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本图书由(慕寒雪影)为您整理制作 ================ 凤掩妆,戒瘾皇后 作者:素子花殇 文案: 天下初定,五石散盛行。 帝王愤然,设立 “缉台”和“戒坊”。 缉台,由御史台中的佼佼者组成,专司缉毒;戒坊,则是一批精心培训过的宦官,专司戒毒;皆直接听命于帝王。 ** 他是缉台之首,“他”是戒坊之主。 他讨厌宦官,“他”憎恶御史。 他心思缜密、无所不能,连帝王都忌惮他三分;“他”心狠手辣、冷酷无情,世人背后都叫其魔鬼; 两人搭档,天下哗然。 却不知,他和“他”都有着各自不可告人的使命。 他们明争暗斗、水火不容。 明着里,一个缉,一个戒;可暗地里,一个通风报信、偷偷放水,一个秘密给毒、让戒者续瘾。 一次事故,他获罪入狱,“他”在大雪中跪了七天七夜,并以一场交易,换得天子开恩。 一场惊变,“他”身陷险境,他只身前往,大开杀戮之门,如修罗魔鬼,只为“他”生。 可是,当使命将达,当真相欲出,所有人忽然都变得跟熟悉的不一样,“他”才惊觉,明明是“他”铺了一张网,为何却钻进了别人的套? 原来,一开始就是错的。 最终,“他”生生将他逼上绝路,而他,更是亲手对“他”一剑穿心。 **片段** 雪山之巅,“他”一袭白衣无暇。 他衣发翩跹、踏风而来。 望着“他”身后的袍角一点一点晕染开来的红花,他笑得俊美:“没想到你会用这样的方式告诉我,你是女人。” 抖开手中狐裘,轻拢在“他”的身上,他声音磁性温柔:“一个姑娘家的,这样让月事外露,羞不羞?其实……你是女人,我早就知道。” “你凭什么认为那是月事?” 他浑身一震,“他”轻笑回头,声音转冷。 “那是,你的骨肉!” ** 夜离一直觉得,没有戒不掉的瘾,只有下不了的狠。 后来,她才知道,世上有一种瘾,侵入骨髓、腐蚀灵魂,就算死,也戒不掉。 ****** 素子简介无能,先这样吧,不一样的文风,不一样的古文,希望得到孩纸们的支持! 素子出品,没有悲剧,过程纠结,结局是喜。 ================ ☆、1.【001】你请继续 戒坊。 巡视时间。 夜离负手走在前面,安顺亦步亦趋跟在身后,四周各种惨绝人寰的声音此起彼伏。 哭的、叫的、喊的、哀求的,极尽惨状。 在戒坊已有些时日,对于这些戒.毒者毒.瘾发作时癫狂的样子,安顺刚开始还有些惧怕,慢慢的就变得习惯,可,对于面前这个主子的敬畏,却是有增无减。 印象中,这个主子似乎不会笑,总是一副面沉如水、冷漠无情的模样,而且,平日作风之狠辣,更是让人害怕。 前方,夜离忽然停了下来,安顺差点撞在了他的身上,吓得连忙刹住脚步。 所幸夜离并未在意这些,正微微侧着头,清冷目光落在身侧13号房的戒毒者身上。 是个男人,正不停地以自己的脑袋撞门柱,一边撞得“砰砰砰”直响,一边声嘶力竭地嚷着:“我受不了,求公公了,求求公公就给我一点点,一点点就好了……” 安顺当然知道他求的东西是什么。 五石散。 虽然是在戒坊,可戒.毒是要讲究方法的,有时一些重症者,实在受不住的时候,他们也会给对方一点点。 “你现在是不是感觉生不如死?”夜离忽然开口。 男人一怔,头点得捣蒜一般,眼泪鼻涕横流,额头上也已殷红一片,惨不忍睹。 “若不给你,你是不是一直撞下去?”夜离又问。 男人还未及回答,安顺蓦地感觉一阵衣风拂过,眼前银光一闪。 是夜离拔出了腰间佩剑,挥剑而起、身轻如燕。 安顺一惊,以为他要杀了男人,却只见刀光剑影处,木屑四飞。 “唰”的一声,剑入鞘,夜离翩然落下,原本一根一根圆滑光溜的门柱,被长剑削出无数倒角,尖锐嶙峋。 男人错愕地忘了撞头,也忘了哭喊,夜离伸手朝他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你继续!” 语罢,便转身阔步往前走,头也不回。 安顺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厉害啊。 其实,这个主子如此做法,他也不是第一次见识。 上一回有个人以上吊寻死相威胁,大家都在努力安抚对方、让其先下来,这个主子一来,上前直接将人家踏脚的凳子拿走,说是助对方一臂之力,免得对方蹬,那人当场就被吊得翻了白眼,众人想救,这个主子还不让,一直到那人拼着最后一口气求饶,他才让人放下来,险险保住性命。自此,那人也消停了下来。 安顺是打心底佩服这个主子。 回头看了看13号房,见男人正僵在门柱边上,撞也不是,不撞也不是,安顺禁不住想笑。 这时,一直近身服侍夜离的福田急急忙忙寻了进来,见到安顺便问:“坊主呢?” ** 素子回来了,谢谢孩纸们的守候和支持,若还相信素子,就请将此文加入收藏架吧,群么么~~ ☆、2.【002】自是没有在娘娘身边好 皇宫,静慈宫。 熏香缭绕、烛光氤氲,暖炉中的炭火烧得正旺,雍容华贵的妇人轻拢着雪白的狐裘毯斜倚在矮榻上。 夜离一掀袍角跪于地上,“奴才参见太后娘娘,不知娘娘急召奴才入宫,所为何事?” 妇人轻抬凤目,睨了一眼夜离,慵懒开口:“起来吧。”末了,便扬手示意宫女们都退出去。 “在戒坊做得可还开心?”妇人一边问,一边自矮榻上坐起身来。 夜离见状,从容上前,伸手略略虚扶了一下,娴熟地拿起边上的一个软枕,放在妇人的背后靠着。 与此同时,淡声回道:“自是没有在娘娘身边好!” 妇人朱唇微微一勾,挑起丹凤眼,看了一眼夜离。 明明是一句极尽讨好的话,被他说出来,不谄不媚,风骨犹存。 这就是她喜欢他的地方。 还记得三年前内务府将他分到她宫里的时候,她还是皇后,而他也只是一个入宫不久的小太监。 刚开始除了觉得他生得明眸皓齿、唇红肤白、极其俊俏,做了阉.人有些可惜之外,并未过多在意他。 后来,她慢慢发现,他性子冷静、沉默寡言,虽年纪不大,却处事沉稳,手脚麻利,人也勤勉,最大的一点,忠心为主。 事事为她考虑,处处维护着她,却又不是那种图表现、爱邀功之人,每每都是默默而为。 她暗中观察了他一段时间,发现他的确表里如一,便决定将他收为己用。她花了两年的时间,将他培养出来,让他坐到了内务府总管的位子。 半年前,先帝突然驾崩,她壹夜之间,从皇后变成了皇太后,却因未曾诞下龙嗣,帝位被襄妃之子陌千羽所坐。 虽新帝对她甚是尊敬孝顺,可毕竟不是亲生,且襄妃尚在,如今不过是因为庶出的缘故没有册封太后,可她清楚,新帝少年英才、文韬武略,并不是省油的灯,迟早会将其扶正。 她不得不为自己的后路多做打算。 这也是当初她举荐夜离去戒坊的原因。 只有朝前势力不减,后宫之位才能坐得久远。 “夜离,”妇人低低一叹,靠向身后的软枕,“如今你是直接听命于皇上,哀家也不能老是召你入宫,免得落人口实。” “奴才明白,”夜离微微垂目,末了,又淡声补了一句:“奴才知道该怎么做。” “嗯,”妇人满意地点了点头,眸光轻凝,看着面前的夜离,片刻之后,才转眸收回视线。 “也不知是天儿太冷的缘故,还是哀家的身子越来越不中用了,这几日膝盖酸痛得厉害,太医开药都没用,以前还有你在身边帮哀家推拿,如今……” 夜离长睫轻闪了两下,举步上前,“让奴才伺候太后娘娘吧。” ** 哈哈,下章,关门放那谁。 关于更新,暂时这几天是一天一更哈,大概下午四点更新,后面会多更的。 谢谢【m5907000】【cuicui530】【小白乖乖1211】【羽殇妖妖】亲的亮钻,谢谢【鱼儿赚】【香味抹茶】【cuicui530】【小白乖乖1211】【千奈】【羽殇妖妖】亲的美花,谢谢【鱼儿赚】【cuicui530】【夏末Ivy】【bigthree】亲的大荷包,谢谢孩纸们的咖啡、留言和收藏,素子鞠躬谢过。 ☆、3.【003】还是你的手法最好 微撩袍角,于矮榻边地上的蒲团上跪下,夜离伸手作势就要掀开妇人盖在身上的狐裘毯,却又被妇人止住。 “算了,哀家畏寒,还是明儿个晌午晒太阳的时候,让秋月帮哀家推推好了,你起来吧。” 夜离垂了垂目,并未起身,将掀了一角的狐裘毯重新给妇人盖好,末了,一双手便直接伸进毯子里面,摸索着探入妇人的裙裾。 这一次,妇人没有阻止,只微微凝了眸光看着他。 夜离眉眼低敛,狐裘毯子里,十指轻轻揉nīe上妇人只着亵.裤的膝盖。 “唔~”不知是他捏得重了,还是妇人的膝盖原本太痛,他十指按下的同时,妇人竟闷哼出声。 夜离眼帘微微一颤,手下当即减了几许力道。 “还是你的手法最好啊。”妇人舒服长叹,随着夜离的揉nīe推捻,更是十分享受地将整个身子的重量都靠在了软枕上,尖细的下颚微微抬起,惬意地阖上了眼睛,鼻子里甚至不时有舒服的哼吟轻浅逸出。 夜离面沉如水、专注于手中动作,直到蓦地感觉到似乎有谁的目光深凝,如锋芒落于背后,他才陡然回头,门口两抹挺拔俊逸的身影就直直撞ru眼帘。 一抹明黄,一抹雪白。 许是感觉到他的异样,妇人也睁开眼睛,在同样看到门口长身玉立、进退两难的二人后,妇人连忙坐起,动作神情稍显慌乱。 于是,夜离清晰地看到门口二人俊脸上的神色越发尴尬和复杂了几分。 明明只是推拿而已,太后却无疑此地无银。 他知道他们以为发生了什么。 “皇上几时来的?怎么也没让下人通报一下?”妇人笑着开口。 两人这才举步走了进来,明黄身影在前,白衣身影在后。 将手自毯子里拿出,夜离微微垂目,从蒲团上起身。 “儿臣给母后请安。”新帝陌千羽笑若春风,声音温润如玉。 “奴才参见皇上。”夜离对着新帝落落行礼。 “微臣见过太后娘娘。”低醇磁性的声音来自于另一个白衣胜雪的男人。 夜离略略抬眼,睨了过去。 男人身姿伟岸,气质高洁,头顶冠玉束发,脑后墨发轻垂,剑眉星目,皓月薄唇,五官轮廓似刀削篆刻般分明立体。 世人都道,新帝陌千羽是天下第一美男子,今日两个男人一起,夜离发现,此人其实一点也不输。 只是,夜离不喜。 因为他是缉台台主凤影墨。 略略颔首算是打个招呼,夜离没有忽略四目相对时,凤影墨黝黑深瞳里那一抹深邃和鄙夷。 “不知皇上跟台主这个时候来哀家的静慈宫所为何事?” ** 故事还没展开,孩纸们莫急哈,绝壁好看。 谢谢【0302031231】【素素浅唱】【cuicui530】【lingsheuewen】【18701373687】亲的大荷包,谢谢【cuicui530】【随夏】亲的美美花儿。 ☆、4.【004】凤大人怀疑我? “不知皇上跟台主这个时候来哀家的静慈宫所为何事?” 妇人一边问,一边轻轻拢了拢身上的狐裘毯,似是有些畏寒,又像是防止毯子下面有什么春.光外泄。 君臣二人对视了一眼之后,凤影墨优雅抱拳:“启禀太后娘娘,微臣在追捕一名毒.贩,毒.贩飞上宫檐,一路逃至静慈宫就不见了踪影……” “毒.贩?”未等凤影墨的话说完,妇人已一脸难以置信地将其打断,“逃到哀家的静慈宫?” “正是!” 妇人顿时变了脸:“你的意思是哀家私藏毒.贩?” “微臣不敢,微臣是恐毒.贩穷凶极恶,给太后带来危险。” 虽说着不敢,一张俊脸上却沉静如水,一丝惧色都无。 妇人冷笑,“休要危言耸听!皇宫是什么地方?如此戒备森严、固若金汤,是随便谁都能进得来的吗?” “可微臣一路尾随,的确亲眼见到毒.贩入了静慈宫。”凤影墨依旧不徐不疾,声音轻然。 妇人眸色一冷,正欲再说什么,边上的陌千羽先一步出了声:“我们也是为了母后的安全着想,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重视防备总归是好的。” 妇人本欲发作,闻见新帝都如是讲,只得生生将喉咙里的话咽了下去,没好气地道:“是要搜查哀家的静慈宫吗?还是想要怎样?” 凤影墨微微一笑:“只需将娘娘宫里的人集合一下,微臣跟此人交过手,应该识得出来。” “哦?”妇人眸光轻闪,“如此,甚好!” 末了,便示意边上的夜离去办。 夜离颔首领命,刚迈出一步,只见白衣如雪,翩然一闪,不染纤尘的伟岸身姿就拦在了他的面前。 目光触及到一袭白色袍角和袍角下黑底金线云头靴,夜离停住脚步,徐徐抬起眼眸看向离自己仅仅一步之遥的男人。 第一次如此近,也第一次真正看清。 斜飞入鬓的剑眉,英挺的鼻梁,狭长深邃的凤眸,薄薄的唇边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光,似笑,更凉薄。 四目相对,夜离坦然迎上。 “可否让凤某看看夜大人的手?”凤影墨先开口。 “怎么?”夜离轻嗤,“凤大人怀疑我?” “不,公务需要,相信夜大人作为戒坊之主,一定会理解。” 身前的男人比夜离几乎高出一个头,随着低醇的嗓音轻浅逸出,淡淡的兰麝气息微撩在夜离的额头。 夜离垂了眉目,余光瞥了一眼房中其余两人。 少年天子面沉如水,太后主子默不作声。 夜离缓缓递上双手。 ** 孩纸们别忘了收藏哦,很多惊喜和意外都在后面呢。 谢谢【cuicui530】亲的大荷包,谢谢【跳跳071203】【苏凝凡】【鱼儿赚】【深海微澜】亲的鲜花,谢谢【340218952】【13488812115】亲的票票~(づ ̄3 ̄)づ╭?~ ☆、5.【005】不愧是夜大人的手 夜离缓缓递上双手。 凤影墨看了他一眼,垂目望去。 葱白如玉、纤细修长、十指尖尖映入眼底,凤影墨唇角讥诮一斜:“不愧是夜大人的手……” 话说了一半没有说下去,可嘲弄之意却溢于言表。 夜离自是明白。 太监的手,像女人是吗? 夜离却也不在意,抬眸,“凤大人想要看手难道就是这个用意?” 边说,边将手收了回来。 “当然不是,”凤影墨微微一笑,“让凤某看看夜大人的手心。” 与此同时,似是准备伸手将他的手拉回,却又只是那么个细小的动作,并未真的碰上他的手。 夜离没有忽略掉那一刻他漆黑深瞳里一闪而过的丝丝嫌恶。 夜离唇角冷冷一翘,摊开双手,掌心朝上,再次递到他的面前。 凤影墨却并未细看,只是瞟了一眼,便转眸环顾屋内,在看到书桌上用来作画的笔墨纸砚丹青时,举步走了过去。 夜离看着他,应该说,屋内三人都看着他,不知他意欲何为。 书桌上有半幅未作完的山水画,颜料也还未干,应该是太后刚作画不久。 只见他拿起丹青盒里的蓝色,白袍轻荡,走回到夜离的身边。 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下,他将手中的蓝色颜料倒了一滴在夜离的掌心,本欲接着用手指将那一滴浓稠抹开,似又想起什么,并未用手,而是直接用了颜料盒子的底部,将那滴蓝墨轻轻捻开来。 夜离心中冷冷一笑。 不屑碰他的手,那又何必做这莫名其妙之举。 垂目看着凤影墨优雅地将那一小团蓝色蕴开,夜离虽不明所以,却也不急不惧。 可是,当掌心的那一抹绿色入眼,一向冷静的夜离还是震惊了。 震惊的又何止夜离一人,太后是,少年天子亦是。 明明是湛蓝的颜料,涂抹在他的手心,却变成了碧绿。 凤影墨抬眸看向微愕的夜离,薄薄的唇边勾起一抹动人心魄的浅笑:“相信夜大人也知道,在什么情况下,会让蓝色变成绿色。” 夜离眸光微微一敛。 黄色。 蓝色加黄色,生成绿色。 那也就是说,他的手心上原本是有黄色。 他还未吭声,凤影墨低醇的嗓音已再度响起:“毒.贩的交易是在京师的萍居染坊内进行的,凤某也是在那里跟毒.贩交的手,当时毒.贩曾抓住悬挂晾晒的染布借力施展轻功逃离。毒.贩可能不知,那匹染布是宫中司舞坊为了冬至节的表演而特制的舞衣布料,为了制造那种裸.露的效果,上面染的是接近人皮肤的黄色。所以,沾染在皮肤上,不细看是不容易看出,所以……” 话没有说完,凤影墨轻凝了眸光,看向夜离。 ** 谢谢【素素浅唱】亲的神笔,谢谢【cuicui530】亲的荷包,谢谢【15862579315】【暮霜霏】亲的花花~~爱你们,么么哒~~ 三原色原理:黄+蓝=绿 ☆、6.【006】果如我所愿 话没有说完,凤影墨轻凝了眸光,看向夜离。 夜离未吭声。 对方话里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 他,就是那个毒.贩。 微微垂了眉眼,夜离自袍袖中掏出一方锦帕,一点一点拭着掌心的那一抹碧绿。 “竟然是你!枉费朕和太后对你的一片信任,你身为戒坊之主,竟然知法犯法!”一直沉默的少年天子终于出了声,愠怒的语气早已没有了先前的温润。 夜离眼帘轻颤。 与此同时,凤影墨已拾步走回至书桌边,将手中的颜料盒归还原位,末了,回身看向他:“夜大人可还有何话要讲?” 夜离垂目看着自己的掌心。 虽浓墨已经拭掉,但依旧还残有淡淡痕迹。 随手将脏污不堪的锦帕丢进脚边的一个装垃圾的竹篓内,夜离徐徐转身,对着帝王和太后的方向撩袍跪下。 “奴才无话可说!”淡然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不意他会如此,三人皆是微微一怔。 太后轻抿了红唇,深看着他,没有出声。 陌千羽好看的俊眉几不可察地一拧,“朕可不可以理解为,你已认罪?” 夜离沉默。 这样的时刻,沉默无疑就等于默认。 “相信夜大人很清楚,贩.毒是死罪!” 这次说话的是凤影墨,不知几时,他已走到夜离的面前,微微倾了身望着他。 于是,夜离再一次看到了他绝美薄削的唇边若有似无的那一抹微弧,以及漆黑深瞳里那一团抹不开的深邃。 夜离当然知道贩.毒是死罪,整个后幽百姓都知道贩.毒是死罪,何况是他? 略略撇开视线,夜离没有理会逼视在面前的男人,而是轻凝了眸光,看向少年帝王。 “奴才但凭皇上处置!” 他视死如归的坦然让帝王先是一愣,随即更加愤然,“好,既然如此,朕便成全你!” 话落,正欲喊人,忽又闻凤影墨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 “夜大人为何要替人顶罪?” 顶罪? 帝王一怔。 太后眸光微闪。 夜离心中震然,面上却未有过大反应,只将目光再次转向俯身在自己面前、轻声吐息的男人。 兰麝的气息淡淡萦过鼻尖。 “凤大人什么意思?”夜离清冷开口。 “什么意思?”凤影墨低低一笑,蓦地直起腰身,“实际上,在萍居染坊,毒.贩逃离时曾抓过的那块布只是一匹次品原布,上面并没有染任何颜色,只不过,当时,我见毒.贩飞身离开,故意朗声丢给部下一句,‘追,他的手上沾了接近皮肤的黄色染料,我有办法将其识出,正好做证据’,现在看来,果如我所愿,毒.贩听到了。” 屋内三人皆微微变了脸色。 ☆、7.【007】那人是谁 屋内三人皆微微变了脸色。 “所以呢?”夜离扬着脸,看着居高临下站在前面的男人。 “所以,你不是毒.贩。如果是,你就会以为自己手上本就有接近皮肤的黄色,又怎会再涂抹?只有一种可能,毒.贩另有其人,而你,在保护那个人。不管你手上的黄色是毒.贩为了脱身,设计嫁祸于你,还是你自己涂抹上的,你毫无辩解、主动认罪是事实。说吧,那人是谁?” 说最后一句的时候,凤影墨再次倾身凑到夜离的面前,凤眸深深,似笑非笑地对上夜离的眼睛。 夜离也不避不躲。 一人跪着,一人倾着,彼此的眸子胶在一起,夜离启唇,一字一顿:“我不知道。” “夜离,你是在考验朕的耐心吗?” 一旁的陌千羽终于看不下去了,龙颜大怒,厉声开口。 夜离眼波微微一动,垂了目,没有吭声,而这时,另一个一直沉默不响的人却是骤然开了口。 “你是想保护哀家吗?” 是太后。 她轻声问向夜离,话里带着一些不确定,“因为依你的脾性,哀家实在想不到你还会为了谁。” 边说,边拧着秀眉似是在思忖,忽然想到什么,猛地将手自狐裘毯内抽出,仔细端详,末了,又掀开毯子,看向自己的膝盖,当白色亵.裤膝盖处浅浅的黄色入眼,她脸色大变:“是她!” 屋内三人全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太后。 “是秋月,先前她给哀家送了一个手炉过来,哀家见膝盖酸痛,就放在毯子下面捂了会儿膝盖,很快,秋月又来取了回去,说是拿去再加点炭粒子,秋月刚走,夜离就来了,然后,夜离又帮哀家推拿膝盖,所以……也就是秋月将黄色的颜料涂在手炉上,本是想嫁祸哀家的,不想哀家用手炉捂了膝盖,沾染在了裤子的膝盖处,然后,夜离又替哀家推拿,便沾在了手心上。是了,就是这样,那个手炉是金黄色的,所以上点这种颜色的颜料,不注意的话根本看不出,秋月那么快又拿了回去,就是为了销毁证据……” 太后急急说着,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 但屋内三人都听明白了。 凤影墨凤眸微眯,他一路尾随毒.贩,对方入了静慈宫,因是太后寝宫,任何人不得擅入,所以,他让人在外守着,他去龙吟宫找了陌千羽,在这一段时间里,毒.贩的确有足够的时间做这些,只是...... “如今秋月人在何处?”他问。 未等太后回答,陌千羽已沉声吩咐门外:“来人,带宫女秋……” 话音还未落下,就只见一个宫女面色惨白、跌跌撞撞跑了进来,甚至连行礼都忘了,就惊恐地、上气不接下气道:“秋……秋月……死了……” ** 谢谢【cuicui530】亲的大荷包,谢谢【芸霈】【素素浅唱】【sunmohan5200922】【vian-li】【书锦程】亲的花花~~群么么~~ ☆、8.【008】另一方用力过猛 偏殿的耳房是宫女们住的地方。 榻上被单被褥一片凌乱,地上的蒲团也皱做一团。 秋月一动不动地躺在床榻边的地上,发髻蓬乱、衣衫不整、面容惨白、双目爆睁,死相极其狰狞可怖。 因上身穿的是那种短装式的宫女小袄,一片凌乱褶皱下,甚至露出一小截腰腹在外面。 陌千羽俊眉微拧,沉声吩咐随侍去通知刑部。 太后执了娟子轻掩口鼻,略略别了眼,有些不忍直看。 夜离和凤影墨同时环顾了一下周围,四目不期而遇时,两人眸光皆是一顿,下一瞬,又都快速移开。 “奴婢去打热水的时候,秋月并不在屋里的,回来便看到……便看到这样……”禀报的那个宫女瑟瑟发抖、依旧惊魂未定。 凤影墨举步上前,躬身探了探秋月的鼻息,回头看向宫女:“就一个打水的时间?” “奴婢在路上碰到浣衣局的两个同乡小红小翠,被她们拉着唠了一会儿,耽误了些时辰……”宫女怯低着头,如实回报。 凤影墨便也没再多问,转回头去继续查看秋月的尸体。 夜离垂眼默了一瞬,也拾步走了过去。 “割脉自杀?” 凤影墨没有回头,目光落在秋月一片殷红的手腕上,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在问刚刚近前的夜离。 夜离没有吭声。 在秋月的另一手边的地上,一把带血的小刀横陈。 的确是割脉。 但是,是自杀,还是….. “被褥床单凌乱,秋月衣衫不整,应该是经历过一番打斗……”夜离淡声说着自己的疑惑,当目光触及到床单上的一小团血渍时,他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也有可能是交.欢。”凤影墨缓缓回头看向他。 交.欢? 夜离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见凤影墨凤眸深深、似笑非笑,夜离冷嗤了一声,伸手指了指床单:“凤大人可看到那里有血?” “说明什么呢?”凤影墨微微挑了一下眉尖。 “说明秋月是在床榻上被割的腕,若是自杀,又为何最后是躺在地上?当然,也可能是她割了腕后自己下的床,可为何床上地上会乱成这样?只有两种可能,一种,两人在床上打斗时,对方割了秋月手腕,然后继续打斗到地上,还有一种,就是打斗中,对方受了伤,那血是对方的,总之,应该是有过打斗……” “如果是交.欢,一个女人的第一次,留点处.子之血在床榻上,也属正常吧?”夜离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凤影墨悠悠然打断。 处.子之血? 对上凤影墨黝黑的深瞳,夜离有些无语,“那她腰腹上的淤青又怎么解释?” 他刚想说,那分明是打斗的痕迹,凤影墨已当即回答了他:“另一方用力过猛。” ** 谢谢【cuicui530】亲的花花,谢谢【深海微澜】亲的月票,爱你们~ ☆、9.【009】他从来都不在乎 他刚想说,那分明是打斗的痕迹,凤影墨已当即回答了他:“另一方用力过猛。” 好吧,夜离彻底无语了。 都道御史大夫凤影墨睿智机敏、心思缜密,果然,这心思缜密得不是一般的龌龊。 “后宫戒律严明,连百官无召都不得轻易进出,一个除了女人,便是太监的地方,又怎会生出如此男女之事?” 夜离本是性子清冷、沉默少言之人,也是实在看不惯某人的嘴脸,虽未表现出过多情绪,可针尖对锋芒的话不免就多了几句。 而某人似乎毫不在意,一边检查着床榻上的蛛丝马迹,一边弯唇浅笑:“夜大人好像说错了两点,第一,后宫怎么会是除了女人,便是太监的地方呢?且不说当今的圣上也住在后宫,单说那些宫中侍卫,也是男人吧?第二,就算只有女人和太监,谁说就不能发生男女之事?”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缓缓回头看向身后的夜离,潋滟目光落在夜离的手上,几分玩味,几分深意,当然,还夹杂着一分轻视。 未等夜离反应,又略略一倾身,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补了一句:“相信这一点,夜大人应该更清楚。” 夹着淡淡兰麝清香的温热气息扫撩过夜离的颈脖,夜离皱眉,刚想后退一步,对方已先他一步撤离回过身去,继续查看床榻。 饶是夜离再沉静内敛,心中也不由地凝了一股怒气。 这个男人的言下之意很明显。 太监可以用手是么。 方才君臣二人进来之时,他跟太后的情形的确容易让人误会。 就算说是推拿,也未必有人信,他知道。 他也不想解释,别人怎么看,怎么想,他从来都不在乎。 他憎恶的是,堂堂缉台台主,天子当前,太后当面,言行举止竟轻.浮至此。 “凤大人的意思,秋月不是被人.奸.杀,就是跟人通.奸.后自杀,对吗?” 夜离冷声问向正蹲下.身查看床底的男人。 “当然不对,”凤影墨漫不经心地应着,伸手探向床底,片刻之后,掏出一只金灿灿的物什。 赫然是一个手炉。 “对,就是这个,秋月给哀家的就是这个!”因不忍亲睹秋月死状,太后早被宫女扶着在屋中较远的一处软椅上坐下,见凤影墨找到手炉,她激动地从软椅上站起。 一直也在东翻西找、寻找线索的少年天子亦朝凤影墨看过来。 而凤影墨只凝眸端详了手炉少顷,随随道了句:“的确涂有黄色的颜料,”却并未有过多关注。 末了,似乎又想起夜离的问话,便直起腰身转眸看向夜离,接着道:“我只是说,撇开其它,单从现场情况以及死者形态来看,有交.欢这样一种可能。而显然,秋月不在这种可能之内。” ** 谢谢【18701373687】【sunmohan5200922】【木头少年】亲的花花,谢谢【bigthree】亲的大荷包~~爱你们,群么么~ ☆、10.【010】我知道了 夜离再次无语了。 说可能交.欢的人是他凤影墨,如今说不在这种可能之内的人也是他凤影墨。 敢情前面说的那些都是废话,都是戏谑他的? 夜离心中冷哼,也不想再搭理于他,却见对方忽的肃然了脸色,凤眸微微眯起,低声自语道:“太巧了,正好太后娘娘将她识破,正好我们要找她,她就死了。” 太后一听这话,顿时垮了脸:“怎么?凤大人是在怀疑哀家吗?” “微臣不敢!”凤影墨对着太后优雅地微微一鞠:“微臣只是觉得,在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任何人都有嫌疑。” 太后脸色一白,还未开腔,一旁的少年天子忽然传出一声低呼:“这里有封信。” 几人的目光便齐刷刷朝陌千羽看了过去。 信是在桌子底下,因边上又是凳子,又是炭炉,视线正好被遮挡了,所以先前皆未发现。 白纸黑字,没有叠,看样子应该是留在桌上被风吹到了那里。 陌千羽躬身拾起,抖开。 略略一扫,道:“是写给母后的。” 太后一怔,凤影墨睃了太后一眼,夜离微微抿了唇角。 陌千羽的声音继续:“太后娘娘,秋月走了,这几年承蒙娘娘错爱,秋月感激不尽,可秋月愧对娘娘,铸下大错,秋月如今自食其果。只求娘娘能看在秋月一直以来对娘娘也算尽忠尽责的份上,能赏秋月一个全尸,让家兄将秋月带回家乡葬于父母身边,秋月来世定当做牛做马,报答娘娘大恩大德。” 陌千羽念完,屋里几人都沉默了。 从信上来看,秋月是畏罪自杀。 她原本是想借手炉,用黄色颜料陷害太后,却不想中了凤影墨“无中说有”的计弄巧成拙,见事情败露,她畏罪自杀。 的确说得过去。 可从信上深看,秋月又像是在暗示什么。 信中强调感恩,且还提出要求。 试想,一个犯了死罪的人凭什么、又有什么资格跟太后提出这样的要求。 只有一种可能,吃准了太后会答应,或者太后给过她承诺。 换句话说,太后才是罪魁祸首? 如果是这样,也说得过去。 太后做了两手准备,先用黄色颜料嫁祸夜离,被凤影墨识破,于是太后就不得不启动了另一个准备,秋月就成了替罪羔羊。 现在问题的关键是,到底是秋月在陷害太后,还是太后设计了秋月? 而且凌乱的床榻、不整的衣衫又怎么解释? 陌千羽、凤影墨君臣二人对视了一眼,都没有吭声。 太后摇头轻笑:“哀家对秋月不薄,没想到她竟……临死了,还要反咬哀家一口……” 夜离垂眸默了默,忽然想起什么,蓦地抬眼,几乎就在同一瞬间,眼前白衣一晃,他跟凤影墨竟同时倾身查看秋月的尸体。 而且,两人伸出去的手竟好巧不巧地碰在了一起。 一人冰凉,一人温热。 只不过,下一瞬,两人又都快速撤了回去,撤回的同时,两人对视了一眼,眼中皆毫不掩饰对对方的嫌恶。 接着,便各自查探,末了,两人竟再次异口同声:“我知道了。” * 明天真相来哈~ 谢谢【18701373687】亲的荷包,爱你,扑倒~ ☆、11.【011】剖腹 显然两人都没想到会如此,皆是微微一怔,夜离瞥了凤影墨一眼,“凤大人先说。” 凤影墨竟也毫不客气,伸手指了指秋月被割的那只手腕,转身面朝着天子和太后的方向,“明明伤口很深,流血却并不多,而且,按照常理说,这样的流血量应该还不至于让一个人死,所以……” “所以,她并非死于割脉。”陌千羽已沉声将其话语打断,丰神如玉的俊脸上冷肃一片。 “是!”凤影墨微微颔首,“只有人死了,血液才会流动缓慢并停止流动,所以,才会伤口深,流血少。” 陌千羽和太后都有些意外。 特别是太后,一脸的难以置信,执着绢子的手指着秋月的尸体,迫不及待地问:“那她……她是怎么死的?是自杀,还是他杀?” 太后的反应也在情理之中。 如果真是这样,他杀的可能性就很大,如此一来,她的嫌疑也就更大。 凤影墨微垂了眉目,正想回太后,这个需等刑部的仵作来验尸,旁边一笃定的声音骤然响起:“自杀!” 几人一怔,包括凤影墨,齐齐循声望去。 是夜离。 他并未理会众人,而是弯腰将地上秋月用来割腕的小刀拾起,蹲于秋月的身侧,一手麻利地将原本就有些勒上去的小袄更加往上推搡了几分,露出整个腹部。 下一瞬,手起、刀落。 当皮肉割开的声音在静谧的房间内响起,众人才明白过来他在做什么。 剖腹! 他在剖开秋月的肚腹。 少年天子眸光微敛。 太后再次用绢子掩过口鼻,别过脸。 凤影墨凤眸深深,却目光浅淡,睇着动作麻利、神情专注、面对如此血腥,眼皮子都未眨一下的夜离。 这时,刑部的人也到了,几人一进屋,就被天子用手势示意不要出声。 所有人都看着夜离。 当夜离将从秋月腹中取出来的东西置于桌上,所有人都震惊了。 是五石散。 虽已脏污不堪,可还是能识得出。 分量之大,也令人骇然。 估摸着应该有一菜碗那么多。 “五石散,药性燥热绘烈,或吸或食,每次都只能微量,”夜离边说边走向屋中的盥洗架,旁边的宫女见状,连忙将铜盆里倒上水,夜离净手,清冷的声音继续:“一次性大量食入,药性之猛烈,绝非人体所能承受,食用者会通体发热、如烈火焚身,若不及时采取措施,就会暴毙而亡。” ** 这几天素子有点事要处理,更新不是很稳定,孩纸们见谅哈~ 谢谢【素素浅唱】【sunmohan5200922】亲的花花,谢谢【羽殇妖妖】【摹卡卡】【18701373687】亲的荷包,爱你们~ ☆、12.【012】以尸运.毒 细细洗净血污,甩了甩手上的水,夜离又接过宫女准备的锦巾,将双手揩干,转身面朝着众人:“所以,秋月是死于五石散严重过量,而不是割腕。” “那你为何如此笃定她是自杀?”帝王陌千羽紧随而问。 夜离对着帝王微微一鞠:“回皇上话,因为她吞食的是五石散,且是大量的五石散。众所周知,五石散质体坚.硬,为了便于吞咽和消化,人们吸食之前通常都会先将其碾成粉末状,而从秋月腹中取出的这些五石散来看,是最原始的块状,并非粉末,若不是自己主动吞服,这么难以下咽的硬物,又是如此大的量,在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完成。” 众人纷纷点头觉得有理。 太后面色稍松。 凤影墨瞥了太后一眼,黑眸深深。 陌千羽眼波微敛:“朕记得你是在剖开秋月肚腹之前说的是自杀,那时你应该还不知道她腹中的五石散有多少,且是什么样子的吧?” “回皇上,奴才的确是在剖腹之前所说,但是,那时微臣已基本确定她是死于五石散,且有多少五石散,否则,奴才也定是不敢贸然行事。奴才深知五石散的各种药性,也对常人服下五石散之后的症状和体征甚是清楚。面色惨白、唇瓣却红润,双目爆睁,瞳仁却萎缩,肚脐微红,腰腹却泛青,正是过量吞食五石散而死的症状。” 众人一片唏嘘。 作为戒坊之主,他深知这些,众人并不意外,大家意外的是,他竟然心思如此细腻。 帝王微抿了唇,凤影墨黑眸轻眯,夜离的声音继续:“奴才先前说过,一次性大量食入五石散,药性之猛烈,绝非人体所能承受,食用者会通体发热、如烈火焚身,这也是为何床榻凌乱、秋月衣衫不整的原因,全是她极度痛苦下翻滚和撕扯所致。而她为何又要多此一举割腕,是因为,她要制造割脉自杀的假象,来掩盖自己吞食过五石散这个事实。” “她为何要这样做?”边上刑部的一人出言问道。 “因为,”夜离眸光微敛,声音笃定:“她要用自己的尸体将五石散送出去。” 以尸运毒?! 屋内一片哗然。 天子、太后、凤影墨都没有吭声。 夜离微垂了眉目,便也不再多言,他知道,三人对他的说法已然认同。 “难怪秋月在信上求哀家赏她全尸,让其兄长带回老家安葬,原来是这个目的。”太后恍然开口。 是的,夜离也是因为这一句才产生了怀疑,才再次查看秋月的尸体,想来,凤影墨应该也是,当时,他可是跟他不约而同。 思及此,夜离略略抬眼,朝凤影墨看过去,不想,正撞上对方轻睇过来的浅淡目光。 ** 谢谢【花语雾诗】【340218952】【素素浅唱】亲的花花,爱你们~~ ☆、13.【013】不过是太后的一个局 思及此,夜离略略抬眼,朝凤影墨看过去,不想,正撞上对方轻睇过来的浅淡目光。 两人各自将视线撇开的同时,帝王沉声吩咐刑部:“将秋月的尸体抬下去,依律法处置,另外,派人去查秋月的兄长及家人,务必将所有参与者都绳之以法!” 一场闹剧总算结束,贩毒案和命案也终于定案。 秋月获罪,太后清白。 ** 再次想起此事,夜离已走在出宫的路上。 入宫的时候还是黄昏,被秋月的事一闹,竟已到亥时。 时值严冬,晚上更是冷得出奇,寒冽的北风直往喉咙里灌,夜离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加快了脚下的步子,心中想着夜里发生的事,一路出了宫门。 若不是听到有人唤他,夜离都没看到长身玉立在宫门口的那道白衣身影。 北风猎猎,衣发飞舞。 竟是凤影墨。 夜离微微一怔,有些意外。 刚刚在宫里事情结束后,太后又单独留了他一会儿,所以,才这个时候出来。 他在等他? “凤大人,”微垂了眉目,略略颔首,算是回应。 风实在有些大,话一出口,就被夜风吹散,白衣如雪动,夜离看到对方举步走到了近前。 “凤某有一事好奇,想要请教夜大人。” 低醇的声音被夜风送过来,夜离抬眸,对上男人似笑非笑的眼睛,头顶城楼上的风灯莹莹烁烁,映得男人一双黑眸流光溢彩。 夜离没有吭声。 凤影墨启唇,不徐不疾继续:“是所有吞食五石散而死的人都会双目暴睁,还是说吞食五石散而死,且又死不瞑目的人才会双目暴睁?” 夜离眼帘微微一颤,心头暗惊。 死不瞑目? 这个词...... 这个问题...... 莫非这个男人也发现这一切都是太后所为,秋月只是一个心甘情愿牺牲的棋子? 说实在的,若不是事后,太后跟陌千羽为他请功,说多亏了他,真相才得以水落石出,并跟陌千羽建议,让以后缉台有缉毒行动时,他也一起参与,因为他熟知一切吸毒戒毒的常识,有他相助,缉台的工作一定更顺利,他还真的以为,一切如他断的那样,秋月是毒贩。 直到太后有此举,他才明白过来,原来,一切,不过是太后的一个局。 ******** 谢谢【花落寻尘】亲的大荷包和花花哈,扑倒,狂么么~~ 素子明天有事要在外面,夜里不知几点能回,所以今天就两更一起上哈,明天不更,孩纸们见谅! ☆、14.【014】你做什么非要等我? 直到太后有此举,他才明白过来,一切,不过是太后的一个局。 对此,太后将他一人留下后也已亲口跟他承认。 太后说,是她故意让秋月去萍居染坊交易的,并放了风声出去,引缉台出动,并将其引至静慈宫。 外臣无召不得入后宫,必然就会去找陌千羽。 她就是要天子当面。 她跟他说,她如此做,有两个目的。 一,试探他的忠心。 毕竟以前做内务府总管时,是在她的眼皮底下,而如今身为戒坊之主,是直接听命于帝王,她不放心,所以有心一试,这也是他为何手心有黄色的原因。 二,让他能顺理成章地介入到缉台的工作里面去。 说白,虽然缉台跟戒坊平级,可显然,缉台拥有更大的权势,而戒坊不过是一个善后的部门,所以,想要位高权重,就得介入到缉台里面去。 眼前又浮现出刚刚出宫前太后一脸悦色,倾身凑到他耳边,红唇差点碰上他耳垂的情景。 朱唇轻启,她在他的耳畔吹着热气:“哀家果然没看错人,这两点,无论哪一点,你的表现都没有让哀家失望。” 思及此,夜离竟是微微打了一个寒噤。 收回思绪,他再次看向面前眉目如画的男人,男人定定望着他,似是在静候着他的答案。 微微勾了唇,夜离不动声色地避重就轻道:“凤大人说漏了一点,所有吞食五石散而死的人,不仅会双目暴睁,还会瞳孔萎缩。” 凤影墨没有立即接话,而是微眯了凤眸凝着他,片刻之后,忽的低低一笑:“原来如此,凤某受教了。日后夜大人参与缉台工作,想必凤某要学的东西还很多,还望夜大人不吝赐教。” 男人眉眼弯弯,笑得动人心魄,可不知为何,夜离还是清晰地感觉到了那种凉薄的气息。 不仅凉薄,还有兴味。 那种一切尽在掌握、静静看着对手蹦跶的兴味。 “凤大人言重了,”夜离收回目光,不想跟这种人做过多纠.缠,“戒坊还有事,若凤大人没有其他吩咐,我就先行告辞了。” 凤影墨点点头,“唔”了一声,伸手朝他优雅地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夜离拾步离开,在凤影墨看不到的方向,眉心微微一拧。 专门在宫门口等他,又问这样的问题,看来,他...... 正思忖间,夜风中骤然传来一道清润如珠的声音:“影墨,你竟然真的在!这天儿那么冷,你做什么非要站在这里等我?” 几分娇嗔,几分怪责。 ** 今天莫等更! ☆、15.【015】一触碰便是剜心之痛 夜离微微一怔,脚步并没有停,也未回头,继续朝候在不远处的自己的马车走去。 原来,不是等他。 是他多心了…… “嗯,听皇上说,你进宫给襄太妃请安,被太妃留下还未出宫,知你平素并不喜这些应酬,且见天色已晚,我便跟皇上说,我在宫门口等你。” “可风那么大,你站在这里受冻……对了,手炉给你,快捂捂!” “不用,我先送你回府吧。” “嗯。” 夜离撩开马车的帘子,躬身入内,帘幔放下的间隙,他看到凤影墨扶着一个女子上了一顶软轿,远远的,凤影墨似乎看了他一眼,又似没有。 女子一袭鹅黄色对襟小袄,身披同色披风,在城楼被吹得摇曳的风灯下,依稀可见其眉目如画的倾城之姿。 此人夜离认识。 是当朝丞相沈孟之女沈妍雪。 沈孟是新帝陌千羽的太傅,所以,沈妍雪自小便跟新帝熟识,也深得新帝的母妃襄妃喜爱,经常召其入宫相伴。 至于,沈妍雪跟凤影墨的关系如此,他倒是第一次知道。 ** 京师的城西有条冥街,之所以叫冥街,是因为这条街上的商铺全都是卖死人的东西,什么冥币、花圈、孝服、丧衣、棺材之类。 三三棺材铺就是其中一家。 夜离伸手重重扣了扣门环。 “来了,来了……” 门开处,露出一张睡眼惺忪的少女脸。 此人便是三三棺材铺的老板,钟霓灵。 钟霓灵裹着棉衣,打着呵欠,在看到门外之人时,一愣:“姐,你怎么这么晚过来了?” 夜离没有回答,看了她一眼,径直越过她的身边,快步入了内。 钟霓灵怔了怔,随手关了门,回身便看到夜离已走至回廊上,正扶着廊柱,弯着身子不停地呕吐。 “姐,你怎么了?” 钟霓灵脸色一变,疾步上前,一手扶住夜离,一手轻拍着他的背。 夜离是干呕,眼泪都呕出来了,一张脸呕得发紫,却是什么都没呕出来。 见他如此,钟霓灵急得不行:“姐,到底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夜离喘息着,眉心痛苦地纠做一团,“只是……胃里有些不舒服,许是夜里吃坏了。” 他又如何会告诉她,他是因为再次看到了剖腹,所以才这样。 而且,还是他亲手。 他其实当场就想呕了,愣是强忍着,到了这里却终是没忍住。 那年的记忆,清晰在眼,一触碰便是剜心之痛。 他一人承受便好。 “我去给姐倒杯水。” “不用了,三儿,我过来是想跟你说一声,明日我得出城办点事,不知几时回来。” “姐一人吗?” “不是,跟缉台的人一起。” ** 谢谢【bigthree】亲的大荷包~~谢谢【happyyoggi】【素素浅唱】亲的美花~谢谢【200978326】亲的月票~爱你们~ ☆、16.【016】出事了…… 壹夜睡得极不安稳。 天一亮,夜离就起了。 按照新帝的旨意,今日要与缉台的人一起去秋月的家乡冼州调查其家人。 当然,太后也有密旨给她,让她想办法尽量拖延一些时间,确保她安排的人先去冼州善好后。 个个都是人精,她自然也不会傻到在出发时间上拖延。 快速盥洗完毕,简单地用了点早膳,便唤了福田一起出了门,准备打马前往位于城东的缉台。 二人跃上马背,刚准备扬鞭而起,就看到宫里的太监总管常喜火急火燎地来了戒坊。 “夜大人,出事了……” ** 夜离赶至宫门口的时候,宫门口还是喧嚣一片,围观群众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 微抿了唇瓣,夜离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给福田,便拨开人群,跻身上前。 入眼一片凌乱,就像是一个集市场。 有挑箩筐的,有赶牛车的,有扛的,有背的,有举的…… 琳琅满目。 只不过,皆是丧事所用之物,冥币、丧服、花圈、白幔,还有……棺材。 人,夜离基本都不认识,除了三三棺材铺专门送货的小六子。 看来,整条冥街的商铺都出动了。 方才常喜已经将事情大概跟她说了一遍。 昨夜有人去冥街的各家商铺预定了大量丧品,定金都付了,让他们今日一早送至宫里,给一位叫秋月的姑娘。 且不说秋月只是一低贱婢女,她还是死罪之身,单说皇宫是什么地方,又岂能让这些不吉之物入内? 守门侍卫不让进,也无人买单收货,商家又不肯白白拖回。 于是,就出现了这样的局面。 “买卖讲的是诚信,皇家也不能例外吧?我们货都送过来了,怎么又不收呢?” “是啊,是啊,为了送货,我还在外面雇了人手和牛车呢,现在又让我们拉回去,这些费用谁人给出?” 众人义愤填膺。 夜离正欲从边上绕过入宫,蓦地瞧见一抹白衣身影翩跹行至众人前方。 紧接着,醇厚低沉的嗓音响彻:“诸位!” 明明不是高喊,却愣是穿透了所有的喧嚣。 顿时,场下四寂。 夜离循声望去,男人衣发翻飞、丰神如玉,是缉台台主凤影墨。 而与此同时,男人的目光也似他的声音一样,穿透了层层叠叠的围观人群,最后,落在她的身上。 ** 今天也只能一更了,补更的素子记着,明天估计也补不上,周一补,一定!素子这几天陀螺一般,请孩纸们多包涵。 谢谢【梦青依】亲的月票~~谢谢【mowanji】【happyyoggi】亲的花花~爱你们~ ☆、17.【017】此事就到此为止 而与此同时,男人的目光也似他的声音一样,穿透了层层叠叠的围观人群,最后,落在她的身上。 四目相对,只一瞬,他又淡然撇开,薄唇轻启,声音朗朗继续。 “敝人是缉台的凤影墨。可能诸位有所不知,诸位口中的那位货主秋月姑娘被查出贩毒,已于昨夜伏法。” 啊! 全场震惊,一片哗然。 夜离低垂着眉眼,绕过边上的众人往里走。 凤影墨淡扫了她一眼,优雅地朝七嘴八舌的众人扬了扬手,示意大家肃静,继续道:“而在其伏法之后,便有人去诸位的商铺预定各种冥品,让全部都送到宫里来,制造现在这样的场面,对方的动机很明显,并非真的要买这些东西,而是借此来通知秋月的其他同犯,秋月出事了。” “所以,诸位请回吧,皇上仁慈,心知诸位无辜,且经商不易,已让内务府处理此事,稍后会有补贴银两送至诸位的商铺之中,诸位大可放心,此事就到此为止!” 寥寥数句,将前因后果言明,让前一刻还义愤填膺的众人转瞬偃旗息鼓。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离开。 只有极少数人持怀疑态度,站在原地磨磨蹭蹭,继续观望。 凤影墨尽收眼底,唇角略略一勾,又道:“对了,对于昨夜前去冥街订购之人以及秋月的其他同犯,缉台目前正在调查缉捕之中,敝人希望,当然也相信,这事跟各商铺无关。” 最后一句,语气沉沉。 且,话落的同时,维持秩序的禁卫也手持兵器纷沓而至。 至此,哪还有人敢再逗留一瞬? 顷刻之间,包括围观群众,全部作鸟兽散,生怕晚了一步,就被当成了嫌犯。 夜离唇角冷冷一勾。 凤影墨果然不愧是凤影墨。 伸手朝门口的守卫出示了自己的腰牌,夜离疾步入了宫门。 常喜找她,不是让她来宫门口看热闹的,而是,太后找她。 ** 静慈宫 夜离跪于冰冷的汉白玉石地面上,太后脸色黑沉:“亏哀家一直觉得你脑子灵活、处事沉稳,你知不知道,秋月一事,哀家目的已然达到,只想一笔带过。你倒好,哀家让你想办法拖延时间,你就给哀家整出这样的事端来,你这分明是要缉台往深里查啊!而且,一堆人拿着死人的东西公然纠集在宫门口,你让百姓怎么看,你让皇上如何自处?他不龙颜大怒、不让人彻查才怪!” 太后声音都在发颤,显然气得不轻。 ** 关于感情戏,孩纸们莫急哈,后面大把大把滴o(╯□╰)o 谢谢【0302031231】菇凉的荷包~狂么么~ ☆、18.【018】这一切是皇上贼喊捉贼 太后声音都在发颤,显然气得不轻。 夜离缓缓抬起眼帘,看向居高临下站在自己前面脸色铁青的妇人,笃声道:“太后娘娘,不是奴才。” 她还不至于做这么被动的事。 当然,不是说让面前的这个妇人被动,而是说让自己。 太后一怔,有些意外,垂眸睨着她:“不是你?” “不是!” 太后眼波敛了敛:“可是,两个昨夜巡视治安的捕快说亲眼看到你去了冥街。” 夜离心头一颤。 “你去冥街做什么?”太后慢慢凝起眸光,定定望进她的眼。 显然,这个多疑的妇人并不相信她。 夜离不避不躲承接着她的目光,心念已在顷刻间百转千回。 “然后,那些商家也说是奴才亲自去定的货,是吗?”她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 “这个倒没有,听他们说,订购之人戴着斗篷,轻纱掩面,皆未见其真容。” “所以,娘娘,这是一个局,奴才是被陷害的,那两个捕快是对方的人,他们做了伪证,奴才昨夜根本没有去冥街。” 虽然实际上她去了。 她不能将三三棺材铺牵扯进来,以免引起任何纠复。 她非常确定昨夜去的时候,并无人跟踪,且,也未曾碰到任何人。 太后没有吭声,似是在思忖她的话。 “娘娘想,各个商家都未能见到订购之人真容,为何两个捕快那般确定是奴才?难道奴才进冥街的时候,未戴斗篷,未覆面纱,而进ru商铺的时候,又故意戴上不成?” 太后点点头,秀眉微蹙:“你说得没错,哀家也是一时被皇上给气糊涂了,竟没想到这些。不久前,皇上怒气冲冲来静慈宫,告知哀家宫门口发生的事情,并说有人看到是你所为,他问哀家该如何处置这件事情,哀家心里清楚,他借征求哀家意见之名,不过是行兴师问罪之实。” 太后顿了顿,秀眉蹙得更紧了些:“如今被你一说,显然,这一切是皇上贼喊捉贼,目的,就是想要除掉你,或者,不想让你介入缉台。” 夜离垂眸弯了弯唇。 是的。 其实,在宫门口看到凤影墨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这一切是他们所为。 所以,她才会感慨,凤影墨果然不愧是凤影墨。 他们的目的,或许如太后所言,为了除掉她,或者不让她介入缉台,又或者是给太后一个下马威,还或者是找个可以深入调查秋月之事的由头。 “哀家去找皇上!” 太后边说边往外走,可走了两步,又蓦地停住,面色凝重道:“不行!” ** 两更一起上。 谢谢【340218952】【羽殇妖妖】【13570888857】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 ☆、19.【019】她没死,也没晕 龙吟宫。 宫人们来来往往、进进出出,都会朝一动不动跪于门口的夜离看上一眼。 曾经是这后宫位高权重的内务总管,如今也是响当当的戒坊坊主,那些个宫人们的眼神就不免有些复杂了去。 特别是看到她的身后,藏青色的华袍后摆那一片依稀可见的殷红时,更是各人眉眼,各色神情。 夜离也不以为意,低敛着眉目,背脊挺得笔直。 深宫为奴三年,跪,与她而言,早已算不得什么。 哪怕不久前还跪在静慈宫听太后的训斥,如今又跪在龙吟宫门前等着帝王发落。 哪怕刚刚受了五十板子,屁.股已经皮开肉绽。 她一样能泰然处之。 是的,今日的这个黑锅,她背了。 是太后的意思。 太后说,既然皇上有心为之,定然是想好了万全之策,就算找他解释,也肯定会被他化解,何况皇上是谁,是掌握着生杀大权、可以指鹿为马的天子,她没必要跟他正面冲突,引起双方不快。 更重要的一点,她也不想秋月的这件事他们再深究下去。 所以,她让她承认,就是她夜离去了冥街,定了这些东西。 原因当然不是为了通知秋月的同犯,而是因为自古有云,死者为大,就算是毒贩,已然自己伏法,而她还是剖了秋月的肚腹,她想以这种方式弥补对秋月的冒犯。 这个理由很牵强,她知道,她也同意太后所说的,其实什么理由已经不重要了,因为皇上心里很清楚,不是她干的,只是硬要赖在她的头上而已。 “风水轮流转,这一次,这个哑巴亏,我们也只能认了,凡事不能操之过急,有的时候,顺势而下,成全对方,不一定就是输。既然皇上问哀家怎么处理,哀家无论如何都得给皇上一个交代。夜离,就委屈你了,你的功劳哀家自会记着,哀家向你保证,绝对不会让你白白付出!” 于是,她被拖去了内务府,被杖刑了五十。 因为这几年,她的冷面无情,早已让那些下面的人积了恨,难得有此良机,那每一板子落下来都是卯足了劲儿,扎扎实实。 她一记一记受着,未吭一声。 她当然不是为了太后口中的保证。 自己在做什么,自己要做什么,她从来都很清楚。 她能忍。 杖刑完毕,她没死,也没晕,当然,太后也不会让她死。 她被拖到了龙吟宫的外面,跪求帝王原谅。 虽是白日,天色阴沉得厉害,眼看着要下雪的样子,冷风寒冽直往领口里灌,可龙吟宫里的那位主子就像不在一样,一个上午未露面。 虽然,她知道,他在。 ** 更已补哈~ ☆、20.【020】凤大人请自重 正午的时候,雪终于落了下来。 风雪交加,越下越大,不一会儿,夜离就变成了一身白。 龙吟宫里的那位依旧没有出现,倒似是胃口极好的样子,宫女们进进出出,一会儿送午膳,一会儿送汤品,一会儿又送糕点。 风雪中,夜离跪成了一尊雕塑,始终一动未动,任凭漫天纷扬的白雪落在她的身上、发上、眼睫上。 那些认识夜离的宫人们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 难怪这个男人年纪轻轻,就能在短短的两年时间里,从一个小小的太监,爬到如今高位,原来,他不仅仅对别人冷血无情,他对自己,更狠。 深宫之中,每日都能见到杖刑,杖毙的、杖晕的,司空见惯,三十杖责的都极少有人受得住。 而他,五十大板打完,还能跪在这里岿然不动,又岂是常人所能为? “夜大人,你跪在这里作甚?” 当凤影墨一脸惊讶地出现在夜离面前的时候,已是半下午的光景。 天地一片皑皑,男人一袭白衣,肩披白色大氅,仿佛要与这天地融为一色。 “说好今日一起去冼州的,凤某在缉台左等右等,就是不见夜大人前来,派人去了戒坊,才知夜大人进了宫,于是,凤某又等了些时辰,眼见一日将尽,还是未见夜大人,凤某这才不得不进宫来看看。夜大人这是怎么了?” 男人微微倾身,凑到夜离的面前,凤眸深深定定望进她的眼,薄削绝美的唇边一点弧光浅浅。 夜离便笑了。 原本积于眉梢眼睫上的雪瓣随着她的动作落了下来,露出她早已冻得没有一丝血色的素颜。 “凤大人不去唱戏当真是可惜了。” 见过演的,没见过演得如此大言不惭的。 且不说一切本就是他所为,单说她进宫,他明明也是看到的。 而对于她的出言不逊,凤影墨似乎毫不在意,低低一笑,他直起腰身,围着她慢慢踱着步子,在看到她身后袍角上的血污时更是一声轻呼:“呀!到底发生了何事,让夜大人被打成这样?” 一边说,一边随意地撩起她的袍角,看向里面。 夜离顿时就恼了。 其实是又羞又恼。 不对,应该是又羞又恼又痛。 血污已经让破碎的袍角和里面的亵.裤跟受伤的皮肉沾在了一起,他这样一扯,简直是…… 一把将他的手打掉,夜离冷声道:“凤大人请自重!” “自重?” 这次轮到凤影墨笑了。 “且不说你着了亵.裤,我们也都是男人,昨日见夜大人给太后娘娘推拿如此娴熟,我还以为夜大人不拘这些小节呢。” ** 谢谢【小白乖乖1211】亲的月票,狂么么~ ☆、21.【021】来夜大人好这口 “且不说你着了亵.裤,我们还都是男人呢,昨日见夜大人给太后娘娘推拿如此娴熟,我还以为夜大人不拘这些小节呢。” 言下之意很明显,都能将手伸进女人的裙下,还怕被同为男人的他看? 夜离轻嗤:“那也得看看对方是谁?” 想着这个男人本就为了羞辱她而来,夜离反倒不气了。 “哦?”凤影墨俊眉微微一挑,一脸的不可思议:“原来夜大人好这口!” 夜离当然明白所谓的“这口”指的是哪口。 闭了闭眼,真的不想再理会这种人。 见她冷着脸,一声不响,对方也还算识趣,伸手优雅地拂掉落于衣袖上的一瓣雪花,剪手负于身后,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罢了,既然夜大人不愿说到底发生了何事,凤某也不勉强,凤某自行去问皇上便是,去冼州的行程就这样白白耽误了一日,凤某也得跟皇上解释清楚。” 夜离眼皮子也未抬,只听得靴底踩在积雪上的声音“嘎吱嘎吱”徐徐远去。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陌千羽身边的随侍太监霍公公就出来宣了天子口谕。 “夜离,朕念你是初犯,且已受到了惩罚,姑且饶过你这次,希望你接下来司好戒坊事务的同时,也协助好缉台的工作,将功补过!若再有下次,朕必严惩不贷!” 夜离伏地谢恩,心念百转千回。 显然,她被赦免,跟凤影墨有关。 或许是君臣二人本就只想给太后和她一个下马威,如今惩也惩了、羞辱也羞辱了,便见好就收;又或许是君臣二人觉得她还有可利用之处,忽然改变了主意。 不然,也不会不仅赦免了她,还让她继续任戒坊坊主,且,继续协助缉台的工作。 个中因由,她暂时还未参透。 凤影墨从龙吟宫出来的时候,就看到那抹试图从雪地上站起来的身影。 显然,对方不是跪得麻木了,就是冻得麻木了,或者是痛到麻木了,以致于努力了几次,都未能如愿。 远远的,依稀可以看到她微扬着脑袋、眉头紧锁、大口喘出来的气息,在寒冷的空气里变成一团团白色的雾气。 薄唇略略一勾,凤影墨拾阶而下。 与此同时,夜离也发现了他。 “夜大人,要不要搭把手?”风雪中,男人衣发飞扬、脚步翩跹,声音邪魅慵懒。 夜离恍若未闻,咬牙,双手撑在雪地上,拼尽全力,终于摇晃站起。 甚至还未站稳,她又踉跄转身,一步一步,艰难地往出宫的方向走。 ** 谢谢【bigthree】【dmswn0322】亲的荷包~谢谢【神殇爱庚】亲的花花~谢谢【跳跳071203】【340218952】【18701373687】亲的月票~群么么~ ☆、22.【022】怕是骑不得马吧? 甚至还未站稳,她又踉跄转身,一步一步,艰难地往出宫的方向走。 身后靴底踩在雪地上的嘎吱声越来越近。 夜离始终都未回头。 嘎吱声逼近,陡然在她的边上停住,夜离眸光微微一敛,却又见对方白衣如雪动,径直越过她的身边,阔步走在了前面。 衣袂轻擦的瞬间,凤影墨似乎轻笑了一声。 夜离抿紧了唇,未作理会。 直到他走了有些距离,夜离才停了下来,抬袖抹了一把额角的冷汗,微微佝偻了身子喘息。 “夜大人,”风雪中,常喜一路小跑着过来,将手中的一个小瓷瓶往夜离手中一塞:“这是太后娘娘给大人的金疮药,娘娘说,皇上仁慈,既赦了大人的罪,大人就该懂得将功补过、报答圣恩,好自为之!” 夜离垂眸看向掌心的小瓷瓶,弯了弯唇。 好一个好自为之。 这个女人的意思是什么,她自是再清楚不过。 五指一收,将瓷瓶紧紧攥于手心,她抬眸看向常喜:“替我谢谢太后娘娘!” ** 龙吟宫 霍公公示意宫女们将早已凉透的午膳、糕点、汤品都撤了下去,躬身来到少年帝王的案前,小心翼翼地开口:“皇上可是龙体不适,要不要奴才去宣个太医过来给皇上请个脉?” 明明午膳、糕点、汤品都是这个帝王自己一一钦点的,结果端过来却又一动未动。 或许是他多心了,他竟然生出一种这个帝王是做给跪在外面的夜离看的错觉来。 可是这又怎么可能? “霍安!”陌千羽“啪”的一声合上手中的奏折,吓了他一跳。 “奴才在。” “朝廷给冼州修的那条河道是不是近日要竣工了?” ** 等夜离艰难走到宫门口的时候,凤影墨早已骑在高头大马上等候多时。 早上随她一起来的福田也还牵着两人的马等在那里。 “坊主,”见她出来,福田连忙松了手中缰绳,迎了过来,作势要扶她,被她止住,“我没事。” “夜大人伤得不轻,怕是骑不得马吧?还是乘马车好点。”凤影墨悠悠然的声音响起。 夜离抬眸瞥了他一眼,可下一瞬,却又听得他接着道:“只是这已经耽误了许多时辰,若再去换马车的话,估计天就黑了……” ** 因为受“人物设定”的限制,感情戏目前有些慢,孩纸们莫急哈,水到渠成,感情戏自是会扑面而来~~(づ ̄3 ̄)づ╭?~ 谢谢【0302031231】菇凉的月票,狂么么~~ ☆、23.【023】凤某理解的 夜离抬眸瞥了他一眼,可下一瞬,却又听得他接着道:“只是这已经耽误了许多时辰,若再去换马车的话,估计天就黑了……” 言下之意很明显。 可她夜离偏就想装不懂一回。 “所以呢?”她弯着唇角,冷冷看向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男人。 “所以,还是委屈一下夜大人。”男人凤眸深深,笑得云淡风轻。 夜离微嗤。 看样子,是要将她往死里整啊。 如今的她全凭一股心火强撑着,身体已然到了极限,怎还受得住马儿颠簸? 启唇,正欲开口回他,却蓦地闻见身后马蹄纷沓。 “凤大人,夜大人,等等——” 几人一怔,齐齐循声望去,只见一辆精致奢华的马车朝着宫门口而来。 马蹄哒哒、雪花溅扬。 还未行近,坐在前面马车车驾上的一人就跃了下来,小跑至三人跟前。 是陌千羽的随侍大太监霍安。 “奴才奉皇上之命给二位大人送马车前来,皇上说,此去冼州路途遥远,如今又风雪连天,特赐汗血宝马香车给二位大人,希望二位大人早日将毒贩尽数缉拿归案。” 夜离怔了怔,眼波微微一漾,抬眸的瞬间,同样看到凤影墨俊美如俦的脸上一闪而过的意外。 意识到她的目光,那一抹意外又很快被毫不掩饰的嫌恶替代。 “就一辆?”凤影墨淡声问向霍安。 霍安哪里知道个中原因,忙回道:“大人放心,这香车里面甚是宽敞,莫说二人,就算多人,也可同乘。” 