我们在西域,距离西京那么远,你又正是忙的时候。我淘气倒了几次避孕的药汁,谁承想就怀上了,我。。。我。。。我知道你不喜欢,可是我还是想要生下他。”沈珍珍一边说,一边流泪,不知道为什么眼泪这个时候怎么也止不住。   陈益和一把抱住沈珍珍,随即又赶紧松开,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她的腹部,笑道,“傻瓜,这是我们的娃儿,我怎么会不喜欢?我只是没想到他来的这么快,在你我都没有做好准备的时候,又是在这种地方,生怕会影响你的身子。你年纪小,怕是还没长好,从今天开始,不!从明天开始你得好好养着,我应该在你身边看着你,珍珍,我内心很欢喜。”   沈珍珍将头靠在陈益和的肩头道,“我怕你不高兴,担心了一天。”   陈益和轻拍了她的头道,“我怎么会不高兴,你就是我最爱的宝贝,咱们有了孩子更是我的宝贝。这边的事情要速速地完成,想带你回西京,那里有好的郎中,可是我又怕你途中太过劳累。我。。。”   沈珍珍忽然笑了,轻声说,“夫君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只要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陈益和摇了摇头道,“不,当年我阿娘也是身怀六甲去了西京,生了我就撒手人寰,不知道有没有因为旅途跋涉的关系,我不能让你冒一点险。”   沈珍珍笑道,“我以前听我姨娘说,女人坏了孩子还是要多走动的,否则以后生的时候生不出来,夫君不必如此担心,头三个月过了,胎稳了,应该是不碍事的,就算要回西京,我们慢点走就是了。在西京,我的心也踏实一些,那里有那么多的亲人,有姨娘在我心里好像就踏实些。”   陈益和点了点头道,“嗯,如果西域的事情能今早完成,我就带你回西京。”   这一夜,这对年轻的夫妻,因为有了新生命的存在而格外地欣喜,陈益和看着入睡的沈珍珍的睡颜,却久久不能入睡。有了孩子,意味着肩上的担子就更重了,他要为自己的妻子和孩子搏出一片天地。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要有包子了。   ☆、速战速决与噩耗   王恺之早先就收到肃宗的密旨,若是西域有哪国有异动,立刻出兵拿下,不用犹豫。在得知鄯善国主就是这背后之人的时候,王恺之叹了口气,即便他们不攻城,鄯善国主却必须为这之前的种种而付出代价,死去的人不能白死,何况鄯善国主太过心狠,这种人留着就是大周在西域的隐患,假以时日,还不知会在西域兴起什么浪。   一早三皇子召集众人,告知要出兵鄯善的消息,同时派人去告诉各国大周出兵鄯善的消息。也许西域的事情靠着这样的简单粗暴反而能解决地简单一些。   当鄯善国主还做着可以去中原分一杯羹的美梦时,却听到下人来报大周的士兵围了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喃喃道,“莫非是天要亡我?”心存侥幸的鄯善国主带着一众大臣,走上城墙,当他看着城外黑压压的士兵,心中开始慌乱,明白今日之事恐怕不能善了了。   王恺之骑在马上大声道,“鄯善国主!对你,我大周一向有礼待之,却没想到你却一直在背后作乱。我等今日就来会会你,想看看你究竟要如何?”   鄯善国主狠绝的表情一闪而过,没有立即回答,而他身后,此刻的鄯善主城内却是乱哄哄的一片,无辜的平民百姓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城门会紧闭?为什么外面忽然会有那么多大周的士兵?国主不是一直跟大周维持着良好的友邦关系,难道这要开始打仗了吗?   鄯善国主强笑道,“王将军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怎么听不懂?若是这中间有误会,可要千万解开的才好,我们鄯善乃是弹丸之地,实在是经不住这样的惊吓。况且一旦战火重燃,受苦的却是这些无辜的平煤百姓。”   三皇子忽然大笑道,“你虽是弹丸之地之主,恐怕你的野心不止于此。你早早为这一切织好了网,从我进鄯善开始,你就让我带人去乌孙,半途来个截杀,破坏我们大周与西域各国的谈判。后来你又派人杀西域其他国家使者。我起初想不明白你这么自寻死路是为了什么,原来你将希望寄托在了蒙古人的身上,你以为区区几年立起来的蒙古人就能长驱直入占领西京?你未免也太小看大周了,难道你牵住了许多人马吗?我们的确是不想两边都作战,但是我们拿下你鄯善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从而达到杀鸡儆猴的目的。说得好听,受苦的是无辜百姓,但是你在编织阴谋的时候,有想过那些百姓吗?”   鄯善国主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了,脸色立刻阴沉下来道,“既然你们都已经发现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你们可以说是我作茧自缚,说我自私,可是哪个男人又没有野心,你们知道我守着这块弹丸之地,却多渴望中原之地吗?我的祖父和阿爸懦弱地活了一辈子。而我早年出去游学看过了中原的繁华,我不要像我的祖父和阿爸一样胆小地窝在这个弹丸之地。于是我开始谋划,伺机而动,我谋划这么久,眼看着就能有所成,却败在今天,只能说天不助我。”   王恺之大声道,“说来说去,你还是要让无辜的百姓为你的野心而陪葬,你不是个好的国主,既然如此,那么鄯善国主是该换个人当当了。”   鄯善国主忽然大笑道,“他们是低贱的平民,就应该为我的决定而牺牲,我鄯善王族多年来在这里至高无上,而我的父辈们不敢想的,我却敢想敢做。”   三皇子笑道,“你到现在还冥顽不化,你根本不是个好国主,你自私只为自己的野心却要战火重燃,今日若是你以死谢罪,我们便不会进城,鄯善还是鄯善。”   鄯善国主是个聪明人,从站上城墙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大势已去,回头看看一城的百姓,每个人都看着他表情复杂,有带着不解的,有带着愤怒。而他身后的大臣们眼看着也被城下的大周士兵吓破了胆,一脸希冀地看着他。   鄯善国主忽然转过身,对着城内的百姓大喊道,“我的确一直都在为自己的野心努力,所以像你们这般蝼蚁低贱的贱民,我根本不在意你们的死活。今日我是自愿赴死,为的是不受大周的侮辱,为的是我的野心破碎,却不是为你们。”   话刚一说完,鄯善国主看着老丞相,笑道,“我去后,要让大王子继承王位,告诉他凡事量力而行,不可学我,不可学我。”年迈的老丞相眼含着热泪,点了点头道,“我一定会好好扶持大王子的,国主您放心。”随即其他的大臣都跪下了,低着头开始哭泣。   鄯善国主笑了,紧接着从城墙上一跃而下,倒在了城前,那双眼睛睁得大大的,脸上还带着笑容。三皇子在马上看着刚刚还鲜活的人此刻已经不再鲜活,摇了摇头,鄯善国主只是没有找对自己的位置,但是他也是值得尊敬的。起码,他到最后还是为鄯善的百姓做了一件好事。而他也能为那些埋骨沙漠的士兵有个交代了。处理好西域的事情后,他可以踏上回西京的路了,离开了这么久,想念西京的一切。三皇子叹了一口气与王恺之等人带兵回到了张掖。   果不其然,鄯善国主身死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西域其他的三十几国,很快就纷纷来与大周官员谈好贡品事宜,并且表了决心道,绝不会像鄯善国主一样不识好歹。   到此,西域的事情算是能就此告一段落。而在张掖的官员们因为西域这块的事情谈妥,也算不负皇帝的众望,可以回到西京城了。   就在众人都心情愉悦的时候,陈益和也总算是能放下心来了,好好陪伴有孕的沈珍珍。沈珍珍倒是没有再出现身体不适的情形,让陈益和放心不少。这时一封信却再次打破了平静,陈益和收到了家中宏哥的来信,简单几个字却犹如晴天霹雳一般炸开在陈益和的头顶,父亲他出征身亡了!   沈珍珍看着陈益和回到屋内那失魂落魄的模样,忙问道,“三郎,可是出了什么事情?你。。。你。。。从未这样过。”   回来之前,陈益和想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不告诉沈珍珍,怕她情绪激动,动了胎气。可是现在,陈益和发现自己想对着沈珍珍笑时,却怎么也笑不出来,还需要出去好好调整一下,忙摆了摆手道,“大概是最近太累了,你别担心,咱们就快回西京了,我这就去叫夏蝶来帮你收拾。”   沈珍珍自小就认识陈益和,哪里能不知道陈益和现在肯定心中有事,只是不愿对自己说而已。眼看着陈益和要走,她忙冲上前,从陈益和的背后抱住他,撒娇道,“你告诉我嘛,我自小就认识你,还能不知道你心中有几道弯弯?你在我面前,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写在这张俊脸上。我是你的娘子,有什么事情又是不能告诉我的?”   努力控制了许久情绪的陈益和听到此,忽然就再也控制不住内心不断涌出的悲伤,眼泪夺眶而出。沈珍珍抱在他的背后,看不见他脸上的泪水,却渐渐听见他的呼吸不对,连忙侧身到陈益和的正面,只看到夫君那一双琥珀般漂亮的眼眸此刻溢满了泪水。她从未见过陈益和哭成这个样子,慌乱地踮起脚尖,伸出手想为他擦去脸上的泪水,却觉得手指都是抖的。陈益和看见沈珍珍着急的模样,抱住了沈珍珍,抽泣道,“父亲没了。”   沈珍珍一听,内心一跳,反问道,“没。。。。。。没了?”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她甚至不敢想像自己理解的“没了”是不是夫君说的那个意思,她的心里一点准备都没有。从来到张掖,陈益和就将她护得密不透风,她自然不知道蒙古人南下的事情,也不知道陈克松领命北上出征的事情。   沈珍珍觉得自己的腿有些软,却不知道该怎样去安慰哭得像孩子的夫君。虽然陈益和从小在侯府中受了许多苦,可是父亲在那里,他就还是有阿耶的人,如今,他连双亲都没有了,她明白陈益和心中的哀伤,只得轻轻地拍着夫君的背,低声说,“你还有我还有我们的孩子。”一边说着,夫妻两人都哭得泣不成声。   陈益和看沈珍珍也哭了,尽力克制自己内心的难过,抹了抹沈珍珍脸上的泪水道,“本来不想告诉你的,怕你情绪激动,可是我怕是要先赶回去了,父亲的丧事我已经不能在府中,却还是想尽快赶回去,可是你。。。”   沈珍珍故作坚强道,“你尽管自己先走,我跟着回西京的官员一起走,不要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咱们的孩子也会乖乖地不闹我的。”      ☆、告别西域   三皇子知道陈克松战死,实在是太过吃惊,而陈益和则需要尽快赶回西京奔丧。陈益和带着陈五和陈六跟着要去中原的商队连夜准备出发了,沈珍珍而沈珍珍则留下,准备跟大周的官员们晚些一起回西京城。   走前,陈益和再三嘱咐陈七和夏蝶要照顾好沈珍珍,沈珍珍看着陈益和担忧的表情,乐观地笑道,“放心吧,我可是现在西京最胆大的妇人了,千里追夫的事情都做出来了,回去还能怕不成?三郎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陈益和在马上回过头看着沈珍珍粉嫩的娇颜,点了点头,收回自己不舍的视线,转头绝尘而去。沈珍珍觉得自己自从有孕后,越来越多愁善感了,现在又十分想哭了。夏蝶安慰道,“娘子不必难过,你现在的身体实在不适合跟着郎君以最快的速度赶回西京,你也要为肚里的孩儿好好考虑。”   沈珍珍低声喃喃道,“我都知道,只是实在不想又跟他分开好几个月。看我,真是年纪都白长了,越来越没有出息了。”   与西域各国逐项事宜都谈毕,大周前前后后来的这些人都该回到西京了。沈珍珍看着回想这过去的将近一年的时间,不敢想像自己走出了长兴侯府的大门,走出了西京,来到了西域,在这里她见到了与西京不一样的景色,不是繁华的市井,确实大漠连天的壮阔,还有炽热的沙砾。   在这里她见到了陈益和的外祖一家人,好客的莎车人,看到他们,她可以在自己的脑海中勾画出陈益和生母的模样,一个可以为爱远走天涯的西域女子。   也许这一辈子对于沈珍珍来说这次的西域之行会是唯一的一次,但是这段记忆是弥足珍贵的,一直在她的心底,不可抹去。以后,她会告诉她跟三郎的每一个孩子,他们曾经一起到过西域这片美丽的土地,同时孕育了她和三郎的第一个孩子。   沈珍珍对张掖这座戍边的城池也有了感情,陈益和陪着她走遍了这座城池中的每一家好吃的店铺,看了无数个漂亮的晚霞。沈珍珍这时忽然还想再去张掖的城中走走,看看她喜欢的胡饼店,和羊肉店。   夏蝶跟着沈珍珍在热闹的张掖城中穿梭,沈珍珍似乎忘记了陈益和离开的不舍和难过,沉浸在对张掖城的游走中。恰古力多辉也即将返回疏勒,带着手下在张掖城转转,却刚好看见沈珍珍就在自己不远处,他立刻就让手下的各自寻乐子去了,而自己鬼使神差般地跟上了沈珍珍。   这时的沈珍珍虽然怀有身孕,但是日子尚浅,看着依旧是一个身材高挑,纤纤细腰,步履婀娜的美人。她轻盈的步履和美丽的背影,在古力多辉看来就像是这春日最美的蝴蝶,让他忍不住想要抓住蝴蝶为他驻留片刻,哪怕只是片刻。   古力多辉知道沈珍珍喜欢美食,看见她走进了一家胡饼店,也跟着走了进去。沈珍珍看见了古力多辉,笑着打了声招呼。古力多辉调侃道,“我听说丢下你自己回西京城了。”沈珍珍笑着摇了摇头道,“他才没有丢下我,是家中有了事情,他需要先赶回去。”   古力多辉坏笑道,“你知道我们这里没有中原人讲究那么多,看见别人的妻子可以自己抢跑,你愿不愿意跟我去疏勒看看那里呢?”   沈珍珍看着古力多辉那嘴角的坏笑,只当他在说着玩笑话,看在他救过自己的份上,就原谅他这次的冒犯吧。   沈珍珍道,“那你经常出去游历,难道不知道我们中原的妇人是出嫁从夫,忠贞不渝的吗?”   古力多辉嘟囔了一句,“你这女人真真是不会说笑,我不过是想邀请你去疏勒游玩而已。何必讲到大道理去。”   沈珍珍摆了摆手道,“若是我一人说不定还真能去看看疏勒,可惜我现在有了孩子,是不可能带着肚子里的孩子乱跑的。”   古力多辉听了愣了一下道,“你。。你。。怀了孩子?”   沈珍珍甜甜一笑,点了点头,不知不觉中已经带上了母性的温柔感。古力多辉看着沈珍珍,忍住内心的悸动,笑道,“待我回到疏勒后,也要赢取个美人,早日生下孩儿,去把你的女儿娶回家,不能带你去疏勒,就让我的儿子将你的女儿带到疏勒去,你迟早也会去的。   沈珍珍当时只当古力多辉说的都是玩笑话,根本没放在心上,却没想到若干年后,古力多辉说的话成为了现实。沈珍珍与陈益和唯一的,也是最宝贝的女儿,长兴侯府的郡主,哭着闹着要为爱走天涯,不顾沈珍珍和陈益和的反对,义无反顾的骑着骏马,离开了西京诺大的长兴侯府,跟随着英俊的蓝色眼眸的疏勒王子来到了西域,最后以异族女子的身份成了这个王子的妻子,二人的爱情故事在疏勒成了一段佳话。   沈珍珍自从怀孕后食欲大增,特别是怎么也无法抵挡带着胡麻的胡饼的诱惑。待她利落地吃完了胡饼,就准备跟古力多辉告别了。   古力多辉尽管心中有些不舍,眼神在沈珍珍的脸上流连,笑着说,“人都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与你相识一场也是缘分,却不知道再次见你是什么时候。若是我再次游历去西京的时候,不知道陈夫人能否邀我去你们府上叙叙旧?”   沈珍珍笑弯了眼睛,拍了拍胸脯道,“若是你这疏勒大名鼎鼎的王子来到了西京,我与我的夫君自当尽地主之谊。”   话虽这么说,但是有些时候总是事与愿违。自此一别后,此后多年,古力多辉一直想要再去中原游历,去繁华的西京城,却因为后来继承了王位而不能成行。这位英俊潇洒的疏勒王,只能站在疏勒的王城里,望着西京的方向叹一口气。   所以,在多年后,古力多辉儿子成群的时候,就哄着这些对外面世界充满好奇的孩子去中原游历,特别是要去西京骗长兴侯府的女郎,也算是安慰了他那么多年不能去西京的遗憾。   而正是古力多辉这个原本对王位没有一丝野心的王子,在继承了疏勒的王位后,带领着疏勒走向了真正的强盛,再后来疏勒一跃成为西域三十六国中的佼佼者,随后吞并了许多小的国度,不管中原的朝代更替,疏勒都能在西域这片土地上屹立不倒,此为后话。   告别了古力多辉,沈珍珍绕着张掖走了走看了看,才回到阿舅的府邸。王恺之看沈珍珍情绪稳定,心情也不错,不得不一脸爱护却又有些责怪道,“你看你眼见着都是要当孩子的娘亲了,还跟个孩子一样,你不想你们府上的侯爷没了,你这还整天没事儿人一样出去转,我知道你怀了孩子想要心情轻松,可是这面子上的事情还是要做好的。”   沈珍珍一听,哪里敢不依道,连忙最甜地说道,“舅舅看我这个不长脑子的,昨日跟着夫君伤心了好久,结果他一走,我就忘乎所以了,虽然跟侯爷没有太多的感情,但是于情于理我都该表现出难过来,多谢舅舅的点拨。”   王恺之点了点头,摸着自己的美须道,“再过几日,大家就该启程了,我已经跟威武大将军说好,有什么事情,你尽管问他,李将军倒是个热心的人,问了我好几次怎么安排你回京。阿舅我已经为你选好了一辆马车,里面也铺上了厚厚的羊皮软垫,这样你坐着马车走这遥远的路途会好过一些。阿舅希望你这次回西京能一切顺遂,好好照顾你自己和孩子,待阿舅日后回了西京再去看你。   沈珍珍看着王恺之一脸的关怀,虽然她这是半路认亲,跟王恺之这个阿舅认识也没多久,但是血缘就是个奇怪的纽带,可以让之前完全没有交集的人变成亲人,而王恺之对她的关怀绝对一点都不掺水,全都是实打实的关爱。想到这些,沈珍珍就觉得自己何其幸运,生活让她遇到了太多惊喜。她低声道,“这些日子,珍珍多亏舅舅在身边,待我回了西京后,就跟母亲等着你回西京来,咱们和外祖母可以在一起说说笑笑,那样的日子不知有多好呢。”   王恺之摸了摸沈珍珍的头道,“会的,那时,你肚里的这个孩儿应该都可以在院子里跑了。”一时之间,甥舅之间有的全都是脉脉的亲情和温馨感。   待过了几日,沈珍珍就跟着着大周官员们组成的使团出发,离开了张掖,踏上了回西京的道路。沈珍珍坐在被布置妥当的马车上,她轻轻掀开马车的车帘,看着外面熟悉的城池,默默地说了一声再见,再见了西域。      ☆、侯府的家长里短   沈珍珍这路上一走就走了四个月的时间才到了西京城,期间因为有了强烈得孕期反应,吃啥吐啥,不得不脱离了回京官员的大队伍。幸运的是那个时候已经走了大半的路程,于是沈珍珍带着陈七和夏蝶索性放慢了行程,走走停停的,这才让沈珍珍的身体撑了下来。待到他们几个八月底到达了西京城时,盛夏早已经过去,隐隐有了秋高气爽之意,沈珍珍五个月的身孕也已经显怀了。   沈珍珍坐在马车上,看着由远及近巍峨矗立的西京城墙,还有城墙外面流淌的护城河,一时之间感慨万千。离开才不过一年多的时间,却好似过了好久一般,体会了人生的许多滋味。这时,她也才深深地体会到,无论走到哪里,风景再美,都让她无法有安定感,只有这座古老的西京城让沈珍珍有着强烈的归属感,大概这里有她和陈益和的家,有夫君的地方才是她心之所向。   那么让沈珍珍心心念念的夫君陈益和呢?咱慢慢道来!咱们这位郎君路上不知骑坏了多少匹马,也花了快两个月才到达了西京城。当陈益和赶到家的时候,家中给陈克松的发丧等繁琐事宜早已经结束了,陈益和一把跪倒在院中,看着满院的白色,大喊了一声父亲,泣不成声。   此刻,他的心中没有怨恨,有的却是这些年陈克松对他的关怀和悉心得教导,不管当年有多少怨恨好似都已经烟消云散了,大概这就是父子之间的感情。   闻声而来的宏哥,看见了跪倒在院中哭泣的阿兄,也湿了眼眶,赶紧上前,本是想要扶起阿兄,可是当他看到阿兄脸上的泪水时,再一想到已经去世的父亲,不禁悲从中来,兄弟二人抱头痛哭起来。   宏哥最近因为操心着家中的大小事情瘦了不少,身体底子本来就不大好的他,反而将身体耗得有些虚。陈益和看着宏哥难看的脸色,抹了一把泪道,“这些日子真真是辛苦阿弟了。”宏哥摇了摇头道,“咱们是亲兄弟,都是阿耶的儿子,这本就是我应该做的事情。阿兄远在西域,我在家中也担忧你在那边的安危,如今看见阿兄你回来,我的心中也踏实了不少。阿兄你知道我素来不大管事,可面对这家中突然的变故,一时之间这诺大府中的大小事宜好似一下子都落到了我的肩上,我这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阿兄以后可要多帮帮我才是。”   陈益和忙点了点头道,“这是自然,我如今这一丁忧,是会在家待好久,只要你吩咐,我当然愿意为你分忧。”   这话还没讲完,就忽然从二人背后传来了一个尖细的声音,“分忧?”原来,来人正是宏哥的母亲,赵舒薇。就说赵舒薇在她夫君陈克松活着的时候喜欢撒泼闹事,这自从陈克松死后,又时不时精神恍惚,嘴里念念有词,这脾气也变得越发的古怪了,前一刻还面带笑容的她,后一刻就不知道为什么开始脸色晴转多云,发起了脾气。这府里的人都觉得夫人变得有些神神叨叨,因此在她面前的一言一行也就小心谨慎些,生怕惹她发火。   宏哥是赵舒薇的亲生儿子,又是个没脾气的人,他很理解母亲的变化,这是在父亲去世后,母亲一时心里接受不了的缘故。因此,宏哥也就对母亲格外得迁就。可是,这宏哥的娘子,也就是赵舒薇那外甥女,巧姐,可就没有这么好说话了,顶嘴起来也是极厉害的。因此,反而是这二人时不时剑拔弩张,看着倒真真不像是亲人。   咱们言归正传,赵舒薇听见陈益和回来了,不就来看看这个连他阿耶的丧事都不能赶回来的不孝子吗?赵舒薇这个时候好似已经忘记,陈益和是远在西域,哪里是一两天都能回来的?