凤影墨凝了凝眉,也未多说,只道:“替我们谢谢皇上!” 待霍安离开,凤影墨都没从高头大马上下来。 “夜大人伤得不轻,宽敞之地就留给夜大人吧,凤某骑马便是。” “如此就多谢凤大人了。”夜离垂眸颔首。 不屑与她一车,她正求之不得呢。 * 在福田的帮扶下,夜离上了马车。 里面果然够宽敞,且布置得也非常舒适,有矮桌,有软垫,她整个人趴伏在软垫上四肢也足够伸展。 正暗自庆幸间,车门忽然自外面被人打开,她抬头,就看到凤影墨躬身而入,然后堂而皇之地坐在边上。 “你......” “哦,凤某想了想,这宝马香车乃圣上赐予我们二人,若凤某不乘,岂不是违抗圣旨,拂了圣恩?所以……”男人闲适地掸了掸身上的雪花,说得肉木自然,见她瞪着他,又眉眼一弯:“没事,夜大人尽管趴着便是,凤某理解的。” 夜离抿了抿唇,别过眼。 不想跟这种人多说一言。 她又岂会不知他的用意,不就是不想让她上药吗? ** 谢谢奈奈的月票,狂么么~ ☆、24.【024】让她更痛 屁.股早已痛得麻木,身体也透支到了极限,夜离保持着趴伏的姿势,将头靠在自己的手臂上疲惫地阖上眼。 车轮滚滚,车身轻晃。 她的意识也在一摇一晃中渐渐变得淡薄起来。 似乎做了一个梦,梦里的她坐在秋千上,身后大哥推着。 “霓裳,扶稳了。” 眼前繁花碧草来回荡漾,她开心极了。 “哇,我飞起来了,大哥,我真的飞起来了。” 迎风翱翔中,她回头,看到大哥笑得温润宠溺的脸。 忽然,一声巨响。 不知是秋千坏了,还是绳索断了,她的身子急速下坠,惊惧不堪中,重重摔下。 巨痛从屁.股上传来。 她闷哼一声扭回头,想要喊大哥。 然,唇上诡异的触感,让她瞬间清醒过来。 她骇然睁大眼睛。 入眼是男人放大的俊颜,不是大哥,而是—— 凤影墨。 且,他们两人…… 正以一个非常诡异的姿势——她趴伏在马车上,他压倒在她的身上,她扭着头,他低着脸,他们唇瓣贴着唇瓣。 啊! 她大惊,刚想别回脸,对方也同时反应过来,触电一般弹离开。 显然,他也没有想到会这样。 坐起身子的同时,大手也从她的屁.股上拿开。 夜离看着他。 难怪她的屁.股那么痛,原来是他的大掌撑在上面。 外面传来车夫歉意的声音:“风雪太大,小的没看清路,撞到了一个大石上,惊扰了二位大人,请大人原谅!” 夜离这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原来梦中的巨响来自车轮撞大石。 然后,车身颠簸,凤影墨骤不及防,就摔倒了是吗? 摔倒的时候,他的手不巧就撑在了她已皮开肉绽的屁.股上了是吗? 然后,她正好惊醒扭过头,两人的唇就好巧不巧地碰在了一起是吗? 似乎是这样。 但夜离知道,只有最后一点是意外。 凤影墨是何人?且不说精明如狐,单说身怀武功,就不会那么轻易因一个颠簸摔倒。 分明是故意的。 动机很明显,手落伤处,让她更痛。 只是没有想到她突然扭过脸…… 马车继续行了起来,凤影墨脸色难看,自袖中掏出一块锦帕,擦拭着自己的唇瓣。 末了,还撩开窗幔,将锦帕扔弃掉。 夜离也懒得理会这些,他的嫌恶她早就知道,此时的她屁.股痛,心也痛,还沉浸在刚刚那个梦里有些不能自拔。 大哥…… 眼前又浮现出一家老小五口人横卧血中,肚腹被剖的场景。 脏腑俱绞,胃中翻涌,夜离皱眉,连忙爬起身,一把扫开另一边的窗幔,趴在窗口,剧烈地干呕起来。 见她如此,某个男人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起来。 ** 还欠一更,明天补上~ 谢谢【书锦程】亲的月票~谢谢【0302031231】亲的花花~~爱你们~ ☆、25.【025】他心情不好 夜离干呕得面红耳赤、头昏眼花,忽听身后凉凉的声音传来,“至于吗?” 夜离喘息回头,就看到男人黑沉的脸。 只怔了一瞬,夜离旋即便明白了过来。 看来这个男人是以为她碰到了他的唇,所以呕成这样。 不由的,心中竟生出一丝愉悦来。 正好。 他至于用锦帕擦嘴,还将锦帕扔掉,她就至于呕吐。 难道只准他嫌弃她,她就不能恶心他一回? 也不接话,冷冷地收回目光,待喘息稍稍平复了一些,她又自顾自地趴伏了下去,将脸扭向一边。 车内一下子静谧下来。 其实之前两人也没说话,也很静,可不知怎的,夜离只觉得此刻的这份静谧透着一抹说不出的诡异。 就算面朝着车壁这边,她依然能感觉到对方盘旋在她头顶的目光,明显带着愠色。 也不知是因为被一个太监亲了心里不爽,还是因为被一个太监亲了,还被这个太监嫌弃到吐,所以心有不甘,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他心情不好。 果然,没过多久,就听到他沉声让外面的车夫停下来。 他起身,白色的衣袂从夜离的头顶掠过,带起一阵淡淡的兰麝香,车门打开,一股风雪灌入,夜离打了一个寒颤,她未抬头,也未动,感觉到男人轻盈跃了下去,车门又“砰”的一声关上。 听动静,似是让福田下了马,跟车夫一起坐在马车的车驾上,而他,骑福田的马。 夜离便笑了。 管他怎么想的呢,反正她落了个清静自在。 待马车再次行起来,夜离从袖中掏出常喜送给她的那个小药瓶。 想起太后的话,“好自为之”,是警告她不要看到皇上赦免了她,就心生外向了是吗? 冷冷地弯了弯唇角,她将瓷瓶的瓶盖拧开。 一个卷状的小纸团映入眼帘。 又有什么指示给她? 夜离眸光微敛,将其轻轻倒了出来,展开。 快速扫了一遍上面的内容,眼波一荡,下一瞬,便将字条塞进口中。 咀嚼、咽下。 这才开始摸索着给自己上药。 背着手,很不方便,而且袍角、亵.裤都跟皮肉沾在了一起,她咬着牙,痛得冷汗直冒。 忽然,她感觉到似是有谁的目光深凝,来自马车的底下,她一震,循着本能看过去。 透过车板之间狭小的缝隙,她好像看到了一双眼睛。 此时天色已暗,她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复又趴得更近些细瞧。 当四目仅隔着一层木板在缝隙间相撞,夜离一惊,还未做出反应,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 哈哈,莫要以为车底是疯子哈,他不至于。 另,素子发烧,这三天在挂水,欠的那一更明天再补哈,孩纸们见谅! 谢谢【0302031231】【18805641551】【bigthree】亲的荷包~谢谢【夏芊墨】【素素浅唱】亲的花花~群么么~ ☆、26.【026】又何必亲自出来 当四目仅隔着一层木板在缝隙间相撞,夜离一惊,还未做出反应,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夜离连忙扯上自己的亵.裤,放下袍角。 外面传来陌生的人声。 “有没有看到一个蒙面黑衣人经过?” 蒙面?黑衣人? 夜离下意识地朝车板缝隙里望去。 那一双眼睛还在,这一次,她甚至看清楚了那双眼睛里的惊恐和乞求。 略一思忖,她撩开窗幔的一角看向外面。 是几个官差装扮的男人,皆手持兵器,凶神恶煞。 “敝人缉台凤影墨,不知发生了何事?”高头大马上的男人掏出腰牌朝几人随随一亮,淡声开口。 几人一听,皆是脸色一变,互相看了看,立马就变了一副嘴脸。 齐齐毕恭毕敬见礼,其中为首的一人道:“启禀大人,丞相大人在前方客栈遭遇暗袭,我们正奉命追捕刺客。” 丞相?沈孟! 夜离眸光微微一敛,凤影墨略带震惊和担忧的声音紧随而问:“丞相怎样了?” “丞相大人没事,侍卫及时发现,刺客并未得逞。” “那就好!”凤影墨点点头,似是微微松了一口气的模样,末了,又似想起什么,“我们并未看到什么黑衣人。” “那就怪了,我们一路追到这里,黑衣人就不见了,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你们话里的意思,是在怀疑我们私藏了罪犯吗?”伴随着一道清冷的声音,马车的车门“嘭”的一声洞开。 夜离黑着脸从马车里出来。 如此一来,车厢里面就一览无余。 并无其他人。 几个官差还未做出反应,凤影墨已低低一笑:“夜大人重伤在身,又何必亲自出来?” 末了,又吩咐福田,“还不快扶坊主回车上去。” 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夜离觉得这个男人似是话里有话。 而这厢,几个官差听到又是夜大人,又是坊主,当即猜到了夜离的身份。 哪还敢再惹,忙连连致歉:“大人误会了,我们不是这个意思,既然二位大人没看到,我们就也不耽误大人赶路了,就此告辞!” 几人行礼离去。 夜离在福田的搀扶下上车。 “等等!”凤影墨骤然出声。 几人顿住脚步,夜离心尖一抖。 所有人都抬头看向那骑在马上,手拉缰绳,恍若神邸的男人。 男人淡瞥了夜离一眼,又眼梢轻掠,落向不远处的几人,启唇。 “丞相大人住在哪个客栈?沈小姐是不是也随行一起?” .................................. 两更一起上~~ ☆、27.【027】为何救我? 虚惊一场。 还以为凤影墨发现了什么,原来只是关心他相好的女人而已。 沈孟出现在这里,夜离并不意外,因为早就听闻,冼州的河道这几日竣工,这条河道修了几年,而沈孟便是这项工程的负责人。 他的女儿沈妍雪也随行一起,她倒是没想到。 想昨夜凤影墨在宫门口等沈妍雪,定是两人约好的。 从凤影墨吩咐众人加快赶路那劲儿,就知道他有多迫不及待。 这样也好,他的心思就不会在马车这边。 车底下的那人也方便脱身。 垂眸看向缝隙,正欲告诉对方安全了,可哪里还有人? 就在她以为对方已经离开的时候,一侧的窗幔忽然被撩开,一道人影卷着湿凉的风雪快速闪入。 黑衣黑裤黑布蒙面。 夜离心头微惊,却很快镇定。 毕竟,她救了此人。 “怎么还不走?”夜离压低声音,皱眉看向黑衣人。 他们现在可是前往沈孟住的客栈,错过了这个机会,后面怕是想逃也逃不掉了。 黑衣人没有吭声,而是滑坐在车厢里,抬手一把扯掉头上的黑面罩,浑身发抖、张嘴喘息。 夜离一震。 是个年轻女子。 五官生得极美,可却面色苍白、双目无神…… 这症状,她再熟悉不过,分明是,分明是毒.瘾发作的初期。 略一沉吟,她便将矮木案搬到女子的面前稍做遮挡,而自己再移到前面,彻底将其挡住,这才稍稍推开一些车门,让福田将随带的包裹给她。 包裹里有戒毒的工具和药物。 她先用银针刺入女子的几个穴位,又喂其吃了一粒药丸,女子的症状便明显好了许多。 “为何救我?”女子疲惫地靠在车壁上,声音微嘶。 夜离垂眸,将银针一根一根收入针袋里,没有回答。 她也不知道为何救她,她不是好心之人,也不是多事之人,早已看透生死,也早已练就一副铁石心肠。 这是三年来,她第一次出手救一个人。 或许是那一刻木板缝隙里的眼神让她想到了曾经的自己。 三年前的那夜,她也是这样躲在一个木箱里面,也是这样的惊恐,也是这样的无助,也渴望着有人来救。 “你为何要行刺沈丞相?”她抬眸问向女子。 这一次轮到女子没有回答。 夜离弯了弯唇,也不强求。 这世上谁没点秘密,谁又没点苦衷。 不愿说,她便不问。 ............................... 更新毕~~谢谢孩纸们的包容和体谅,爱你们,么么么~~ ☆、28.【028】佳人有约 一直赶路,到达那几个官差说的蓬莱客栈时,天已经彻底黑了。 客栈很大,灯火辉煌,装修也气派奢华,想来应该是附近最大最好的客栈了。 马车刚一停下,就有小二迎了过来。 轻盈跃下马,凤影墨将缰绳往小二手中一塞,等夜离在福田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就看到他衣袍轻荡,早已拾阶而上入了大门。 待她、福田和车夫三人入内,哪里还有他的人影? 夜离让福田订房,被告知,刚刚一位凤公子已经订好了,三间。 不仅如此,还订了饭菜,让他们先找一处空桌子稍等。 客栈的一楼大堂是专门用餐的,正值寒冬腊月,此时又已过了饭点,稀稀落落的没几个人。 “要不坊主先回房吧,等会儿福田将饭菜给坊主送过来。” 夜离自是知道福田是念着她的伤,环顾了一下四周,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淡声道:“我没事。” 想她一整日粒米未进,许是饿极,福田也不再说什么,从随身包裹里取了一件软袍叠好垫在凳子上,夜离半蹲半坐了下去。 菜差不多上齐的时候,凤影墨来了。 此时的他,肩上的大氅已经脱掉,就只着了一袭胜雪的白袍,伟岸身姿走在一片灯火辉煌里,瞬间吸引了不少的目光。 福田连忙搬了凳子。 凤影墨却并没有坐,而是吩咐边上的小二,另外准备一些酒菜送到后院里去。 “夜大人且慢用!” 略带促狭的目光在夜离似坐非坐的凳子上扫了一眼,男人含笑伸手,优雅地做了一个“请”旋即转身离开。 夜离也不理会,佳人有约,自是可以理解,只是,这大冷的天,在后院? 想必是别有一番情趣。 “我们吃吧。”夜离执起竹筷,示意立于边上的福田和车夫一起。 两人互相看了看,还未坐下,忽闻一道惊呼声传来,“啊!” 几人循声望去。 拱门处,似是一人撞在了凤影墨的身上。 电光火石之间,只见白衣如雪动,翩然一闪,凤影墨便轻松避过,而与此同时,他又伸手将对方肩上的包袱一拉,便将眼见着要扑倒在地的人稳稳拉了回来,速度快得惊人。 还好,有惊无险。 “姑娘没事吧?” “没事,多谢公子!”女子花容失色,颤声摇头,显然吓得不轻。 而这厢,夜离也终于看清楚了女子的脸,猛地从座位上起身:“巧黛!” ** 此章可能有些不解,木事,明天就明白了哈。 谢谢【340218952】【0302031231】【15869628720】亲的花花~谢谢【nmgmsy】亲的月票~爱你们,大么么~ ☆、29.【029】青梅竹马 女子一震,难以置信地转头。 凤影墨也循声朝夜离看过来。 “阿离?”女子看着夜离,似是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脚下近前几步,惊喜道:“真的是你!” “当然是我!”夜离非常难得微微一笑,又上下打量了她一圈,“你怎么会在这里?” 女子的脸色瞬间就黯淡了下去:“此事说来话长,我到这里来,是想投靠亲戚……” “坐下来慢慢说!”夜离示意福田给女子搬个凳子。 那厢凤影墨收回幽深的目光,也未多逗留,吩咐了边上小二一句:“去催一下,让酒菜上快些!”便转身入了拱门。 ** 夜离跟巧黛边吃边聊,一顿晚膳用完,已是半个时辰之后。 帮巧黛另定了一间厢房,几人便在小二的带领下前往各自住的地方。 客栈大,分得也很清楚,吃的地方、打尖的地方、住宿的地方都相隔开来。 一行人走在灯笼高挂的长廊上,夜离发现,在一处贵宾楼的外面,有不少官兵模样的人在巡逻,想来,丞相沈孟便住在那栋楼里。 穿过长廊,穿过水榭,夜离远远便看到了坐在六角亭中正把酒言欢的一双男女。 男的黑发白衣,俊美无比,女的粉衣粉裙,娇媚动人。 正是凤影墨跟沈妍雪。 亭外白雪皑皑,亭内灯笼氤氲,两人脚边的炭炉烧得正旺,不时溅起点点火星。 难怪不冷。 才子佳人,良辰美景,岂能破坏?夜离只当没看到,跟着小二经过亭边径直往前走。 他不打招呼,其他人便也不敢打招呼。 “夜大人!”某人却看到了她。 夜离不得不停住脚步,转身示意:“凤大人,”末了,又对着边上的佳人微微颔首:“沈小姐。” 佳人含笑点头,算是回礼。 夜离刚想告辞,忽又听男人低醇的声音响起:“熟人?” 夜离怔了怔,反应过来他问的是身边的巧黛,眼波微微一动,回道:“同乡。” “同乡?”男人低笑了一声,又问:“青梅竹马?” 夜离就无语了,一个大男人,这也…… 故意默不作声。 男人唇边的笑意便愈发放大了:“没想到夜大人…...”说了一半又顿住,一双凤眸晶亮如星,几分兴味,几分嘲意,“夜大人可以请皇上赐对食。” “这个就不劳凤大人操心了。若没其他事,夜某就不打扰二位雅兴,告辞!” 这种人,夜离根本不想理会。 厢房里,小二一走,夜离便关上房门,返身问向巧黛:“感觉怎么样?毒.瘾没发作吧?” 是的,巧黛就是路上救的那个黑衣蒙面女子。 ** 谢谢【素素浅唱】【jixichenxiao】【340218952】【bigthree】亲的荷包~谢谢【素言寂寂】【happyyoggi】亲的花花~谢谢【王小珠】亲的月票~爱你们~~ ☆、30.【030】为了一个男人 是的,巧黛就是路上救的那个黑衣蒙面女子。 方才大堂里的那一场偶遇,其实是她们两人事先商量好的。 什么同乡,什么寻亲都是假的,今日之前,她根本不认识这个女子。 如此在凤影墨面前唱一出,不过是要光明正大地将巧黛带在身边给她的毒戒掉。 只是戒毒而已。 这是她的职责。 其他的,她也不会管。 “暂时感觉还好,多谢夜公子。”巧黛水眸盈动,感激地看着她。 夜离面色恢复常有的清冷,伸手指了指床榻,淡声道:“躺上去吧,我再给你施一次针,若每日再按时服药,毒.瘾发作时,自己控制住,不要再碰五石散,最多七日,你的瘾就不会再犯了。” “嗯。”巧黛点点头,依言走到床榻边,脱了鞋子,平躺了上去。 自包裹里取了针袋,夜离娴熟地将银针放在烛火上过了过,再一根一根插在巧黛的穴位上。 “为何吸.毒?”等待的间隙,夜离转过身,边上是小二刚燃起不久的炭炉,她执起小火钳,将炭粒子拨了拨。 “为了一个男人。” 巧黛声音微哑,夜离的手一顿,回头看了她一眼。 巧黛便略带自嘲地笑了笑:“公子呢?公子有没有喜欢过人?” 夜离怔了怔,喜欢? 微微垂了眼帘,眼前又浮现出那夜,她躲在木箱里,那个用内力轻松将木箱无声抛至房梁的男人。 因为此举,她逃过了杀戮,幸存了下来。 木箱的缝隙间,她甚至没看到对方的脸,只看到男人一身墨袍,身姿挺拔伟岸。 唯一看得清楚的是男人腰间挂着的一块梅花状和田玉佩。 还有男人的声音,很冷,就像是淬了冰。 可对当时的她来说,却是这世上最好听的声音。 他只跟她说了一句话:“你妹妹在柴垛里面。” 她听到男人的手下唤他“三爷”。 三爷…… “公子,公子……”巧黛的呼唤将夜离的思绪拉了回来,“公子可是想起了心爱之人?” “没有,”夜离眸光微闪,将脸别过去,加了两颗炭粒子暖炉里面,冷声道:“我是个太监,又怎会有心爱之人?” “太监也是人,也有感情,为何就不能有……” “好了,”略带清冷地将她的话打断,夜离一根根拔掉银针,“时辰也不早了,早点回房歇着吧。还有,我将你救回,只是给你戒毒,你最好也莫给我惹事!你自己也看到了,有多少官兵在,若你还不消停,休怪我再不帮你。” 夜离是警告她别再动刺杀沈孟的念头。 巧黛是明白人,自是一听就懂,“公子放心,大恩都无以为报,我又岂会给公子惹麻烦?” “最好如此!” ☆、31.【031】夜大人果然滴水不漏 风雪交加,整整一宿,翌日清晨,天却出乎意料地放了晴。 白得几乎透明的阳光照在皑皑的积雪上,亮得有些刺眼。 各自用过早膳,一行人接着出发,加上沈孟,沈妍雪,巧黛,还有随行官兵,队伍一下子壮大了不少。 早已习惯了一个人相处,而且有个人在边上,也不方便擦药,夜离重新给巧黛安排了一辆比较简易的马车。 凤影墨依旧打马而行,沈妍雪不时撩开马车的窗幔跟他聊上几句。 住店,赶路,到达冼州,是四日之后。 一路上,凤影墨的心思都在沈妍雪身上。 夜离也落得自在。 一边养着自己的伤,一边悄悄地给巧黛戒着毒,到达冼州的时候,巧黛的症状明显减轻了不少,她的伤也好了许多。 此次冼州之行,是为了秋月之事,所以,一安顿好,她跟凤影墨就找去了秋月老家。 破旧的矮草房里早已空无一人,秋月的父母双亡已久,唯一的一个大哥不知去向。 问邻居,皆不知,遍寻,也未见。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夜离心知肚明,太后早已派人善好后,她也知道,陌千羽、凤影墨同样心知肚明。 说白,来冼州就是做做样子,毕竟,戏要演完。 “夜大人怎么看?”返程的路上,凤影墨骑马行在夜离马车的边上,问她。 夜离又岂会不知,这个男人是故意将难题给她。 毕竟来冼州,是为了秋月之事,结果人没抓到,什么也没查到,虽说是心知肚明的事,可明面上该如何交差?是就此回京,还是留下来接着查? 夜离笑笑:“若是有关戒毒之事,凤大人问我怎么看,我还能勉强说上几句,可这侦案缉毒,我实在一窍不通,又岂能班门弄斧胡诌瞎说?一切听凤大人的,我定会全力配合。” 这次轮到凤影墨笑了:“夜大人果然滴水不漏!” 夜离也不吭声。 他能做初一,她就能做十五。 “要不这样吧,后天,冼州的河道竣工,听沈丞相说,皇上临时起意,也来冼州参加竣工大典,此时正在来的路上,我们不妨等两日,等皇上来,再做打算。” 陌千羽要来? 夜离有些意外。 眸光微敛,她道:“方才我已说了,一切听凤大人的。” 多等两日便多等两日。 想起太后瓷瓶里的字条,那上面的任务她还没完成呢。 ........................ 今天两更毕,马上有好戏看咯。 谢谢【弱弱妖娆】【羽殇妖妖】亲的花花~~谢谢【千奈】亲的荷包~~爱你们,群么么~~ ☆、32.【032】报心头之恨 迎着冷冽的寒风,夜离静静伫立在河道的边上。 果然,人的创造力是惊人的。 还记得四年前她随父亲来过这里一次,那时,这里还是一条小河,如今,河面竟是拓展到一眼都望不到边。 虽时值寒冬,河水不深,且面上到处都是浮冰,但却丝毫影响不了这项耗费人力物力几年的大工程的风采。 “听说这条河道修了很久,先帝在的时候就动工了,如今新帝都登基一年了才竣工。” 巧黛一边说,一边缓步走到夜离的身旁,与其并肩而立。 夜离未吭声,也未回头,只微眯了眸子,轻眺远方。 巧黛看了她一眼,笑着摇了摇头,“说实在的,作为一个普通的小老百姓,我实在无法理解如此兴师动众、劳民伤财,修这样一条河道有什么好处?” 夜离缓缓收回落在远处的目光,转身。 “既可以便利交通,又可以解决旱灾和水患,还可以发展经济,这便是好处。” 言简意赅地说完,夜离已走出了几步远。 巧黛怔了怔,连忙拾步跟了上去。 “还是公子见多识广,有远见。” 夜离弯了弯唇,沉默不响,缓步前行中,长睫轻垂,掩去眸中沉痛。 当年她也问过父亲同样的问题,是父亲这样回答她的。 “对了,公子知道吗?原本负责修建河道工程的是钟丞相。” 夜离脚步微微一顿,只一瞬,又继续前行。 “后来听说钟丞相以公谋私、参与贩毒,一家人惨死,先帝才让身为太傅的沈孟接了丞相之位,也接了这项工程。” 说到沈孟的时候,巧黛直呼其名,且带着一丝咬牙切齿,可见其心头之恨。 夜离眸光一敛,唇瓣紧紧抿成了一条冰冷的直线,袍袖中的五指更是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攥握成了拳。 她何尝没有心头之恨。 她的父亲,一生正直,两袖清风,又如何会以公谋私、参与贩毒? 一家人被剖腹惨死,刑部是非不分,大理寺走走过场,御史台敷衍了事。 连先帝都没放在心上,这厢尸骨未寒,那厢新官上任,还下旨降已被灭门的钟家大罪。 她如何不恨? 她要真相! 她要昭雪! 她要报心头之恨! “公子,快看那里!”巧黛一声轻呼,将夜离的思绪猛地拉了回来。 敛了敛心神,夜离循着巧黛所指的方向看过去。 ****** 谢谢【bigthree】【jixichenxiao】亲的大荷包~~谢谢【夏末Ivy】【android-1462564038692】亲宝贵的票票~爱你们,群么么~ ☆、33.【033】英雄救美 敛了敛心神,夜离循着巧黛所指的方向看过去。 是一艘巨型画舫。 红木朱漆,精致奢华,一群男丁正在岸边用绳索将其固定在飘着浮冰的河道上。 画舫之上,也有许多忙碌的身影,挂灯笼的,结彩幔的,铺地毯的,摆案椅的,穿梭来回。 而在这群身影当中,有两抹身影最为显眼。 一抹纤白,一抹淡粉。 是凤影墨跟沈妍雪。 双双正立于画舫的桅杆旁,似是相谈甚欢。 此时正值晌午,冬阳高升,明媚的阳光斜铺下来,耀得男人俊美无俦,女人娇艳无双。 河风拂过,带起两人的衣袂和发丝,交缠飞扬,特别是沈妍雪轻挽在手肘处的曳地烟纱,更是在两人的身后迎风跌宕,又加上两人是站在高高的画舫上,从夜离的这个角度看过去,真的有种天降谪仙的感觉。 “明日便是河道的竣工大典,听说皇上也会亲临,看样子这画舫是沈孟准备给大典用的。” 夜离闻声回头,见巧黛嘴上说着,水眸的视线跟她一样,远远的落在画舫上的那一对璧人身上。 夜离略一沉吟,道:“走,看看去!” 画舫的确是用来举行大典的。 沈孟是谨慎之人,安全起见,虽还在布置,却已经戒严,夜离是出示了戒坊的令牌才被放上去的。 她和巧黛刚一上甲板,目光就被一人的举措吸引了过去。 那人面前摆着一块巨大的石板,身侧放着多个青花瓷坛,瓷坛里面装着五颜六色的…… 夜离瞧了瞧,似乎是沙子。 当看到那人一手拿着一张图纸,另一手将七彩的沙子灵巧地铺撒在石板上时,夜离立即明白了过来。 沙画。 他是在用这些有颜色的沙子,将图纸上的内容表现出来。 “为何他要戴着手套,多不方便,是怕沙子的染色弄到手上了吗?”巧黛在身侧轻声嘀咕道。 夜离看向对方的手。 当目光触及到那一双薄如蝉翼、白底金线的手套时,夜离瞳孔一敛。 金丝鸾骨手套。 蓦地想起什么,当即转眸朝他手上的图纸看去。 “朱师傅,先不要练了,等他们将石板挂好,你再练习。” 沈妍雪的声音突然响起,夜离抬眸,就看到那一双璧人不知几时已来到边上。 还未来得及打招呼,凤影墨已微微笑着出了声:“夜大人好雅兴,两人看风景呢?” 凤眸弯弯,促狭的目光盘旋在她跟巧黛的脸上。 夜离又岂会不懂这个狗嘴吐不出象牙的男人是何意? 这时几个男丁过来将朱师傅收拾干净的石板抬走,沈妍雪后退两步避让,许是踩到了自己的裙角,竟是一个踉跄,伴随着一声惊呼,整个人的身子朝后倒去。 当然不会摔,因为某人就在后边。 英雄救美正现在,温.香.软.玉抱满怀。 男人享受、女人娇羞。 夜离眼梢轻掠,扫过男人落在女人臂膀上的大手,唇角微微一勾:“比起凤大人的风花雪月,我的这点雅兴,不过是小巫罢了。” 话落,也不等对方反应,便举步下了画舫:“巧黛,我们走!” ** 此章伏笔,下章事件,谢谢【cuicui530】亲的大荷包~爱你~ ☆、34.【034】昨夜一宿没睡 翌日,天气出奇得好。 一大早,画舫边上的那段河岸就已是人山人海,其中除了冼州的百姓,还有很多过路的商人,以及慕名前来的他乡人。 原因很简单。 除了见证这历时几年的浩大工程,观看竣工大典,最最重要的,可以一睹少年帝王的风采。 “温润如玉、公子无双。” 整个后幽,连三岁小孩都知道这两句说的是谁,可,能亲睹圣颜,却是任谁做梦都得不到的机会。 如此良机,岂能错过? 用“万人空巷”来形容冼州百姓倾巢而出的盛况真的一点都不为过。 * 灯笼高挂,彩幔轻垂。 画舫的甲板上除了天子的奢华主座之外,还布置了多个雅座。 雅座分设两侧,一侧是以沈孟为主的负责修建河道的官员,当然,包括沈妍雪。 另一侧便都是客,譬如凤影墨、夜离,以及冼州的地方官员。 夜离到的时候,很多人已经落座,凤影墨正端着茶盏,眉眼低垂,大手执着杯盖,一下一下拂着茶面上的叶沫儿。 待夜离一撩袍角在他边上的位置坐下,他才似乎回过神来,转眸看向身侧。 见到是她,又定定凝了她的脸片刻,蓦地开口:“昨夜一宿没睡?” 夜离心尖一抖,却又听得他接着道:“看夜大人脸色不好,没事吧?” 夜离眼帘颤了颤,强自敛了心神,坦然迎上他的目光:“没事,可能睡得太多了。” 凤影墨便也不再说什么,只笑了笑,垂目呷了一口茶,优雅放下杯盏。 看着他唇角的那一点弧光,夜离微微蹙了蹙眉心。 这时,有尖细的声音唱喏:“皇上驾到——” 河岸边上的人群传来巨大的sao动,画舫上的众人也起身,齐齐跪地行礼。 一抹明黄袍角从面前拂过,带起一阵若有似无的龙涎香,夜离抿了抿唇,轻抬眼梢,只见隽秀男子衣发翻飞,快步从众人跪伏的红毯间走过。 “都平身吧。”一甩袍角,陌千羽在主位上坐下。 如此一来,圣颜就完完全全呈现在众人的面前,剑眉星目、鼻挺唇薄、冬日的阳光兜头洒下来,耀眼得让人不敢直视。 果然公子如玉。 于是人群中又是一阵sao动,所幸有官兵维持秩序,也不至于让场面失控。 众人落座,陌千羽徐徐一扫全场,目光在凤影墨和夜离这边稍稍一顿,旋即又掠开了去。 说了几句场面上的话,众人山呼万岁。 又让随行的礼官宣读竣工大典致辞,这一切结束,陌千羽便让沈孟主持。 沈孟躬身颔首:“微臣精心准备了一个节目,希望皇上喜欢。” 话落,拊掌。 * 艾玛,事件还木来o(╯□╰)o ☆、35.【035】当真是下了一番心思 沈孟躬身颔首:“微臣精心准备了一个节目,希望皇上喜欢。” 话落,拊掌。 丝竹弦乐之声悠扬而起,如小溪潺潺,如泉水叮咚。 伴随着这美妙的乐声,一块巨大的石板被多条绳索拉着缓缓升起。 众人唏嘘,陌千羽敛眸。 沈孟眉眼含笑,不时偷偷观察着帝王脸色。 石板升到一定的位置停了下来,如船上升起的帆一样悬挂在画舫的上半空。 就在众人纷纷猜测着巨型石板是作何之用时,有人抬了高高的踏脚凳上前,摆在石板的下方。 一个青衫男子拾阶而上,站了上去。 与此同时,七八个身着统一服装的年轻高挑女子头顶青花瓷坛鱼贯上场,立于青衫男子的边上。 这样,瓷坛的高度,正好在男子的脚边,男子弯腰,便可取得坛中之物。 全场的视线都齐刷刷落在男子的身上。 男子手戴白底金丝手套,一手执着一张图纸,一手抓起坛里的东西开始铺撒在石板上。 原来是沙画。 全场惊叹,陌千羽眸光轻凝,似是颇有兴致。 夜离弯了弯唇,昨日她还以为只是一块普通的石板,现在看来,是块磁石。 瓷坛里的那些七彩沙也是染了色的铁砂。 不然,这样垂直悬挂,普通沙子又如何能附着得住。 沈孟当真是下了一番心思。 如此一来,视野开阔,在场所有的人都能看到。 而且,画师手下再现的是动态图。 黄的土、青的石、绿的树、白的河,再现了动工之初的原貌。 然后,随着画师手指灵活变化着彩砂的位置,或取掉,或挪动,或更换,河道一点一点发生着变化。 原来,是在讲述整个河道开辟的一个过程。 众人皆被这个有创意,有深度的表演深深吸引,一个一个屏住呼吸、目不转睛。 帝王亦是看得一瞬不瞬。 沈孟与沈妍雪对视了一眼,皆不动声色地弯了弯唇。 夜离隐约感觉到,身侧似是有谁的目光投来,侧首,却只见凤影墨面沉如水、漆黑如墨的眸子专注地凝着前方的表演,何曾有在看她? 场上的表演慢慢接近了尾声,一条气势磅礴的河道也在画师的手下栩栩如生。 然而,变故却发生在一瞬间。 当画师灵巧的手指在河道的底下,黄土的中间掏出一条空道时,在场有好几个人同时变了脸色。 特别是沈孟,更是面如白纸。 画中之意,河道的地底下还有一条暗道。 ** 孩纸们莫急哈,经过这个事件,感情戏会有不小的进展,另外,这段时间素子一直被家事所缠,月底会两更滴哈,见谅~ 谢谢【素素浅唱】亲的花花~谢谢【跃动永恒】亲的荷包~爱你们~ ☆、36.【036】是谁换了图纸 画中之意,河道的地底下还有一条暗道。 百姓们不知河道工程的个中详细,自是对此无甚反应。 可有些人却不同,譬如沈孟,譬如另外几个负责的官员,还譬如帝王。 他们都非常清楚,这项工程里,并无水下暗道。 那么…… 帝王眸光轻凝,转首看向沈孟,冠玉一般的脸上几分深沉,几分探究。 沈孟早已吓得不轻,第一反应就是疾步上到台前,沉声问向画师。 “朱师傅,你可是画错了?” 青衫男子停了手中动作,细细确认了一遍手中图纸,摇头:“没有啊,一切都按这上面来的”,末了,怕沈孟不信,还将手中图纸举给他看。 图纸上一条暗道赫然。 沈孟瞳孔剧烈一缩,心中那根紧紧绷起的弦轰然一声断掉。 是谁? 是谁换了图纸? 眸色一冷,他看向画师。 可又觉不可能。 那条暗道是他秘密修建的,连那些修建的人员他都处理了干净,根本不可能有人知道。 “你这张图纸哪里来的?”强自压抑住心头的慌乱,沈孟沉声问向画师。 画师一脸不解,“就是昨日上午丞相大人给小人的啊。” “胡说!”沈孟大怒,“我是给了你一张不错,可分明不是这样的。” 画师闻言就吓住了,连忙下了脚凳,跪在地上。 “小的不知发生了何事,小的就是按照图纸上来……” “有没有人跟你换过?” 画师苍白着脸摇摇头。 全场雅雀无声,连丝竹弦乐都停了,所有人都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沈孟气得不轻,可天子当前,却又不得发作,暗自调息了片刻,一撩袍角,对着帝王跪下。 “皇上,肯定是有人偷偷换了图纸,故意让微臣在皇上面前出丑,是微臣办事不力,请皇上责罚!” 避重就轻,沈孟只说图纸,不提暗道。 夜离弯了弯唇,忽的又再次感觉到了那束朝她深凝过来的目光,扭头,就直直撞上凤影墨漆黑如墨的深瞳。 见她看过来,凤影墨又若无其事地将视线撇开,与此同时,似是笑了一下,又似是没有。 夜离几不可察地蹙了蹙眉。 这厢,帝王微微沉了眸光,扫了一眼画师,又凝向跪于地上的沈孟,徐徐开口:“朕记得,当初为了确保这厢工程顺利进行,以防不法之徒从中破坏,工程图纸不是一直处于保密状态,还特意淬过毒吗?” “是,所以微臣让画师戴了专用防毒的金丝鸾骨手套……” 帝王拧眉,将他的话打断:“朕的意思是,若有人换了图纸,岂不是要中毒?” 听到这里,沈孟眸光一亮,可下一瞬,却又黯淡了下去。 对方连如此隐秘的暗道都知道,难保不知图纸淬毒。 当然,这些他不能说。 正思忖着该如何化解掉这场危机,猛地听到一道痛苦的惊呼声传来。 ** 猜猜看,惊呼声是谁? 谢谢【摹卡卡】亲的荷包~谢谢【qin0805】亲的花花~谢谢【茜茜1981】亲的票票~爱你们~~ ☆、37.【037】中毒,说明什么? 正思忖着该如何化解掉这场危机,猛地听到一道痛苦的惊呼声传来。 “啊,我的手臂……” 沈孟一震,所有人都循声望去。 是沈妍雪。 只见她环抱着自己的胳膊,面色苍白、秀眉紧锁、似是正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妍雪……” 异口同声的三人,带着相同的关切和担心。 帝王起身,却有人更快,白衣如雪,众人只觉眼前一晃,一挺拔身姿已行至沈妍雪的面前。 因目光一直追随着少年天子,大家这才注意到这个男人。 玉树临风、气度高洁,竟同样俊美得无法比拟。 是缉台台主凤影墨。 凤影墨伸手,却被沈妍雪仓皇避开:“影墨别碰我,我可能中毒了。” 凤影墨的手便顿在了半空中。 众人大骇。 中毒? 刚刚说图纸淬了毒,现在这个女人中了毒…… 说明什么? 沈孟又是震惊,又是惶恐,苍白着脸摇头,喃喃说着:“不可能,不可能……” 凤影墨俊眉微蹙,陌千羽沉声吩咐左右:“快宣随驾太医!” 很快,太医就到了。 云袖撩高,只见沈妍雪原本白玉一般的手肘处两团暗影发紫发黑。 “确是中毒,”太医凝眸,又细细端详了一下患处,笃声道:“看这些症状,沈小姐应该是中了一种叫‘蚀肌颜’的毒。” 帝王黑瞳微敛,沈孟大惊失色。 工程图纸淬的正是“蚀肌颜”! “皇上,皇上也了解妍雪,妍雪不是一个不知轻重、不懂分寸的人,何况她还是微臣的女儿,又岂会做出如此对微臣不利的事情来?定是有人陷害,请皇上明察!” “先救人再说!”帝王沉声将沈孟的话打断,一甩袍角复又坐了下去,“‘蚀肌颜’的解药,不是有吗?” 沈孟怔了怔才反应过来:“是是是!” 当初淬毒之时,为以防万一,就已备好解药,由他沈孟亲自保管,幸好他也一直带在身边。 解药太医确认了一下才给沈妍雪。 沈妍雪喘息着艰难咽下,凤影墨端起边上桌案上的茶盏递给她。 这时,场上的另一个负责河道工程的官员起身,对着帝王一揖:“皇上,依微臣看,调换图纸是另有其人。若是沈小姐,为何她中毒之处只是手肘,而非手掌?总不至于她是用手肘去操作的,这也根本不可能实现。还有,对方也不一定是为了陷害沈小姐,许是无意为之,若是存心陷害,也应该是让沈小姐的双手中毒,而如今却在手肘处,只有两种可能,第一,沈小姐的手肘被图纸碰过,另一种,沈小姐的手肘被偷换之人染了毒的双手碰过。” “铛”的一声令人心悸的脆响,突兀地响起。 是沈妍雪手中的杯盖没拿住,跌撞在杯盏上的声音。 众人看向她,她却徐徐抬眸,看向长身玉立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 谢谢三一菇凉的票票,扑倒~ ☆、38.【038】任务,圆满完成? 众人都看向她,她却徐徐抬眸,看向长身玉立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男人同样看着她,面色平静,黑眸深邃。 一瞬不瞬地对视了片刻之后,沈妍雪蠕动了一下唇瓣,却终是什么都没说,而是率先撇开了目光。 在场的不少人看到了这一幕,特别是沈孟,更是尽收眼底,当即,心下就明白了七八分。 竟然是凤影墨! 眸色转冷,沈孟掠了凤影墨一眼,又转眸看向沈妍雪,沉声问道:“妍雪可是想起了什么?” 沈妍雪长如蝶翼的眼睫颤了颤,轻咬着唇瓣无声地摇了摇头。 见她如此,沈孟的面色便愈发黑了几分。 毕竟是自己的女儿,他又怎会不知她的心思。 为了凤影墨,别说隐忍包庇,怕是让她赔上性命,她也愿意。 心中气极,却又不能当众发作,只得耐着性子:“妍雪,你再好好想想,你肯定几时接触过这个想要陷害为父的罪魁祸首……” “陷害为父”四个字,他咬得极重,只为提醒这个女儿其间的利害关系。 他想,以她、凤影墨,以及帝王三人之间的交情,若她亲口指认凤影墨,帝王应该会信。 然,沈妍雪却似下定了决心,依旧眉眼低垂、轻轻摇头,黯哑着声音喃喃道:“我也不知道……” 全场乌泱乌泱都是人,全都寂静无声 气氛诡异又冷凝。 沈孟又气又无奈,冷眸如刀睇了一眼凤影墨,凤影墨不偏不倚、平静地迎上他的目光,俊颜如水、黑眸深邃,看不出一丝情绪。 沈孟紧紧抿起了唇,转眸看向帝王,再次俯身:“皇上,都是微臣办事不利,微臣一定会严查此事,揪出这个破坏竣工大典的恶徒!” 帝王微微垂目,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静默了片刻,忽然从座位上起身:“比起找出是谁换了图纸,朕,更关心,这条暗道是否真的存在。” 沉沉话音未落,明黄龙袍一晃,带出耀眼的光芒,人已大步经过众人中间的红毯,拾阶而下。 众人错愕。 沈孟面色煞白。 几个先反应过来的官员连忙紧步跟了上去。 显然,帝王这是要按照图纸上的亲自去确认暗道。 看着纷纷起身的众人,眼角余光扫了一眼沈孟和凤影墨,夜离不动声色地弯了弯唇,也举步随着大家一起。 一切顺风顺水。 太后的任务,她,圆满完成。 ** 谢谢【0302031231】亲的大荷包~谢谢【13890618777】【15862579315】亲闪亮亮的钻石~谢谢【Bigthree】【vincent05】亲宝贵的票票~爱你们,群么么~ ☆、39.【039】离间,一箭双雕? 说实在的,那日在马车上看到字条上的任务时,她还觉得不一定能完成。 字条上说,沈孟也会去冼州,让她想办法离间他与凤影墨的关系。 太后会有这样的指示,其实,她也并不意外。 因为沈孟跟凤影墨是当今帝王陌千羽的左膀右臂,离间二人关系,也就等于削弱陌千羽的力量。 只是这两人,都精明如狐,又岂是随随便便就能挑拨的。 更何况,他们中间还有一个沈妍雪。 从那夜,凤影墨等在宫门口,说送沈妍雪回府,便可看出,凤影墨定是沈府的常客。 要离间这样的两人,还真得花费一番心思。 她本不抱希望,直到昨日在画舫上看到沈孟安排的沙画节目。 最先,冼州河道的工程是她的父亲负责,她经常看到她的父亲在书房里研究图纸。 所以,图纸淬过‘蚀肌颜’的毒,她知道;用金丝鸾骨手套防毒,她也知道。 有一次,她进书房,父亲跟母亲正在低声商量着什么事情,两人皆愁眉紧锁,屋里一股烟味,边上的火盆里烧着什么东西。 她问发生了何事,母亲说,“有人想拉你爹合伙在河道下面秘密修一条暗道,你爹没同意……” 母亲的话没有说完,就被父亲厉声打断:“跟孩子说这些作甚!”末了,又跟她说,“这些大人的事,爹会解决。” 她清楚地记得,火盆里正慢慢化为灰烬的就是一张工程图纸,因她有心看,所以一眼便看到了图纸上的那条暗道。 后来她便将这件事忘了,直到昨日看到图纸才再次想起。 其实,她也不确定是否真的有暗道,她只是凭着记忆中图纸上的暗道位置,昨夜偷偷前去密探了一番。 果然有。 震惊之余,她才知道,当初母亲说的“有人”是沈孟。 她甚至怀疑她家的灭顶之灾跟这件事有关系。 她不能让沈孟得逞。 她要让暗道大白于天下,特别是帝王当前。 所以,才有了今日这一出。 她重新画了一张有暗道的图纸,趁画师熟睡,用迷.烟将其迷.晕,偷偷换了图纸,她知道陌千羽是临时起意来的冼州,沈孟为了表现自己的赫赫功劳,也是临时紧急准备的这个节目,画师对图纸并不熟,那么复杂的一张图,就加一条暗道,画师应该察觉不出。 而一箭双雕顺便利用这件事来离间沈孟和凤影墨的关系,是她临时起的意。 源于她回房的时候袖中用来吹迷烟的竹管掉在地上,她一不留神踩上去差点摔跤,当时,脑中不知为何竟浮现出白日画舫之上,沈妍雪险些摔倒,某人温香软玉抱满怀的情景。 也就是那一刻,她突然有了主意。 ** 孩纸们莫急哈,此事马上过去,且,事态发展应该在意料之外,且,后面妥妥的感情戏。 ☆、40.【040】芥蒂,已然深种? 也就是那一刻,她突然有了主意。 沈妍雪爱美,大冬天每日还挽着烟纱,而烟纱挽在手肘上的位置,正好是凤影墨英雄救美抱住她时,大手所落的位置。 那么……是不是正好可以予以利用? 只是,想要在沈妍雪的烟纱上淬毒,并非易事。 且不说她跟沈妍雪不熟,根本无法近身,就算能近身也不行,毕竟都是聪明之人,若有接触,稍稍一想定会怀疑到她的头上来。 想要神不知鬼不觉,一人实在难以完成,她不得不找了巧黛。 这也是她思虑再三才决定的,毕竟,她于巧黛有恩,相处多日下来,她发现巧黛也不是那种恩将仇报之人。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巧黛先前想要杀沈孟。 既然沈孟是她的仇人,让她帮忙一起陷害仇人的女儿,她自是欣然。 于是两人合作,趁夜深人静一人负责设法引开沈妍雪门口的守卫,一人负责潜入沈妍雪的厢房在烟纱上荼毒。 当然,为了尽量不让毒素接触到别的部位,夜离只在烟纱拢在手肘上的那一段位置荼了毒,其实,这样也并不能确保,如果对方取烟纱的时候,不是按照常人的举措抓烟纱的两端,而是正好抓在荼毒的那一段,手心也可能会中毒。 但是,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退一万步说,就算手心中毒,充其量离间凤影墨和沈孟失败,她却并无任何损失,反正她的主要目的——让暗道大白于帝王面前,达到了。 值得庆幸的是,所有的事情都朝着她希望的方向发展。 沈妍雪正好只是手肘中毒。 而“蚀肌颜”的毒从沾染到发作,需要一段时间,沈妍雪刚好又在众目睽睽的紧要关头发作。 说实在的,她自己都没有想到,一切如此顺风顺水。 从刚才沈孟和沈妍雪的表现来看,已深信是凤影墨所为,就算面上没有道破,心中芥蒂已然深种。 离间二人关系,成功。 当然,为了不让人发现是烟纱的问题,在沈妍雪上画舫的时候,她已经让巧黛趁人多混乱踩了烟纱一脚。 烟纱曳于地上,不小心被人踩到也属正常。 爱漂亮、爱干净的沈妍雪自是不会拢着一条脏烟纱见心上人、见皇上。 当即弃了。 巧黛也早已将其处理掉。 唇角几不可察地一勾,夜离微提袍角,拾阶而下,不知为何,竟又突然想起凤影墨先前问她的话,“昨夜一宿没睡?” 心头莫名一跳,她下意识地回头,谁知某人就走在她的后面。 四目相对,她蓦地脚下一滑。 在她失去重心之前,一只有力的大手稳稳地揽住了她。 “夜大人,悠着点,小心闪了腰!” ** 素子回来了,谢谢孩纸们的守候! 谢谢【棒棒我爱】亲的璀璨钻石~谢谢【棒棒我爱】【bigthree】亲的大荷包~谢谢【┌;韓尛蕥`】【素素浅唱】【夏末Ivy】【书锦程】【cuicui530】【0302031231】【guojunguli】亲的漂亮花儿~谢谢【一朵黄花菜】【深海微澜】【adou8130】亲的宝贵票票~爱你们~~ ☆、41.【041】羞怒,他轻薄她? “夜大人,悠着点,小心闪了腰!” 淡淡兰麝的气息轻撩在面门上,夜离惊魂未定地抬眸,就撞上凤影墨一团玄黑似笑非笑的眼睛。 她猛然意识到自己正以一个非常暧.昧的姿势倚在他的怀里,顿时脸色一变,连忙伸手将身前结实的胸膛推开,与此同时,还本能地后退一步,想要跟他保持距离,全然忘了自己是站在画舫狭窄的台阶上。 于是,还未来得及站稳的她一脚踏空,又惊又乱中她想要借助武功稳住身形都来不及,整个人再次朝阶梯下面栽去。 电光火石之间,腰上又是一暖,她再度被人险险捞了回来。 或许是对方出手太急,又或许是扯回的力量过猛,“嘭”的一声她的胸口直直撞上男人宽阔的胸膛。 无隙。 如同瞬间被一团火焰击中,夜离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往脑子里一涌。 这样相撞…… 虽然她已裹了布,但难保...... 天! 大惊中也顾不上其他,再次伸手推他,怒斥:“放开我!” 许是怕她又像刚才一样再次后退又会摔跤,这一次男人先她一步朝后捡了一脚,与此同时,大手也从她纤细的腰肢上拿开,只是一张俊脸上满满都是无辜。 “明明我是出手相救,夜大人不感激也就罢了,做什么还这样一幅恼羞成怒的模样,就好像我在轻.薄夜大人似的。” 男人本就比她高大,又站在她上一个台阶,衣发翻飞,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声音邪魅低醇。 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她觉得他的目光似乎有意扫了一下她的胸前,又扫了一下她的腰。 强自抑制住踉跄的心跳,她冷声道了句:“多谢!”便急急转过身,快步下了台阶,追随着已走出有些距离的众人而去。 在凤影墨看不到的方向,夜离面色一点一点凝重起来。 明明她离间孟昭和凤影墨的关系成功,可看凤影墨云淡风轻的样子,似是丝毫不受影响。 是他根本就不在乎,还是他早有化解之策,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他的每一句话似乎都话中有话。 “昨夜一宿没睡?” “夜大人,悠着点,小心闪了腰!” “夜大人不感激也就罢了,做什么还这样一幅恼羞成怒的模样,就好像我在轻.薄夜大人似的。” 夜离蹙了蹙眉,看来,这个男人远比想象中更可怕,更难对付。 还有一点,原本他对她是极度嫌恶的,连碰她的手都不屑,刚刚竟是两度出手救她。 是她多心了吗? 一颗心微凝,她没有回头,知道男人就走在后面,她疾步追上众人。 * 谢谢【bigthree]【q-5082igzz1】【千奈】亲的荷包~谢谢【三一菇凉】的月票~还有早上九点多有位孩纸送的月票抽了,看不到是谁,先谢过哈,明天应该会显示出来,群么么~~ ☆、42.【042】人死,还要受诬? 毫无悬念,找到了那条密道。 密道的入口修在一个桥洞的下面,被青石所掩,极其隐蔽,若不是被地图所引,根本不可能发现。 一向温润如玉的少年帝王脸都黑了。 几个负责的官员又是震惊,又是惶遽,一个一个紧张无措地看向沈孟,沈孟更是早已面白如纸。 挪开青石,一个洞口赫现,顺着洞口望进去,可以看到一排拾阶绵延通向下面。 帝王一拂袍袖弯腰走了进去,众人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下了拾阶,见两侧的壁上有烛台,有人连忙点起。 暗道为方石所砌,不是很宽敞,却长不见底。 这绝不是一个小工程! 帝王走了几步,忽然停住,蓦地转身,眸中冷色昭然,几个官员吓得不轻,纷纷跪倒在地,沈孟强自凝了心神,略一沉吟,同样撩袍一跪:“皇上,是微臣失职,有人如此胆大妄为,在河道的下面修建这样一条密道,微臣竟丝毫没有察觉,都是微臣的错,微臣甘愿接受一切责罚,请皇上降罪!” 沈孟痛心疾首、言辞恳切! 人群中,夜离冷冷地弯了弯唇,老狐狸就是老狐狸,永远懂得避重就轻,撇清自己。 私建密道是死罪,而他说别人所建、他未察觉,那就只是渎职之罪,虽可轻可重,却也罪不至死。 所有人都看着帝王,大气不敢出。 帝王沉着脸,微眯着眸子凝了沈孟片刻,才轻嗤一声开口:“如此大的工程,怎么可能瞒过所有人的眼睛,除非是神仙所为。” 言下之意很明显,他不信他的话。 沈孟闻言,更加慌了神,可毕竟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很快又强自镇定。 “皇上所言极是,微臣也同样如此觉得,所以,微臣以为,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秘密修建暗道之人,是负责河道的官员,如此才能利用职权、瞒天过海。” 几个官员一听,皆大惊失色,正欲辩解,又见沈孟回头指了指他们道:“而他们,还没有这个胆量!” 几人纷纷松了一口气,帝王俊眉微微一动,“那丞相觉得是?” “微臣想起一个人。” “谁?” “前丞相钟彦。” 夜离心头一撞。 她父亲。 沈孟的话继续:“他最有机会,冼州的河道一开始便是由他负责;他也最有动机,皇上也知道钟家因何而亡,他修暗道就是为了贩毒运毒。” 众人低低唏嘘,不少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夜离紧紧抿起唇,袍袖中的手攥了又攥,一颗心连带着身子都微微颤抖。 人都死了,还要受此诬陷! 心中的愤恨来得那样突然,她恨不得冲上去跟沈孟理论,可理智告诉她不行。 更紧地攥住自己的手心,长长的指甲陷入肉里,刺痛中,她告诉自己要冷静,冷静,她听到帝王说:“这件事朕自会查清楚。” 忽然,空气中一股暗流涌动,她本能地回头,赫然发现是一枚羽箭疾驰而来。 * 新年新气象,祝孩纸们2015大吉! 谢谢【钟离凝香】亲的钻石~谢谢【sunmohan5200922】【m5907000】【0302031231】【素素浅唱】亲的花花~ 谢谢【18701373687】【钟离凝香】【cuicui530】亲的荷包~谢谢【木头少年】【fenlychen】亲的月票~群么么~ ☆、43.【042】惊险,逃过一劫? 忽然,空气中一股暗流涌动,她本能地回头,赫然发现是一枚羽箭疾驰而来。 金属的箭尖映着壁上的烛火,闪着幽蓝的冷芒,直直朝着……帝王陌千羽的方向。 啊! 夜离瞳孔剧烈一缩,脑中再无其他,身体就在那电光火石的刹那间本能地做出了反应。 “小心!”惊呼声未落,人已是以风驰电掣的速度穿过众人,冲向陌千羽。 而与此同时,还有一个人做出了跟她一样的反应,闪身拨开人群,飞上前去。 一人蓝衫湛湛,一人白衣似雪。 两抹身影同时到达,同时伸手,同时大力推开少年帝王。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大家都不知道怎么回事,直到看到一枚羽箭从眼前疾驰而过,才惊觉过来。 皆大骇,一时间忘了动,也忘了反应,一个一个睁着大大的眼睛,惊错地看着这一切。 看着那抹蓝衫身影和那抹白衣身影在推开明黄身影的下一瞬,因为巨大的惯性撞在一起。 而就是在那一刻,那枚破空而来的羽箭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凶狠逼至…… 啊! 众人大惊。 眼见着一场惨烈即将发生,却只见相撞的两人,一人身子猛一后仰,一人身子倏一前倾,于是那枚羽箭就险险地擦着蓝衫身影的耳垂、擦着白衣身影的肩膀飞过,最后刺于暗道道壁的方石上。 虽惊险地逃过一劫,可又是巨大的惯性,又是强烈的撞击,又是危急的躲避,后仰的那人终是没能稳住自己的身子,重重仰倒在地上,而前倾的那人同样没能维持住平衡,重重扑倒下去。 于是,两人就倒在了一起,一人压着一人。 蓝衫身影在下,白衣身影在上,面对着面,鼻翼贴着鼻翼。 没错,蓝衫身影就是夜离。 虽然上次杖责屁股上的外伤已经大致痊愈,可伤筋动骨又岂是那么容易好的,臀骨和椎骨本就还在痛,如今这样重重摔下,她痛得冷汗一冒。 又加上凤影墨高大的身躯直直压下来,她如何受得住,差点没痛晕过去。 七荤八素中,她张嘴,想要让凤影墨起来,却不想竟碰到了对方的唇。 一股异样的感觉从唇上蔓延开来,她猛然意识到,两人的脸离得太近。 心尖一抖,她僵硬了身子。 第一次如此近。 两人的呼吸交错在一起。 他看着她。 她同样看着他。 她看到他漆黑如墨的双瞳就像是深海的漩涡,仿佛能将人溺毙。 直到有人喊:“护驾,抓刺客!”她才猛地回过神,本能地扭头朝暗道的入口看过去。 * 后天开始双更,节奏也会加快! 谢谢【唯止】亲的神笔、荷包、花花~谢谢【sunmohan5200922】【唯止】【随夏】亲的花花~爱你们~ ☆、44.【044】护驾,双双受伤? 直到有人喊:“护驾,抓刺客!”她才猛地回过神,本能地扭头朝暗道的入口看过去。 这不动还好,一扭头,她的脸颊就从他的唇上刷过。 她一惊,连忙将脸撤回。 这不撤也还好,一撤,两人的鼻翼再次轻擦,唇瓣再次碰上。 浑身的血液往上一涌,夜离想死的心都有了。 而且,这样无隙地压在一起,比方才画舫上更过分,若被他发现她是女的…… 后果不堪设想! 又羞恼又慌惧,她刚想伸手推开他,身上却陡然一轻,对方已起身站起。 她看到他微微蹙了蹙眉,又拍了拍手心上的灰,似乎并未发现什么。 就在她以为,这个洁癖又矫情的男人接下来肯定要像上次一样掏出锦帕擦嘴的时候,他却陡然朝她伸出手。 夜离怔了怔,才反应过来他是想要拉她起来。 夜离有些意外。 此时的她想要靠自己起来的确有点困难,腰和屁股痛得就好像不是她的。 可让他拉,又有些…… 而且,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对她又岂会如此好心? 夜离没有动,只微凝了目光看着那只伸向自己的大手。 他的手生得极美,骨节分明、五指修长。 夜离听到帝王陌千羽沉声吩咐边上:“快将夜坊主扶起来!” 有脚步声纷沓而出,她知道,那些是去追刺客的禁卫;有脚步声急急上前,是奉命来扶她的太监; 可还未待太监伸手,夜离就只觉面前白影一低,紧接着腕上倏地一重,等她反应过来,凤影墨已经弯腰抓住她的手腕,将她从地上大力拉起。 动作干脆利落,样子强势霸道。 夜离皱眉。 所幸待她一站稳,男人当即就放开了她,松开她手腕的同时,淡声道了句:“你的耳朵受伤了。” 受伤? 夜离一怔,抬手摸向自己的耳珠。 些些黏腻入手,她一看,才发现出血了,这才感觉到痛,所幸血并不多,只是耳垂被羽箭擦破了皮。 “没事!” 这点小伤她根本不以为意,而且,受伤的又岂是她一个? 眼梢微微一掠,她看向凤影墨的肩。 白衣的肩头已被羽箭刺破,点点殷红渗出,显然,同样受了轻伤。 目光却并未在那里停留,透过他的肩头,她看向站在不远处脸色微沉的少年帝王。 “皇上没事吧?”她问。 众人还未从那场惊魂中回过神,听得夜离问,纷纷反应过来也紧随而问。 帝王微凝了眸光朝夜离看过来,幽深视线在她的脸上停留了片刻之后才启唇开口:“凤台主和夜坊主护驾及时,朕没事!” 这时,有禁卫急急前来禀报:“皇上,刺客逃脱,但是入口的石阶上发现了这个。” ☆、45.【045】诱入,方便行刺? 这时,有禁卫急急前来禀报:“皇上,刺客逃脱,但是入口的石阶上发现了这个。” 众人循声望去。 禁卫双手呈上的,是一块金属打铸的令牌,离得近的人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上面的字。 赫然是一个偌大的“缉”字。 都是朝廷中人,很多人都识得此令。 这是缉台的行动密令,当今世上除了皇帝,就只有缉台台主可以下达。 众人震惊,包括夜离,也包括少年帝王。 眼波一敛,视线从令牌上掠开,帝王抬眸看向凤影墨。 薄唇微抿,星目转深,虽未开口,意思却很明显。 凤影墨何等敏锐之人,自是明白,面色虽未见多大变化,却还是大手一撩袍角屈膝跪下:“皇上……” 话还未说完,已是叫陌千羽微冷着声音打断:“你不会跟朕说,令牌正好是你掉的吧?” “不,是有人栽赃陷害,请皇上明察!”凤影墨笃声道。 陌千羽微微眯了凤眸,“栽赃陷害?” “是!皇上想,若刺客是微臣所派,方才微臣做什么又拼力推开皇上?”凤影墨不徐不疾,面沉如水。 边上有不少人纷纷点头,觉得他的话不无道理。 一声冷哼骤然响起,“这就是凤大人精明狡诈的地方!” 众人一怔,齐齐循声望去。 说话之人是一直跪在地上未起的丞相沈孟,只见他冷瞟了一眼凤影墨,继而对着陌千羽抱拳一揖:“皇上,原本微臣只是怀疑偷换河道地图之人是凤大人,现在终于可以肯定了。皇上应该比微臣更了解妍雪,她本不是忍气吞声之人,能让她宁愿自己承受中毒的摧残,也要拼尽全力保护的人,就只有凤大人了。” 沈孟难掩心中激动,说得义愤填膺。 众人传来低低的哗然。 夜离凝了凝眉,下意识地看向默不作声、不承认也不辩解的凤影墨,不想正撞上对方眼梢轻抬,淡淡瞥过来的目光。 四目相对,夜离眼帘一颤,忽的生出一阵心虚,只得不动声色地撇过脸。 她其实只想让沈孟对凤影墨心生芥蒂,却没想到沈孟竟然如此直白地讲出来。 而且,那羽箭,那令牌,又是怎么回事? 凝神思忖中,又听到沈孟的声音继续:“凤大人是如何知道这里有条暗道的,微臣不知道。微臣只知道,凤大人偷换地图的目的很明显,就是想引皇上过来,这里幽暗狭窄,又无戒备,正好方便行刺!” 啊! 众人惊错,再次一片哗然。 虽说刺客遗落的令牌已直指凤影墨,但是帝王都没直讲不是吗?如今被沈孟如此赤.裸地挑明,自是引起轰动不小。 * 两更一起上 谢谢【14747897888】【1933889243】亲的花花~谢谢【jixichenxiao】亲的月票~另外抽风的后.台正常了,上次不显示的【13377888068】亲,也谢谢你的月票哈,爱你们~~ ☆、46.【046】逮机,置他死地? 虽说刺客遗落的令牌已直指凤影墨,但是帝王都没直讲不是吗?如今被沈孟如此赤.裸地挑明,自是引起轰动不小。 毕竟这罪名太大,行刺当今天子,那可不只是掉脑袋的事,那是要诛九族的。 沈孟就像是难得逮着一个机会出了心中怨气一般,话匣子一打开就停不下来:“至于凤大人为何下令行刺,却又出手护驾,微臣以为有两个原因,一个自然是佯装护驾,做给人看的,好脱掉自己的嫌疑;另一个应该是看到夜坊主舍命护驾在先,眼见着行刺被破坏,不得不装腔作势也随其出手。” 夜离眉心微微一敛,为沈孟的那句“舍命护驾”,也为他的大言不惭。 说实在的,当时情况危急,见羽箭直直朝陌千羽而来,她的脑中再无其他,现在想想,自己的确反应太大了点。 还有,她第一次见一个人推卸责任推得这般高超,仅仅只是个人自己心中的主观猜想而已,却能说得如此振振有词、头头是道。 以前就听父亲跟母亲说,沈孟是个道貌岸然、心胸狭窄、睚眦必报的小人。 今日果然让她亲眼见识了一把。 他分明是见着机会想要置凤影墨于死地。 凤影墨是陌千羽身边的红人,若真想行刺陌千羽,方法有千百种,何须还要如此大费周章? 令牌显然是有人陷害! 只是这个人…… 肯定不是沈孟! 因为她偷换地图,让暗道大白于天下,沈孟也措手不及,既然没想到暗道会暴露,就根本想不到会来暗道,就也不会有此安排。 那么…… 她或许已经知道是谁了。 夜离垂眸蹙眉,身边众人压抑着声音议论纷纷。 陌千羽凤眸徐徐一挑,扫了一眼全场。 场下顿时四寂。 “凤台主可有话要说?”陌千羽负手立在前面,瞥了一眼夜离,再看向凤影墨,眉目如画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 夜离闻声抬头,也朝凤影墨看过去。 凤影墨也未见一丝惧意,身姿笔挺,虽是跪在那里,谦逊有礼中,却透着一股子不卑不亢。 他徐徐抬起眼梢,再次看了夜离一眼,却并未停留,而是转眸落在帝王脸上,低醇的声音流泻:“微臣只是觉得凡事都得讲证据。” “证据?”帝王还未开口,沈孟已是忍不住轻嗤:“令牌不是证据?若物证不够,可再传妍雪前来当面问清楚。” 帝王示意边上的几个太监去传沈妍雪。 夜离回头,快速巡视过众人,看到了站在人群中的福田,意识到她的目光,福田也朝她看过来,四目相接,她渡了一记眼色给他。 * 孩纸们莫急,事件得有始有终哈,事件的发生就是为了促进感情的发展,而且每天双更了,表担心节奏哈,么么哒~ ☆、47.【047】令牌,龙颜大怒? 几个太监领命而去。 暗道里气氛冷凝,明明乌泱乌泱很多人,愣是一片声息全无。 忽然,一道低呼声自暗道的石阶处传来,“这里还有一块令牌!” 众人一怔,纷纷循声望去。 是奉命去传沈妍雪的其中一个太监,只见他弯腰在脚边石阶的缝隙里拾起一物。 “拿给朕看看!”陌千羽凤眸微凝。 太监连忙双手端着令牌快步折回,经过众人身边时,不少眼尖者看清了令牌上的字。 是一个“戒”字。 戒坊的令牌? 看那个太监是从石阶的缝隙里寻到此令牌的,想来应该是比较隐蔽,所以方才那些禁卫在发现缉台令牌的时候,没有发现这个。 只是,怎么会这两个令牌同时出现?一个刺客怎么会同时遗落两个组织的令牌? 若方才缉台的令牌说明刺客跟凤影墨有关,那么如今...... 难道是缉台跟戒坊合谋行刺帝王? 这也太...... 大家纷纷目光复杂地看看夜离,又看看帝王。 夜离自是也看到了那块令牌上的字,何况是本坊的东西,就算不看上面的字,她也认识,当即就变了脸色。 略显慌乱中,似是有谁深凝的目光朝她而来,她本能地循着望去,就直直撞上凤影墨落向她的幽深视线。 前方,陌千羽白璧纤长的大手执起令牌端详了片刻,蓦地手臂一扬,令牌脱手而出,重重掷在夜离面前的地上,发出一声令人心悸的脆响。 “戒坊的令牌怎么也出现在这里?” 陌千羽声音又沉又冷,面色极为难看,凤眸中寒霜昭然。 显然怒极。 夜离眼帘一颤,连忙也撩袍跪了下去,脸色微微发白。 边上众人更是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就连刚刚滔滔不绝想要置凤影墨于死地的沈孟都不敢再吭一声。 少年帝王一向温润,极少见到龙颜大怒的时候,就算方才被冷箭袭击,缉台令牌直指他最信任的重臣凤影墨,他都没有生气成这样。 见夜离跪在凤影墨的边上,低着脑袋默不作声,陌千羽又微嘶着声音低吼了一句:“说!” 许多人都吓得一颤。 夜离敛了敛心神,缓缓抬起眼梢,看向居高临下站在前面一袭明黄龙袍的男人,正欲启唇回答,忽闻边上凤影墨已先她一步出了声。 ................................... 依旧两更一起上哈~~ 谢谢【429796248】亲的荷包~~谢谢【18805641551】【金蜜】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づ ̄3 ̄)づ╭?~ ☆、48.【048】严查,定不轻饶? 夜离敛了敛心神,缓缓抬起眼梢,看向居高临下站在前面一袭明黄龙袍的男人,正欲启唇回答,忽闻边上凤影墨已先她一步出了声。“皇上请息怒,此事很显然是有人故意为之,目的就是想要除掉缉台和戒坊,或者说,想要破坏皇上对缉台和戒坊的信任。如今举国禁.毒,多少毒贩和吸食者对我们恨之入骨,有此一举也并不奇怪,只不过,此人并不聪明,也太贪心,急功近利就想一举拿下缉台和戒坊两处,做得也太明显了。” 凤影墨语气平静,不徐不疾。 不少人纷纷点头,觉得言之有理。 的确,一个刺客同时不小心遗落两个组织的令牌,他们都不相信,天下哪有那么凑巧的事? 而且,缉台和戒坊目前是帝王最器重的两个部门,凤影墨和夜离更是位高权重,直接听命于帝王一人。 试想,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他们又有什么不满足的,还要联合起来派人刺杀帝王? 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陌千羽没有吭声,薄唇紧紧抿成一条没有弧度的直线。 夜离垂眸略一沉吟,便也对着陌千羽微微一鞠开了口:“皇上明鉴,缉台和戒坊虽然在事务上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但是缉台是缉台,戒坊是戒坊,各司其职,互不牵扰,此次冼州之行,也是奴才跟凤大人第一次一起公务,平素根本无甚来往,我们又怎么会联合起来,一起谋逆皇上?” 夜离同样说得不紧不慢、不卑不亢。 ‘平素根本无甚来往’是她说得委婉,她只差没说,她跟凤影墨互相看不顺眼,如此敌对的两人又如何会联手? 陌千羽微微眯了眸子,定定凝进夜离的眼,似是想要透过她的眼眸直直看入她的心底。 许是她的话起了效,又许是她眼中的那份坦然他有看到,片刻之后,陌千羽那张冰冷的龙颜明显和霁了不少。 “无论是私自修建暗道,还是冷箭暗杀朕,都是极其恶劣之举,朕会派人严查,一旦查出谁人所为,朕定不轻饶!” 最后四个字从牙缝中迸出,陌千羽一拂袍袖,举步往暗道出口的方向走。 经过凤影墨和夜离的身边时,脚步未停,头也未回,只丢下一句:“都起来吧!” 随着帝王的离开,众人也纷纷鱼贯而出。 一场闹剧终于结束。 沈孟从地上爬起,面露不甘。 夜离和凤影墨也起身站起,两人对视了一眼,夜离默然转身,拾步走在前面。 ...................... 两更毕~~孩纸们晚安! 关于更新时间,素子尽量在这两天调整过来哈,争取每天下午更新,么么哒~~ ☆、49.【049】震惊,太后的人? 再次想起这件事,夜离已经回到客栈里。 好好的一场河道竣工典礼因为暗道以及刺杀事件草草结束,帝王下旨,在冼州暂歇一宿,明日启程回宫。 厢房里,夜离眉眼低垂,动作娴熟地将刺于巧黛各个穴位上的银针一根一根拔下。 “你身上的毒瘾已经完全戒掉了。” 将最后一根银针装进针袋,夜离声音清冷淡漠。 “多谢公子,”巧黛自矮榻上起身,对着夜离鞠腰虔诚地施了一个礼,“巧黛与公子素昧平生,在巧黛危难的时候,公子却能施以援手,这份大恩大德,巧黛定会铭记在心,他日……” “铭记就算了,不恩将仇报就不错了。”夜离蓦地出声将她的话打断。 巧黛一震,“公子何出此言?” 唇角冷冷一翘,夜离走到桌案边将针袋装进包裹里,转身,面朝着巧黛,眸色转寒,定定凝了她片刻,直接开门见山:“今日的刺客是你吧?” 巧黛闻言,水眸一愕,小脸微微泛白:“公子……” “昨夜,我让你帮我设计沈妍雪,所以,你知道我的计划,知道暗道的事,知道皇上定然会去,于是你就利用了这一切。” 夜离口气沉冷笃定,“说吧,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行刺沈孟,如今又要行刺皇上,还要陷害凤影墨?” 巧黛抿了唇,默不作声。 夜离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一瞬不瞬。 许是被夜离眼中的杀气吓到,巧黛微微低了头,犹豫了片刻,才抬眸看向她:“其实,我跟公子都听命于同一个主子。” “同一个主子?”夜离很是震惊,怔了好一会儿,才眸光一敛道:“你也是太后的人?” “是!”巧黛点头,“杀沈孟是太后的旨意,陷害凤影墨同样是太后的旨意。” “那刺杀皇上呢,也是太后的旨意?” “不,刺杀皇上是我自己的主意,我也不是想要真的杀他,今日的那一箭,就算你跟凤影墨不出手推开他,我也不会射他的要害,我这样做的目的,只是想陷害凤影墨。” ** 厢房,烛火摇曳。 凤影墨一袭白衣,负手立于窗前,深邃如潭的凤眸定定望着窗外的夜色,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什么。 随着一声细碎的“吱呀”声,房门被人轻轻推开,一个人影闪身而入,随即又悄声掩上房门。 凤影墨没有回头。 ....................... 不好意思,孩纸们,素子白天有事,回来晚了,今天就一更哈,见谅! 谢谢【夏末Ivy】亲的美美花儿,谢谢【bigthree】亲的双大荷包~~扑倒,狂么么~~ ☆、50.【050】前路,风波险恶? 来人行至凤影墨的身后,对其微微一鞠:“爷!” 凤影墨似乎这才回过神,将落在远处的目光收回,缓缓回过头,见到来人,平静脸色未起一丝波澜。 “今日在暗道里,你做得很好。我只一个眼神,你就明白了我的意思,适时将戒坊的令牌扔了出来,化解了这场危机。” 凤影墨转过身,面朝着来人。 来人微抿了唇,没有做声,眉心微凝,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凤影墨自是尽收眼底:“有什么话就说!” “是!”福田略略颔了一下首,“我就是想告诉爷,今日在暗道里,除了爷让我扔出戒坊的令牌,还有一人也给了我这样的指示。” 凤影墨眸光微微一敛:“谁?” “我们坊主。” “夜离?” “是!”福田点头,“在爷给我使了眼色之后,我就一直在伺机抛令牌,只是苦于当时的气氛太紧张,没有一个人动,后来,皇上让几个公公去传沈姑娘,也就是在那时,我们坊主趁机渡了眼色给我,暗示我抛出令牌。” 见凤影墨没有吭声,福田又问道:“爷是不是很吃惊?” 凤影墨依旧沉默未响,只是,向来淡然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变化,微微讶异中,一双黑如濯石的眸子更加深邃悠远。 ** 为了帝王的安全,客栈当日不接待外客,整个客栈就只住了皇上以及众臣和随从,禁卫也是里三层外三层将客栈守得个密不透风。 晚膳是小二送到各个厢房的,非常丰盛,满满一托盘,红红绿绿、山珍海味,还有烫热的美酒。 看着这些,夜离只觉毫无胃口,饭菜一口未动,只提了那壶“杏花酿”出门跃上了屋檐。 从小到大,她都喜欢坐在屋顶上。 所不同的是,小时候是因为顽皮,不是为了逗大哥,就是为了吓父亲。 而这几年,却是为了让自己清醒、沉静、坚定。 特别是在心烦意乱、心力交瘁的时候,她就一人独坐屋顶,吹吹冷风、定定心神。 身边的每个人都不简单,每个人都可能是她要寻找的那个仇人。 从秋月的死,太后让其腹中藏毒,这手法跟她一家五口当年的情况何其相似,是偶然,还是跟太后有关,她不知道。 还有沈孟,她家灭门,他继任丞相,另外还有那条暗道,谁知道三年前的那场血案,这个男人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还有凤影墨,巧黛……一个一个都是藏得深的人,就连陌千羽,她也觉得完全看不透。 前路注定风波险恶,举步维艰,而她注定一人孤军奋战。 微微叹出一口气,她轻凝了目光,看向漆黑的远方,不远处厢房的门口,一双男女的身影跃入到眼帘里面。 ☆、51.【051】野趣,寒夜高坐? “你身上的毒刚解,应该好好休息,做什么出来吹风?” 看着面前的女子,凤影墨微微蹙了俊眉,平静的口气中带着一丝责怪。 沈妍雪轻拢了一下身上的披风,一张倾城小脸依旧透着几分虚弱的苍白,她转眸看了看被凤影墨拉上的房门,又看向凤影墨:“准备出门?” 凤影墨“嗯”了一声,“刚用过晚膳,准备随便走走。” “听说今日在暗道里你为了救皇上受了伤,所以过来看看,你没事吧?”转眸看向男人的肩头,沈妍雪朱唇轻启,关切问道。 “没事,擦破了一点皮而已,”凤影墨淡然一笑,“倒是你,应该歇着才是,我送你回房吧。” “影墨,图纸不是你偷换的对吗?” 见等了半天,没有等来想要的解释,沈妍雪终于按捺不住地问出了口。 问完之后,一双眸子便一瞬不瞬地凝在凤影墨的脸上,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微末的表情。 凤影墨怔了怔,微微垂眸,淡声道:“不是。” “你说不是,就定然不是,你说的,我都信。”沈妍雪微微松了一口气的模样,下一瞬,却又轻拧了秀眉,“不过,爹爹那边可能对你有些误会,你放心,我会找时机替你跟他说说。” ** 屋顶上,夜离弯了弯唇,将落在那一对璧人身上的目光收回。 虽隔得有些距离,听不到两人在说些什么,可看两人郎情妾意、低声细语的模样,显然,偷换图纸、手臂中毒一事丝毫未对这双男女造成影响。 果然感情甚笃,不是一般人能挑拨得了的。 一阵夜风吹来,夜离打了一个寒颤,这才意识过来,手里的那壶原本烫得热热的酒早已没了温度。 将壶盖拧开,她提起酒壶,仰脖刚准备饮下,忽然一阵衣袂簌簌声响起,她还没反应过来,手中已是陡然一轻,酒壶被人夺走。 “没想到夜大人竟然有这样的雅兴,寒夜高坐,对天作饮,想必别有一番情.趣。”男人略带揶揄的嗓音响在头顶。 夜离一震,循声回头,就看到凤影墨不知几时落在她的身后,正只手提着她的酒壶,长身玉立、衣发翻飞,一双眸子在暗夜里晶亮如星,也蕴着一抹……兴味。 夜离小脸一冷,自是不会好语相向。 “没想到凤大人竟然有如此习惯,趁人不备,暗自偷袭,想必很是有成就感?” ................................................ 依旧两更一起上哈,群么么~~ 谢谢【13527081277】亲的荷包~~爱你,扑倒~~(づ ̄3 ̄)づ╭?~ ☆、52.【052】心事,不予人说? 凤影墨也不生气,悠悠然上前两步,来到她的边上,一手提着那酒壶,一手一撩袍角,闲适地坐在了她的边上。 坐下的同时,侧首问她:“你的耳朵没事吗?” 夜离一怔,不意他会如此。 以前别说找她了,见到她都还是一副不屑的样子,今夜竟然上了她的屋顶,主动坐在了她的旁边,甚至还问这样略显关切的问题。 心念一瞬间百转千回。 莫不是知道今日在暗道是她出手相救的? 其实今日让福田扔令牌替凤影墨解危,她有她的考虑。 第一个当然是不想让沈孟那个小人奸计得逞。 还有一个,就是凤影墨位高权重、又睿智腹黑,是目前唯一一个既能跟太后抗衡,又能跟沈孟抗衡,就连帝王陌千羽都忌惮几分的人。 她就想着,这样的人得留着,至少暂时是。 至于什么想要获得他的感激,她从未想过,不仅没想过,甚至还不希望被他察觉是她所为。 因为她觉得,安守本分、敛尽锋芒才能最好的保护自己,她不想引起任何不必要的纠复。 只是…… 或许是她多心了。 收了心神,她稍稍缓和了几分脸色,声音却依旧清冷地回道:“没事,凤大人不是也伤了肩吗?” 男人没有回答,沉默地凝了她片刻,便收了目光,转眸看向黑漆漆的远处,忽而开口道:“天寒地冻,夜大人坐在这里一人独饮,怎么,有心事?” 话落,他复又将远处的目光收回,转眸凝向她。 冬夜本来就黑,他扭头过来又正好背对着夜幕,光影偏逆,一张脸完全隐在黑暗里看不清楚,只看到一双晶亮的眸子如同夏夜的星辰熠熠生辉。 夜离望进去。 这一次,没了兴味,没了促狭,她非常难得从里面看到了正色,一本正经的正色。 只是,那是什么意思,她看不透彻。 两人对视了好一会儿,夜离才猛地意识过来,连忙尴尬地撇开眼,唇角一弯道:“我能有什么心事?明日要打道回京城了,我不过是上来看看明日的天气而已。” “哦?”凤影墨一听就乐了,俊眉一挑道:“夜大人果然博学多才,不仅通医理、擅推拿、能剖腹、会侦案,竟然还懂这个,那是否看出来了,明日是何天气?” 通医理、擅推拿、能剖腹、会侦案…… 夜离闭了闭眼,果然正经不了一瞬,那副冷嘲热讽的嘴脸又出来了。 心中气结,她伸手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酒壶,冷声道:“我为何要告诉你?” 酒壶还未拿稳,却又再次被他夺了回去,“不许喝!” 口气又沉又急,强势霸道得吓了她一跳。 她一震,停了手中动作,看着他。 * 两更一起上~ ☆、53.【053】冰火,怎会中蛊? 凤影墨似乎也意识过来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旋即唇角一勾,一抹浅笑动人心魄:“哦,凤某是见夜大人旧伤未好,又添新伤,饮酒总归不好,所以才想劝阻。” 边说,边瞟了一眼她的屁股,又看向她的耳垂。 夜离就无语了。 有这样劝阻的吗?分明是呵斥! 或许是高高在上习惯了,就是这样盛气凌人的样子。 也不想跟他计较,夜离同样还之以浅笑:“谢凤大人,这些就不劳凤大人操心了。” 边说,边朝他伸出手。 凤影墨逆光看着她,微躇了片刻,才缓缓将酒壶递在她手中。 五指一收,夜离接过,当即仰脖饮下一大口。 一股辛辣入喉,她险些呛住。 其实,平素她极少饮酒,也极不喜饮酒,方才她提酒上来,也不是为了喝,而是为了捂手。 可现在,两人夺来夺去,她总得喝一口做做样子。 然,喝下去她就后悔了,不是后悔,是她发现不对劲了。 烈酒入肚,原本应该是灼热,可是,却是没来由的一股寒气从心底升起,迅速蔓延至五脏六腑,并一点一点侵占她的四肢百骸。 她的第一反应是酒有问题,正欲说与边上的男人,她又猛然想起一件事。 她的母亲喜欢养蛊,在世时一直培育和研究各种蛊,在京师还小有名气,被人们称作“蛊娘子”。 她记得其中有一个叫“冰火缠”的蛊。 细若发丝、肉眼难觅、循血而入,以血而生,初进人体内,基本不被察觉,因为不会出现任何症状,三月满,蛊长成,才会开始躁动,出现一系列的**反应。 三个月的潜伏期,也是蛊的生长期,最忌最忌,酒。 若饮酒,便会寒气通体、生不如死。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 不,不会的,她怎么可能会中此蛊? 且不说此蛊是她母亲培育的,常人不可能随便就有,单说下蛊的条件,她也不具备啊。 要循血而入,循血? 她一震,猛地想起自己在宫里受的杖责,以及今日在暗道里受的箭伤。 大惊之下,有千百个念头瞬间从脑海中掠过。 是太后的金疮药里带蛊,还是巧黛的羽箭上带蛊,还是只是她多想了?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身上的寒气越来越重,她已经有些受不住。 暗暗提起一股内力暖住心脉,她强忍着不让自己打颤,侧首看向凤影墨,见他正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她抬起衣袖将酒壶的壶口揩了揩,朝他面前一伸,笑道:“一人饮酒当真无趣,凤大人若不嫌弃,不妨也喝上一口暖暖身子。” 他也是被羽箭所伤之人。 * 明天应该有你们想看的。 ☆、54.【054】极端,截然相反? 他也是被羽箭所伤之人。 若是羽箭带蛊,那么他便也不能幸免。 凤影墨看着她,没有接。 她知道,这个患有洁癖的男人定然是嫌弃于她,换作寻常,她也不会强求,只是此刻,她太想知道怎么回事了。 当着他的面,她的手腕略略一倾,将酒壶里面的酒水倒了些许出来,就当将壶口洗过,末了,又自袖中掏出锦帕再次揩了揩。 做完这一切,才重新将酒壶伸到他的面前。 她想,她都做到这份儿了,再矫情就说不过去了吧? 男人看着她,伸手揉了揉自己受伤的肩,末了,又垂眸看向酒壶,终于伸手接过,似是告诉她他方才不接,并非嫌恶,而是顾忌肩上的伤。 在她的注视下,他仰脖呷了一口。 “怎么样,味道如何?”夜离一瞬不瞬地凝着他,生怕错过他丝毫的表情。 她看到他喉结一动,咽下,然后似细细回味了一番,“嗯,不错,圣上亲临,想来这家客栈也是将珍藏的最好的酒拿了出来。” 末了,竟又提起酒壶再饮了一口。 夜离就崩溃了,看来,只是她有事。 那么,是不是说明羽箭并无问题? 周身的寒气越来越重,她只觉得每根血管都在急剧收缩,连带着每一寸骨头都痛。 不行,她深知此蛊的厉害,不能再呆下去了,先离开再说,至于到底是怎么回事后面再查。 就在她刚准备起身之际,忽闻边上凤影墨骤然开口:“此酒也太烈了吧,这才两口入腹,五脏六腑竟似被大火在烧,灼热难当。” 夜离一震,便僵在了当场。 男人放下酒壶,抬手探了探自己的额头,蹙了蹙眉,又转眸看向夜离,“你没事吧?” 夜离看到他满面通红、额上冒汗,一双原本晶亮的眸子此刻亦是染上一层薄薄的血色。 夜离心头一撞。 果然还是中蛊了,她是,他亦是。 此蛊之所以叫“冰火缠”,是因为它入到女人体内跟入到男人体内,因两.性体质的不同,遇酒后所表现出来的症状也是两种截然相反的极端。 女属阴,会寒气通体,如堕冰窖;男属阳,会全身发热,如烈火焚烧。 这些年一直当太监当惯了,她差点忘了自己是女人。 想到这里,她大惊。 若是被凤影墨发现,岂不是就知道她是女的? 得赶快走! 心念一定,人已迫不及待地起身。 或许是心中慌乱起得太急,又或许是被寒气侵蚀太久,身体太虚,起身站起的刹那,她根本稳不住自己的重心,脚下一软,她直直朝一边倒去。 边上的男人见状,连忙伸手想要将她扶住,已然太迟,她便不偏不斜跌入他伸出手臂的怀中。 * 两更一起! ☆、55.【055】肯定,她是女人? 边上的男人见状,连忙伸手想要将她扶住,已然太迟,她便不偏不斜跌入他伸出手臂的怀中。 夜离大骇,惊惧不堪中,也忘了继续用内力暖住心脉,内力一松,一股被强行抑制良久的滔天寒气瞬间如绝提的山洪,直直往上一涌,冲上脑门。 夜离痛呼一声,差点晕厥过去。 “夜大人…….”意识浅薄中,她听到凤影墨唤她。 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完了,这次完了。 她想站起来,她想离开凤影墨的怀抱,可是浑身没有一丝力气,四肢百骸都痛,加上对方的怀抱太过火热,对于正处于冰寒极致又已然崩溃的她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 一片浑噩中,忘了自己是谁,忘了对方是谁,忘了刻意,忘了危险,她伸出手臂抱住身边的这份温暖。 “好冷,好冷…….”牙齿磕磕打颤,她哑着声音喃喃,一张小脸本能地往对方的怀里蹭,想要摆脱那份被冰寒煎熬的生不如死之感。 环在身上的力道一重,她感觉到那团火热似是更紧地裹住了她,一股暖意透衣而入,渗过肌肤,慢慢流淌进身体里面。 似是舒服了不少,她艰难地抬起头,仰脸望去。 婆娑光影中,她看到一张面色潮红、眉目如画的脸,鬼使神差的,她竟然将自己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脸朝那张俊颜贴了上去。 “嘭——”的一声巨响,是凤影墨手中的酒壶跌落在瓦砾上摔得粉碎的声音。 夜离的神识也被这一声动静给强行拉了几许回来。 如梦方醒的她惊恐地看着面前的这张脸。 她与他鼻翼贴着鼻翼,唇对着唇,两人的呼吸交.缠。 而且她在他的怀里,她拦腰而抱,他双臂紧裹。 她冰冷,他滚烫,两人…… 老天! “啊——”夜离失控地大叫一声,挣扎着推开男人,快速起身,跌跌撞撞,落荒而逃。 在跃下屋檐的时候,也提不上轻功,重重摔砸在地上,却也顾不上痛,爬起来就跑。 屋顶上,男人瘫坐在那里没动,只面朝着夜离离开的方向,满脸通红、俊眉紧蹙,胸口微微起伏,一双透着猩红的眼睛一瞬不瞬,似是若有所思。 ** 夜离“嘭”的一声关上房门,扯了榻上的被褥裹在身上,一屁股坐在了房中的炭炉旁边。 炉中炭火烧得正旺,她却丝毫感觉不到暖意。 而此时她也不顾上这些,第一次,她慌神慌到了这般。 脑中空白,心头凌乱,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只知道,凤影墨肯定知道她是女人了,肯定。 ** 谢谢【0302031231】亲的花花~谢谢【弱弱妖娆】亲的月票~狂么么~~ ☆、56.【056】化解,她已先回? 她只知道,凤影墨肯定知道她是女人了,肯定。 一旦知道她是女人,就一定会去查她这样做的目的,如此一来,她的身份就难保不被查出,后果不堪设想。 怎么办? 坐也坐不住,她裹着被褥焦灼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也顾不上身上的寒气。 而且她知道,只要咬牙忍耐过最生不如死的一段,随着酒力的倾散,身上的寒气会慢慢褪去。 这些她倒不担心,至少三个月之内,只要不再沾酒,她是安全的。 可…… 哎,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 翌日清晨,天气晴好,阳光明媚。 明黄龙辇、豪华马车以及一大队人马在客栈的外面整装待发。 龙辇上,陌千羽高坐,如炬目光透过轻垂的帘幔一扫全场,忽然开口:“夜坊主呢?” 众人闻言,纷纷四顾,这才发现不见夜离的身影。 不是已经通知了集合的时辰吗?是一觉睡过了头?还是有事耽搁在后面?还是…… 无论怎样都不能让帝王等吧? 做着种种猜测的众人小声地议论纷纷。 马车旁,凤影墨长身玉立、眉眼低垂,望着前方的地面,不知在想什么。 “启禀皇上,”一人奋力拨开人群,来到龙辇前,对着陌千羽跪下。 是戒坊的福田。 “坊主让奴才禀告皇上,关于昨日暗道里刺客扔下戒坊令牌一事,他脑中有了些许眉目,为了尽快查清此事,恐夜长梦多,故连夜先行回京了。坊主本打算先禀告皇上再走的,可是彼时夜色已深,坊主不想打扰了皇上休息,所以,让奴才代为转告,请皇上恕罪!” 众人一阵唏嘘。 凤影墨眼波微动,抬起眼帘。 陌千羽眸光一敛,有些意外:“先回去了?” “是!”福田低头。 陌千羽沉默了片刻,才沉声吩咐众人:“出发吧!” ** 再次相见,是在几日后的宫门口,帝王回朝,百官迎接。 夜离作为百官之一,自是也在其列。 其实,她也只才先到京城一日,就算路上马不停蹄,毕竟只是比他们提前一.夜出发而已。 不过,对她来说,一日已经够了,这一日,她做了很多事。 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徐徐而来。 夜离跪在百官之中,面上虽沉静如水,指尖却紧紧攥着袖襟,一颗心更是早已“噗通噗通”如鼓在捣。 随着“恭迎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山呼声响起,队伍也已行至跟前。 按照规矩,此时除帝王可继续高坐龙辇,其余人员都得下车下轿。 “平身!”少年帝王温润却又不失威严的声音透幔而出。 夜离随着众人一起从地上站起,刚一抬眼,便看到了那抹从龙辇后面的马车里轻盈跃下的挺拔身影。 ** 不好意思,今日一更,明天三更补回。 谢谢【1933889243】亲的荷包~谢谢【happyyoggi】亲的花花~谢谢【跳跳071203】【fydh911】【13764430031】亲的月票~爱你们~ ☆、57.【057】虚惊,自以为是? 夜离随着众人一起从地上站起,刚一抬眼,便看到了那抹从龙辇后面的马车里轻盈跃下的挺拔身影。 身影白衣飘飘,立于马旁,她望过去的瞬间,对方也正堪堪抬眸朝她这边看过来。 四目相撞,她心尖一抖,连忙撇开。 后又想起或许能从他眼中神色看出些什么,便强行抑制住心头的狂跳,再次抬眼望过去。 然而,对方却已不在看她,而是回头看向身后正从马车上下来的沈妍雪。 收了目光,夜离眼帘轻垂,丝丝怔忡间,一抹明黄袍角骤然入眼,她一震,抬头,就看到帝王陌千羽不知几时已经下了龙辇,正负手立于她的前面。 她一惊,刚要行礼,陌千羽已沉声开了口。 “不知夜坊主刺客一事查得怎样?” 夜离撩袍跪下,微低了头:“请恕奴才无能,奴才整个戒坊排查了一番,并未发现可疑之人。” “你不是让人转告朕,你有些眉目吗?”陌千羽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 “那不过是奴才的自以为是,请皇上恕罪!”夜离始终低垂着眉眼。 “自以为是?”陌千羽唇角一勾,轻嗤了一声,抬眸瞥了不远处的凤影墨一眼,眼梢一掠,复又落在夜离的身上,“的确自以为是得很!” 最后几字声音略沉,一字一顿,意味深长。 夜离心头一撞,瞬间有千百个念头从脑中掠过。 指尖更紧地攥住袖襟,因还未搞清楚状况,便也不敢瞎做声,只得沉默不语,一颗心却是“噗通噗通”几乎就要跳出胸腔。 陌千羽凤眸微凝,轻睇着她。 百官们鸦雀无声。 “起来吧!”陌千羽拂袖转身,龙袍轻荡,丝丝衣风拂面,带起一阵淡淡的龙涎香。 举步走向龙辇,陌千羽又朗声吩咐众人:“多日舟车劳顿,大家辛苦了,都回吧。” 待龙辇入了宫门,乌泱乌泱的人群陆续散去,夜离还跪在那里半天没回过神。 就这样散了? 那么…… 一颗心大起大落,她下意识地抬眸去找凤影墨,见他正弯腰进了马车,她连忙从地上起身,疾步追了过去,“凤大人。” ** 茗香楼,京城最豪华的茶楼。 二楼雅阁内,凤影墨临窗而坐,夜离站于对面,低垂着眉眼,手执精致青花瓷壶,缓缓将凤影墨面前的杯盏倒入茶水。 热气腾腾,茶香袅绕。 窗外街市热闹喧嚣,窗内一片静谧非常,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有茶水撞ru杯盏的“哗哗”声清晰悦耳。 静静看着琥珀色的茶水慢慢将面前白璧无瑕的青花杯盏填满,凤影墨徐徐抬起眼梢,透过婆娑热雾,看向对面一脸专注的夜离。 ☆、58.【058】解救,孪生妹妹? 静静看着琥珀色的茶水慢慢将面前白璧无瑕的青花杯盏填满,凤影墨徐徐抬起眼梢,透过婆娑热雾,看向对面一脸专注的夜离。 “不知夜大人……” “听闻凤大人善茶道,这是今年新产的‘雀舌’,凤大人品品看。” 两人同时开口,夜离将凤影墨的话打断。 边说,边放下手中瓷壶,含笑朝凤影墨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凤影墨凝着她,玄黑的眸子愈发浓郁了几分,略略垂了眼帘,看向面前杯盏,他伸手,修长的五指将杯盏执起,送到唇边,轻呷了一口。 热热的茶水入口,唇齿留香,一股甘醇透过咽喉直直沁入心脾,凤影墨缓缓放下杯盏,再次挑眼看向面前站着的夜离。 “的确是上好的‘雀舌’。” 口气清淡,面沉如水,只这一句,也不再多言,似是在等着夜离继续。 夜离微微抿了唇,稍显局促。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两厢沉默了片刻,凤影墨起身站起:“多谢夜大人请凤某喝茶,数日在外,缉台还有很多事要处理,若夜大人别无它事,凤某就此告辞了。” 话落,也不等夜离回应,已是从位子上走出,作势就要离开。 “凤大人!” 夜离连忙将其喊住。 凤影墨停了脚步,回头。 夜离静静地看着他,似是有些犹豫,又似是在下决心,在凤影墨准备再度扭头回去之前,忽然抬手,指尖捻上头顶发髻上的束带,一拉。 发带松落,一头乌黑的发丝如同瀑布一般瞬间倾泻下来,铺了满肩。 凤影墨瞳孔一敛,一向或淡然、或邪魅的脸上,露出微愕的表情。 他没有说话,只看着她,黑瞳更深,就像是抹不开的浓墨,深邃无边。 窗门未关,丝丝凉风透窗而入,轻轻吹动那一头青丝微微徜徉,两人就这样相隔几步之遥,静静相望。 “夜大人这是……”凤影墨眸光轻凝。 夜离略拂袍角,忽然屈膝跪下,凤影墨眼波一动,有些意外,还未做出反应,夜离已然开口。 “凤大人何等睿智之人,想必早已发现夜灵的女子身份,只请凤大人能看在那日暗道里,夜灵抛出令牌帮过凤大人一次的份上,能替夜灵保守这个秘密。” “夜灵?”凤影墨俊眉微蹙,一双探究的眸子定定望进她的眼。 “是,她是我的妹妹夜灵!” 随着一声“吱呀”细响,雅阁的门忽然被人自外面推开,一道蓝袍身影随声而入。 回手关了房门,来人转身。 当来人的样貌映入眼底,凤影墨瞳孔再次一敛,难以置信地开口:“夜离?” “是!”来人颔首。 是的,她是夜离,而跪在那里的是她的孪生妹妹钟霓灵。 ** 素子要紧急赶一个出版大纲,编编明天要,故原定三更的只得欠下一更,孩纸们见谅! ☆、59.【059】必须,打消怀疑? 是的,她是夜离,而跪在那里的是她的孪生妹妹钟霓灵。 妹妹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她一直想要将她保护得好好的。 这些年,她女扮男装、抛头露面,却一直将这个妹妹藏得极深,只在冥街上做一个棺材铺的幕后老板。 这次她也不想将她牵扯进来,可实在想不到什么办法化解,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她提前一.夜回京,就是为了安排这一切。 当然,她也进宫见了太后。 巧黛的确是太后的人,让巧黛刺杀沈孟以及陷害凤影墨也的确是太后的意思,巧黛只是奉命行事。 太后还让她安排巧黛以后就在戒坊,美其名曰“给她做个帮手”,实际上她知道,不过是行监视和眼线之实罢了。 太后跟巧黛都否认羽箭带蛊。 当夜离开冼州之前她曾偷偷回去过暗道,那枚羽箭已经不在。 她也不知道这两人的话有几分可信,她只知道,若不是羽箭的问题,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蛊是凤影墨下的。 她回想了一遍当时的情况,只有凤影墨碰过她。 她记得很清楚,为避羽箭,她跟凤影墨撞倒在地上,她耳珠受伤,他肩膀受伤,他先起来,并伸手想要拉她起来,她没将手给他,陌千羽让人过来扶她,他却抢先一步霸道地将她拽了起来。 应该就是那个时候将蛊下在了她的身上。 否则以他对她的嫌恶,又怎会有如此之举? 此蛊循血而入,就算下在腕上,她的耳朵流血,那些肉眼几乎不能看到的蛊虫也会循着过去。 而这个心思缜密的男人,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让自己也中了蛊。 至于他自己的蛊是几时下的,她不是很清楚,或许是跟她同时,又或许是在屋顶上她让他喝酒的时候。 不然,他为何起先不接? 是了,就是那个时候。 她记得接过酒壶之前,他用手揉了揉自己受伤的肩,当时,她还以为他是想要告诉她,自己不接的原因是因为肩上的伤,如今想想,应该就是那时下了蛊。 如果真是这样,那事情就更严重,试想,他为何对她下蛊,还是这种男女反应相反的蛊? 只有两种可能,一,怀疑她是女的,二,怀疑她是钟家后人。 所以,她才下了让妹妹出来的决心。 她必须化解,必须彻底打消这个男人的怀疑。 “不知夜大人唱的是哪出?”男人低醇的嗓音倏地响在前方,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大哥。”跪于地上的钟霓灵也唤了她一声。 原本双胞胎姐妹的她们现在扮的是龙凤胎兄妹。 夜离微微敛了敛心神,给了钟霓灵一个安定的眼神之后,缓步走向凤影墨。 ☆、60.【060】请求,保守秘密? 在距离对方还有两三步的地方,夜离站定,对着凤影墨抱拳一揖:“都怪我小人之心,又立功心切,担心此次跟凤大人一起去冼州调查秋月家人一事,凤大人会玩什么手腕,所以,我就让家妹夜灵秘密跟在我们后面,目的是必要的时候可以让她暂为顶替,我好脱身去办该办的事。而实际上我也是这样做的,在我跟凤大人去秋月老家一个人都没有见到之后,我就让夜灵女扮男装扮作我,而我则是偷偷去寻秋月的大哥去了。” 夜离一边说,一边细细睨着凤影墨脸上的神色。 她想过了,让凤影墨怀疑她是女人的只有两次。 一次就是画舫之上,下台阶之时,她差点摔跤,他拉她,她的胸口撞上对方胸口; 另一次就是在暗道里,为救陌千羽,躲避羽箭,两人撞翻在地上,压在一起。 这两次都是在河道竣工大典当天,所以,她必须说她妹妹在这之前替的她。 凤影墨没有说话,就只静静地看着她,黑如濯石的凤眸里是她看不懂的情绪。 完全吃不透这个深沉的男人到底是信还是不信,夜离一颗心如鼓捣,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地继续:“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待我回来换下家妹便是,谁知家妹跟凤大人竟遭遇被人下蛊一事,家妹说那夜酒后还在神识混沌下对凤大人有所冒犯,请凤大人见谅,也因为如此,家妹慌惧,不知如何应对,便编了个理由让福田代为转告,连夜寻我去了。” 说到这里,夜离的耳根一热,那夜,虽神思恍惚,可男人温暖的怀抱、唇瓣滚烫的触感都是那样真实。 边上钟霓灵配合地微低了脑袋。 夜离又毕恭毕敬道:“李代桃僵乃欺君之罪,也请凤大人能替我们保守这个秘密。” 许是从未见过夜离如此低声下气的样子,凤影墨很是受用,眸光轻凝,盘旋过面前一跪一立眉眼毫无二致、好似一模所刻的两人,绝美的唇边一抹微弧若有似无。 “我为何要替你们保守秘密?” 夜离抬眸,就看到男人眉目如画的脸上一副公事公办的神情。 微凝了眉心,夜离垂眸颔首:“就请凤大人看在当日暗道里,夜灵也算有过出手相帮的份上……” “我又没让她帮!”夜离的话没说完,就被男人毫不客气地打断。 夜离的心里就微微有些恼了。 她最讨厌这个男人这幅不可一世的样子。 强自抑制住,她耐着性子温声问道:“那要怎样,凤大人才肯答应我们?” 凤影墨没有吭声,一脸的讳莫如深。 夜离蹙了蹙眉,正思忖着对策,跪于地上的钟霓灵陡然“噌”一下从地上起身,冷声道:“算了,大哥,就算李代桃僵,你也不过是为了公务,又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私事,皇上英明,我相信只要我们主动请罪言明一切,他应该不会……” “帮你们保密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男人低醇的嗓音徐徐响起,将钟霓灵略显义愤填膺的声音打断。 ☆、61.【061】倾城,果如所料? “帮你们保密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男人低醇的嗓音徐徐响起,将钟霓灵略显义愤填膺的声音打断。 “只不过什么?”姐妹二人快速对视了一眼之后,齐齐看向凤影墨。 “只不过凤某处世,不想亏欠他人,同样,也不想有恩与人,凡事都得等值交换,才不至于彼此相欠。” “凤大人想怎样?” “你们也得替我做一件事。” 夜离眸光微微一敛,心中顿生戒备:“何事?” 凤影墨睨着她略显凝重的表情,忽而就笑了,“自然不是什么杀人放火之事,夜大人大可不必如此紧张。” 看着他眉眼弯弯、笑得魅惑众生的样子,夜离真是有苦说不出的无奈。 “那到底是什么?”边上的钟霓灵也忍不住了。 “唔~”凤影墨垂眸讳莫如深地略一沉吟,抬眼道:“暂时还没想到!等凤某想好了,再告知二位!” 话落,人已举步往门口走去,脚步翩跹,边走边道:“多谢夜大人的‘雀舌’,凤某告辞!” 伸手握上门栓,正欲拉开门,却又蓦地回过头:“一直觉得夜大人眉清目秀、明眸皓齿,身为男儿身有些可惜了,若是女子想必是倾城之姿,今日有幸一睹胞妹夜姑娘的风采,果如凤某所料!” 夜离一震,凤影墨唇角一勾,拉门而出。 留下姐妹二人怔愣了好半响才回过神。 “姐,你说他信了吗?”钟霓灵来到门口,探头确认了对方已走,转身问向夜离。 夜离面色凝重地摇摇头,“不知道。” 此人城府太深,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她还真看不清。 不过,有一点她是肯定的。 他会替她们保密的,至少暂时会。 不然,从那夜事发到今日找他,已经过了那么多天,他若要说,早说了出去。 毕竟有个她的把柄在手,对他来说,终究不是坏事,日后还可遏制予她。 “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钟霓灵抬手将满头的青丝拢起,用发带束住。 夜离看着她,看着她与自己一样的衣袍,一样的装扮,一样的五官,微微一笑,上前握了她的手:“后面没你的事了,你莫要担心。” 此次将她牵扯进来本就不该,后面的一切还是同以前一样,她一人面对就好。 钟霓灵乖巧地“哦”了一声,末了又想起什么,眉眼一弯:“姐,刚刚我表现如何?” 见她一副迫不及待想要邀功的模样,夜离就笑了,“三儿今日的表现是这个!” 边说,边朝她竖起了大拇指。 ** 谢谢【wan1】亲的璀璨亮钻~谢谢【676861846】亲的美美花儿~爱你们,狂么么~ ☆、62.【062】同杯,心头微恼? 边说,边朝她竖起了大拇指。 “那当然!”钟霓灵就得意了,一把挽住她的胳膊,小脸灿烂:“也不看看我是谁的妹妹,大名鼎鼎的内务府总管加大名鼎鼎的戒坊坊主的同胞妹妹,怎么地也得上得了台面吧?” 夜离笑着摇摇头,口气宠溺又无奈:“还真难为你了。” 为了这次与凤影墨的见面,她们姐妹二人在家商议了很久,也训练了很久。 不仅事情的来龙去脉、各个细节都得让霓灵熟记下来,还得让她学习她的言行举止、表情神态。 今日在宫门口迎接完圣驾,她就喊住了凤影墨,请他来了茗香楼,她趁亲自下楼泡茶的时候,姐妹二人互换。 原本她还担心霓灵应付不来,现在看来,她的担心是多余的。 特别是最后噌然站起、故意说要去告诉陌千羽的那一举,实在是聪明巧妙,完全激将成功。 ** 安全起见,夜离让钟霓灵先掩了面纱离开,她自己则是留下独坐了一会儿。 独坐的间隙,她想了很多。 为何凤影墨有她母亲培育的这种蛊?他跟钟家什么关系?钟家的血案与他是否有关? 还有,他会让她去做一件什么事情? 越想越乱,她端起面前桌案上茶盏饮了一口。 一股甘醇入喉,她才回过神来,猛地惊觉自己端的竟是方才凤影墨喝过的杯盏,眉心一跳,当即就像是扔烫手山芋一般将杯盏“哐当”一声置在桌案上。 起身,掏了一锭银子丢于桌上,心头微恼地出了门。 ** 出了茶楼,竟然发现凤影墨还没有走。 不仅没走,还多了一个人,是沈妍雪。 在她的身后,停着马车,显然是专寻某人而来。 两人站于街边,不知在说什么,沈妍雪微低着头,手执丝绢,似是在拭泪,而凤影墨大手落在她的肩头,似是在宽慰。 两人皆衣着华丽,男的又俊美如俦、女的娇美无双,站于喧嚣的街头,自是打眼得很,不少路人纷纷驻足观望。 而当事的两人却旁若无人一般完全不受影响。 夜离弯了弯唇,提袍下了茶楼的台阶,也未和细语交谈的二人打招呼,径直离开。 ** 翌日早朝,帝王陌千羽宣布了轻罗国来朝拜访的消息,并说轻罗国有意和亲。 众所周知,陌千羽只有一个姐姐,也就是长公主,早已嫁人。 于是,这和亲的人选就只能从重臣之女里面选。 夜离终于明白昨日沈妍雪为何哭着来寻凤影墨了,多半是跟此事有关。 下完朝,文武百官陆续出了宫门,凤影墨忽然喊住了夜离。 两人行至偏僻处,凤影墨道:“凤某想到要夜大人做的事了。” ** 文文18号(本周日)上架,届时会有两万字更新,真心希望到时还能看到孩纸们继续支持的身影,么么哒~ ☆、63.【063】撞神,神秘礼物? 对后幽百姓来说,二十四节气中的“大雪”节是仅次于除夕的大节日。 自古瑞雪兆丰年,后幽虽然农商并重,可经商的毕竟还是少数,民以食为天,百业农为本,每年的大雪节这天,每家每户张灯结彩,放天灯、燃烟火、拜冬神,祈福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除此之外,民间更有戴面具逛夜市的风俗习惯,百姓们称其为“撞神”。 因为面具有讲究,皆是神仙脸谱,每个人戴在脸上,穿梭于人多的闹市之中,撞见的人越多,就代表撞见的“神仙”越多,寓意有多神庇佑,可保平安喜乐、富贵连连,“撞神”由此得名。 今年也不例外,天还未黑,京师的夜市一条街就已经灯火通明,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商家小贩们更是瞅准了机会,各种动静、噱头、闹台齐上场,使出浑身解数,只为这一.夜能赚得个盆丰钵满。 各种戴着神仙面具的男女老少摩肩接踵、熙熙攘攘。 各种叫卖声、吆喝声、谈笑声、唱曲声、喝彩声,还有烟火在天空炸开的声音,此起彼伏、喧嚣鼎沸。 商品琳琅满目,吃的、玩的、用的,应有尽有;节目丰富多彩,杂耍、戏曲、歌舞、竞技一应俱全,随处可见这里三五成群、那里十几一堆,驻足围观。 有一处最为热闹,围观之人里三层外三层挤得个水泄不通,原来是京师最大的酒楼醉仙居今夜开张免费赠饮。 一哄而抢中,十大坛一品酿顷刻就派了完,现场一片酒香氤氲,冬夜夜风拂过,香气入鼻,似便能让人微醺。 “噹——”的一声铜锣敲响,酒楼主事登上二楼高台,场下顿时四寂。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值此我醉仙居开张大吉之际,为感谢诸位的捧场,不仅免费赠上我醉仙居最上乘的一品酿,我们还安排了神秘礼物。” 神秘礼物? 主事话落,场下顿时一阵sao动。 人群中一白衣胜雪、面戴北极中天紫微大帝面具的挺拔身影却显得尤为淡定,闻得主事所言后,只微微勾了勾唇角,一双黑如琉璃的眸子在生硬面具下显得更加深邃潋滟,光华万千。 而在人群的另一边,还有两个高大的身影也相当扎眼。 看样子是一主一仆。 主子一袭藏青色锦衣华服,狐裘毛领,脸上戴的是青龙孟章神君的面具,而边上的随仆则戴的是白虎监兵神君的面具。 ** 今天有事回来晚鸟,孩纸们久等鸟,两更一起哈~~ 谢谢【18084723180】亲的票票~~谢谢【1933889243】亲的花花~~爱你们,狂么么~~~(づ ̄3 ̄)づ╭?~ ☆、64.【064】黑白,流雪回风? 主子一袭藏青色锦衣华服,狐裘毛领,脸上戴的是青龙孟章神君的面具,而边上的随仆则戴的是白虎监兵神君的面具。 主仆二人一边翘首以盼,一边交谈。 “王爷,明明我们今日就到了后幽京师,为何王爷要传信于后幽皇帝,说我们明日才到?王爷看,连个迎接的人都没有。” 青龙主子斜睇了白虎随仆一眼:“何必在意那些虚礼,若告诉他们我们今日就到了,能这样毫无拘束地出来亲眼目睹后幽大雪节夜市的盛况吗?” 话音刚落,眼前一暗,全场的灯火忽然灭了。 醉仙居有主楼和副楼两座楼,并排而建,两楼的灯火竟在同一瞬间尽数熄灭,原本一片灯火辉煌,此刻只剩黑漆漆一片。 众人一怔,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后又意识到,许是为配合神秘礼物所为,便愈发浓了兴致,一个一个屏息静候。 忽然,在主楼和副楼间的半空中,一抹微光骤亮。 场下立即就有眼尖者惊呼:“看那里!” 众人便纷纷循声望去,那光亮悬浮于半空中,打眼一看,就像是镶在夜幕中的星子,可细细一瞧,才发现是一枚小巧的八角袖珍灯笼。 大家还未从这突如其来的发现中缓过神来,更神奇的一幕出现了,在灯笼的上方一抹大红骤然绽放。 “是红纸伞!”场下已有人发出惊叹。 原来小灯笼是挂于伞柄上的。 大红的纸伞撑开之后,如同天边怒放的彩霞,再加上柄下的那一抹婆娑光亮,悬于冬夜没有星光的夜幕,那感觉......简直美不胜收。 白衣紫微大帝唇角弧度愈深。 而另一厢的青龙神君面具下的脸色却微微变了,一双眸子紧紧盯着那一处红亮,一瞬不瞬。 忽然,红亮的边上又亮了一个,同样的灯笼,同样的红伞。 紧接着,一个,两个,三个……相继亮起。 不到顷刻的功夫,醉仙居主楼和副楼之间的空中便悬了许多个一模一样的红伞和灯笼,绚烂了半个夜空。 就在众人惊叹于这一盛景的时候,忽然“铮——”的一声,琴声袅袅骤起。 伴随着琴声,一抹玲珑身影自漆黑的主楼里飞出,翩若惊鸿,飞进被众伞点缀的夜幕。 “哇——” “快看——” 全场再次一片sao动。 身影白衣白裙,白纱挽臂,偏生又一头乌黑的青丝未加一丝束缚,如同瀑布一般倾泻。 白与黑的结合,素若流雪回风。 白衣飘飘、轻纱袅袅,青丝飞舞中,身影轻盈落于伞上。 ** 这两章孩纸们可能有点迷糊,莫急哈,明天就明白鸟,么么哒~~ ☆、65.【065】逆转,只在瞬间? 白衣飘飘、轻纱袅袅,青丝飞舞中,身影轻盈落于伞上。 “哇,是九天玄女!”场下有人惊呼。 是,女子脸上戴的正是九天玄女的面具。 虽看不到面容全貌,可那顾盼生辉的杏目、含笑轻勾的唇角、玲珑的身段、轻盈的身姿、无一不在说明着,面具之下,会是怎样的倾城之姿。 就在众人脑中各自勾勒着女子面容时,女子已经在伞上舞了起来。 啊! 全场倒抽气声此起彼伏。 这灯伞怎样悬于半空已是一谜,上面竟然还能站人,站人不说,竟然还能跳舞? 就算有轻功,也实属不易吧? 众人纷纷替女子捏了一把汗。 而相对于众人的紧张,女子反而非常淡定从容,甩袖、踢腿、转身,动作娴熟流畅、优美至极。 不仅如此,她还不停变换着位子,脚尖一点,衣发翻飞中从这伞跃上那伞,在众人看得正入迷之时,又猛地一栽,在大家的惊呼声中,从高伞落向低伞。 惊险刺激,又精彩绝伦。 现场所有人都被这一幕表演深深吸引住,包括白衣紫微大帝,也包括青龙神君和白虎神君,皆微微扬着下颚,一瞬不瞬凝着女子的身影。 紫微大帝眸色渐深,唇角的弧度早已在不经意中隐去,薄唇微微抿起。 青龙神君惊喜更甚,眸中震惊与激动交错,连带着身子都丝丝薄颤。 就在所有人如痴如醉之时,突然“嘣”的一声,似是有什么断裂,众人就看到女子所站的那柄伞就像是蓦地失去支撑陡然倾斜,而原本站于上面的女子也随之一起坠.落。 因撑开的伞有浮力,所以摇摇晃晃下坠得比较慢,而骤然失去平衡的女子显然毫无防备,正以一个极快的速度坠向地面。 坠向的位子正好是围观的人群,青龙神君和白虎神君所站的地方…… 啊—— 众人吓得仓皇散开,眼见着女子要重重砸向青龙神君,边上的白虎神君脸色一变,眼疾手快地将青龙神君大力一推,“王爷,小心!” 青龙神君被推开,下面便是青石地面,若从如此高空坠砸上去…… 一场惨烈即将发生,众人都闭上了眼,女子自己似乎也吓到了,面具下的一双水眸流露出慌乱。 然,世事就是这样,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瞬会发生什么,往往逆转就只在刹那间。 千钧一发之际,一抹白衣如雪动,快如闪电,四散躲避的众人只觉得眼前白影一晃,等反应过来,才发现惨烈没有发生,一人已在最后一刻稳稳地将女子接在怀中。 ******** 依旧两更一起上,哈哈,今天更新早不?o(╯□╰)o ☆、66.【066】凡事,只看结果? 众人震惊,原以为无力回天,却不想竟然有惊无险。 “王爷,你没事吧?”惊魂未定的白虎神君急切地问向被他险险推开,刚刚站稳的青龙神君。 “没事!”青龙神君微微蹙眉,同众人一起,看向那个如同天神一般骤然出现的救星。 是个身材高大戴着紫微大帝面具的男人。 虽不能窥其真容,可见其一身华服、风姿卓越、且能在这样危急的情况下,稳稳接住女子,还毫无压力、完全一副轻松之态,便知绝非一般人物。 青龙神君眸光微敛。 因为方才四散躲开的缘故,中间一大块被腾出,所以围观的群众就等于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圈内只有两人,男人抱着女子。 显然,女子自己也被这一幕震惊到了,横躺在男人的怀里,她怔怔看着男人,清丽水眸中瞬间流转过许多神色,有意外、有庆幸、有感激、还有……慌乱。 所幸都戴着面具。 女子朱唇轻启:“多……” “谢”字还没说完,却被男人微微倾身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打断:“夜…….灵?” “夜”字拖了很长,似是在犹豫,不敢确定自己有没有认错,又似是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忘了她的名字怎么讲,还似是故意为之,吊人胃口。 最后终于吐出“灵”字。 女子的心中早已如同小鹿在撞。 心念百转千回,却终是化作一声浅笑:“原来是凤大人!” 其实在刚一落入他怀抱,闻得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淡淡的兰麝之香时,她就怀疑是他。 果然! 出现得那么及时,莫不是在监视她? “果然是夜灵姑娘!”男人再次低声吐息。 女子含笑“嗯”了一声。 “没想到你大哥竟然让你如此抛头露面!”面具下的男人轻勾着唇角,黑瞳深邃潋滟。 女子依旧浅笑嫣然:“这还不是拜凤大人所赐,为帮凤大人完成夙愿,大哥别无它法。” 男人一听就乐了,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也是,凡事只看结果,过程怎样根本不重要。” 女子心中冷嗤了一声,不再说话,扭头便见跌落的那柄灯伞终于飘飘摇摇坠了下来。 “帮我!”低声二字落下,还未说怎么帮,凤影墨见其盯着灯伞就已然明白了过来,下一瞬便抱着她翩然转身,轻盈地旋了几圈上前。 两人皆是白衣。 衣发飘飘,随着男人旋转的动作,两人胜雪的白衣以及女子手肘上轻拢的白纱曳出优美的图案,就像是一朵盛开的白莲。 稳稳停下,女子盈盈伸手,灯伞便接入手中。 素手紧接着一收,握住伞柄,将灯伞打撑在两人的头顶。 ☆、67.【067】得罪,借他的肩? 众人震惊地看着这一切,看着这对男女,紫微大帝和九天玄女。 白衣,红伞,伞下男人抱着女人,女人素手紧握的伞柄下袖珍八角灯笼烛火氤氲。 那场景……竟是美如画卷。 也就是到这时,众人才惊觉,这两人根本就是一伙的。 千钧一发之际出现得如此及时,现在两人又配合如此完美,说明早有排练在先。 看来,女子**,男人相接,也是表演中的一部分。 害得他们白白受惊了一场,不过,却也为如此巧心的设计、惊心动魄的表演深深折服。 女子眼梢一扬,略略一扫全场,将众人的反应落入眼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一场表演差点搞砸了,还好,还好…… 目光行至青龙神君处微微一顿,旋即掠开。 “凤大人,得罪了!” 转眸看向凤影墨,女子一手撑伞,一手猛地勾住他的颈脖,借力自他怀中起身。 因起得太急,两人差点鼻尖撞上鼻尖。 四目相对,呼吸交缠中,女子提起轻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跃上凤影墨的肩,双脚踩踏在其肩上再次借力一蹬,身子便如离弦之箭飞出。 红伞烁烁、白衣飘飘。 在众人的惊叹声中,女子再次稳稳落于其中一个悬浮在空中的灯伞上面。 迎风而立,女子手中红伞盈盈一倾,伞柄轻倚于肩头,她侧首回眸,看向场下众人。 那一个瞬间,众人只觉,惊为天人。 全场四寂,静得连呼吸声都没有,下一瞬,雷鸣般的掌声轰然响起,经久未停。 女子微微松了一口气,水眸轻轻睇向人群中同样赞许拊掌的青龙神君,末了,又转眸看向紫微大帝所站的地方。 可哪里还有人? 眸光一敛,她又再次搜寻了一遍。 依旧不见凤影墨的身影,就好像从未来过一般。 只觉方才种种恍然如梦,女子收了目光,此时,身旁两侧的主楼和副楼灯火也已再度通明起来,表演结束,她飞回主楼。 二楼高台,主事朗声招呼众人:“诸位若是看乏了、看累了、看饿了,不妨入醉仙居一坐,名厨名菜,好酒好招待,今夜统统以最少的银子享受最尊贵的礼待!” 闻得主事所言,又见女子也入了主楼,意犹未尽的众人纷纷涌入醉仙居。 * 醉仙居后院,主事掏出一包银子递给女子。 “姑娘辛苦了,这是姑娘的酬劳!” “多谢!”女子也不客气,伸手接过仔细掂了又掂,才拢入袖中,似是怕少了一分一毫,虽然她实际上并不稀罕。 “前堂多半客人都是因姑娘而来,姑娘此时出去恐不方便,那里有个后门,姑娘可从那里离开。”主事的指了指院中的一个垂花门。 “好!”女子点头。 主事离开,女子踯躅了好一会儿,刚一转身,就迎面撞上一人。 * 谢谢三一菇凉的花花,扑倒~~ ☆、68.【068】仰慕,诚心相邀? 主事离开,女子踯躅了好一会儿,刚一转身,就迎面撞上一人,脸直直撞上了对方的胸膛,面上陡然一轻,脸上的面具就这样毫无预兆地跌落在地上。 女子大惊,连忙以手掩面,所幸这一阵夜风很大,将她满头未束缚的发丝吹刷在脸上,也险险遮住了她的容貌。 几乎未做一丝停顿,她便快速躬身捡起面具戴在脸上。 “姑娘没事吧?”一袭藏青色袍角入眼,来人弯腰虚扶了她一下,女子起身,见来人竟是青龙神君和白虎神君,眼波微微一动,旋即又恢复如常。 “没事”女子摇摇头。 “不知岳某是否有幸请得姑娘赏脸一起小酌一杯?” 女子似是有些意外,微抿了唇,不知如何作答。 见女子犹豫,青龙神君微微一笑:“姑娘放心,岳某并非登徒之辈,只是仰慕姑娘舞技,诚心相邀。” “他可是轻罗……”似是觉得女子不识抬举,边上的白虎神君口气不善地欲道出青龙神君的身份,却被青龙神君侧首一个眼神给堵了回去。 末了,又看向女子,目光殷殷:“可好?” 女子又沉吟了好一会儿,才不大情愿地点点头,“好吧,不过,我不会饮酒。” “那就饮茶。”青龙神君欣喜道。 接着又吩咐白虎去前堂订个清幽的雅阁。 考虑到此时女子出去并定会引起sao乱,所以青龙神君也并未急着带女子出后院,而是等在那里,等白虎定好位子回来。 不一会儿,白虎就将小二带了过来,小二说,醉仙居最清净也最豪华的地方是后面的画舫,只不过银两稍稍高一点。 青龙神君毫不犹豫地定了下来。 女子这才发现,难怪连个后院的垂花门都修得那么气派,原来是通向后面的画舫。 醉仙居傍水而建,河面上停着好几个画舫,皆灯笼高挂、金碧辉煌。 在小二的带领下,他们上了其中一艘。 青龙神君让小二推荐了几个醉仙居的招牌菜,要了一壶一品酿和一壶上好的龙井,酒菜茶水上齐,将白虎也遣了出去。 桌上红烛氤氲,桌下暖炉正旺,男人提起茶壶给女子面前的杯盏倒上热茶,又给自己斟了一杯一品酿。 “戴着面具用膳着实不方便,要不我们都将其取下来?”男人提议,大手拂上自己脸上的面具。 “别!”女子连忙出声制止,“今夜大雪节,面具需得回家睡觉之时方可取下,否则不吉。” 男人的手并停了下来,爽朗一笑:“也好,反正戴着面具,嘴还是露在外面的,能吃能喝能说。” 闻听此略带玩笑的话,女子禁不住也弯起了唇角。 “来,先吃菜!”男人夹了一片翡翠鸭给女子。 “谢谢。” 两人便吃了起来,女子吃得很斯文。 “姑娘的伞舞可谓惊心动魄、天下无双,不知姑娘跟何人所学?”两人用至一半时,男人忽然开口问道。 ☆、69.【069】相约,不见不散? 女子眸光微闪,放下手中竹筷,微微一笑:“雕虫小技,公子过奖了。” 见男人看着她,没有吭声,她便继续道:“我也并非跟谁所学,是按照一本书上自己练的。” “书?”男人眼波一动。 “嗯,”女子轻轻颔首,“听说此书是轻罗国的一位舞娘所著,前年,我随父亲有幸去过轻罗国,在集市上一个卖手抄书卷和旧书卷的小摊上偶见此书,天生喜好跳舞的我如获至宝,便买了来。” “原来是这样。”男人缓慢地一字一顿,犀利目光直直望进她的眼底,似是要将她看穿。 女子也不惧,坦诚地承接了片刻他的目光才转开,继续道:“书上说,晶蚕的丝无色透明且韧性极强,用该丝挂灯伞悬于两楼之间,肉眼很难发现,咋眼看上去就像是灯伞独自悬空一般,若是在夜色中,效果就更好,当然,学习该舞,必须会轻功,正好我会,便潜心研究练习了一番,今夜不过是想借醉仙居开张之际,检验一下自己所学,让公子见笑了。” 女子说完,不动声色睨向男人,见男人定定望着她,眼神飘渺,似是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便轻唤了两声“公子……” 男人这才回过神来,勾唇一笑:“原来如此,多谢姑娘信任,竟将这些详情告知岳某。” 女子同样笑了笑:“我只是想告诉公子,其实此舞并没有外人看起来那般玄乎,公子的仰慕我万万担当不起。” “哪里?”男人笑着摆手,“撇开灯伞那些道具不讲,姑娘的舞蹈那也是倾国倾城,而且与姑娘一番话下来,岳某发现,姑娘的坦荡和胸襟也是很多男儿所不能及的,又怎担不起岳某的仰慕?” 女子没有再辩驳,略显娇羞地低了头。 “在下岳卓凡,不知姑娘芳名?”男人眸光深深看向面前戴着九天玄女面具的女子。 