因此,当赵舒薇看见了陈益和本人的时候,那内心的怒气简直就像是被点燃了爆竹一般,噼里啪啦得大火就烧了起来。   赵舒薇伸出手指,指着陈益和,厉声质问道,“说得好听,分忧,你看看你阿弟为了给你父亲办后事累成了什么样子,你在哪里呢?说的比唱的好听。还有,都是因为了你,你父亲这么多年都不愿意立宏哥为世子,我为了这件事跟他整日闹,直到他出征前,我还在为这件事情跟他大吵大闹,甚至咒他,结果呢?结果他真的死在了战场上!我。。。我甚至没能见他最后一面,这些都是因为你,因为你!”   赵舒薇一直为陈克松忽然的战死而耿耿于怀,特别是在夫君走之前,她都没有说一两句好听的话,如今是想说却没有这样的机会了,这心里如何能不难受?看见了陈益和,好似这一切痛苦都有了发泄的来源,于是一股脑地全部倒出。   跪在陈益和旁边的宏哥,看着母亲这情绪越发得激动,怕闹得更大,到时别房的人都出来看可就不好了。宏哥连忙起身劝道,“阿娘,这阿兄好不容易才从西域赶回来,这一路有多辛苦,你快别为了过去的事情而跟他置气了。我是父亲的嫡子,本来为父亲办后事就是我的责任,阿娘你快别生气了,小心气坏了身子。儿子已经没了父亲,若是您再气坏了身子,您可让儿子怎么办啊?”   赵舒薇被宏哥这么声泪俱下一说,刚刚的怒火好似少了些,只得停下了对陈益和的指责,用手不停地抚着胸口。陈益和忙对宏哥道,“阿弟,快快扶母亲去休息吧,我理解母亲的心情,你不用顾及我。”   宏哥点了点头道,“阿兄,待我扶了母亲回房去,再去找你,你快去祠堂给阿耶上柱香吧。”陈益和哎了一声,看着宏哥扶着嫡母走远了,自己则慢慢地站起了身,用袖子擦了擦脸,朝着家中的祠堂走去。   那宏哥的娘子巧姐本来是想来看看她那不省心的姑姑又在闹什么事情,回家好跟母亲说道说道,二人一起笑话这个没脑子的赵舒薇,这迎面就看见了一个高大的郎君在院中擦着脸上的泪水,有些好奇。待她再走近一瞧,哟!这郎君的五官可跟中原人不同,莫非这就是她夫君那有胡人血统的庶兄?这。。。这人长得可真是俊哪!先不说那本就漂亮的五官,单就是看那高大的身姿,整人的气度,看着不知道比她那不中用的夫君强了多少倍呢!   巧姐嫁进来前,就因为她母亲总是说宏哥身子底弱,这先入为主的概念总让她觉得宏哥那瘦瘦的身板不中看也不中用。再加上这婚后,因为巧姐骄纵跋扈的性格,让宏哥十分不喜,因此二人的日子也渐渐不咸不淡,宏哥也没有太多的兴致,反而花了更多的时间去潜心读书。   这巧姐有时跟以前的手帕交一起赏花时,嫁作妇人的这些女子们说话忌惮可就少了许多,有时也会说说那房中事,可是这些妇人说话本就带着有些吹嘘的心理,说话难免就有些夸大其辞了。巧姐这一听别人夫妻的闺中事,再想想自己的夫君,心里就更加埋怨宏哥身体不行了,如今又是为侯爷守孝的时候,夫妻二人也分开睡了,宏哥又忙于府中的大小事宜,难免与巧姐相处的时间少了许多,这巧姐对宏哥的埋怨可不久是与日俱增了?   再说,这巧姐嫁进长兴侯府的时候,恰陈益和已经去了西域,只有沈珍珍在府里,因此,巧姐是见了嫂子,可没见到陈益和这位庶兄,本来她觉得胡人血统低贱,对宏哥的这位素未谋面的庶长兄无甚好感。此刻一看,这心中竟有了小鹿乱撞之感,脸都有些红了。当巧姐再一想到,宏哥那漂亮的嫂子,可不就是眼前这位郎君的娘子时,这心里酸得都可以腌菜了。   陈益和看见迎面走来了以为妇人,也没多看,却听见那妇人叫了一声兄长,这才停下了脚步回过头看去。巧姐一看陈益和回过头看着自己,连忙道,“总是听我夫君说起他的兄长,如今才是见到了真人。”   陈益和这就明白了,眼前这位可不就是宏哥去年娶的新妇,也就是她嫡母的外甥女,陈益和本就对赵家人无甚好感,鉴于此妇是阿弟的娘子,也不得不有点样子,只得点了点道,“原来是阿弟的新妇,你们去年办亲事的时候,我恰好在西域不得赶回,待你嫂子回来之后,我二人再宴请你们夫妻,我现在要去给阿耶上香,失陪了。”   陈益和随即转身离去,可是这巧姐却像看呆了一样,若是。。若是她嫁给这样的人该有多好呢?一时之间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长兴侯府不可多日无主,新的主人自然就是宏哥,陈克松走之前就跟赵舒薇说了这事,而且陈克松当年也给肃宗说起了家中的事。因此,陈克松人走了,丧事也办完了,肃宗便下旨让宏哥继承了侯位。这也就是宏哥为什么都要家中的大小事宜而操心了,作为新任侯爷,一切都在学习中也就格外忙碌,陈益和也是能帮手的就帮手,兄弟二人倒是前所未有的团结,所谓兄弟齐心,齐力断金。巧姐倒是勤快了,时不时要为夫君和兄长送个茶什么的,倒让宏哥觉得自己的这个娘子竟然开始懂事了,欣慰了不少。   随着时间的推移,陈益和也收到了走在回京路上的沈珍珍的信,估摸着自己的亲亲娘子到京的日子也就是八月中旬之后了。因此,这八月中旬一过,陈益和每日除了自己抽出时间,去城门口转转,也留个下人就在城门口盯着,希望能接到沈珍珍。   功夫不负有心人,沈珍珍这一进程,恰恰陈益和刚刚来到城门口,可不就看到了陈七,就知道那马车里坐的可不就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娘子沈珍珍吗?   陈益和连忙策马过去,叫了一声娘子,沈珍珍忽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哪里还能按耐住心中的激动,连忙掀开窗帘看去,一看就是自己的夫君,笑得眼睛弯弯的。夏蝶连忙道,“娘子,您现在可是已经有了五个多月身孕的人,千万别还像以前那样,动不动跳起来。”沈珍珍被人看穿了,值得红着脸道,“哎呦,我好歹也是快要当娘的人了,怎么叫你这般一说,我倒是像个不懂事的孩子了,我这不是看到夫君高兴吗?”   待陈益和下了马,走到跟前一看,沈珍珍原来的小脸便得圆润了些,加之脸色还不错,越看越让人喜爱,再往下一看,已经显怀的肚子看着十分明显,沈珍珍忙捂着肚子道,“夫君不许嫌我没了腰肢。”   陈益和忍不住摇头道,“怎的还这般顽皮,你什么样子都在我眼中是最美的,咱们快回府吧,回去再说。”沈珍珍就和陈益和一起回到了阔别一年多的长兴侯府,府中的人看到沈珍珍都有些吃惊,这三郎君的娘子肚子这般大,这身孕怕是已经好几个月了吧!   宏哥听下人说嫂子回来了,也十分高兴,连忙出来迎,这一看沈珍珍挺个大肚子有些吃惊,毕竟这个时候他们家可是守孝期。陈益和道,“我回来前,你嫂子就已经有身孕了,如今差不多也快六个月了。”宏哥道,“嗯这是好事,待到明年咱们这一房可就有了新生命了。”三人都点了点头,虽然侯府的一切因为陈克松的身死而变得有些乱,可是现在一切又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而沈珍珍即将带来的新生命,也让这几人的心中觉得有了更多的希望。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都回家了!   ☆、沈珍珍归家后的鸡飞狗跳   沈珍珍看着陈益和的脸笑道,“看我这肚子圆得这么多肉,只怕是个女娃儿呢。”   陈益和见旁边都跟着人,不好意思做出亲密举动,只得一板一眼道,“不管是男娃儿还是女娃儿,都是你给我生的孩子,我都十分欢喜。”   沈珍珍一回来也没忘了礼节,换好了衣服,急忙赶去给赵舒薇请安。赵舒薇本来听下人来说沈珍珍回来了,一听见沈珍珍的名字,就不耐烦极了,摆了摆手示意下人不必多言,这下看见沈珍珍挺个肚子进了屋,先是吃惊极了,紧接着就恨不得眼睛冒火了,总之她见到陈益和夫妇现在是没办法心平气和了。   “哟,你眼里还有这个家吗?你父亲尸骨未寒,你倒是在守孝期弄个孩子出来,是要给谁没脸啊?你给我跪下!”   沈珍珍扶着肚子缓缓跪下,低声道,“母亲,珍珍已经快有六个月身孕了,可能是有些瘦的缘故,肚子的月份看这还没那么大,我跟夫君都是守礼的。”   赵舒薇这么一听,不但没觉得自己说错了,反而指着手道,“好啊,我就说你父亲好端端出征就没了,都是你怀的这个孩子给克没了的,你。。你嫁给来就是个丧门星,先是克你的夫君,好啊他命大没死,死得是我那可怜的夫君!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都不是好东西!”赵舒薇一双眼睛通红了,看着沈珍珍的眼神就像遇见了仇人。   这么大一个帽子不分青红皂白地扣下来,处处恶意,沈珍珍立刻明白,今儿看来又少不了一番闹腾的,连忙拿起帕子抹了抹眼角道,“母亲,若是这样说,珍珍真的是没什么活路了。珍珍走前,父亲还特意嘱咐待我找到了夫君,要尽快要个孩子,不然他的心里总觉得放不下心。珍珍自知自己身子骨还小,可是记得父亲的话,到了西域与夫君再三商量要个孩子,想到这是父亲特地嘱咐的,我们做儿女的都听了进去,想让父亲和母亲高兴高兴。这次怀上了孩子,夫君十分高兴,我也觉得回来能对父亲有个交代了,谁想到父亲就这样一去不复返,父亲您在天之灵可要为珍珍做主啊。”   沈珍珍边说边擦泪,说得是声泪俱下,十分委屈,赵舒薇被噎得不知怎么接话了,忙抚了抚胸口,厉声道,“以前看你低眉顺目的,我以为是个好的,没想到去了西域,如今是伶牙俐齿,这张嘴倒是利得很,知道顶撞长辈了,哼!”   宏哥刚好带着巧姐来看母亲,这看见母亲指着跪在地上的沈珍珍,忙要去拉沈珍珍起来,被巧姐一个拽住。宏哥看了看巧姐又看了看母亲,急声道,“母亲您这是做什么,阿嫂好歹是有身孕的人,哪能经得起这样的跪呢。”   赵舒薇看着宏哥护着沈珍珍,觉得心口更难受了,哑声道,“你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我是你亲娘,你怎么竟向着别人说话!还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我这个心口疼的哟。”   巧姐看见沈珍珍哭得梨花带雨的,偏偏带着叫人怜惜地美,人都说怀了身孕,有的妇人貌丑,怎的这位嫂子看着反倒是肌肤越来越亮,那乌发也闪着光泽,怎能叫人不嫉恨。巧姐眼睛一转拽着宏哥上前,一只手伸出来扶着赵舒薇道,“阿娘快别生气了,阿嫂再怎么说也是刚回来,如今夫君和兄长正是齐心协力的时候,您这般为难人家娘子,兄长还不是要心里记恨您啊?”   赵舒薇听了气不打一出来,冷笑道,“我还在乎他记恨不记恨我吗?难不成他还能对我怎么样?这对夫妻没一个让人省心的,真真是气得我胸口疼,还好你懂事。”   宏哥在一旁听着母亲和娘子得对话,觉得十分羞愧,他娘子要是个懂事的,那他阿嫂不知道懂事多少倍了,母亲在这里乱发脾气,他真真是脸红得很。   巧姐娇笑道,“知道母亲百般疼我。”陈益和本该跟沈珍珍一起来得,恰巧被个管事问事情,慢了几步,这一进门看见沈珍珍眼睛红红的,脸上还带着泪,嫡母一脸怒气,旁边的宏哥是一脸羞愧,再看看宏哥娶的新妇一脸的幸灾乐祸,就明白这是嫡母在这为难他娘子呢,可是他娘子现在怀了这么多日子的身孕,还可怜兮兮地跪在那里,他的心就跟被插了一刀一般。   陈益和忙跪在沈珍珍旁边道,“母亲,若是珍珍惹您生气了,看在她有了孩儿的份上,您别生气了,若是您觉得不解气,三郎愿意替她跪着,一直跪倒您消气了为止。她好不容易才从西域回来,惦记着您,速速就来给您请安了,到底年纪小,没有眼色,惹您不开心了。”   赵舒薇看见陈益和,想想这对夫妻倒是福大命大,现在连孩子都有了,又联想到自己中年丧夫的悲惨,愈发钻了牛角尖。宏哥看见母亲的脸色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怒气更盛,连忙也跪下道,“母亲阿兄和阿嫂回来了,咱们一家人团圆,您就别置气了,阿嫂怀的是咱们陈家的孩子,父亲知道了不知道有多高兴,难道您让父亲走了还不安心吗?”   别看宏哥这个看起来有些懦弱的,说话倒是不含糊,这一顶帽子也够大的,他娘听了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连脾气都没了。赵舒薇后退了几步道,“好,你们都有理,给我滚,眼不见心不烦,以后你们夫妻少来我眼前晃悠,三郎心疼你们家娘子,就让她好好的,孩子生不生下来还不好说呢。”   陈益和扶着沈珍珍站起来道,“母亲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娘子,让她为我们陈家生下健康的孩儿,了却父亲的心愿。”   宏哥看着兄嫂离开,心里很为自己母亲的脑子感到着急,如今家里其他几房都各股各的,还要在一旁看看究竟他们大房能不能撑起来这个家的时候,他就靠着陈益和这个兄长,很多事情才能有头绪,他阿娘别人都得罪光,以后可怎么办?还有他娘子,他可算明白了,真真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火上浇油做得一点不含糊,以为自己很高明,明白人一看就明白,他这个心啊瞬间冰到谷底。想到这里,宏哥就跑了出去追上兄嫂道,“阿兄阿嫂别忘心里去,自从父亲去了以后,我看母亲是有些魔怔了。”   陈益和道,“今天还要谢谢你为我们说话,阿兄我都记在心里,我看母亲也是郁结在心,不然找个好的郎中来看看。我先扶你嫂子回去了。”   宏哥看着沈珍珍双眼红红的,看着可怜极了,这心里也难受得紧,却又不能做什么,只得看着夫妻二人的背影叹了口气。   沈珍珍前脚刚到家门没多久,思女成狂的苏云就上侯府来了,特别是收到阿弟的来信说沈珍珍怀有身孕了,更加担心大大咧咧的女儿不能照顾好自己,盼星星盼月亮可把人盼回来了,结果就看见沈珍珍的眼睛还肿着,原本好脾气的她脸色立刻冷了下来。   沈珍珍一看她娘是这般表情,连忙装傻道,“我看阿娘现在可是千里眼顺风耳,我刚刚回来没多久,您就来了。”   苏云轻拍了女儿的头道,“你就知道耍嘴皮子,关键时刻我看啊就是受别人欺负的份儿。这一回来就被为难了?”   沈珍珍叹了口气道,“她为难我以前也是有的,可是现在有了孩子就是见不得她说我肚子里的孩子,偏偏也不能做什么。”   苏云气不打一出来,冷笑道,“我看她是越老脑子越不好使了,如今你们这房什么事情在外还不是得靠着你夫君,她倒是好了摆起架子了,使劲儿欺负你,真真是让人为她那愚笨着急的很,怪不得她夫君不喜她,脑子里全是浆糊。”   沈珍珍调皮道,“是是是,论在后宅中这有大智慧的,非我娘莫属啊。”   苏云低声道,“下次要是再受欺负,就说你外祖母邀你过去养两日,这样她也就不敢怎么着了,我看你夫君那嫡母就是核桃得砸着吃,时不时敲打敲打,否则啊不知道该怎么蠢下去,也不想想她整天这样撒泼,传出去都给西京的人笑掉大牙了。”   苏云紧接着道,“我今儿来还不是担心你,给你带了好些吃食,你看看你都好几个月了,怎的看着不长肉,跟我当年一样。过几日来你外祖母府上住两日,她老人家想你了。还有你阿兄的娃儿刚满月了,是个男娃儿,你若是过几日有时间也回娘家看看,自从你去了西域,我看一家子人都为你操心得很,听说去年年底沈二姥爷夫妇还进京了,只是不巧我随你外祖母回了老家。”   沈珍珍看苏云说得云淡风轻的,连忙转移话题道,“那我过两日就回娘家一趟,这么就没见大兄了倒是怪想的,如今他抱着他儿子不知道多得意呢。”   母女俩说了好一阵的话,沈珍珍倒是开心了许多。后来陈益和进来后,苏云不但没有责怪陈益和没有照顾好女儿,反倒是亲切地说,“这回回来了就好,你们好好的我可就放心了,你母亲现在脾气不好,你们两个没事也别去惹她烦,你照顾珍珍我一向是放心的,至于你们府中的事情也要让人看见你的不易才好,凡事聪明些。”   陈益和点头称是,觉得她的话十分有理,不禁感慨同样是妇人,这差别可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怪不得她嫡母的日子是越过越不舒心,都是咎由自取,半点怨不得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的支持,作者君爱所有的读者。   ☆、常侍郎迁新居遇苏云   沈珍珍在家修养了几天,就去大长公主府看了看外祖母。大长公主一看见沈珍珍,立刻笑得脸合不上嘴了,边笑边感慨,“看看我们珍珍是个好样的,样样都不落。没过多久我是曾外祖母啦,老咯。”   苏云看女儿气色不错,也笑道,“她就是个皮实的,不怕风吹日晒,活得没心没肺的,倒叫我们为她操碎了心。   沈珍珍不好意思地低着头,连忙思考换个话题,转移视线,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奇道“我刚刚来时,看见咱们旁边空的那宅子似是有人搬进去了。”   大长公主点头道,“嗯听着像是有人来住了,这宅子应该是皇帝赐给哪个官员住的,也不知是哪个官员这么好运气。   苏云看了一眼沈珍珍道,“别以为你那点心眼能让我少说几句,我给你做了点东西,快随我去房中看看。”大长公主笑道,“你娘啊听说你有了孩子,心里不知道多高兴,不怕眼睛熬坏要给你肚子里的娃儿做衣服,去吧去吧,快去看看。”   苏云带着沈珍珍朝着厢房走去,大长公主看着走远的母女犹如一堆姐妹花,笑着摇了摇头。这时,下人进来报说,门外有人求见,说是邻居拜见。大长公主笑道,“西京这地方就是邪乎,说曹操曹操就到,怎们正在这说着呢,这人可就来了。”   来人正是先前皇帝陛下说要赐宅子的工部常侍郎,知道自己的宅子位置后,由原本的惊喜变成惊讶了,这皇帝陛下赐的宅子竟然在大长公主府附近,这地段位置得多少金银才能买啊!   常侍郎走进来后,不敢抬头,低头行礼,目不斜视,看着十分知礼守礼。大长公主一看来人,不禁感慨现在能干的年轻人真是愈来愈多了。   “下官常玖前来拜见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看着眼前这白净的年轻人,点了点头道,“这宅子是皇帝陛下赐给你的?看来你倒是颇为受赏识,现在你们年轻人真是越来越能干了,你看着年纪轻轻的,如今是个什么职位啊?”   常玖有些脸红,羞涩道,“下官不过就是工部侍郎,去年年底才进的西京。下官也不年轻了,三十有二了。”   大长公主一听是工部侍郎,倒也是个不错的差使,想来此人必定是个精通农耕水利之道的,紧接着又问道,“那你乔迁新居,家眷可有一起来?”   常玖挠了挠头,脸更红了,低声道,“下官如今只身一身,父母都远在泉州,哪里有家眷呢。”   大长公主这回细细地打量了一下常玖,看着样貌倒是不差,年纪也合适,这人还没家眷,倒是可以考虑考虑。大长公主这眼睛一转,心里就不知多了几道弯,连忙笑道,“既然来了便是客,人都说远亲不如近邻,我看你倒是挺喜欢的,以后没事可以来我府上给我看看我那个池塘。不必拘礼,吃些茶吧。”   苏云带着沈珍珍看了看自己的绣活,怕沈珍珍有些累,就让女儿在自己的房中歇会儿,而她则去厨房为大长公主端去一蛊鸡参汤。苏云端着汤缓缓进厅,叫了一声母亲,常玖这才抬起头看,一看那日见的妇人可不就面带笑容地站在那里。上次是看了侧脸,这次能够细细地看,才发现原来这妇人不仅身姿好,容貌也是出挑的,若是放在泉州城里,只怕是一等一的美人。常侍郎这心一下子就跳得快起来了,好似要蹦出来似的。   大长公主看常侍郎的脸红成那般样子,再看了看自家的女儿,暗自点了点头道,“这是刚搬到咱们隔壁的常侍郎,今儿特来拜见一番。常侍郎,这乃是我的义女,苏氏。”   苏云福了福身子,简单地行了礼,可叫这老实的常侍郎不知道手往哪里放了,恨不得钻到地下去。苏云看着常侍郎这个模样,倒觉得这常侍郎虽然看着呆呆的,到底是个守礼的,起码比那些见了面就油嘴滑舌的不知强到哪里去了,因此倒对这新来的邻居颇有了几分好感。   大长公主看这会儿女儿来了,与那常侍郎并排而站,二人还站得挺近,大长公主这么看着,就觉得两人看着十分般配,心里暗喜。常侍郎因为苏云在一旁,耳朵都烧红了,连忙告辞道,“下官还有事情,改日再来登门拜访,今日多谢公主。”   大长公主摆了摆手道,“怎的这般客气,以后说不定还能时常见面呢。”常侍郎从大长公主府出来,都快不知道东南西北了。以前都听别人形容佳人乃是人比花娇,他今天算是真真有所感悟了。以前觉得英雄难过美人关实乃谬论,今天倒是觉得也许这话不假,他见到苏云恨不得连话都不会说,路都不会走了,还好没出什么笑话,不然可怎么是好。边往回走,边想刚刚那苏氏的美眸中,波光流转,就像沁了水一般,笑起来唇瓣微张,真真是好看,常侍郎一个高兴,忽然觉得头部一痛,原来是走到家门口,头撞到了门柱上。。。。。。。   待常侍郎离开后,大长公主问道,“囡囡觉得此人如何?我看倒是个不错的。”苏云笑了笑道,“看着像个呆子,不过这样的人倒挺有趣的,看他刚刚那傻模样,我都快笑出来了。”   大长公主摇了摇头道,“你可别看他呆傻,脑子可是个转得快呢,否则怎么会年纪轻轻就有了皇帝御赐的宅子,指不定皇帝怎么重用他呢。不过这没有家眷一事,倒让我觉得十分奇怪。他那个年纪都能做珍珍的父亲了,怎么还没成家?我得派人去打听打听,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云看大长公主这般上心的模样,觉得自己快羞得没脸了,可到底又不是二八年华的小娘子了,只得轻轻叹了口气道,“阿娘可别这样,女儿这辈子都不想再嫁人了,待在阿娘身边伺候阿娘就是我这后半生要做的事情,别的都不想了。”   大长公主可不依,“你别句句戳我的心窝子啦,为娘不看见你再寻一门好的亲事,以后可怎么有脸去见你阿耶啊?只是这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为娘还是要擦亮双眼为你寻个好郎君。