女子微微笑:“萍水相逢而已……” 话就顿在那里,意思很明显,没必要告知姓名。 气氛微微有些尴尬,好在这时正好小二进来,问有无什么需要。 男人眸色微沉,扬手示意小二出去。 女子问:“现在什么时辰?” 小二扭头看了看船舱一角的沙漏,回道:“亥时一刻”。 女子闻言盈盈起身,“时辰不早了,若我再不回家,家父会担心的,多谢岳公子的盛情款待,就此别过。” 对着男人略一鞠身,女子拾步跟随小二往外走。 走到画舫门口的时候,男人忽然喊住她:“姑娘!” 女子脚步一顿,回首。 “实不相瞒,岳某并非后幽之人,过两日便要离开后幽了,在岳某离开之前,还能再次见到姑娘吗?”烛火摇曳处,男人眸光希翼。 女子垂眸颔首,有些为难,犹疑了好半响,才回道:“明夜的这个时候,我在此处等公子,我回请公子。” “好,不见不散!” ** 谢谢三一菇凉的花花,爱你,么么哒~ ☆、70.【070】震惊,用情至深? 翌日早朝,夜离非常难得地到了个早。 可等了很久才见凤影墨同几个大臣一起进了金銮殿。 他们前脚到,后脚内侍太监的唱喏声就响了起来:“皇上驾到——”,她想要跟凤影墨通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在跪下行礼的瞬间,见凤影墨正好朝她这边看过来,便连忙渡了个眼色给他,并略略点了点头,意思告诉他,他让她做的事,己做好。 凤影墨的反应出乎意料的有些寡淡,只轻轻睇了她一眼,便将目光转开。 夜离怔了怔,唇角微微勾起一丝冷笑。 什么叫藏得最深,什么叫滴水不漏,他凤影墨才是。 面上一副波澜不惊之态,实则心里怕是早已欣喜若狂了吧,装得如此云淡风轻,不就是怕被别人瞧出端倪。 那日,他跟她说,他想到让她们做的事了,她问是什么,他就丢下一句:“想办法破坏掉此次轻罗国的和亲。” 她当然知道他是为了沈妍雪,可是说实话,她还是有些震惊,因为陌千羽在朝堂上说得很清楚,后幽不惧轻罗国,此次之所以答应和亲,是因为想要轻罗国的千年玄铁的炼造之术。 凤影墨平素看起来,虽城府极深,却也不像是为了儿女情长便失去大是大非之人,又深得陌千羽信任,此次竟为了沈妍雪置国家大计于不顾,可见用情至深。 破坏和亲谈何容易,可她没得选择,既已答应帮对方做一件事,便也只能全力以赴,只希望如他所言,等值交换,从此两不相欠。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得知此次前来后幽的是轻罗国的六王爷岳卓凡,她便派人去了趟轻罗,想尽办法打听有关此人的一切。 她得知,此人曾经迷恋过青.楼里的一个花魁舞娘,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舞娘就是跳的灯伞舞,他对其一见倾心,两人还好过一段时间。 后来轻罗国的皇帝得知了此事,认为堂堂王爷跟一烟花女子交往有失体统,狠狠责罚了岳卓凡,而那舞娘也从此消失,不知是被遣走还是被秘密杀害,这件事对岳卓凡打击很大,听说曾因此大病一场。 所以,她便想或许可以利用这个做做文章,她让人找到舞娘曾经的青.楼姐妹,想办法弄到了灯伞舞的大致跳法,她这几日严加苦练。 是的,昨夜跳舞的人是她,她怎么可能再让霓灵出来惹这些是非。 之所以选在那里表演,是因为她已经打探到岳卓凡昨日就已抵达京城,并会去逛夜市,她要制造偶遇。 晶蚕丝断裂,她从伞上跌落,那也是她故意为之,她想砸向岳卓凡,她希望岳卓凡能出手救她,毕竟对于一个会武功的人来说,徒手接住一个人并不是什么难事。 谁知道,关键时刻,岳卓凡被其侍从推开。 好在凤影墨接住了她,否则以当时的情形,她想提起内力自救都来不及,那样砸下去必死无疑。 这一点,她是感激凤影墨的,虽然他那个时候出现在那里很是蹊跷。 ☆、71.【071】惊雷,杀人放火? 再接下来就顺风顺水,她成功吸引到岳卓凡。 在画舫上,她故意提到轻罗国、舞娘、书,无非就是想要挑起他的前尘往事,让他心生波澜。 她的出现,不管是勾起了他对那个舞娘的思念和愧疚也好,还是让他觉得她可能跟那个舞娘有关系,从她这里也许能找到那个舞娘也罢,又或者只是将她当做了那个舞娘的替身都行,都是有利的。 因为岳卓凡曾许诺过那个舞娘,今生非她不娶。 那又怎会再提和亲? 她之所以最后答应岳卓凡今夜再见一面,也是因为她想确保万无一失,若今日朝堂上有什么变数,夜里她也好采取相应的对策解决。 夜离兀自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堂上帝王陌千羽说了些什么她都没听到,直到听到他说:“云罗国贵宾到了吗?快请!”她才猛地回过神来。 内侍太监尖声唱喏:“有请云罗国贵宾……” 话音还未落下,只见一人匆忙而来,“陛下……” 人还未至,声已先到。 夜离认出来人是岳卓凡的那个随从白虎,虽昨夜戴着面具,可她认得他这身衣服,还有他的声音。 只是,怎就他一人,岳卓凡呢? 见白虎脸色煞白,双腿发软,跌跌撞撞而入,夜离忽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白虎一入殿内,连礼都未行,就上气不接下气道:“陛下,我们王爷……王爷……死了。” 一句话如同平地惊雷,在金銮殿里炸响,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夜离更是难以置信地只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什么?你说什么?”高座上的帝王同样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我们王爷……死了。”白虎终于崩溃而哭。 “到底怎么回事?” 白虎抬袖抹了一把泪,吸吸鼻子,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才哽噎道:“我跟王爷……昨日就到了贵国,夜里逛夜市的时候,认识了一个跳灯伞舞的女子…….” 夜离心口一撞。 “王爷约那个女子在醉仙居的画舫上一同用膳,先遣了我回客栈,可我早上醒来,发现王爷一宿未归,便寻去了醉仙居,才知道出事了,夜里那艘画舫起火,王爷……王爷死在里面……” 难以置信地听着这一切,夜离早已面薄如纸。 不,不可能。 岳卓凡怎么可能会死? 昨夜她走的时候,他还好好的,而且,她走了,他也应该不会逗留太久。 何况他还武功高强,就算突起大火,也一定能够轻松脱身。 到底是怎么回事? 千百个念头轰的一下涌上脑海,心头慌乱,夜离下意识地看向凤影墨,不想正撞上对方看她的目光,四目相对,凤影墨轻撇过眼。 那一刻,不知为何,她竟突然想起那日在茗香楼上两人的对话。 凤影墨说,她也要替他做一件事,她问何事,他说,自然不是什么杀人放火之事,让她不要紧张。 杀人放火? 夜离只觉得呼吸骤然一沉,有什么东西哽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几乎就要窒息。 脑子里嗡嗡炸响,陌千羽的声音遥远得就像是来自天际:“如此大事,为何未听官府禀报?” 百官中有人出列:“回皇上,许是未能知晓身份,还在调查中。” “嗯,”陌千羽眉心紧锁,转眸看向白虎:“你且先下去好生歇着,此事朕自会查个水落石出,给你们一个交代。” 话落,便吩咐左右扶白虎下去。 正处于极度悲伤中的白虎,也没说什么,就任由人扶着,在经过夜离身边的时候,不经意地抬眸看了一下,并未有何反应,可走了两步似是忽然想起什么,脚步猛地一滞,停了下来。 瞳孔剧烈一缩,他扭头,看向夜离。 ** 三更毕,今天素子是不是更得多又更得早啊?哈哈~~是的,在孩纸们的支持下,文文明天要上架鸟,大概凌晨一点的时候会有两万字更新,孩纸们莫要熬夜,可明天白天看,还是那句话哈,首定很重要,明天孩纸们就都订阅订阅哈,莫要囤,第一天给素子一点信心,莫让素子扑在街角起不来,哈哈。特殊的人物设定注定文有些慢热,但后面绝壁精彩,相信素子的孩纸就请陪素子一起走下去吧,谢谢你们!! 亲们,在大家热情有力的支持下,我的小说正式上架了!感谢你们对我的喜欢和认可 ☆、72.【072】凤影墨,你混蛋【弱弱求首订】 瞳孔剧烈一缩,他扭头,看向夜离。 夜离不意如此,呼吸一滞,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什么意思燔? 他看她是什么意思窠? 难道认出了她? 不会,昨夜她是女装,且戴着面具。 强自抑制住心里的慌乱,她面色如常地迎上白虎的目光,让自己微微流露出一丝诧异不解的表情。 白虎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扬臂挣脱开边上两个内侍太监的搀扶,缓步朝她走过来。 百官们不知他是何意,面面相觑。 夜离却是一颗心狂跳到了极致,虽极力克制,官服袍袖下的手还是不由的攥得死紧,一手心的冷汗。 白虎在她的面前站定,仔细端详着她的脸,末了,又后退一步,从头到脚地打量她。 这样反复确认了两遍之后,才艰难地吐出两字:“是你?!” 夜离听到“嘣”的一声,心中紧紧绷起的那根弦刹那间断裂,她同样艰难开口:“什么?夜某不懂这位公子的意思。” 白虎眸色转厉,一副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的表情,咬牙道:“不要以为你女扮男装了,我就认不出是你!” “女扮男装”四字入耳,夜离差点眼前一黑。 而场中百官更是一片惊错。 夜离慌乱抬眸,看向前方高座,高座上陌千羽正眸色沉沉凝着她这边,薄唇紧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她眼帘一颤,又转眸看向凤影墨。 出乎意料的,场中众人都看着她,独独凤影墨没有,他正微低着眉目,不知看向自己身前的何处,似是在想着什么心事,看不出一丝情绪。 “你就是昨夜跳灯伞舞的那个女子!” 白虎再度出声逼近,夜离连忙将视线收回,强自镇定。 “公子说笑了,虽然夜某是一阉人,可终究是男子,又岂会跟什么跳灯伞舞的女子扯上关系?” 淡定自若地将这句话说完,夜离已是汗流浃背。 脑子里有许多想法,千头万绪,她却是一个都抓不住。 可是有一点,她却很清楚。 凤影墨跟此事脱不了关系。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利用那个舞娘的灯伞舞接近岳卓凡,而凤影墨却杀了岳卓凡,然后嫁祸于她跟霓灵? 是了,就是这样。 只有凤影墨知道她的计划,只有凤影墨知道跳灯伞舞的是霓灵。 她的这个方法或许能让岳卓凡一时不动和亲之念,却难保今后会不会再被提起。 只有岳卓凡死了,才能彻底解决沈妍雪的危机。 既能让岳卓凡死,又能摆脱杀人嫌疑,轻松嫁祸,凤影墨何乐而不为? 难怪昨夜他好巧不巧地也出现在夜市。 太坏了,这个男人太坏了。 下蛊试探、胁迫做事、杀人嫁祸,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 心中恨极,却不得发作,目前最要紧的,是解决眼前的危机。 只是,白虎又怎么会认得她? 难道是…… 她猛地想起昨夜在醉仙居的后院,她撞上岳卓凡,面具跌落在地上,当时白虎也在一旁。 她还以为他们没有看到她的容貌呢。 其实已经看到了吗? 若真是这样,就完了。 彻底完了。 眼前一团阴影骤然拢上,是白虎蓦地抬手伸向她的头顶,意识到对方是要去扯她头上的发带,夜离大骇,连忙挥臂一把将他的手打开。 “公子到底要做什么?” 夜离也怒了。 “做什么?”白虎冷笑,眼眶红红,“是你杀了我们王爷,就是你,就是你女扮男装杀了我们王爷。” 白虎语气笃定、口气灼灼。< 在场的百官再次传来一片哗然。 谁也没注意到,这个时候凤影墨悄悄朝门口的一个太监使了一个眼色,太监会意,悄声离开。 “你的心情朕理解,朕说过,定会严查此事,给贵国一个交代,你且先下去休息。”高座上的帝王终于出了声。 一边说,一边示意刚刚那两个随侍太监前去搀扶。 可白虎哪里肯依,大力甩开两人,冷眸看向陌千羽:“怎么?陛下是不相信我的话是吗?” “不是朕不相信你的话,实在是……”陌千羽有些无奈,“若说别人,朕或许还觉得有可能,只是夜离…..你是轻罗贵宾,初次来我后幽,当然不知道这些,夜离并非为官一日两日的新人,在戒坊担任坊主已快一年,以前还在宫里做过两年的内务府总管,跟随朕多年,若说他是女扮男装,这也实在有点……” 毕竟是帝王,一言一行分寸轻重都拿捏得当,每遇比较犀利的地方,都没有说完。 可言下之意却再明显不过,夜离不会是女人。 夜离微微抿了唇,心潮起伏。 百官们对帝王的话也都纷纷表示赞同。 “皇上圣明!” “皇上所言极是!” “……” 的确,他们认识夜离也不是一日两日,虽说此人是长得娇小了些,眉目如画、唇红齿白,有些女气,可这应该是年幼那里就被阉.割了的缘故,宫里小巧玲珑的太监多了去,总不能说大家都是女人吧? 见帝王如是说,百官又如是反应,白虎更加怒了。 “既然陛下说事情还未查明,又做什么要将话说得那么早,按照陛下的意思,不管真相如何,此人定然不会是男扮女装,那敢问陛下,查与不查又有什么关系?我又凭什么相信,陛下一定会秉公处理,给我们交代?” “放肆!” “大胆!” 白虎的话还没有说完,场中已有不少大臣出声喝止。 “我们皇上是一代明君,岂能容你如此出言不逊?” 相对于众大臣的愤怒,陌千羽反倒不以为意,扬扬手止了众人,再次转眸看向白虎。 “你放心,贵国王爷在我后幽出事,兹事体大,这已不是个人恩怨,是两国之间的国事,朕又岂会偏袒护私?朕说严查就一定会严查,朕说会给你们一个交代就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一直温润的帝王也不免冷沉了口气。 众人知道,帝王其实已经怒了。 可白虎哪管得了这些,紧接着回道:“既然陛下说要给我们一个交代,那好,现在当众对他验身,就是目前对我的交代!” 白虎伸手一指,直直指向夜离。 夜离眼帘一颤,虽面上不动声色,心里早已慌乱到了极致。 “这并不是一件难事,我就不明白了,为何你们不答应?”白虎继续咄咄相逼。 帝王再次抿紧了薄唇。 凤影墨眼梢轻掠,瞥了门口一眼。 而恰巧这一眼被夜离正好抬眸看到。 她突然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若这一切是凤影墨所为,若凤影墨想要嫁祸。 那也一定是想嫁祸给霓灵。 因为昨夜跳灯伞舞的是个女子,凤影墨只知霓灵是女子,并不知她其实也是女子。 在凤影墨的眼里,她验身不验身根本不重要,或者说,验了身对他还不利,因为一旦验明是男儿身,岂不是就洗清了嫌疑,那他就等于嫁祸失败。 既然想嫁祸给霓灵,依照凤影墨的手段,就一定会将霓灵推出来。 只有这样,才能让霓灵将罪名坐实。 至于他用什么方法将霓灵推出,她不知道,她只知道,方才他看向门口,分明就是等人。 是在等人将霓灵带来吗? 如果是这样,那霓灵岂不是…… 她被 自己的想法吓出了一身冷汗。 不,不行,不能牵出霓灵,不能让霓灵受到伤害。 在这个世上,她已然只剩下这么一个唯一的亲人,她不能让她有事。 她要保护好这个妹妹。 可是如何保护? 此刻的她,已然是砧板上的鱼肉、待宰的羔羊,自身都难保,又如何保护别人? 不,不对。 必须她自身不保了,才能保护别人。 在霓灵被牵扯出来之前,她要担尽所有责任,这样才不会连累到霓灵。 若霓灵一旦被推出来,一切就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心意已决,夜离反而觉得坦然了,微微吁出一口气,她抬眸看向高座上的帝王,帝王也正好开口问她:“夜离,既然人家一口咬定你是女扮男装,你总得给人家一个说法,拿些证据出来证明给人家看,这样吧,去偏殿,朕宣几个嬷嬷…….” “不用了。”帝王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夜离淡声打断。 帝王一怔,白虎一怔,全场的人都为之一怔,包括凤影墨。 所有人的目光都扬落在她的身上。 帝王的意思很明显,就是去偏殿找几个嬷嬷来验身,而当事人却说不用了。 “不用了”是什么意思? 是不用验了,还是不用去偏殿? 前者等于公然抗旨,后者表示就在金銮殿上当着大家的面验? 众人纷纷猜测,凤影墨眸色渐深。 在大家的注视下,夜离自所站的位子出来,走了几步上前,对着陌千羽撩袍一跪:“皇上,奴才其实……” 一边说,她一边抬手探向自己的头,在手指刚刚捻上头顶束发的发带时,门口骤然传来一声低呼:“大哥!” 夜离浑身一震,手就僵在了半空。 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不用回头她也知道是谁。 她终究是没能来得及。 重重闭眼,她身子一颓,歪坐在地,就好像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生气。 艰难回头,她看向门口。 看向门口的又何止她一人?早就她回头之前,殿中的所有人,包括白虎,包括凤影墨,包括帝王陌千羽,都早已闻声看了过去。 门外正是冬阳初升,晨曦皑皑,大门对着阳光,光影偏逆,看不清来人的脸,只看到来人身姿婀娜、娉娉婷婷。 直到莲步一步一步走近,殿内昼夜通明的烛火也让来人的面容一点一点映入众人的的眼底。 眸如月、唇如樱、长眉似柳、黑发如瀑,当那张与夜离一模一样的脸彻底呈现在众人面前,所有人都惊呆了。 眉眼五官两人真的一般无二,所不同的是,夜离多几分英气,而此女多几分娇媚。 没想到这样的五官配在女子脸上,竟可谓倾城。 又加上来人身穿一袭鹅黄色对襟小软袄,竖领处配着洁白的狐裘毛,越发衬得肌肤胜雪,眉目如画。 全场雅雀无声。 女子是随守宫门的禁卫头领进来的,禁卫头领对着帝王行了个礼:“启禀皇上,此女子说她是夜坊主的妹妹,跟昨夜轻罗国王爷一案有关,微臣见早朝未散,便擅自做主将她带了进来,请皇上恕罪!” 禁卫头领说完,女子已行至夜离的跟前,姐妹二人深深地对视了一眼后,女子也轻拂了裙裾跪于夜离的身边,对着高座上陌千羽伏地而拜:“民女夜灵拜见皇上!” 陌千羽微微眯了眸子,目光沉沉。 夜离脑中一片空白。 她所有的坚持,所有的隐忍,所有的强撑,在钟霓灵出现的那一刻全部轰然倒掉。 是她没用。 她终究没能护这个妹妹周全。 不仅不能护她周全,相反,还每次都是这个妹妹来救她,保她周全。 心中的愤恨来得那样突然,她转眸,冷冷看向凤影墨。 如果说方才她对此次事件是凤影墨所为还只是怀疑,那么霓灵的出现,她便完全肯定。 不然,霓灵怎么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她远在宫外冥街,又如何知道金銮殿上发生着什么事? 必定是有人通知她。 而如今金銮殿上所站的,只有凤影墨一人知道霓灵的存在。 凤影墨,你还能更狠一点吗? 大概是不想被人看出端倪,凤影墨一直都没看她,她死死盯了他很久,他连一眼都没看过来。 前方,陌千羽已经扬手让大家平身。 “到底是怎么回事?” 夜离张嘴,正欲回答,边上钟霓灵已先她一步出了声:“回皇上,昨夜在醉仙居跳灯伞舞的人是我,同轻罗国王爷在画舫上小酌的人也是我,大哥同我是龙凤胎兄妹,我们两人五官几乎别无二致,或许因为如此,这位公子才认为大哥是我。” 霓灵一边缓缓说着,一边转眸看向白虎。 白虎没有吭声,显然认同了她的话,毕竟两人的样貌摆在那里,而且昨夜,他也是在那女子面具跌落在地的时候跟其有过一面之缘而已,有印象的就这些。 好在此女找到了。 “那我们王爷……”白虎刚准备开口相问,钟霓灵已笃声回答:“虽然这些都是我,但是,我没杀轻罗国王爷!” 见钟霓灵双手端在身前,亭亭玉立,不徐不疾的模样,夜离心里说不出来的感觉。 只有她知道,这个丫头心里有多害怕,端在身前的双手虽然被袍袖所掩看不到,她却能想象到这丫头一紧张就两手死死交握的样子。 虽经历钟家变故,可这些年,她没让她再吃一丝苦头,连生人外人都见得少。 那日让她见凤影墨已是非常难为她了。 今日竟然直上朝廷,面临这后幽的帝王,而且还是为这罪祸之事,她怎能不惧? 这般想着,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她伸手轻轻握了霓灵的手腕:“灵儿……” 果然如她所料,这丫头在薄颤,她五指收了收,带了几分力道,希望能借此减少她的恐惧。 霓灵聪明,自是明白她的意思,转首看向她,微微一笑:“大哥,真的不是我,我真的没杀轻罗国王爷,你相信我吗?” 夜离心中一疼,“我当然信!” 与此同时,也暗暗庆幸,昨夜之事,她大概跟她说了一些。 戒坊不是练舞的地方,所以这几日她都是在三三棺材铺里练,对于她要做什么,霓灵知道,而且,昨夜跟岳卓凡分开后,她身着女装,自是也不方便回戒坊,便也是先回了三三棺材铺,大概情形也跟霓灵聊了几句。 不然,霓灵这样贸然前来,若什么都不知道,就只会被动。 另外庆幸的一点是这个傻丫头没有盲目担下所有责任,她就怕她为了帮自己脱困,连岳卓凡被杀一事也承担了下来,还好,还好。 如今,她就完全寄希望于高座上的那个男人了,希望他能查出真正的凶手,这样霓灵才能平安。 如此想着,她便拉着霓灵的手,带着她一起再次跪下。 “皇上,奴才了解自己的这个妹妹,虽调皮贪玩了些,却绝对不是能杀人放火之辈,请皇上明察!” 夜离说完,钟霓灵也紧接着开了口。 “是啊,皇上,若人真是我所杀,我又何必自投罗网,专程跑来说明此事?” 百官们发出低低的议论声,纷纷表示霓灵所言不无道理。 陌千羽面色沉静,一双凤眸却是黑得见不到一丝光亮。 唯恐众人就此放过钟霓灵,白虎也“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陛下,所谓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谁知道她是不是就是利用了大家这样的心里,为了帮自己脱罪故意前来的呢?” 霓灵闻言就怒了,毕竟世事经得不多,远远没有夜离的内敛和沉得住气,她转首咄咄问向白虎:“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人是我杀的?就因为我昨夜跟他在画舫上喝了一次酒吗?” 白虎却也不是省油的灯,当即冷硬驳回:“可是你也没有证据证明 王爷不是你杀的?王爷遇害之前,见的最后一个人是你,不管怎么说,你都脱不了嫌疑。” “你——”霓灵气结,还要发作,被夜离落在腕上的手重重一握止住。 “我们没必要在这里逞口舌之争,凡事都讲的是证据,这样争来争去,证据也不会争出来,皇上英明,奴才相信皇上一定会让此案水落石出!” 不徐不疾说完,夜离伏地而拜。 边上的霓灵见状,便也躬身埋首、伏地不起。 陌千羽眸光微微敛起。 百官中有不少人纷纷出列,对夜离的话表示支持。 “是啊,皇上,此案关系重大,需得好好审理,相信此时京师衙门那边应该已经受理此案。如夜大人所言,证据是争不出来的,证据只能在现场找,我们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去现场勘查一番,或者去衙门看看他们有什么发现。” 当男人低醇沉稳的声音响起,夜离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 竟然是凤影墨。 哈,还真是会做戏呢。 道貌岸然的沈孟也不过如此吧? 果然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难怪沈妍雪跟他如此情投意合。 夜离伏在地上没有抬头,心里却着实恶心了一番。 不过,凤影墨出口,一句抵人家十句,且不说本就是陌千羽倚重之人,他曾经还是御史台之首,御史台专审皇家和天下大案,这个身份就足以让他成为现在这个时候最有资格主持大局的人。 果然,凤影墨说完,百官皆都回应附和。 陌千羽也终于发了话:“此事关系到两国邦交,一定要尽快查明真相,让大理寺和御史台一并参与调查,凤台主和沈相从旁协助和监督。” 一众人领命。 夜离蹙了蹙眉,心里却并不乐观。 虽然大理寺跟御史台已是一国最高的审案机构,可有她家灭门一案一直沉冤未雪的前车之鉴在前,她已对这些部门丧失了信心。 何况,何况还有两个奸.人参与其中。 看来,只能靠自己了。 闻见大家这般,白虎也不好再做纠缠,只得抱拳道:“既然陛下已下令彻查,我便静候佳音,只是,在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这个女人就脱不了嫌疑,虽不能贸然顶罪,但至少应该先关起来,陛下以为呢?” 陌千羽鼻子里发出一声轻笑:“当然!” 话落,当即吩咐左右:“来人,将夜灵带下去,关入大牢!” 夜离一听,心中就急了,那宫中大牢岂是人呆的地方? 天寒地冻,除了发霉的稻草无一丝敝体不说,膳食也是各宫用剩下的残羹剩汁、馊菜馊饭,钟家虽遭遇灭门之灾,可霓灵却一直被娇惯着,几时吃过这种苦? 最重要的,在宫里呆了多年,她深知宫里的阴暗,若有阴险歹毒之人存心陷害,想逃都逃不掉。 这般想着,一时就失了分寸,见两个太监过来要将霓灵带走,她一把拉住霓灵。 众人都不意她反应如此大,陌千羽皱了皱眉,沉声道:“夜离,朕只是将她暂时关押,你大可放心,在没有真凭实据之前,没有人会动她。” 夜离眼帘微颤。 看来,陌千羽看穿了她的心思。 “大哥,我没事,不用担心。”霓灵轻轻拂掉夜离的手,笑着安慰她。 夜离摇摇头,心如刀绞。 真是个傻丫头,手心湿哒哒的,满手冷汗,还说自己没事。 “灵儿,你放心,大哥一定尽快证明你的清白。” “嗯,灵儿相信,灵儿等着大哥。” 一直到霓灵被带走,陌千羽离开,众人散去,夜离还跪在地上没有起身。 定定望着身前的地面,她久久平复不下来心情。 视线所及之处,一双金线云头黑底官靴缓缓行至跟前,官靴上一截官服袍角轻曳,夜离胸口微微起伏,愤然抬眼望去。 男 人长身玉立、低敛着眉目睥睨着她。 心中怒极,夜离却愣是笑了出来:“凤大人现在满意了吧?” “什么?”男人一脸懵懂和无辜。 夜离恨不得扇他一耳光。 强忍住满腔的怒火,夜离冷哼一声从地上起身:“没想到凤大人如此卑鄙!” 说完,也不想跟他纠缠,转身就走。 她现在最要紧的事,是去查岳卓凡之死。 “在夜大人的眼里,就是如此看凤某的?”身后再次响起男人的声音。 夜离脚步微微一顿,回头,“不然呢?” 男人勾唇轻笑:“凤某还以为夜大人是感激凤某的。” “感激?”夜离嗤笑,就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感激你什么?感激你将夜灵推了出来吗?” 见男人静静地看着她沉默不语,夜离又道:“别告诉我,不是你通知夜灵过来的。” “是我通知的。”男人回得理所当然,就像是做了一件多么功德无量的事情一般。 “凤影墨,你混蛋!”夜离终于难以抑制地嘶吼出声:“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就置别人的性命于不顾,你还是男人吗?你连做人都不配!” 盛怒的火焰在心中焚烧,夜离在自己最后一点的理智被怒火焚光殆尽之前,喘息着转身,疾步离开。 她担心自己再下去指不定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出来。 眼前霓灵身陷大牢,等着她解救,她要冷静。 凤影墨看着那抹一阵风似的消失在金銮殿门口的身影,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印象中的夜离或内敛,或沉静,最多也是跟他冷言相对、相讽相讥,几时看到如此失控发这么大的火? 凤影墨耸耸肩,还真有些不适应。 不是男人? 连做人都不配? 呵~ 唇角一勾,凤影墨举步朝门口走去。 ************ 夜离马不停蹄,直奔醉仙居。 因为此事,醉仙居已经停止营业,被戒严了起来。 出示了戒坊的令牌,守卫才将她放进去。 那艘画舫早已被烧得面目全非,黑漆漆一片,残骸搁置在河道边上,她钻了进去。 除了烧坏烧断的船木,里面什么都没有。 她仔细搜寻了一圈,也未发现什么线索,便只得作罢,出来问边上守卫:“里面的东西是不是都拿去衙门了?” 守卫说:“是的,轻罗国王爷的尸体也一起抬去了。” 夜离便又再奔京师衙门而去。 衙门里,仵作正在验尸。 就算心里再有准备,知道烧死之人必定没有什么好的死相,可当那一具烧得焦黑、面目全非的尸体映入眼底的时候,夜离还是惊了。 头发几乎烧得没有了,只有少数几缕亦被烧焦成卷,脸上被烧得完全看不出五官,身上也是,她记得昨夜他穿藏青色衣袍,如今却只有黑,也不知是衣服,还是皮肤,只有漆黑一片。 “也好,反正戴着面具,嘴还是露在外面的,能吃能喝能说。” 男人的音容笑貌似乎还在眼前,昨夜那般活生生的一个人,如今竟变成了这样,夜离心里忽然难过起来。 见过太多的残忍,看过世态的炎凉,她并不是一个有同情心的人,可,对于岳卓凡,她却是惋惜又歉疚。 正值风华年少,且从她让人打听他的一切和昨夜与其交往来看,是个好人,是个痴情的男人,是个君子。 而这样的人,却…… 是她害了他。 “可有何发现?”略略撇开眼,她问向验尸的仵作,有些不忍心再看。 “死者的脑门上有一根银针,直中要害,所以,应该是先被人暗算之后,凶手为了毁尸灭迹,才放的火。” 果然。 她还在想,当时画舫上能够引起大火的只有烛台跟炭炉。 可岳卓凡会武功,一个武功高强的人又怎会被火活活烧死。 所以只可能先杀后烧。 夜离刚在衙门呆了没一会儿,宫里就有人过来传话,说让衙门将案件速速移交大理寺和御史台,包括现场取得的所有证物和岳卓凡的尸体,统统都送至大理寺去。 夜离站在边上,看着那些衙役将画舫上搬下来的物件一一往外抬。 包括当时的桌椅、烛台、炭炉、沙漏……. 目光触及那个沙漏时,夜离猛地想起了一件事,顿时瞳孔一敛,喜从心来,飞快地出了衙门。 ************ 毕竟圣上有旨,且案件重大,大理寺跟御史台一接到移交,就当即组织了会审。 会审在大理寺的审堂进行,主审官员有大理寺卿、御史台主、沈孟、凤影墨。 传到人员有钟霓灵、醉仙居主事。 听审人员有白虎。 原则上没有夜离,但是她去了,因为她戒坊坊主的身份摆在那里,众人也不好说她什么,所以,她也是听审之列。 钟霓灵跟醉仙居主事各自将自己昨夜所经历之事讲了一遍。 接着就应该到了大理寺卿跟御史台主开始审问的时间。 而这时,钟霓灵却突然出了声:“夜灵可以先问各位大人几个问题吗?” 被获得同意后,钟霓灵问了第一个问题。 “听方才醉仙居主事说,他发现画舫失火是在丑时,那时大火应该已经烧了有一段时间,请问各位大人,能确定起火是什么时辰吗?” “按照大火扑灭现场被烧的程度来看,起火应该是在子时。”大理寺卿回道。 “嗯,”钟霓灵点头,“第二个问题,那请问轻罗王爷又是死于什么时辰?” “仵作的验尸报告上显示,也是子时,仵作从死者的脑门上发现一根银针,应该是凶手先偷袭暗算,接着放火烧船,这两个时辰也正好对上。” “嗯,”钟霓灵再次点头,“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那既然轻罗王爷死于子时,大火也起于子时,我一个亥时就离开了的人,又怎会是凶手?” 四个主审官一怔,不意钟霓灵第三个问题竟然是这样。 原来,这才是重点。 几人互相看了一眼,凤影墨眸色渐深。 听审席,夜离几不可察地弯了弯唇角。 “你是亥时离开的?”上方又问。 “是!”钟霓灵笃声回答。 “你怎么知道那时是亥时?” “我有人证!” “谁?” “当时负责招呼我跟轻罗王爷的那个小二。” “传小二!” 因为会审需要,所有跟此事有关的人早已全部被传唤到了大理寺,暂候在外面,随时准备接受盘查,所以小二很快就到。 待小二行完礼,钟霓灵问他:“那夜,你中途上画舫问我们有什么需要,王爷示意你退下,我问过你时辰,然后便随你一起离开,你还记得当时你是怎么回我的?” 小二略一思忖,“当时小的看了一下画舫上的沙漏,回姑娘,亥时一刻。” 钟霓灵明显面色一松,下一瞬便会心笑道:“是,亥时一刻,我亥时一刻离开的。” 末了,又对前方四位主审官鞠躬行了个礼:“夜灵的问题问完了,请各位大人明鉴!” 听审席上,夜离同样松了一口气。 是的,霓灵的这些问题是她去大牢以探视之名教给她的。 她也是看到沙漏时才想起了昨夜她问过小二时辰的问题,其实当时,是想为自己的告辞找个好的理由,没想到昨夜自己随口那么一问,却成了今日保命的证据。 “没想到夜姑娘年纪轻轻,却能如此深谙审讯之道,老夫佩服!”< 开口的依旧是大理寺卿。 原则上讲,大理寺跟御史台,就像缉台和戒坊一样,都是平级,可大理寺卿在其位多年,而御史台台主却是因为凤影墨去了缉台所以才被提上来的,于是,无形中,大理寺卿就成了主审官。 其余三人自是明白大理寺卿说这句话的意思,此女不用直接陈述,而是提问,且三个问题,环环相扣、诱.人入内,不经意中让自己占尽主动,对方却无从辩驳。 这,通常是他们审讯时所用的手法。 闻得大理寺卿的表扬,钟霓灵有些不好意思,讪讪一笑:“大人谬赞了,夜灵愧不敢当。” 大理寺卿同样一笑:“可是,夜姑娘跟这位小二哥说的可是这个沙漏?” 大理寺卿扬手指了指身前桌案,桌案上摆着画舫上取下来的烛台、炭炉之物,也包括那个沙漏。 “是!”见小二点头,钟霓灵也笃声应道。 夜离忽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大理寺卿再次指了指沙漏:“难道你们没发现什么不对吗?” ................. ☆、73.【073】月黑风高,哪里谈【弱弱求首订】 果然,大理寺卿再次指了指沙漏:“难道你们没发现什么不对吗?” 所有人都凝眸看过去。 当目光触及到沙漏里的沙尽数在下面的那个漏斗中时,夜离眉心一跳。 与此同时,大理寺卿的声音也再度响起:“它是坏的。窠” “被大火如此焚烧,坏了岂不是正常?”钟霓灵脑子一向反应快。 “是,它的确是被大火焚烧所致,但是却并不是烧坏的。” 说着,大理寺卿伸手将沙漏拿了起来,略略倾斜,将里面的沙子倒了一部分进另一个漏斗,差不多将亥时的刻度淹没就停了下来,然后置在桌案上。 沙漏沙漏,就是沙子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直在漏,根据沙子对应的刻度来看时辰的一种计时工具,而众人惊奇地发现,大理寺卿将沙漏放在桌案上,里面的沙子却一动不动。 果然坏了。 却也只当是坏了。 只有夜离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大理寺卿又转眸问向醉仙居主事:“你们的沙漏用铁砂和磁铁是何用意?” “铁砂?”醉仙居主事一愣,似是没太明白他的话,“大人是说,这沙漏里的沙是铁砂?” “是!”大理寺卿点头,“不仅沙漏里的沙是铁砂,这标注刻度的铁板也是磁铁板。” “没有啊,我们的沙漏就是普通的沙漏啊,怎么会这样?”醉仙居主事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眸,一副闻所未闻的模样。 大理寺卿睨了他一眼,继续道:“这样的沙漏,可以随意让其在哪个时辰停下来,它便不会再动了。换句话说,昨夜小二看的时候,是亥时一刻,当时真正的时辰并不一定是亥时一刻,只是沙漏被人调到了亥时一刻而已。” 言下之意,当时有可能是任何时辰,譬如子时。 除了几个主审,其余人都露出震惊的表情。 钟霓灵脸色微白,转眸看了一眼听审席上的夜离,与此同时,还有一人瞥向夜离。 是凤影墨。 而此时的夜离并未看他们中的任何一人,而是凝着那个沙漏,一瞬不瞬,不知在想什么,眉心轻拧。 上方,大理寺卿还在说:“如此一来,你们肯定又要问了,既然定在了亥时一刻不再动了,那为何刚刚大家最先看到的时候,沙漏里的沙子是全部在下面一个漏斗里的?众所周知,能让磁石磁铁瞬间失去磁性的方法只有一个,高温。当时画舫被大火焚烧,高温让沙漏里的磁铁失去了磁性,于是原本吸定于亥时一刻的铁砂尽数落了下来,故出现了大家刚刚所看的那种样子。” 大理寺卿慢条斯理地说完,抬眸看向钟霓灵。 “所以,夜姑娘,并非老夫要怀疑你,而是你的证据不足。而且,这个特制的沙漏出现得蹊跷,不排除是凶手所放,目的就是为了给自己制造不在场的证明。” 大理寺卿的话说完,钟霓灵的脸就黑了。 “大人的意思,这个沙漏是我放的?” “不,老夫是说,不排除凶手所放,在事情没有水落石出、真凶没有落网之前,老夫并无特指何人。” 大理寺卿一席话说得滴水不漏,钟霓灵也只有闷气的份儿。 “那就烦请各位大人尽快让事情水落石出,真凶落网。” “那是自然。” 一场会审结束,也未能审出个所以原。 见天色已晚,四位主审决定今日结束,明日再审。 ************ 冬日的夜,黑得极快。 夜离出宫不一会儿天就彻底暗了下来。 这次她没有骑马,而是步行。 心里很乱,她想一个人走走。 或许繁华的尽头便是落寞苍凉,经过昨夜大雪节的热闹,今夜的京城显得有些冷清和寂寥。 一个人走在长长的街,她第一次感觉到如此孤独和无助。 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原本她还以为霓灵可以 出来,却没想到事情反而变得更糟。 的确,如大理寺卿所言,这沙漏出现得蹊跷,他是说得比较留有余地,说不排除是凶手所放,其实,大家心知肚明,肯定是凶手所放。 凶手放的目的是什么?正常人的思维都是如大理寺卿一样,想给自己提供不在场证明。 而她又正好让霓灵用时辰问题作为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 任谁都会觉得,霓灵的嫌疑又多了几分。 迎着夜风,夜离自嘲一笑,还以为自己找到了化解之法,却没想到其实是又掉进了另一个套。 昨夜她问小二时,小二看的那个沙漏是不是这个沙漏她不知道。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 如果是,那凶手就是在他们还没去画舫之前就换了;如果不是,那凶手就是杀人放火时换的。 如果是前者,凶手又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怎会知道岳卓凡和她会去画舫? 所以很显然,是后者。 而凶手之所以在杀人放火之时将其换掉,应该是想万无一失,可以解决掉所有关于时辰的问题。 好缜密的心思啊。 夜离不得不感慨。 可是接下来该怎么办? 怎样才能证明霓灵的清白,怎样才能救出霓灵? 漫无目的地一直走着,走着,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竟然走到了丞相府的前面。 两个几人高的大石狮巍峨屹立在大门两侧,朱漆红木大门恢弘气派,门顶上烫金大字牌匾,上面丞相府三字龙飞凤舞,据说是帝王陌千羽的亲笔墨宝。 夜离想起曾经的钟家,也是这样的朱漆红门,门头也是挂着这三个字,也是风光无限,只不过如今,门贴封条,牌匾被卸,早已是一片破败荒凉地。 一时心中凄然,夜离环抱着胳膊,继续往前走。 这时,一辆马车行至丞相府门前停下。 虽天色已黑,可府门口的灯笼却是高挂敞亮,夜离看到马车的车门打开,一男一女从马车里出来。 是凤影墨和沈妍雪。 两人在台阶处站定,男的说:“时辰也不早了,我就不送你进去了,外面冷,快进府吧。” “嗯,”女的点头,“风大,你也快回马车上去。” “明日早上我来接你。” “好!” 看着两人依依惜别的模样,站于黑暗里的夜离唇瓣越抿越紧,袍袖中的双手也不知在几时紧紧攥握成拳。 一想到这对狗.男.女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生死痛苦之上,她就恨不得上去扇两人一耳光。 沈妍雪轻提裙裾,缓缓拾级而上,一步三回头,凤影墨目送了她一会儿,便转身上了马车。 大门开,沈妍雪入了进去,大门又沉重地阖上。 这厢,车夫也扬鞭而起,马车缓缓走了起来。 心念电转间,夜离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只觉得血往脑门上一冒,她就冲了过去,拦在了马车前面。 要不是车夫眼疾手快地拉住缰绳,那马儿差点就踩在了她身上,马蹄撂得老高,几乎都碰到了她的鼻梁。 “发生了何事?” 马车内男人低醇沉稳的声音透门而出。 夜离弯了弯唇角。 所谓波澜不惊便是如此吧?骤生意外,又未知外面情况,却能问得如此云淡风轻,怕也只有他这种运筹帷幄、一切皆握于手中之人吧? 夜离没有吭声,就站在前面也不让开。 车夫借着府前灯笼的光探头瞅了她半响,终于认出了她,不禁诧异低呼:“夜大人?夜大人怎么突然出现在前面,差点就伤到夜大人了。” 末了,车夫又回头,准备回禀里面的人,还未开口,却只见马车的车门已经被人自里面打开,里面的男人徐徐抬眸朝马车前面看去。 “夜大人这是何意?”男人也不下来,只淡声开口。 夜离略一沉吟,这才从马车前面离开,绕到马车车门的边上,盯着男人道:“不知能否跟凤大人谈谈?” 男人似乎有些意外,微微怔了片刻,勾唇一笑:“是谈谈?还是骂凤某?” 夜离冷声道:“谈谈。” 男人唇角的笑容被越发浓郁了几分:“当然,只是……”男人抬头看了看天色,“只是这夜黑风高,在哪里谈呢?是去上次的茗香楼,还是就在凤某的马车上?总不至于就在人家丞相府前面谈吧?” 夜离咬牙,忍住抬手凑向那张俊脸的冲动,略一计较,便拉了马车的车辕,上了马车。 去茗香楼,她没有那闲工夫,就在丞相府前,又确实不妥。 节约时间,马车就马车吧。 反正又不是没有跟他同乘一车过。 速战速决。 现在跟这个男人多呆一刻,她都不舒服。 见她一声不吭就上来,男人又微微有些意外,连忙朝一旁挪了挪,唇角一抹微弧点点。 夜离拣了个离他最远的地方拂袍坐下。 “出发吧。”吩咐完车夫,凤影墨随手将车门掩上,忽的又想起什么,再次拉开,说向车夫:“去戒坊。” “做什么?”一听戒坊,夜离立马警觉起来。 “送夜大人回去啊,”掩上车门,车内瞬间没有一丝光亮:“边送夜大人回去,边一路谈夜大人想谈之事,想必戒坊到了,事情也谈完了,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怎么,夜大人有意见?” 黑暗中,夜离冷着脸,没有吭声。 走了一.夜,再走也走不动了,送便送吧。 马车缓缓走了起来,车轮滚滚,车身轻晃。 “说吧,谈什么?”男人的声音响在身侧。 她甚至能闻到男人身上倾散出来的淡淡兰麝气息。 心头微跳,她强自敛了心神,直接开门见山。 “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夜灵?” 也就是这一刻,她发现黑暗真好,两人虽尽在咫尺,可谁也看不到谁,也不用担心情绪外露。 有好一会儿的静谧,也不知道男人是在思考,还是不想回答。 就在她准备再次相问的时候,男人却又出了声。 “夜大人也太抬举凤某了,令妹之事,又岂是凤某能左右的?” 夜离冷笑,“凤大人不会说自己跟此事无关吧?别人不知,我夜离可是心中有数。” 黑暗中,男人似乎轻笑了一声,“既然夜大人已经如此下了定论,想必凤某说无关,夜大人也是不会相信。” “当然。” “那若是凤某说,有关,夜大人准备怎样?凤某若说,无关,夜大人又准备如何?” 男人不紧不慢,口气随意闲适。 夜离又想骂人了,她可没时间跟他在这里说这些没油没盐的话。 攥了攥手心,她道:“有关,那就请凤大人明言,要怎样才肯放过夜灵,无关,如方才凤大人所言,我不信。” “夜大人将那么一顶大帽扣在凤某的头上,这要传出去,还有凤某的活路吗?” “活路?”夜离嗤笑出声,“谁没有活路?到底是谁让谁没有活路?没有活路的人是我吧?” 最后一句,夜离声音低了下去,透着一丝微末的无助。 于是,车厢里出现了第二次静谧。 两人都没说话,只有外面车轮滚滚的声音和车内两人的呼吸声。 “大理寺跟御史台不是正在调查吗?夜大人大可不必如此担心,待事情水落石出了,令妹不是就会没事了吗?”良久的沉默之后,男人率先开了口。 “正在调查?”夜离冷笑:“他们查得出真相吗?又或者说,凤大人会让他们查出真相吗?” “夜大人现在就是一口咬定是凤某了是吗?”男人的声音转沉。 虽看不到他的脸色,但夜离能感觉他语气中的不 悦。 可她也没打算要照顾他的心情。 他不悦,她比他还要不悦呢。 “怎么?凤大人敢做不敢当了吗?”心中有气,她继续咄咄逼问。 男人终于怒了。 “夜离,你就是这样的态度来找我谈的吗?”男人声音又沉又冷,甚至比那透隙而入的寒风还要冷上几分。 夜离却也不惧,同样毫不示弱:“那你想要我怎样的态度,求你吗?求你这个阴险狡诈、自私自利的小人?” “不可理喻!” “不可理喻的人是你!为了一个女人,置国家大计于不顾,置他人生死于不顾,机关算尽,将他人……” “长安,停车!”夜离的话没有说完,就被他沉声打断。 夜离气结,伸手一掌“砰”地推开车门。 前方车夫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连忙拉住缰绳,可马车还未停下,夜离就直接跳了下去。 巨大的惯性,又加上心中情绪不稳,夜离一个踉跄差点摔跤,脚踝处传来一声骨头交错的声音,她也不予理会,大步往前走。 凤影墨自马车里看着那抹大步流星的身影,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显然也是气得不轻。 稍稍平复了片刻,他才对着那抹背影朗声道:“曾经那个冷静内敛的夜大人哪里去了?夜灵不是还没被定罪吗?夜大人做什么要激动成这个样子?” 夜离脚步一顿,回头。 “若是换过来,此时是凤大人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在大牢里面,且还面临着可能是死罪,请问凤大人还能冷静吗?” 夜离大声说完,也不等凤影墨回应,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或许他能冷静。 她忘了,对于一个视他人生命如草芥的人来说,冷血无情就是本性,肯定能冷静。 这厢马车终于彻底停了下来。 车夫看看前面夜色中越走越远的身影,又回头看看自己的主人,见主人沉着脸一声不吭,车夫也不敢问。 这是要追上去呢,还是调头回缉台呢? 不知该怎么办,车夫便只得拉着缰绳,等着吩咐。 许久,才听到身后车门“砰”的一声关上,男人不带一丝情绪的声音自车内透门而出:“回缉台!” ** 夜离一口气不停地走回到戒坊,直到抬脚准备上门口的石阶,一股刺痛从脚踝处传来,她脚下一软,跌倒在地上,她才发现过来,自己的脚踝竟肿成了一个馒头。 一直凭一股心火强撑着,几时扭的,她竟也没有发现。 一屁股坐在冰冷的石阶上,她喘着粗气,搬起自己的脚,轻轻扭动,这不扭还好,一扭,那巨痛让她冷汗一冒。 她也不知道方才为何那么生气? 原本是想跟他好好谈谈的,毕竟霓灵的生死还掌握在他的手中,她甚至想,他若真要她开口求她,她也打算照做的。 可不知怎的,事情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心中懊恼得不行,她扬手一掌击打在地面上。 脚索性也不揉了,一人独坐在门口的石阶上,直到福田开门出来不知做什么,才猛地发现坐在那里的她。 “坊主?” 还以为光线昏暗,自己认错了人,福田疑惑近前,待看到真的是夜离的时候,吓了一跳: “呀,坊主,天寒地冻的,石阶上那么凉,坊主做什么一个人坐在那里?” 夜离伸手,将他的身子拉矮,又将胳膊往他肩膀上一搭:“扶我进去。” “是!” 见扶着他的肩,夜离还是单脚跳着上台阶,福田皱眉:“坊主的脚怎么了?” “扭了。” ************ 翌日醒来,夜离发现脚踝比夜里肿得更大,不动就痛得不行,一动,更是牵扯着浑身的神经都痛。 哎,都是没有及时处理的原因。p 想起今日还要进行第二次会审,她也不敢耽搁,艰难地从床榻上下来,单脚跳着简单地盥洗了一下,早膳都没用,便让福田准备马,她要去大理寺。 虽说形势很恶劣,虽说她还没有想好对策,但是,她必须关注案件的一切进展情况。 一路打马直奔大理寺,到大理寺门口的时候,却被门口的守卫给拦了下来。 她还以为不让她进去,却原来不是,而是让她下马步行,因为圣驾在里面。 陌千羽也来了? 她有些意外,也不知今日的会审会审出什么来? 翻身下马,夜离才发现问题来了。 她的一只脚根本不能走啊。 这从大门到审堂可是有好长一段距离。 也没带根拐子来,就这样单脚跳进去? 见她下了马却站在那里未动,守卫以为她在担心自己的马,“夜大人放心,马交给我就行了,我会替夜大人栓好,等夜大人出来之时,再还于夜大人。” 夜离咬咬唇,略显尴尬地开口:“不是,我的脚受伤了,可以扶……” 她想让守卫扶她进去,可话还未说完,手臂上猛地一重,夜离愕然回头,就看到凤影墨不知几时来到她的身旁,大手钳在她的臂上。 “冲动是魔鬼,是要付出代价的,走吧,夜大人!” 男人微垂了眼皮,睨了一眼她的脚,末了,又抬起眼皮,凤眸深深落在她的脸上,似笑非笑。 冲动是魔鬼? 我看你才是魔鬼吧? 夜离最见不得他这样一幅嘴脸了,同样垂了眼皮,扫了一眼他握在她手臂上的手,末了,又抬眼看向他。 “怎么?凤大人这是要做好人好事,扶我进去不成?” 男人没有吭声,只用另一只手朝前方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夜离怔了怔,没想到他还真的是要扶她。 丝丝意外,却又很是抵触,本想拒绝,心中略一计较之后,愣是忍住了想要挥臂甩开他手的冲动,“那就有劳凤大人了。” 昨夜两人不欢而散,今日难得他还主动跟她说话。 如今非常时期,这个魔鬼还是不要得罪为好。 趁路上相携而行之际,指不定可以有机会,再提提霓灵的事。 凤影墨的手很大,而她的胳膊又很细,轻轻松松,她就被钳制得扎扎实实。 考虑到单脚跳实在有点……她就忍着剧痛,一跛一瘸地慢慢走着。 好在凤影墨力气很大,虽是扶着她,可几乎将她整个人都拧了起来,这样,她也省力了不少。 好长一段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夜离不知从何处开始说起,总不能一开口就说霓灵吧? 而且,她又担心,一说这敏感的话题,她又要沉不住气。 得想个比较妥当的方式开口才行。 还是说直接求他? 正值清晨,冬阳初升,他们朝处于西边的审堂而去,阳光从背后打过来,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地上,一高一矮,细细长长。 夜离垂目看着地上挨得很近的影子,心里说不出来的感觉。 冬衣穿得很厚,可她还是依稀能感觉到,那落在她手臂上的大手透衫而来的温度。 她想起了那夜在冼州客栈的房顶上,他怀中的温度。 或许,开口求他,他真的会答应? 这般想着,便就这般决定,这般决定,便当即付诸行动。 转眸看向男人:“凤大人!” “影墨!” 在她开口的同时,身后蓦地传来另一道女子的声音。 夜离脚步一滞,差点摔跤,凤影墨眼疾手快,稳稳将她扶住。 两人都停了下来,回头。 是沈妍雪。 身着一袭浅紫色云锦小袄,下 配同色流苏裙,肩披同色披风,妆容精致、发饰璀璨,走在冬日的阳光下,直直耀人眼目。 夜离微微别过视线。 边上的男人却笑看着没有移眼:“方才去你府上接你,说你已经走了,怎么还在后面?” “哦,我弯了一下去了趟宝玉轩取了个首饰。”言语间,沈妍雪已袅袅婷婷行至跟前,似乎这才看到夜离,沈妍雪璀然一笑,打了个招呼:“夜大人。” 见凤影墨的大手落在她的臂上,微微一愣,“夜大人的脚怎么了?” “哦,扭了一下。”夜离微笑回道。 “很严重?”沈妍雪蹙眉看向她的脚下。 “现在已经好多了,”夜离笑笑,抬臂微微挣脱了下:“我可以自己走了,多谢凤大人。” 跟他们两人一起走,她不被气死,就得被恶心死。 还是自己走算了,反正剩下也不远了。 可对方钳制的程度,又岂是她微微挣脱便能挣脱掉的。 “多谢凤大人,凤大人这样一直拽着我的胳膊,我的胳膊很酸,请凤大人放手吧,我可以自己走。” 见男人无动于衷,夜离只得搬个理由出来。 手臂一松,凤影墨依言放开了她,她正暗暗松了一口气,忽然眼前白影一晃,他竟绕到了她的另一边,她还没反应过来,她的另一只手臂就被钳制住。 “既然酸,就换着来。” 好吧,夜离就无语了。 她发现这个男人有时候的强势和霸道真不是一点点。 可是,她又不好再说什么。 再废话就显得矫情了,只得硬着头皮,三人同行。 想要借机说霓灵的事又再次泡汤了。 ************ 这一次会审,较昨日来说,多了两人,一个帝王陌千羽,一个相府千金沈妍雪。 不过,皆是听审。 因没有查到任何新的线索,所以案情也等于毫无进展。 不过,昨日会审,帝王不在场,所以大理寺卿便将昨日情况一一做了禀报。 特别是关于那个沙漏,更是说得详详细细、明明白白。 帝王静静听着,凤眸里的目光一直若有似无在夜离和钟霓灵的头顶盘旋。 其实夜离感觉到了。 她不知道陌千羽是何意,但是,或许是那根弦一直紧绷着的缘故吧,她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一直待大理寺寺卿说完,帝王才缓缓开口。 “如此说来,夜灵便是唯一的,也是最大的嫌疑人?” 帝王话语一出,夜离心口一撞。 她终于知道陌千羽一直在看她们是何意了,她也终于知道自己为何有不好的预感了。 陌千羽的意思是想让夜灵担了这罪名。 这是她最担心的,也是她最怕的。 没想到陌千羽真的动了这样的心思。 难怪今日亲临大理寺。 的确,死的人不是一般的人,是他国的王爷。 这事情必须给对方一个交代。 白虎还在这里盯着,这事一日不水落石出,轻罗国一日不会善罢甘休。 必须将凶手抓出来。 换句话说,必须有个人来承担这个责任。 而夜灵,白虎本就最是怀疑于她,又加上如今各项证据都对她不利,最最重要的是,案件目前一筹莫展,别说找真凶了,连个找真凶的方向都没有。 作为一国之君来说,这样的事情,自是早了早好。 他的话问得有深意。 “如此说来,夜灵便是唯一的,也是最大的嫌疑人?” 若四大主审都说是! 那么,便可以以夜灵无法证明自己无罪为由将其收押。 一颗心狂 跳,夜离攥紧了手心,紧紧睨着大理寺卿,生怕他那嘴唇轻飘飘一动,就剥夺了一个人生存的权利。 “不是夜灵!”大理寺卿还没有出声,却是另一道低醇笃定的声音先响了起来。 ** 更新毕,孩纸们看文愉快~~此事过后,会有个比较大的转折~~ ☆、74.【074】当真是为了夜灵豁出去了 一颗心狂跳,夜离攥紧了手心,紧紧睨着大理寺卿,生怕他那嘴唇轻飘飘一动,就剥夺了一个人生存的权利。 “不是夜灵!”大理寺卿没有出声,却是另一道低醇笃定的声音先响了起来燔。 所有人一震,包括夜离。 将目光从大理寺卿脸上移开,她难以置信地循声望去,望向那个同坐在主审席上位于大理寺卿旁边的男人。 对,没错,是凤影墨,是凤影墨说的这句话窠。 震惊和疑惑交织,夜离不知道他又要唱哪出。 全场目光凝聚,凤影墨自位子上起身,绕到堂前,对着帝王撩袍一跪。 “皇上,凶手绝对不是夜灵!” 不卑不亢、笃定坚决,较方才之语,此次还加了“绝对”二字。 钟霓灵面色一喜,众人疑惑更深,夜离不自觉地攥紧了袖襟。 帝王微微眯了凤眸,眸色转深:“凤大人可是已经查出真凶是谁?” 庭审席上的白虎闻言,顿时坐直了腰身,凝神等着凤影墨道出是谁。 凤影墨微颔了首:“请恕微臣无能,暂时还没有。” “没有?”帝王眉心一拢,“没有找到凶手,你又凭什么那般肯定不是夜灵?人证、物证那么多证据都指向她。” 另三位主审官互相看了看,纷纷点头,对帝王的话表示赞同。 帝王扫了一眼三人,又垂眼凝向跪于自己身前的男人,语气微厉:“这可不应该是你身为一个主审官随便能下的结论。” 许是袍子的料子太滑,夜离攥住的袖襟从手中忽的挣掉,连带着指甲也断了一个,夜离皱眉,心中也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陌千羽就是想要霓灵顶罪。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如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凤影墨的身上,不管他唱得哪一出,只要凶手不是霓灵就行,哪怕他说,凶手是她夜离。 骤沉了呼吸,她一瞬不瞬地凝着凤影墨,生怕他因为帝王如此说,而就此作罢。 就在她忐忑之际,凤影墨的声音再度响起:“皇上,凶手有没有找到,跟夜灵是不是凶手,这本就是两码事。” 他的声音依旧不徐不疾、不慌不惧,可是那一刻,夜离忽然觉得,这是世上最动听的声音。 是,凶手有没有找到,跟夜离是不是凶手,这的确是两码事,而掌握着天下生杀夺权的那个人却想将此混为一谈。 陌千羽凤眸中浮起冷鸷,凝着凤影墨点点头,“好,两码事,一码归一码,朕先撇开凶手有没有找到不说,单说夜灵是不是凶手。人证有白虎,物证有沙漏,你倒是跟朕分析分析看,这人证物证当前,夜灵如何证明她的清白?” “微臣给她证明!” 简短六字落下,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夜离浑身一震,钟霓灵愕然转眸,陌千羽一脸震惊。 沈妍雪微微抿了朱唇。 场中众人传来低低的唏嘘。 他给她证明?! 是说他找到了可以证明她清白的证据,还是说他自己就是证明她清白的人证? 陌千羽眸光凌厉一扫全场,顿时场中四寂。 “你如何证明?”再次凝向凤影墨,陌千羽沉沉而问。 凤影墨垂眸沉默,似是在犹豫,又似是在下决心,片刻之后,才再次抬起眼目,看与帝王,启唇道:“前夜自亥时末起一直到丑时,夜灵都跟微臣在一起。” 什么? 全场震惊。 夜离和钟霓灵也完全不意如此。 “你说什么?”陌千羽甚至怀疑自己没听清。 凤影墨又不缓不慢重复了一遍:“前夜自亥时末到丑时,夜灵是跟微臣在一起。” 众人这才确定自己听得没错,这个男人是说,那夜这个叫夜灵的女人是跟他在一起。 钟霓灵又懵又惊,看向夜离。 夜离此刻正下意识地看 向沈妍雪,见沈妍雪低垂着眉目,似是在想着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得太专注,没有听到自己心爱男人说的话,脸上竟未见多少不悦。 微微怔忡间,意识到霓灵在看她,目光便连忙迎了上去,读懂霓灵的意思,朝她几不可察地摇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眼角余光所及之处,瞧见陌千羽扬眸朝她这边看来,便立即敛尽脸上的所有表情。 陌千羽深看了她一眼,又转眸看向钟霓灵,而钟霓灵见夜离正了脸色,便也连忙微微低了头,眼观鼻鼻观心。 目光盘旋了一圈,陌千羽收了回来,再次睇向凤影墨,唇角缓缓勾起,笑意却完全不达眼底:“是夜离去求你了吧?” 夜离心口一撞。 难道昨夜她去找凤影墨被他知晓?还是说刚才看出了端倪? 其实想想也是,凤影墨与霓灵,这也太……换谁都会持怀疑态度,何况心思细腻的陌千羽。 正捏着一把汗,听到凤影墨当即否认:“没有!皇上也知道夜大人的脾性,他那样子又岂是会求人之人?” 说这话的时候,夜离发现凤影墨竟然转眸瞥了她一眼,极快。 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她好像看到了瞳中蕴着抹促狭,顿时有种他是在拿昨夜她原本求他帮忙,最后两人不欢而散而故意在说事。 小心眼的男人! 夜离腹中暗自鄙夷了一下,却又莫名生出一种微妙的感觉。 正与天子对话,且还是在如此紧张的情势下,竟然还能生出这份调侃揶揄之心,全天下怕也只有这个男人吧? 第一次,她对他的这份处变不惊和运筹帷幄不厌恶,而是觉得心安。 她甚至觉得,今日霓灵肯定没事。 他既然站出来,就定是有十足的把握。 这般一想,便微微松了一口气。 恍惚间,似是有谁的目光深凝过来,她抬眸,就撞上陌千羽的视线。 漆黑深瞳落在她的脸上,陌千羽徐徐开口:“这倒是,夜离脾性确实又倔又硬。” 明明看着她,却是跟凤影墨在说。 夜离微微嗅出了一丝咬牙的味道。 正有些不知如何面对的时候,陌千羽撇开了目光,问向凤影墨:“既然如此,为何先前你不说?夜灵被怀疑是凶手也不是刚刚才发生,她都被关进大牢两日了,你做什么要到现在才说这些?” “是啊,是啊……” 众人纷纷附和。 “因为微臣有微臣的苦衷。” “苦衷?”陌千羽便“嗤”的一声笑了,显然一副不相信的样子,眉尖微挑:“有什么苦衷比一个人的生死更重要?你有没有想过,夜灵可能会因此丧命?” “就是想过,所以微臣才站了出来。微臣原以为凶手落网,夜灵便会没事,可见如今,案情毫无进展,形势却对夜灵越来越不利,微臣身为一个男人,不得不站出来言明这一切。” 夜离发现,在说到“身为一个男人”时,凤影墨又眼梢轻掠瞥了她一记。 她又不由地想起昨日她气极之时说他不是男人的事。 至于要这样斤斤计较、睚眦必报吗? 夜离撇撇嘴。 前方,陌千羽似乎鼻子轻哼了一声,“既然言明一切,那就先说说你的苦衷吧? 凤影墨颔首,却似是还有些犹豫,沉默了半响之后,才缓缓开口:“微臣之所以没有公开自己跟夜灵的关系,是因为考虑到多方面的原因,第一个,自然是顾忌到皇上你!” 众人一震,夜离眸光一敛,陌千羽眼波微闪:“朕?” “是!皇上一代明君,深谙帝王之术,皇上曾跟微臣说过,朝前势力不仅要齐心协力,最重要的是要相互牵制、相互制约,江山社稷才能长久稳固。微臣承蒙皇上厚爱,又身居缉台台主,而夜灵是夜大人的妹妹,夜大人同样位居高位,身为坊主,微臣恐自己与夜大人的这种关系,会让皇上心生误会,所以才有此顾虑。” 一席话说得滴水不漏,却也十分在理。 明明是在道帝王的不是,却丝毫 看不出不恭,甚至还有些变相在夸帝王的意思,听得陌千羽想怒也怒不起来。 夜离垂眸弯唇摇了摇头,第一次真正见识了凤影墨的口才。 平素只知道这个男人嘲人讽人的技术一流,没想到这方面也是一等一的高手。 陌千羽忽的就笑了,好一会儿才止住,也不知是出自真心,还是假意,说:“好!言之有理!这是第一个顾忌,第二个呢?” “这第二……”凤影墨抬眼看了看主审席上的沈孟,又转眸看了听审席上是沈妍雪一眼,才略带迟疑的开口:“自是顾忌沈相和妍雪。” 沈妍雪微露尴尬,而沈孟却是听得脸色微微发白。 凤影墨的声音还在继续:“妍雪对微臣的心思,微臣自是知晓,虽然微臣只是将她当亲妹妹看待,但是总归要顾忌到妍雪和沈相的感受,特别是妍雪冰雪聪明,又多愁善感,微臣也实在不忍太伤害了去。” 凤影墨说完,陌千羽震惊了。 其实,何止是他,除了沈孟脸色由白转青,又由青转黑之外,其余人都震惊了。 在众人眼里,凤影墨跟沈妍雪你有情我有意,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却原来竟是这般实情。 而且吧,这样当着一个对自己心仪的女子说出心里话,未免有些残忍。 更何况,让位高权重、看中脸面的沈孟又如何想。 看来当真是为了夜灵豁出去了。 说实在的,夜离也没想到他会这样说。 虽然她知道,这不过是在演戏,这样说,的确非常有震撼力和说服力,但是,对方毕竟是他心爱的女人,他这样让她受委屈。 细细睨着沈妍雪的表情,除了尴尬和难堪,夜离没有看到她以为会看到的表情。 那一刻,她才明白过来,今日这个男人将沈妍雪带过来的目的,他们早已商量好通好气的吧? 眼前掠过昨夜两人一起同车回丞相府的情形,莫非两人就是商议此事去了。 是了,就是这样。 其实凤影墨要说服沈妍雪很简单,只需告诉她霓灵是因为要帮他们破坏和亲一事才身陷险境,所以他们也得想办法帮霓灵脱困。 显然,沈孟不知道这一切,所以面子上挂不住,一副很生气的样子。 气氛有些尴尬。 “凤大人也未免太将自己当回事了。”忍了又忍,沈孟终究是没能忍住。 他真真是给气死了,上次在冼州,地图偷换一事不明不白,他也没有跟这个男人计较,今日竟这样大言不惭。 他其实一直反对妍雪跟他交往,希望妍雪跟皇上走在一起,皇上对她不错,可她偏一门心思扑在这个男人身上。 自己跟凤影墨同朝为官、皇上又似默认了妍雪跟这个男人的关系,所以,他平素也不好多说什么。 这次冼州回来,他却想要彻底断了他这个不争气的女儿的心思,不让她跟凤影墨见面,结果她夜里偷偷溜出去。 原本想着给她禁足,后来想想许是因为此次轻罗国和亲之事,便也睁只眼闭只眼。 毕竟和亲之事他打心里也是不情愿的,可君王发话,他又只得相从。 其实,不得已而求其次,比起和亲远嫁他国,他倒宁愿她嫁给这个他不喜的男人。 此次岳卓凡被杀一案,他一直还以为是凤影墨为了妍雪干的,而什么夜灵不过是他找的一个替罪羊,所以虽身为主审官,他却并没打算怎样深查。 没想到到头来竟是这样。 不就是一个缉台台主吗,还真以为自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至少他沈孟帝王还得尊称一声老师,他凭什么这样对待他的女儿? 这般想着,觉得一句还不解气,又冷声补了一句:“我家妍雪有喜欢的人,只可惜,并不是你凤大人。” 凤影墨也不恼,眉眼一弯微微笑:“那便是凤某自作多情了。” 话落,又似猛地想起什么,笑容一敛,正色道:“对了,说到这里,微臣想起来了,前夜夜灵来找微臣的时候,妍雪也在,若皇上觉得微臣一人所言不足 以为证,妍雪也可以证明。” 听到这里的时候,夜离彻底放松了下来。 心里也不得不对这个男人叹服。 环环引导、步步为营,昨日大理寺卿说霓灵深谙审讯之道,其实这才是真正厉害的人。 先将自己跟沈妍雪的关系搞僵,然后再让沈妍雪做证人。 如此一来,众人便也不会怀疑沈妍雪的话。 一个被他伤害过的女人又怎么可能会帮着他去做假证维护别的女人呢?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沈妍雪,包括陌千羽,只是那一双黑霭沉沉的眸子里尽是看不懂的情绪。 沈妍雪轻咬着唇瓣,沉默了一下,才点点头,轻声道:“是!” 声音虽轻,却很笃定。 一字落下,便成定局。 陌千羽瞳孔微微一敛。 沈孟闭了闭眼,恨铁不成钢。 钟霓灵面露喜悦,马上意识到不合适,又连忙收去。 夜离弯了弯唇,也再次肯定了凤影墨跟沈妍雪是商量好了的。 这就是世人所说的,生死与共、同舟共济吧? 他为了她不顾一切破坏和亲,甚至不惜手染鲜血,而她为了他甘受委屈,甚至不顾父女之情。 曾经只会对这两人鄙夷、恶心的她,竟微微生了一丝羡慕。 许久的沉默之后,帝王终于出声:“既然这样,那夜灵便脱了嫌疑,她是无辜了,可真凶还在逍遥法外,人家轻罗国一直在等着我们的交代,搞不好弄得兵戎相见,朕给你们三日时间,三日之内,你们必须给朕将真凶揪出来,否则朕绝不轻饶你们四个!” 主审席上的三人闻言,皆变了脸色,连忙从位子上起身,来到凤影墨的边上,一起跪了下去。 虽深知困难太大,却还不得不说:“微臣遵旨!” 看了四人一眼,又扬眸睨了一眼听审席上的夜离,陌千羽侧首吩咐边上的内侍太监:“摆驾回宫!” 话落,起身站起,阔步绕过四人朝审堂的门口走,可走了几步又似猛地想起什么,脚步一顿,回身问向凤影墨和钟霓灵,“既然你们两个已经都彻夜呆在一起,想必两人关系已是发展到相当密切?” 这厢,夜离正从座位上起身,骤闻此言,差点再次跌坐下去,他想做什么? 霓灵毕竟是未经世事的小姑娘,怎经得起问得如此直接,虽说本是什么都没有,却还是禁不住微微红了两颊。 微垂了头,她什么都没说。 凤影墨略带鼻音地“嗯”了一声。 这一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大家都懂了。 “好,既然你们早已情投意合,而又皆到了婚配的年纪,朕今日便好人做到底,给你们二人赐婚、成全你们!” ...................................... 更新毕~~谢谢【芸霈】亲的钻石~~谢谢【18805641551】【cuicui530】【gracezhengtang】【yiyanyiyan】【m5907000】【yuxin-xiaoxiao】【1933889243】【bigthree】【15869628720】【香味抹茶】【南觅】【花落寻尘】【羽殇妖妖】【小白乖乖】【墨墨吾文】亲的荷包~~谢谢【15015678066】【暮霜霏】【蓓蓓009】【wwspyl2】【yunwaa】【┌;韓尛蕥`】【13706621121】【花落寻尘】亲的花花~~谢谢【18805641551】【jixichenxiao】【bigthree】【0302031231】【ws656733】【阅读小书虫】【千奈】亲的月票~~衷心感谢,群么么~~ ☆、75.【075】微臣早就盼着有这一天 “好,既然你们早已情投意合,而又皆到了婚配的年纪,朕今日便好人做到底,给你们赐婚、成全你们!” 陌千羽的话音一落,场中几人同时变了脸色燔。 最为明显的当然是当事人钟霓灵,她愕然抬起头,原本就白皙的小脸瞬间面薄如纸。 还有听审席上的两人。 一个沈妍雪,手中原本攥着的一个丝绢惊落掉在地上,她都浑然不觉窠。 而另一个便是夜离,她本已从座位上起身,骤闻此言,原本就肿痛的脚踝忽然一软,一个趔趄,她连忙伸手扶住身前的椅背,才稳住自己的身子。 唯有凤影墨,闻言只眸光一敛,之后,便再无其他反应。 “对朕的这个决定,两位可有意见?” 陌千羽轻勾着唇角,负手而立。 钟霓灵慌乱地看向夜离,低呼了一声:“大哥。” 夜离几不可察地拧了拧眉心,一时间心乱如麻。 她很清楚,陌千羽是在试探。 试探凤影墨所言是否属实,试探他跟霓灵是否是真的恋人? 就凭这一点,她们就已然没了选择。 更何况他是帝王,九五之尊,金口一开,便是圣旨。 他们又岂能不从? 可是,就这样搭上霓灵一生的幸福,她一千个一万个不愿啊。 且不说,她跟凤影墨两人本就无一丝感情,更重要的是,凤影墨是何人? 如此心机深沉,如此危险至极、可怕至极的一个男人,又怎么可能是霓灵的良人? 何况他的心里还装着另一个女人。 不,不行。 她不能这样眼睁睁看着这个唯一的妹妹就这样走进痛苦的樊笼。 心中主意已定,脚下便当即做出了反应。 “皇上,”也顾不上形象,她单脚跳着离开听审席。 陌千羽闻声,侧首朝她看过来,目光在她曲提着的伤脚上略一盘旋,又抬眸凝在她的脸上,一副等着她说完的样子。 夜离跳到堂前,撩袍一跪:“多谢皇上厚爱,可灵儿年纪还小,又好动贪玩,奴才不想她过早被相夫教子的生活所累,想让她自由地多玩两年……” “你想抗旨?”夜离的话还没有说完,陌千羽已沉声将一顶大帽子往她头上一扣。 夜离眼帘一颤,连忙低了头:“微臣不敢!皇上赐婚,莫大荣耀,这是我们夜家几辈子求都求不来的福分,奴才的意思是,赐婚仍在,只是这大婚晚两年再办。” “晚两年再办?”陌千羽轻勾了唇角,眸色渐深:“那朕现在赐婚作甚?而且,两个当事人都没有发表意见,你一个做大哥的又做什么在这里替人家做主?” 夜离低着头,眉心微拢:“奴才以为长兄如父……” “如父大得过朕吗?”陌千羽再一次将夜离未说完的话打断。 较刚刚,这一次语气越发沉了几分。 夜离便不再吭声。 看来,今日这婚是赐定了。 攥了攥了手心,她略略抬了眼梢,偷偷睨向边上的凤影墨。 这个男人睿智多谋、口才又好,就指望他了。 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求助,男人当即开了口。 只不过说出来的话竟是:“多谢皇上成全,微臣早就盼着有这一天!” 夜离瞳孔一敛,愕然转眸看向他,后又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大,实为不妥,便连忙敛了眸中和脸上的神色。 凤影墨俯首谢恩,低垂的眉目、沉静的面色,虔诚而拜中,就像是真的感激皇恩浩荡。 陌千羽就笑了。 “看看,看看,夜离,毕竟你做了宦人多年,终究不懂这世间男女情爱,他们两人半夜三更都要在一起,又岂会还想再多等两年?早日修成正果、双宿双飞才是他们心中企盼的,朕说得对吗?夜灵。” 陌千羽转眸看向钟霓灵。 钟霓灵的心里早已乱作一团,不过,当前的形势她还是看得清的。 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什么不得不为,她知道。 见夜离面色凝重,眸色复杂地看着自己,钟霓灵反倒唇角一弯,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然后,便拾步走到凤影墨的身边,拂了裙裾紧挨着他一起跪下。 “夜灵多谢皇上成全!” ************ 第二次会审结束。 钟霓灵洗清嫌疑,重获自由。 因为帝王下了最后通牒,只给四个主审三天时间,三天之内,必须找到凶手,时间紧迫、任务艰巨,所以会审结束,四人还留下来商量了一番。 夜离在钟霓灵的搀扶下出了大理寺的门。 老远就发现门口停车的老槐树下一抹浅紫色的身影在踯躅徘徊,是沈妍雪。 夜离知道,她定是在等凤影墨的,今日事出突然,大家都骤不及防,陌千羽乱点鸳鸯谱,受害的是好几个人。 思及此,夜离忽然不是那么悲观了,大婚一日未举行,一切就都还有可能,此刻更急的人应该是凤影墨跟沈妍雪才对。 他们才是真正的情投意合、盼着能双宿双飞的人,如今被棒打鸳鸯,依他们两人的性子,又岂会坐以待毙? 守卫替夜离取了马来,夜离刚准备带着霓灵打马离开,四个商议完的主审也出了门。 四人边走边说,不对,应该是两人在说,大理寺卿和御史台台主在说,走在最左边的沈孟冷着脸,只是听着,而走在最右边的凤影墨却似乎在想其他事情,面色淡而沉静,如八月秋水。 “凤大人,”夜离唤了一声,她要跟他谈谈。 凤影墨闻声回神,见是她们两人,眼波微微一动,侧首跟边上的其他三人打了声招呼,就举步朝她们这边走来。 而候在远处的沈妍雪见四人出来,也迫不及待地迎了过来,然还未走近,就被沈孟给冷声喝止:“做什么不回府?回去!” 沈妍雪便停了步子,微抿着唇看了看几人,犹豫了片刻,默然转身,朝自己的马车走去。 这厢,凤影墨已行至姐妹二人跟前,凤眸轻扬,凤影墨远远地瞥了一眼弯腰上车的沈妍雪,又徐徐将视线收回,看了一眼夜离边上的钟霓灵,最后才看向夜离,唇角微微一弯。 “夜大人喊凤某过来是想说谢谢,还是想说抱歉?” 夜离怔了怔,不意他会说这样的话,也不意他是如此闲适姿态,眉心微微一蹙:“凤大人还有心思说笑?” “我在说笑吗?”男人轻挑了一下眉尖,一脸无辜懵懂,“我如此殚精竭虑帮夜大人将令妹救出,难道夜大人不应该跟凤某说声谢谢吗?结果,不成想最后竟将凤某自己的终生幸福给搭了进去,夜大人难道不应该跟凤某说声抱歉吗?” 夜离一下子竟无言以对。 的确,他是帮了她。 也的确,他因此自己身陷困境。 这般想着,夜离竟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口气跟他说话,犹豫了片刻,才讪讪开口道:“那现在该怎么办?” “夜大人是指的赐婚吗?”男人垂眸,抬手拂了拂袖襟上的褶皱。 “嗯,”夜离点头,见男人并无一丝忧色,心里便也跟着轻松了几分,“凤大人是否已有良策?” “良策?”男人停了手中动作,抬眸,“没有!” ☆、76.【076】对夜大人兄妹二人都有企 “良策?”男人停了手中动作,抬眸,“没有!” 回得响亮,回得干脆。 夜离皱眉,没想到他是如此回答,心里只当是他捉弄她捉弄惯了,故意这样说让她着急燔。 昨夜他不是也说,霓灵的事不是他能左右的,结果今日还不是成功化解窠。 莫不是真的等着她说谢谢和对不起,这般想着,便将手中缰绳递于钟霓灵,“灵儿,你先回去,我跟凤大人还有几句话要说。” 钟霓灵看看夜离,又看看凤影墨,稍稍犹豫了下,才翻身上马。 “路上小心!”夜离一拍马屁股,马儿便撒腿走了起来。 “嗯,大哥也早点回来。”钟霓灵回头,有些放心不下,却也没有办法。 两人一直目送着那一马一人走远。 “说吧,又有什么话?”钟霓灵彻底走出了视线,凤影墨回过头来开口。 同样将远处的目光收回,夜离转眸看着他。 “谢谢你今日救了夜灵。” 这一次,夜离是真心的想说一声,以致于一直称呼对方为“凤大人”的,脱口而出时直接说成了“你”。 凤影墨眼波动了动,绝美薄削的唇边微微挑起一丝弧度:“怎么?夜大人不说是凤某栽赃陷害了?” 与此同时,一双深瞳定定望进她的眼。 夜离看着对方眼中自己的影子,似乎要被那瞳仁里的漩涡淹溺,连忙略略撇开实现,“这是两码事。” 男人唇角的弧度微冷。 “凤大人为何帮我们?”未等他开口,夜离再次对上他的眼。 她跟他并不熟稔,朋友更算不上,昨夜本想去说说好话,结果也是闹得不欢而散。 曾经只是让他保密一下霓灵的李代桃僵,他都不愿,他说,他不想亏欠他人,也不想有恩与人,后来还提了让她破坏和亲这般无理的要求。 何况此次之帮可不是举手之劳,如他所言,的确是殚精竭虑,花了一番心思,甚至还不惜拉上自己的心爱之人一起。 这种种的种种,要她怎样相信,今日他出手相救只是好心,没有目的? “听夜大人的意思是,凤某杀人放火、栽赃陷害,却又于心不忍、过意不去,所以出手相帮?” 夜离没有回答。 她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这种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男人又岂会有于心不忍、过意不去的时候? 他肯定有更深的目的。 “那你为何不拒绝皇上的赐婚?”夜离逼视着他,灼灼而问。 “拒绝?”男人轻嗤,“夜大人不是拒绝了吗?结果成功了吗?” 夜离被他一噎,竟不知如何回应。 男人摇摇头,喟叹一声:“所谓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同为臣子,夜大人实在不该有这样的疑问。” 睨着他略显夸张的表情,夜离微微一笑:“是,若是常人,我的确不会有此疑问,只不过对方是凤大人,凤大人是谁?神通广大、睿智精明、只会将他人玩弄于鼓掌,自己却轻松作壁上观的人,又怎会让自己被动一分?” 夜离说完,男人就笑了。 “夜大人这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呢?” “未夸一分,未损一分,实事求是而言。” 男人唇角的笑意便越发浓郁了几分。 微微轻凝了眸光,看向远处不知哪里,稍默了片刻之后,复又将目光收回,看向夜离:“那夜大人的意思是,凤某本可以拒绝此次赐婚,却没有拒绝,凤某是有心为之?” 夜离不置可否。 男人便“嗤”的一声再次失笑,只不过,下一瞬,笑意就敛在了唇角。 “夜大人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认为我凤某如此处心积虑,就是为了要娶一个夜灵?” 夜离脸色一白。 男人微沉的声音还在继续:“不错,夜灵是有几分姿色,可这世上,有好皮相 的女人比比皆是,我凤影墨又不是没见过人间风景,夜大人觉得我至于吗?” 夜离被问得哑口无言。 的确不至于。 可是,她想不通。 “那,凤大人到底是……为了什么?” 男人蹙了蹙了眉心,似是有些不耐,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就转身走向自己远处的马车。 留下夜离一个人站在那里。 什么意思? 走了? 夜离有些懵。 直到马蹄哒哒,马车离去,夜离才意识过来,自己的马给了霓灵。 完了,这么远怎么回去? 刚一抬脚,刺痛就钻心而起,她咬牙试着走了两步,根本没法继续。 环顾了一下四周,一个人影都没有,连原本守在门口的守卫都不知几时已经不见了。 没有办法,见边上大树下有个石凳,便单脚跳过去,坐在了上面。 她发现凤影墨真的是她的克星,或者是上辈子两人有仇。 自从遇到他以后,她倒霉的事情是一件接着一件。 而且,他们两人根本无法做到正常交流。 每次都弄得不开心,每次都不欢而散。 刚刚原本是想跟他说句谢谢和对不起,然后好好商量一下如何化解赐婚危机,结果,又是去纠缠一些无谓之争了,正事谈都没谈。 躬身将脸埋在膝间,心中懊恼得不行。 忽然,远处传来“哒哒”的马蹄声,她一怔,抬眸望去,只见一人二马正由远及近。 夜离见那人自己骑着一匹马,又牵着一匹空马,心中一喜。 霓灵那丫头还算心细。 直到那人行至跟前,“吁”的一声拉住缰绳,翻身下马,夜离才发现并不是三三棺材铺的人,而是——凤影墨的车夫。 她记得昨夜,凤影墨喊他长安。 夜离疑惑地看着他,长安近前,将其中一匹马的缰绳递给她。 “爷让长安将这匹马交予夜大人。” 夜离怔了一会儿,才迟疑地伸手接过。 这么好心? 不过此时的她也顾不上这么多了。 “另外,爷还让长安带句话给夜大人。” 夜离一怔,“什么话?” “爷说,夜大人心思细腻、善于思考,此番必定又会去想,他为何送马,有何居心?夜大人随便怎样想都行,只千万不要以为他不仅喜美.色,还好男.风,对夜大人兄妹二人都有企图就行。” 夜离脸色一白,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是什么话? 长安微微一鞠,上马打马离开,留下夜离一人坐在那里咀嚼着长安的话,脸色白转红,红转黑。 好你个凤影墨! 竟这般羞辱与我! 气极之下,一把将手中缰绳丢掉:“谁稀罕你的马!” 闷坐了片刻,又不得不起身将马的缰绳拉过。 那一刻,她想起了“英雄气短”这个词。 **************** 京城的北郊有条河,一入冬,河面就会结冰不化,到了腊月,河面上的冰更是厚得就像是一块平地。 除了小孩子喜欢在上面玩耍之外,有些大人也喜欢在冬日的午后,破开一处冰,然后坐在边上晒着太阳,钓着冰下的鱼。 但天一黑,这里几乎人迹罕至。 夜,没有一颗星子,漫天苍茫。 夜色下,一人走得极快,脚步却极轻,一看就知是个会武之人。 黑衣黑裤黑布掩面,暗夜里只能看到一双眸子闪着精光。 四下环顾,在看到不远处一个身穿大氅、头戴斗篷、一动 不动坐于河边静静垂钓的身影时,眸光微微一敛,拾步走了过去。 “岳王爷来了。”垂钓之人没有回头,清冷的声音透过斗篷的布幔低沉响起。 .......... 不出意外,明日大婚~~ 谢谢【13764430031】亲的荷包~~爱你,狂么么~~ ☆、77.【077】君心似铁,他不愿 都说,“小雪不见雪,大雪满天飞”,可今年大雪节后却是一连几日的大好晴天。 午后的阳光甚至还有些烈,照得天地万物都有些透明。 戒坊的后院里,夜离坐在高椅上,弯腰缓缓脱了痛脚的软靴,边上巧黛连忙将矮凳放在她前面燔。 脚踝肿得厉害,几乎将软靴塞满,夜离费了好大劲,才艰难地脱了下来。 褪掉袜子,赤足翘在巧黛搬过来的矮凳上,夜离大汗淋漓,微微喘息窠。 “伤得还真不轻呢,”巧黛皱眉,“我替公子揉揉吧。” “不用,我自己可以,”示意巧黛将她事先晒好的药膏帮她拿过来,她轻轻抹了一层在红肿的脚踝处,便咬牙忍着剧痛,轻揉慢捻起来。 “对了,公子,听说轻罗国王爷被杀一案今日告破了。” 夜离一震,手中力道就失了轻重,痛得她瞳孔一缩,却也顾不上护痛,抬头问向巧黛:“找到凶手了?” 因为脚痛,她一日未出门,竟不知竟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看来,还是陌千羽给那几个主审施加压力施加得好,限他们三日之内必须破案,这才一日过去,就找到凶手了? “嗯。”巧黛点点头。 “是谁?” “是那个王爷的随从。” 白虎? 夜离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眸,“怎么会是他?” 虽对这个人了解甚少,可这几日下来,看得出岳卓凡的死对他打击很大,他的悲伤、气愤,以及要为岳卓凡讨回公道的决心都不像是装出来的啊。 怎么看都应该是主仆情谊很深的人,那夜在夜市,她跳灯伞舞时,从高空坠.落,那样危急的时刻,也是他不顾危险,出手推开岳卓凡。 怎么可能是他? 巧黛自是不知她心里的想法,听到她说“怎么会是他”,便也点头应道:“是啊,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真是没想到啊,还每日逼着皇上抓真凶呢,原来是贼喊捉贼。” 不,不是这样的。 真相肯定不是这样的。 夜离微微敛了眸光,索性脚也不揉了,“是怎么查出是他的?他都承认了吗?” “听说是那夜醉仙居的一个客人去后院小解,见过他。” “他承认了吗?” “嗯,”巧黛点头,“见事情败露,然后听说,云罗国的人也在赶来的路上,心里压力过大,承受不住,便留下一封遗书,自杀了。” “自杀了?”夜离震惊。 “是,自杀了,遗书上此人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详细写了当夜的谋杀过程,其实想想也是,那个王爷是被人用银针刺入脑门而死,而该人武功高强,寻常人又怎能偷袭成功,除非武功更加高强之人,或者是熟人,趁其不备之时所为。” 巧黛还在那里说着,而夜离却在他自杀这件事上半天没回过神来。 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为何要杀自己的主子?杀人动机是什么?” “听说从遗书上看,应该是该人被其他王爷收买,然后让他趁此次离国来后幽之际下手。至于被哪个王爷收买,遗书上没有言明,哎,这就是身为帝王家的悲哀,为了一个皇位,手足相残。” “那这边呢,大理寺跟御史台怎么说,就这样断案了吗?” 虽说一切合情合理,可夜离还是觉得难以相信。 “断案了,原本几位主审还怀疑是有人陷害,后来仵作验过尸,确认其的确是自杀,且自杀之时,门窗紧闭,他一人关在屋里,没有发现任何他人的痕迹,还有那封遗书,也确定是出自他手,并非他人模仿字迹,所以,就断案了。” 见夜离听着,没有吭声,巧黛又道:“如今好了,水落石出,公子的妹妹便也彻底洗清了嫌疑,恭喜公子。” 夜离扯了扯唇角,笑笑。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件事不是这么简单,真凶并非白虎。 可白虎为何留书承认,甚至以死坐实? 通常这种情况下, 只有两种可能。 一,被真凶嫁祸。 二,被杀人灭口。 三,被真凶所用。 既然遗书是亲笔字迹,且证实不是他杀,而是自杀,那么,就可以排除第一种和第二种可能。 第三种…… 被真凶所用,也就是白虎做了真凶的替罪羔羊,且,还心甘情愿。 可这世上,能让白虎甘愿赴死的人,会是谁呢? 当真如遗书上所言,是轻罗国的另一个王爷吗? 不,肯定不是,白虎连性命都愿意搭上,还不是为了保护对方,又怎么可能会在遗书上讲? 原本,她一直怀疑是凤影墨所为。 可现在看来,似乎不是他。 他又怎么可能去让一个他国的人杀死自己的主人后,还心甘情愿为他赴死,为他担下所有罪名? 不是说他没有这个能力,而是对方是轻罗国的人,且只是一个小小的下人。 他没有必要去大力培养这样的一个人千里迢迢送往轻罗国,打入到岳卓凡的身边。 这个人到底会是谁呢? 除了岳卓凡之外,这世上还有谁是能够支配白虎生死的人? 百思不得其解。 好乱。 夜离甩甩头,让自己不要再想。 是是非非,谁知道真相又是哪般? 虽说为岳卓凡这样枉死不值,可她也不想引起任何纠复,这些跟自己毫无关系的纷争,还是不要牵扯其中为好。 就如巧黛所言,霓灵彻底洗清了嫌疑。 这样,就好。 只是,赐婚这件事怎么搞? 一想到赐婚,夜离觉得头都大了。 虽说昨日,凤影墨一再强调对于君王的决定,他也没有办法。 但是,她真的觉得,依照他的能力,陌千羽赐婚的时候,他就算不正面回绝,也定会说服陌千羽主动放弃。 可是他没有。 这就不得不让她怀疑,他是有意要娶霓灵的。 至于原因,她当然知道不是因为霓灵的姿色,如凤影墨自己所言,他还不至于。 可到底是什么原因呢?她不知道。 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可怕。 而且竟然连心爱之人沈妍雪都不顾,可见目的绝非一般。 这样的人,她怎么能让霓灵嫁给他? ********************** 映月楼,是宫中最高的一座楼。 听说是后幽的开国皇帝为了一个最宠爱的妃子而建,站在映月楼上,可遥望宫外京师的繁荣盛景。 帝王陌千羽每日黄昏都会独自一人来此处呆一会儿。 没有人知道是什么原因。 有人说,是欣赏自己的大好河山,有人说,是静思国家大事,也有人说,是在缅怀什么人。 这三种猜测都不无道理。 第一个,江山如画、登高睥睨,应该是每个帝王都喜欢做的事吧; 这第二个,身为天子,忧国忧民,每日都需想常人所不能想,登高独处,的确能让人去掉浮躁、心静思敏。 还有第三个,众人也是根据这个帝王登基时立下的誓言猜测的一二。 一年多以前,先帝驾崩,这位新帝登基,登基那日,新帝指天明誓,他给自己三年之期,三年之内,励精图治、只专政事、不谈其他,三年之内,他要改革赋税,三年之内,他要全国禁毒,为防自己分心,三年之内,后宫不纳一妃一嫔。 事后,有人暗地里分析了一番他的誓言。 他登基之时,形势较为严峻,先帝多子,文韬武略者有之,英勇善战者亦有之,而先帝独独将皇位传于了他,为堵众人之口,为让众臣信服,他不得不发此番狠誓,也不得不以最短的 时间做出一番政绩给大家看看。 另外,可能他心里有人,才会三年后宫无人,至于此人是谁,如今是否安在,就不得而知了。 冬日的黄昏很短,一眨眼,夕阳便落了西。 天色渐暗,夜离护着脚痛,艰难拾阶而上,到达最顶层,终于看到了那抹负手立在护栏前的身影。 夜离垂眸静默了片刻,刚欲行礼,对方便发现了她,猛地转过身,明黄衣袖带出一道厉风:“哪里来的小太监?” 骤不及防,厉风扫过夜离的腿,原本脚踝处就还未好全,哪里受得住这样,当即脚下一软,跪倒在地。 落日的余晖透过他的背影打在夜离的脸上。 陌千羽认出了她,眸光微微一敛:“你做什么穿成这样?” 青石地面撞得膝盖生疼,夜离蹙了蹙眉,淡声道:“为了方便。” 的确是为了方便,宫里所有人都认识她夜离,她并不想让人知道,她来找皇上,特别是不想让太后多想。 太监服一穿,太监帽遮住了半个脸,走在宫里,也没几人能识出她来。 “你终于来见朕了。” 夜离眼帘微微一颤,为“终于”二字,不由的抬头看他。 今日的他依旧龙袍加身,冠玉束发,脑后墨发轻垂,明黄龙袍的胸口和袖襟都绣着蟠龙,金丝银线粼粼发光,直刺人眼目。 他站着,她跪着,她直感觉到气势迫人。 略略垂了眸,她直接言明来意:“夜离此次前来,是想恳请皇上一件事。” “想让朕取消夜灵跟凤影墨的赐婚?” 夜离一怔,没想到他比她更要直接。 这样也好,有事说事。 点头,她应道:“是,恳请皇上成全!” “成全什么?成全谁?” 夜离眉心微蹙,这刚刚还那般直接来着,如今又为何这般问。 “成全夜离,成全夜离不想嫁妹之心。”夜离垂眸颔首,字字笃定。 一声轻笑响在头顶,夜离刚想抬眸去望,下颚便是一热,陌千羽已经俯身,单手抬起了她的下巴,迫使两人对望。 四目相对,或许是背光而站,她看到他凤眸中的两团玄黑照不进一丝光亮。 “你为何不想嫁妹?还是不想将妹妹嫁给凤影墨?” “不想将妹妹嫁给凤影墨。”虽然下颚被端着,说话艰难,可夜离却也不惧,一直看着他的眼。 “这才是重点!”陌千羽的手陡然一松,夜离的脸便被甩侧向一边。 “君无戏言,金口一开,何来收回的道理?”陌千羽背过身去,眯眸看着远方的京城,声音清冷寡淡。 “话皆自口出,想要自圆其说并不难,只看皇上愿不愿?”夜离声线微臣。 “不愿!”陌千羽转身,面对着她,“朕不愿!” 夜离看着他,背着光,光影偏逆,他的一张脸都掩在阴影中,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夜离只觉得那身影似乎离得很远。 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已再无好谈。 她原本想着,既然杀死岳卓凡的真凶找到了,此案了结,他就没再怀疑霓灵跟凤影墨到底是不是真认识、真相爱的必要。 不用怀疑,就也不用试探,不用试探,也就没有必要赐婚了。 所以,她进宫见他,哦不,求他,希望他能取消此次赐婚。 虽说金口玉言,可话在人说,想要取消的方式有很多种,想要找个理由,并非难事。 可是对方说不愿。 不是不能,是不愿。 垂眸,微微笑,她俯首拜于地上:“皇上若没其他什么吩咐,夜离告退!” 陌千羽侧身看着她,看着她头几乎都叩在了地上,而背脊却挺得笔直,身子似乎在颤。 “怎么,对朕的决定有意见?” “不敢!” “是不敢还是没 有?” “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 “朕没让你死,朕只是让你嫁妹。” “好,嫁!” ************ 接下来几日,夜离一直呆在戒坊。 没再去找凤影墨,也没再去求陌千羽。 第三天的时候,圣旨便下到了缉台和戒坊,正式赐夜灵嫁于凤影墨,另赐府邸一座,钦天监已选好黄道吉日,腊月二十八大婚。 至此,夜离心中最后一丝希望也彻底破灭。 虽未去找那两个男人,可她心里却还是抱有一丝幻想,凤影墨每次都喜欢在最后一刻出手,上次救霓灵脱困也是这样,兴许他就是想要急她一急,关键时候还是会扭转乾坤的。 另外,她想着沈妍雪应该也不会善罢甘休,应该也会采取行动。 可是,没有。 都没有。 或许是有,但没有成效。 因为君心似铁。 他说,不愿。 .................. 果然被某些孩纸说中鸟,大婚要明天来,素子囧囧地爬走~~ 谢谢【yiyanyiyan】亲的荷包~~谢谢【蓓蓓009】【hollen58】亲的花花~~谢谢【fydh911】【cuicui530】【逸水蓝月光】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 ☆、78.【078】大喜的日子,大哥应该为我高兴才是 冬日的江面,一叶扁舟独行。 船夫在船头摇橹,船尾盘腿坐着一人。 一身藏青色锦袍,袖口和腰间都绣着素雅木兰,头顶一枚金色的发冠束发,剑眉星目,正静静看着船尾一漾一漾的江水出神。 一女子从小舟的乌篷内弯腰走出,看了男人的背影一瞬,抿了抿唇,缓步走了过去,将手中的披风披在了男人的肩上,“江风大,王爷做什么坐在这里吹冷风?窠” 男人回过神,扭头看向立于身后侧的女子,伸手将女子的小手握住,微微一笑:“没事,吹吹风能让人神清气爽。” “王爷真的决定了吗?”女子轻拂了裙裾,挨着男人的身边坐下,侧首问向男人。 “决定什么?” “决定放弃尊贵身份,放弃荣华富贵,陪着瑾柔过寻常人的生活?”女子美目殷殷地看着他,江水映入眼底,波光潋滟。 男人看了她一瞬,展臂,将女子拥入怀中,“嗯”了一声。 “可是,瑾柔担心,瑾柔给不了王爷想要的生活,王爷会不会后悔?”小脸靠在男人厚实的胸口,女子幽幽说着自己的忧虑。 想要的生活? 男人眸光微敛。 他想要的生活谁也给不了,除了他岳卓凡自己。 什么是尊贵身份,什么是荣华富贵? 若一个堂堂的王爷连喜欢谁都不能做主,连一个女人都保护不了,还叫什么尊贵身份? 荣华富贵? 呵~就算荣华富贵,那也得有命享受才行,若命都没有了,空有这些又有什么用? 他喜欢瑾柔,从那年的第一眼起,烟花三月、繁华京城,风月楼的上空,她如同仙女一般从天而降,跳着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灯伞舞。 从那一刻起,他就决定,非她不娶。 可是他的父皇,轻罗国最尊贵无比、最高高在上的皇上,得知此事后,勃然大怒,要杀了瑾柔。 他怎么求这个父亲都没用,照样杀无赦,还卸掉了他玄铁制造坊督管一职,让他在暴室思过三月。 玄铁坊督管本就是闲差,卸了就卸了,他不稀罕,可是瑾柔,毕竟是一条人命,无奈他被困暴室,想要送个信,让瑾柔快逃都不行。 他一直以为瑾柔死了,也曾为此消沉了一段时间。 可是生在帝王家,就是连消沉的资格都没有,父皇放弃,只当无此一子,兄弟趁势打压排挤,想要让他再无翻身之地。 没有办法,为了活着,为了有尊严地活着,他就得重新振作起来。 此次拜访后幽便是他主动请缨的。 谁知在半路无意中得知,他的好太子哥哥布下了陷阱,准备在他回程的时候置他于死地。 所以,他才想到了和亲,他想,若娶一个后幽的公主或者重臣之女回去,他们便不敢轻易动他,至少在他回程之时不敢动他。 因为一起回程,若他有事,公主或重臣之女肯定也有事,而公主或重臣之女出事,后幽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另外,娶一个身份尊贵的公主或者重臣之女回家,他的父皇也会觉得他从瑾柔的那件事中已经走出,重拾对他的信心。 没有想到的是,在大雪节那夜的夜市里竟然遇到了一个同样会跳灯伞舞的姑娘,让他早已如同死灰的心激动不已。 瑾柔曾经跟他说过,此灯伞舞是她自己所创,世间独一无二,既独一无二为何还有人会跳? 所以,他怀疑瑾柔还活着,而跳舞的那女子言语闪烁,让他更加肯定了心中猜疑。 他想通过该女子找到瑾柔,却也不敢操之过急,唯恐瑾柔不愿见他,只得不动声色相约翌日再见。 女子走后,他想了很多,想起和瑾柔的点点滴滴,原以为事情过去那么久,自己早已都忘了,却没想到记忆如此鲜明,就像是昨日才发生过的事一样。 一人独饮,酒壶见底,就在他起身准备离开之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那人似乎对他甚是了解,开口便唤他“岳王爷”,然后说想跟他做一笔交易。 p 见来人气势迫人,猜想非富即贵,且绝非善类,他没理会,转身便走。 对方说:“王爷难道不想见瑾柔吗?” 他当时就顿住了脚步。 “你想做什么交易?”他问对方。 “我的人刚刚替王爷寻到了瑾柔,作为回报,我想要王爷手中的玄铁炼造之术。” 他不信,对方便给了他一个玉镯,那是他曾经送给瑾柔的,他认识。 所以两人达成了交易,还进行了一场深谈,对方甚至知道他在轻罗的处境。 最后他决定先带着瑾柔离开,对方负责制造一场他的假死。 他若留下,面临太多困难,第一,必须跟后幽和亲,因为事先已经约定,而找到了瑾柔,他已不再想娶别的女人; 第二,太子那边的危机还在,有了瑾柔,太子甚至更有了陷害的理由,因为瑾柔是父皇想杀之人。 与其回去自身难保,还保护不了自己的女人,不如接受这个男人的意见。 以退为进,先避危机,龙遇浅滩,先韬光养晦,等羽翼丰满,再行归来。 男人说,他只管带着瑾柔离开,接下来的事全部他搞定,替他死的人,以及承担责任的真凶,皆已找好。 所以后面的事他也没管,与瑾柔沉浸在久别重逢的喜悦中,他也暂时没心思管这些事。 就在他准备带着瑾柔离开后幽的前夜,这个男人再次约他在城北的冰河边相见。 他到的时候,男人穿着大氅、戴着斗篷在垂钓。 男人说,让他想个办法弄个真凶出来,将此事了结。 他当时就纳闷了,当初不是说替罪羊已经找好了吗?怎么又…… 男人说,出了点状况,让他不要多问。 还说,此次他若是帮了他,日后他需要任何帮助,只需派人来后幽告知他一声,他定当竭尽全力。 没有办法,最后两人商议,只能将他的侍从(白虎)推了出去。 此人跟随他多年,对他忠心耿耿,他若让他赴死,他必定甘愿。 虽心中难过,他还是这样做了,这样做的好处还有一个,将他的“死”隐晦地推到了他的那些兄弟身上,他的父皇知道后,必定会查,指不定就能查出太子对他的密谋。 “王爷会后悔吗?”许是许久没有等到他的回答,瑾柔自他怀中抬起头再次出声相问,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不悔。” ************ 没有奇迹,没有变故,腊月二十八转瞬及至。 或许又要下雪的缘故,天气不怎么好,灰蒙蒙的,可这些也影响不了人们办喜事的心情。 凤影墨跟夜灵的大婚在皇帝亲赐的那座新府邸里进行。 当然,府邸不是新的,只是被重新豪华精装了一番,婚期急,新建根本来不及。 这府邸原是宁阳王府,宁阳王是先帝的弟弟,也就是如今天子的叔叔,多年前,在去明州出入刺史的路上,遭遇山贼,全家遇害,所以,这座宅子便空了下来。 虽是老屋,可也是金碧辉煌、气势恢宏,如今又重新一修一装,更是如同琼楼玉宇。 天子钦提门匾——凤府。 作为后幽的股肱之臣,天子非常重视此次大婚,不仅百官齐贺,自己也会亲临。 恐人手不够,还特意让内务府调拨了一大批宫女嬷嬷的过来帮忙。 一大早凤府里就人来人往、喜气洋洋、热闹非凡。 里里外外更是红绸,红毯,红灯笼,大红铺天盖地,丝竹、弦乐,各种喜乐之声连绵不绝。 凤影墨站在大门口迎接着络绎不绝的客人。 一身特制的大红喜袍,修身合体,越发显得身姿挺拔伟岸,也越发显得面如冠玉。 大红色的发带将黑发束起,举手投足间,发带飘飘,说不出的儒雅飘逸,嘴角微微勾起一丝若有似无的弧度,逼人的气魄却依旧隐隐透出。 ************ 夜灵没有娘家,喜事又不好在棺材铺里办,所以,出嫁之地就定在了戒坊。 戒坊上上下下也同样被布置了一番,虽说没有凤府那般大动,却也一派喜气洋洋。 几个喜娘忙上忙下,福田安顺亦是跑来跑去。 只有新娘子的大哥,夜离,似是不大开心。 自夜灵坐在铜镜前开始梳妆,他便一直站在后面看着,眼睛里似有泪花在晃,连巧黛跟他说话,他都一理不理。 这在戒坊那些人的眼里,简直是开天辟地头一回见。 平素他的铁血手段和冷硬心肠,他们见惯了,这样的他,让他们忽然有些不习惯。 这一幕坐于铜镜前的新娘子自然也是尽收眼底。 微微蹙了眉,出声安慰身后之人道:“大喜的日子,大哥应该为我高兴才是。” 喜娘一人梳妆,一人扑粉,几人在边上打帮手。 原本就肌肤胜雪、眉目如画的可人儿,经过一番精心装扮,更是美得惊心动魄。 那些送喜无数的喜娘们也都不由的赞叹。 “新娘子太美了。” “是啊,天仙儿一般。” 新娘子却表情淡淡,虽没有其大哥表现的那般不悦,却也没有表现出多少悦来。 珠钗璀璨、环佩叮当,新娘起身站起,喜娘几人将整理好的大红喜袍一起穿于她的身上。 然后替她前前后后、里里外外,一寸一寸整理好,不放过一丝褶皱。 一切妥当,一身火红的女子茕茕而立。 娇柔着透着坚毅,清冷中透着妩媚,如天女下凡、遗世独立,这是在场所有人能想到的形容。 “吉时已到,新娘子该出门了。” 新娘子眼帘一颤,下一瞬,就被一块绣着花好月圆的大红喜帕盖于头上、彻底遮住了视线。 两位喜娘一左一右搀扶上新娘。 外面顿时锣鼓喧嚣、礼炮长鸣,道喜祝福之声一片。 就在这一片聒噪热闹中,一行人出了戒坊。 ............................ 大婚之日,会发生点什么呢?哈哈~~ 谢谢【●棑嗗棈●】亲、【欧阳雪瑶】亲的花花~~谢谢【0302031231】亲的荷包~~谢谢【逸水蓝月光】亲、【素素浅唱】亲、【honglwenyan】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 ☆、79.【079】跟他对拜的人应该是她才对啊 迎亲队伍早已等在了戒坊门口,乌泱乌泱都是人,一眼望不到头,奏喜乐的、举喜牌的、撒喜花的……一个不落。 最为抢眼的当然是那顶八人抬大轿子。 豪华奢侈、尊贵喜气,又高又宽敞,轿身以红木为架、做工精良,四周有仿真雕花,栩栩如生,轿顶以宝玉珠翠相镶,轿门和小窗用绣有富贵牡丹、花好月圆的大红贡缎所掩燔。 原本戒坊离宁阳王府并不远,可迎亲队伍愣是抬着轿子吹吹打打绕着京城转了一大圈。 迎亲队伍本就庞大,又加上戒坊送亲的人,更是浩浩荡荡绵延几里,京师百姓万人空巷,皆来围观这一场旷世婚礼窠。 “公子,你的脚还未好全,要不,你就不要跟着一起了。”随着人.流前行中,巧黛皱眉看向身侧的夜离。 被夜离断然回绝:“我没事。” 巧黛发现,她不问还好,问了,对方反而更痛了似的,一瘸一拐跛得厉害。 所幸队伍走得慢,他们跟在轿子的身侧也还算勉强跟得上。 到达宁阳王府的时候,已经快晌午了,宾客们早已候在了外面,翘首以盼。 新郎官凤影墨站在人群的前面,微微眯着眸子,看着那一大队大红人马徐徐走近。 在一片礼花齐鸣声中,队伍行至王府门口,众人停。 “落轿——” 随着喜娘声落,八名轿夫小心翼翼地将喜轿平稳地置在地上。 “新郎踢轿门——” 凤眸微扬,略略一扫全场,目光在喜轿边上的夜离和巧黛身上微微一顿,旋即掠开,凤影墨举步朝喜轿走去。 行至喜轿前面站定,优雅抬脚轻盈一踢,“哐”的一声轿门洞开,红衣红鞋顶着大红喜帕的女子端坐其中。 全场一阵sao动,众人已经纷纷探头迫不及待地想要一窥究竟。 “新娘下轿——” 黑眸深深,凤影墨缓缓朝轿中之人伸出手。 对方好一会儿没有动,似是没有看到,凤影墨又再将手朝她的喜帕下方伸了几分,对方依旧没有反应,凤影墨这才知道对方是在犹豫,不过最后还是迟疑地将自己的手递进了他的掌心。 不知是不是因为紧张,小手递给他的时候一直是攥握的拳状,而且,很凉,凉得凤影墨眼波微微一敛。 五指一收,将那冰凉的小拳头裹进掌心,在全场所有人的注视下,牵着她从喜轿中出来。 然后就是跨火盆。 铜盆里红豆朱砂桃木炭火烧得正旺,凤影墨一边牵着身边人,一边轻声提醒:“抬脚。” 对方也依言抬起了脚,可是,大概因为视线都被头上的盖头所挡的缘故,迈出的步子有些小,以致于落下来之时,一脚踩在了火盆沿上。 “小心。”凤影墨轻呼,众人目睹这一幕也凉气一抽。 新娘子意识到自己的举措,显然也吓得不轻,连忙将脚捡起,想要避开,然,已然太迟,小小火盆的边沿怎经得起这样踩踏,顿时被踩翻,炭火泼出,溅起老高,而新娘子也因为自己的动作,脚下猛地一崴。 啊! 众人惊呼。 新娘子一个趔趄,眼见着烧得通红的炭火就要撒泼在她的喜袍下摆上,凤影墨骤然展臂将她挟住,带着她翩然一个转身,险险避过。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衣袂飘飘,红衣袅袅,落下之时,新娘子却微微佝偻了身子,显然,刚刚脚伤到了。 刚刚松气的众人又不禁提起了一颗心。 凤影墨当然也看到了,微微垂目,看了新娘的脚踝一眼,略显急切地问道:“你怎样?” 新娘轻轻摇了摇头,不大的声音从喜帕下逸出:“没事,刚刚崴了一下。” “要不要紧,要不找个大夫……” “我没事。”凤影墨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新娘子打断。 凤影墨便也不再坚持。 两人继续往前走,可新娘子明显看出来有一些跛态。 想必是在 咬牙强撑。 宁阳王府很大,从前院到大厅有很长的一段距离。 就在很多人替新娘子微微捏一把汗的时候,凤影墨忽然停了下来,众人一愣,下一瞬便见其弯腰直接将新娘子打横抱了起来。 视线完全被挡住的新娘子显然骤不及防,低低一声惊呼,慌乱中,喜帕差点掉了下来,一阵摇曳跌宕,她连忙伸手按住。 几个喜娘都是经验丰富之人,眼力劲和现场应变能力那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见状纷纷喜笑颜开,一句一句吉祥话就说了起来: “踩火盆,走火运,小日子红红火火——” “经患难,相扶持,小夫妻相濡以沫——” “新娘子的脚崴得好啊,崴得妙啊,崴得新郎往怀里抱啊——” 众人哄笑,气氛又轻松热闹起来。 新娘子似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微微挣扎了下,示意凤影墨将她放下来。 凤影墨哪里肯依,只当不知道。 对方便出了声:“放我下来。” “你的脚不是崴了吗?”凤影墨依旧衣发翻飞,脚步翩跹。 “我能走。” “你走得太慢了,吉时不等人!” “这么多人看着……” “看着就看着,我们是夫妻,又不是偷.情!” “……” 大家都知道夫妻二人在说着话,可说些什么却没有人知道,看新郎那微微上扬的唇角,想来不是在说情话,也定是在说什么开心的事情。 这两人也太缠.绵了点吧? 又是抱,又是交颈低语的,夜里不知道要搞出什么动静来呢。 新郎抱着新娘,一直进了大厅。 围观的宾客也簇拥其后,跟着一起。 大厅里,帝王陌千羽、丞相沈孟正坐在那里闲聊,见新人进来了,便停了交谈。 沈孟起身站起,沈孟的边上站着久未露面的沈妍雪。 沈妍雪穿着一身粉色缎面小袄,外披绛色披风,脂粉明显擦得有些浓,却依旧掩饰不住小脸的苍白和憔悴,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 自一对新人进来,就一直盯着两人。 特别是看到是男人抱着女人时,更是一瞬不瞬。 帝王陌千羽却是目光只在两人的身上盘旋了一圈,便微微一扬,扫向众人,在看到人群中的夜离时,目光轻凝了几分,落在夜离的脸上。 夜离却并未看他,眉心微微拧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一眼都未朝他这边看过来。 这厢,凤影墨已将怀中女子放了下来,礼仪官宣布拜礼开始。 因双方都没有父母,陌千羽就坐在了高堂的位子上。 礼仪官声音高亢:“一拜天地——” “二拜君王——” 凤影墨牵着女子徐徐而拜。 陌千羽含笑颔首,眼角余光所及之处见人群中的夜离依旧一副极不开心的模样,陌千羽唇角的笑意微微转冷。 “夫妻对拜——” 所有人都看着这一对新人,包括唇瓣都快被自己咬出血来的沈妍雪。 如果知道事情的最后会变成这样,她当初就不应该让凤影墨去帮她破坏什么轻罗国的和亲。 那日,皇上收到轻罗国的书函,得知对方有意和亲,便立即宣了她父亲进宫,决定让她远嫁。 父亲回来跟她一说,她就急了。 这世上的男子,她只想嫁一人,只有一人,那就是凤影墨。 心急之下,当即去缉台找凤影墨,凤影墨不在,听侍从说下朝之时被夜离请去了茗香楼,她便直奔茗香楼。 在茗香楼的外面,碰到了正准备离开的他,一五一十将轻罗和亲和帝王的决定告诉了他,凤影墨让她不要担心,说他来想办法,毕竟事情还没有发生,轻罗国的人来后幽还有几日,几日时间足够想出好的对策了。 她相信他,也相信他的能力 ,他说能办到就一定能办到。 谁知道他竟是找了夜离兄妹二人帮忙,且帮忙那日突生变故,轻罗王爷被杀,夜离的妹妹夜灵成了最大嫌疑人。 这一切也是那夜他来找她,让她翌日一起去参加大理寺的会审她才知道。 他跟她说,夜离兄妹二人完全是因为帮他,才陷入这场危机,原本指望着能找到真凶,夜灵便可以脱困,谁知真凶藏得太深,而各项证据也对夜灵越来越不利,此事因他而起,他不能见死不救,所以,他让她帮个忙,在大理寺的会审上帮他做一下证人。 他做这一切本就是为了她,她又岂会拒绝帮这点小忙。 依照凤影墨的计策,一切顺风顺水。 可是,她做梦也没有想到,帝王最后竟然来个赐婚! 夜灵嫁凤影墨! 这对她来说,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她知道,凤影墨定然也不情愿,只是圣命难违,当场不好拒绝,所以她等。 她想事后他定然会想办法毁掉这场赐婚,就像当初毁掉轻罗国的和亲一样。 她想找凤影墨商量,无奈会审回来,她的父亲就将她锁了起来,并派了很多家丁守在门外面,她不得出门。 可是,她还在等,等他上门来找她。 没有。 没有人来找她。 也没有任何关于赐婚被取消的消息。 或许有,只是被她的父亲给拦了下来。 她很伤心,也很失望。 情绪极度低落之时,甚至还吸食起了五石散。 一来当然是为了排解心中苦闷。 二来是想引起父亲注意,好让父亲不再禁足于她。 第三个,也是最重要的原因,他不是缉台的台主吗?他不是缉五石散的吗?来相府缉啊。 事实证明根本无用,心中依旧苦闷,父亲也只是让人将她屋里的五石散搜了干净,并责罚了她的随侍婢女,而缉台更是不可能来。 直到今晨,她父亲才将她放出来,让她随他一起来参加凤影墨的大婚,并警告她,若她有什么逾越之举,便将她嫁人。 铁板钉钉,一切都成定局,她反而不想出门了。 她说不来,可是她父亲不同意,说当日在大理寺凤影墨如此羞辱他和她,他就要让大家看看,他不稀罕,她也不稀罕,若她不参加,众人不免会猜想,她是不是心里难过所以不来,他不要大家这样想。 为了沈家的颜面,她来了。 看着那一对佳人盈盈对拜,没有人知道她的心情,没有人知道。 造化弄人,站在凤影墨身边的人原本应该是她啊。 跟他对拜的人应该是她才对啊。 “礼成,送入洞房——”礼仪官的声音尖锐得刺得耳膜生疼。 沈妍雪气息骤沉,只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猛地往上一涌,哽在喉咙里,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呼吸困难。 她脚下一软,整个人栽倒在地上。 “啊~” 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住。 刚刚准备离开去洞房的一对新人也停了下来。 “妍雪,妍雪……”沈孟更是吓得不轻,连忙蹲身去扶。 沈妍雪面色煞白、浑身哆嗦,一句话也讲不出来,只微微张着小嘴,似是呼吸不过来。 人群中有戒坊之人,一看情形不由惊呼:“是毒.瘾发作了。” 毒.瘾? 众人大惊。 陌千羽跟凤影墨更是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见沈妍雪一副痛苦不堪,快要闭气的样子,沈孟慌乱大叫:“夜坊主呢?” 众人闻言纷纷搜寻。 “夜坊主如今人何在?快救救妍雪……” 就在这个时候,有四人同时做出了反应。p 一个是福田,他本就站在夜离的身后,看到此情景,连忙自袖中掏出一粒什么东西塞到夜离的手中,“坊主带药了没,我这里有。” 第二个自然就是夜离,沈孟如此喊他,他又岂会无动于衷,何况福田已将药给他,他便上前一步,作势就要过去。 第三个是新郎凤影墨,只见红衣似火,在众人眼前一晃,只是眨眼间,他已来至奄奄一息的沈妍雪跟前,将她抱住。 因为第三个人动作实在太大,也动作实在最快,更是举措太过惊人,所以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第三个人的身上,就没有人看到第四个人的反应。 第四个人是新娘子。 她扯掉了头上的喜帕,却在看到凤影墨已经上前将人抱住,并不顾众目睽睽,低头覆上了对方的唇之后,唇角略略一弯,又悄然将喜帕盖在自己头上。 是的,新郎吻上了别的女人。 虽然大家知道,他是在紧急给沈妍雪度气。 全场石化。 ☆、80.【080】他在意的人,终究是她 全场石化。 这大婚之日,这拜堂之时,新娘当面,天子当前,他,凤影墨,今日的新郎官竟然这样亲上了别的女人。 虽然不是亲,只是度气,只是度气,可必须嘴对着嘴,是真的吧?气息交缠,是真的吧籼? 这…… 而且,有戒坊的坊主夜离在场,还怕出什么事不成姣? 听说过毒.瘾发作生不如死的,还没听说过毒.瘾发作当场毙命的,至于吗? 至于跑得比谁都快,表现得比谁都急,还做出如此骇人举措吗? 今日在场的大部分人都没有参加那日大理寺会审,自是不知道这赐婚的来龙去脉,而凤影墨跟沈妍雪情投意合却是早有耳闻。 如今凤影墨又做出如此之举,众人心中便也更加了然。 只是,这样也太对不起新娘子了吧? 大家纷纷看向堂前,另一抹大红身影还在那里茕茕而站。 不知是因为视线尽数被喜帕所挡,她不知道外面发生着什么,还是已经知道,正难过伤心,虽透过喜帕婆娑光影能隐约看到女子小脸轮廓,却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 帝王陌千羽看向已走出人群准备上前,却又顿住脚步震惊看着这一切的夜离,眸色深深。 场中还在继续,沈妍雪在凤影墨的怀里,两人唇对着唇。 终于,沈妍雪缓了过来,眼睫轻颤,深深凝着面前放大的俊脸。 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唇上的触感那样真实。 好想不要醒来。 如此温暖的怀抱,如此干净好闻的气息…… 真的好贪恋。 那一刻,她心痛地知道,他在意的人,终究是她。 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她抓住对方的袖襟,而与此同时,凤影墨却将她放开。 “你没事吧?”凤影墨问。 沈妍雪摇摇头,微微喘息,一张小脸还是苍白得厉害。 人群中巧黛碰了碰夜离胳膊,倾身凑到她的耳边道:“公子去看看吧,省得日后被人说公子见死不救。” 夜离静默了一瞬,便微微跛着脚走了过去。 见夜离过来,凤影墨眸光微微一动,起身,因为他的动作,沈妍雪抓在他袖襟上的手一滑,跌落下来。 “应该暂时没事了。”凤影墨淡声说了句,也不知是说给夜离听的,还是说给沈妍雪听的。 夜离自是没有理他,将手心里的药丸递给沈妍雪:“服下它吧,”末了,又吩咐边上的宫女去倒杯水来。 沈孟将沈妍雪从地上扶起,坐到边上的椅子上,沈孟的脸色比沈妍雪好看不了几分。 凤影墨走回到堂前,伸手将站在那里一动未动的新娘子的手握住。 对方似是有些抗拒,而他又岂会让她得逞? 他的手大,她的手小,稍稍一用力,就裹得个严严实实,不能动弹分毫。 礼仪官张嘴,正欲再喊一遍“送入洞房”,堂下沈孟骤然对着堂前的陌千羽躬身一揖:“皇上!” 众人一怔。 “妍雪身子不适,微臣先带她回府去休息了。” 众人这才发现沈孟的脸色极为难看。 想一想,其实也知道是为何了。 男女授受不亲,方才凤影墨当着他的面那样对沈妍雪,虽说是救人不假,可是也确确实实是逾越了寻常男女的界限。 更重要的是,天子颁令全国禁.毒,这是后幽百姓人尽皆知的事。 而沈妍雪,作为当朝一品官员之女,却在吸.毒,这是多么恶劣的事情。 所以他的脸有些挂不住,也正常。 然,天子还未回应,边上的沈妍雪已出了声:“我没事,影墨的大喜之日,我怎么能够半途离去呢?” “你还嫌丢人丢得不够吗?”沈孟冷声厉喝。 众人都吓了一跳。 沈妍雪脸色一白,便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气氛有些尴尬,全场一片静谧。 新郎凤影墨倏地笑了。 “沈大人何出此言?若大人说的是方才凤某对妍雪的冒犯之举,凤某请大人原谅,凤某的确是救人心切,像妍雪这样的哮症发作,若不及时相救,后果不堪设想。” 沈孟一怔。 众人更是面面相觑。 哮症? 方才不是说毒.瘾发作吗? 睨着大家的反应,新郎凤影墨依旧眉眼弯弯,“凤某不会医,只是因为跟妍雪姑娘私交颇深,所以才知道她有此症,此症发作跟毒.瘾发作的确很相似,却又有着本质的区别,相信在这方面,戒坊的夜坊主应该比凤某更清楚,方才情况危急,夜坊主却迟迟未出手,想必夜坊主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同凤影墨一起,大家纷纷转眸看向人群中的夜离。 