就像上回那个什么威武大将军,就是色坯一个,还妄想要娶你回家?也不去打听打听,这西京城中妇人都是怎么说他的。这种人,咱们就坚决不能跟他有半点关系,你就别多想了,都交给阿娘来做。”   苏云看着大长公主那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模样,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而想到,刚刚那常侍郎耳朵都羞红的模样,又忍不住笑出声来,真真是个呆子! 作者有话要说:  这回这个后爹人选咋样!   ☆、巧姐心生嫉恨   陈益和自从回京之后,虽然一心在家守孝,但是也关注着西京的局势。这一次蒙古人似乎不如刚来的时候顽强了,大周军队节节胜利,眼看着两座城池纷纷收回,蒙古人逃之夭夭,西京的人们总算是放下了一颗心,陈益和自然也就在家安心守孝和照顾妻子。   除了帮宏哥忙家中的事宜,其他时间陈郎君只恨不能跟娘子粘在一起,一刻也不能让她远离自己的视线,生怕她一个来劲乱跑乱跳不知轻重,伤了身体。   这日,巧姐正打算回娘家一趟,这守孝的日子对她来说可是难过了些,不得不退掉手帕交给下的帖子,在家中宏哥又有许多事情忙,除了自己的贴身婢女以外,还真没什么人陪她说说闲话打发时间。正往外走呢,忽然看见陈益和从门外进来,手中拎了好几个包装精美的食盒,步履匆匆地去往他和沈珍珍的小院。   巧姐一看到陈益和,就觉得这迈出去的脚,鬼使神差般地就跟着陈益和走了,于是瞧瞧地走向那小院子。刚刚走近便听见沈珍珍的笑声道,“我说要吃这家的点心,你还真每样买了几个,这是真打算将我喂得走不动路来才甘心呢。”   陈益和接话道,“知道你爱吃,就都买了点,你现在又不是一个人吃,还有我那娃儿也要吃,你若是走不动路了,我就抱着你走,咱们不怕,你夫君我的力气可是大得很。”   沈珍珍一听捂着胸口笑开了,一看陈益和那样子,觉得既甜蜜又窝心。陈益和道,“不过我专门去问了咱们西京有名的郎中,人家说你现在啊还是要多走路,到了后面就好生了。”   沈珍珍叹了一口气道,“我这腿现在总是肿胀,就犯懒不愿走动了,夫君说的对,我还是要坚持走动走动,否则到时候可要受罪了。”   陈益和立刻让沈珍珍坐在院子中,自己上前抬起沈珍珍的腿,开始给沈珍珍按腿,可把沈珍珍舒服坏了。陈益和道,“以后每天我都抽时间给你揉揉腿,这样就不怕肿胀了,还有哪不得劲,你尽管说,我都给你解决了。”   沈珍珍娇嗔道,“我可不知道我夫君还是个小郎中,能治百病呢,好啦好啦,你也别担心我,整日忙你的事情去,否则小叔可就累坏了,母亲到时候又该说道了。”   巧姐在外面偷听这夫妻的一来二去的对话,心里是又嫉妒又羡慕,怎的人家就跟蜜里调油似的,她跟宏哥就是半冷不热一样。再一想陈益和用那样温柔的语气跟沈珍珍说话,她这心中就开始酸了起来,这沈珍珍她到底是凭什么?不过就是有几分姿色而已,便宜都叫她占了,真真是气人。   巧姐带着满腹的酸水回娘家了,这一见了自己的亲娘,可就没事找事的倒苦水,说到底还是觉得宏哥根本就没把自己放心上,对自己不冷不热的,加之又是孝期,宏哥跟她分房睡,她更觉得一天好似都见不到宏哥一面,即便是见了一面也实在是没两句好话可说。   巧姐她娘,黄氏当初就不想将宝贝女儿嫁给宏哥,是迫于夫君给的压力才不得不妥协,可是如今生米都煮成熟饭了,也只能劝女儿好好过了。二人说了好一阵,巧姐说道宏哥的嫂子有了身孕了,可叫宏哥他兄长护得跟眼珠子似的。巧姐她娘总是将这后宅看作是女人斗争的地方,如今虽然宏哥当上了侯爷,可是二人还没有子嗣,不禁暗恨这陈益和还真真是个运气好的,如今连孩子都快落地了。万一宏哥那弱身板以后生不出个孩子,这侯爷难不成要给陈益和的孩子做?   这么一想巧姐的娘就觉得巧姐的日子可是岌岌可危了,眼睛一转说道,“那你没去看看你那嫂子,到底怀像如何?”巧姐冷笑了一声道,“我去看她做什么?还嫌不够碍眼啊?人家那日子过得别提多惬意了,什么事情都不用操心,她那能干的夫君我看将所有事情都做得井井有条,就差不能替她生娃儿了!”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到底和你是一家人,不过你和宏哥还没有孩子,这二人倒是现有了孩子,还真真是。。。”   巧姐委屈道,“那我没孩子,还是我的错啊?如今是孝期,我们都分房睡哪里能怀得上个孩子,就是孝期之前,我看我那不中用的夫君也兴致不高,跟您说这个我都脸红。”   黄氏叹了一口气道,“如今说这些都晚了,当初就是千不该万不该把你嫁给他的,他那个身子骨从小到大都不大好,你姑母那个时候护着他跟眼珠似的,生怕养不活。这下可苦了我的儿了,我这心里难受。”   巧姐从娘家出来后,心里不仅没有平复,反倒是更加的酸,却找不到发泄的出口。这日晚,宏哥又是照例看了看她,就回了自己的屋子睡了,巧姐晚上一个人睡着,看着天花板久久不能入睡,心里就如烧了一把火一样。   过了几日,沈珍珍准备回娘家,陈益和一早被宏哥叫去忙点事情,走前嘱咐沈珍珍等他回来后再离开,他得亲自送她回去。沈珍珍点了点头说了声知道了,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自己在房间中收拾了好一会儿。这时候,巧姐来了,沈珍珍看见自己这个弟妹来见自己倒是觉得有些意外,二人一向是没什么交集,觉得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这素来鼻子朝天的弟妹今儿找自己是所为何事。   这确实是巧姐第一次跨进陈益和与沈珍珍的住处,以前在没见过陈益和之前,觉得此子不过是这侯府的庶长子,今日一来看见这出住布置得不仅十分精致而且十分用心。 沈珍珍迎了出来道,“哟今日可迎来了稀客,快进来。”   巧姐摆出了笑容道,“没有叨扰阿嫂才是,自我与夫君成婚以来,还未跟你好好说说话,实在是我的不是,今儿个来就是看看阿嫂。以后咱们应该常常走动才是。”沈珍珍以前就没觉得她这个妯娌能是个省油的灯,今儿来说一番示好的话,还真不能当真,这心里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呢。沈珍珍笑道,”可不是,咱们都是一家人,我当然欢迎你来了。”   巧姐从身上拿出了两个香囊道,“我这不给你和孩子买了香囊,一看这做工就特别精巧,我想着你会喜欢就买来了。”沈珍珍结果香囊道,“哎呦让你破费了,我替孩子谢谢你。”巧姐看沈珍珍收下香囊笑了,摆了摆手道,“不过是给阿嫂买个小玩意,以后还有这些精巧的小玩意,我都买来送阿嫂。”   陈益和这时走回来了,恰好看见巧姐在屋中跟沈珍珍说话,不自然地皱了下眉头道,“原来是弟妹来了,本该留你多做会儿的,可是今儿我们刚好要回你阿嫂的娘家,这时辰也不早了,我这就送她回去了,改日要不你再来坐。”   巧姐一看陈益和说话这架势,就是再笨也明白人家这是送客呢,连忙笑道,“看我这个没眼色的,那就不打扰阿兄和阿嫂了,我改日再来。”   陈益和看着巧姐走出了小院子,转身对沈珍珍道,“她没事来做什么?我看宏哥这媳妇是够他喝一壶的,不是个好相与的。”   沈珍珍附和道,“人家还给我来送香囊,哎我倒是奇怪了,这弟妹平时都不跟我说一两句话的,鼻子比天高,今儿跑来一个劲儿跟我套热乎是为哪般啊?”   陈益和接过沈珍珍手中的香囊,细细闻了闻道,“她给的东西你还是别放在屋子里了,想要香囊,改日我给你买许多,我怕她使什么坏心眼,这香囊就让夏蝶处理了去吧。”   沈珍珍点了点头,把夏蝶叫了过来,细细吩咐了一下。这自从沈珍珍有孕,夏蝶一直没闲着,整日开始给沈珍珍肚里的孩子做衣裳,又不知道男女,因此男娃女娃的就就都缝制些。这一听陈益和说这香囊要拿去处理了,紧张坏了,自己还细细地闻了闻,觉得香味有些杂,很难分辨出里面究竟放了哪些香料,只得道,“以后我可得时刻守在娘子身边,这不过一会儿会儿的功夫,就有人乱送东西进来。”   沈珍珍看着陈益和还有夏蝶都很紧张的样子,整颗心啊就是被蜜水泡过一般,甜滋滋的,豪气地指挥着陈七将自己要给娘家带的东西都装上了车,挺着大肚子这就随陈益和回娘家了。   巧姐则站在侯府的大门里,看着门外家中的马车缓缓离去,想着陈益和陪伴着沈珍珍回娘家的那个热乎劲,再想想自己回娘家的形单影只,这手中的手帕已经被绞得没了形状。   ☆、回娘家   沈珍珍挺着肚子在陈益和的陪伴下回了娘家,娘家却远比她想的热闹的多。   沈珍珍刚一进门没一会儿,就听见了一声我的儿,愣住了。原来是嫡母沈二夫人回西京了,自从沈珍珍那年从扬州到西京准备出嫁,就一直再没见到嫡母,这一晃快三年过去了。   沈二夫人看见沈珍珍十分激动,这女儿虽然不是亲生的,可是自小抱在她身边养,前两年因为苏姨娘的事情,沈二夫人担心沈珍珍有隔阂心里好一阵不舒服,概因家中大大小小的事情又多,也就没有写信给沈珍珍,都是从沈大老爷和沈大夫人的信中知道这孩子的近况。   沈珍珍着实没想到今日回娘家,能看见从扬州来的嫡母。沈珍珍的确从小对这沈二夫人感情很深,可是自从知道苏姨娘的事情后,心中不是没有怨过沈二夫人和沈二老爷的自私。因此这些年反倒是跟同在西京的苏姨娘感情越来越深,毕竟是亲生母女,对沈二夫人的感情干脆放着不想,乐得当个逃兵,没想到今日可就不能逃了,这一看到沈二夫人,当年在扬州的种种又仿佛在脑海中清晰了起来。   “阿娘。。你。。你回来西京怎么也不说一声!我好早几天来啊,家中一切可还好?”陈益和紧随其后,连忙给沈二夫人行礼,哪里想到沈二夫人这会儿根本顾不上看他,一门心思地看着自己的女儿,眼睛都不带转的。   “看你这孩子,你大兄有了娃儿,我怎么也的来看一下才好放心,你阿耶在任上忙得不可开交,你二兄啊我看现在寄情于山水,带着他娘子游历去了,我看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人飘在哪里。”   “那三兄呢?”   “你三兄本是想这次随我一起来西京的,好准备明年的武举,谁想到他娘子可怀上了,这不就好歹在家多待些时日啊,我看这对冤家整日吵吵来吵吵去的,结果还一会儿不见,二人就心里闹得晃,你说是不是冤家啊?”   沈珍珍捂着嘴巴笑开了,没想到三兄和她当年的女同窗还真真是一对,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沈二夫人看着沈珍珍气色颇好,走路有力,欣慰地点头道,“嗯,我看你这样子倒是没受什么罪,听说你去了西域后,可把我担心坏了,没想到你这回来还挺着个肚子,看着身子骨倒是还好。”   这时,沈大郎走了出来,看见他阿娘这拦着这对小夫妻在院子里说话,忙道,“快进厅里说话,阿娘你也是的,妹妹现在都怀了好几个月,你怎么让她在院子里站着。还有你三郎赶快进来,咱们这都多久没见了。”   于是几人这才进了厅内说话,沈大夫人和抱着孩子的杨氏也从后院走了来。沈珍珍一看见杨氏怀中抱的孩子,眼睛瞬间就亮了,欣喜道,“如今我可是做姑姑了,哎呦咱们家的孩子就是长得好,我看啊以后一定是个英俊潇洒的俏郎君!”   杨氏听到沈珍珍夸孩子,乐得嘴巴都合不拢了,对着沈大郎道,“我看咱们家,嘴最甜的莫属于妹妹了。”   沈大夫人笑道,“咱们珍姐是个会说话的,还是个胆大的,自个都敢闯西域呢还!”   沈二夫人笑道,“珍姐自小惯是个会说话的,我现在和你阿耶在扬州还总是想到她小时候的那些趣事,跟个小大人似的,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如今都要当娘了。”   沈珍珍跺了跺脚不依道,“人家这好容易回来一趟,怎的今儿都说好了要打趣我。”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四个妇人在一起那比一出戏精彩许多。   沈大郎将陈益和拉到一旁,两人去了书房,沈大郎许久没见到陈益和,自然有许多的问题,陈益和自然是从自己去了西域慢慢道来,沈大郎也听得聚精会神,两位当年的同窗好友相谈甚欢。   今儿不知是什么日子,好像老天还是觉得今日的沈府不够热闹似的,没一会儿苏云竟也来了。沈二夫人一听见苏云来了,惊讶得不知如何是好,自从苏姨娘当年留在西京,他们也好几年没见了,特别是知道苏姨娘的身世后,不知怎么的一想到苏云,沈二夫人这心里就觉得怪怪的,这如今二人要见了,不知道苏云在那大长公主府里过的如何。   苏云也没想到沈二夫人到了西京,原本是想去侯府看看沈珍珍的,听说女儿回了娘家,想想也就过来看看,顺便看看沈大郎的孩子,没想到今日的沈府特别热闹。   沈二夫人看见苏云走进来的时候,不得不感慨,苏云虽然身世曲折,也受了不少的苦,但是却格外得到上天的优待,原本就是个一等一的美人,这几年没见,不仅不见衰老,反而更加得光彩照人,真是叫人不嫉妒都不行。   苏云看见沈二夫人先是一笑,连忙上前行礼叫了一声夫人。别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就是这短短的几年,大家都有物是人非之感。当年苏云是伺候沈二夫人的小妾,现在看起来反倒是像许久未见的朋友。沈二夫人一边拉着苏云,一边抹泪道,“我这几年只要一想到你,就恨不得拍拍自己的脑子,当年真是猪油蒙了心,叫你做了小妾,我。。。我。。。我真是太自私了。”   苏云淡笑道,“夫人,这都过去多久了,您还耿耿于怀呢,我在沈家一直过得挺舒心的,你别再多心了,再说若是我没进府,哪里来的珍姐这孩子呢,我呀还得感谢你。”   沈二夫人眼眶红了,一想到苏云这些年待自己,内心是羞得很,只得点头道,“你现在过得好就好,听说大长公主待你十分得好,我就放心了。”   苏云握着沈二夫人的手道,“夫人别担心我了,我一切都好,倒是几年没见你,你看着富态了,想必日子也过得十分舒心,那我也就放心了。”   几个妇人谈话聊天的氛围因为苏云的道来而持续高涨,这一趟回娘家可解了沈珍珍内心深处的一个结。起码苏姨娘都可以面对沈二夫人笑容有度,一如当年,而沈二夫人过去的那么多年那么疼她,为人儿女确实应该记得当年所有的好,这么一想,沈珍珍觉得自己以后可不能再做逃兵,应该每年也多往扬州去些信,问问阿耶的情况。   沈珍珍看着依旧美丽的苏云,心里不禁想到,究竟谁以后会有福气娶到她的美娘亲呢?这个人可要早点出现,才不负她阿娘的风华正茂!   同在西京城的常侍郎下朝后回到自己的新宅子里打了好几个喷嚏,暗自纳闷,莫不是伤风了?      ☆、常侍郎 vs 李将军   沈珍珍倒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米虫生活过得挺好的,日子不知不觉也就到了年底,天寒地冻的,陈益和恨不得将娘子裹成个粽子,生怕她伤个风难受。沈珍珍算算自己生产的日子估计也就是正月了,裹着大码的羊皮袄每日在自己的院子转圈圈。   长兴侯府守孝可不光是大房的事情,其他几房也都在守孝,只是守孝时间跟大房不同罢了。这人一闲啊,事情也就多了,几家人的生活每天都能变着花样跟你生出一些事端来,陈益和帮着宏哥管家也觉得管个大家不容易,难怪好多人家早早都分家了,反倒还能关系好些,这住在一起住着住着都成仇了。眼看着年关将至,府里各房都忙活了起来,当然大多数时候都是找宏哥要银子的事情居多。   眼看着其他房一年的孝期就快要结束了,各房这心思都活络起来,当然需要银子趁着新年走亲访友的时候该打点的打点,好为孝期后这回去做官的事情好好再铺路,那可不是挖空心思要银子吗?   不给吧,跟你哭穷!那眼泪真是说掉就掉。你说是演戏吧,真真是哭得眼红鼻涕流的,宏哥这作为新的侯爷,又是小辈,惯是个好说话的,能不给吗?好,给了这房吧,那房听见了一丝丝风吹草动,立刻也来哭穷要银子,宏哥真真是一个脑袋两个大,只能求助自己的阿兄冷着脸去拒绝这些贪得无厌的叔叔婶婶。   而沈珍珍的米虫生活当然也得益于陈益和的嫡母赵舒薇的消停,近些日子她迷上了念经,没事开始自己抄经书了,不知是想要从中找到平静,还是想要为死去的夫君祈福,总之最近是没再找茬了。   苏云眼看着女儿临近生产的日期了,也不管天气冷不冷,来侯府的日子可不就勤了许多,只是每次晌午后回去,都能在家门口看见常侍郎刚刚忙完公事回来,到底是住了一墙之隔的邻居,苏云见了常侍郎每每自然地打着招呼,二人有时候你来我往还能说上一句,常侍郎这心里一边乐开了花,一边表面上还要装得若无其事,心想算好时间回来果然是没错的。   倒是那威武大将军李德裕心有不甘,这日又来了大长公主府。本是吃了闭门羹,可是李德裕那也不是吃素的,这一下子劲儿上来,使劲地砸门,嚷嚷要拜见大长公主,求娶苏云。尽管门外闹这么大的动静,大长公主在自己家那是稳坐钓鱼台。既然打定主意不说这门亲,也就不管你怎么闹,年轻人闹一闹也就没脾气了。看看这心态,姜还是老的辣。   哎!倒是李大将军这次登门闹得动静可让常侍郎听见了,还出来看个究竟。常侍郎品级自然不如李德裕的高,即便上朝那也是隔得极远的,何况常侍郎去年年底进京,李德裕年初去了西域,二人自然是没打过什么照面,因此常侍郎乍一看还不知来人是谁。   不过常侍郎好歹也是一直受上峰喜欢,官场得意之人,将头探出门细看,这李德裕连官袍都没脱,衣服的颜色自然就让他看出了来人是个什么来头。   这次李德裕也是豁出去了,心中带着仅有的希望还有深深的无奈,才来这一遭。毕竟是个武官,平时拼得是狠劲儿和骁勇,何况这个时候心急求成,那脑子里基本跟一团浆糊毫无分别了,只想着那刘备不是三顾茅庐打动了诸葛亮下山来帮忙,他这登门第二次,总能也打动一下大长公主的石头心吧?何况,那苏娘子未必对自己无情。因此,这李大将军也不管旁边有没有人看,也不顾自己的英俊潇洒的形象了,就是要敲到大长公主府开门为止,所求为何?所求乃为苏氏佳人。   常侍郎这个人,表面不吭不哈,内心一般也是有成算的。虽然以他的条件,完全可以娶个未婚娘子,可是偏偏就让他遇见了苏云这等尤物,再看见谁也就觉得要么不够美,要么气质不如兰,要么就是没风韵,总之他母亲托人在西京城说的别人家的娘子,常侍郎一个都没看上。当然,常侍郎也去打听了一下苏云的过去,好容易将来龙去脉弄清,竟也不甚介意苏云得过往,为啥呢?这里还是有一段缘由要赘述的。   常侍郎家里在泉州那也是属得上的,常侍郎自己也是个争气的郎君,为啥到了这般年纪还未婚娶呢?实在是过去的历史不大好听。   他娘第一次给说的娘子是泉州一个官家嫡女,他娘还相看了几回,模样啊什么的倒还满意,两家这双方口头就说定了,还未换庚贴,谁曾想那小娘子就跟自己的青梅竹马,一个寒门子弟私奔了,闹得还人尽皆知,结果常侍郎家落个灰头土脸。   等这阵子风头过去了,常侍郎他娘挑了半天,又看上一个娘子,这次倒是速速地换了庚贴,结果那小娘子竟然不知是染了什么怪病,双腿忽然站不起来了,每日只能躺在床榻上,要人伺候,常侍郎他娘可就不愿意了,那女郎家也不好意思将女儿嫁过来,于是这婚事就没成。结果这次,机智的泉州人倒是看出来了点门道和规律来,这常家的这位小郎君怕是八字不太好吧?怎的每回说的女郎都成不了呢?   又过了几年,常侍郎辗转各地做官,修河道,他娘终于在自己的娘家本家给找了个姑娘,结果这姑娘因为家中后宅的种种不开心,一时想不开做姑子去了。于是,常侍郎的婚事就这么一直耽搁下来了,泉州人不是调侃嘛,常玖常玖,长久没娘子!为这事情,常侍郎他娘不知道哭了多少回了,还好常侍郎还不是家中独子,不然估计双亲早已经不能晚上安然入眠了。   不过情场失意,官场得意!常侍郎这官做得可不错,这不都来当京官了,他娘不是又开始给相看娘子了,常侍郎经过多年得总结,他娘看上的女郎跟他都没什么缘分,关键时刻还得靠自己,可惜一直没碰上中意的。哪想到来了西京不到一年就碰上了苏云,怦然心动,心花怒放。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常侍郎打听好苏云的过往,还没来得及展开下一步行动,正要心里计划计划呢,这李大将军就可巧来隔壁砸门了。   常侍郎躲在自家门口竖起耳朵,听个大概当然就明白了怎么回事,敢情门外这个白脸将军是他情敌!这么一闹明白,常侍郎就更要从头到脚地细细打量一下李德裕了,结果有些气人地发现这人比自己英俊一点点,个头比自己高一点点,身材比自己威武一点点,这。。。这。。。不对,他一定不如自己有智慧,想到这里,刚刚有些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常侍郎又信心满满了,看看这砸门这种没风度的事情,不过就是一介武夫,哼!   恰恰这日,苏云刚好去看了女儿沈珍珍,回来的路上,给大长公主买了几样吃食,马车马上要走到路过常侍郎家门口了,听见了李德裕的嚷嚷声。常侍郎眼尖,看见了大长公主府的马车,料想是苏云回来了,这可如何是好?苏云听见马夫说,家门口站着一个将军,正在敲门求见,苏云立刻想到了去年被母亲一口回绝的李德裕,皱了皱眉头。这人怎的还这般纠缠,明明都说无意与他结亲了,竟然还找上门来,以为母亲说的话是不算数的吗?   常侍郎看那马车停了下来,急忙小跑过去,常年在河道上锻炼的他这会儿真真是将多年的锻炼成果派上了用场,跑得极快,不一会儿就到了苏云的马车跟前,差点将苏云吓了一跳。   苏云一看见是常侍郎,松了一口气。常侍郎道,“那人来了有好一会儿了,嘴里一直嘟嘟囔囔的,也不知说些什么,可别吓到了你苏娘子。”苏云一看常侍郎脸红红的,脑门上这大冬天的还有了薄汗,想必是跑得急,心里不知怎的竟然觉得暖暖的,缓声道,“多谢常侍郎相告,我自是回我的家,还能怕他不成。”   常侍郎听苏云这么说,忙道,“那我送你过去,好歹我一个朝廷命官,他也不能胡来。”苏云看了看远处身材高大的李德裕,再看看眼前白净瘦瘦的常侍郎,忍不住笑了,点了点头道,“那就有劳常侍郎了。”   李德裕这一回头看见一个马车缓缓而来,旁边还跟着个小白脸,心道,“这马车里坐得莫不是苏云?那车外的小白脸是谁?”顾不得砸门的李德裕连忙就朝着马车的方向疾步而来,脚下生风。常侍郎看那将军孔武有力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按道理是应该怕的,大概这会儿身旁有佳人,竟也生出了要英雄救美的豪气,不仅不怕,反倒是挺直了胸膛,在车内偷偷掀起车帘的苏云看见常侍郎这般,又轻轻地笑了。   李德裕到了马车前,连正眼都没看常侍郎一眼,心想就长成这般模样的,想必也不能是自己的情敌,因此倒是放心地对着车内的苏云说话了。“苏娘子,在下李德裕,今日本就是想来府上造访,但是大长公主一直未开门,我今日失礼了。”   苏云并未回应,李德裕紧接着道,“去年,某得大长公主得回绝,并未再说话,实是要去西域。思前想后,某并不愿意放弃,今日还是想登门求大长公主成全某对娘子的倾慕。”   常侍郎一听,更明白了,敢情人家去年都已经拒绝了你一回,这还来!脸皮也未免太厚了吧,真不知道那些圣贤书都读哪里去了。想到这里的常侍郎不免胸膛就挺得更直了。   苏云并未掀开车帘看李德裕,她的声音缓缓从车中传出,“承蒙李将军的厚爱,妾不知自己有何过人之处还让李将军一而再再而三的求娶,但是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妾既然为大长公主的义女,名为义女,其实早就当大长公主为我的亲生母亲。母亲的话,我总是要听的。”   苏云这一番话说得委婉,其实已经暗含拒绝,未曾想今日李德裕是豁了出去,急忙道,“那苏娘子的意思呢?某三番四次碰见过苏娘子,若是苏娘子你应了我,大长公主就是给某出再多的难题,某也一定不怕。”   常侍郎在一旁,内心这会儿已经有了波澜了,但是颇为沉得住气,没吱声,其实手指快把自己的手心抠破了,只是没人瞧见罢了。这都说好女怕缠郎啊,兄台你怎么连拒绝都听不懂啊,苏娘子你可千万要有定力啊。   苏云顿了一会儿,轻声道,“李将军请回吧,这西京城中不知有多少妇人等着您的青睐,数都数不过来,您勾个指头,等着嫁您的不知有多少,听说去年还有一个妇人为了您差点闹出人命来,妾是个惜命的也是个胆小的,妾就不随波逐流了,恐怕要辜负您的厚爱了。”   李德裕听到此,明白是自己过去的风流情史到现在害了自己,苏云说得何尝不是事实?可是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这些都是在碰见苏云之前,他现在已经变好了,一心只有苏云了呀!   李德裕的声音已经明显低了下来,不若刚刚有底气,想到苏云不愿意嫁给自己,内心跟刀绞一样,再看看常侍郎在旁边一副小人得志,幸灾乐祸的模样,一股邪气冒了上来,厉声道,“你不愿意,可是因为他?就这等货色能入得了你的眼?莫不是被大雁啄了眼!我虽然过去风流,可是哪样比他差!再说那些风流都是已经过去的事情了,我遇见你之后就一心一意想将你迎娶回家,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被点名的常侍郎差点喷出一口血来,看上我就是被大雁啄了眼?我有这般不堪吗?忍着怒气,语气平和道,“这位将军,您今日来句句指责,实在是多为不妥,婚姻本就是结两姓之好,苏娘子已说大长公主都不同意了,您何苦再苦苦纠缠。再说,强扭的瓜不甜,苏娘子本就是不愿意的,您又何苦强人所难?退一步海阔天空才是!”瞧瞧,常侍郎这张嘴,关键时刻多会说话,一下子就看着比李德裕的风度不知强了多少!   满腔怒气没出发的李德裕听到这里,心里的火就跟被浇了油一般,伸出手就给了常侍郎一拳,喊了一声,“你是个什么东西!”这重重的一拳,十分精准地打在了常侍郎的右眼上。常侍郎忽然挨了一拳,哎呦了一声,打了个踉跄差点坐地上。苏云听到这,坐不住了,掀开车帘,也顾不得形象了,跳下了车,连忙扶住常侍郎,看着李德裕。   李德裕这可总算是见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苏云了,在西域的多少个日日夜夜,只要想到她,他就觉得自己的心被填得满满的,以往的空虚都不见了,这才更加坚定他要回来继续求娶的决心,怎想到自己这张折边西京无数花的俊脸就是入不了佳人的眼呢?还找了个这么不入流的小白脸,他到底是哪根葱!   苏云看着李德裕通红的眼,知道他现在就是想要的东西得不到之感,再看看常侍郎那已经青淤的右眼,脸色冷了下来。“李将军,我敬你是将军,说话一直礼貌有礼,我就不懂了,这男女之事还不得你情我愿?如今我不愿意,怎的您还要光天化日之下逼我就范?怎的您心仪我,还就得我心仪你不成?没错我身边这位郎君,他是没您长得好,可是他礼貌懂礼,也没有乱七八糟的风流史,他在我心里是干干净净的,您且回吧。”   常侍郎听了此,都顾不得眼睛上痛了,这心啊一下子飞上天了,这苏娘子意思是心仪我了?心仪我?常侍郎活了三十多年了,还从未有这样的欢喜过,想到苏云的纤纤玉手此刻扶着自己,身子都快站不起来了。强压住内心的欢喜,他一本正经地对扶着自己的苏云道,“我无碍苏娘子,这位将军想必也是太过激动,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此刻的李德裕像霜打了的茄子,满心都是那句,“他在我心中是干干净净的。”这句简直就是本年度最佳利器,直戳他的胸口,苏娘子是嫌弃他呀。一想到这,他忽然想起以前那些妇人在自己离开时的哭骂,“李德裕你早晚有报应。”呵,这报应来得真快。   眼泪都快下来的李德裕无话可说了,深深地看了一眼苏云道,“若是早遇见你十年,也许我就不会做下那么多糊涂事,可惜时光不能倒流,既然你话已至此,某也不再多说,只盼苏娘子以后心意达成,开心顺遂,某告辞。”苏云心想,十年前我还给他人做妾,一心一意遵守妇道,也没你什么事,哼!   李德裕来得快,去得也快,他一跃上马,驾马而去,没有回头。他怕自己一回头,就要不管不顾地捞起地上站得苏云,扛着她到天涯海角。奔出去好远的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了,喃喃道,“以前我总是让别人哭,如今终于有人让我哭,难道这就是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好!真是好!”   苏云压根就没看李德裕的背影。常侍郎还看了一下,感慨此人骑马的时候真是丰姿不俗啊。只见苏云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常侍郎的眼睛,低声道,“快随我进府去上点药吧,他一个武夫这一拳可够你受的,疼吧?”   常侍郎摇了摇头道,“不疼,能为苏娘子做点事情,某高兴还来不及。”   常侍郎这一句话可把苏云说得脸红了,一把年纪的人了还害羞,苏云觉得自己没出息极了,只得啐了一口道,“油嘴滑舌。”紧接着,苏云连马车都忘了坐了,快步地朝着大长公主府门口走去。常侍郎看着佳人的背影,简直都快醉了,今天二人说得话简直比过去好多天加起来的都多哎。忽然苏云转过头,看见常侍郎还呆呆地看着自己,只得笑骂道,“你个呆子,还不快跟上!”   “哎,这就来。”常侍郎笑答道,小跑地追上了苏云,跟着苏云这就进了大长公主府。   这一场,常侍郎和李将军唯一的一次交锋,常侍郎完胜!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很肥的一章,希望大家喜欢。其实常侍郎还是挺可爱的,对吧,本文已经快进入尾声,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也欢迎大家来留言互动,昂!   ☆、突如其来的生产 (一)   时至年关,长兴侯府内热闹的紧,上学的孩子终于不被拘束了,大人们也开始准备着迎新年了,虽然还在孝期之中,但是新一年的到来总是让人又有新的希望不是。   巧姐自从上次来过沈珍珍这屋里,就没事总来套近乎,还不是提些好看的小点心。虽然沈珍珍是个嘴馋的,可是得到陈益和的严令禁止,她是一个也不敢动,甭管这巧姐来意善不善,好歹快生了,还是谨慎些的好。   都说瑞雪兆丰年,今年的雪倒是不少,已经下了几场了。沈珍珍也就只能在自己的屋子中走圈圈了,生怕外面结了冰给自己摔了。可是有时候,事情偏偏就不是按你希望的来,人都说想什么怕什么,千小心万小心,她还真就把自己给摔了,虽然主过错不在她,可是这一遭可也把人吓坏了。   且说,这日刚下过雪的天还阴阴的,沈珍珍抱着手炉看夏蝶缝制小娃的衣裳,两人说说笑笑倒是挺美。沈珍珍想着这夏蝶和陈七的事情也因为家里的守孝给耽误了,在西域的时候,沈珍珍还问过陈七到底觉得夏蝶如何,这一问倒是把陈七给臊得脸红脖子粗,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只能用傻笑和点头来代替自己的回答。沈珍珍这可算明白了,敢情这两人早都看对眼了,因此想着这回了西京给两人把喜事也顺带一办,现在倒好,喜事暂时办不了了,还好两人都在这府里没事还能打个照面,到底能抵些相思。   巧姐可不就又来了,这段日子她来得都勤,有时候就能碰上陈益和,陈益和碍于宏哥的面子,也不能直接冷脸赶人,可是又实在不想看到巧姐总是用怪怪的眼神看自己,能离开一会儿就离开一会儿。况且,屋内每次都有夏蝶守着,陈益和觉得这巧姐也翻不出什么花儿来,也就放心地离开。 沈珍珍倒是觉得自家夫君那样貌本身就是勾人的,自己天天见,有时候都会看呆,更别提别人了,也就没往别的方面想,只是好奇这巧姐总往自己房里跑到底是为哪般?   其实巧姐还真真就是想来走走,期望多看见陈益和。若是每次都能碰上陈益和,那当然好,谁不想在自己心中欢喜的人面前多露露脸呢?若是碰不见,到这个屋子来,她也是心里欢喜的,总觉得距离陈益和又近了,还是不是幻想这间屋子就是她与陈益和的房间。眼看着这巧姐是陷入魔障了,胡思乱想到这地步了,这慢慢的竟然也把沈珍珍当自己的假想敌了,觉得都是沈珍珍抢了她的如意郎君,真真是不可理喻。   这次来,照旧!沈珍珍耐着性子跟她扯扯家常。这没看见陈益和,巧姐内心颇为失落,随口就问了句,“阿兄今日这么早就出门了?”沈珍珍听了这些,又仔细看了看巧姐,发现她的脸上明白写着失落两字,心中忽然明了了。哎呀!她这个孕妇真是怀孕后傻了,这才看出来,眼前这位明显是少女怀春啊!对象可不就是她的亲亲夫君!这么一想,沈珍珍内心冷笑了一声道,“最近都忙,再说他怕你来找我说话,总碰见你怪不好意思的,现在都走得早了,说咱们女人说女人的话,他到底是个男人,还是要避嫌的,不是?”   巧姐猛地抬头看见沈珍珍的笑脸,觉得她话里有话,可是又觉得自己的隐秘心事瞒得这么好,没人知道,还是自己想多了。可是一想到阿兄是为了避开自己,这心里又有些难过,再看看沈珍珍那张漂亮的脸蛋,内心的邪火忽然就燃起来,一发不可收拾。   巧姐今儿是白来了,没见到人,也就不想跟沈珍珍在这闲费工夫了,准备告辞走人。沈珍珍站起来跟着巧姐走到门口道,“那我就不送你了,你得闲了再来啊。”   巧姐刚跨出门,不知是鞋底沾着雪还是怎的,脚底一滑往前倒去,她下意识地就想抓住什么,急忙伸出右手向后抓去。等沈珍珍发现巧姐要滑倒已经来不及了,她已经被巧姐伸手抓住,一起往前倒了下去。沈珍珍眼看着就要倒了,她使出劲儿,一把甩开了巧姐,两手护住肚子,腰部使劲儿一番,最终是背部着地,躺倒了自己的门口。   夏蝶一看沈珍珍摔倒了地上,连忙跨出门,上前查看,发现沈珍珍一脸痛苦,仰躺在地上,连忙喊了一声,“快去叫郎中!”   陈益和此刻正在书房里算账,年底各房要银子,那也的计划着花,不然早晚坐吃山空。忽然这手就像不听使唤地抖了一下,眼皮直跳,书房门立刻被推开,一个下人进来急声道,“三爷,三夫人摔了一跤。”   陈益和立刻起了身,笔一甩,直接奔出了书房,满脑子都是沈珍珍摔了,心急如焚。跑回自己的小小院子,大力推开自己的屋门,看见在床榻边哭泣的夏蝶,厉声问道,“究竟怎么回事?”夏蝶道,“是侯爷夫人(巧姐)来了,出门时脚底一滑,拉着娘子一起倒了。”   陈益和连忙探身去看床榻上躺着的沈珍珍,发现她的脑门出了汗,手抖着去给她擦汗。沈珍珍睁开眼看是陈益和,强笑道,“还好你把我裹成了粽子,不然这次可就摔狠了,我让人把宏哥他娘子扶回去了,省得咱俩看见他心烦。夫君,你看看我的腿是不是摔破了?怎么觉得裤腿这么湿?”   陈益和向下一看,觉得自己开始害怕了,这哪里是腿摔破了,这怕是要生了。哪怕是碰到杀手的追杀,陈益和都从来没有如此抖过,声音嘶哑地喊道,“郎中呢!郎中怎么还没来!还有,快去叫产婆!”夏蝶在一旁看见陈益和这个样子,深觉娘子怕是不好了,瘫倒在地上。陈益和踢了踢脚边的夏蝶道,“给我起来,快叫人去大长公主府递信,说娘子要生了。”夏蝶抹了抹泪,爬了起来,急急向屋外走去。   沈珍珍此刻觉得自己的肚子太疼了,陈益和看着沈珍珍痛苦的表情,轻声道,“珍珍,郎中和产婆一会儿就来了,我知道你很难受,坚持住,我的珍珍是最坚强的。”   过了好一会儿,陈七带着郎中来了,这郎中一看沈珍珍这模样,是羊水破了,怕是马上要临盆了,急声道,“这夫人是马上要生了,赶紧叫产婆来,府中若是有参片就叫这位夫人含上。”不一会儿产婆也赶来了,这产婆人是个利索人,又是个有多年接生经验的,连忙开始准备剪子和木盆,吩咐道,“这夫人要生了,奴这就开始准备,男子都出去吧,这里是产房。”   陈益和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房间的,只能在门关上前再看沈珍珍一眼,心里祈祷沈珍珍可以平安度过生产。大冷的冬天,他竟然都感觉不到屋外的温度,就在那里傻傻地站着。听到消息的宏哥,刚刚从母亲的房中出来,知道自己的娘子闯祸了,连奔带跑就跑到大兄的院子来一看究竟,当他看到陈益和整个人傻了一般,呆呆地站在那里时,鼻子一酸道,“阿兄,你没事吧?”   陈益和好一会儿才看清是宏哥来了,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容道,“我没事,有事的是你嫂子,本来是正月生的,看来孩子是等不及要在年前出来了,我刚刚看她那副模样,只恨不能代替她。”宏哥道,“阿兄,这都怪我没管好赵氏,阿嫂她。。。。”   陈益和苦笑道,“要生了,产婆都进去了,你回去吧,天气冷,别再这添乱了,我这会儿心里乱得很,不想说话。”宏哥摇头道,“我在这陪着阿兄,一起等阿嫂顺利生产完。”陈益和摆了摆手道,“让我一个人静一静,你身子弱,别陪我在这等,听话。”   眼见着阿兄态度坚决,宏哥一步三回头地走了,他心里着实生气,恨不得大声回去质问不懂事的娘子,可是想着她也摔了总不好责备,只得忍着心里的怒气,掉头回了书房,眼不见心不烦!怎么就不能为人分忧,这人是嫁进来专门给人捣乱的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  要生娃了!大家说生男生女?   ☆、突如其来的生产 (二)   赵舒薇正在自己的屋内抄着佛经,听到下人说沈珍珍要分娩了,表示知道了。自她开始抄佛经后,这内心是平静了不少,可是也还没到脸热地去贴那对小夫妻,沈珍珍也就自求多福能平安度过这一关吧,因此赵舒薇在自己的屋子哪该干嘛干嘛,半天没有要去探望的意思。   其他几房的人听到了动静,也就打发人来盯着,待到孩子落地了立刻就来恭喜,毕竟大房现在每个人对他们来说当然是能拉拢就拉拢,好为自己谋利益,更不要说宏哥对自己的这个庶兄可是极为看重的。   陈益和站在屋外,脑海里乱糟糟的,浮现的全都是沈珍珍的笑脸。他本以为沈珍珍会疼得叫出来,可是也就只听听见沈珍珍低低的闷哼声。   这个时候,陈益和不知为何,忽然想到了自己的生母。他的生母当年生下他撒手人寰,所以他一直对女人生孩子这个事情有种未知的恐惧。这就是为什么他和沈珍珍成婚后,宁可自己喝药,也不想沈珍珍怀个孩子。一来是因为沈珍珍年纪小,二来他确实害怕沈珍珍生产遇到危险,女人生孩子是鬼门关前走一遭,有的人生了七八个都安好无事,有人生一个却都不成,陈益和对这种不可控的风险怕极了,他不能忍受这种风险出现在沈珍珍的身上,可是现在他却毫无办法,身边也没有一个可以分忧说话的人。   屋外的陈益和内心百转千回,上上下下没个着落。屋内的沈珍珍在床榻上努力生娃,此刻她终于理解了,人们为什么说这世界上最大的疼痛莫过于生孩子,光是这分娩的痛就能把人疼死,这种生孩子的痛已经盖过了她摔倒时身上的痛,可是任凭她怎么使劲儿,孩子就是不出来,真真是急人。   晌午后,眼见着沈珍珍已经生了有两个时辰了,这似乎还没有要生的迹象,陈益和在院子里更加心急如焚。   不一会儿沈珍珍的生母苏云从大长公主府得信而来,一看就是行色匆匆地出门的,连发髻都不若平时梳得精致,只是拢了一下。 苏云一进来就看见陈益和这个傻孩子,就在院子里傻傻地站着,连忙急声道,“怎么回事?怎么也要到正月才生,今日就发作了?我来前给沈府也通了一声气。你个傻孩子,这么冷的天,你一直在院子里站着怎么行?珍珍这投头胎可没这么快,我看至少还要两个时辰,你快给我去偏屋待着,吃些热茶。”   陈益和看见了苏云,仿佛在海浪里沉沉浮浮而抓到了浮木一般,眼睛通红道,“阿娘,珍珍今日摔着了,还来不及看看她摔倒哪了,这就提前发作了。只要想着她在里面疼得死去活来的,我这个心就跟刀绞一般难受得紧。我哪里能坐到哪里,就想在这里等着。”   苏云一看陈益和这难过的样子,心里一边为女儿担心,一边又是欣慰,总归她的女儿是找到了良人啊。她没好气道,“你倒好在外面吹的身上冷透了,等她生完了要见你,你一进去这身上的冷气就先把她冻到了,要知道女人生完孩子可见不得风。”   这句话绝对是陈益和倔强的对症良方,陈益和一听到这连忙道,“这。。。这。。孩儿还真没想到,多亏阿娘来指点一番,那我就到偏屋去,阿娘也随我一起吧。”   苏云摆了摆手道,“你先别管我,赶紧去换身衣裳,我在门外跟珍珍说几句话。”   陈益和点了点头乖乖地去偏屋待着了,苏云快步走到沈珍珍生产的屋外喊道,“珍珍,阿娘来了,别怕,听产婆的话,该用力的时候用力,阿娘就在外面啊。”   屋内的沈珍珍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在做梦,还是阿娘真的来了,倒是这一句听得不太清楚的话有给她了些动力,随着产婆的指导,呼气吸气,忍受着新一波的疼痛。   下过雪的天本来是阴沉沉的,谁想到这晌午后,老天竟然散开了阴霾,一缕霞光直照下来,太阳慢慢地露出了脸。苏云看着外面的天气笑道,“我看珍珍生得这个孩子以后定是个有福的,你看看本来阴阴的天,这会儿都放晴了。   这就这么着,陈益和跟着苏云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聊得都是沈珍珍以前的趣事,时间也就慢慢地过去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一阵孩子的啼哭就像一阵惊雷划破了天际,陈益和立刻应声站了起来,激动地叫道,“孩子这是生了!”苏云此刻的心也终于能落回到肚子里了,笑了起来,二人移步到院子里。   只见屋门忽然被打开,产婆一脸笑容地走出来道了一声恭喜,“恭喜,是个小郎君呢!长得不知道多漂亮。”   陈益和急急上前问道,“我那娘子可还好?”产婆点了点头道,“都好,刚刚还看了一眼孩子,又昏睡过去了,怕是已经脱力了,不过别看娘子年纪小小的,人也瘦,这力气还真是不小呢。”   苏云摸出一袋银子塞给产婆道,“今日辛苦你了。”   那产婆多年来接生,收的银子可不少,今日这银子在手,这重量就知道银子不少,脸上的笑容绽放得更大了,“都是应该的应该的。”   陈益和也顾不得什么产房污秽不污秽了,直接冲了进去,看见床榻上已经睡着的沈珍珍,这个眼泪就像决堤的河水一般一下子就涌了出来,他抹了抹脸上的泪,悄悄地走到了床榻边,伸出手摸了摸娘子的脸庞,觉得她此刻美地就像一幅画,“珍珍你真厉害。”   沈珍珍的身旁包着刚刚出生的孩子,闭着双眼,嘴巴还一吸一吸的,浑身通红通红的,还皱巴巴的,陈益和没见过新生儿,咋一看见自己的孩儿长这样,看着跟进来的苏云,问道,“这孩子怎的这样丑,产婆还说漂亮得紧,怕不是安慰我和珍珍?”苏云一看见孩子,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融化了,斜了一眼陈益和道,“可别这样说我的乖孙,刚生出来的孩子还没长开,过几天就是另一个模样了,哪里丑了,你别看他现在浑身通红,这以后一定白得很呢。”听到此,陈益和傻傻一笑,喃喃道,“我是说笑的,不管长什么样子,都是我和珍珍的爱儿。”二人看着床榻上的母子会心一笑,温馨至极。   不一会儿,沈珍珍诞下男娃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到这侯府的各个院落。每人听了心思不一,又感叹沈珍珍好命的,当然也有巧姐这种不服气的,心想不就是生个孩子有什么了不起,待孝期一过,我定要诞下孩儿,这侯府还是我孩儿的。宏哥知道阿嫂诞下男孩,欣喜之余不忘去祠堂跟父亲通报了这个喜讯。新年前,整个侯府因为有新生儿的降生多了些喜气。 作者有话要说:  调皮小包子降生。   ☆、初为人母   生完了孩子的沈珍珍,就进入了难熬的坐月子时光。当然对于照顾孩子来说,她一个年纪轻轻,初为人母的妇人,可谓是毫无经验可谈,简直就是手忙脚乱,忙中添乱。   