夜离眼波微微一漾,眼角余光瞧见堂上的新娘子一手被凤影墨握着,另一只垂于身侧袍袖里的手则是快速对自己做了一个手势。 她当即会意。 “不错,的确如凤大人所言,夜某就是发现沈姑娘并不是毒.瘾发作,所以才稍稍犹豫,刚刚给她服下的那粒药丸,也只是平喘定息之药。” 原来如此。 众人恍悟。 想想也是,这沈府沈小姐的名声在外界可是极好的,善解人意、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样的女子怎么可能跟毒.瘾扯上关系? 沈妍雪低垂着眉眼,不知在想什么。 沈孟虽面露难堪,可较方才铁青之色,明显和霁了不少。 “沈孟是个急脾气,一时失言,请皇上跟凤大人莫怪!” 对着陌千羽和凤影墨略一躬身,沈孟致歉。 陌千羽自始至终都未发一语,心里却明镜一般,这不过是凤影墨跟夜离两人为了帮沈妍雪挽回面子而合演的一出戏。 眸色转冷,眼梢掠过人群中的夜离,陌千羽紧紧抿起了薄唇。 朕天子当前,你们二人还如此唱双簧,难道就不怕朕宣个太医前来?是哮症,是毒.瘾,太医一诊便知。 见天子冷着脸沉默,众人都不知何意,沈孟心里更是打起了鼓。 凤影墨睨了一眼天子,面沉如水。 又过了一会儿,天子才终于笑着出了声。 “沈相是朕的老师,沈相是什么样的人,朕自是了解,不过是一件小事,朕又岂会跟沈相计较?” 沈孟面色一松,正欲谢恩,却又听得他道:“只是,沈相作为妍雪的父亲,却不知妍雪有哮症,这个父亲做得不称职啊。” 一颗心大起大落,沈孟躬身垂首:“皇上教训得是,微臣自当反省。” “嗯,”天子扬了扬手,又转眸吩咐边上的礼仪官:“继续吧!” “是,皇上。”礼仪官领命。 “送入洞房——” 高亢嘹亮的声音响起,凤影墨牵着新娘子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什么,脚步一顿,下一瞬,便直接弯腰将新娘子再次打横抱起,也不给对方说话和反抗的余地,大步流星出了喜厅。 几个喜娘一路小跑跟了上去,也被甩下了一大截。 一直抱到布置一新的婚房,才将怀中之人放下。 “你且先歇着,我还要去前面陪客人。” 丢下一句,凤影墨作势就要出去,却被新娘子陡然出声喊住:“凤大人!” 凤影墨脚步一顿,回头。 红烛摇曳,女子一身红衣站在一室大红里,竟丝毫没有被淹没,茕茕而立,虽喜帕掩面,却依然是万丈风华。 女子沉默了一会儿,声音才透过大红喜帕轻浅逸出:“凤大人应该没有忘记,自己身上有蛊,不能饮酒一事吧?” 凤影墨怔了怔,不意她会说这个,眼波微微一荡的同时,唇角一勾,笑得魅惑众生:“当然,多谢娘子提醒!” 话落,翩然转身,拾步出了厢房。 这时,几个喜娘才赶至,见他出来,纷纷气喘吁吁地跟他打招呼:“凤大人。” “好生照顾夫人!” ...... 先上一小章,下午还会有一更~~ 谢谢【嘉阳童童601】亲的钻石~~谢谢【1248173735】【tchfish】亲的荷包~~谢谢【18334559032】【香味抹茶】【蓓蓓009】亲的花花~~谢谢【18334559032】【debby199】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 ☆、81.【081】你便是我凤影墨的女人 凤影墨回到前厅的时候,前厅已经在开始布置喜膳了。 因人手多,几十大桌很快就被摆好。 “长安,去将我的酒壶取来。” ** 虽说是家宴,可每人的等级分位还是分得很清楚的。 首席坐的是帝王陌千羽、丞相沈孟、戒坊坊主夜离、缉台台主,也是今日的新郎官凤影墨,还有丞相之女沈妍雪,以及另外三个一品官员籼。 大概是因为帝王在场的缘故,其他的桌觥筹交错,这一桌就显得尤为拘谨。 除了主人凤影墨一直在招呼大家吃菜喝酒之外,其余的人都很沉默。 夜离低头吃着,沈妍雪基本没有动筷。 帝王陌千羽深邃的目光一直在几人的头顶盘旋。 “对了,夜坊主的脚可好了些?”陌千羽手执玉筷,夹起盘中宫女布的一块肉片送入口中,缓缓咀嚼,似不经意中想起此事便随口问起。 夜离大概是在想着心事,完全没有听到陌千羽在问什么,直到坐在边上的官员碰了碰她的胳膊,这才猛地反应过来,“对不起,皇上刚才说什么?” 陌千羽脸色瞬间一冷。 也不是冷,是黑,瞬间一黑。 众人大骇。 凤影墨见状,连忙笑着打圆场:“夜大人想什么想得那么入神呢?连皇上问话都敢没听到,皇上问你的脚好点了没有?快,罚酒三杯!” 夜离面色微微一尬,连忙起身,对着陌千羽颔首一鞠,“谢皇上关心,已然好多了,奴……奴才罚酒三杯以示谢罪!” 说罢,端起面前的杯盏便饮,也不停顿,饮完便让宫女满上,再饮,当真连喝三杯。 陌千羽微微凝了凝眉,扬手示意她坐下,面色反而较方才更为不悦了几分。 “夜大人好酒量!”凤影墨笑得眉眼弯弯。 其余两个大臣见状,也连忙跟着一起制造气氛,打趣凤影墨:“怎么还叫夜大人?你都娶了人家的妹妹进门,这般叫岂不生分?今儿个开始,得改口叫大哥才行啊。” “对,叫大哥,叫大哥,小舅子跟大哥喝一杯!” “大哥!”凤影墨也爽快,当即就叫,叫完就端起杯盏,笑睨着夜离,不说话,一副端看你的样子。 夜离对他举了举手中酒杯,讪讪而笑:“突然被凤大人叫大哥,还真不习惯呢。” 说完,仰脖饮下杯中酒,又忽然想起什么,抬眼看向凤影墨,见凤影墨正端起杯盏送入唇边,便急急脱口而出:“你能饮酒吗?” 凤影墨一怔,应该说,席上的所有人一怔。 夜离这才意识过来自己的失言,连忙弯唇一笑:“我的意思是,今日凤大人和灵儿大婚,凤大人少喝点。” 几人闻言便又起哄了:“哟,这才刚刚叫上大哥,就管上了,凤大人,以后你的日子不好过啊。” “夜大人这是为自己的妹妹着想,春.宵一刻值千金,若凤大人喝醉了,洞房花烛怎么办?” 几人哄笑。 沈妍雪脸色微白。 陌千羽眸色更深,抬头对着夜离唇角一勾道:“夜坊主对自己的妹妹可真是操碎了心,依朕看,此时夜坊主该担心不应该是凤台主,而应该担心担心自己,目前凤台主滴酒未进,而夜坊主好像已连饮四杯了。” 陌千羽话一出,几人便都静了下来。 夜离不知该如何回应,便也没有吭声。 气氛又再度冷了下来。 凤影墨凤眸深深,弯唇一笑:“皇上说的是,微臣自饮一杯。” 仰脖,一口饮尽。 所幸,这时有宾客过来敬酒,那略显尴尬的气氛便也没再继续。 ************ 宾客尽欢,一直闹到天黑。 凤影墨回到厢房的时候,新娘子正跛着脚在厢房里走来走去,闻见喜娘跟他打招呼:“凤大人”,便停住了脚步。 “夫人的脚不好,做什么不坐着,还走来走去,可是等急了?” 凤影墨笑着走过去,很自然地拥住新娘子的肩,被对方一个转身避开,回到床榻边坐下。 凤影墨却也不生气,再次走到床边她的面前。 “前面结束了吗?”她问。 “还没有,我过来看看你,一日未进食,怕你饿了。”一撩喜袍的袍角,凤影墨坐在床边的凳上。 “我……大哥,他还好吧?” 女子声音略显迟疑,从喜帕上缓缓逸出。 凤影墨微微一怔,目光扬落在女子紧紧交握在身前的一双小手上,薄削绝美的唇边略略一弯:“夜大人他……” 尾音拖长,如愿以偿地看到两只葱白玉手更紧地攥住,唇角的弧度更浓了几分,他才继续道:“他能有什么事,夫人何以有此一问?” “哦 ,我只是担心他,他今日心情不好,怕他出事。” 见女子紧握的双手微微松开,他眉尖一挑:“心情不好?今日你我大婚,他心情不好?” 边问,边扬手示意几个喜娘退了出去。 闻见他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女子轻嗤了一声:“凤大人心里应该清楚,你我并非金玉良缘,而是君王之命,凤大人有自己的心头肉,而夜灵也有自己的向往,我们这样被强行栓在了一起,大哥心情如何能好?” “夫人心中的向往是谁?”红烛摇曳,打在男人眉目如画的俊颜上,男人唇角的笑意微凉。 “夜灵并未具体指哪一个,夜灵只是那么打个比方,夜灵的意思是,夜灵向往的是真正的情投意合和情有独钟,而非现在这般,凤大人不了解夜灵,夜灵也不了解凤大人,两个毫无交集、毫不相干、毫无感情的人就稀里糊涂地成了夫妻……” 女子的话还未说完,眼前猛地一亮,是凤影墨忽然抬手扯下了她头上的喜帕。 四目就这样直直撞在了一起。 她噤了声。 他凝了眸。 柳眉如远黛,杏目如星辰,俏鼻如美玉,红唇似樱桃,肌肤无暇,妆容精致,满头乌丝被尽数盘起,一丝不苟盘成嫁髻,簪花鲜艳、珠翠璀璨。 特别是那星目里流转的光华和小脸上隐隐透出的清冷…… 那一刻,他愣住了。 须臾,却又瞳孔一敛,倾身逼近,只手捏住她的下巴,让两人的脸咫尺相对。 “不管你具体指的哪一个,那都已经成为过去,今日开始,你便是我凤影墨的女人,此刻起,你我开始交集,开始相干,开始培养感情,我们不急,我们有的是时间!” 男人声音沉沉、气势迫人,炙热的气息喷薄在女子的小脸上。 女子震惊地看着他。 彼此的眸子绞在一起。 他大手一松,女子头上的珠钗一片叮当作响。 “来人,取合卺酒来!” 女子一惊,他见状笑道:“放心,不是真酒。” 说到这里,似是又想起什么,转眸看向女子:“谁说我们毫无交集,毫不相干?这世上有几对男女能跟我们一样,同时中蛊?还中这种冰火两重天的蛊。说起来,还真得感谢你大哥,若无他在冼州的那场李代桃僵,或许我们还不认识呢,这就是所谓的上天注定吧?” 女子咬了咬牙,没有理他。 “合卺酒来了。”喜娘推门而入。 凤影墨一手一杯自喜娘端的托盘中端起,随即又示意喜娘退出去。 “来!”将其中一杯递给她,又脸不红不躁地将自己的手臂送至她面前。 “挽住它!” 女子没有理他,自顾自端起酒盏就准备喝,却是被他一把拦住,擒住她的胳膊霸道地往自己胳膊上一搭,然后说:“喝吧。” 女子恨恨瞪了他一眼,闻见酒香氤氲,微微蹙眉,将杯盏端到鼻前轻嗅。 “放心,这酒有酒味,却不是酒。”男人说完,带头饮了起来,一边缓缓饮着,一边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看得她心里一阵慌乱。 ................... 更新毕~~谢谢【嘉阳童童601】亲的璀钻~~谢谢【1933889243】亲的荷包~~谢谢【14747897888】亲的花花~~谢谢【君千熙】【13771255785】亲的月票~~爱你们,(づ ̄3 ̄)づ╭?~ ☆、82.【082】那凤大人对新娘子的情又有多深呢? “放心,这酒有酒味,却不是酒。”男人说完,带头饮了起来,一边缓缓饮着,一边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看得她心里一阵慌乱姣。 女子浓密卷翘的长睫微微一颤,轻轻撇开目光,她仰脖,同样饮下。 许是饮得太急,又许是酒水太凉,一下子给呛住,便连忙扭头“咳咳”起来。 “你没事吧?” 背上一暖,是男人温热的大掌轻轻抚上,帮她顺气。 “没事……籼” 女子本能地伸手将他推开,一双眸子咳得红红水水的,似是有泪花闪烁。 娇媚羸弱,我见犹怜。 几时见过她这个样子? 凤影墨眸光轻凝,锁在她的脸上。 这时,门口骤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两人一震,齐齐循声望去。 只见厢房的门被人撞得洞开,然后,门口乌泱乌泱站着一堆人。 “我们说怎么喝着喝着就不见人了,原来凤大人迫不及待回来跟新娘子喝啊。” “凤大人,我们这是在凤府做客呢,将我们一堆人晾在前厅,自己跑回来卿卿我我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几个平素玩得比较好的年轻官员说得义愤填膺,面上却嬉皮笑脸,大摇大摆、堂而皇之地进了厢房。 其他人便也都跟着鱼贯而入。 一时间,原本偌大偌宽敞的厢房就站满了人。 连帝王陌千羽也来了。 夜离、沈孟、沈妍雪、福田、巧黛……一个不落。 一对新人被这架势吓住了,凤影墨起身站起,“你们……” 新娘子眼梢掠过人群,在帝王陌千羽的脸上微顿,只一瞬,又看向站于陌千羽边上不远处的夜离。 夜离也看向她,四目相对,无声的交流。 站定的众人这才看清新娘子的容貌,一个一个发出惊叹。 “难怪凤大人如此迫不及待呢,原来娶了个天仙儿回家。” 甚至还有人调侃起夜离来:“夜大人,以前怎么没听你说有个妹妹啊?若是早知道,哪里还轮得到凤大人?” “可不是,夜大人,你家可还有其他姐妹啊?有的话,也介绍一个给我们认识认识,我们也跟凤大人一样,都叫你大哥。” 众人调笑,夜离被弄得尴尬至极,帝王陌千羽未发一语,眼梢轻扬,眼角余光轻扫过夜离。 夜离讪讪而笑:“诸位大人说笑了,夜离哪有那福气。” 平素这些官员跟夜离接触得少,而夜离给他们的感觉,一直是喜欢独来独往,总是一副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清冷样子。 今日看来,实则不然。 大概是身为太监的缘故,一逗脸一红,活脱脱就像是个女子,众人更是来了兴致。 “怎么没有那福气?连凤大人都叫你大哥了,你还有什么受不住?” “夜大人话里的意思,我们可不可以理解为,在夜大人的眼里,我们其实比凤大人强咯?” “好了,你们不要再为难夜大人了,”瞧见众人一副群起而攻之的架势,凤影墨笑着出声,替夜离解围,“夜大人只有一个妹妹,唯一的一个妹妹,就是凤某的夫人夜灵。” 凤影墨一边说,一边将手伸向坐在床榻边的新娘子,新娘子微微犹豫了一下,才缓缓将手给他。 五指一收,将她的手裹住,他牵着她从床榻边站起。 人群中,沈妍雪攥紧了手心,一张小脸早已面薄如纸。 陌千羽唇角轻勾,眼梢再次掠向不远处的夜离。 前方,凤影墨低醇磁性的嗓音还在继续:“凤某跟夜灵能走在一起,最应该感谢的人是皇上,多谢皇上成全!” 话落,凤影墨带头对着陌千羽深深一鞠,而边上的新娘子,则目光沉沉,定定落在陌千羽的脸上,好一会儿都没有反应。 还是凤影墨牵着她的那只手重重一握,她才回过神来, 同样躬了身子。 见二人如此,陌千羽朝优雅地扬了扬袖,示意二人平身,笑若春风:“有情人终成眷属,朕,不过是成人之美、锦上添花而已。” 话落之时,眼尾再次扫了一眼夜离。 两位新人直起腰身,凤影墨黑眸映着烛火,潋滟生辉,新娘子几不可察地弯了弯唇,微微苦笑。 边上又有人起劲了,“既然感谢皇上,凤大人就当着皇上的面连饮三杯,以示诚意,大家说如何?” “好啊好啊,凤大人今日本就没怎么喝,我们对凤大人的表现可是一肚子意见呢。好在皇上在,皇上可要替臣等做主啊,罚他。” “对,罚他,罚他,罚他……” “罚他,罚他……” 一呼百应,众人起哄。 凤影墨微微笑,心知肚明,这才是这些人此番前来的目的吧? 帝王也不吭声,只轻拢着龙袍衣袖,含笑看着他,一副“朕帮不了你了,你自己看着办”的表情。 “好!既然诸位如此盛情,凤某又岂能拂了众意?皇上对凤某的恩情,莫说让凤某喝三杯酒,就是三十杯,三百杯,凤某也定然毫无怨言,欣然为之。” 凤影墨豪情万千地说完,便吩咐边上的长安:“取酒来!” 长安领命,正欲去拿,却被众人拦住。 “不用了,酒我们都随手拧过来了,多的是,反正都是凤大人自己府上的佳酿,我们也是借花献佛。” 好几个人都举起手中的酒壶,朝凤影墨得意地示了示威。 凤影墨眸光微敛。 与此同时,还有两个人也微微变了脸色。 一个新娘子,一个夜离。 这些人分明就是有备而来闹洞房的,不光提了多壶酒,连杯盏都随身带着,顷刻之间,三杯酒就倒好了。 “凤大人,请!” 三杯酒分别由站在人群最前面的三人端着。 凤影墨瞳孔微微一缩,松了边上女子的手,举步朝三人走去。 “等等!” 骤然有两个声音同时响起,来自不同的方位。 是一男一女。 凤影墨顿住脚步。 众人同样一怔,转眸望去。 女的是今夜的另一个主角,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的新娘子。 而男的,则是新娘子的大哥,站于人群中的戒坊坊主夜离。 显然这兄妹两人也没想到会异口同声,互相朝对方看过去。 四目相接时,眸中流转着没有人看得懂的神色。 将视线撇开,新娘子率先出了声:“想来影墨今日在前厅已饮了不少酒,看他言行已然有了醉意,夜灵担心,若是再喝怕是要失态了。对皇上的感激,夜灵的心也是一样的,不如,这酒就让夜灵替影墨喝了,相信大家应该没什么意见。” 女子说完,众人震惊了。 这见过护男人的,没见过如此护男人的。 天子当前呢,虽说不是什么圣旨,可毕竟是天子授意。 她一个女子替男人出头?! 凤影墨微微抿了唇,深看着她,显然也不意她会如此。 而让众人更震惊的,在后面。 “妹妹身子一向娇弱,又鲜少饮酒,怎能喝下如此三大杯?我看,还是由我这个大哥替妹妹和妹夫饮了这酒。” 是夜离。 他一边说,一边拨开人群往前面走。 众人目瞪口呆。 就三杯酒而已,至于还抢起来了不成。 陌千羽凝着夜离的背影,薄唇一点一点抿起,眸色转冷。 凤影墨忽然低低笑了起来,看了看兄妹二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大哥跟灵儿也太小瞧我了吧?就三杯酒而已,我 没事。” 话落,再次举步朝三人走去。 然而,有人更快。 不对,应该说有两人更快。 一人红衣似火,一人蓝袍飘飘。 可不就是兄妹两个。 见他们疾步奔向端酒的三人,凤影墨身形一动,快如闪电。 于是,就出现了一个难得一遇的盛况。 三人同时到达,同时伸手,同时将酒杯抢入手中。 甚至,同时仰脖将酒水饮尽。 众人再次目瞪口呆,为这抢酒喝的三人。 而这三人也互相看了看,见每人竟都饮了一杯,皆微微蹙了眉心。 掷了手中酒杯,凤影墨朝夜离透过感激的一瞥,又伸手将身边新娘子的手握住,转眸看向众人:“如此,诸位应该满意了吧?”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未从那份震撼中走出。 陌千羽嗤然一笑:“不愧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夫妻二人抢着喝也就罢了,就连大哥,也是不遗一丝余力,朕,由衷佩服。” 面上虽是笑得温润如玉,可笑意却未达一丝眼底。 新娘子眼帘轻颤,微微垂了眉目。 夜离不知其意,也不知如何回应,只得沉默不语。 这时,边上有人也附和着帝王嚷开了:“是啊,是啊,好感人的场面。有妻如此,有兄如此,凤大人真可谓是这世上最幸福的男人。” 帝王的脸黑了。 沈妍雪的脸白了。 而那人的声音还在继续:“既然如此,凤大人总该表示表示,不如当着大家的面,亲亲新娘子,让我们看看新娘子对凤大人用情至此,那凤大人对新娘子的情又有多深呢?” 又是一人提议,众人赞成。 “好啊,好啊,亲新娘子,亲新娘子……” “亲新娘子,亲新娘子……” 大家拍手起哄。 沈妍雪的脸色愈发白了。 而帝王的脸色却明显缓和了几分,凤眸微微一眯,睇向站于一对新人旁边的夜离。 起哄声整齐嘹亮,凤影墨静默了片刻开口:“若此次凤某满足诸位,诸位可否就此放过我们夫妻二人?” 见凤影墨面色凝重,问得一本正经,众人又不禁调侃了起来。 “看,凤大人急了,是不是心里早就想赶我们走了?” “凤大人的心情可以理解,春.宵一刻值千金嘛,可以理解,完全可以理解。” “好,我们答应凤大人,只要凤大人当着我们的面亲完新娘子,我们就此散去,该干啥干啥去,再不打扰二人的洞房花烛。” 凤影墨转眸看向身侧女子。 女子微微变了脸色。 四目相对,女子睁着大大的眸子,凤影墨在那双眸子里看到了慌惧和抵触,眉心微微一蹙,他抬手捧起女子的脸。 女子想要挣脱,却被他钳制住。 两人深深地对望着,他看到她清丽水瞳中慌惧一点一点逝去,抵触却越来越蔓延开来,最后变成满眼的嫌恶。 甚至在他低头凑近她的唇的时候,他看到她屈辱地闭上了眼睛。 屈辱? 凤影墨一怔,唇,就停在了她的唇边。 呼吸交错。 两人的鼻尖轻触。 他感觉到了她的颤抖。 也感觉到了她越来越冰的寒意。 他知道,那是“冰火缠”的蛊遇酒起反应了。 众人自是不知这些,眼见着凤影墨要亲上去了,却又忽然停住,纷纷表示不满。 “快啊,快亲。” “快亲!” 陌千羽唇角轻勾,凤眸视线在那一对情意绵 绵的男女身上以及边上一脸愁容的夜离身上来回盘旋。 沈妍雪只觉眼眸痛,手心也痛。 她垂眸看向手心,手心殷红一片,竟是被自己的指甲生生刺破。 凤影墨深深看着手中闭着眼长睫轻颤的脸,迟迟没有亲上去。 当心底的那股灼热如同火山爆发一般喷涌而出的时候,他终于不再犹豫,对着那抹早已冷得打颤的红唇吻去。 就在四片唇瓣刚要贴上的瞬间,边上的夜离骤然出了声。 “皇上!” 众人一怔,凤影墨再次停住。 陌千羽眸色深深,朝夜离看过来。 “皇上,许是酒饮得多了,奴才觉得很不舒服,实在难以坚持,奴才先行告辞,请皇上恕罪!” 对着陌千羽躬身一鞠,也未等对方回应,便迫不及待地拨开人群往外走,一副真的难受至极、无法忍受的样子。 陌千羽脸色一沉,凤眸中盈起寒霜。 而戒坊其他人,譬如福田,譬如巧黛,见自己的主子走了,自是纷纷紧跟其后,对陌千羽施了个礼后也跟着离去。 屋中缠绵悱恻的气氛瞬间被破坏了个干净。 凤影墨放开女子,转眸看向陆续离开的人。 女子缓缓睁开眼,看向门口。 陌千羽只觉得有股无名的怒火从心底往上一窜,越压抑焚烧得越烈,他沉声吩咐众人:“时辰也不早了,都散了吧。” 语罢,拂袖便走。 边走,边吩咐随侍太监霍安:“回宫!” 帝王有令,众人又岂敢不从?在其后面,纷纷告辞离开。 沈妍雪轻咬着唇,看了凤影墨一眼,也随着众人一起出了门。 不过顷刻的时间,原本还热闹喧嚣、水泄不通的厢房就静谧了下来,只剩下新郎新娘二人。 凤影墨骤然扬袖一甩,一股凌厉掌风从袍袖而出,直直击向厢房的门页,“砰”的一声,房门阖上。 “我扶你过去休息。”凤影墨刚想搀扶起身侧女子,女子却是身子一软,朝地上倒去。 “夜……”凤影墨大惊,连忙长臂一捞,将女子纳入怀里,“……灵。” ************ 凤府门口。 夜离正欲弯腰上戒坊的马车,忽然被陌千羽的随侍太监霍安喊住。 “夜大人。” 夜离回头。 “皇上有旨,宣夜大人前去面圣。” 夜离一怔,遥望了一眼停在不远处的豪华龙辇,疑惑地问向霍安:“现在?” “正是!” ** 夜色沉沉,寒意逼人。 龙辇车门紧闭,窗幔低垂,完全看不到里面。 夜离站于龙辇的外面,微微攥了袖襟,小心翼翼地开口:“不知皇上召奴才前来,所为何事?” 好一会儿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夜离以为里面的人没有听到,便将音量提高了几分,再次开口:“不知皇……” “进来!” 男人沉沉的声音透门而出。 夜离一愣,进来? 他让她进龙辇里面去? 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想要找个人确认一下,水眸环顾了一下左右,又回头看了一下身后,见霍安和车夫都站得老远老远。近前的除了她,哪里还有其他人。 许是见她半天没有反应,里面的人又再次出了声:“怎么?难道朕会吃了你不成?” 夜离这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他的确是让她进龙辇里面去。 可是…… 她怎么能进去? 她又不是她姐。 她这个冒名顶替的赝品,可从来 没有过单独面圣的经验,若是一个不小心…… 她不敢想。 “皇上,奴才今夜真的很不舒服,若皇上没有什么紧急之事,可否明日再议,还请皇上恕罪!” 她的话音刚落,只闻“砰”的一声巨响,龙辇的车门洞开,下一瞬,一股强大的外力朝自己面前一卷,裹起她的身子扯入车中。 待她反应过来,她已落在陌千羽的对面。 “砰”的一声,身后的车门再次关上。 ** 更新毕,周末愉快~~谢谢【wwspyl2】【yemilion】亲的荷包~~谢谢【素素浅唱】【happyyoggi】亲的花花~~谢谢【0302031231】【用心小呆】【panjiangjue】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 ☆、83.【083】你只是一个女人 待她反应过来,她已落在陌千羽的对面。 “砰”的一声,身后的车门再次关上。 她吓了一跳。 不知帝王意欲何为,只知对方似乎甚是不悦,她以为是因为她刚刚的推诿籼。 强自抑制住慌乱的心跳,她俯首解释:“奴才并非有意冒犯皇上,奴才是真的不舒服,请皇上……” “哪里不舒服?”话未说完,就被帝王打断,“是这里吗?” 钟霓灵一怔,不由地抬头望去。 车厢后侧的壁顶上挂着一盏宫灯,橘黄色的灯辉从帝王的后脑处洒下来,将他高大的身形拢住,影子投在她的面前。 迫人的气势沉沉压下来,她看到他修长的食指点在他自己的左胸处。 那里是? 只一瞬,她就明白了过来。 那里是心口的位置。 他是说,她心里不舒服? 一时间吃不透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便也不敢贸贸然回答。 略一思忖和计较之后,她回了一个比较安全的答案。 “奴才胃不舒服。” “胃?”对方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嗤,就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夜离,你就给朕继续端着吧!” 钟霓灵一怔,端着? 这个词。 端着什么? 端着态度? 她不懂,因为她不是夜离。 她更不懂,一个堂堂的君王,深更半夜将她宣到这里来,难道就为了问她这个问题? 平素极少听到她姐姐提这个帝王,对这个男人的印象也就停留在世人所传闻的“少年公子,温润如玉”之上,可那日在大理寺会审接触一次,以及今日,她发现实则不然。 少年公子是真的,俊美如玉也差不多,而温润?她丝毫没感觉到。 感觉到的只有心机深沉和无情狠辣。 大理寺那日,他分明是想将她变成岳卓凡之死的替罪羔羊。 还有刚才,用内力将她卷进龙辇时,那股凌厉和凶狠,让她差点以为,他是不是要杀了她。 如此危险的男人,得尽快想个办法脱身才成。 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忖中,猛地听到有“哗哗”的水声自前方响起,一股馥郁酒香迎面扑来。 她回神望去,竟是帝王提着玉壶在给两人面前的一个小矮案几上的杯盏倒上酒水。 “喝吧!”将玉壶放下,帝王声音清冷,不带一丝感情。 钟霓灵便又懵了。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将她宣到这里来,喝酒? 说实在的,若不是见他倒了两杯,自己也有一杯,她还差点怀疑,是不是赐她鸩酒。 “皇上……”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平时姐姐跟这个男人,君臣是怎样相处的,她只知道,此时的她只想逃。 “怎么?不想喝?” 许是见她未动,原本就清冷的声音越发寒冽了几分。 听得钟霓灵心口一颤,连忙否认,“不,不是。” 与此同时,赶紧伸手将杯盏端过。 见她如此,帝王便笑了。 “若非亲眼看到你跟人抢酒喝,朕还不知道,原来你如此喜欢酒!” 男人笑若春风,却眸如寒霜。 钟霓灵端酒的手一顿。 原来,让她喝酒的深意在此。 是说夜里在洞房的时候,她不该跟她姐姐和凤影墨抢酒喝? 其实,当时的情况,她也知道不该。 但是,她没有办法。 他们两人身上有“冰火缠”,滴酒不能沾。 而大家又将他们两 人堵在那里,不喝不行。 所以,只能她上。 这些,她自是不能跟面前的这个男人讲。 寻不到更好的解释,落个爱酒的名声也无无妨。 “多谢皇上赏赐美酒。” 钟霓灵恭敬颔首,末了,便端起酒盏送到唇边,作势就要饮下,骤然一股劲风袭面,直直击上酒盏。 她只觉得手上猛地一重,下一瞬又倏地一轻,手中杯盏脱手而出,甩砸在龙辇的车壁上,“砰”的一声巨响,跌落在车厢里。 酒水撒泼得到处都是。 钟霓灵一惊,错愕地看着面前脸色黑沉、目光阴鸷、缓缓收起掌风的男人。 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他让她喝酒,她喝,他却又如此相待。 就算知道对方是当朝天子,她心中也禁不住有些恼了。 “奴才愚钝,实在不知哪里冒犯了皇上,惹得皇上如此盛怒,还请皇上明示!” 躬身,她俯首在地,可是下一刻,又被他沉声命令道:“抬起头来!” 心中又慌乱又愤懑,却也只得依言去做。 缓缓抬起头。 “夜离,你知道朕最讨厌你哪一点吗?”男人自己倒是端起杯盏,一口饮尽了里面的酒水,然后目光凝在她的脸上。 钟霓灵没有吭声。 她当然不知道。 “朕最讨厌你,明明心里惊涛骇浪,面上却偏要装得云淡风轻,明明抵触抗拒,却还要装得对朕恭顺,朕要多讨厌有多讨厌!” 钟霓灵眼帘颤了颤,依旧没有吭声。 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既然如此讨厌,做什么又要宣她进来碍眼? 虽然她知道,他说的是她的姐姐夜离。 的确,她姐姐是个极少表现情绪的人,就算心里惊涛骇浪,面上却依旧能波澜不惊,这一点,她赞成。 可是后面那点……明明抵触抗拒,却还要装得对朕恭顺。 他是天子,她是臣。 她不恭顺,难道跟他对着干不成? 水声“哗哗”,是男人又提起玉壶给自己的酒盏倒了一杯,然后自顾自端起,仰脖一口饮尽。 接着又倒,又饮。 钟霓灵看着他一口气连饮好几杯,心生莫名诧异之余,真的很想说,原来真正爱酒的人是他才对。 当然,她不会说,除非想找死。 咽下最后一口酒,帝王将手中杯盏重重置在案几上,双眸定定看向她。 她发现,他的眸中已经微微染了一层微醺的血色。 “你只是一个女人!”声音苍哑,一字一顿,从喉咙深处出来,似是无奈叹息,又似是咬牙切齿。 钟霓灵如遭雷击,浑身一震。 恍惚间,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女人? 他知道她是女人? 是肯定她是女人,还是怀疑她是女人? 一时间心念百转千回,她快速回想着今日自己的表现。 应该没有哪里露馅啊。 她姐姐脚踝未好,她便也装瘸装跛,而且,今日的主角不是她,她也说话极少,更没有什么反常举措,就算在喜堂沈妍雪毒.瘾发作时,她不懂戒毒,不知如何施救,可也有凤影墨抢在前头的那一吻度气,也算是阴差阳错给她解了围。 其余的,还有什么呢? 洞房里跟两人抢酒? 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吧。 而且,以上种种,充其量也是让人怀疑她不是夜离,也不应该怀疑是女人? 难道他早就知道? 不,不可能。 这是欺君之罪,若早就知道,她姐姐又怎么可能安然无恙到今天? 直到此刻,她终于明白,难怪他宣她过来见他,还脸色难看,浑身透着肃杀之气,原来是发现了她是女人。 一颗心慌乱到了极致,她 不知道该怎么办。 “过来!” 帝王朝她招手。 她早已吓得不行,如何敢过去。 可她的未敢上前,对方误以为是她的无动于衷,长臂一捞,下一瞬便如同老鹰抓小鸡一般将她拧到自己的面前。 “夜离,不要挑战朕的底线!”他逼视着她,声音森冷。 两人几乎脸贴着脸。 ** 先上一小更,今天有大更~~ 谢谢【蓓蓓009】亲的花花~~谢谢【booke88】【弱弱妖娆】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 ☆、84.【084】她当然不是舍不得他死 两人几乎脸贴着脸。 灼热的带着浓郁酒香的气息肆无忌惮地打在她的脸上、眼上和唇上。 钟霓灵几时见过这样的架势,一颗心“扑通扑通”几乎就要跳出胸腔,她惊惧地看着他,僵硬着身子一动不敢动,生怕稍稍一动,两人的唇就要碰上籼。 底线姣? 什么底线? 他让她过来,她没过来,便是他的底线?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对方紧紧摄住她的眸眼越来越红,越来越红,好似下一刻就要滴出血来,而擒住她的大手更是在微微颤抖,显然盛怒到了极点,也隐忍到了极点。 “皇上……” 钟霓灵如同受惊小鹿一般看着他。 她好怕,真的好怕,几乎就要哭了出来。 这是陌千羽第一次从她的眼里看到这样的神色,以前从未有过,从未。 心念一动,他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抚上她颤抖的长睫,略带微砺的指腹摩挲着她的眼角。 于是,她颤抖得更厉害了。 “皇上……”略带求饶的声音,微嘶微哑,微柔弱微娇憨,撩过心弦。 他骤然大手一扬,扯掉她头上束发的发带,满头青丝瞬间如同瀑布一般倾泻下来,洒了她满肩,也有几缕洒在陌千羽的身上。 两人的目光交缠,他的炽烈,她的惊恐。 钟霓灵完全不意他会如此,脑中已然一片空白。 修长的五指穿过她浓密的发丝,扣住她的后脑勺,将她猛地往自己面前一按,他吻上她的唇。 啊! 如同瞬间被一团火焰击中,钟霓灵愕然瞪大眸子忘了动。 或许是因为烈酒的缘故,他的唇火热惊人,碾压在她的唇瓣上,烫得她心惊。 不知是被他口中的氤氲酒香醺到,还是夜里自己喝入腹中的酒劲此时正好上来,她觉得自己好像也醉了。 失了思考,浑身绵软。 直到男人粗噶了呼吸,火热的舌尖妄图挑开她的唇齿,长驱直入的时候,她才猛地回过神来。 啊! 她大骇,伸手推他。 可哪里推得动,他的胸口如同磐石一般,不仅如此,扣在她后脑的大手更加用力了几分,将她压在他面前需索。 “唔~”钟霓灵从未经历过这般,心里又慌又乱、又无措又紧张、又羞耻又愤懑,一双手对他又推又打。 见推打都没用,又开始撕.扯着他的龙袍。 领口扯开的声音,布帛撕.裂的声音,盘扣崩断的声音,他依旧没有放开她。 她又开始抓他的脸。 当刺痛从脸上传来,他终于也怒了,低吼一声将她推倒在案几上,“哗哗啦啦”“乒乒乓乓”案几上的玉壶、酒盏、书卷全部掉了下来,乱了一地。 动静之大,连龙辇外面站得老远的车夫和随侍太监霍安都听到了。 “霍公公不去看看吗?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 两人拢着袖管,站在寒冷夜色中遥望着龙辇,车夫问霍安。 霍安皱眉:“君臣之间能发生什么事,夜大人总不会对皇上不利,而且皇上还武功高强。是皇上让我们站在十丈之外的,想来定是有要事跟夜大人相商,我们还是不要轻易前去的好。” 应该是有要事相商吧,不然也不会如此迫不及待,等明晨的早朝都等不了,就在凤府的门前宣夜离前来。 可车夫还是觉得不妥。 “霍公公不觉得这商量的动静太大了吗?也不像是意见相悖争吵的声音,倒像是在动手,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皇上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们可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霍安想了想,觉得车夫的话也不无道理。 小心驶得万年船,毕竟伺候的不是常人,而是当今后幽最尊贵的君王,如此一想,他还是决定前去看看。 以防被帝王误以为他要偷听,他故意放大脚 步声,老远就开始唤“皇上……” “滚——” 一道沉声厉喝猛地从车辇内传出,吓了他一跳,也当即停了脚。 下一瞬,赶紧调头,仓皇而逃。 ************ 此时在凤府的新房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屋中燃了好几个暖炉,炉中炭火都烧得极旺,虽外面是寒冬深夜,这房中却温暖如春。 可饶是如此,新娘子躺在床榻上,裹着厚厚的被子,却还是浑身打着摆子,牙齿冻得磕磕磕作响。 水眸迷离地看着床榻边红衣似火的男人替她被褥上又加了一床棉絮,然后倾身将她掖好,她艰难开口道:“你快出去吧,这屋里温度太高……” 都是各饮一杯酒,既然,她身上的“冰火缠”已经发作了,他此刻也定然是在受着煎熬。 对于男子来说,“冰火缠”发作,本就如同烈火焚烧,又如何还受得了这样的暖炉烘烤? 虽看他面沉如水,未见一丝痛苦之态,可那额头上的汗珠,两颊的红潮,以及双瞳里的妍艳,无一不在说明着他不过是在隐忍。 “你曾告诫我不要忘了身上有蛊,不可以饮酒,又做什么自己那么傻,要抢着喝?” 掖好被子,男人并未立即离开,而是站在床边上看着她,问出心中的疑问。 女子眼帘颤了颤。 她当然不会告诉他因为那是钟家的蛊,她是钟家后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地知道,一滴酒足以让蛊虫兴奋、让人生不如死,若三大杯酒下肚,他或许会因此丧命。 她当然不是舍不得他死,原因除了和当初在冼州暗道里让福田抛出令牌救他时的想法一样,他可以牵制多人,他暂时得活着,还有一个原因,她不想引起任何纠复,任何关于钟家的纠复。 她知道,那么多人当前,只要她提出要喝,他作为男人,又岂会真的袖手旁观? 她想过了,只要她替他喝掉一杯,就等于替他分担掉了很大一部分危险,剩下两杯,应该不至于性命堪忧。 霓灵冲上来也抢了一杯却是个意外。 她知道,霓灵完全是因为心疼她,不想她受“冰火缠”的摧残。 就连最后,凤影墨要亲吻她时,霓灵突然告辞,说自己身体不舒服,她同样知道,那也是霓灵故意而为,想帮她这个姐姐脱困。 这个傻丫头,处处为她着想,当初她提出要替她嫁给凤影墨,她也是死活不肯,后来,是她跟她做了很多思想工作,分析了很多利弊。 她跟她说,她比她了解凤影墨,她比她知道如何跟他相处,她比她懂得如何应变紧急情况,最重要的,是她中了蛊。 因为在凤影墨的眼里,就是夜灵中蛊了,所以,只能她来做这个夜灵。 也是这个原因,那丫头才最终答应了她的代嫁。 见她一直不吭声,男人便唇角一勾,笑得邪魅:“夫人不肯说,那为夫可不可以理解为是夫人心疼为夫呢?” 夜离闻言便也虚弱地笑了。 “凤大人自以为是、自说自话的本领还真不是一般。抢着去喝那杯酒,夜灵不过是想早点结束,让那帮人早点离开罢了。” “哦?”男人俊眉微微一挑:“那般着急赶他们离开作甚?莫不是……” 男人一边说,一边嬉皮笑脸地坐了下来,顺手将她散落在额前的一缕发丝拨到后面。 滚烫的指腹从她冰凉的肌肤上走过,让她心尖一抖、浑身薄颤。 她忽然觉得更加难受了。 那种寒气在四肢百骸涤荡的生不如死之感让她甚至有种想要拉住他的手覆在自己脸上的冲动。 ............... 今天还有第三更,大概晚上十点的样子,群么么~~ 谢谢【书锦程】【13764430031】亲的荷包~~谢谢【蓓蓓009】【1933889243】亲的花花~~谢谢【13764430031】【15862579315】亲的月票~~爱你们,(づ ̄3 ̄)づ╭?~ ☆、85.【085】三爷,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那种寒气在四肢百骸涤荡的生不如死之感让她甚至有种想要拉住他的手覆在自己脸上的冲动。 心里面强撑的那道心火也因为这一肌肤相碰瞬间偃息掉。 瞧见男人满头大汗,似是也好过不到哪里,她连忙趁自己最后的一丝意识尚在,将手自被褥内拿出,伸过去推他:“你走……籼” 男人眸光灼灼凝落在她的脸上,心口微微起伏,许是也感觉到再这样下去怕是要出事,蹙眉站起姣。 因为他骤然起身的动作,夜离推拒在他胸口的手顺着喜袍一滑,眼见着就要跌落在床沿上,男人连忙伸手一接,在她的手几乎就要砸上硬木床沿之前,险险救了下来。 两手握。 冰与火的碰撞,炙热和寒冷的交织。 两人都听到了自己心里有什么轰然倒塌的声音。 他喉头微动,想要松开她的手离开,可一双脚却是不愿迈出分毫,似火一般燃烧的大手更是紧紧握着那只柔若无骨的冰凉不放。 她也一样,理智告诉她应该将手自他手心抽出来。 可是理智是一回事,本能又是一回事。 他的手滚烫得如同高温的烙铁,手背在那份灼热的包裹下,寒意骤减,连带着她觉得体内似是也舒服了不少。 “别走......”脑中开始浑噩,她沙哑地呢喃。 他长身玉立,定定站在那里,大汗淋漓地静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回过头,看向床榻上蜷缩在被褥下面浑身哆嗦的女人。 被褥大红,越发显得女人的一张脸苍白如纸,连嘴唇都是白的,一双迷离的星眸半阖半开,长睫颤个不停,似是睡着,又似是醒着。 显然,“冰火缠”已经发作到了最顶峰。 而他,又何尝不是一样? 一直到现在,他不过是凭着一股心火强撑着,可他知道,他也已到了极限。 体内五脏六腑似乎都在被烈火焚烧,全身每个毛细血管都像是被滚烫的开水一遍又一遍的冲刷,他觉得自己就像是置身在火山口,随时都可能被火山爆发喷涌出来的热浪吞噬掉。 闭了闭眼,他再次转身,想要离开,却忽然发现,明明是他裹住女子的手,不知几时,她竟已经将他的手反握住。 纤白如玉的葱指因为抓握,而更加森白,吹弹即破的手背上甚至能清晰地看到青筋脉络,抓握的力度可见一斑。 他试着想将手抽出来,没能如愿。 他又抬起另一只手,想要将她的五指掰开,可就在滚烫的指尖刚刚碰上对方冰凉的手指时,竟鬼使神差地停了下来。 他回身,再次坐于榻上。 浑身血液奔腾叫嚣,一双眸子越来越猩红妍艳,独自静坐了片刻之后,他掀开被褥的一角,也躺了进去。 他发现,就算屋中那么多的暖炉,女子也躺了那么久,被窝里面还是没有一丝温度,不仅没有温度,甚至还因为女子身体倾散出来的寒气而变得如同冰窖。 对于一个浑身发热、烈火焚烧,却找不到一个突破口的人来说,冰窖无疑是天赐之宝。 他毫不犹豫地将女子冰凉的身子扳过来面朝着自己,张开双臂,将她整个纳入怀中,深裹住。 那一刻,两人都颤抖了身体。 那一刻,两人都舒服地哼出了声。 感觉到身边骤然出现的温暖,生怕下一瞬就消失不见,女子也同样展开手臂,将他拦腰抱住,紧紧抱住。 不仅如此,还将一张小脸直往他的怀里钻,想要索取更多的暖意。 两人鼻息交错。 他的馨如兰麝,她的香如幽兰,紧紧纠缠。 凤影墨垂目看着怀中女子,呼吸徐徐加重。 第一次两人离得那么近,也是第一次两人以这样的方式相处,她冰凉的额头蹭在他滚烫的下颌上,他甚至能嗅到她秀发上皂花的清香。 不知想起什么,一双猩红如血的眸子微微眯着,眼神略显飘渺,薄唇轻动,他低低呢喃,似是在一人默念,又似是在轻唤于她。 “夜……灵……”声音因为喉咙灼烧干燥黯哑得厉害,口齿含糊不清,最后一字,似离似灵。 女子似乎听到了,眼睫微微挑开了几分,在他怀里艰难地抬起头,惺忪迷离地看着他。 终究还是没有意识,被褥下的一双细腿毫不顾忌地翘在他的腿上,冰凉双足更是本能地挤到他火热的脚间,来回轻蹭,想要更快更多地汲取温暖。 虽然隔着厚厚的衣衫,可他依旧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慢慢发生着变化。 而她还偏生不安分,如那夜冼州屋顶上一样,拿自己的脸去蹭他的脸。 “别动!” 他低声喝止她。 根本不管用,她置若罔闻,还像是被挑起了孩子心性,跟他杠上了一般,蹭得更起劲。 蹭着蹭着,蹭得两人五官都变了形。 蹭着蹭着,他蓦地张嘴衔住了她唇的同时,她停了下来。 一切发生得那样突然,却又那样自然而然。 将她冰凉的唇瓣吮在口中,辗转流连,似要将她的唇温暖起来。 女子也不知抗拒,更不懂逢迎,只在他的需索下不适地哼吟。 他想起夜里那些人闹洞房的时候,他要吻她,她流露出来的嫌恶和屈辱的眼神,忽然心生了一丝狠意,齿间就不自觉地带了力度,他重重咬了一下她。 痛感让她不满地皱眉,摇头,本能地想要摆脱他,可他哪里肯放? 舌尖撬开她的唇齿,钻入她的口中,需索着她每一寸的芬芳。 两人都粗噶了呼吸。 在他唇舌的索取下,她哼唧得也更加厉害。 他只觉得堆砌在身体里的火热越来越膨胀,似乎下一刻就要爆炸开来。 被褥下,他的大手顺着她喜袍的衣襟探入,摸索着挤进她原本就撑得满满的兜衣里面,她浑身一颤,佝偻了身子,双腿也同时曲起,虽没有意识,却还是摆出了一副戒备之姿。 而她骤然曲起的膝盖好巧不巧就直直抵在他的小.腹下面。 他倒抽一口凉气,放开她的唇。 鼻息粗重中,只觉得浑身奔涌的血液在那一刻,全都袭向腹下。 小腹一紧,他正欲翻身而上,却被女子双臂缠上了颈脖。 “三爷,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凤影墨浑身一僵,所有动作嘎然停下。 “你说什么?” 他沉声问她。 而她却不再说话,双臂自他颈脖上拿下,开始推他,大力推他,似是在生气,又像是在愤懑,更像是难过心伤之后的发泄。 她用了蛮力,带着一丝不管不顾的疯狂,他竟有些招架不住。 “夜灵,夜灵……” 他喘息地凝着她,试图将她唤醒。 然,根本没用。 他将她的双手捉住,她就用脚。 用脚踢他踹他,全然忘了自己还有一只脚是痛脚。 他将她的双脚夹住,她就用头。 用头撞他的胸口。 凤影墨有些无奈,只得掀了被子下床。 这一杯酒和一口酒的区别还真大,记得上次在冼州,她只喝了一口,虽然在蛊毒发作到最顶峰的时候,她也没有了意识,可只是极短的时间,很快便恢复了过来。 今夜竟然失控成这样! 心中不禁感激起这各自抢着替他饮下一杯酒的两人来,若他三杯同时饮下,指不定他也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穿上软靴,他起身将被子替她盖好。 酒的确也喝多了点,但,可能也跟心情有关。 “三爷,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虽然他刚刚再次追问于她,她未再答,但其实这一句话他已真真切切听进耳中。 他也记得很清楚,她问这句话时的表情。 秀眉深锁,似难过似失望。 三爷…… 眸光微微一敛,凤影墨转身离开。 ************ 丞相府 沈妍雪端坐在铜镜前面,静静看着镜中面色苍白、眸光无神的自己,伸手自面前的胭脂盒中取出一张红纸片,送到唇边,双唇微张将纸片夹住,轻抿。 片刻之后,纸片取下,苍白的唇瓣才有了一丝颜色,让整个人也看起来精神了许多。 望着那两片刚上胭脂的朱唇,她抬手轻轻抚上。 眼前又浮现出今日在凤府,那个男人众目睽睽之下、不管不顾吻她救她的情景。 唇上他的温度似乎还在。 而他的人,此刻,却在另一个女人的身边。 这个时候,他们会做什么? 是洞房花烛恩爱缠绵,还是约法三章将话讲明? 今日他们两人所表现出来的情深都是做戏给人看的吧? 凤影墨跟夜灵又不熟,若非为了她的和亲之事,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又怎么会有交集? 难道这就是命? 正黯然神伤,厢房的门被人叩响,外面传来父亲沈孟的声音。 “妍雪睡了吗?” 眉心微拢,她本想回睡了,想了想,还是起身将门打开。 沈孟走了进来。 “夜那么深了,父亲为何还不睡?”沈妍雪冷着脸,在心里,她还是怪他的,怪他这几日对她的禁足,也怪他今日未顾及她的脸面一分。 若非凤影墨和夜离替她解围,或许她这辈子都会抬不起头来。 沈孟皱眉看着她,叹息。 终究是自己的女儿,哪有不想她好的道理。 “妍雪,为父过来,是有两件事要跟你说,一件是关于戒毒的,无论你愿,还是不愿,你都必须将毒彻底戒掉,否则你的一生就会这样毁了。原则上,戒毒是要去戒坊,人家有方法有手段,可以事半功倍,但是,你肯定是不能去,堂堂一国丞相之女却是个吸.毒者,传出去,为父的一张老脸没地儿放不说,你的名声也会蒙污,你还年轻,还要嫁人,人生的路还长,所以,为父会在戒坊请一个人每日到家里来,秘密给你戒掉。” 沈妍雪没吭声,就像没听到一样。 沈孟看了她一眼,继续。 “另一件,是关于你跟凤影墨的事。” 听到凤影墨的名字,沈妍雪眸光一亮,顿时来了兴致。 ...... 今日更新毕,明日加更继续~~ 谢谢【1933889243】【bigthree】亲的大荷包~~谢谢【欧阳雪瑶】【┌;韓尛蕥`】亲的花花~~谢谢【0302031231】菇凉的票票~~爱你们,群么么~ ☆、86.【086】他却偏偏选了你,你以为是什么因? “另一件,是关于你跟凤影墨的事。” 听到凤影墨的名字,沈妍雪眸光一亮,顿时来了兴致。 沈孟自是看在眼里,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道:“为父知道你对他的心思,也知道你在怪为父,但是,为父是真的为你好。你有没有想过,为何当初皇上会让你跟轻罗国和亲?” 沈妍雪看着沈孟,不知他为何说凤影墨,又扯到轻罗国的和亲上去,不悦地嘟囔道:“还不是因为父亲是一品官员、位高权重,后幽没有可嫁的公主,妍雪作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重臣之后,自然首当其冲。籼” 沈孟微微一笑,“是,的确是因为父亲是一品官员,位高权重。” 沈妍雪冷哼一声,扭过头去。 她就知道他会这样说。 “不过,你只说对了一半,还有一半是因为凤影墨,”沈孟忽然话锋一转,沈妍雪一怔,又转眸朝他看过来,“你想,你、凤影墨、皇上三人关系交好,你对凤影墨的心思,皇上难道不清楚吗?” 沈妍雪没有吭声。 她跟凤影墨,皇上自然是清楚的,平素还开过他们两人的玩笑。 沈孟睨着她:“既然清楚,为何还要棒打鸳鸯,将你远嫁轻罗国?当然,你是重臣之女,可是朝中重臣不是为父一人,重臣之女也不是你一个,就为父知道的,皇上至少有三个以上的选择余地,但是,他却偏偏选了你,你以为是什么原因?” “什么原因?”沈妍雪疑惑地开口。 “因为皇上不想你嫁给凤影墨,想彻底断了你们两人的关系。” 沈妍雪秀眉微微一蹙,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沈孟叹出一口长气:“妍雪啊,你未经世事,不懂这君臣之道、帝王之术啊!为父两朝为官、在这朝堂摸爬滚打几十年,为父看得比谁都清楚啊。就算没有和亲,就算没有夜灵,皇上也是绝对不会将你嫁给凤影墨的。” “为什么?” “如你所说,为父是一品官员、位高权重,凤影墨又何尝不是,他的才华和不羁,连皇上都忌惮几分,若要说为父是皇上的左膀,他就是皇上的右臂,作为帝王来说,他需要左膀,也需要右臂,他需要左膀右臂互相制约、互相抗衡,却绝对不需要左膀右臂齐心协力、融为一体。妍雪,你懂为父的意思吗?” 沈妍雪还是有些难以相信:“父亲是说,皇上怕我嫁给影墨后,影墨会跟父亲联手?” “是啊,自古以来,这是每个帝王都非常忌讳的,特别是像当今圣上这种刚刚登基不久的新帝,更是在意,皇上是为父看着长大的,为父是他的师傅,在为君之道上,他从小就懂得颇多,也颇有自己的见解,虽年轻,却绝对是个有为的皇帝。你跟皇上是友人没错,可是在一个帝王眼里,私人友情,远没有家国天下来得重要。所以,妍雪啊,你就彻底断了对凤影墨的心思吧,你们两个是不可能的,何况如今他也已娶亲,你就更不能在他身上浪费感情了。” 沈妍雪苍白着脸,摇摇头,依旧一副不相信的样子,“父亲是说,将我远嫁轻罗,将夜灵赐于影墨,都是因为皇上不想我跟影墨在一起,是吗?” “不然,你以为呢?” 沈妍雪身子微微一晃,忽然想起什么,“那夜灵呢?夜灵是夜离的妹妹,夜离身为戒坊之主,可也是朝中重臣,皇上为何就不怕影墨跟他联手,将权利坐大?” “原因有二,”沈孟就像是早就想到她会这样问,未有一丝思忖,“第一,因为夜离是太后的人,既然是太后的人,就注定成不了皇上的左膀右臂,换句话说,一个是太后的人,一个是皇上的人,这两人在一起,只会是相互制约。这是明面上的原因,还有一个是为父私底猜测的原因……” “是什么?” “可能皇上有自己的一套钳制掌控夜离的方法,所以他不担心夜离会跟凤影墨走到一起。” 见沈妍雪一副没听明白的样子,沈孟又微微一笑:“当然,这个只是为父的猜测,因为为父觉得,依照皇上的手段,若没有十足能捏住夜离的把握,当初他应该不会答应太后,让夜离做这个戒坊的坊主,虽然太后的面子不可拂,但是若皇上想要推诿,理由可以有很多,夜离不过是后宫的一个太监,就算位高至内务府总管,却终究是后庭之人,而戒坊却是前朝之事,皇上完全可以以此拒绝,又或者以此说服太后,让夜离在戒坊只做一个副职,太后就算心里不悦,也定然 无话可说。所以,为父才会有此猜测。” 沈妍雪低头绞着身前的衣襟,还在想凤影墨的事,对沈孟的这一堆分析根本不感兴趣。 睨着她的样子,沈孟无奈叹息。 ************************ 凤府 缓缓走在长廊上,凤影墨抬头望了望黑沉沉没有一颗星子的夜空,面沉如水。 刚刚才收拾完准备回房的长安一个回头就看到他从长廊里走到院中,连忙上前打招呼。 “爷怎么还没歇着,可是有什么需要?” 他们也是昨日才从缉台搬到这宁阳王府的,一切都还不熟悉,长安怕他不习惯,用东西不顺手。 “没有,”凤影墨看了他一眼,“我就随便走走。” “那我去取了爷的大氅来,夜里风大。”说完,作势便走,被凤影墨止住,“不用了,你去睡吧。” 就是因为夜里凉,风大,他才出来的,蛊毒还没褪去,身上的那团烈火还在,他需要的就是这份寒意。 长安疑惑地看着他。 这洞房花烛夜,一人出来吹冷风? 难道夫妻二人闹了不悦? 可这些他又不好过问,想了想又道:“初搬到此处,想来爷应该对此处还不熟悉,长安今日倒是整个府中转了一圈,要不,长安就陪着爷走走?” 凤影墨眉心微拢,淡声道:“不用了。” 长安见状,便也只得作罢,施了个礼就回了房。 凤影墨一人走在苍茫夜色中,寒风冷冽,红袍簌簌。 王府很大,除了府中林木,其余的全都是新装修的。 他一处一处走过。 将整个王府都转了一圈之后,他来到前院。 两个守夜的家丁见到他,还以为自己眼花了,等反应过来想要行礼就被他扬手止住:“你们先下去吧。” 待二人退下,凤影墨打开红木朱漆大门,拾步走出。 走到门口,他顿住脚步,转身,抬头看向豪华大门门头上的牌匾。 凤府。 龙飞凤舞,是当今圣上陌千羽的字。 微微失神了片刻,他收回目光,弯了弯唇。 徐徐转身,他看向远处苍穹。 长街无底,街灯稀落,目光所及之处,他看到前方街道的尽头,一辆豪华马车尤为醒目。 细细一瞧,他便认了出来。 是当今皇上陌千羽的龙辇。 今日来凤府,便是乘此而来。 怎么现在才离开? 从闹洞房结束到现在已有些时辰了,陌千羽做什么去了? 发生了什么吗? 微微拧了眉,他又看了看左右,并未发现其他,一人站在风里静默了一会儿,转身,准备回府,忽然,腰间一热。 不知从哪里冲出一个身影,自身后将他拦腰抱住。 ........................ 先上一小更,素子今天白天有事,第二更在晚上十点的样子,白天不用等,么么哒~~另外,关于那啥,孩纸们莫急哈,很快就会有滴,绝壁很快~~哈哈~~ 谢谢【唯止】【wangshuai98】【wwspyl2】亲的荷包~~谢谢【唯止】【13758209794】亲的花花~~谢谢【跃动永恒】【wangshuai98】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 ☆、87.【087】人后也不可能你是你,我是我,至少是你我 微微拧了眉,他又看了看左右,并未发现其他,一人站在风里静默了一会儿,转身,准备回府,忽然,腰间一热。 不知从哪里冲出一个身影,自身后将他拦腰抱住。 “影墨……” 女子软糯哽噎的声音响起。 凤影墨微微一怔,拧眉看向环绕在自己腰间的白皙玉手,抬手将其轻轻掰开,转过身。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里?你一个人?” 凤影墨一边说,一边抬眸环顾了一下四周籼。 沈妍雪再次扑进他的怀里,伸手将他的腰身抱住,眼眶红红:“我回去了,又来了。” 凤影墨怔了怔,双手扳起她的肩:“出了什么事?” “影墨,我知道了,我知道你都是为我好……” 沈妍雪急急地说着,声音激动得有些颤抖。 “什么?”凤影墨眉心微拢,疑惑地看着她。 “我父亲都跟我说了,说皇上是不会将我嫁给你的,不管是将我嫁给轻罗国和亲,还是将夜灵赐婚给你,都是皇上想要断了我们两人之间的关系。你也知道这一点是不是,所以,皇上将夜灵赐婚给你,你也没有拒绝,因为你知道你跟我之间不可能,所以干脆断了我所有的念想,让我好重新寻找自己的幸福,是吗?” 沈妍雪微微扬着下颚,一瞬不瞬地看着凤影墨,潋滟水眸中有水花闪烁。 凤影墨面色微愕,似是一下子有些反应不过来,静默了片刻才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唇角微微一勾:“妍雪,你想多了,你,我,皇上,我们都是好朋友,我对你,跟皇上对你是一样的,就是哥哥对妹妹。” 沈妍雪不以为然地轻轻一嗤,似是他的话早就在她的意料之中。 “我就知道,你肯定是这样说了,为了我的幸福,你连自己的婚姻大事都可以赔上,说点这些无情的话来刺激我,我又岂会不知?” “不是…….”凤影墨拧眉,可是正处于激动中的沈妍雪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不要再说了,我都懂。” 面对这样的她,凤影墨忽然觉得自己真的无话可说。 “妍雪,是不是今日喜堂之上,我让你误会了?当时,情况危急,我也没想太多……” “我知道,”沈妍雪再一次将他的话打断。 她知道他说的是嘴对嘴给她度气一事。 都说“危难见真情,紧急辨真心”,就是因为情况紧急,他又那样不管不顾,她才更加肯定了他对她的心。 “我什么都知道,我还知道你跟夜灵之间的恩爱不过是做给人家看的,不然,新婚之夜,洞房花烛,你一人站在门口作甚?不要告诉我,你在吹风,或者在欣赏夜景?我很庆幸,我来了……” 说最后一句的时候,沈妍雪忽然透过凤影墨的肩头看向大门的门口。 凤影墨意识到什么,也循着她的目光回头看过去。 红木朱漆大门的门边,一抹大红身影迎风而立。 见两人都朝她看过来,大红身影唇角一勾,转身离去,夜风中淡声丢下一句:“打扰了,二位请继续。” **************** 戒坊,厢房 烛火氤氲,水雾缭绕。 钟霓灵抱膝坐在浴桶里,微微后仰着头,靠在浴桶的桶沿上,满满一浴桶水,刚好淹过她的双肩。 水,很烫,热气腾腾。 她却全然感觉不到一般,坐在里面一动不动,面色也未因此而变得有一分红润,一直苍白如纸。 夜里发生的事,就像是一场梦,她是怎么回的戒坊,她都忘了。 她只记得男人疯狂的样子,嗜血的眼眸。 她真的吓坏了。 特别是当他将她压在案几上,大手撕.碎她衣衫的那一刻,她以为这一劫,她是逃不掉了。 所以,她干脆放弃了反抗。 如果能以此来换取姐姐的平安,如果能以此来换取大家的太平,她认了。 她真的认了。 然,世事就是这样难料。 她拼死反抗时,他要毁了她,那样子,就像是地狱修罗,带着毁天灭地的杀气。 而她不反抗,躺在那里让他毁时,他却停了下来。 当时的她已经衣衫尽.碎,所有女子最隐蔽、最羞涩的部位都暴露在他的面前。 他喘.着粗气,凸起的喉结跳得厉害,一双眸子就像是要滴出血来,他压在她的身上,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某个部位蓄势待发。 但是,他还是放开了她。 因为她放弃了反抗,闭上了眼睛,哭了。 他从她的身上起身,甚至将自己的龙袍甩在她的身上,将她的身子盖住。 她很意外,她睁开眼睛。 发现他别着脸,看也不看她,然后朝她大吼:“滚——” 她当时脑中空白,见终于得以脱身,一刻也不敢停留,裹着龙袍拉开车辇的门就跑。 她落荒而逃的时候,好像看到一个太监也在跑开,想来是以为那声“滚”是对他说的。 她也顾不上那么多,一口气跑回了戒坊。 