本来心疼娘子的陈益和早都已经请好了奶娘,来照顾孩子,这样沈珍珍就可以好好休息,可是沈珍珍却有着不一样的想法,她要亲自为自己的爱子哺乳,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陈益和本就是要把沈珍珍宠上天的夫君,实在是磨不过沈珍珍,光是看看她那还没恢复血色的脸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祈求的看着他,他所有想到的来说服沈珍珍的说辞就全都忘了,立刻丢盔弃甲举手投降,娘子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月子期间,其他房的婶婶也都陆续来探望了,作为嫡母的赵舒薇也来露了个脸,还对沈珍珍说教了一番。“我看你是个有福气的,年纪轻轻的嫁了个对你好的如意郎君,现在又生下了儿子,今后可要好好过日子,惜福。别太骄傲自得,将日子越过越差。” 明明是一番好意的嘱咐,偏偏从赵舒薇的嘴里说出来就不让人待见。沈珍珍还是恭敬地点了点头,谢母亲赐教。   苏云来看了好几次沈珍珍,不忘将自己专门为沈珍珍酿得米酒提来,这米酒对于坐月子的妇人来说,可不是一般的好,不仅有利于哺乳,还能有助于排恶露。本来苏云还想跟女儿提提常侍郎的事情,可是就是拉不下自己的老脸,哪里有跟女儿讨论这种事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待到出了月子,整个新年也已经过完了,沈珍珍终于可以痛快地洗了个澡,觉得浑身清爽,看着肚皮上多出来的肉,无奈地叹了口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自己以前的细腰。   陈益和在这一个月中,不知道翻了多少书籍,最后给自己的儿子起名为陈少阳。阳哥已经满月了,别人家的孩子满月了都大办满月酒。可是现在侯府内,别的几房都除了孝,大房还有两年的孝得守,这一切都得低调行事,沈珍珍与夫君商量了之后,就找了个日子悄悄地叫了沈府的人一起过来看看孩子便作罢。   这日,沈大夫人和沈二夫人以及沈大郎夫妇一起来到了长兴侯府,给沈珍珍的孩子庆满月。沈大夫人还不忘解释道,“你大伯早上去应卯了,说你们还是孝期,他等到以后再来看孩子。” 沈珍珍点点头道,“大伯在朝为官还是想得周到一些。”   众人一看孩子,哟这阳哥可长得把沈珍珍和陈益和的五官有点都吸取了。陈益和与沈珍珍这对夫妻二人本身就长得好,孩子这会儿都已经看出了漂亮劲儿。   陈益和最近看着儿子的一天一个样,也不禁有一种神奇之感,孩子最初生下来的时候,他还担心孩子长得丑,现在看来那种担心完全就是多余的。现在这刚满月,儿子就已经跟刚生出来时候的样子相距甚远。吹弹可破的肌肤白里透着亮,双眼虽然不如陈益和一般是典型的胡人具有的深眸,但是却是一双漂亮的桃花大眼,里面水汪汪的。这孩子是个不认生的,谁抱来就冲谁笑,别说叫人看着多心疼了。沈家人都夸这孩子好看的紧,日后定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他阿耶还要俊美。   沈大郎无不遗憾地对自家娘子道,“我本以为咱们家的儿子最好看了,可是现在看看的确是妹妹家的阳哥更胜一筹啊。真真是可惜了咱们两家生的都是小子,若是这么漂亮的女娃,日后定要让咱们的儿子娶回家去,肥水不流外人田。”   沈珍珍心中一阵恶寒,心想道,“阿兄,即便我以后有了女儿,也不能嫁给你家小郎君,表兄妹的血缘太近了,为了以后他们的幸福,这肥水还就得流外人田。”   沈大夫人历来惯是个会说话的,打趣道,“还别说,这么一看,我那入股的甄选书局,十几年后再刊印出来的西京美郎君图册,想必第一个上榜的就是你家这位小郎君。看看咱们珍珍是个好福气的,夫君和儿子都长得俊,咱们家这阳哥,以后不知道有多少女娃家想要结亲呢,眼睛可得擦亮些!赶明可要让我们的画师多画几幅画留着,不愁以后没银子,咱们可就走着瞧吧!”   沈二夫人笑得腰都快弯了,“大嫂就是个钻在钱眼里的,孩子现在还这么小,就已经被你惦记上了,真为我的小外孙捏一把汗。” 沈大夫人笑骂道,“你现在可得意了,左手外孙,右手孙子,看看这说话的时候都底气足,真真是好福气呢。” 这一家人说说笑笑,虽然不像别的人家都给孩子大办满月酒,但是每个人对这孩子祝福的心意一点都不少。   小小的阳哥对于大人们的说话并不明白,只是时刻不忘自己的招牌笑容,吸引大家的注意力,沈家人在侯府说了许久的话,待了好一阵子才离去,苏云也不忘送来给自己宝贝外孙的满月礼。   新年过后,侯府内一切恢复正常,陈益和又开始忙碌起来,沈珍珍继续开始学着做一个好母亲。不过带孩子远比沈珍珍想得要辛苦的多,阳哥一哭,她这个心里就难过的紧。沈珍珍觉得有了孩子之后,自己的心倒是小了许多,以前可以心大得没心没肺,现在反倒是事事亲为,总之要将儿子伺候得舒舒服服。   陈益和看着自己的娘子一心将全部热情放到了儿子身上,心里不时得泛起一阵酸意,早知道娘子会有了孩子,就把他抛在脑后,他一定当初严词拒绝她想要生娃的提议,安心过他们两个人的日子。虽说孝期内,不得有房事,可是现在晚上想要跟娘子说说话都不行,沈珍珍生怕两人说话声音大,吵到了阳哥,陈益和的内心别提多苦闷了,真是有了儿子忘了郎君,苦哉!      ☆、孝期结束   两年一转眼就过去了,长兴侯府大房终于为陈益和的先父陈克松守完了孝。这两年间发生了许多事情,且慢慢道来。   比如三皇子被肃宗立为了当朝太子,入主东宫;三皇子当然也没忘了陈益和,叫陈益和现在安心守孝,等孝期一过,就将他安排到东宫去做事。   再比如常侍郎他娘虽然觉得苏云是给大长公主当义女的,可是过去给人当过小妾的黑历史实在是太黑,坚决不同意他儿子娶苏云,跟他儿子扯皮了一年多。官家夫人嘛,自己的权威被挑战还得了,真真是气地胸口绞疼,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   倒是苦了常侍郎他阿耶,去了自己的正头娘子房里睡吧,就是被揪着耳朵碎碎念,这个不孝子要气死人了,她给挑的大家闺秀一个都看不上,看上一个给人家当过小妾还生过孩子的,但是他也不能总去妖娆的小妾那里,一方面一看见妖娆的小妾总是把持不住,可是实在是年纪大了实在吃不消夜夜笙歌啊,他还想活久一点。。。。。。   常侍郎他娘最后气不过,先是陆路再是水路,一路上京来教育这个不孝子,也顺便会会这个叫苏云的“小妖精”! 她活了半辈子了,倒是要见识见识这个小妖精有多大的本事,不仅能攀上大长公主这等高枝,还能将他那一向听话的儿子勾得魂都没了,知道拂逆母亲了,看她的一副慧眼看透这个披着画皮的小妖精!   这不,常夫人杀气冲冲地,一路从泉州千里迢迢来到了西京城。先是看到了自己的儿子住的这宅子,这地段这面积,心里别提有多自豪了。他儿子年纪轻轻的住的比他在泉州经营多年的双亲住得都好,真真是有本事。这下就更觉得他儿子值得天下最好的女子了,不免这头又抬得搞了一些。   但是,见到苏云的一霎那,常夫人这心里就咯噔了一下,觉得这小妖精真真是个有道行的。先看看那容貌,哪里像是个三十岁了,还生过孩子的?泉州因为天气炎热,泉州人普遍皮肤偏黑,常侍郎年少时总是坐屋里读书,所以是个白面书生,后来北上修河道,去的大多都是雨水多,日照少的地方,因此在常夫人的认知里,她儿子是非常白皙的。   这一下子见了皮肤白皙如雪的苏云,常夫人才终于有了新的认知,这苏云真真是比那泉州城数一数二的美人都要白上许多,再加上这妇人那一双眼睛水灵灵的,顾盼生辉,就像会说话一样,让你恨不得一直看着她的双眼,更让人觉得纳闷的是,这妇人生过了孩子,人到中年了,竟然还是纤纤细腰,身段婀娜,这这这不是一般的妖精,也难怪她儿子被迷得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常侍郎当然没告诉过苏云他娘对他们俩的事是颇有微词的,苏云也刚刚去临沂待了半年才回来,说看看常侍郎如何,这才撞见了常侍郎他娘。不管心中多么不好意思,苏云见了常夫人表现得落落大方,彬彬有礼,那皆是一言一行,都有大家风范,哪里像当过小妾得那种上不得台面的狐媚样或者是小家子气呢?   常夫人觉得自己在泉州待了半辈子,真真是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了,苏云这模样这气质,叫她真是挑不出毛病来,本来在嘴边想说的话反而不知道该如何说出来了。她知道她儿子也是个骄傲的,也是个挑剔的,婚事坎坷,到现在这般年纪了,早都该是几个孩子的父亲了,都能抱孙子了,竟然还是个没成家的,这本来特别执拗的反对见了苏云竟然有些犹豫了,也许再观察观察?于是常夫人还就这么在常侍郎府上住了下来,一点不担心在泉州的夫君,一颗心全然放在了小儿子的身上。   所以孝期结束后,陈益和没在家赋闲几天,就被三皇子召进了宫,给了个重要的职位,就是三皇子的亲卫。虽然陈益和从以前的皇帝的近卫变成了现在三皇子的亲卫,可是明眼人还是能看出陈益和是颇得皇家父子的喜爱的。三皇子如今已经是太子,若是以后不出意外登上皇位,还能少得了陈益和的加官晋爵吗?   陈益和这一番职位的变动,可没少眼红人,就连以前近卫的同僚都不得不感慨,这个陈三真是运气好得不一般,可是谁叫人家当初跟着三皇子去了西域呢?这份运气也不是白来的,也是陈益和冒着生命危险得来的不是。   而侯府中,其他几房是越来越乖了,眼看着这大房的陈益和以后肯定能混得不错,可不平时就热络了不少嘛。特别是二房的夫人,现在见了沈珍珍满脸笑容,可惜她当年跟赵舒薇撒泼吵架的场景还让沈珍珍记忆犹新,因此半点也不想招惹这个凶巴巴的二婶。   大房中,赵舒薇是彻底不管事了,每日在自己的屋中学习经书,倒是对人生的感悟开阔了许多。如今平和了许多,才觉得需要忏悔的太多了,对陈益和夫妇的好脸色倒是多了起来。本来这日子眼看着也就是要和睦一起来了,可是生活往往就是事与愿违的。   巧姐看着陈益和是越发的能干了,看着自己的夫君是觉得越发的不中用了,身上一个官职也没见有,不免回娘家就抱怨一番。   黄氏当然愤愤不平,若不是当初陈克松为自己的庶长子谋了职位,那陈益和能有今日的造化,可是这些本应该都是宏哥的机会?明明是侯府的嫡子却现在还不如自己的庶长兄,说出去了如何能叫人不笑话?可是现在陈克松人没了,谁又能为宏哥谋个肥缺呢?母女二人都对宏哥颇为不满。   人都说贪心不足蛇吞象,宏哥本就是长兴侯府的侯爷,就是没有个重要的官职,是个闲散的侯爷也是有爵位的,生活可谓是无忧,到叫这般母女这样看不上,不知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常侍郎求亲   常侍郎他娘先是上大长公主府拜访了一下,美名其曰邻居造访。一进门就先被府里的豪华给惊到了,乖乖看看这精巧的布局,看看这水榭中的巨石,到进了厅里,哪个器具不是值钱的?难怪说大众公主真真是个人物,这还是常服人第一次要跟皇家人打交道,这个心里又忐忑又紧张。   大长公主倒是没扫常夫人的面子,带着苏云出来招待了远道而来的常夫人。常夫人虽然常年在泉州,不若在西京的夫人见多识广,但是也不是没有心机的不是?这一看见大长公主和苏云二人,心里忽然就有了大胆的设想,这二人长得如此像,莫非真的是有什么血缘关系不成?再看看大长公主对苏云那看重的劲儿,她还真不相信二人一点亲戚关系都没有,大长公主就能平白认了义女不成?   大长公主叫人给常夫人上了杯茶,笑道,“常夫人来的还挺巧,我们也是刚刚从临沂赶回来,我本还想带着云儿多住几日,可是啊又惦记在西京的小辈们。”   常夫人点了点头,笑道,“我是做梦也没想到,我那儿子能跟大长公主做近邻,真真不知是修了几辈子的福气,我以来一看他住的那个宅子,可不是惊呆了,想着住一阵子享享儿子的福!”   “你可是养了个有出息的儿子,年纪轻轻就颇受重要,我看以后大有所为。” 大长公主满口夸赞。   常夫人一边听着大长公主说话,一边时不时大量苏云,发现苏云笑容可掬地站在大长公主身旁,大长公主满眼慈爱地不时看看苏云,一只手握着苏云的手就没有放开的意思。   今日来大长公主府这一遭,常夫人心中的一杆秤已经有些倾斜了,觉得事情跟她的想像有很大的初入,首先苏云外贸出色,家教有礼,加上受大长公主的宠爱,这样的女子若是没有以前的种种,如今怎么会跟她儿子有所交集?这么一想,再一看苏云,早已经不是她心中的“小妖精”了,反而是觉得她的清雅的容貌看着就是让人越看越喜欢,暗自点了点头,儿子的眼光果然毒辣。   常夫人又问,“您家大业大,在西京肯定有不少小辈吧?”   大长公主看了一眼苏云,笑道,“云儿的女儿,也就是我那外孙女在西京,嫁进了长兴侯府,诞下孩儿,我们这一走啊总是牵肠挂肚的。”   常夫人一听,原来这苏云的女儿嫁得还这样的好,心中的称又倾斜了一点。后来干脆坐不住了,告辞回家给自家夫君写开信了,这会儿不说自己的儿子是不孝子了,满篇夸了儿子又能干,住的宅子好,还跟大长公主府是邻居。如今儿子看上的女子也是个定好的,这个亲要结的。   常侍郎也没想到他还没怎么费口舌,他阿娘自作主张去拜访了大长公主,回来以后就来个态度大变,满口都是对苏云的夸赞了,还说等他阿耶的信一来,就去隔壁提亲,一点都不能拖泥带水,生怕苏云被别家惦记去了。   常侍郎这下子走路都会没事偷着乐了,只要想着他心心念念的苏云很快就能嫁他为妻了,这个心里就比吃了蜜还甜,做梦都会笑醒。常侍郎他阿耶收到夫人的来信后,点了点头,这个固执又倔强的夫人终于点头了。这门亲事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反对过,儿子是他教出来的,什么眼光他还能不知道,肯定错不了。   在挑了一个黄道吉日后,常侍郎终于请了西京最好的媒人上了大长公主提亲了!不知道苏云知道自己求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这日,沈珍珍正在自家院子追着阳哥到处跑呢,忽然收到外祖母送的信来说让她过去一聚。沈珍珍还在纳闷着呢,这阿娘刚从临沂回来,莫非是有什么事情?刚好阿娘和外祖母也好久没见阳哥这个淘气包了,便笑着问儿子道,“阿娘明日带你去看外祖母好不好?” 阳哥甭管记不记得自己的外祖母,凡事他阿娘说的,他一律都笑弯了眼睛说好,难怪陈益和总说这孩子就是个会哄人的,眼睛会说话,还嘴巴甜。   陈益和自从去东宫做事后,每日都要去东宫值勤,沈珍珍送走了夫君,就领着儿子坐马车去了大长公主府。一到以后,看见大长公主笑得合不拢嘴,阿娘满脸通红的,还不知道究竟是为何事。阳哥伸出小手要苏云抱,苏云抱起自己的外孙连亲了两下。沈珍珍好气道,“今日是有什么事情,外祖母看着十分高兴,不知可否让珍珍知晓,也跟着高兴高兴?”   大长公主笑骂道,“你个小促狭鬼,我有个什么事情还能不叫你知道?还不都是为了你娘?隔壁的常侍郎前几日找媒人上门提亲了!”   沈珍珍太惊喜了,隔壁的常侍郎不就是白面书生大叔吗?她也算是去年见过一两回,没想到早已经对她娘情根深种了!”   沈珍珍随即拉起苏云的一只手问道,“阿娘可中意他?怎么之前也没听你提过?”   苏云白皙的脸染满了红霞,整个人看着身材翼翼,就像是被阳光雨露滋润过的花朵正在含苞待放,低声道,“我怎么好意思跟你说这事,还不够臊得慌!”   沈珍珍咧开嘴笑了,“这么说,阿娘也是十分中意常侍郎的了?阿娘是真的吗?”   苏云点了点头道,“人看着倒是个老实的,是个靠得住的,原本都打算这辈子就这样守着你外祖母这样过了,谁知道这个冤家偏偏是就这样出现了。”   沈珍珍一看阿娘这副羞涩的模样,哪里还能不知道,阿娘对常侍郎也是芳心暗许了。她阿娘这前半辈子坎坷,如今总算是能碰见如意郎君了,怎能不为她高兴?   沈珍珍拍着手对大长公主说道,“那外祖母可应了?”   大长公主笑道,“应了,这下就该怎么走怎么走,我想亲事就不要拖了,今年能办就办,最晚明年初了。”   沈珍珍笑道,“那我岂不是能看阿娘上花轿了?”   “你傻孩子!我都这般年纪了,还上什么花轿?真当自己是小娘子了啊?也就挑个日子简单行礼就成了,难不成还让别人笑话去?”   沈珍珍笑道,“我可做不了阿娘的主,一切都得听外祖母的,我啊就专门来帮忙,带着我们家小郎君好不好?” 阳哥也不知道母亲在笑什么,但是看着阿娘对自己笑,就拍手笑道,“好啊!” 这么可爱的举动惹得在座的人都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苏云终于要嫁常侍郎了哟。   ☆、巧姐求子 (一)   眼看着孝期已经过了,生活恢复正常了,巧姐一看沈珍珍的娃儿都两岁多了,自己可不能落在后面,于是琢磨着要生个孩子。   可是宏哥这人一向不热衷房事,每日操心家中事情巨细,已经十分辛苦,回到屋中倒头就睡,哪里还想要跟巧姐卿卿我我,半夜缠绵?每每巧姐看着宏哥的睡颜,心里十分埋怨,也只能看着天花板入睡了。   眼看着到了五月,端午降至,巧姐买了些艾草的香囊拿回娘家去,她阿娘最喜大大小小的香囊了。   黄氏看见女儿回来了,当然是笑得合不拢嘴,两人就聊聊家常,好不惬意!黄氏看着巧姐平坦的肚子,问道,“你这肚子还没反应?这孝期都结束好一阵子了,怎么一点信儿都没有?”   巧姐红着脸说,“哪里这么快了阿娘,别人说求子不也得一年半载的。”   黄氏瞪了女儿一眼道,“你可别犯傻了,别人有的人家,说怀就怀上了,哪里要等那么久?何况你和宏哥都还这么年轻,怀个孩子到底不应该是个难事,你跟我说说你俩身体可没不舒服吧?”   巧姐叹了一口气道,“我倒是想快点呢,巴不得明天就怀上,可是这生娃的事情可不是我一人说着算得。你就说说我那夫君,每日忙完回房来,都已经累得很快就入睡了,哪里还想着那事儿呢?别人都说什么男人房事上龙马精神,我看我那夫君啊可一点都没这方面的精神头,我一个妇道人家难不成还能绑着他跟我敦伦?眼见着他那庶兄的孩子都两岁多了,那孩子机灵可爱的,那沈氏别提多得意了,成日见了我那眼高于顶的劲儿,真真叫人看不惯。”   黄氏想了想宏哥那弱不禁风的身板,叹了口气道,“我就说他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这下倒好了,连做那事的劲头都没有,到底是不是个男儿身?这可怎么是好?   巧姐眼珠子一转,问道,“阿娘认识的妇人多,可知道有什么秘药可以助兴的?我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想到借助药物为他提提神的,待有了孩子,我也就不埋怨他了。”   黄氏低声道,“我听说有个回春堂,专门搞这些名堂的,待我去给你问问,若是有那管用的药,保管给你送了去。”   巧姐得了阿娘的话,心里觉得踏实多了,好似生活也有了个盼头,喜滋滋地回家去了。没过几日,黄氏就将自己从回春堂那里得来的药给巧姐送来了,还按照那郎中叮嘱的那样,嘱咐女儿,此药十日至多用两回,若是用多了,恐伤其根本。   巧姐是个急功近利的,这有了阿娘送来的药,一心只想着怎么给宏哥服下,二人好夜夜笙歌,哪里还能多想宏哥的身体究竟承受不承受得住呢?   宏哥倒是觉得自己的娘子这随着年龄的增长,到底是长大懂事了些,最近每日回房,不是给自己备上银耳莲子羹,就是鸭汤,总之换着花样照顾自己的身体,还真真是辛苦了。巧姐看宏哥每日喝自己备的汤开心,就开始将母亲给的药放进了汤中。   这回春堂回春堂,在西京有名还真不是空穴来风,据说许多药方都是祖上传下来的。这头一晚,巧姐就体会到了妙处。宏哥喝下那药,不一会儿就浑身热了起来,觉得自己累了一天的身体好似跟睡了一觉恢复过来了,不仅如此,本人竟然觉得十分得精神,并不疲累。   加之巧姐又精心梳洗了一番,换上纱质裙子,那半隐半现的模样可不勾人吗?宏哥毕竟也是个年轻人,哪里还能忍得了呢?立刻气血上涌,恨不得抱起巧姐好生疼爱一番,因此二人可谓是颠鸾倒凤了好一阵子,才算云雨初歇。   巧姐自此才可谓理解了,为什么别人说这男女之事,可谓是妙处多多,让人醉仙欲死不能自拔。巧姐又是个年纪轻的,做事不知道轻重,觉得这男女之事当然是越多越好,那才有可能尽快怀上。因此,巧姐只图自己痛快享乐了,早都将母亲的嘱咐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这给宏哥汤中放药的次数早就超过了那回春堂郎中叮嘱的次数。巧姐与宏哥虽然不是夜夜笙歌,却也是十天里有六天都是颠鸾倒凤,床榻缠绵。   起初宏哥还觉得自己身体日渐精神,与巧姐这样并无不妥,反正二人是夫妻,敦伦也是夫妻之道,倒也多想。何况,他看巧姐颇爱那事,倒是越来越享受其中,不免也就觉得,自己累一累倒无妨。   陈益和自从去东宫行走之后,当然不如以前那样,日日都能见到宏哥。现在往往是忙了好几天,回来的早就去看看宏哥,兄弟二人还能聊聊家常。恰好最近一个多月,陈益和陪同太子去了京畿兵营住了一段日子,待回来后看见宏哥的脸色可谓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宏哥的脸竟然是灰中带着青,眼睛下面青灰一片。   陈益和跟宏哥多年来的感情是兄弟和睦十分融洽,看见阿弟这般模样,他自然十分关心宏哥的身体,连忙问道,“你最近是否太过辛苦了,怎的脸色差成这样,母亲难道没说你?”   宏哥微微一笑道,“阿娘前些日子,去庄子上避暑了,说是家中太热,影响她抄佛经。” 陈益和摇了摇头道,“今日下午我叫个郎中来家里给你号号脉,你看看你的脸色都差成什么样子了?” 宏哥点了点头,笑道,“快别操心我了,阿嫂和小阳哥盼你回来都盼得望眼欲穿了。”   沈珍珍在自己的小院子看见陈益和回来了,高兴地领着儿子迎接夫君,结果没想到陈益和的脸色并不好,只得问道,“这是怎的了,莫不是去兵营待久了,都成了个冷脸了?”   陈益和皱了皱眉头道,“你看看宏哥那脸色都差成什么样了,我能高兴的了吗?”   沈珍珍回想了一下,发现自己的确是没细看过宏哥的脸色,现在这么一想,的确最近看着不大好。“那今日就找个郎中来看看吧,阿弟是不是太累了?我这整日围着咱们的儿子转,确实对阿弟没多注意。”   陈益和摇了摇头道,“我倒不是怪你,只是担心罢了,他自小就身体不好,你没看嫡母当年跟护着眼珠子一样看顾他,都不让他出小院子,我只是担心他是不是被累坏了,自从我去了东宫做事,家中的事情都撂给他了,我这个兄长倒是个不尽责的。”   夫妻二人当然都想不到宏哥的身体是被巧姐得来的秘药折腾成这个样子,还只当是累着了养一养便可,谁知到了郎中来给宏哥号脉,夫妻二人一听都有些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巧姐是个不作不休的大杀器!   ☆、巧姐求子(二)   郎中一来看到了宏哥的脸色,便觉得有些不好。号了一会儿脉后,说这是肝肾气虚,特别是肾亏的厉害,怕是房事太过度了,精元有损,可得有一阵好养,不能再有房事了。   陈益和与沈珍珍听了郎中这么一讲,都有点脸红。恁平陈益和作为兄长管天管地管府里,也管不到他阿弟的房中事啊?宏哥的脸刷得就红了,真真是太丢脸了,这郎中当着阿兄阿嫂的面说得如此直白,可让人以后怎么抬着头说话啊。   陈益和看宏哥十分不好意思,便让郎中开了些药,好给宏哥补补。那郎中再三叮嘱,宏哥原本身子骨底子就差,脾胃虚弱不说,如今还是肾气亏损,一定要注意休息,两个月之内不得有房事。待郎中走了之后,沈珍珍看夫君好似有话要跟宏哥说,连忙说去送郎中,顺便找人去取药,今儿就给宏哥把药煎上。   陈益和看了看宏哥,奇道,“按道理作为兄长,我无论如何也管不到你这房事上来。可我看你也不像是个不知节制的人,怎的折腾得这般厉害,莫非是孝期禁得太久了?以后切莫可不敢这样!”   宏哥看阿嫂不在,自己与阿兄都是男子,有些话说出来倒也没那么不好意思了,便说道,“阿兄,你也知道我一向身体弱,对这房事也不甚热衷,特别是现在操心府里的事情,忙完一天都累得快瘫倒了,哪里还能想到那方面上,我倒是真觉得对我那娘子有所亏欠了。可是最近一阵子,也不知怎的了,每日晚上总觉得有使不完的劲儿,若是没有那敦伦之事,身子就燥热得难受,我都觉得自己已经变得连我都不认识了,阿兄你说我这是怎么了?若不是你今日叫郎中来,我恐怕还是不知节制。”   陈益和听着宏哥问自己,越听越不对,急忙问道,“这种情况有多久了?”   “不到两个月。”   “这中间你可曾吃了什么?喝了什么?”   宏哥摇了摇头道,“也没吃什么特别的,无非就是府中的家常菜。喝的?倒是我那娘子越发懂事了,每日奉上她煮的汤汤水水,还有药膳,味道甚好。”   陈益和一听汤汤水水,心中警铃大作,急忙问道,“是不是喝了那药膳之后,就觉得身体发热,看到你娘子就把持不住?”   宏哥脸红地点了点头,心想不愧是自己的兄长,怎么连自己是怎样想的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陈益和低声道,“今晚若是你娘子再给你喝,你就说胃不舒服,先别喝,想办法明日将那汤水端到我院子来,明日刚好我沐休在家。”   宏哥直觉不太对,轻声道,“阿兄,莫非是那汤水和药膳有什么问题?”   陈益和摇了摇头,拍了拍宏哥的肩膀安抚道,“别瞎想,我只是怕你娘子做的时候,是不是有些食材或者药材相克放得不对,没别的意思。如今母亲既然不在府里,我当然要操心你的身体。你可要放机灵些,别让你那娘子觉得有什么不对,到时对我和你阿嫂颇有微词,觉得我们管得太多,弄得不美了。”   宏哥点了点头,“知道了阿兄,我会处理好的,那我明日再过来,先去书房核账去。” 陈益和道,“去书房那榻上睡一会儿,等药煎好了,我差人直接给你送到书房去。”   待宏哥离开了,沈珍珍进来,诧异问道,“你跟宏哥说了些什么?宏哥看着不像是个纵欲的人啊?怎的还把身体给掏空了?”   陈益和冷笑一声道,“那多亏他娶了个好娘子,你先别问了,一会儿等药煎好了,找人给他送书房去。”   深圳真内心不安,这巧姐不知道干了什么事情,惹得夫君这么生气?   当晚,巧姐又给宏哥炖了鸽子汤,宏哥推说今日胃不舒服,便早早睡下了。眼瞅着这快两个月了,二人敦伦次数不少,可是她还是没怀上,这心里不是不着急。再说她也十分热衷房事,这看着宏哥又恢复以前的那副模样,真真是怨气十足。   第二日,宏哥果然一早起来将那汤偷偷端了下去,看巧姐还没有起来的意思,便自己现行去了阿兄的院子。陈益和的小院子现在有个小厨房,方便沈珍珍给阳哥弄些吃食。阳哥跟着父母起得早,一看见阿叔来了,伸手就要抱。   陈益和看见宏哥将汤水端来了,就留着他一起吃了个简单的早饭后,便出门找郎中去了。巧的是,陈益和也去的是那回春堂,那郎中一闻这味道,立刻就说这药就是出自回春堂,乃是给男子补身助兴的,药力强劲,但是不可多服,若是服多了十分伤身,因此每次他卖药给人之前都是再三的叮嘱一番。   陈益和问道,“那若是服多了,怎么个伤身法?”   那郎中难为情道,“总之就是以后不能再行房事,怕是子嗣有碍。”   陈益和听到这,一掌拍上那郎中的桌子,将郎中吓了一跳,连忙道,“这可不关我的事,人来买药,我自然卖药,何况我可是说得清清楚楚,那之后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陈益和摔下一个碎银,扭头就离开了回春堂,回去的路上越想越气,这巧姐究竟是想要怎么样?明知宏哥身体底子不好,还给宏哥下药,这简直是饮鸩止渴,疯了吧?   沈珍珍一看自家夫君气冲冲地回来了,冷个脸,心里咯噔了一声道,“莫不是有什么不妥?” 陈益和气道,“是大大的不妥,那巧姐可是给宏哥下得虎狼之药,生生要掏空他的身子,你说她安的是什么心?那郎中说这药服多了十分厉害,以后说不定房事不行,子嗣有碍,你说说宏哥这么年轻,我。。我。。。我恨不得上前抽她几巴掌方才解恨!”   沈珍珍这下算是明白巧姐到底干什么了?这女郎的脑力实在是太让人着急了,想要孩子也不是这么个着急的法子啊,凡事还不是得慢慢的来,哪里像她那么急功近利的。沈珍珍急忙问道,“那怎么跟宏哥说啊,这么一说,恐怕他们夫妻生分了可怎么是好?”   陈益和冷笑一声道,“这种女的哪里勘配咱们侯府的女主人,我看随便一个人家的大家闺秀都比她强。” 陈益和虽然气不过,可是想到宏哥若是知道此事,恐怕心里十分不好受,不若就先让他停了喝那泼妇熬的汤水药膳,等嫡母回来了再说。好歹嫡母是个长辈,又是那泼妇的姑姑,什么事情关起门来总是好说的。   宏哥得了陈益和细细的叮嘱,觉得娘子熬的药膳可能是哪个药材放的比例不对,就开始委婉地拒绝喝巧姐熬的药膳。几次下来,巧姐哪里还能心平气和,生气不说,直接卷了个包袱回娘家哭诉去了,声称宏哥要是不过去认错,她就不回来了。   宏哥想着巧姐回了娘家待一阵,反倒是对两个人都好,他还能好好养养身子,也省得惹着她不高兴了,就没急着去赵府接人。   而巧姐回了娘家,跟她阿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诉说着自己的不易,可是还是求子不成,宏哥又是个不中用的,可真真愁人。黄氏边安慰女儿,一边想着大概是时机还未到,就想着要不去哪个求子灵的地方拜一拜,说不定女儿这求子还就成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折腾远远没有结束。。。   ☆、西京城外的白塔寺   黄氏因为一直担心女儿和宏哥没孩子的事儿,都快成心病了,在府里也不管小妾们的争风吃醋了,整日与自己相交好的夫人闲聊时,若有似无地问问谁家夫人在哪求子啊?灵不灵啊?其实那些夫人们心里亮得跟明镜儿似的,还能不知道黄氏这心里?可怜天下父母心,算是为儿女操碎了心,怜其想为女儿求子的心切,若是有知道谁家到哪求子的,但凡说是灵的,都跟她说道说道。   宏哥的舅舅也就是巧姐的阿耶,一看自己这夫人整日就操心这么一件事,也顾不得别的了,只能由她去了,毕竟女儿要是一直怀不上孩子,他都不好意思见妹妹(赵舒薇)。   可巧,黄氏偶然就知道了西京西边的眉县有个白塔寺,修建时间虽然不长,可是香火却是出奇得旺,据说是求子很灵,因此有络绎不绝的人去捐香火钱。巧姐听母亲这么一说当然心动了,若是去这白塔寺上香捐个香火钱,就能保她心想事成,哪里有不去的道理?就是上刀山下火海她也得试试。   宏哥眼看着还没来接巧姐回府的意思,巧姐在家一住就是十来天,这下对宏哥更加是心怀怨气了,觉得天底下最不中用的郎君也就是宏哥这种了,于是招呼也没打一声,跟着黄氏去了眉县。   眉县到西京坐马车也得走上大半天的路,巧姐和母亲坐着自家的马车,闲聊着就一路到了这“有名”的白塔寺。白塔寺占地并不大,看着却十分的新,想必也就是这几年才因为众口一词说求子有用才兴旺起来的。   那白塔寺的年轻僧人一看到有人来,立刻引着母女二人上香了,黄氏也十分豪气地捐了许多香油钱,问这僧人可有哪位大师可给她女儿念念经,她这女儿一心求子。   一听求子,这年轻的僧人道,“来我们这求子的妇人不少,找的都是思空大师,若是您想求见,我带您二位去便可。”   思空大师听着好像颇有声望,妇人们都找,那岂不是很灵?母女二人都觉得这下也许是真真来对了地方。那思空大师有自己专门的禅房住,待母女二人进去见此大师都有些诧异,怎的这大师看着如此年轻,看着也就是二三十岁的年纪,就有这般念力真真是厉害。   那思空大师本是闭着眼的,这才缓缓睁开了眼,巧姐一看这大师好俊的模样,怎的就出家了?后来一想自己怎么能对大师有什么不敬的想法,罪过罪过。那思空大师煞有其事得问所为何事?黄氏便一股脑地将巧姐如何心急求子,她那夫君如何不成,二人到现在都没有孩子等芸芸的说给了那思空大师听。   思空大师一边听,一边打量巧姐,看着也还是二八年华的妇人,年纪轻轻的,模样还不错。他缓缓说道,“我知你们求子心切,只是这还要看你们到底有多心诚,心诚的施主少说也要在这寺里住上十天半个月的,日日吃斋打坐。”   黄氏急急道,“我们心诚,大师说住多久都没问题,只是住哪里?莫不是这寺中还有空余的禅房?”   思空大师点了点头,“看你们如此心急,我旁边的禅房最近空着,你们倒是可以住上一住,切记要吃寺中的斋饭。每日下午到我禅房中,由我带着一起求愿。”   黄氏一听,欣喜至极,连忙带着巧姐跪在那里对着那思空大师就是磕头的。二人当日便住进了这白塔寺,母女二人见这禅房中有两个床榻,一个上面标注求子之人所睡,巧姐便睡到了这张床榻上。   母女二人在那白塔寺中住了有半个月余,最后还是巧姐的阿耶,觉得自己的夫人带着嫁出去的女儿住在一个寺里,不甚妥当,将二人接了回来。宏哥几次去接巧姐都没见着人,说是跟她母亲去眉县了,也就没多想,由她去了。这下,估摸着自己的娘子在娘家住了快一个月,怎么也气消了,便亲自上门来接巧姐回家了。黄氏看见宏哥自然没个好脸色,又让宏哥再三保证以后要对巧姐好,这才让巧姐跟着宏哥回家去了。   沈珍珍去大长公主府帮着外祖母给阿娘备礼,苏云和常侍郎的婚期就定在了十一月,时间赶得十分禁,也能看着再过三个月就到了,还有好些嫁妆中的东西在整理。实在是大长公主看着这个觉得不好,看着那个觉得不好,恨不得让苏云把她那里的好东西都搬走。   沈珍珍一边收拾一边还对苏云说道,“阿娘这要是跟常侍郎成婚了,外祖母最高兴,女儿就住在隔壁回来可真真是方便呢,你看我那弟妹成日回娘家,这次一住倒好快一个月才回来,还别说这次在家待得久,想必是心情好,人看着脸色甚好,白里透着红的。”   苏云诧异道,“还有这种事?这么说府里那位年轻侯爷倒是个好说话的,他那夫人一走,那后宅的琐事可怎么办?”   沈珍珍没好气道,“还能怎么办?我给帮着操心啊。阿娘也知道我家夫君跟他这同父弟弟感情甚好,平时甚是维护,他这阿弟倒也个好的,对我夫君也是敬爱有加,他的身体最近又不大好,夫君就叫我多帮衬帮衬,谁叫我是他阿嫂呢。结果阳哥最近跟着夏蝶整日在院子里跑,都晒黑了。”   苏云笑道,“行啦,我看你那弟妹也不是个过日子的人,她只要别给你惹事就行,她害你生产前那一摔,可真真是把人吓怕了,我倒希望这小娘子离你远点,省得总没好事。那她回娘家待了这么久,一直在家待着?”   苏云想了想道,“我听说好像是随着她阿娘去了什么眉县的白塔寺,说是一心求子,她跟阿弟都结婚有些年头了,孝期结束后简直是疯魔了,恨不得立刻怀上孩子。”   苏云奇道,“这眉县还有个白塔寺是求子的?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些年也没少跟着你外祖母少串门,没听哪位夫人说求子去那白塔寺的,怕不是被骗去捐香油钱的吧?这年头什么人都有,歪门邪道也不少,希望她没去错地方,这要是怀上了孩子估计可就安省不少了。”   沈珍珍点了点头道,“谁说不是呢?” 愣是将巧姐给宏哥下药一事憋着没说,心道这种唵噆事还是别跟阿娘说了,希望巧姐回来后能跟宏哥好好过日子,别整日折腾宏哥了,不然她那夫君心疼自己弟弟的要命,到头来操不完的心,哪里还顾得上她和儿子?      ☆、巧姐有孕   宏哥这次接了巧姐回家,好心跟娘子解释,自己身子有些亏,扎扎实实地养了一个月,郎中说以后得有些节制,不可房事过多,巧姐勉强听了进去,不再备汤,偶尔缠着宏哥成一次事,宏哥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草草了事。   待过了一阵子,巧姐的葵水迟迟未知,宏哥怕巧姐身子有亏,便找来郎中一诊,竟然是有喜了,只是日子还不太能确定,这可把宏哥乐坏了。巧姐一听自己有孕了,怎能不得意,心想这八塔寺真真是灵,才刚刚去过,回来就怀上了,她这叫心诚则灵!   沈珍珍知道巧姐有孕了,松了口气,这祖宗可终于怀上了,以后不用折腾宏哥,折腾大家了。可是没想到,这巧姐有孕之后,脾气更大了,前一刻还是笑脸相迎,后一刻就对着宏哥开始骂了,直到赵舒薇听见自己的儿媳妇有孕了,从庄子上急匆匆地赶回来以后,巧姐才开始有所收敛。   赵舒薇将宏哥从小养大,看见儿子脸色不大好,便担心是他身子虚,宏哥也不好跟母亲说是喝了巧姐熬的药膳后,两人颠鸾倒凤地过了些日子,这才叫自己身子亏损,就跟母亲说是没休息好,养些日子便好了。   赵舒薇点了点宏哥的额头笑道,“你也是个争气的,这么快就叫能娘子怀上了,这下阿娘可真真是一点担心都没有了,以后下去见了你父亲也能跟他好好交代,我们也是有嫡孙的!   宏哥摇了摇头道,“阿娘高兴就好,不过阿兄家的阳哥也是聪明伶俐得很,我看啊以后指不定比阿兄的出息还大呢!” 赵舒薇没接宏哥的话,急道,“我赶紧好好看看我的外甥女,这次回来就是要好好伺候她,直到给我生个乖孙!” 宏哥摇头道,“阿娘,你话可别说得这么满,万一是个女娃呢?”   赵舒薇瞪了宏哥一眼气道,“我说是孙子就是孙子!你少给我添乱。”   宏哥看着阿娘那风风火火去厨房给巧姐炖补品的模样,笑着摇了摇头,现在的日子真真好,娘子有了身孕,阿娘也回来看着精神好,日子若是能一直这样和和美美就好了。   黄氏听到自己女儿有孕的消息,哪里还能在家做得住,立刻就来了长兴侯府,见了赵舒薇好不得意道,“看我们巧姐多争气,我就说啊我们巧姐是个有福的,你家宏哥娶了巧姐,这日子只管越过越好,等生下了男娃,你们这家业以后也有人继承不是?”   赵舒薇点了点头,笑道,“谁说不是呢?要不然当初我也不会坚持让宏哥娶巧姐,看看他们简直就是天作之合。”   黄氏得意道,“那可用说,我可也没少操心,你倒是好,自己避暑去了蓝田的庄子上。我呢打听出来那眉县的白塔寺求子十分灵,带着巧姐就直奔那里,吃斋打坐了些日子这才回来,看看我们母女这心诚则灵。”   赵舒薇也没在意,以为巧姐去那寺里都是宏哥允许的,别也没多问。如今嫂子说什么就是什么,谁叫人家家的女儿肚子争气呢?   这下子整个侯府都要把巧姐当做宝了,沈珍珍还特意叮嘱儿子阳哥见了婶婶可千万不能扑上前去,一定要离得远一点。阳哥年纪小不懂事,但也知道问个问什么,沈珍珍只得跟儿子解释道那婶婶的肚子里有个娃儿。阳哥便问沈珍珍,阿娘的肚子里什么时候才能有娃儿?倒把沈珍珍问得脸红了,这想了一想,明年也许该给阳哥生个弟弟或者妹妹。   一转眼就到了十月,距离苏云十一月嫁常侍郎的日子近了许多,沈珍珍往大长公主府就跑得更勤了,有时候带着阳哥一起。每次来,大长公主都给阳哥备着小玩意儿,这孩子几日不来便嚷嚷着要到曾外祖母家里去。   陈益和一日回来脸色不豫,沈珍珍还以为有什么烦心事,便叫陈益和说说,若是能帮他分忧也是好的。陈益和便说京畿最近有人将那白塔寺告了,事情闹得还挺大。沈珍珍奇道,“可是弟妹去的那个眉县白塔寺?”   陈益和点了点头道,“说是那里有淫僧。” 沈珍珍诧异道,“这事你怎么知道?这应该不归你管吧?难不成夫君你现在还开始管别人家的家长里短了?”沈珍珍捂着嘴笑开了。   陈益和摸了摸妻子的脸,无奈地摇了摇头道,“若真是别人家的家长里短倒也罢了,偏偏这事还不是在一般人的家里,乃是国丈府里。”   “国丈?皇后他阿耶?”   陈益和点了点头低声道,“那可不就是太子的外祖,一把年纪了,前一阵子有个小妾竟然有孕了,这国丈早些年便已经不能生了,只有他自己知道罢了。如今这小妾有孕了,那不是背着国丈偷人了吗?国丈查来查去也没查出他们府里的人,倒是那小妾去过白塔寺,就去那白塔寺发现多为求子的妇人,而且去过没多久就有孕了,这事实在是蹊跷至极。”   沈珍珍咂舌,“这事可算是国丈家的秘辛了吧?这小妾也真够胆量的。”   陈益和道,“问题是那小妾就是快被打死了都说自己坚决没偷人,就是趁着国丈去临潼避暑的时候,自己借着回娘家的借口在那什么大师的禅房旁住了几日,真真是被冤枉的。”   沈珍珍心中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道,“那白塔寺若真是有问题,弟妹又是去那里住过的,回来就有了身孕,会不会有什么不妥?”   陈益和一听脸色就更不好了,“你当我为什么心烦?白塔寺好歹也是个寺庙,没有官府搜查令不得无故进入,这下我看太子打算让一队人去搜查,这若是真查出个好歹,万一跟弟妹也有干系,我可怎么面对宏哥?”   沈珍珍道,“你先别着急,说不定什么事情也没有,就是人家白塔寺灵呢?再说那小妾半途被人迷倒行下什么不轨事也是有可能的,待真要查出个结果再说。这宏哥也真真是的倒了霉了,怎么这弟妹就没让他过过几天好日子呢?”   陈益和冷笑道,“要怪就只能怪我那嫡母自作聪明,当初非要让自己的外甥女嫁给宏哥,好让我们侯府都是她们家的。父亲当时就十分看不上母亲的这小心思,我作为宏哥的兄长自是希望他平安顺遂的,若是这回那他那娘子真作出了什么对不起宏哥的事,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西京趣谈之大长公主嫁女   虽然天气是越来越冷了,特别是进入了十一月,已经立冬。西京人们开始备上了羊皮袄,羊皮靴,吃起了羊肉汤驱寒。不过即便是再冷的天气,也不能浇灭西京人民八卦的高涨热情。   西京人民八卦之一:大长公主嫁义女   且说,苏云与常侍郎的婚期就是十一月初六,大长公主和常夫人特意算的好日子,宜嫁娶不说,还跟二人的生辰八字十分相合。   算的人说了,此二人虽前半生各有坎坷,但是女命贵男命硬,二人合婚后半生乃是衣食无忧,富贵大吉,白头到老。大长公主和常夫人听了此话都是笑得合不拢嘴,有句话叫什么了来着?千里姻缘一线牵,有缘千里来相会,说的可不就是苏云和常侍郎吗?   这眼见着到了成亲的日子,嫁妆要提前送到常侍郎家里去,可是这常侍郎住的宅子和大长公主府仅一墙之隔,这嫁妆也太好搬了,还有什么排场可言。最后大长公主大手一挥,让送嫁妆的队伍绕朱雀大街走一圈再回来,赏银加倍!公主府中男丁不够用的,还特地从街上招来了许多愿意出力的。   大长公主府距离朱雀大街的距离那可不短,可是这赏银加倍的诱惑实在太大了,这扛嫁妆的男丁们就觉得格外有力。   街边看热闹的人一看,哟这嫁妆队伍都看不到头,是哪一家啊,这一传十十传百,就有许多人沿街开始看热闹了。有人就说了,听说了没?大长公主的义女要出嫁了?快看看那嫁妆队伍,长的堪比朱雀大街了!见到苏云嫁妆的人们着实是大吃一惊,也算是真真见了一回世面。   只见那露出来的有许多上等精致的各种金子制器,做工精巧,金子的成色也十分得好,这些金子制器恨不得闪花了百姓们的眼,可是大长公主可不是一般人,也难怪这般财大气粗,想必也是下了狠力气的。这么看来这个义女真真是个有福的,不仅能攀上大长公主这棵高枝,还能得这么多嫁妆,只怕大长公主若是有亲女儿,也怕就是这样了吧。   有人就说了,“你可没见过那义女吧?那模样可是个一等一的美人,与大长公主年轻的时候,据说是十分的像呢!也难怪大长公主喜欢了。”   又有人说,“听说这妇人以前还是当过小妾的,真不知还有这般造化,能被大长公主看上,这中间怕不是有什么不为人道的秘辛吧?”   于是这送嫁妆一日的景象,就充分激发了西京人民丰富的想像力,各种苏云与大长公主关系的猜测纷纷出炉。有说苏云乃是大长公主年轻时与外男的私生女的,有说苏云乃是因为与大长公主长得像而得了大长公主青眼的,因为大长公主没有女儿,看着便觉得十分喜欢。还有说苏云其实是驸马当年的私生女,大长公主为保全王家血脉,才收了做义女的。