不敢从前门走,怕被人看到她这样,她姐姐告诉了她一条密道,直接通往她姐姐的房间,她循着密道而回。 一回来将自己收拾了一下就唤了福田烧热水。 她要洗澡,她要洗掉那个男人留在她身上的痕迹,她要洗掉这一场噩梦。 垂目看向自己浸在水下的身子。 颈脖、胸前、手臂上,团团红紫淤青,都是他留下的,泡了那么久,竟一点都没淡去。 眼角余光所及之处,一抹明黄刺眼,她徐徐转眸看过去,那是他的龙袍,她挂在衣架上。 龙袍的胸口和腰间都用金色银线绣着盘龙,特别是胸口的那一只,张牙舞爪,栩栩如生,就算龙袍的主人不在,钟霓灵看着,依旧觉得心生畏惧。 一直到这时,她才意识到,她竟然将一个天子的龙袍给穿了回来。 天啊。 这可是死罪,不,是灭九族的罪。 不过转念一想,是他给她的,他让她滚的时候,也没跟她要。 他看着她裹着龙袍下的车,也没有阻止。 那一刻,她忽然生出一个怀疑。 那个男人是不是喜欢她姐。 是了,肯定是这样。 肯定早就知道她姐是女的,不然,这女扮男装乃欺君之罪,她姐又岂能有活? 钟霓灵将当时的情况再回头理了一遍。 她记得他先指着自己的心口,问她是不是那里不舒服? 然后让她喝酒…… 分明一副吃味的样子。 还有他的失控,他的疯狂…… 只有对喜欢的人,才会这样吧? 虽然他连喝了不少酒,可能有一些酒力的原因,但是,他并没有醉,而且,他是天子,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又何屑对一个她用.强? 特别是后来,她哭了,他放开了她。 可不可以理解为,他在乎她的眼泪。 一个男人在乎一个女人的眼泪,意味着什么。 最后,甚至还将自己的龙袍给她。 记忆中,她姐姐从来没有在她面前说起过自己与这个男人的事。 是她姐姐当局者迷不知道,还是不愿意说,又或者其实并无事,只是她在这里多想了而已呢? ************ 凤影墨回到厢房的时候,夜离正坐在灯下,卷着裤管,给自己受伤的脚踝擦药。 闻见门口动静,就眼皮子抬了一下,见到是他,又面无表情地垂眸继续手中动作。 凤影墨弯了弯唇,举步走过去,一撩袍角,在她的对面坐下,“你没事了?” 夜离当然知道他问的 是她身上的蛊。 也不理他。 “怎么?生气了?”凤影墨眉眼弯弯,“我跟妍雪什么事都没有。” 夜离手中动作一顿,抬眼看向他。 “你们两个有事没事,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做什么要生气?” 她又不是没有长眼睛,没有长耳朵,方才在府门口,他们两个在做什么,在说什么,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也听得一清二楚。 不过,她不生气。 因为,她不在意。 “那我问你话,你做什么不理我?”男人忽然倾身,凑到她的面前,鼻尖都差点碰上她的鼻尖,吓得她赶紧坐直了身子。 “这个是不是凤大人的东西?” 夜离将手朝他面前一伸。 莹白掌心上,一枚绿玉横陈。 男人看了看,伸手接过,“是的,怎么在你那里?” “我还要问凤大人呢,凤大人的玉,怎么在我的床上?” 方才随着酒力过去,蛊毒平息下来,她也恢复神识。 虽然记不清蛊毒发作到巅峰之后的事情,但是,她隐约有种感觉,她应该跟这个男人发生了点什么。 她的下唇还莫名破了皮,她先怀疑是自己在忍受蛊毒巨大痛苦时自己咬的而不自知,后来对着镜子看了看,不是。 如果是自己咬的,只会留有上排牙齿的齿印,而她的唇两处破皮,分明是被上下牙齿夹着咬出来的。 另外,她还在被褥里面发现了这块玉。 玉,乃随身之物,出现在她的床上,只能说明一点,玉的主人也在那床上呆过。 见男人将玉拢进袖中未说话,她又追问道:“刚才凤大人是不是也睡在我的床上?凤大人对我做过什么?” 男人非常无谓地挑了挑眉尖,“是睡过。” 夜离脸色一白,他又接着道:“不过,我要纠正三点,第一,不要凤大人长,凤大人短的,你可以像夜里在众人面前替我喝酒时一样,叫我影墨,如果不习惯,叫凤影墨也行,就是不要叫我凤大人,我听着觉得端得慌;第二,你不应该说‘我的床上’,应该说‘我们的床上’;第三,不是我非要睡的,是你拉着我的手不让我走,我掰都掰不开。” 夜离脸色更加难看了,白转红,红转黑,怒道:“瞎说,我才不会这样呢。” “你自己都没有意识,怎么敢肯定自己不会?当初在冼州的屋顶时,你不是也有类似此举,你应该记得吧?后来你不是还因为此事同你大哥一起在茗香楼跟我道过歉,不是吗?” “我……” 夜离一下子被噎得说不出话。 睨着她的样子,男人唇角的弧度越发大了几分,黑眸映着红烛的烛火,潋滟生姿。 “好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至于像审犯人一样吗?”男人一边说,一边径直搬过她翘在椅子上的脚,放在自己的腿上,夜离意识过来,想要缩回,却被他霸道地按住,然后,五指捻上她的脚踝,轻轻揉.捏,一边揉.捏,一边声音继续。 “当时你我蛊毒发作,你极寒,我极热,你需要我,我需要你,然后,我们就抱着躺了一会儿,各取所需,互惠互利,你又没损失什么,你自己说,你我身上的喜袍,都是里三层外三层的,我们穿这么厚睡在一起,能做什么?” 男人说得轻松随意,夜离却是听得一肚子气。 “那我兜衣的带子怎么会断了一根?” 男人一怔,“断了吗?” 脱口而出之后,见夜离脸色一变,马上意识到不应该这样问,“咳咳”清了喉咙,一本正经道:“你兜衣的带子断了怎么问我,我连你有没有穿兜衣都不知道。” 说着,眼梢一掠,目光肆无忌惮地扫向她的胸前。 “你看什么?” 夜离耳根发热,厉声喝止。 明明衣服严严实实,她却愣是生出一种被他看光光的错觉。 “能看到什么吗?”将视线从她的胸前转到她的脸上,男人无辜反问 。 夜离气结。 “那我这里怎么回事?”夜离指指自己破皮的唇。 男人眸光微微一闪,凑到近前,“哪里?” 夜离冷着脸又指了指伤处。 男人凝眸仔细端详。 两人的脸离得很近,咫尺的距离都没有,一时间呼吸可闻。 他看着她的唇,她看着他。 以前离得近的时候,都是四目相对,她不敢细看,今日他低垂着眉目,视线落在她的唇上,她便无所顾忌地看了看他,也第一次将他看得那么清楚。 英气逼人的剑眉,浓密卷翘的长睫,高而挺的鼻梁,薄削绝美的唇,就连皮肤都是好得让女人羡慕。 平素都是见他白衣居多,今日一身红衣,儒雅飘逸中平添了几分邪魅和妖冶。 正看着,忽的唇上一热,是男人略带薄茧的指腹轻轻抚上了她的唇,奇怪的触感一下子从唇上弥漫开来,夜离心尖一抖,下一瞬又猛地想起什么,抬手一把将他的手打开。 “你怎么可以这样?” “怎么了?”对于她的过激反应,男人有些不解。 夜离皱眉,指了指自己翘在他身上的脚:“你的手刚刚揉过脚,现在又来碰我的唇。” 男人便低低笑了。 堪堪扬了扬自己的右手,“夜灵姑娘,凤某给你揉脚的是这只,而抚你嘴唇的是这只。” 说着,又优雅地扬了扬左手。 夜离就无语了,忽然想起她的问题他还没回答呢。 “你还没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男人闻言,正了脸色,“以我在御史台多年的侦案经验来看,能导致这种结果的只有两种可能,一种自残,也就是自己咬的,”男人一边说,一边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唇,“就如我这样,另一种就是他为,也就是别人咬的,怎么咬的呢?如果你愿意配合,我也可以演示一遍给你看……” 男人的话没有说完,夜离抓起边上装药膏的盒子直接砸了过去。 男人扬手稳稳接住,笑若春风: “这可是你治脚的药,扔了岂不可惜。” 夜离决定,再也不理这个脸皮比城墙还厚的男人。 见她冷着脸不说话,他也不以为意,弯唇笑了笑,便垂目专注地帮她揉起了脚踝。 她的脚踝是旧伤未好,又添新伤。 因为考虑到在凤影墨的眼里,是夜离的脚受了伤,而她今日以霓灵的身份代嫁,怕他瞧出端倪,便在跨火盆之时,借故崴了一下。 怕是又要十天半月才能好了。 “都说双胞胎是有感应的,一个病了,另一个就算相隔甚远,也一定会病,以前我还不相信,如今算是见识了,不仅生病会有感应,连受伤都有感应的,我记得你大哥也是这只脚,也是脚踝处崴了,这没出几日,你竟也步他后尘。” 男人垂着眼,一边揉,一边随随说着,夜离却是听得一阵心惊。 幸亏她机智,当着大家的面,特别是当着他的面给崴了一下,不然,指不定就露馅了。 敛了敛心神,她回道:“又不是什么好事,还是不要有什么感应的好。” 男人笑笑,“是啊,的确不是什么好事,所以,下次就莫要感应了。” 夜离觉得好笑:“这种事情又不是人为能控制的,你那说得就好像我要感应一样。” 说完,夜离自己唇角一僵。 心头猛地跳了两下,他什么意思? 他知道是她故意为之了吗? 不,不可能! 若知道,早出大事了。 是她做贼心虚,太过敏感了吧。 “好了,已经揉了快一个时辰了,那里都要脱皮了,谢谢,不要揉了。” 男人也没坚持,依言停了下来,在将她裤管放下的时候,不经意看到她的膝盖上一块结痂的疤,眉心微微一拢,直接将她的裤管撩高了上去,指着那块黑痂问她:“你这里怎么了?” 夜离眼帘微微一颤。 “没事。”她伸手过去想将裤管拂下,被他毫不客气地“啪”的一下将手打开,“我问你怎么了?不是问你有没有事。” 口气微沉,竟是带着一丝薄怒。 夜离抬眼看他,见他正一瞬不瞬盯着她 ,便又连忙垂下头。 “就那天摔了一下。” 她又如何会告诉他,这是那日她去宫里的映月楼求陌千羽收回赐婚的成命时,陌千羽一掌风扫过来,她摔在青石地面上伤的。 “哪天?” 夜离发现这个男人还真不是一般的烦,怎么摔的,哪天摔的跟他有什么关系? “我忘了,这重要吗?”夜离抬眼问向他。 “不重要。” 男人将她的裤管放下,面无表情回道。 夜离不知道他为何情绪变得如此快。 看了他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我们谈谈吧。” 男人挑起眼梢,瞥了她一眼,“谈什么?” “谈谈以后我们的相处。” 男人怔了怔,将她的脚放下,起身将她的鞋子拾过,放在她的脚边,正欲弯腰替她穿了,夜离连忙自己抬脚跻了进去。 男人便也不强求帮忙,直起身子,看向她:“你想要怎样?” 夜离竟有些怕这样一本正经、毫无一丝笑意的他。 抿唇想了想,她才缓缓开口道:“先前我已说过了,我们不同于一般夫妻,我们是没有感情基础的,所以,我也没法做到同你以夫妻相处。相信这一点,你也跟我一样,既然如此,我们不妨先将话说清楚,人前我们是夫妻,人后你是你,我是我,我们互相尊重、互不干涉、互不侵犯,可以吗?” 她看着他。 他同样看着她。 好一会儿两人都没有说话。 一时间静谧非常。 就在夜离准备收回目光之时,他又突然出了声。 “先前我也同样说过,过去的我不管,今日开始,你便是我凤影墨的女人,这跟有没有感情基础没有关系,无论你愿意不愿意,或者承认不承认,以后你的一切都跟我绑在了一起,人前我们是夫妻,人后也不可能你是你,我是我,至少是你我,我可以答应你互相尊重,但我不能保证不干涉、不侵犯,前提是,你做任何事之前有没有考虑过你现在是两个人,只要你能做到,我便能不干涉、不侵犯。” 男人声音不大,也不徐不疾,却掷地有声,慑人的气势隐隐透出。 夜离竟驳不得一个字。 ............. 谢谢【dreamli0306】亲的花花~~谢谢【Summer-solstice】【13377888068】【Happyyoggi】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 ☆、88.【088】脸上的那条血痕从何而来? 快三更的天才睡下,结果一觉醒来,夜离发现天已经大亮。 下意识的,第一时间看向矮榻。 是的,昨夜最终两人达成协议,各睡各的,原本是想要各自厢房,后来担心府中耳目众多,便只得同室而居,只不过一人睡床,一人睡矮榻姣。 矮榻上没有人,夜离又转眸看向屋中的时漏,猛地弹坐而起籼。 竟然已经这么晚了。 一向浅眠的她怎么睡得那么死。 她想起昨日跟霓灵说好,一早让霓灵回棺材铺,她做回夜离直接去上朝。 如今这个时辰,早朝早就开始了。 难怪矮榻上的人不在。 完了。 那今日她岂不是缺席了早朝。 不行,迟到也比缺席强,大不了受罚。 这般想着,便一刻都不敢耽搁,风一般掀被起床。 许是闻进屋里的动静,厢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翠衣女子带着几个婢女微笑着走了进来,“夫人醒了?” 婢女手中端着铜盘、锦巾、漱口盅、痰盂一众盥洗洗漱用具。 这翠衣女子夜离是第一次见,看上去年龄不大,明眸皓齿,娇小玲珑,特别是微微笑着时,一双眼睛弯弯就像是天边的月牙儿,还有微微露出一截的小虎牙,清新可爱。 看衣着打扮,虽不华丽,却也是锦衣,想来应该不是下人。 此时夜离却也不顾不上这多,让几人将东西放下,她自己来。 翠衣女子示意几人照做,末了,自己上前对着夜离落落施了个礼:“寒香见过夫人。” 夜离微笑略略颔首,算是回应。 “凤大人呢?”她问了一个多此一举的问题。 “回夫人,爷已经上朝去了。” 自称寒香,叫凤影墨爷,此女是…… “寒香伺候夫人洗漱吧。”女子乖巧地笑着,明媚如破晓的朝阳。 夜离端起漱口盅,呷了一口水,寒香眼疾手快地端起边上的痰盂,接在夜离的面前。 夜离怔了怔,将漱口水吐出。 “谢谢,你们都下去吧。” 人多伺候反而碍手碍脚,如今她赶时间。 ************ 金銮殿 帝王陌千羽高坐在龙椅之上,凤眸目光第三次瞥向堂下百官中的那个空位。 她竟然没来。 这是第一次,她缺席早朝。 其实昨夜回来,他也是一宿没睡。 他不应该那样对她,他知道,可是当时自己的失控,自己也是没有想到。 堂下的官员一个接一个不知在启奏着什么,他一个都没有听到。 直到一个官员提到“夜坊主”,他才猛地回过神来。 “关于戒坊的扩建,微臣已经按照皇上的吩咐拟好图纸,可今日夜坊主不在,不知是否要商讨?” 是工部尚书。 随着禁.毒力度的增大,吸毒者的收容量也越来越大,现有的戒坊已经有些容纳不下了,所以前段时间,帝王便下旨,让工部扩建。 陌千羽眸光微闪,轻轻一伸龙手,示意对方呈上来。 “夜坊主一早遣人禀报,说身体抱恙,今日不能早朝。图纸一事,朕先瞧瞧!” “微臣遵旨!” 方才早朝还未开始之前,大家看到凤影墨,迟迟没有看到夜离,还调侃呢,说,怎么一个大婚,新郎都来上朝了,大哥竟然没来。 无故不上朝,可是重则杀头免官,轻则卸职反省。 原来,已经告过病了。 印象中,此人可是从未缺席过早朝。 众人想起昨夜在凤府,闹洞房之时,夜离就称身体不适,先行离开,看来,病得不轻啊。 另外,除了这个,其实今日早朝,大家还关心一件事情。 那就是帝王脸上的那条 血痕从何而来? 这可是他们英明神武的皇上从未出现过的事情。 看样子,像是被抓过的。 可,他是天子,谁敢抓他? 又为什么抓他? 众人心里就不禁七想八想起来。 原则上,抓人者,无外乎两种,一种女人,一种有利爪的宠物。 可他们的皇上已指天明誓,三年不近女色、六宫无妃,事实上,也的确是如此啊,又何来女人? 宠物就更不可能了,宫里可是连只猫啊,狗的,都没有养。 那是…… 凤影墨站在百官之首,眉目低敛,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场中,工部尚书退下,又有一官员上前。 “皇上,今日已是腊月二十九了,明日便是除夕,往年的除夕,都有赴西山温泉观鲤,除旧岁、迎鲤鱼跃龙门的来年,今年西山重建,温泉池还未完工,不知今年的观鲤是不是取消?”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 是啊,差点忘了这茬儿了。 除夕之日,帝王率领群臣观鲤的习俗是后幽建国之初,开国皇帝定下来的,代代相传,每位帝王都没落过。 这新帝登基才一年,就取消,是不是不妥? 虽有客观原因,可悠悠众口难堵,别人不这样看。 马上就有官员出列,表示不能取消。 可温泉池在修是事实啊,而且此温泉非彼温泉,这可是适合鱼儿生存的温泉,并非世人沐浴的那种温泉。 若没了此水,这寒冬腊月的,寻常地方又哪里可以观鲤? 就算可以看到,也定然看不到成群过龙门的盛况。 有人忽然想起,宁阳王府曾经有引入一眼温泉,因为曾经的宁阳王爷甚是喜欢养鱼,昨日大婚,有人看到,那温泉池还在,虽池中已无鱼,但是投些进去也是可以的。 于是便有人如此建议。 一呼百应,众人纷纷表示此法甚好。 而作为如今宁阳王府的主人凤影墨却不知想什么想了出神,竟未有任何反应。 直到帝王出声点名:“凤台主认为此法如何?” 凤影墨回神躬身:“回皇上,微臣觉得甚好,微臣也非常欢迎皇上和各位大人来凤府,微臣不尽荣幸,凤府也蓬荜生辉。” 众人这才发现,原来都听到了呢,还以为他神游界外,大家在说什么他不知道,皇上问话,大家还替他捏了一把汗呢。 “好,那就定下来,明日巳时凤府观鲤。” ************ 盥洗完毕,又好不容易说服寒香,夜离便出了门。 她说,她要回棺材铺一趟,有事要处理。 实际上当然是先去戒坊。 因为戒坊近,且她要换朝服。 前门自然不能进,她从密道而入。 霓灵果然已经按照她的吩咐回了棺材铺,房中无人。 三下两下将身上衣服脱掉,自衣柜中取了朝服快速穿在身上,又将头上发饰拆掉,束起,盘了个公子髻。 对着铜镜,将脸上的妆全部卸掉,拿了螺黛将细眉稍稍描粗点,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不妥,就准备出门。 刚一打开.房门,就碰到急急而来的福田。 “坊主,你去哪里了?早上不是见你上朝去了吗?怎么刚才宫里来人说,坊主没有上朝,如今皇上正在来戒坊的路上。” 啊! 夜离一震。 已经下朝了吗? 扭头看看时漏,的确已经很晚了。 陌千羽竟然直接杀了过来。 他想做什么? 怎么办? 快速思忖着对策,发现福田还在满脸疑惑地看着她,她微微一笑:“哦,本来是要去上朝的,走到半路,腹痛得厉害,就又回来了,想来是昨夜酒喝得太凶了。” “坊主几时回来的,福田怎么没看到?所以,刚刚宫里来人通知皇上要来的时候,福田还跟人家说,坊主不在。” 夜离皱了皱眉,“没事,当时腹痛难忍,回来直奔茅厕,我也没看到你呢。” “哦,”福田点点头。 “去通知戒坊其他人,准备迎驾!” ** 此章铺垫过度~~ 谢谢【14747897888】亲的花花~~谢谢【070306】亲的月票~~爱你们,狂么么~~ ☆、89.【089】这样的他,让她如何不怪? 夜离带着戒坊全部事务人员刚来到大门口,帝王的马车就到了。 或许是不想太引人注意,并未坐平素的豪华龙辇,而是普通马车,可饶是如此,还是气势浩荡,因为相同的马车有好几辆。 马车一停下,夜离便带着众人跪下行礼。 丞相沈孟、缉台台主凤影墨、工部尚书方岩,还有两个大臣分别从后面五辆马车里出来,帝王坐最前面一辆,不知是端端架子,还是有些犹豫,却是最后一个下来籼。 竟来了这么多人,这架势……是带着群臣来跟她算账吗? 夜离微抿了唇,俯首在地:“奴才恭迎圣驾。” 众人随后齐呼。 一双黑底黄缎金丝龙头靴走入眼底,在她的前面站定,很近,近到对方被风吹得微扬的明黄袍角,都似乎若有似无地轻刷过她伏在地上的手背,丝丝冰凉。 “听闻夜坊主身体不适,可有大碍?” 温润如常的声音响在头顶,听不出一分情绪。 夜离怔了怔,这她还没说身体不适,他就替她先说上了,也好,她本来想找的也是这个理由。 “多谢皇上关心,已然好多了,奴才正准备赶去早朝,不想已经结束了,请皇上恕罪。” 夜离埋首未抬,目光紧紧,落在男人的龙头靴面上,缓缓而语。 头顶上“嗯”了一声,“朕此次前来,是因为工部关于戒坊扩建的图纸已经出来了,工程迫在眉睫,所以朕便带着他们几人来戒坊现场看看。” 夜离长睫轻垂,没有做声。 静谧了一瞬,眼前明黄袍角自手背一掠,帝王已转身前行,“起来吧,带朕等去看看扩建的地方。” “是!”夜离颔首,正欲起身之际,又见一双黑底云头靴映入眼底。 心尖微微一抖,顺着靴子朝上,便见绛色朝服袍角,淡淡兰麝香气轻绕鼻尖,夜离抬头,看向长身玉立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果然是凤影墨。 夜离眼帘轻颤,帝王已走在前面,他还停在她面前作甚? 莫不是发现了什么? “凤大人。”敛住心神,夜离弯唇淡笑。 男人同样薄唇一勾,一抹浅笑摄人心魂,黑琉璃一般的深瞳落在她的脸上,忽然身子朝她面前一倾,吓得夜离不轻,不知他要做什么,本能地朝后一让,却发现对方只是伸手握住她的臂膀,想要将她扶起来。 “大哥的脚可好点?” 一颗心大起大落,夜离微微松了一口气,脚踝未好,想要起身的确有些不易,便也不跟他客气,就着他的力度从地上站起,“多谢凤大人关心,已经好多了。” 夜离又跟后面几人略略颔首算是致意,便一起追随已走得有些距离的帝王而去。 凤影墨不紧不慢跟在边上。 “灵儿的脚大哥也不要担心,昨夜我给他揉了揉,已然好了不少。” “谢凤大人。” “她可比大哥舒服,我出门早朝的时候,她还睡得正香呢,这会儿指不定都还没起。” 夜离笑笑,“她懒散惯了。” 虽未动声色,可夜离自己知道,刚刚放下的那颗心,又再度提了起来。 或许是做贼心虚,她怎么觉得男人话中有意呢。 应该不至于啊,就连嘴唇破皮的地方她早上都上了遮瑕的东西。 肯定是自己多心了。 “夜坊主!” 前方帝王在唤。 “奴才在!”夜离紧步上前。 待她走近,帝王又朝前走了几步:“你过来!” 夜离怔了怔,回头看了一眼闻见帝王此举停下来的几人,拾步跟了过去。 帝王伸手指了指后院的那几棵树,问向夜离:“到时扩建,这后院得拆掉,这几棵树,夜坊主准备怎么办?” 夜离一愣,这也需要问吗? 后院要改建成房屋,树当然是不能 要的。 实在不明白为何要明知故问如此多此一举的问题,夜离回道:“怕是要砍了。” “嗯,”帝王点了点头,凤眸目光在她领口微露的一小截颈脖处盘旋了片刻,后又凝落在她的脸上,忽然很轻很快地问了句:“你没事吧?” 夜离再次一怔,不由地抬眼看他。 一直垂眸颔首,这是今日她第一次看向他,在目光触及到他冠玉一般白璧的脸上那条长长的血痕时,眉心微微一跳。 差点那句“皇上的脸怎么了”就脱口而出,却终是没说出口。 看样子似是被人所抓。 痕迹不浅,可见对方用了力道,她记得,昨夜在凤府的时候,还没有的,而看血痕表面已凝薄薄的痂,想来也不是今晨所致,应该是昨夜所留。 昨夜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吗? 不过,此刻,她也没有心思去想他发生了什么,因为自己此刻正在发生着事情。 他问她“你没事吧?”是什么意思? 若问她的身体,方才来的时候已经问过了。 那么是问她什么? 说她装病? 还是瞧出了什么端倪? 千头万绪一个也没抓住,她只得很官方地回了句:“谢皇上关心,奴才真的没事。” “那就好,朕还以为你会怪朕。” 夜离心头一滞。 怪? 她终于明白他问她“没事吧”是什么原因了。 原来是在说这个,说他执意赐婚将霓灵嫁给凤影墨的事。 怪他吗?她问自己。 答应是肯定的,她怪。 她的确怪他,对他一个帝王来说,只不过一句话的事,却生生扼杀了霓灵一生的幸福。 她自问没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这两年虽然跟在太后身边,实则一心为他,帮他做了多少事,她不相信他不知道。 在冼州,她偷换河道竣工大典上用来沙画表演的图纸,与其说,她是为了完成太后让她离间凤影墨和沈孟关系的任务,不如说,她就是想要让他发现那条沈孟背着他修建的暗道。 在暗道里,遭遇冷箭,她奋身上前,也只有她自己知道,那跟臣对君的护驾无关,那一刻,她脑中并无它想,只因那人是他,她惟愿他无恙。 就连上次答应凤影墨破坏轻罗国的和亲,她都一直在想,有什么办法是既可以让对方不提和亲,又能得到对方的玄铁炼造之术呢?因为他想要。 所以最后岳卓凡提出第二夜再见的时候,她答应了下来,除了可以应对翌日有什么变故之外,她还想能帮他将玄铁炼造之术拿到。 而他,又做了什么? 杀死岳卓凡的真凶都没有找到,就想着让霓灵去做这个替罪羔羊。 她知道,身为帝王,他有他的身不由己。 但是,既然凤影墨都站出来替霓灵解围,人证物证都搬了出来,他完全可以顺势而下,将此事作罢。 最终,罢是罢了,却将霓灵推向另一个深渊。 这是一个女人一生的幸福,他却就这样轻言。 她去求他。 他说,不愿。 这样的他,让她如何不怪? 可,怪,又能怎样? 他是君,她是臣,他是他,而她是她。 何况事已至此,早已无力挽回。 缓缓垂眸,眸光漾过男人绣着蟠龙的腰间垂坠的梅花和田玉佩,夜离弯了弯唇:“奴才先前已说过,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身为臣子,奴才又有什么资格去怪一个君王的所作所为?” 说完,她将落在玉佩上的目光收回,抬眸看向男人。 “皇上如此说,就不怕折了自己的身份吗?” 陌千羽脸色微微一白,也终究心知肚明,她,是怪他的。p 蹙眉动了动唇,正欲再说,却猛地听到一道男声自身边响起:“皇上,若这后院被改建成房屋,那是不是还得另辟一处做后院?毕竟戒坊里的那些戒.毒者终日被关着,需要有个后院时不时出来放放风,夜大人觉得呢?” 话音未落,声音的主人已经行至跟前,对着陌千羽微微一鞠,又转眸看向夜离。 是凤影墨。 夜离眸光微微一闪,陌千羽不动声色将目光从夜离脸上移开。 “凤大人思虑周全,的确是需要一个后院。”夜离先出声回答。 “嗯,”帝王扫了一眼二人,随后一本正经抖开手中图纸,指了其中一处给凤影墨和夜离看,“这个问题,方岩也早已考虑到了,后院就建在此处。” “哦,”凤影墨讪讪一笑,“倒是微臣班门弄斧了。” 末了,又陡然想起什么,看向夜离:“对了,夜大人今日没有早朝,还不知皇上已下旨,明日除夕观鲤在我凤府举行吧?” 夜离一震。 又在凤府! 昨日大婚已是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唯恐出什么岔子,刚喘下一口气,这怎么又要跑到凤府来观鲤了呢? 到时可是朝堂之上、后庭之中,尽数都要参加,连太后都会出席。 她跟霓灵,一个是朝中大臣,一个是凤府女主人,一个都不能少。 心中不免有些忧虑,连眉心微拢了几分都不自觉。 “印象中,凤府应该没鲤吧?”她问。 凤影墨眉眼一弯:“夜大人还真是有心人,就昨日去了那么一次,就发现我府中无鲤,说来惭愧,我自己起先还不知道呢。” 夜离面色微微一滞,边上帝王出了声:“无鲤,投鲤不就有了。” 声音微沉,眸色轻愠。 夜离跟凤影墨便都噤了声。 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帝王瞥了瞥夜离,“看夜坊主的样子,似是不乐意一般,怎么?夜坊主不愿意去凤府,还是有其他什么原因?” 凤影墨眼波一动。 夜离眸光微敛,弯唇一笑:“皇上说笑了,怎么会呢?奴才的妹妹夜灵嫁在凤府,凤府便是夜灵的家,奴才又岂有不愿去凤府之理?” 帝王同样轻笑:“那也是夜灵的家,而不是夜坊主的家。” 夜离闻言,唇角一僵,瞬间觉得有些无语。 这话还能对下去吗? 好在边上凤影墨就像没听到一般,又开口道:“这样的话,夜灵‘三朝回门’也不用回了吧,反正夜大人也要去,你们兄妹二人就在凤府一叙好了,夜大人觉得呢?” “挺好!” 夜离声音清冷。 ☆、90.【090】讨厌一个人,就跟喜欢一个人一样,需要理由吗? 城西,一处静雅别致的小苑。 女子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拾起桌案上的剪刀,放在膝盖上,纤纤玉手转动身下轮椅的双轮,木轮碾压在地板上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女子五官姣好,杏目柳眉,一身无暇的白衣,一头乌黑的秀发,未施粉黛,盈盈瘦瘦端坐在轮椅上,就像是脱俗静坐的仙人,清雅出尘。眉目间微笼着一抹愁绪,极淡极淡,却又像怎么也化不开,让其娴静清冷中平添了几分羸弱和我见犹怜。 轮椅停在窗前,窗台上数盆红梅开得正艳,女子执起剪刀,一点一点将那些已经开萎的剪掉籼。 “敏姑娘,三爷的飞鸽传书。” 一个丫鬟装扮的女子疾步入了厢房。 女子拿剪刀的手微微一顿,接着还是不慌不忙地将那枝萎花一点一点剪干净,才停手放下剪刀,接过婢女手中的纸条。 缓缓展开。 白纸黑字。 虽为了让纸张尽可能小,用的是蝇头小楷,可笔者字迹苍劲有力,似是要透纸而出,就连站在边上的婢女,都能从反面依稀看到上面的内容。 端王不久回京,除之。 ************ 凤影墨回到府中,老远就看到那个站在温泉池边指挥几个下人摆这摆那的身影。 一身粉裳,披着紫色披风,头上盘着一个松松的发髻,斜插一枚双蝶金钗,简单随意,眉目如画的脸上亦只是略施粉黛,可就是这份毫不精心的随性打扮,却美得惊人。 “在做什么?” 凤影墨淡笑着走过去,口气熟稔得就像是刚从外面回来的丈夫问着在家忙碌的妻子。 夜离微微一怔,循声望去。 见到是凤影墨,便又收了目光,伸手随随一指温泉池,不咸不淡地说道:“听长安说明日皇上要带文武百官前来观鲤,这鱼池荒废了那么久,总得弄一弄吧?” 凤影墨徐徐走近,黑眸凝落在她的脸上,唇角笑意更深,“嗯,不错,有点我凤府女主人的样子。” 夜离眼睫微微一动,冷嗤道:“那是因为我左等右等凤大人还不回来,眼见一日所剩不多,而要做的事要着实不少,便只得先动了起来,我可不想明日皇上一个不满意,降罪凤府所有人,我平白被殃及。” 要说,她说的也是实情,上午在戒坊,陌千羽回宫,众人离开之后,她还在戒坊巡视了一遍,处理完公务才回的凤府,结果,凤影墨竟然还没有回来。 当然,他去了哪里,做什么去了,她并不关心。 她只是不想真的躺在床上睡觉,而且,她也的确不想明日观鲤出什么岔子,又引起什么不必要的纠复。 所以,才想着亲力亲为,明日也不至于被动。 让寒香带着两人去虫鱼市场买上好的锦鲤去了,自己则带着几人先将这荒废的鱼池清洗一遍,另外还安排了人去请木匠过来量一下尺寸做一个龙门。 鲤鱼跃龙门不过就那么一说,世上哪真有此事,每年观鲤,也不过是让锦鲤受鱼食诱.惑,成群结队游过人为做好的龙门而已,观赏者讨个吉祥、求个心里安慰罢了。 “灵儿可是嫌我回来晚了?” 凤影墨已来至跟前,几个下人连忙行礼,被他扬手止了,见夜离就站在池沿子边上,顺手又将她往后拉了一步,动作自然得就像是发自本能。 夜离骤不及防,差点撞在他的怀里,将他的手甩开,冷脸道:“凤大人觉得不晚吗?我一觉睡到自然醒,然后还去了一趟冥街的棺材铺,回来还呆了很久,凤大人竟然一个早朝还没散,以前大哥上朝,我怎么没见那么晚的?” 刚才听下人说了,那个叫寒香的丫头,是凤影墨的婢女,多年就跟着凤影墨,深得凤影墨的信任,凤影墨从缉台搬到这里,其他人都没带,只带了两个人,一个就是手下随从长安,另一个就是随侍婢女寒香。 夜离知道,她的行踪寒香定然会跟他报告,为显坦荡,还是自己主动说出来好。 似是被她的话愉悦到了,凤影墨竟然“哈哈”一笑,“早朝自是早就散了,只不过我又去了趟宝翠轩,就想着你我二人成亲仓促,定情信物都没有一个,便去买了一副耳坠,可现在见到你才想起,你似是不戴耳坠的,昨日大婚 也未见你戴。” 凤影墨一边说,一边从袖中掏出一个精致的雕花小匣子。 匣子打开,里面静陈着一对月牙形白玉耳坠。 白璧无暇、色泽圆润,一看就是上好的良玉,而做工也极尽精巧,两颗月牙的弧度一致无二,且打眼处以非常小非常小的一枚梅花覆盖。 夜离眸光微闪,心里却早已“扑通扑通”跳开,不知是因为第一次被男人送礼物,还是因为他说的从未见她带耳坠。 要女扮男装,怎能戴耳坠,为了这个,她曾经还用药将自己的耳洞生上。 从此,她再不戴这些东西。 男人面朝着阳光而站,黑瞳映着七彩,就像是洒满了金色的沙子,波光潋滟,夜离连忙别过眼,伸手抚上自己的耳珠,低声道:“小时候怕疼,不敢穿耳洞,所以就一直……” “没事,”男人微微笑,阖上木匣,伸手抓过她的腕,径自将木匣放入她的手中,“定情信物一般都是珍藏,本就不需要佩戴,你收着就行。” 末了,还裹了她的手背,带着她五指一收,将小匣子抓握在掌心,动作强势霸道,似乎她不收都不行。 夜离怔了怔,而男人却已经将视线转开,看向温泉池中忙碌的几人,“没想到灵儿竟懂得这观鲤之仪,难道以前也参加过?” 夜离眉心一跳。 除夕观鲤,坊间百姓并没有此举,只是帝王家的专属。 她也是随同太后参加过两次。 心念电转,只一瞬,便笑道:“我哪有那荣幸?只不过,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书中都写着呢,难道都是骗人的?” 她转眸问向凤影墨,一本正经。 “不,书中写得很对。”凤影墨笑道,凤眸不知望向远处的哪里,从夜离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他俊美的侧脸,以及唇角的弧光。 手心木匣磕的触感是那样真实,手背大掌裹住的温度也是那样真实,可夜离却有些恍惚了。 “听大哥说,凤大人以前似乎挺讨厌他的。” 一个对夜离如此嫌恶,如此作对挖苦的人,为何对夜灵的态度却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到底有何动机? 凤影墨将落在远处的目光收回,转眸看向她:“现在也并不喜。” 夜离一怔,为他的直白,心中的疑惑也更深了几分,“为何,我大哥哪里得罪了凤大人吗?” “没有。”男人回得干脆。 “既然没有,为何不喜?” 男人眉尖一挑:“讨厌一个人,就跟喜欢一个人一样,需要理由吗?” 夜离眼帘微微一颤,却并不打算就此罢休,又继续问道:“那凤大人既然如此讨厌我大哥,又做什么要娶我,还对我那么好?” 男人就乐了,眉眼笑开,似乎她问了一个好笑的问题。 “你是你,你大哥是你大哥,你们是两个人,我娶你跟你大哥有什么关系?” “可他毕竟是我大哥,我当然想知道原因。” 夜离不依不饶。 这个问题困扰了她很久,既然以夜离的身份问不出来,今日难得以夜灵的身份开了头,不得到答案她岂会罢休。 “原因嘛,”男人垂眸似是认真地思忖了片刻,才抬起头,薄唇又慵懒闲适地猫了猫,长“嗯~”了一声以后才似终于想到了一般,转眸看向她:“若真要说个原因,可能是因为他是太监,你是女人的缘故吧,因为我不喜欢不男不女的人。” 夜离脸色一白。 对方却又接着眉眼一弯,嬉皮笑脸道:“当然,他是你大哥,为了你,我就忍忍,尽量跟他搞好关系,不让你夹在中间为难。” 不男不女?忍忍? 那一刻,夜离恨不得一掌将他推进面前的鱼池里面去。 ************ 翌日,天气晴好。 除夕的气氛很浓,一直听到京师的这里那里传来礼花鞭炮的声音。 可偏生不巧,凤府的女 主人夜灵却病了,说是头痛头晕。 凤影墨让长安去请了个大夫来,也没看出个所以然,只道是头日吹了冷风,感染了风寒。 而今日又是凤府的大日子,前堂后庭,君王太后,文武百官都要前来观鲤。 凤影墨让夜灵在厢房休息,吩咐寒香伺候着,自己忙着前去招呼客人。 戒坊坊主夜离到了之后,听说妹妹夜灵卧病,心急如焚,直奔其厢房。 入了房中,凭退了下人,兄妹二人说起了体己话。 ************ 雅亭中,太后闲坐软席,目光遥望着院中不断前来的百官,戴着细长指套的手指轻轻敲着手中的镂空雕花手炉。 身侧立着随侍太监,也是接替夜离的内务府总管常喜。 “襄太妃到了吗?”太后忽然开口。 常喜颔首:“回太后娘娘,襄太妃也已经到了,被凤大人迎在了另一处雅亭歇息。” 另一处雅亭? 太后冷冷弯了弯唇,这凤影墨倒是识趣,没将她们两人迎在一起,而且,一个是当今太后,一个是帝王亲母,倒也没有厚此薄彼。 可是,这一碗水本就不应该端平的,她是太后,襄妃是帝王亲母又如何,终究大不过太后,她们二人怎么可以受一样的礼待? 妆容精致的眉眼间浮起寒霜,又忽然想起什么,“对了,端王爷是不是该回京师了?” “是,过了正月十五,端王爷便可回了。” “嗯,”太后点头,“在他回来之前,哀家该有所行动了。” “太后娘娘是想……” “你还记得皇上登基时,跟文武百官、天下百姓曾许过的重誓吗?” 常喜微微一怔,躬身道:“奴才自是记得,皇上登基那日,指天明誓,给自己三年之期,三年之内,励精图治、只专政事、不谈其他,三年之内,改革赋税,三年之内,全国禁毒,三年之内,不碰女人,后宫不纳一妃一嫔。” “是啊,”太后轻笑,“就是这些,哀家只是在想,若一个帝王当着众人的面违背了自己的誓言,会怎么样?” ****** 孩纸们莫急哈,感情发展是有点慢哈,但是这是一个心里转变的过程,马上一个精彩的冲突之后,文就会转折哈,有你们想看的,哈哈,么么哒~ 谢谢【fenlychen】【18604533424】【fydh911】【素素浅唱】【14747897888】亲的花花~~谢谢【460433982】【jinqiurong】【那妞6116】【panjiangjue】【我滴蕾宝】【vincent05】亲的票票~~爱你们,群么么~~ ☆、91.【091】朕看你是将自己当做凤府的主人了吧?” 厢房里,夜离跟钟霓灵快速换着衣服。 是的,头痛是假,不过是她想出来的计,她这样做的目的,只是想让霓灵能名正言顺在厢房里休息。 人多眼杂,她担心她跟霓灵两人同时出现,容易出事,霓灵根本没有应付这些场面的经验。 上次大婚,沈妍雪突然毒瘾发作,当时沈孟跟众人都在喊她,霓灵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她都扯了喜帕准备伺机化解,幸好有个担心沈妍雪的男人在籼。 男人惊世骇俗地一度气,也算阴差阳错替她解了围。 但是,不是每次都能这么好运地有惊无险,以防万一,还是尽量不出现得好。 两人换好衣服之后,便可以梳妆。 “对了,三儿,记得回去后用点药让自己的耳洞生起来,暂时就先用些脂粉将它遮盖掉。” 若不是昨日凤影墨送她耳坠,提到这件事,她都只记得自己没有耳洞,完全忽略了霓灵有。 “好的。” 霓灵一边应着,一边对着铜镜拆掉头上的公子髻,三下两下盘成女子的云鬓,忽然想起什么,猛地回头看向夜离。 “姐,那个皇上竟然知道你是女的!” 夜离正在梳头,手中的木梳“啪”的一声跌落在地上。 “你如何知道?”夜离眉心一皱,定定凝着钟霓灵,忽然瞳孔一敛:“他找你了?” 钟霓灵眸光微闪,点点头,有些心虚地别过脸。 下一瞬就被夜离上前一把拉过手臂,“他几时找你的?找你做什么?有没有为难你?” 睨着夜离那着急上火的样子,钟霓灵不敢说了。 她太了解这个姐姐了,也只有她这个妹妹能让她如此不淡定。 若将那夜发生的事如实相告,后果就是…… 后果就是,她这个姐姐为了她这个妹妹,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 “没有,他若为难我,我现在还能在这里跟你说话吗?”霓灵故作轻松地笑道。 夜离眉宇微微一松,没有做声,等着她继续。 “就前天,你大婚那夜,出凤府的时候,他以为我是你,丢了一句话给我,所以我才知道,原来他早已知晓你是女人。” “他说什么?”夜离弯腰,将地上的木梳拾起来。 “他的原话是这样的,咳咳,夜离,你知道朕最讨厌你哪一点吗?朕最讨厌你明明心里惊涛骇浪,面上却偏要装得云淡风轻,明明抵触反抗,却还要装得对朕恭顺,你只是一个女人!” 为了让夜离相信,霓灵还夸张地学着陌千羽的样子。 可完全学不像,滑稽得不行。 夜离却没有心情笑,垂了垂长睫,掩去眸中所有情绪:“好了,不说他了,快点,我们没有时间了。” 其实,钟霓灵又何尝有心情逗笑,想起那夜情景,还余悸在心。 而且,面对洞若观火的自家姐姐,她也心虚着呢。 这时,门口传来寒香的声音:“夫人,爷让寒香前来通知夜大人,皇上和百官们都已经到了。” “知道了。” ************ 夜离来到前院,果然人都到得差不多了,皆三五成群,四六一堆闲聊着,就等吉时到。 并未看见陌千羽,她知道,定是被凤影墨迎到专门为他布置的那间厢房休息了。 因为所谓鱼跃龙门,而真正在龙门里面的人只有他真龙天子一个,所以,观鲤前,帝王都是不露面的,等吉时到,群臣齐来迎接,天子出,观鲤跃。 一个抬眼,夜离就瞧见了坐在不远处雅亭中小憩的太后。 心中略一计较,她走了过去。 很快太后也发现了他,丹凤眼微微一敛,太后就凝目看着她,看着她拾步走上台阶,入了雅亭。 “奴才拜见太后娘娘!”夜离撩袍一跪。 太后却并没有让她起来,自己倒是慢慢从软席上起身,拢着手炉,一摇一曳缓缓踱到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 “哀家还以为,你已经忘了哀家呢。” 声音不轻不重,却阴冷尽凝。 夜离眼帘微微一颤,她自是知道她为何这样说。 凤影墨是陌千羽的人,她的妹妹却嫁给了凤影墨,对于这个多疑的女人来说,心里肯定是个很大的疙瘩。 而且大婚那日,也没有请她,陌千羽没开口,凤影墨也不提,她一个女方的大哥总不好提出来说也请太后来吧。 所以,此刻这个女人的心里定是不悦到了极点,也猜忌到了极点。 “太后娘娘说笑了,奴才能有今日,全部都是依仗娘娘,娘娘的大恩大德,奴才没齿难忘,娘娘又何出此言?” 夜离勾着头,不卑不亢回道。 太后微微笑,绕在她的边上慢慢踱着步,轻叹:“哎,哀家对你还是了解甚少啊,竟不知道你还有如此一个一母同胞的妹妹。” “是奴才不好,奴才应该早些告诉娘娘。奴才在宫里很少提及这个妹妹,也是想着奴才无父无母,就此一个亲人,想要护她一生无忧,并非有意隐瞒,请娘娘看在奴才不过是一份做大哥的苦心,能原谅奴才。” “嗯,”太后点头,在她的前面站定,伸出戴着长长指套的手指轻抬起她的下巴。 因为一直捂着手炉的缘故,指腹非常热,烫得夜离心头一颤。 太后红唇轻动:“你的这份苦心,哀家理解,只是不知道,你的忠心,能否让哀家看到?” 夜离眸光一敛。 “奴才对娘娘的忠心天地可鉴!” “好!”太后一个旋身,长长凤袍袍尾扫刷过夜离的脸,走回到自己位子上坐下,丹凤眼一挑,示意边上的常喜,将桌案上的一盘新鲜荔枝端给她。 “今日宾客众多,而凤府人手又少,恐怠慢了皇上,你这个凤府女主人的大哥,亲自送一盘鲜果过去,是应该的吧?” ************ 夜离端着荔枝,一路思忖着太后的话。 她知道,肯定是有事,且是对陌千羽,或者对凤影墨不利的事,只是太后没有言明,不然,也不会提什么忠心不忠心。 而且话都说到这份上的,也定然不会是小事。 到底是什么呢? 环顾了一下左右,见没人注意,她快速地掏出袖中银针,试了两颗荔枝,银针未黑,并不见有毒。 她又一边走,一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端详了一下那个盘子。 盘子也未见异样,就是凤府的盘子。 这还是她昨日让长安派人去专门买的,一下买了一百个,专门为了今日装瓜果用,荔枝也是专门去人家的冰窖采买的。 想想也是,太后何其精明的一个女人,又怎会做如此明显之事? 那到底是什么呢? 千头万绪,百思不得其解,夜离便已来到了专供陌千羽休息的厢房。 随侍公公霍安守在门口,见她前来,躬身问道:“夜大人这是?” 夜离想起了太后的话。 “今日宾客众多,而凤府人手又少,恐怠慢了皇上,你这个凤府女主人的大哥,亲自送一盘鲜果过去,是应该的吧?” 太后的意思,是她自愿前来,而非是被她所派,若有什么事,她自己可以做壁上观,摆脱得一干二净。 夜离唇角微微一勾,对着霍安道:“我给皇上送点鲜果过来。” “哟,夜大人有心了,只是厢房里,各式鲜果都有,而且,皇上近两日夜里休息得不好,这才刚刚小寐,夜大人还是不要打扰得好,待皇上醒了,老奴定当将夜大人的心意转告……” “让她进来!” 霍安的话还没有说完,一道低沉的男声蓦地从厢房里透门而出,将他的话打断。 霍安一惊,回道:“是,皇上!” 夜离端着荔枝入了厢房,霍安又将门替她关上。 厢房里,陌千羽的确是在小寐,轻倚在矮榻 上,微微阖着眼睛。 边上暖炉烧得正旺,阳光透过双菱格子窗投进来,撒在床头,依稀可见他眼窝下两团淡淡的青灰,似是十分疲惫。 她站在门后面停了一会儿,正欲下跪行礼,陌千羽却陡然出声:“端过来!” 随之,凤眸缓缓睁开,朝她看过来。 夜离怔了怔,端着荔枝上前。 陌千羽就一直看着她,看着她一步一步上前,看着她倾身将荔枝同样放在床头放着瓜果的旁边。 在陌千羽一瞬不瞬地注视下,夜离始终低垂着眉眼。 “皇上请慢用,奴才告辞!” 且不说,两人独处的气氛尴尬又诡异,她很不喜欢,她更担心的是,太后定然是在设计什么事,她不能久呆。 对着陌千羽微微一鞠,夜离转身,作势就要离开,可刚迈出一步,突然腕上一重,她的手已被陌千羽抓住。 “你过来就是专门为了给朕送这个此房间里已经有了四盘的荔枝?” 男人声音沙哑,就像是刚刚睡醒。 夜离眼帘颤了颤,不敢回头,再次想起太后的话。 “奴才是见今日宾客众多,而凤府人手又少,奴才的妹妹夜灵本应该出来招呼客人,却又身体不适,奴才作为灵儿的大哥,唯恐怠慢了皇上,就想着前来送些新鲜的瓜果,奴才并不知凤大人已经安排周全,此间已摆有荔枝,请皇上见谅!若皇上不喜,奴才拿走便是!” 夜离一边说,一边将手大力抽出,转身去端自己刚刚放在床头的那盘荔枝。 可刚刚端在手上,蓦地一道劲风扫来,她只觉得眼前明黄衣袖一晃,手上就陡然一轻,瓷盘脱手而出,甩出老远,砸在地上,荔枝滚撒得到处都是。 所幸地上都铺了厚厚的蒲团,瓷盘未碎,也未发出太大的响声,不然,定然会惊动外面的霍安。 “凤府那么多人,要你来给朕送瓜果!什么叫作为灵儿的大哥,朕看你是将自己当做凤府的主人了吧?” 男人冷笑,声音越发沙哑破碎。 夜离抿着唇,胸口微微起伏,缓缓转眸看向他。 ..................... 这两天更新有些少,从明天开始会多更哈,么么哒~~ 谢谢【jixichenxiao】【18660923926】亲的荷包~~谢谢【lanwen000077】【18093221939】【wwspyl2】【m5907000】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 ☆、92.【092】或许她如此骇人一举,是为了那一纸休书 夜离抿着唇,胸口微微起伏,缓缓转眸看向他。 她很想问问他,他这般作为,这般说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陌千羽的样子却是吓了她一跳姣。 那一双死死盯着她的凤眸布满猩红,妖娆妍艳,似乎下一刻就要滴出血来籼。 她的第一反应以为他是盛怒。 可是下一瞬,却又惊觉不对。 盛怒的确是盛怒,从他紧紧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便可看出,可是,除了这些,还双面潮红,眸光炽烈晦暗,就像是酗酒微醺的醉态,大冷的天,光洁的额头上还笼着一层蒙蒙薄汗。 “炭火太旺了,奴才替皇上将窗户打开。” 门窗紧闭,房中央暖炉中的炭粒子又尽数燃盛,温度的确有些高,而且这样密不透风,也极易引起头晕目眩、身体不适。 夜离一边说,一边捡步作势就要前去窗边,可一脚还未落下,腰身陡然一重,骤不及防的她想要提气稳住身子,可根本不及对方来势汹汹的力道,她的身子被卷起,一阵天旋地转之后,重重跌倒在矮榻之上,男人的腿上。 她一惊,连忙想要起身,陌千羽的动作却比她更快,大手直接抓住她的腕,将她往自己面前一拉。 力气大得惊人,动作也粗鲁得要命。 夜离只觉得自己的手骨几乎要被他捏碎,而因为过猛的拉扯,她的鼻梁甚至直直撞在他坚.硬的胸口之上,痛得夜离瞳孔一敛。 “你——”她抬头,额头又撞上对方的下颌。 她再次吃痛蹙眉,而对方似乎浑然不觉痛,一瞬不瞬地凝着她,炙热的呼吸变得粗重。 也就是这时,她才猛地意识过来。 陌千羽分明是中药的症状。 或许这就是太后让她表忠心的事。 很快就到了观鲤的时辰,大臣们都会过来请陌千羽,然后让众人看到陌千羽跟她正在行苟且之事,让陌千羽当众违背自己曾经三年内不碰女人的誓言,毁其形象,让百官们对其心生失望? 只是,陌千羽是帝王,给帝王下.药,这是多么恶劣的事情。 就算她是太后,也未免胆子太大了吧? 还有一点,让她跟陌千羽……太后难道知道她是女人? 不,不可能,太后不应该知道她是女人。 那为什么又这样安排? 太多的想不通,而此时也容不得她去想通,来自陌千羽的压迫感就在眼前。 挣扎着想要在他怀中起来,可对方的大手就像是铁钳一样,将她禁锢得无法动弹。 见男人盯着她,死死地盯着她,嗜血的红眸中风起云涌,似是在极力克制,却又极度崩溃,完全克制不住的样子,夜离急了。 “皇上,你要冷静,你听奴才说……”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男人滚烫的唇就沉沉压了下来,将她后面的话尽数堵在了喉间。 “唔~”夜离惊惧地睁大眼睛。 摇头,她拼命摇头,想要摆脱他。 可她的动作却似乎更加激怒了对方,对方直接捧住她的脸,将她的唇咬在口中,用力的挤压吮碾。 凌厉的痛感从唇上传来,夜离感觉到那日破皮未好的地方似乎再次被剥了一层皮,她甚至感觉到了有淡淡的血腥在两人相交的口中弥漫开来。 “皇…….上…….” 她一边被动地承受着他的疯狂,一边做着无谓的挣扎,一边痛苦的呜咽,试图将他唤醒过来。 他们不能这样。 绝对不能这样。 陌千羽登基才一年,根基尚浅,当初为了稳定民心,他才指天明誓,表明自己的决心,帝王金口玉言,一诺千金,怎么可以让其今日当众自违誓言,自毁形象。 还有,若是被大家看到他们两人这样,也定然会怀疑到她女扮男装的身份上来。 到时后果不堪设想。 她想逃,她想离开,趁文武百官还未出现之前赶紧 离开。 可是,陌千羽又岂会让她如愿。 她越挣扎,他越疯狂。 就像是一只不知餍.足的兽,喘着粗气、狠狠地汲取着她唇齿间的每一寸芬芳。 ************ 雅亭内,太后看着院中慢慢集合的众人,盈盈从软席上起身,边上的常喜见状,连忙躬身上前虚扶着她。 “走吧,时辰到了,该是看好戏的时候了。” 太后眸底蕴着一抹势在必得的笑意,莲步轻移,常喜亦步亦趋跟在边上,两人顺着雅亭石阶,缓缓拾阶而下。 常喜当然知道,她所说的好戏,并不是指观鲤,而是指…… “娘娘,奴才有些不明白,这夜大人虽说跟奴才一样,是个太监,可终究也是男人,让他跟皇上……” 常喜小心翼翼地问着心中疑问,话未说完,太后侧首瞟了他一眼,红唇的唇角略略一斜:“就是因为他是男人才有意思。” 常喜闻言,便更加不懂了。 “恕奴才愚钝…….” “你想啊,这世上,男.欢.女.爱,本是常情,皇上是个正常的男人,正风华年少、朝气蓬勃,若跟一个女子行床.笫之欢,充其量也就是违背了自己当初的誓言,退一万步说,也算是正常男人的需要。而若是让天下人知道,皇上之所以当初会立下不碰女人、三年不纳妃嫔的誓言,却是因为他喜欢的是男人,有龙.阳.断.袖之癖好,你想,百官们会怎么看,天下人又会怎么看?哪种情况更加恶劣?” 常喜怔了怔,恍然大悟。 “娘娘睿智,此招高明啊。” 太后唇角的笑意更加浓郁了几分,却又在下一刻,一点一点冷凝起来。 陌千羽,既然你不将哀家放在眼里,哀家自是也不会让你这个皇位坐得称心。 你就等着哀家慢慢地、一点一点将你毁掉吧。 ************ 厢房里一片火热,两人如火如荼。 陌千羽一边吻住夜离不放,一边将她瘦小的身子大力揉进怀中。 发带散了,腰带断了…… 他一个翻身,将她重重压在下面。 夜离身子颤抖得厉害,心里同样慌乱害怕到了极点。 她想喊外面的霍安,可他一直以吻封缄,不给她一丝喘息之机。 她想推拒,她想弄出些大动静,可双手又被男人钳住,禁锢在头顶,男人靠自己头的力量,将她重重吻压在软枕上。 脑袋深陷软枕中,她看到边上暖炉中的炭火烧得红亮红亮,刺灼人的眼目,其中有一小块炭粒子融化得极快,发出“呲呲”的细响。 夜离瞳孔一敛,豁然明白过来。 原来太后用的是“君悦香”。 此香无色无味,功效等同于媚.香,却只针对男人,也就是说,此香只对男人有效,所以得名“君悦”。 而此香并不常见,很多人不知,她也是因为在后宫做了太监几年才知道这些。 听说,此香来源于长年在外作战的兵士,军中无女人,兵士们私下就用此香催.情自己,男.男.相.慰。后宫的有些年轻太监们暗地里也会偷偷用此香来双双慰藉。 而因为此举有伤风化,所以被严令禁止,此香也被列为禁香,从此在世上消失。 可实际上,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此香不断改进,最后就变成无色无味,燃过之后不留任何残痕,没有一丝蛛丝马迹。 她终于明白,为何陌千羽如此失控,而自己全然清醒,只因她是女人,此香对她无效。 她同样明白过来,为何太后并不知道她是女人,却让她来了,因为太后要的就是这样男.男.苟.且的效果。 她还明白了为何太后胆敢如此对一个帝王。 因为燃过之后,根本查不出来,就算陌千羽说有人对他用药,众人也只会是慑于帝王威严而表面相信,心底也定然不会相信。 夜离皱眉呜咽着,用眼神示意陌千羽停下来,她想告诉他 ,快,快趁那块仿着木炭样子的君悦香还没燃尽之前,将其灭掉留下来作为证据。 然,此时的陌千羽又岂会放过她? 夜离睁着绝望的眸子,眼睁睁看着那一块炭粒子顷刻之间化为灰烬。 “呲——”布帛撕.裂的声音,她看到一抹青蓝被抛起,在空中跌宕,委于地上。 那是她的外袍。 ************ 太后和襄太妃盈盈在前。 文武百官紧随其后,凤府主人凤影墨则是在边上给大家指引着路,一大队人浩浩荡荡往帝王休息的厢房而来。 襄太妃眉眼含笑,端庄高贵,娴静而走。 太后眼角虚光轻瞟身侧女人,又掠过旁边凤府男主人,同样唇角一勾,眉眼含笑,雍容华贵。 今日这场戏,看的人还真不少呢。 不知等会儿,看到自己身为一国之君的儿子,跟一个太监苟且,襄太妃这个母亲是否还能笑得如此恬淡? 还有凤影墨。 她最讨厌这种长得俊美、聪明睿智、却从不将她放在眼里的男人。 这也是她选择今日在凤府陷害陌千羽的原因。 她想过了,君悦香不留残痕,而且中香者香力过后也看不出异样,就算陌千羽说自己被人下.药,也必定没人会信。 香块投于炭火中烧得极快,无色无味,很难被人发现,夜离她都没跟他讲,也不一定能发现。 就算真的不巧被发现,留有证据,她也不怕,没人证明是她,夜离是她的人,正是见证他忠心的时候。 退一万步说,就算夜离胳膊肘朝外拐,她也可以一口否认。 毕竟,这是凤影墨的府邸,厢房中的一物一件,都是他在安排,没有人比他更有机会。 要怀疑,也应该是先怀疑凤影墨这个主人才对。 这般想着,脚下的步子就越发轻盈了几分。 而与此同时,凤影墨一边信步而走,落落大方地引领着众人,一边眼梢轻轻掠过人群。 搜寻未果后,又环顾了一下四周,眉心微拢。 很快,一行人便来到了陌千羽休息的房前。 手执拂尘立在门口的霍安见状,连忙转身,正欲回禀房中之人,却不想就在转身的刹那,脚下不知踩到了什么,猛地一滑,整个人陡然失去平衡,朝前扑踉而去,正好撞在房门上。 “砰”的一声,房门被撞得洞开。 房中场景一览无余地落入众人眼帘。 屋内有两人。 一男一女。 男人便是他们要迎接的帝王陌千羽,正坐在矮榻之上,眸色带着猩红,薄唇紧紧抿成一条没有弧度的直线,胸口起伏震荡。 似是在盛怒发飙,又似是在压抑隐忍。 而在他的脚边地上,跪着一个女人。 披头散发,薄毯裹身,赤着光足,勾着脑袋,瀑布一般的青丝将她的脸几乎尽数遮挡,看不见真容。 目光触及到那跪在地上的女子,凤影墨瞳孔一缩,眸色转冷。 太后唇角笑容一敛,露出微微讶异的表情。 众人震惊。 怎么回事? 什么情况? 百官们先是石化,片刻之后又面面相觑,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可大家都是明眼人,看那女子打着赤足、裹着薄毯、披头散发,不用想都不难猜测屋中发生了什么。 可他们的帝王不是说,三年不近女.色吗?又怎会在他府做如此之事? 全场四寂,众人都不知道还要不要恭迎前去观鲤,一个一个征询的目光看向太后和襄太妃。 太后眸色深深,襄太妃秀眉微蹙。 “霍安!”帝王最先出声打破了沉默。 正在一头雾水的霍安回过神来,立马躬身上前。 在 经过跪在地上的女子时,更是疑惑地多看了一眼。 他,他,他明明放的是夜离进来啊。 虽说跟他一样,夜离是个阉.人,却终究还是个男儿身,怎么,怎么现在跪在这里的是一个女人? 这,这……难道他老眼昏花了不成? 心中疑惑不浅,可现场气氛凝重,他又岂敢贸贸然多言? 战战兢兢来到帝王身边,帝王作势就要从软榻上起身,他连忙伸手去扶。 就在那一扶一站的瞬间,他忽然感觉到手心一动,他一怔,旋即就意识过来,是帝王趁人不注意、不动声色地将什么东西塞到了他的手中。 五指一收攥紧,他同样不动声色拢进袖中。 众人的视线更多的锁定在跪在地上的女子身上,他们很好奇,此女到底是谁,只有凤影墨一人看到了帝王跟霍安之间那微不可察的小动作。 “凤影墨!”帝王站定,眸光沉沉看向长身玉立在门口男人。 凤影墨一怔,举步上前,可还未行近,地上的女子却骤然开了口:“皇上,此事跟凤大人无关,都是夜灵鬼迷心窍,一时糊涂所为,夜灵甘愿接受任何责罚!” 夜灵? 夜灵! 众人惊错。 此女是夜灵?凤府女主人夜灵?凤影墨的新婚妻子夜灵? 凤影墨脚步一滞,停在当场。 却又在下一刻,疾步上前,伸出手指一把钳住女子的下巴,将她的头抬起。 因为这个动作,原本垂坠在两颊的青丝滑到肩侧,露出女子眉目倾城的脸,可不正是与戒坊坊主夜离有着一般容貌的同胞妹妹夜灵。 凤影墨瞳孔一敛,眸中冷色昭然。 夜离被迫与他对视,他的黑瞳深绞着她,那一刻,她发现,他眼中的怒意就像是暴风雨前夕天边的乌云,迅速凝聚、寒气倾散而出,她心头一颤。 第一次,她第一次在这个男人眼中看到这种强烈的情绪。 她知道,他怒了。 她也知道,他肯定会怒。 即使无关情爱,夜灵终究是他的女人,在他的府中,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的女人和别的男人…… 他如何不怒? 她甚至能感觉到他落在她下颌的五指一点一点收紧的力度,她尽量不让自己吃痛皱眉。 见凤影墨一直捏着夜离的下巴不放,帝王眸光微敛,再次沉声唤了他一声:“凤影墨!” 凤影墨依旧捏了一会儿,才松了手下之人,缓缓转身,对着帝王微微一鞠。 “朕在你府……”帝王.刚一出声,又一次被女子打断:“都是夜灵的错,是夜灵心胸狭窄,不该误会凤大人大婚那日给沈姑娘度气是对沈姑娘有情,竟想着假意勾.引皇上如此荒唐之举来气凤大人,好在皇上英明,及时将夜灵骂醒。是夜灵被嫉妒冲昏了头脑,一时鬼迷心窍,做下此等不知廉耻、有失妇道之事,夜灵自知罪孽深重,不奢求原谅,请皇上责罚,请凤大人休了夜灵!” 众人震惊,也终于明白过来大概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是这个女人以为凤影墨跟沈妍雪有情,想气他,所以,故意将自己搞成这个样子,做出跟皇上有关系的假象来报复凤影墨?其实两人什么也没发生。 难怪今日称病呢,原来是有此一举啊。 只是此举,还真不是一般的糊涂啊,如她自己所说,罪孽深重,竟然连天子都敢惹。 虽跟此女接触不多,可从那日大婚可以看出,此女也并非不懂分寸、不知轻重之人,怎会有如此荒唐举措呢? 百官中一些心思细腻之人不免多想了开来。 多想之后就不免瞎猜起来。 或许醉翁之意不在酒吧,或许问题的关键在最后一句吧。 