一时之间各种争论沸沸扬扬,苏云的成婚就成了西京人的趣谈之一,好一阵被说道。   而作为八卦女主人公的苏云究竟是怎样的呢?言归正传,细细道来这苏云与常玖的成亲。苏云听从大长公主的吩咐在府里安心待嫁,别看这都一把年纪了,本以为自己已经是心静如水了,没想到却有吹皱一池春水之感,有了新嫁娘的紧张,忐忑和娇羞,只要一想到常侍郎那看着正经,其实无赖的模样,就恨不得上前给那个缠人的无赖一顿拳。当然苏云的这粉拳那可是没什么力气,她才舍不得,想到这里又觉得常玖真真是自己的冤家,忍不住笑了出来。   而王家也来了人观礼,苏云的大哥特地从临沂赶来,带了许多王家珍藏的名家书法和典籍,专门为自己的亲妹添妆,特别是苏云自从被大长公主带回府,每年总要回王家老宅,因此,苏云与自己的亲哥早已熟悉,血缘让兄妹二人不仅没有任何隔阂之感,反倒是感情日渐深厚。   而苏云的亲弟王恺之因为还在张掖驻守,赶不回来,却也特地叫人运来各种西域珍宝,有红色和绿色琳琅满目的宝石,还有那手工精制的羊毛制品,总之王家这二兄弟对于苏云的成亲看得是极为重要。   常侍郎他娘在家看着抬进来的嫁妆,觉得自己的儿子真真是捡到了金山啊,这。。。这。。。这嫁妆各个都是价值连城,她摸摸这个,又摸摸那个,看着各种精品在阳光下反得光,恨不能连声大笑,连她都觉得自己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老太婆。   而远道而来从泉州敢来的常家的亲戚本来是对这苏云十分好奇,这一看到嫁妆就先惊讶万分,这大长公主对这义女也太看重了,这难不成搬空了大长公主府?众人起初不理解常侍郎到底是迷了哪只眼看上一个生过女的妇人,好歹常侍郎那也算是做了京官了,家境在泉州又不错,怎的不找个小娘子过日子,那水灵的小娘子不比这中年妇人的强?如今先不论这妇人模样,光是这丰厚的嫁妆,夜不得不感慨,这常玖真真是眼睛里有水啊,因此大家不免就对这苏云是什么模样更加好奇了,难道是个无盐女?   常侍郎他大哥也随着父亲从泉州来到了西京,专门参加阿弟的婚礼,常侍郎的哥哥不比常玖是从小天资聪颖的,却是个十分踏实的人,因此一直就留在了泉州,谋个小职位,与父母生活在一起,早已经娶妻生子,孩子都该成亲了,生活惬意,唯一忧心的就是自己这个阿弟的婚事一直没着落,他阿娘恨不得几日就一念,这下可好了,终于成亲了,立刻觉得自己都浑身轻松了,走路都轻了不少。   常侍郎他阿耶当了一辈子的官,乃是人精中的人精,稍微一看嫁妆这般贵重,就问常侍郎,那苏云可与大长公主有血缘关系?常侍郎挠了挠头一问三不知,他压根就没在意过这些,更别说去问苏云了。他阿耶摇了摇头,心想这孩子到头来变傻了,都不仔细问问,算了还是得嘱咐夫人一定要好好待这新妇,说不定是个身份贵重的,概因世事无常,谁家还没个秘辛了?   一切准备妥当,就等成亲了。别看两家离得近,成亲这天是一个礼都没少。苏云本想就小打小闹算了,两人都不年轻了,搞得那般隆重,怕被别人笑话,可是大长公主和常夫人这个时候却万分一致,坚决不依。一个是非得看着女儿批盖头上花轿,一个是要看儿子穿着礼服身骑白马去迎亲。   因此这日傍晚,常侍郎在阿耶的带领下拜了先人的灵位,待吉时一到,便带着两个族侄还有来的年轻同僚们一起出门迎亲,大家先是绕着近处的街走了一圈,就喜气洋洋地来到了大长公主府,没想到大长公主府压根没为难的意思,待常侍郎赋诗几首好诗之后,门就开了,捧着棍棒出来的中年妇人们也都是做做样子,各个都是纸老虎。   常侍郎可谓是如愿以偿地在大长公主府中见到了自己的新娘苏云,今日的苏云涂了脂粉,嘴唇上了颜色,整个人看着光彩夺目,娇美非常,常侍郎的嘴都快咧歪了。二人先是要拜别大长公主,接着要由苏云的长兄背着上花轿。   大长公主活了这么多年,没想到有生之年可以看到自己的女儿上花轿,这个坚强的妇人,在远嫁离开西京的时候没有掉过一滴泪,在忍受驸马的冷遇时依然坚强,不同于丢了女儿时的崩溃的泪水,此刻决堤的泪水是满满的喜悦和欣慰,还有浓浓的不舍,大长公主口中喊着我的儿,抱着苏云舍不得放开手。。   苏云一看到母亲的眼泪,哪里还能忍得住。想到自己这么多年来好不容易才有了疼爱自己的母亲,这一路走来的种种艰辛,眼泪怎么也止不住,母女二人哭得难舍难分。   苏云的长兄在旁边看到此景也红了眼眶,他母亲和父亲多年来的心愿总算是达成了,可惜父亲早已经不在人世,若是能看到今天这样的景象不知道有多欣慰。这个王家的族长,只得上前安慰母亲道,“妹妹就嫁到了隔壁,随时就能来看你。”   大长公主就是眼泪再多,再不舍,也知道不可误了女儿的吉时,连忙叫人来给女儿擦泪补妆,随即又破涕而笑道,“我女儿可是最美的新嫁娘,要知道你可是吸取了我跟你阿耶的优点,走出去谁看了不说是个一等一的美人,快别哭了。”   苏云抹了抹泪,由长兄背着,一步一步向花轿走去,兄妹二人都没有说话,临到了花轿前,苏云听见阿兄说,“王家永远是你的后盾,若是受了任何委屈就回家,咱们王家的女郎不能受任何委屈。” 苏云泪眼婆娑,点了点头。   常侍郎这一路才体会了阿耶为什么问自己的这个问题,看看大长公主和王家人对苏云的态度,哪里像是个没有一点血缘关系的人,不免猜测究竟苏云与大长公主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呢?以后可得好好问问娘子才是。   待新嫁娘上了大红色花轿,常侍郎一脸喜色骑着马走在最前面,迎亲的队伍又绕街走了一圈,引得路边的人频频叫好,都说要看看新娘子。   众人这才将花轿抬回了常侍郎的府邸。待到拜过天气,拜过高堂,掀了盖头之后,众人看着上了妆的苏云,都吃了一惊,真真是个美人,美艳不可方物,放泉州那可是绝等没人,都生过孩子了还有这般身姿可真真不简单,没想到常玖这娶了个即有样貌又有身家的新妇,可真真是个有福气的。   常侍郎他阿耶和他哥第一次见到苏云,频频点头,觉得常玖果真是心中有沟壑,看人有眼光,常夫人还在一旁得意地对自己的夫君说,“我看上的人准是没错的。” 好像她当初从来没反对过一样。   沈珍珍当日也带着夫君与儿子阳哥一同来观礼,看着阿娘与常侍郎之间那充满情意的眼神,还是忍不住掉了眼泪,她阿娘一直漂泊,如今可算是得了圆满,不仅找到了家人,也找到了如意郎君,从此可以幸福度日。   到了新娘入洞房,宴席就开始了,来的宾客都要狠灌常侍郎喝酒,那常侍郎心里也是个精的,别人敬酒一律脸红装不能喝,还有众多年轻侄儿帮着当酒,笑话他们常家最大年龄的未婚郎君终于成亲了,还不得攒着劲儿洞房啊?让你们喝趴下了还能行?连陈益和都被沈珍珍毫不犹豫地推了出去替常侍郎当酒。   因此到了常侍郎要进洞房的时候,他是一点也没醉,强压着内心的悸动进了新屋。看见已经卸了妆如出水芙蓉般的娇妻就在等着自己,忽然感觉长久以来的缺失终于被填满了,他这个被泉州百姓称为长久成不了亲的人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伴侣,从此可以郎情妾意,做一对恩爱眷侣。   苏云看见常玖呆呆的,娇嗔道,“愣在那里做什么,莫不是没见过?” 常玖脸一红道,“你说说你是不是有什么妖法,怎的每一次我见到你,这个心就跳得十分快,又是紧张又是激动的,快说说你对我施了什么妖法?”   一边说着一边笑的常侍郎走上前去叫娘子拥入怀中,苏云听常玖这般油嘴滑舌,脸一红道,“看你一副老实模样,却都是装给别人看的,其实就是个无赖。”   常玖立刻一个偷香,吻上佳人道,“常某就只对我娘子一人无赖。” 二人说说笑笑,浓情蜜意,水到渠成开始了洞房之夜。初尝人事的常侍郎觉得浑身发热,恨不得将苏云一口吞了下去,可是他的确是不得法,可没人教过他怎么洞房,常侍郎又是个从未去过风月之地的,以前一心扑在学习上,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到了关键时候可真真是个又羞又急。   不得法的常玖不得不在苏云的笑声中,跳下了床,翻出他阿娘压在箱底的房事小手册现看现学,融会贯通之后,对着床上侧躺的苏云大喊,“看我不收了你这个会妖法的!” 于是这真正的洞房之夜才开始了,别看这二人都是人到中年的年纪了,可是却一点也不亚于年轻人的好体力,一直闹了好久,常玖才作罢,而苏云已经累得睡着了。   尝到男女交融妙处的常侍郎看着熟睡的苏云一直在傻笑,他的娘子真真是太好了,好到他都舍不得闭眼了,又听人家说这洞房之夜的龙凤烛若是灭了不吉祥,就一会儿起来看看那对龙凤烛,生怕火熄了。   待到第二日常侍郎眼睛下的青影十分明显,带着苏云给长辈敬茶的时候,人们一看哟这新妇看着跟被滋润的花朵一样,娇艳妩媚,可是这新郎精神不济,二人就又免不了被人打趣,看来是闹了一晚上,新郎都累成了这个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很肥的一章哦,希望大家喜欢呀!一直以为苏云都很受到读者的喜欢,希望给她的这个归宿能让大家满意,感谢大家的支持哦!   ☆、西京趣谈之当年的采花贼成了求子高僧?   正当人们对于大长公主嫁女的八卦还津津乐道的时候,有一个惊雷炸响在西京上空,让人们的八卦热情更加高涨,听说了吗?最近四海酒楼说书的都不说别的了,专门说这白塔寺那思空大师了,这白塔寺可算是真正的声名远播了。   且说陈益和奉东宫太子之命,与另一队士兵和京畿卫拿了京畿衙门的搜查令,去那白塔寺查个究竟。白塔寺中求子的妇女不在少数,看见这么多士兵忽然进入白塔寺可是受惊不小。白塔寺住持出门迎接,问官爷来所谓何事。   陈益和并未开门见山,只说是奉命搜查,毕竟事情八字还没一撇,若是打草惊蛇让人跑了或者毁了证据,可就不好办了。何况现在还不确定究竟这白塔寺中有无淫僧。   那白塔寺住持倒是个慈眉善目的老人,看着十分有礼谦逊。既然官兵又搜查令就搜好了,他们白塔寺清清白白觉不对干什么非法勾当,因此笑眯眯地点头答应。   陈益和装作不在意地问道,”听说白塔寺这些年声名鹊起,是因为妇人们求子十分的灵,不知可是有什么独到之处?在下十分好奇,当然若是大师觉得此事隐秘,某就不再过问。”   住持倒是摆了摆手道,“这也没什么隐秘,概因我那师侄,思空这些年功力和念力见涨,怜那些夫人求子心切,也就无非是带着她们打坐修行,其实真没什么独到之处,施主不可听信以讹传讹,一家之言,毕竟这求子看的也是缘分,实乃个人造化。   陈益和点了点头道,“某能否见见这位思空大师?” 住持道,“此时正是他带着年轻弟子做早课的时候,恐怕在佛堂。”   陈益和一听摆了摆手道,“那就先不打扰了,我们就去看看禅房,今日多有打扰,还请住持勿见怪,实为奉命行事。”   住持点了点头道了一声请便。   陈益和觉得最为可疑的人当然就是那位思空,因此直接带人进入思空的禅房,起初并未发现什么可疑之处,觉得诧异,莫非时错怪了此人,难道白塔寺真的什么事情都没有?   陈益和看见思空的被子在床榻上并未叠起,觉得有些不对,一般僧人都将屋内收拾得十分整洁。他走到床榻前将被子掀开,摸了摸床榻,觉得好似下面并不平整,掀起被褥一看,另有玄机。   此处竟是一个地下室的入口,待陈益和走了下去,发现这地下别有洞天,床榻粉帐香烛一应俱全。此处不仅是一间地下室,它竟然还有个梯子通到了隔壁的禅房,陈益和走上梯子,发现头顶的板子掀开竟然是隔壁禅房的一个床板。   此时,陈益和的心中已经有了大概,若是这思空大师真是个淫僧,他一定是通过这间地下室将睡在隔壁的夫人半夜挪到这地下室为所欲为。再一看看那床榻右侧,放了许多瓶瓶罐罐,陈益和打开一闻,竟然是强劲的迷药,还有一些是助兴的药,若是这僧人干干净净怎么会有这些见不得人的东西,更加确定了此人不是善类。   陈益和出去使了个眼色,一行士兵将做早课的僧人都围住。那住持看陈益和一脸严肃便问道,“可是有什么事情?”   陈益和便细问道,“大师可对这思空有所了解?”   那主持道,“这白塔寺以前的住持乃是我师弟,他一年前云游四海去后,便由我来当这住持,而我在这白塔寺也不过两年多,以前贫僧在别处修行。这思空乃是三年前就来到了白塔寺,且有几年了,可是有什么不妥?“   ”那大师可知道他是何时受戒?“   那主持想了一下道,”听我师弟说就是三年前在这白塔寺剃度的。“   陈益和点了点头道,”那他以前是什么人?大师可知道?“   那主持笑了笑摇摇头道,”既是已经看破红尘,过往就不那么重要,我自然从来没有过问过。“   陈益和冷笑一声道,“只怕这思空大师是尘心未了,借着你这白塔寺,做下不轨之事!”   白塔寺住持大惊失色,失声道,“施主切莫说这种话,我等僧人一心修行,可受不得这般侮辱。”   陈益和施了一礼道,“大师且先看着,若是无凭无据我便不说什么了,但是若是今天人赃俱获,我可要将这罪魁祸首带走归案,也省得他污了你这佛门清净。   白塔寺住持严肃道,”若是施主今日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这思空犯下祸事,我绝不阻拦,贫僧也要将他逐出白塔寺。   待众僧人做完早课,走出来的思空看见一队士兵,脸色有些发白。陈益和这才能细细打量这位色心不小的思空大师,看着就是二十出头的模样,白白净净的一副书生模样。陈益和拿出从那地下室找出的瓶瓶罐罐问道,“大师可否解释解释你禅房下的地下室还有这些迷香和药,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跟我们去京畿衙门走一遭吧。   那思空一看见陈益和拿着这些,想必是都猜到了,觉得大势已去,跑是跑不了,只得低着头不说话。陈益和忽然笑了,对着住持说,”大师,我看思空大师这样子,一点都不为自己辩驳,想必是承认自己做下了不轨之事,今日我需带人去衙门,请勿见怪。“   白塔寺看着思空垂头丧气的模样,十分心痛道,”思空,没想到你竟然尘心未了,做下做下作奸犯科之事,可是真的?“   思空忽然笑道,”我的确从未想过遁入空门,若不是骗了我那师傅,藏身于这白塔寺,怕是早就锒铛入狱了。   众人听思空这么一说,不禁大吃一惊道,”你究竟是谁?“   思空忽然大笑道,”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瞒的,我便是五年前在西京有名的采花郎君!坏事都是我一人做下,与别人无关。”   陈益和这才多大的年纪,哪里知道此人以前是什么采花郎君,既然这人这般认了,那便先将人拘回衙门,再做定夺,至于此人怎么判那就是衙门的事情了,太子只叫他来查,这任务也算圆满完成了。只是陈益和的脸此刻不仅没有完成任务的喜悦,反倒是阴云弥补,面冷非常。   一队士兵匆匆的来,抓着人匆匆地走,好事小僧偷偷地问住持,“那思空师叔真是坏人?住持摇了摇头,没想到这思空竟然有这般过往,如今又不思悔改,好好的白塔寺乃是佛门圣地,叫他这般利用为自己谋私,真真是毁了佛门的清净。以后要更加严格地对待下面的僧人,以此为戒。当然许多年后,因白塔寺的严格戒律,这里还真真出了几名得道高僧,此为后话。   那思空被带回衙门后,这衙门的人翻开他当年的卷宗可就明白此人当年在西京可是鼎鼎有名,只是过去了五年早被这西京百姓淡忘。而当年那些事主也都是用力地去遮掩,才叫这采花郎君当年消失得无影无踪之后,就不再被人提起了。   这采花郎君当年不知偷香了多少香闺,有未出阁的小娘子,也有已出嫁的妇人,但是却从来没有被抓到过,一是这采花郎君十分狡猾,先行观察好再下手,二是此人还是本事了得,制迷药有一手,脚程还十分快。   后来之所以消失得无影无踪,乃是被一大户人家发现打成了重伤。拼死逃出后,被当年正在云游的白塔寺住持所救,一心养伤之后,跟着这住持来到了这白塔寺。这采花郎君看附近来上香的妇女居多,这慢慢地又生了重操旧业的心思。只是去香闺行事多有风险,若是能在这寺中,便人不知鬼不觉,岂不是逍遥快活,后来便剃度出家,打着僧人的名义做着红尘之事。   他先是挖空了心思将自己床下的小贮藏室挖通到了隔壁禅房,将那些一心求子的妇人指定睡在隔壁的榻上,再半夜用迷香让隔壁的妇人熟睡,便进到地下室将人抱下来,行了不轨之事,至于后面那些有孕的妇人的孩子怕多数也是这思空的种!      ☆、巧姐被休   那思空的确是行下作奸犯科之事,但是那些失身于他的妇女可是半点不知,只当自己是去了白塔寺求子,不过虔心住了些日子,回家再跟夫君同房后便有了孩子。   想那思空多年来干这香闺采花之事,在白塔中更是得心应手,先是半夜用迷香将隔壁禅房的妇女迷晕,再通过密室将人带到密室,行事完毕之后,再细心清理干净,将人送回去,人不知鬼不觉的竟然这么多年,还成了大家口中的高僧,真真是污了白马寺的名声。   只是这事现在若公布出去,恐怕西京城的一些人家非得鸡飞狗跳不可。大周就算民风再开放,有哪家的夫君能忍着娘子失身于别人,还养着别人的孩子?   陈益和自然是从衙门处得知了这思空行事的始末,脸色自然是好不到哪里去,还是需要尽早将此事告诉宏哥早做打算。   沈珍珍知道陈益和最近为这白塔寺的事情烦心不少,看着陈益和皱眉,便请问道,“可是已经有了结果?”   陈益和点了点头道,“那思空竟是当年的专行采花的贼人,你想这利用白马寺的幌子不知行下多少作奸犯科之事。我既然是知道了这个,难道不与宏哥说?”   沈珍珍摇了摇头道,“这种事可瞒不得,万一哪天衙门将此事公布于众,咱们府上可就太被动了,还是早与宏哥说的好,看他怎么说,毕竟这个家还是他做主的。”   陈益和一脸沉重地去找宏哥说话了,宏哥听到阿兄细说之后傻了,还有这等事?再想想郎中昨日来说巧姐怀的天数,算了算还真是她住在白塔寺的那大半个月,这么一想,宏哥的脑门上立刻有了一层汗。   陈益和看着宏哥脸色惨白道,“现在证据既然已经确凿,他也认了罪,听说还向官府提供了失身于他的妇人家姓名,没想到这思空还有个怪癖,竟然喜欢记录下那些妇人的姓名,我看这名单要是公开了,不知道得逼死多少人。   宏哥想要站起身来,却发现自己毫无力气,陈益和看着阿弟这般模样连忙将宏哥伸手拉起来,宏哥低声道,“我得去跟母亲说说。阿兄先别跟我那娘子说,她现在毕竟怀着身子。”   眼看着有些踉跄得离去的宏哥,陈益和觉得这一切对与阿弟来说太残忍,却无可奈何。赵舒薇看宏哥神色不对,对儿子十分关心道,“出了何事?有事跟阿娘讲。” 宏哥只听着这一句,眼泪忽然就下来了,一句,“阿娘!”紧接着跪在了地上,泣不成声。   赵舒薇看见宏哥如此伤心,忙上前讲儿子扶起道,“有话好好说,别哭,看你现在可是这侯府的男主人。”   宏哥只得将巧姐下药与自己颠鸾倒凤,后来回娘家去白塔寺的事情,以及白塔寺淫僧败露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母亲。赵舒薇觉得这些年所有的经书都白抄了,瞬间就气炸了,这一对脑子坏了的母女!若是那衙门将苦主们的名字公布于众的话,他们长兴侯府从此可以一直成为西京人的笑料了。她们怎么敢!叫她赵舒薇死了都没脸去见夫君!   赵舒薇立刻疾步向巧姐的房间走去,还未进门就听见,巧姐喊着,“这汤熬的不好喝重做!你们就是这样伺候侯府夫人的,我儿子以后可是侯爷!”   赵舒薇冷笑一声,跨进了房门道,“侯府夫人?好大的架子,我问你,你究竟在白塔寺住了多久,可是住在那思空大师的隔壁禅房? ”   巧姐一看是母亲来了,撇了撇嘴道,“是啊,专门睡在了那张求子妇人所谁的床榻上,住了有大半个月。”   “可是每日晚上都睡得十分熟?,有时候,第二日早上起来觉得下身有些酸痛?”   巧姐奇道,“阿娘怎的知道,在白塔寺住的那段日子,算是晚上睡得最好了,从未起过夜,白天跟我阿娘醒来的时候都已经天亮了,想来那下身酸痛,大概是跟着打坐累着了。那思空大师可是求子极灵的大师,日后我还得去感谢他呢。”   “我听郎中说你怀的日子,怎么跟你在府中住的不太对?”   巧姐笑道,“阿娘这可说笑了,想那郎中号脉也可能有个小差别,我难不成还能是住在白塔寺自己怀上的?”   赵舒薇轻声道,“那思空大师已经被抓了,他就是打着寺庙的幌子,专门用迷药做下作奸犯科之事,很多妇人怀上了孩子不知道究竟是他的,还是自己夫君的,那思空大师还都将人记了下来,我看不久咱们侯府就要出名了!”   巧姐一听惊呆了,怎么会有这种事,难不成那思空也对自己做了什么?巧姐越想越觉得不对,手忽然摸上肚子,大声尖叫道,“这是我和夫君的孩子,阿娘你可得信我。”   赵舒薇冷笑一声道,“叫我怎么信你?你这个泼妇为了求子都做了什么事,竟然给我的宏哥下药折腾他的身子骨,怪不得我回来的时候他的脸色差成那样!你可知道他生下来多虚弱,为了养大他我废了多少心血?如今这种事发生,你也别怪我不不念你我的姑侄情分,你就等着一纸休书吧,我就是跟你父母翻脸,也决不能留你这种祸害在我们侯府!”   巧姐哪里听过自己的姑姑这样跟她这样眼里地说话,觉得自己一时之间听了最大的笑话,两眼一黑竟然昏了过去。   京畿衙门最终还是没有公布这份名单,怕牵连太广,但是陈益和却还是看到了,巧姐的名字赫然在列。陈益和自然是毫无隐瞒地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嫡母和宏哥,看来巧姐失身于那思空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如今肚子里的孩子恐怕就是那思空的种。而此刻的巧姐还能解释什么呢?出了这等丑事,她担心自己会被宏哥休了,整日以泪洗面,惶惶不可终日,如今想想一切都是自作自受。   赵舒薇这回可没心软,她就是再向着娘家,可是宏哥是她亲生儿子,以后总不能替别人养孩子,就算万一这个孩子是宏哥的,可是巧姐已经失贞,还是个那样品行的,她可不能再留巧姐在这祸害她儿子。   巧姐的父亲能说什么呢?自己的娘子和自己的女儿这做的都是什么事儿?最后还得自己吞苦果,而黄氏自从知道了这件事后,受了刺激,每日哭哭闹闹,看着竟有些疯了。   宏哥尽管觉得巧姐可怜,可是他作为侯府的男主人,总的为侯府的名声考虑,最后一纸休书与巧姐缘尽于此,自此巧姐再不是陈家妇,大着肚子被自己的阿耶领回了家,走的时候早已经没有平日的趾高气昂,只剩下满脸的憔悴和心酸。   而赵舒薇与自己的阿兄与从此疏远,当初设想的娘家人能够牢牢控制侯府的计划早已经面目全非,而赵舒薇也觉得是自己给宏哥娶了这样的媳妇,都赖她,这下子有了心结,每日郁郁寡欢,这身子渐渐地也大不如前了。   巧姐被休的事情哪里能掩得住,其他几房的人又不是傻子,怀着孩子被休了,莫非这孩子不是侯爷的?想像力丰富的人们自然是脑补出了各种桥段。   宏哥自此一事,一看见别人说话,总觉得是在背后议论自己,可谓是性情大变,变得阴沉起来,不复以前的活泼开朗,唯独对陈益和夫妇偶尔还能笑脸相迎,但是看着阿兄和阿嫂琴瑟和鸣的样子,想到自己,这心里就更不舒服了,想着眼不见心不烦,这没事也就不再去找陈益和说话。陈益和夫妇觉得宏哥受了打击,两人又不好说什么怕他难堪,便也就随了他去。   赵舒薇本想跟宏哥张罗着娶妻,可是宏哥摆了摆手道,“过几年再说吧,自己的身体也不大好,娶了别人家的女郎切莫害了人家。” 看着宏哥一脸的颓废和阴沉,倒叫赵舒薇看着十分心疼落下泪来。   宏哥一边心里难受不能发泄,一边身体又是个不争气的,听人说最近流行的五石散可让人心情放松,强身健体,便自己偷偷试了几回,没想到这试了几回,竟然渐渐成瘾不能离了那五石散了,身体不旦没变好,反而一日不如一日了。      ☆、最后的最后   待到陈益和发现宏哥服用五石散,已经是来年的五月了。陈益和狠狠地将宏哥说了一顿,说那东西可不是好物,万万不可再碰,前朝文人虽然流行吃这五石散,可是对身体毕竟不好,也有因服食五石散而丧命的。   宏哥一面答应了阿兄,可是心里着实惦记五石散那样让人醉仙欲死的感觉,又觉得自己不过才服了半年而已,却完全忽略了他的身子底子可不比一般人的事实。   这日,恰逢沈珍珍带着儿子去探望苏云,这苏云与常侍郎成婚后可谓是琴瑟和鸣,日子合美至极。苏云前几日不大舒服,沈珍珍心想阿娘这莫不是有了吧,才急匆匆地去了大长公主府了。   苏云毕竟是生了沈珍珍的人,只是没想到自己这般年纪了,还这么快就能有,因此就没多想,只当自己吃坏了东西。待听沈珍珍一说,想想自己的小日子,才有些慌了起来,又同时红了脸,这个时候竟然要让女儿提醒自己,真是活得越老越不中用了。   隔壁的大长公主知道自己的女儿不舒服,立刻叫人请了郎中来,郎中号脉一会儿道,“恭喜,这位夫人有身孕了。” 沈珍珍和大长公主高兴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大长公主连忙叫人去给常侍郎报信,若是常侍郎知道了这消息不知道高兴成什么样子呢?只怕刚回泉州没多久的常服人又要坐不住了,大老远从泉州回到西京了。   就在这时,长兴侯府的下人急匆匆地来报说家里出了大事,沈珍珍一脸惊讶,忙问出什么事,这才出门了一会会儿,家里就不好了?下人只道,“是侯爷不好了?三爷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您还是也快点赶回去吧!”   “宏哥不好了?这是什么情况?”沈珍珍顾不得跟大长公主和阿娘解释,匆匆地带着儿子回了侯府。一回到家就能听见妇人撕心裂肺的声音,沈珍珍心里不祥的预感更浓了,连忙将孩子交给了夏蝶,自己恨不得脚下生风地往宏哥的屋子跑。   到她到了宏哥屋子时,发现站了一屋子的人。赵舒薇趴在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宏哥身上大哭,沈珍珍从来没有见到赵舒薇苦成这个样子,而陈益和在一旁也哭得不能自已,待看见沈珍珍来了,擦了擦眼泪道,“你怎的才回来?阿弟。。。阿弟他没了。”   沈珍珍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没了?怎么会没了?我昨日还看他好好的。” 陈益和哭着说,“他今日是服了太多的五石散,又喝了冰酒,他本就身子不好,哪里受得了呢,我回来的时候已经。。已经。。没气了。”   赵舒薇撕心裂肺地哭着,这个妇人从小受尽家中宠爱,年少得意嫁了个如意郎君,却没想到自己中年接连丧夫丧子,此刻只恨不能自己也死了算了就跟着儿子一起走了。   年轻的长兴侯府侯爷就这样突然没了,陈益和要为兄弟守一年的孝,对宏哥的死自责不已,若是自己能好好看住他,不让他再碰那五石散就好了,可是再多的追悔却不能让鲜活的生命再重新来过。   一夜之间,赵舒薇白了头,一下子就老了。而其他房在得知宏哥死讯后,最关心的却是侯爷没了,谁会是下一个长兴府侯爷?就在众人都各怀心事猜测的时候,肃宗的旨意到了侯府,因为宏哥没有子嗣,而宏哥的叔叔们也皆是庶出,最后由宏哥的庶兄陈益和来当这长兴侯府的主人。   虽说这旨意来的突然,可是陈益和当了这侯爷,其他房竟然也没有太多反对,毕竟陈益和现在是太子跟前的红人,何况当年陈克松对这个儿子可是青眼有加,一度搞得赵舒薇都对这个庶子心存敌意,生怕陈益和抢了宏哥侯爷的位置,可是到最后谋划了半天,一切都没了,赵舒薇的心也随着儿子的死而死了。   赵舒薇眼看着陈益和接了旨,没了眼泪,没想到最后还是这个野种当上了侯爷,可是她能说些什么呢?若是她在宏哥小时候能多教宏哥一些坚强,而不是一味地护着他,也许宏哥的内心不会因为经了这么多事而太过脆弱,就不会把那五石散当做精神慰借。若是她当时不是坚持让宏哥娶了巧姐这样不懂事的娘子,不被她那样折腾,也许身子也不会一直弱下去,还要遭受心灵的打击。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如今的这一切怨的了谁呢?   办完了宏哥的丧事,赵舒薇决意搬到了侯府在蓝田的庄子上,从此不再过问世事,一心开始清修。走前她打量了许久在家丁忧的陈益和,低声道,“我看你真真是个有福的,别人费尽心思得到的,最后你不费心思全都有了,也许这就是我的报应。还望你以后好自为之,侯府就靠你了,我怨了恨了一辈子,到最后最恨的是我自己,也许以后青灯古佛才能让我在忏悔中度过余生。” 说完这些的赵舒薇看着陈益和,本想告诉他当年他生母的真相,却又觉得还是就这样吧,她已经得了报应,而这侯府最后也是陈益和的了,赵舒薇就这样决然离开了她生活大半辈子的地方。   沈珍珍觉得一切来得太突然,从去年到今年仿佛经历了太多的事情,一个接一个不给人喘息的机会,短短一年的时光,却像过了十年。对于当上个侯府夫人,她不但没觉得高兴轻松,反而觉得自己身上的胆子重了,偌大一个侯府,如何能让它以后枝繁叶茂,不仅仅是她夫君的责任,也是她的责任,眼下要认真替宏哥守完孝,想到宏哥,她的心中觉得无限可惜,不管别人怎么揣测,她都一直当他是那个单纯善良的阿弟。   年纪小小的阳哥已经三岁多,对许多事情似懂非懂,追问叔叔去了哪里,陈益和抱起儿子说叔叔去了很远的地方,待到阳哥长大后便只道叔叔去了哪里。   于是这西京人民又有了新的谈资,没想到这长兴侯府最后竟然是庶长子当了侯爷,想想这庶长子二十出头,自己不仅是在东宫做事,娶的娘子又跟大长公主沾亲带故,如今又成了侯府的侯爷,真真是鸿运当头。又有人说了,那陈益和娶的沈珍珍听说是个极为旺夫的命格,二人当初成亲是曾被老道批为佳偶天成。   沈珍珍和陈益和带着阳哥在府中识字,听到了坊间的传闻都摇了摇头,他们当初谁又想到如今会是这样的结果呢?她最初遇见他时,自己是个庶女,而他也不过是处境尴尬的庶子,兜兜转转成了一家人,经历了坎坷经历了生死,一步步走到了今天。但是不管经历了什么,还会有什么困难,他们二人都要坚定地同心携手共度剩下的人生。   阳哥清脆的童声念着三字经,一家三口在这院落中看着旭日朝阳,就如这长兴侯府一样会在这对夫妇的带领下迎来崭新的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正文到此完结了,作者君非常感谢各位读者的厚爱,这四个月不离不弃一直鼓励着第一次写文的作者君。作者君也坚持下来,将我心中的故事呈现给了大家,很多不足之处得到了大家的包容,真是非常感谢大家。作者君以后还会继续写文的!请大家多多专注,作者保证不坑!   ☆、番外 (一)   自从常侍郎知道他的亲亲美丽娘子苏云有孕之后,走路都是飘的,见谁都是笑呵呵的,一副我家有喜事快问我快问我。   尽管他家娘子再三叮嘱,未到三个月,不许在外面瞎得瑟。所以到了有的同僚终于满足了常侍郎的愿望,上来问一声,“常兄,自从婚后就看着精神不错,这两天看着是格外好,人逢喜事精神爽,莫不是家中有喜事?”   常侍郎摆摆手道,“哪里的事情,我娘子说不让说你们可就别问了啊。” 众人一听,捂着嘴笑了,瞧瞧这常侍郎自从婚后,简直就成了妻奴,张口闭口他娘子的。不过话又说回来,谁叫人家娘子不仅有个大长公主这样的义母,还是个难得的美人儿,要是我有这样的艳福娶个这样的妻子,恐怕也是乐得找不到北了。   常侍郎当然立刻就给他阿娘阿耶阿兄去了一封家书,道他娘子有孕了。这信过了两月才到了常家人的手上。   常夫人一下子就笑得合不拢嘴,大笑道,“我们常家终于有后了!” 这话被急匆匆赶回来的常侍郎他兄长给听见了,反问道,“我儿子难道不是您的孙子?”   常夫人脸红了一下,捂着嘴偷笑完,大声道,“哎呦我那是激动说错话,你看看你阿弟这么多年都成我的心病了,简直快被咱们泉州城人说个遍了。这下不仅成婚了,还这么快!他娘子就有孕了,我这颗心啊简直都激动得要蹦出来了。”   常侍郎他阿兄撇了撇嘴道,“我知道阿娘的心思,心中只有阿弟,我恐怕是您从哪抱来的,阿弟才是您的亲生孩儿。” 常夫人笑骂道,“好啊,大郎你现在知道打趣娘了,跟你弟弟吃起醋来了,你不想想你比他大几岁,你儿子多大了?他呢?这下我可就放心了。”   常夫人话音刚落,又在厅中走了个来回道,“不行,我可不放心他们夫妻,我得去西京守着,等抱上孙子,我再回来。” 常大郎急道,“阿娘!眼见着咱们才从西京回来没几个月,您又要去西京,您身子成吗?”   常夫人拍拍胸脯道,“听到这小子有后了,我简直比吃了人参还有劲儿,哪里不成了啊?我还年轻着呢,都叫你说老了。”   常大郎挣扎道,“您不管阿耶了?您这一走可得好些日子不在家。”   常夫人笑道,“有什么不放心的?你阿耶可是心里清楚的,我放心得很。你叫他在外面胡来,他是个爱面子的,生怕自己的官声有污点,因此不会胡来。你说他在府里整日跟那两个姨娘胡痴缠吧,他又是个爱命的,还想活个几十年,因此格外节制,我放心得很。”   “不是,阿娘那我呢?您不管我了?”   “你有你娘子操心,我看她能干得很,将你和你孩子们管得都十分好,我很放心。”   常大郎在母亲面前败下阵来,想着,我得赶紧给阿弟回封信去,阿娘可说不定过几天就要启程去西京了!   常夫人还真没有就立刻启程,不是因为她不想快点去,可是因为想带得东西太多,一会儿装了包袱,一会儿又拆了包袱。   常大人从官府忙完回到家中,看见妻子如此有精力,动作重复地到处翻腾,又想到自己的二儿子来的家书,高兴之余不免叹了口气。   家中最能折腾的就是他娘子和二儿子,还是自己和大郎以后在府里相依为命吧,随即常大人抹了一把辛酸泪,叫下人吩咐厨房准备些吃的来,忙了一天回到府里无人问津的滋味真真是,哎!只听见常夫人还在念叨,“究竟是带这个好?还是带那个好?”   常侍郎收到他阿兄的信时,苏云的肚子已经显怀,毕竟五个月的身孕了。常侍郎一看,哎呀他阿娘又要来凑热闹,叫别人两个人过点亲密的日子不好吗?他现在每日摸摸娘子的肚子,想着给自己的孩子起名字,二人聊聊天,日子过得十分合美,他阿娘又要来“指点江山”!   苏云一听常夫人要来,先笑了起来道,“阿娘要来啊,也好,你去应卯,我也好有个人说说话。毕竟我阿娘总接到别的夫人的帖子,有时候又喜欢携友出游,我这一孕倒是把她绊住了,我看她呀看着这金秋季节的好天气,心里痒着呢,我还劝她出去走走呢。你阿娘什么时候到?”   “我估摸着再过一个月,泉州毕竟离这远,这信一来一回的可不短时间,我估计她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真是的都是一把老骨头了还折腾个什么劲儿,才回去多久?”   “等阿娘来了,要给她好好补补,一把年纪的人了,还不都是为了你我才奔波在路上。”   常侍郎看苏云十分贴心,还如此为自己考虑,去得如此贤妻,夫复何求呢?眼看着苏云怀了孩子,皮肤更加透亮,上围明显增加,这佳人又在自己耳边说着话,不一会儿常侍郎就心猿意马起来。   以前常侍郎觉得自己是懂得节制的君子,自从娶了苏云后,体会了夫妻水乳交融的美妙之处,终于明白这天道循环,男女成一家,真真是有道理的。他看到苏云,别提什么节制了,苏云怀孩子之前,他恨不得是夜夜笙歌,缠绵一番,倒是苏云每每告诉他要节制,不然伤身,这才作罢。   可是自从他娘子怀后,他都忍了五个月了,这会儿觉得自己火气大到鼻血都要出来了,连忙对娘子道,“你先安置,我。。。我再去冲个冷水澡啊。” 苏云看着夫君这脸红模样,还能不清楚他那点小心思。连忙捂着嘴笑道,“行啦,咱们早些安置。”   常侍郎一时没反应过来,急道,“我得先洗个冷水澡再安置,不然。。不然难以入眠。” 苏云调皮一笑道,“知道你有火,今夜就由妾身来为你消消火,何如?” 常侍郎这回可听明白了,支支吾吾道,“那个。。那个不是要顾及你的身子嘛,我。。。我可以忍的。” 苏云看着夫君一副羞涩的模样,更加想笑了,娇嗔道,“我是那么不顾及身子的人吗?问过郎中了,说可以的。”   常侍郎一听见这话,立马化身为饿狼,叫娘子抱起道,“你这个坏娘子,不早告诉为夫,看今日我怎么惩罚你!”   苏云眼中波光流转,一个媚眼看过去,娇笑道,“还请夫君怜惜,可要轻些。”   常侍郎这夜可算是消火了一回,第二日神清气爽,觉得自己的娘子真真是再好不过了,真想她肚子里的孩子快点出来,不然这样忍耐的日子真真是太难过了。   结果过了一个月,从工部回来,还想晚上再让娘子帮忙消火的常侍郎,忽然听见下人来报说老夫人到了,连忙去门口迎接他阿娘。   常夫人二话没说先问,“你最近睡哪儿?”   “当然跟我娘子睡一个屋子啊。”   常夫人跳起来给了常侍郎一个爆头道,“竟然没分房睡?从今日开始分房睡,省得你做下荒唐事,这个时候千小心万小心都来不及呢。”   常侍郎看着阿娘疾步进去看自己的娘子了,站在自己的院子里默默地流着泪,喃喃自语道,“果然就是来”指点江山“的,从此好日子没了,呜呜。” 作者有话要说:  一直喜欢苏云和常侍郎的读者们的福利哦,感谢你们的支持。欢迎来互动哦!      番外(二)   自从常老夫人来了之后,常侍郎被迫挪到了书房睡。大长公主看这府里来了个管事的,趁着苏云还有几个月才生,跟自己的手帕交去了骊山温泉。   常老夫人对待苏云可谓是极为用心,从苏云的饮食到起居都要亲自过问,完全忘记了自己当年对素未谋面的苏云有偏见。现在苏云可是他们常家一宝,看看这人长得很是纤细,本来她还担心不好生养,却没想到这肚子是十分争气,成亲这才多久,就怀上了。   常老夫人也见到了来探望自己母亲的沈珍珍,一看到沈珍珍和苏云二人站在一起,真真是一对明艳娇美的姐妹花。特别是沈珍珍的儿子阳哥得到了常老夫人的特别喜爱,一看见阳哥就夸这小郎君长得太漂亮了,因此,巴不得阳哥能常常去玩,好让苏云多看看。常老夫人也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说孕妇若是多能看看漂亮的娃儿,自己的娃儿也会漂亮。   阳哥看自己的外祖母肚子鼓鼓的,问道,“外祖母的肚中可是弟弟?” 沈珍珍听着阳哥的童言童语,忍不住笑出声来。苏云脸红道,“不是弟弟,是阿舅。” 这可把阳哥给难住了,在他的印象中,阿舅就应该是沈大郎那样子的,一时之间阿舅和弟弟傻傻分不清楚了,两个手指绞啊绞也没想明白。   常老妇人跟苏云待在一起的日子多了,两人倒是有了许多共同话题。比如两人都喜欢做绣活,只是常老妇人现在年纪大了,穿针眼这活干得是越来越费劲了,可是常老妇人画图样可是一把好手,将各种图案都能画得有模有样,苏云的一手好绣活倒也让常老妇人称赞一番,二人在给小孩做衣衫上达成了前所未有的互相欣赏。   再比如常老夫人老了也爱俏,到了西京倒觉得自己的丫鬟手不巧了,梳的发髻不好看了。好歹她儿子现在也是个工部侍郎,没准过两年就又升官了,出门怎么也得讲究一番。苏云就让自己从大长公主府带来的侍女给常老夫人梳头,这下可把常老夫人哄得十分开心。   眼看着苏云的孕期日子过得十分惬意,一转眼就到了来年阳春三月,这生产的日子也近了。有经验的产婆还有奶娘都被大长公主请进府来了。苏云自己倒是没觉得有什么,结果常侍郎紧张得晚上都睡不踏实了,生怕他娘子半夜就要生产,他必须第一时间冲到她身边去。   果不其然没过几天,苏云还真是傍晚开始发作的。大长公主本该是稳坐的人,这个时候都有些紧张,出了一手心的汗。常侍郎刚到家听到自己娘子就要生,匆匆换下官服,就朝着布置好的产房跑去,身上的扣子都扣错了。   常老夫人一看自己的傻儿子就要进产房,厉声道,“你给我站住,产房乃是污秽之地,你一个男人怎么能进去?咱们就在外面等吧,这刚发作,还且的等。”   常侍郎着急道,“我们同僚都说女人生孩子要走一回鬼门关,我得进去陪着娘子,拉着她的手,管它什么污秽不污秽,反正泉州人都说我命硬。” 。   常老夫人到底没拉住她这个跟犟驴一样的儿子,大长公主笑道,“算了算了,儿女都是债,随他去吧,咱们两个老的就在外面待会儿,一会儿冷了,咱们就到旁边的屋坐着去,有你们家二郎在,不用操心。”。   结果,事实证明大长公主这句话说早了。常侍郎开始进去的时候,看着苏云满头汗,心疼地要命,伸出自己的手说,“娘子你要是疼就咬我的手,我跟着你一起疼。” 苏云听见常侍郎这话,内心极为受用,可是又哪里舍得咬这个冤家呢,轻声道,“呸,谁要咬你那粗糙皮肉,你别在这添乱就好了。”。   眼看着苏云越来越疼,常侍郎不光脑门上是汗,连眼睛里都蓄满了了泪,心道,“以后可不能叫娘子再受一回生产之苦了,看得我这心都跟着绞痛起来。也不知道娘子肚子里的是男娃儿还是女娃儿,怎的这般淘气,还不出来,看我不打他(她)几下,叫他折腾我娘子,哼。”   苏云到底不是头回生产,比头胎生产的妇人要快上许多,加之苏云生产前,每日都被常侍郎拉着在院中走路,因此眼看着孩子就快要出来了,产婆欣喜道,“娘子再加把劲,我这就准备拿剪子。”   常侍郎本就是精神高度紧张,结果一看到产婆拿着剪刀,以为她要那么大一把剪刀去剪他娘子的 肚皮,竟然生生吓晕过去。苏云一看这冤家给吓晕过去了,心里觉得又气又好笑,简直就是来给人添乱的。苏云对产婆说,“你只管继续,我看我这夫君也就是吓晕了而已,一会儿就醒了,不用管他。”   等常侍郎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没在产房,竟然是在卧房,连忙坐起来朝外跑去,产房中还有亮光,莫不是娘子还在生着?常老夫人从背后一个爆头道,“你这个没出息的,还不如女人家,进去了还能晕倒,结果还一时半会儿醒不来,你娘子可比你强多了。”。   常侍郎连忙捧着他阿娘的手道,“那我娘子可是生了?”。   常老夫人本想板着脸的,此刻却怎么也压抑不住心头的喜悦,笑道,“你个混小子,关键的时候就晕倒,没得以后叫你儿子嘲笑他老子是个胆小的。二郎啊,你娘子给你生了个大胖小子足足七斤呢。”。   常侍郎觉得自己仿佛被砸了一下,脑子晕乎乎的,紧接着开始大笑,喊道,“我常玖有儿子啦!我常玖有儿子啦!阿娘我儿子呢?不对,我要看我娘子!那臭小子折腾他娘好一阵,我见了他可要收拾他。”。   常夫人道,“你娘子都睡下了,孩子被抱到了奶娘那里,大长公主回去了,我再去看一眼我的乖孙,也准备歇下了,今晚可是把人累着了。你啊倒是好,还晕倒睡了好一阵。”   “阿娘那你赶紧去歇着,我得去看我娘子了。” 常老夫人看着常玖急匆匆就冲进屋去,无奈地摇了摇头道,“真是有了娘子,忘了娘哟。”。   常侍郎进了屋,没想到苏云没睡,倒是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只是刚刚生产完,脸上没什么血色,眼睛却十分有神采。常玖一把握住苏云的手道,“辛苦娘子了,我。   苏云笑道,“你晕过去没多久,孩子就出来了,是个十分康健的孩子,你还没去抱抱孩子吧?”   “我不想抱他,只想抱你,在我心中,就你最重要,看我以后不好好收拾这小子,净折腾我娘子,若是他半点敢不听你的话,可别怪我不给他好脸色,哼!” 常侍郎现在这话说得十分激昂,后来却完全对长得十分肖母的儿子毫无脾气,此为后话。   常侍郎看着苏云一脸笑意,低声道,“我不知道怎样才能对你表达我心底的感受,自从遇见了你,仿佛我平淡的人生出现了彩虹,你让我体会了什么是情爱,如今又让我做了父亲,娘子我除了心底对你满心的爱意,还有无限的感激。若说我常玖最感激的便是遇见了你。”。   苏云听这冤家嘴上跟抹了蜜一般甜,内心既甜蜜又感动,可是想着自己现在是要做月子的人了,可千万不能哭,只得笑骂道,“你可千万别把我说哭了,人都说做月子不得掉眼泪。” 夫妻二人相视一笑,内心感慨有了对方的日子,真真是好。 本书由(小碎碎)为您整理制作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