请凤大人休了夜灵。 或许她如此骇人一举,是为了那一纸休书。 .......... 孩纸们久等鸟,谢谢【bigthree】亲的荷包 ~~谢谢【蓓蓓009】【14747897888】【1933889243】亲的花花~~谢谢【15532129900】【唯止】【羽殇妖妖】【sunmohan5200922】【choupi123】【lanwen000077】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 ☆、93.【093】终究是自己低估了这些男人(弱弱求月票) 或许她如此骇人一举,是为了那一纸休书。 女子话音落下,所有人都纷纷看向她话中提到的两个男人。 一个请求他降罪的帝王,一个请求赐她休书的丈夫。 而这两个当事人却都齐齐看着说话之人,脸上无一例外地露出震惊的表情籼。 这时,有人端着一盘荔枝从人群后面悄声上前,一脸疑惑看向屋中众人。 边上的常喜发现了他,皱眉低问道:“夜大人怎么现在才来?” 前方太后闻见,亦是回头看过来。 钟霓灵眸光微闪,垂眼看向手中荔枝,有些难为情地低声道:“方才腹痛,去了一趟茅厕。” 末了,又抬眼指了指屋里厢,眼露担忧地问道:“这是怎么了?我妹妹她怎么……” 场中很静,常喜唯恐自己私语动静太响不好,且又对她因为去茅厕误了太后的大事而心生不满,只道:“夜大人还是自己看吧。” 太后也将落在钟霓灵脸上的目光收回,再次看向屋中,明显流露出不悦,应该说,极为不悦。 屋中三人处于无声对峙状态。 两个男人的脸色都阴沉得可怕。 夜离跪在那里始终低垂着眉眼。 眼角虚光瞧见霓灵已男装端着荔枝出现,她终于在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 好险。 方才陌千羽完全失控,她根本反抗不得,情急之下,她陡然想起自己袖中用来试毒的银针。 就在陌千羽松开她被举压在头顶的手腕,腾出手去撕碎她的外袍,又准备扯开她的里衣时,她快速自袖中取出银针,刺向他虎口下方的穴门。 平素在戒坊,那些毒.瘾发作者失控疯狂,她就是用银针刺入此穴,让对方安定。 果然,陌千羽停了下来。 而她根本没有时间跟他解释,因为她知道,太后以及文武百官肯定转瞬及至。 她若是此刻出去,定然会跟他们碰个正着。 且她的发带断了、腰带断了、外袍更是破碎成缕,如此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又如何逃? 于是,心念电转间,她快速做了一个决定,又以风驰电掣的速度做了几件事情。 首先,她将压在身上的男人推开,快速下榻,将散落在地上的外袍拾起,塞到了床榻底下,一起塞进去的,还有腰带。 然后,快速将跌落在蒲团上的瓷盘和荔枝收拾干净,摆于案上。 看到自己穿的软靴是男式,又毫不犹豫地脱下,连带袜子一起,也统统塞到了矮榻底下匿好。 拾起炭炉里已经烧化的黑炭,快速在发带上写了几个字,塞到一脸震惊还未完全反应过来的陌千羽手里,让他待会儿给霍安。 甚至连给陌千羽多说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就在她刚刚扯下矮榻上的薄毯裹在身上,门口就传来“砰”的一声。 厢房的房门洞开,她在最后一刻跪于地上。 她做出的决定便是以夜灵的身份出现。 发带没了,外袍碎了,她的里衣早上跟霓灵并没有交换,原本就是女子的。 所以,此刻她只能是女子。 而且,女子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好处,可以帮陌千羽脱困。 太后想让大家看到陌千羽的龙.阳.断.臂之好,她绝对不能让她如愿。 而“君悦香”已是燃尽,不留一丝痕迹,他又不能跟众人说,自己是被下.药。 就算被提起下.药,众人也不会相信,而且,她目前还不能跟太后撕破脸,就算撕破脸她也没有任何证据,太后完全可以一口否认。 如此一来,还会将凤影墨牵扯进来。 毕竟此事发生在凤府,他难逃其咎。 所以,她只能牺牲自己。 她说自己是为了气凤影墨当众以吻给沈妍雪度气,故意前来勾.引帝王做出两人有关系的假象来报复凤影墨。 这是唯一舍己却能三全的办法,陌千 羽能成功脱困,凤影墨不受牵连,太后那边也不会太怪罪。 当然,她也有她的私心。 若是凤影墨能因此赐休书给她,她便从此不用再这样提心吊胆地游走刀尖、左右逢源。 她让陌千羽给霍安的那一截断发带,她写的是,“给夜灵,让大哥端盘荔枝速来。” 对于霍安,既然她已决定以女子身份出现,就等于在他面前暴露了自己女儿身的身份,因为她进来之时,是夜离。 她想过了,霍安是陌千羽的随侍太监,是陌千羽的人,知道便知道,也无妨。 霓灵看到发带上的话,不管知道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就那一句,让大哥端盘荔枝速来,她就应该知道她的意思是,让她作为夜离的身份端盘荔枝前来救场。 霓灵也不负所望地来了,一切都按照她所想的在走,现在就等着接受帝王的惩罚和凤影墨的休书了。 可看这两个男人的脸色……似是都盛怒到了极点。 夜离微微蹙了蹙眉。 “你想要休书?” 最终,还是帝王率先打破了沉默。 他负手立在夜离的面前,其声沉沉。 夜离怔了怔,没想到他关心的竟然是这个问题,休书,她是问凤影墨要的,对他,她是请求降罪。 “夜灵一时糊涂,做下如此不知廉耻之事,既冲撞了皇上,又让凤大人蒙羞,夜灵已无颜面对凤大人,也无颜在这凤府之中呆下去,所以,请凤大人成全!” 夜离抬眼朝凤影墨看过去,见他面若冰霜、目光阴鸷,竟是她从未见过的样子,夜离眼帘一颤,连忙又轻垂了眉目。 凤影墨一直沉默不语。 帝王却是发出一声冷嗤:“夜灵,你知不知道,你今日所作所为,给朕什么感觉?” 夜离一愣,不由地抬头看他。 “你让朕觉得,什么做出跟朕有关系的样子来气凤影墨,都是假的,你真正的目的,就是想要凤影墨的休书,对不对?” 陌千羽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眸中寒气吞吐。 当然,他也不是傻子,她的前提是为了帮他脱困,他自是知道的。 这一点让他心魂俱震。 不仅震惊于她临危不乱的那种智慧和气魄,也震惊于她对他的维护。 可是脱困的方法有很多种,偏偏她用了最极端的那个。 他两次开口想跟凤影墨说,他们是遭人陷害,有人下.药,可两次话都被这个女人给打断了去,她主动承下所有罪责,除了帮他脱困,也帮凤影墨脱困吧? 不仅帮凤影墨脱困,还顺理成章地让凤影墨休了她的妹妹夜灵。 她的那点小心思他又岂会不知? 见夜离不吭声,陌千羽又眼梢一掠,瞥了一眼边上的凤影墨,冷声道:“当初跟朕说情投意合的也是你们二人,朕为成人之美,才赐婚与你们,如今这才几日时间,你们就给朕整出此种事端,你们是想让天下人看朕的笑话吗?” 夜离愣了愣,她跟凤影墨的事,怎么就成了他的笑话? 正有些发懵,陌千羽的声音继续:“朕自登基以来,第一次赐婚,三日时间不到,你们就想着休妻下堂,不管凤台主答应不答应,朕第一个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何况……” 帝王顿了顿,再次看了凤影墨一眼:“何况,大婚当日,本就是凤台主不对在先,当时,妍雪晕倒,虽说救人要紧,但是怎么轮也不应该轮到凤台主这个新郎官。若说误以为是毒.瘾发作,当时戒坊坊主夜离就在现场,而且戒坊还有很多其他人在,任何一个都比凤台主有经验。如凤台主所说,妍雪不是毒.瘾发作,而是突发哮症,那也有太医院院正在场,也轮不到凤台主。” “当然,凤台主跟妍雪友情颇深,朕是清楚的,可并不代表所有人都清楚,其他人会怎么看,特别是对于一个新娘子来说,大婚当日,众目睽睽,自己的男人却用这种方式对另一个女人,你让她心里怎么想?也难怪夜灵会计较、会生气,这是人之常情。” “当然,朕说这些,并不是说夜灵今日的所作所为是对的,用这样极端的方式,既毁自己清誉,又让丈夫蒙羞,实 乃最愚蠢的行为。朕想说的是,一个巴掌拍不响,两人都有错,所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婚,夫妻之间要相互信任,相互扶持,哪能动不动就要弄得鸡飞狗跳、轻言休书?凤台主,你说呢?” 陌千羽侧首凝向凤影墨。 凤影墨轻垂了眉目,略略颔首,面无表情道:“皇上所言极是!微臣的确应该反省。” 最后一字落下,薄削绝美的唇边微勾起一抹冷弧,只一瞬又被匿去。 “那对于今日这件事,凤台主觉得应该怎么处理?” 陌千羽再次问向凤影墨。 凤影墨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缓缓脱了身上的外袍,走到夜离的身边,替她裹在身上薄毯的外面。 夜离心头一颤,却始终不敢抬头。 淡淡兰麝之香轻盈在鼻尖,他细心地将每一处掖好,动作看起来很轻,很温柔,可只有她知道,落在她身上的力度有多大。 就算没有看他,她都能感觉到自他身上倾散而出的那股寒气,沉沉将她笼住。 直到宽大的外袍将她裹得严严实实,他才罢手,然后挨着她的身边,同样对着陌千羽撩袍跪下。 “皇上,千错万错,都是微臣的错,是微臣的一时行为失当,才导致今日灵儿的荒唐之举,微臣愿意和灵儿一起承担冒犯圣驾之罪,请皇上责罚!” 夜离皱了皱眉,她并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很显然,陌千羽不同意凤影墨休妻,而凤影墨自己也不愿意休妻,哪怕她都将事情做过分到了这种程度,两人的态度依旧很坚决。 夜离微微苦笑。 终究是自己低估了这些男人。 想当初,她那样求陌千羽收回赐婚的成命,他都不愿,今日又岂会让她得逞? 还有凤影墨,他可以舍弃自己心中所爱,娶一个跟自己毫无感情的女人回家,定然是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又岂会轻易给出休书? 罢了,也不想再做一些无谓的争取了。 他们分明铁了心。 眉眼低敛,她一声不吭,静候着帝王降罪。 陌千羽眸色深深看了看两人,一直冷沉的脸色慢慢和霁下来,稍嫌无奈地低低一叹:“算了,念在你们也是新婚,朕就不跟你们计较了,好在你们也算解开了心里的疙瘩,日后好好相处,多些信任,可不许再这样任意妄为!” “多谢皇上开恩!微臣一定谨记皇上教诲!” 凤影墨俯首,夜离什么都没说,只沉默地随凤影墨一起俯首在地。 帝王扬了扬衣袖,“下去吧!”,这才陡然想起今日的正事,“对了,观鲤的时辰……” 随侍太监霍安不知从何处出来,“回皇上,观鲤的时辰已经过了。” 帝王脸色微微一变:“那赶快!” 话音未落,人已经举步往外走。 走了两步又忽然停住,回头。 “凤台主快给大家安排观鲤一事,夜灵就让夜坊主送回房去吧,想必身为大哥,对如此一个胆大妄为、任性胡闹的妹妹,应该有一番话要说。” 话音沉沉落下,帝王举步走出厢房。 夜离长睫轻动。 她自是明白陌千羽的用意。 此番话外人看来,是在责怪夜离这个大哥,让其教育教育自己的这个妹妹,而实则,陌千羽是想制造机会让她跟霓灵速速将身份换回来。 可他又怎会知道,夜离是她,嫁给凤影墨的夜灵也是她,又怎需交换? 苦涩地弯了弯唇,正欲从地上起身,却蓦地臂上一重,同时脚下一轻,她已经被人给拧着站了起来。 对,拧。 如同老鹰抓小鸡一样将她提起,好不费吹灰之力。 是边上的凤影墨。 待她站稳,他便随即松开了她,一个字也未说,默然转身,朝门口而去。 夜离抬眼,就看到他茕茕高大、只着一身白色中衣的背影。 p 太后襄太妃以及文武百官,都随着帝王和凤影墨陆续离开,钟霓灵端着荔枝快步进来,将手中瓷盘往桌案上一放,便过来搀她。 警惕地左右环顾了一下,见四下无人,才皱眉问道:“姐,你没事吧?到底怎么了?” “哎,一言难尽!” 夜离并不想多说,指指矮榻底下,“将里面的东西处理掉。” ************ 太后在常喜的虚扶下,一摇一曳娉娉婷婷地走着。 “不知太后娘娘对方才之事怎么看?奴才怎么看不明白呢?”缓缓随行中,常喜压低了嗓子,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问道。 太后眸光轻凝,平视着远处,眸底寒意点点,“何止你看不明白,哀家也有些看不透啊,那个叫夜灵的丫头到底是否如她自己所言,真的是为了气凤影墨在假意勾.引皇上,还是说,是皇上中了君悦香,侵犯于她在先,哀家不知道,哀家只知道,若是前者,便还好,可若是后者,问题就严重了。若是皇上侵犯于她,她为何主动一人担下所有罪责,是因为对方是皇上吗?她慑于天威?还是因为怕凤影墨和凤府有麻烦,干脆自己承担下来?又或者是……哎……” 太后低低一叹,秀眉轻蹙:“哀家也不知道。不过,夜离这小子办事却是越来越不济了,一点小事,都能给哀家耽误掉!” 说到最后,几乎咬牙切齿,声音从牙缝中出来。 ************ 听说观鲤结束,众人散去,夜离便让霓灵也赶紧离开了。 她都有些怕了,举步维艰,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变故。 为了今日观鲤,她昨日可是做足了准备,所有的一切都亲力亲为,就是担心出个什么状况自己被动,可千算万算,不如天算,到头来,观鲤都没能参加,却是在别的地方栽上跟头。 站在窗前,她看着窗外的一株光秃秃的树干微微失神,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眼帘微微一颤,她收回思绪。 不用回头,她也知道是谁。 她知道,观鲤结束,他肯定会来。 她也知道,自己将要面临什么。 轻轻抿了唇,她转过身,没想到对方竟已行至跟前,她差点撞在对方的身上,她一惊,本能地想要后退一步,可后面是窗台,根本退无可退。 后腰直直撞在窗台上,痛得她瞳孔一敛,她抬眼看着一堵墙一般堵在她面前的男人。 “凤大人……” 见男人眸若寒霜,凝落在她的唇瓣上,她一阵心虚,刚想略略别过脸,下颌蓦地一重,对方已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再次将她的脸扳正,逼迫着她面对着他。 一颗心“噗通噗通”徐徐加快,她看着他,看着他一双深瞳里的玄黑越聚越浓,就像是没有星子的冬夜,照不进一丝光亮。 她呼吸一紧,再次压迫地喊了声:“凤大人……” 可话音还未落下,唇上却是蓦地一痛,对方的手指已经捻上她破皮的唇瓣。 “关于今日之事,难道你就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男人薄唇轻动,声音同他的目光一样森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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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与残忍的极致也不过如此吧? 眉心一蹙,她抬头握住他的腕。 “你到底想要怎样?” “痛吗?” 两人同时开口。 夜离一怔,不意他问这样的问题,更不知,他问的,到底是嘴巴伤成这样痛吗,还是被他方才的一番揉捻痛吗。 她看着他,没有回答,而是再次问了一遍自己的问题:“凤大人到底想要怎样?” 今日之举,是她不对,她知道,他会生气,她也知道,她没有想到得到他的原谅,所以,她让他赐休书啊。 休书不给,然后又在这里折磨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听说过围魏救赵的故事吗?” 男人忽然开口,高大的身子更是向她这边倾轧了不少,逼迫得她不得不后仰了身子。 围魏救赵? 夜离瞳孔一敛。 他的意思是今日她的所作所为是围魏救赵,是故意将他推上风口浪尖,实则是去解救陌千羽? 意识到这一点,夜离眉心一跳。 难道他发现了? 发现了是太后从中作祟,发现了她是在帮陌千羽脱困,发现了她是夜离本人? “你都知道什么?”呼吸一滞,她脱口而问。 或许是见她再后仰就要倒在窗台上了,男人忽然伸出大手抄起她的衣领将她往自己面前一拉,又拧着她来到屋中铜镜的前面。 大手一松,她差点扑撞在铜镜上。 “我不知道什么,我只知道,你的嘴唇怕是一时半会儿好不 了了。” 男人毫无情绪地丢下一句,漠然转身,朝门口走去。 夜离趴伏在铜镜前的梳妆台上,看着镜中自己狼狈不堪的模样,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一屁股跌坐在凳子上,微微喘息。 过了一会儿,忽然一个抬眸,瞧见铜镜里自己的身后长身玉立着一人,她一震,回头。 竟是去而复返的凤影墨。 怎么又回来了? 本能地起身,背靠着梳妆台,她略显戒备地看着他。 凤影墨睨着她的反应,眸色沉郁不明。 “我们把话说清楚!” 夜离没有吭声,她不知道还有什么可说的,或者说,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若你跟皇上有情,只管跟我言明,我凤影墨绝不会夺人所爱,也绝不会跟别的男人共一个女人,就算对方是皇上,我也不稀罕。” 男人声音不轻不重,不徐不疾,不带一丝情绪。 夜离摇头,只是摇头。 什么叫有情? 若陌千羽对她有情,又怎会为了江山社稷,不顾她的感受,想要牺牲她唯一的妹妹? 若陌千羽对她有情,又怎会无视她的请求,执意要将她的妹妹嫁给一个毫无感情又危险至极的男人? 若陌千羽对她有情,今日她如此为他,他就应该想到凤影墨会怎样对她或者霓灵,他又如何忍心不让他休妻,让一个弱女子来面对这样的折磨? 呵~ 她轻轻笑,“没有,凤大人想多了,我怎么可能跟九五之尊的皇上有情?没有!” 对于她的话,男人并无过多反应,也不知是信,还是不信,凤眸沉沉凝着她唇角的那一抹苦涩笑靥,眸中寒意愈甚。 “若你是皇上的人,赐婚于我,只是想要监视或者扼制于我,我劝你也大可不必费这份心,我凤影墨行得端做得正,光明磊落,根本没有分毫需要你们劳神的秘密。” “不,不是这样的。”夜离矢口否认。 陌千羽身边需要凤影墨这样的人,两人年纪相当,虽是君臣,却亦师亦友。 她不想这一对君臣因此心生嫌隙。 “我跟皇上没有任何关系,充其量大哥是他的臣子而已。” 凤影墨就笑了。 唇角笑容动人心魂,眸中寒意却如腊月飞霜。 “那就奇怪了,你们二人既无情,你又不是他的人,今日这事就蹊跷了。你不是身体抱恙吗?为何会那样一副样子出现在他的厢房里?不要跟我说,是因为沈妍雪的事情故意做出来气我的,你我心里都清楚,这些话只能骗骗外人而已。” “我……” 夜离彻底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见她支吾,男人微微眯了眸子,又道:“难道是皇上让你去的,侵犯于你在先,而你慑于天恩,不敢说?” 见夜离依旧沉默,他瞳孔一敛,冷声道:“若果真如此,我定然不会放过他,我凤影墨的女人,绝不允许任何人染.指,就算对方是天子,也一样!” 最后几字,一字一顿,字字森冷,几乎从牙缝中迸出,听得夜离心头一颤。 话音刚落,男人便转身阔步往外走,夜离大惊,连忙追上去将他拉住,急急道:“没有,不是你想的这样!” 她知道,依照这个男人的性格,找皇上理论算账的事,绝对是做得出。 男人停住脚步,眼梢略略一垂,看向她紧紧拽握在袖襟上的手上,片刻,又徐徐抬眸,朝她看过来,眸色深深,没有一分是她能看懂的神色。 “既然不是我想的这样,也不是我想的那样,那请问,到底是哪样?” 男人紧紧摄住她的眼睛,定定望了进去。 夜离心尖一抖,硬着头皮道:“就是我跟众人说的那样,看到你如此对沈妍雪,我难受了,我生气了,我心里不平衡,我也要气你,让你难受!” 夜离一口气说完,生怕自己一停顿,就心虚得乱了分寸。 男人眼波微微一动,眸底掠过丝丝震惊,似是不意她会如此讲,可是很快,就被嘲意取代。 他低低笑了起来,就像是听到了一个多么好笑的笑话一般,眉眼笑开。 “难受?生气?你当我是三岁孩童吗?是谁说我们不同于一般夫妻,我们是没有感情基础的,所以,没法做到同我以夫妻相处。又是谁说,人前我们是夫妻,人后她是她,我是我,我们互相尊重、互不干涉、互不侵犯?这样的人,会因为我跟沈妍雪而难受、生气,甚至不惜触怒天颜?” 夜离眸光微闪,点头,“是,我是说过。可是你也说过,自大婚那日开始,我便是你凤影墨的女人,我们开始交集,开始相干,开始培养感情。既然这世间有一见钟情,为何我就不能几日倾心?” 这一次轮到凤影墨沉默了,可是他的满脸满眼分明还是写着不信。 的确,连她自己都不信。 可是,她没办法。 她必须稳住这个男人。 “在我身陷杀人嫌疑,最危难的时候,是你挺身而出,救我于水火,不管你有没有什么目的,你救了我的命,这是事实,你是这世上第一个给我温暖的男人,也是第一个送我礼物的男人。从来没有人发现我没穿耳洞,不戴耳坠,也从来没有人关心我的脚踝是怎样弄的?膝盖又是如何伤的?” 说到最后,夜离骤沉了呼吸,只觉得有些东西哽在喉咙里下不去,直直冲进眼睛里。 眼窝一热,她垂下眸子,不去看男人,略显沙哑的声音低低继续:“只有你。” “你年轻有为,惊才绝世,你位高权重、运筹帷幄,这样的你,为何我就不能心生感情?看到作为自己丈夫的你将别的女人抱在怀里亲吻,为何我就不能难受,不能生气?” 胸口微微起伏,夜离问得义愤填膺。 那一刻,连她自己都相信了。 男人逼视着她,似是想要看到她心底的最深处,没有吭声,只紧抿了薄唇。 起先,夜离也以为自己情真意切的一番话打动了他。 可很快,她就发现,不对。 男人似乎比方才更加生气。 她甚至看到他原本玄黑的深瞳一点一点浮起血色。 果然,他咧嘴而笑,笑容冰冷:“我对你很失望,一直觉得你是一个有节气的人,没想到,你是一个连感情都能出卖的人!” 夜离心头一撞,脸色也随之白了几分。 他的话中之意,她自是听得明白。 他是说,她为了陌千羽,所以违心地说自己对他有感情是吗? 男人轻嗤,漠然将她抓在他袖襟上的手拂掉,举步又往外走。 夜离脑子一热,再次冲了前去,将他抱住。 对,抱住。 自身后拦腰抱住。 男人身子一僵,顿在了原地。 “要怎样你才会相信我说的话?” 夜离的声音跟她的手臂一样,微微颤抖。 男人垂眸,冷冷看着那双箍在他身前、明明紧紧交握,却依旧薄颤不已的玉白双手,眸色阴鸷,薄唇轻动,不带一丝感情的话语清冷逸出。 “怎样我也不会相信你的话!” 夜离脚下一颓,缓缓松了双手,却在下一刻,又走到他的前面,与他面对面。 他太高大,她得仰着脸才可以跟他对视。 她望着他的眼,他盯着她的唇。 夜离终于意识过来,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破碎不堪的唇,这是铁的证据,在这面前,所有的说辞都只是苍白的说辞,没用。 也不知道那一刻自己是怎么想的,或许是一瞬间的头脑发热,又或许是急于证明自己的清白,她竟然鬼使神差地伸手拉开了自己腰间的罗带。 “我跟皇上真的什么都没有!” 与话音同时落下的,还有她的衣袍。 回房后将他的外袍跟薄毯取下,她本就只着了一套中衣,如今中衣委于地 上,她身上便只剩下一件小兜衣和一条亵.裤。 当似雪的肌肤、玲珑的身材暴露在空气里,也暴露在凤影墨的面前。 凤影墨露出震惊的表情。 被兜衣紧紧包裹的胸口因为喘息微微起伏,夜离依旧保持着仰脸看他的姿势,看着他瞳孔里倒影着自己的样子,看着自己的样子一点一点被弥漫开来的妍艳血色代替。 滔.天.怒.意! 在整个深瞳被猩红的怒火彻底点燃的那一刻,他伸手掐住了她的颈脖,将她大力往自己面前一拽。 她便扑撞在了他的怀里。 “好!既然你如此迫不及待送上门,我便如你所愿!” 咬牙切齿,森然的声音从喉咙深处迸出,他大手一挥,夜离只觉得后颈处勒得一阵刺痛,随即身上一凉,男人直接扯断了她兜衣的带子,兜衣被抛出。 男人还不罢休,大手强势落下,布帛撕裂的声音紧随而起,她身上的亵.裤顿时化为两半。 至此,她身上再无一丝遮挡。 她又惊又惧,又后悔不迭。 她在做什么? 她都做了什么? 男人眸中跳动着烈火,一寸一寸燃烧在她的身上,她彻底慌了神。 她想躲,往他怀里钻,不想让他看到女人最隐蔽的部位,他的衣袍滑凉,她的身子滚烫,心惊不已中,身子也颤抖不停。 后又发现不妥,就伸手一把推开他,冲到床边,抓起那条薄毯掩在自己身前,惊恐地看着他。 看着他面色阴霾、眸色猩红,一步一步逼近。 几时见过他这样,她吓得不行。 “凤影墨……” 她喉咙干涩苍哑,脚下不由自主地往后退着,当背脊撞上冰冷的桌边,她才不得不停了下来。 已无路可退。 “你不是要主动献.身吗?你不是很有勇气吗?你不是要证明给我看吗?” 男人声音沉沉,已逼至跟前。 他倾身,她后仰,他将她压在桌案之上。 灼热的气息喷打在她的面门上,他低头,作势要吻上她的唇,她蹙眉闭上眼睛。 然,他的唇并未落下,就在几乎要碰上的那一刻,嘎然停了下来。 夜离一怔,睁开眼睛。 可还未及将他看清,就猛地感觉到下巴一热一痛,他竟然直接咬上了她的下颚。 夜离痛得瞳孔一敛。 还以为下一瞬他会放开,谁知道,他紧紧咬住不放,甚至发了狠,用了蛮力。 夜离颤抖着,眼泪几乎就要流了出来,却愣是强自忍着,没让自己哼一声。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夜离觉得那下巴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他才缓缓将她放开,朝上,鼻尖抵上她的鼻尖,滚烫的唇瓣贴着她的脸,声音冷冽,一字一顿:“我嫌脏!” 夜离脸色一白。 男人决然起身,与此同时,一只手臂猛地一扬,重重落下。 只听“哐当”一声巨响,夜离身后的那张桌案顿时被劈得四分五裂,棍木料屑纷扬,桌上放的烛台、壶碗之类更是“乒乒乓乓”滚了满地。 夜离一惊,根本来不及站起身子,便随着散架的桌子倒了下去。 下面是一个滚落的烛台。 用来插烛的铁尖锋利锐长,她不偏不倚、重重跌坐上去。 凤影墨已转身朝门口走去,忽闻身后一声痛苦的闷哼,他脚步一滞,猛地回头。 ..................... 谢谢【1933889243】【q_5cvtcphs2】亲的荷包~谢谢【0302031231】【14747897888】【神殇爱庚】亲的花花~~谢谢【Happyyoggi】【蓝莓花开】【跳跳071203】【jixichenxiao】【q_5cvtcphs2】【1933889243】【13574876 635】【杏仁摩卡2014】【14747897888】【fydh911】【hatebun】【我滴蕾宝】【Pengqilinsha】【那妞6116】【书锦程】【wan1】【13771255785】【gracezhengtang】【千奈】亲的月票~~还有昨夜9:30的样子有个孩纸的荷包抽了,呜呜,看不到用户名,素子收到了哈,同时谢过这个孩纸,群么么~~ ☆、95.【095】她还是第一次见他这般语无伦次 凤影墨已转身朝门口走去,忽闻身后一声痛苦的闷哼,他脚步一滞,猛地回头。 就见女子脸色苍白如纸,倾城的五官都痛苦地皱巴在了一起,一双手臂吃力地撑在后面,想要支起自己,赤.裸的身子剧烈颤抖。 凤影墨瞳孔一敛,朝她的身下看去姣。 当目光触及到那铸铁灯座在她的腿.心之处,而已有殷红的鲜血顺着她白皙的腿侧流出时,他脸色大变,疾步奔了过来。 “夜……灵。籼” 女子喘息着,脸上唇上早已没了一丝血色,额头上大汗滚滚,全然忘了还要遮.羞,一手艰难地支撑着自己,一手来到身下,握住灯座,一把拔出。 灯座“当啷”一声跌落在地上,女子的身子也软软地倒了下去。 “夜灵!”凤影墨飞身上前,长臂一捞,在女子眼见着就要重重委于地上之前,将她险险接在怀里。 然,女子已经痛晕了过去。 灯座在凤影墨的脚边横陈,尖锐细长的座顶上一大截被鲜血染红,看不出原本的底色,女子的腿.心还有鲜血在流出。 他当然知道了发生了什么。 没有一丝遮挡,没有一丝衣物,这般锋利无比的东西,就这样插.进了一个女人最私.密、也最珍视的地方。 那样的摔坐下去,力道之大,根本无法估量,这样的贯穿身体,又有多痛,他更不敢想。 呼吸骤沉,他觉得一颗心也难以抑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来人!”扯过薄毯盖住她的身体,他朝着门口厉吼。 门开,寒香快步而入,在看到屋中情景时,彻底吓住。 屋里一片凌乱,好好的一张楠木桌四分五裂,地上茶壶杯盏灯座到处都是,中衣、兜衣、亵.裤,委了一地,更重要的是,男人蹲在地上抱着女人,女人身上裹着薄毯,显然已经人事不知。 还有,还有地上殷红血迹触目惊心。 发生了什么? 寒香愣在那里。 “快让长安去请大夫!” 凤影墨一边沉声吩咐她,一边将女子从地上抱起,走到床榻边上,将女子小心翼翼地放下。 寒香这才回过神,“是!”扭头就往外跑。 凤影墨又陡然将她喊住,“让长安去宫里请医女!” 寒香愣了愣,回道:“是!” 可刚跑到门口,又听到凤影墨道:“去宫里太慢了,还是先请大夫!” 寒香只得再次应道:“是!” “女大夫最好,没有女大夫,男大夫也可以!” “是!” 寒香只觉得自己都快“是”晕了,而且最后一句分明就是废话嘛,说女大夫最好,又说,没有女大夫,男大夫也可以,那不就是说男大夫女大夫都行吗? 伺候这个男人多年,她还是第一次见他这般语无伦次、六神无主的样子。 想来,事情一定很严重。 这般想着,便不敢有一丝耽搁,她一边跑,一边喊着:“长安,长安……” ************ 厢房里,血腥浓郁。 凤影墨站在床边,看着床榻上双目轻阖,面色惨白,依旧陷入昏迷的女子,心里说不出来的感觉。 回头看向门口,大夫还未至。 他伸手撩开软被的一角,看了看她的身下。 她身下的大红床单已经被血濡湿了一大块,他皱眉,放下被褥将她掩好,再次看向门口。 大夫依旧未到,寒香却是快步而入:“长安已经去请大夫,很快便回,爷,有什么要寒香做的?” “去打盆热水来!” “是!” 寒香领命而去。 凤影墨自床榻边坐下来,伸手将女子下半身的被褥掀了上去。 然后又小心翼翼地微微分开她的两.腿。 就这样,女子最隐蔽的娇羞部位就彻底暴露在他的眼前。 眸光一敛,他略略别过眼。 自袖中掏出一块锦帕,他开始轻轻擦着她被鲜血染红的腿侧。 门口有脚步声响起,他伸手将被褥拉下,盖住女子。 寒香端着盛着热水的铜盆走了进来。 其实,男人的动作已经落入她的眼底。 她也终于明白,为何这个男人一会儿说请医女,一会儿说女大夫最好了,原来,他们的夫人伤的是那里。 虽然,她未经世事,可是,什么情况下会伤到那里,她还是知道的。 再次瞟了一眼屋中凌乱一地的东西。 中衣、 断了带子的兜衣、撕成两半的亵.裤,以及散塌在地的桌案,无一不说明着刚刚两人的激烈。 他们的夫人甚至还为此伤到晕了过去。 虽说是新婚夫妻,一时情难自禁可以理解,可两人这样,也未免太…… 毕竟是小姑娘,寒香想着都觉得不好意思,涨红了脸:“爷,水来了。” 低着头,她甚至都不敢看凤影墨。 “放下吧,你先出去!” ************ 将锦帕放在热水里浸湿,拧干,一点一点将她腿.心的血污擦净。 然后,他又撒了一层止血的金疮药在外面。 一个抬眼,他发现,女子竟然不知何时已经醒了。 睁着眸子平视着头顶上方的帐顶,一动不动。 凤影墨怔了怔,有些意外,也有些尴尬。 意外的是,她醒了,竟对他的行为没有任何反应,毕竟他在动着一个女人最私.密的部位。 尴尬的也是,他在动着她的那里。 见血已经差不多止住,他伸手拉下被褥,将她盖好,起身,走到床头边,看着她。 第一次,他发现自己找不到语言。 沉默了一会儿,他才唤了一声:“夜灵。” 女子将落在帐顶的目光收回,缓缓转眸看向他,目光清冷寡淡,没有一丝情绪。 于是,他发现,自己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两两相望,两厢沉默。 好在,这时长安领着一人进来,才没让两人之间的尴尬持续太久。 “爷,大夫来了。” 是个女大夫,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 妇人朝凤影墨行礼,被他止了,“快看看夫人!”末了,又吩咐长安先出去。 在凤影墨的示意下,妇人掀开被子检查夜离的伤口,掰开她的腿.心,她拧眉看向深处。 行医多年的妇人还是震惊了。 “怎么伤成这样?”脱口问完,妇人又觉得自己不该问这个问题,便也没要凤影墨回答的意思。 凤影墨看了看夜离,也没打算回答。 自始至终,夜离都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不言不语,就好似完全不知痛,也全然不知.羞。 “完璧破裂,伤得很重,处.子血加上伤处出血,流血较多。” 妇人皱眉,面色稍显凝重,凤影墨眼波微动,轻轻抿起了薄唇。 “我开些止血去痛以及调理的药,每日定时服用和擦抹,同时,大人可吩咐厨房多炖些补血养气的汤膳给夫人用,另外,这几日不要让夫人下床,就让她躺着,好好休息!” “嗯,有劳大夫!” 妇人环顾了一下屋内,想要找个桌案开方子,这才发现桌案早已散架在地,还有一地凌乱的衣服和一片狼藉的物件,妇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说向凤影墨。 “女人很脆弱,特别是刚刚初婚的女人,大人作为丈夫,在这方面,不要光顾着自己,要多疼惜自己的妻子,搞得不好,会落下诸多后遗之症。” “大夫说得是!凤某定当谨记!” 凤影墨一边颔首,一边伸手指向梳妆台,朝妇人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大夫这边请!” 妇人提着随身药箱走过去,忽然想起什么,又转眸看向凤影墨。 “这段时间,房.事也要禁止。” 凤影墨长睫一动,低了眉目,“嗯。” ........ 素子今天回老家,一早赶了小章出来先发,原则上是夜里九点多的样子到家,若来得及会再赶一章出来,会很晚,孩纸们莫等,明天看,么么哒~~另外,等进展的孩纸莫急哈,本周一定解决掉,哈哈。 谢谢【宝贝多多111】亲的花花~~谢谢【maya777】【13560750552】【kagome1142】【youyu1214】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 ☆、96.【096】你似是很了解她一般 除夕的夜,热闹非凡,鞭炮长鸣、礼花不断,天边的烟火一个接一个炸开,绚烂了整个京师的夜空。 考虑到先是大婚,后又观鲤,凤府下人们也着实辛苦了,凤影墨让长安将下人们除夕夜都放假休息姣。 下人们年长的回家跟亲人团聚,年少的几个一伙儿逛街的逛街,观烟火的观烟火,就连少数几个不爱动的,也都围在炭火边吃着瓜果聊着天。 处理完府中杂事,长安一人走在夜风中,老远便瞧见独坐在凉亭中的男人。 虽是冬夜,可天空中一直有烟火燃放,将原本凄迷的夜色照得很亮,又加上男人一身胜雪白衣,所以格外打眼籼。 似是在独饮。 不对,石桌上有两个杯盏,面对面而摆。 不仅一双杯盏,竟然连酒壶亦是两个,长安凝眸遥望过去,才发现一个是茶壶,一个是酒壶。 茶壶摆在自己面前,洒壶摆在对面。 男人中盅不能饮酒他是知道的,他不知道的是,在今夜这样一个万家团圆的日子,这个男人独坐在此,以茶代洒在跟谁人小酌? 明明亭中只有他一人,明明他对面的石凳上空空如也。 是他等的人没有来吗? 当他看到男人提起对面的酒壶将对方的杯盏酙满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端茶而饮的时候,他忽然觉得,男人不是等人,更像的是,在祭奠。 祭奠谁呢? “啪”的一声,凉亭的正上空,有烟火炸开,七彩的颜色如同瞬间绽放的花朵,刹那芳华、绚烂人眼。 凉亭中的男人也抬头眯眼朝天空望去,手中端着杯盏。 烟火映着男人的脸,从长安的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可以看到他眼中开糜的七彩,那一刻,他忽然想到两个词。 繁华、苍凉。 最繁华,也最苍凉。 垂眸静默了片刻,长安举步走了过去。 拾阶而上,入了凉亭。 也不知是不是心中有事兀自在想,一直到他走到男人面前,一向警觉的男人才发现他,徐徐抬眸朝他看过来。 “有事?”男人问他。 其实,他想说没有。 原本也确实没有。 可不知为何,脱口而出的竟是:“爷是否为今日的事在怪夫人?” 他不知道两人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那个女人伤得很重,既然让他最好请女大夫,想必是伤的女人私密之地。 然后,如此寒冬深夜,又不在厢房中陪她,一人在此孤寂独饮,想必两人闹得不是一般的僵。 男人原本端着杯盏准备送到唇边的,突闻他的问题,手一顿,又撤了回来,将杯盏置在石桌上,他再次抬眼朝他看过来,似是有些惊讶,惊讶他会问这样的问题。 “你想说什么?”看了他片刻,男人缓缓开口。 不知是在寒夜里坐得太久有些着凉的缘故,还是怎的,一向低醇的嗓音,此刻明显带着几分浓浓的鼻音。 见男人面色沉静如水、无波无澜,虽未见悦色,却也不曾不悦,长安略一犹豫,便开口道:“长安想说,夫人今日之举,其实……其实可能是想帮爷脱罪,帮凤府脱罪。”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说这些。 或许是想让这个男人心里好受些,又或许是见那个女人伤成那样,心里动了几分恻隐。 不管哪样,他都觉得的确有这种可能。 因为当时,帝王冷声喊了这个男人两次,似是要找其麻烦,两次都被那个女人打断,他觉得不排除这方面的原因。 男人轻嗤,低低而笑:“你似是很了解她一般。” 见男人虽是笑着,却笑容冰冷,长安眉心一跳,连忙解释:“不是,长安也只是猜想。” “猜想?”男人再次轻笑摇头,“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凭什么这样猜想?” “就凭大婚当夜,众人让爷喝酒,夫人明知自己也身中爷一样的蛊,同样不能饮酒,却还是不管不 顾抢着帮爷分担掉一杯,长安就觉得夫人不是坏人,至少,不会是害爷的人。” 长安一口气说完,男人微微变了脸色。 ************ 凤影墨回到厢房的时候,已经是下半夜。 厢房里的灯依旧亮着,他推门而入,第一眼便下意识地看向床榻。 因为女子是平躺,所以他非常清晰地看到她原本是睁着眼睛的,在听到他开门的动静时,缓缓阖上了眼。 他举步走过去,看了看床头上的药。 那是出去之前,他放在床头的,是那个女大夫开的去痛止血和调理的药。 口服的,他已命寒香煎了,而涂擦的,他就放在她的床头,让她自己来。 床头案上,瓷碗里面满满一碗红褐色的汤汁犹在,早已没了一丝热气,而边上的药膏更是一动未动,他出去之前怎么放的,还是怎么放在那儿。 竟然不喝药,也不擦药! 凤影墨眉心一蹙,伸手端了瓷碗,走到房中的暖炉边,将瓷碗放在烧旺的炭火上热着,而自己则是走回到床边,取了一盒药膏,径直掀了她下.身的被褥,准备给她上药。 女子却是突然坐了起来,想来是牵扯到了伤口,瞳孔一敛的同时脸色也白了白,然后,便坐在那里冷冷地看着他。 他一怔,以为她的意思是他不该碰她,想了想,遂将手中药膏伸到她的面前,“要不,你自己擦?” 女子没有接,亦没有理他,只伸手将他掀起的被褥盖好,又缓缓躺了下去。 凤影墨微微抿了唇,站在那里看了她一会儿,大手再度将她下.身的被褥掀开,接着,未做一丝停顿,手指又掠了一把药膏,直接伸到了她的腿.心。 可还没碰上,女子再度坐起。 这一次,还不仅仅是坐,她也直接掀了被褥,是直接掀了所有的被褥,作势就要下床。 凤影墨瞳孔一敛,连忙伸手将她按住。 睨着她的样子,他的心中也不禁绞起一丝怒气。 “我不擦,你也不要动!” 将手中药膏重重置在床头案上,凤影墨沉声说完,转身出了厢房,“砰”的一声将房门带上。 ************ 不知过了多久,“吱呀”一声细响,厢房的门再次被人轻轻推开。 夜离闻声阖上眼。 脚步声走了进来,由远及近,走向床边。 床沿一重,是对方坐了下来。 紧接着,她便感觉到脸上一热,对方的手竟然抚摸上她的脸。 心中厌恶得不行,她伸手,一把握住对方的腕,同时睁开眼。 在看到对方的容貌时,她一震,“三儿?” 可不就是钟霓灵。 一身男装夜离装扮的钟霓灵。 “姐,你怎么了?是又发生什么事了吗?”钟霓灵急切地问向她,满脸满眼的担忧。 夜离侧首看了看屋中墙角的更漏。 已是四更的天。 如此深更半夜,她突然跑到凤府来作甚? 也不怕让人生疑! “你做什么这个时候过来?”夜离皱眉。 “是凤大人去戒坊找我来的。”钟霓灵连忙解释。 凤影墨? 夜离眼波微微一动,有些意外。 他方才出去是去戒坊了? “他找你过来作甚?” “他说你不舒服,想见我,你不知道他当时的那个样子,一人站在戒坊门口,夜又黑,他的脸色又凝重,声音还沙哑得很,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吓得不轻,便连忙跟着他一起来了。你到底怎么了?” ........ 谢谢【嘉阳童童601】亲的钻石~~谢谢【雨墨茵菲沫】【素素浅唱】【蓓蓓009】【0302031231】【嘉阳童童601】亲 的花花~~谢谢【emma77】【18638269903】【深海微澜】【0302031231】【fydh911】【嘉阳童童601】亲的月票~~还有夜里20:20分的样子,有个孩纸送的荷包又被万恶的系统给抽了,看不到用户名,一起谢过这位孩纸哈,群么么~~ ☆、97.【097】若我不回,想必凤大人也自会有让我回来的手段 夜离不知道该怎样跟她说,也没打算跟她说实情,只避重就轻道:“没事,就是摔了一跤。” “摔了一跤?”钟霓灵脸色一变,“摔到哪里了?很严重吧?” 若不严重,凤影墨不会那么晚去叫她过来姣。 夜离勉力笑了笑:“没事,就是盆骨摔了一下,如今起不了床,下不了地而已。” “都起不了床、下不了地了,还叫而已?”钟霓灵皱眉,瞋了她一眼,“姐,我真不喜欢你这样,永远不把自己的身子当回事。籼” 夜离弯弯唇角,没有吭声。 见她这样,钟霓灵心里忽然难过起来。 她又何尝不知道,这个姐姐为了她牺牲了多少。 虽为姐姐,可作为孪生姐妹,她并没有比她大多少,然而这些年,都是她在前面,替她遮风挡雨,保她平安,护她周全,还一人面对各种尔虞我诈、宫廷纷争,只为昭雪钟家,替父母家兄报仇。 都是她一人,一人受,一人扛,她想帮,她也不让。 可她毕竟只是一个女人啊。 虽然她没问她的盆骨是如何受的伤,她知道,她问了她也定然不会讲真话。 可她清楚得很,绝对不会是摔了一跤就摔成了这样,她不是这般不小心的人,何况她还身怀武功。 而且看凤影墨的样子也不太正常,深更半夜跑去戒坊将她请来,一路沉默未吭一声,来了之后,只让她进来,自己则是转身离开。 怎么看都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是,当事的两人都不愿说,那,她也不问。 “姐,要不,我们放弃吧。” 握着夜离的手,钟霓灵骤然开口。 夜离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什么?” “不要再查什么真相了,不要再为钟家平反昭雪了。” 夜离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似是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其实这句话憋在她的心里好久了,她一直想对她说,一直想劝她放弃。 “我们已经没有了家,没有了父母,没有了大哥,姐,我只剩下你,我不想看到你这样辛苦,也不想看到你老是受伤,我更怕失去你,姐,我只想你好好的……” 说到最后,霓灵的眼眶都红了。 夜离眸色一痛,手腕翻转,将她的手反握住。 “三儿,你的心情姐明白,你放心,姐真的没事,姐也答应你,一定好好的。” 忽然想起什么,夜离转眸看向房中炭炉,示意边上霓灵:“三儿,去看看那上面煨着的药,看是否煎干了,还能不能喝?” 自那个男人将药碗放在上面,到现在少说也一两个时辰了吧,怕是早没用了。 “嗯,”钟霓灵起身上前,她又连忙叮嘱了一句:“小心烫,不要徒手去端,拿块锦帕包着。” “姐,不行了,只剩药渣,一滴水都没有,”霓灵皱眉,却还是掏出锦帕将瓷碗端了出来,放在边上,“若再烧下去,怕是碗都要裂了。” 说完,又不免抱怨道:“怎么房里连个伺候的丫头都没有。” 夜离笑笑,“若是有丫头,我们还能这样说话?” 霓灵想想,亦是一笑:“那倒也是!只是,我来之前,也没见有丫头啊。” “今夜除夕,大团圆的日子,我见也没什么事,便让她们退下了。” “嗯,”霓灵点头,面色稍显落寞,后又想起什么再度一笑,“没想到除夕夜能跟姐姐一起过,还是不错的。” 一边说,一边环顾了一圈屋内,见床头案上放着药包,便走了过去。 “是这些药吧?我再去给姐煎一碗过来。” 话音未落,人已是提起药包就往外走。 “三儿……”夜离想要制止都来不及,钟霓灵已经一阵风般快步出了门。 夜离无奈低叹。 也就是那一刻,她忽然明白过来凤影墨深更半夜去戒坊将霓灵叫过来的原因了。 因为他知道,只要这个唯一的亲人过来,她一定会服药用药。 她不得不再次感叹,果然,这个男人果然是操控人心的高手。 其实,她也不是真的要不服药,不擦药。 她只是一时无法走出来。 她不是一个矫情的人,也不是一个会轻言生死的人。 因为矫情,必须有一个能让你在他面前矫情的人,她没有。 而为了霓灵,为了钟家,她更是不能轻言生死。 这些年,她早已习惯了有伤自己舔,有痛自己疗,因为再伤再痛,也只有她一个人,没人会在意,也没人会心疼。 可无论面对怎样的困境,她都没有想过要放弃,放弃自己的执念和放弃自己的生命。 方才霓灵说,不要查了,不要真相了,她如何能不查,如何能不要真相? 不替钟家昭雪,父母大哥何以瞑目九泉? 不替钟家昭雪,她又何以理得心安? 不就是失了完.璧之身吗? 曾经她也同世间所有女子一样,想着将自己的这份宝贵留给自己最爱的男人。 可那个男人似乎并不稀罕。 而如今自己的丈夫,又嫌弃她脏。 罢了。 无所谓了。 一个早已将生死都置之度外的人,又何必去在意这些东西。 撑着身子,缓缓坐了起来,将软枕塞在自己的背后靠着,她伸手拿过床头案上的药膏。 药膏凹进去一块,显然是方才凤影墨手指掠的,她也在其旁边掠了一指,然后从被褥底下,送到自己的腿.心。 摸索着涂了涂外面,一阵清凉和蛰痛传来,她倒抽一口凉气,微微绷紧了身子。 她自己会医,她很清楚,伤的是里面,光涂外面是没用的。 重新掠了一坨药膏,尾指如勾,她直直探进了自己腿.心深处。 “唔~” 任她再坚强,任她再压抑,她还是痛得闷哼出来。 大汗一冒,脸色苍白如纸,她咬着破皮的唇瓣,坚毅地将指头在里面缓缓转动,想要将内壁都擦到。 巨痛难当,咬牙都受不住,她放唇喘息,浑身绷紧,却还是难以抑制地抖个不停。 扬着头喘着粗气停了几次,终于才将指头抽出。 再深的地方,她也擦不到。 只能这样。 将药膏放下,她又缓缓滑到被褥里面,刚一躺好,霓灵就推门而入,一脸沮丧。 “姐,这凤府也太大了吧,天色又黑,我转了一圈,都没发现厨房在哪里?” 夜离就笑了。 “谁让你跑那么快,我想要告诉你都不成,你呀,就算找到了厨房,你还要找药壶、炭炉,还要生火,算了,放着吧,等明日,我让寒香去煎。” “我想找个下人问问,竟然一个人都没碰到。” “今夜除夕,下人们都被放掉了。” “难怪。” 霓灵皱眉,心中懊恼得不行,只觉得自己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 夜离自是明白她的苦心,安慰道:“没事,眼瞅着天就要亮了,也不急于一时。” 霓灵刚将药包放下,外面就传来细碎的敲门声:“夫人。” 房中姐妹二人皆是一怔。 夜离听出是寒香的声音,对着门口朗声问道:“何事?” “寒香见夫人房中亮着灯,便过来问问,夫人可有什么需要?” “当然,麻烦帮药拿去煎一煎!” 夜离还没出声,边上的霓灵早已抢先一步开口。 “是!” 寒香推门进来,见到霓灵,略略施了一个礼:“夜大人也在?” “嗯,”霓灵像模像样地点点头,转身将药包递给她。 待寒香提着药包出去,带上房门,霓灵便笑了,“这丫头来得还真及时。” 夜离却蹙了蹙眉。 太及时了,分明是被人所派。 否则这深更半夜,寒香又怎么突然起来。 另外,听她的话,应该是很确定凤影墨不在房中。 若只是正好起来,见她亮着灯,又怎会如此确定? 所以,只可能受凤影墨吩咐而来。 指不定方才霓灵无头苍蝇一般在府中乱撞,某人早已尽收眼中。 ************ 书房,一豆烛火 灯下,男人眉眼低垂,白璧纤长的手指一页一页翻过手中书卷,像是在快速泛泛而看,又像是根本没看,手中动作只是无心而发。 “吱呀”一声细响,书房的门被人自外面推开,长安走了进来。 “爷,寒香已提着药包去厨房了。” 男人翻书的手稍稍一顿,眉眼都未抬,只淡声道:“知道了。” 可,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简短几字,口气虽淡,却明显带着微微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 钟霓灵来到书房门口的时候,东方已经微微露白。 书房里的灯还亮着。 她抬手轻轻叩了叩门扉。 “进来!”男人低沉苍哑的声音透门而出。 霓灵推开门,走了进去。 男人正在看书,低垂着眉眼,眼角眉梢略显疲惫,眼窝下面一团淡淡青灰之色,还是夜里去戒坊时的那一身装扮。 看来,是整夜未睡。 霓灵眸光微敛,唤了一声:“凤大人!”对方这才徐徐抬起眼梢,朝她看过来,见到是她,似是有些意外,旋即又恢复如常:“大哥。” “我想将灵儿带回戒坊住几日。” 霓灵直接开门见山,男人手中书卷似是没拿稳,跌落在桌案上,霓灵也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接着道:“原本也是要三朝回门的,正好大年初一至初三也不用上朝,我有空,也可以照顾她,凤大人应该没意见吧?” 男人似是有些措手不及,以致于不知如何回答,静默了片刻之后,开口问道:“是灵儿的意思,还是大哥的意思?” “我们两人共同的意思。” 男人眸光微敛,“可是,她身子不好,不方便……” “我觉得,有我这个大哥照顾,应该会好得快些。”没等他说完,钟霓灵已将他的话打断。 男人便沉默了。 低垂了眉目,看着桌上书卷片刻,才徐徐抬眼看向她:“新婚回门,本属应该,我又怎会有意见?三日后,我会去戒坊接她回来。” 见他应允,霓灵转身便走。 “等等!” 霓灵顿住脚步,回头。 凤影墨双手撑着桌面,起身站起,“我让人安排马车。” 霓灵想起夜里是跟他一起来的,自己并未带马车,便微微一笑:“有劳凤大人。” ************ 凤影墨来到厢房的时候,夜离已经穿戴整齐,正虚弱地倚靠在床头上。 寒香和霓灵在边上替她收拾着包袱。 凤影墨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长安恰好命人抬了担架过来,见他立在那里,连忙打招呼:“爷!” 屋内三人闻见,纷纷朝门口看过来。 包括夜离。 只不过,夜离只看了他一眼,四目相撞,都来不及捕捉双方的目光,她便已撇过眼,就似没看到一样。 钟霓灵见长安已让人抬来担架,便示意寒香:“我们一起将夫人抬上去。” “好!” 两人刚走到床边,正欲一首一尾抬夜离,忽然男人一声低喝:“别动,我来!”p 声音刚落,眼前已是白影一晃,未闻脚步声,但见男人已来至跟前。 躬身,将夜离打横抱起,然后,转身往外走。 夜离虽没想到他会有此举,但也并未反抗,只一动不动,任由他抱着。 原以为他只是将她抱到担架上,却不想他抱着她径直出了门往前走。 “马车在哪里?”经过长安身边的时候,他问。 长安连忙紧步跟在后面:“在府门口。” 如霓灵所讲,凤府真的很大,从他们的厢房到府门口,不是一点点的距离。 夜离想起了大婚那日。 他也是这样抱着她,从府门口一直抱到了行礼的前厅,后来,又从前厅将她抱回了厢房。 今日竟又重复那日的事情,只不过那日是进,今日是出。 才不过短短三日的时间,不知为何,她却觉得像是经历了一场沧海桑田。 许是怕牵扯到她的伤,他的手臂落得很下,且比起大婚那日的健步如飞,今日也是走得极其缓慢。 一步一步往前走着。 晨曦微露,雾霭沉沉,他平视着前方,她低垂着眉眼。 两人都没说话。 长安跟霓灵跟在后面,却又都心照不宣地跟他们保持着有一段距离。 终于还是到了大门口。 在抬脚迈过府门门槛的时候,他突然开口问了句:“你会回来吧?” 夜离一怔,不知他为何会突然问这个问题。 跟霓灵去戒坊,她不过是想一个人静一静,反正这几日也不用上朝。 而且,她呆在霓灵身边,她也放心,若戒坊出个什么变故,她也能及时应对。 难道这个男人以为她跟霓灵去戒坊会一去不复返不成? 他又不给她休书,她不回来又能去哪里? 想了想,她冷声道:“若我不回,想必凤大人也自会有让我回来的手段。” 她说的是实话。 这个男人的手段她早已见识,心思玲珑、擅计擅谋、操控人心、运筹帷幄,只要是他想要的,就没有做不到的。 譬如救霓灵,又譬如娶霓灵。 她以为男人会因这句话生气,或者至少同寻常一样,反讥一句。 都没有。 而且不知是不是她看走了眼,他不仅没生气,还似乎略显愉悦,唇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虽很快掩匿收起,可她从他怀中正好抬眼的瞬间,还是将其落入了眼底。 ************ 回到戒坊,天就彻底亮了。 霓灵喊了福田搬来戒坊的轮椅,将夜离抬到了轮椅上,便自己推着她回了厢房。 夜里凤影墨来找她,她走得急,厢房里的灯也未熄,还亮着。 推开厢房的门,将轮椅缓缓推了进去,正欲返身关门,门却已经“嘭”的一声掩上。 姐妹二人皆是一震,双双扭头循声望去,只见门板后面赫然立着一人。 待看清那人,夜离和霓灵全都变了脸色。 “皇上。” 可不就是陌千羽。 只不过今日的他没有穿龙袍,而是一身月白色的软袍,头顶冠玉束发,没了平日的威严和凌厉,更加显得翩翩公子,温润如玉。 “皇上几时来的?”问的人是钟霓灵,他出现的突然,她甚至忘了行礼。 夜离虽有同样的疑问,却不敢吭声,因为两人还没换回来,就怕多说,反而露了马脚,那后果不堪设想。 幸亏自己的唇瓣离开凤府的时候,上了些薄粉,虽然细看还是能看出,却也不至于破碎不堪到让他一眼识出。 而且,方才霓灵抬她下马车的时候,她看到霓灵的唇上似乎也有破皮,正好,可以掩饰过去。 想到这里,她忽然眉心一跳,转眸看向霓灵。 她为何唇上也破了皮? 正疑惑中,陌千羽出了声。 “朕在此等了你一.夜。” 夜离心口一颤,又扭头朝陌千羽看过去,只见他凤眸深深,扬落在霓灵身上,面色稍显寒意。 “奴才是四更天才随凤大人去的凤府。” 到底是少经世事的霓灵,脑子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听陌千羽说等了一.夜,便想说,她那个时候才走的,并未见他来啊。 于是,某人的脸 色就更加难看了几分。 ...... 顺便通知一下,素子刚回来,白日要会亲戚朋友,所以这几天的更新都会在晚上十点钟的样子,孩纸们见谅哈~~另外,明天会万字加更,周一周二也会万字加更,么么哒~~ 谢谢【宝贝多多111】亲的花花~~谢谢【打不溜眼】【1933889243】亲的荷包~~谢谢【fenlychen】【墨墨吾文】【香味抹茶】【13570888857】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 ☆、98.【098】三爷,是我 于是,某人的脸色就更加难看了几分。 霓灵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对方是谁,可是九五之尊的皇上啊,遂连忙撩袍跪于地上。 反正也是要行礼的。 “奴才不知皇上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请皇上恕罪!籼” 夜离坐于轮椅,不方便起身行礼,便也随着低头颔了身子。 陌千羽凌厉目光在姐妹二人身上一扫,最终自是落在一身男装的钟霓灵身上,“深更半夜去凤府做什么?” 霓灵低着头,心里腹议道,那你一个天子,深更半夜来戒坊又是做什么,面上却是抱拳对着陌千羽一揖:“回皇上,因为妹妹不慎摔倒受伤,故凤大人来戒坊接奴才前去。” “受伤?”陌千羽抬眼,看向夜离,目光在她全身上下略一盘旋,又扫了一眼轮椅,沉声问向钟霓灵:“受伤就应该找大夫,你是大夫吗?而且,既然受伤了,就应该好好静养休息,做什么还要劳累奔波跑来戒坊。” 夜离眼帘轻颤,始终没有出声,亦没有抬头。 钟霓灵回道:“皇上所言极是,奴才的确可以算得上半个大夫,正逢三朝回门,奴才见这几日事少,也不用上早朝,便想着将妹妹接过来住上两日,也可好生照顾她。” 半个大夫?还所言极是。 这回答还真是…… 人家哪是那个意思,她还见杆就上了。 夜离又好笑,又担忧,不禁替霓灵暗暗捏了一把汗。 陌千羽缓缓踱步走到钟霓灵的面前,也不让你起来,在她前面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月白色袍角在她的眼前轻荡,淡淡龙涎香若有似无地萦上鼻尖,钟霓灵只觉得一颗心“噗通噗通”狂跳了起来。 眼前又浮现出那夜凤府前面的龙辇里这个男人的疯狂,呼吸便变得微微有些乱了,同时,脸颊和耳根亦是不由自主地发起烫来。 偏生男人还不走,也不说话,就站在她的前面,她只觉得气势迫人,就像是大山压顶一般难受。 想了想,便硬着头皮打破了沉默。 “不知皇上深夜到此,且等到现在,所为何事?奴才进门之时,并未接到任何通报,想必皇上御驾亲临,戒坊的人并不知道,皇上是偷偷而来?” 夜离闻言,心头一撞,终于禁不住抬眼看向钟霓灵。 这丫头。 大家都是明眼人,最后一句心里知道就行,做什么非要说出来。 一颗心又捏紧了几分,她又轻抬眼梢偷偷睨向陌千羽。 还好,那冠玉一般的脸上似是并未见多大反应。 “起来吧。” “谢皇上!” 钟霓灵起身。 “朕前来,就是想问问你昨日观鲤之前厢房中所发生的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被人下了药他知道,可是药力发作的那段时间里发生的事他没有记忆,他想知道,他对她做过什么? 他也想知道,是谁人如此大胆,竟然敢对他一个帝王下.药? 还有后来这个女人如此极端的救场方式,他更想知道她的心思到底是哪般。 所以,他来了。 如她所说,偷偷来的,没有惊动任何人。 目光凝落在钟霓灵的脸上,他等着她的回答。 而此时,钟霓灵的心里早已如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那日不是她,她如何知道? 而且事后她姐也未跟她多言,她怎么回答? 微微攥紧了手心,一手心的冷汗,她禁不住转眸朝夜离看过去。 夜离也正看着她。 四目相对,她眼里的紧张夜离看得清楚,遂一边用眼神安抚她不要担心,一边脑中快速思忖着对策。 二人的对视陌千羽自是也尽收眼底,他以为是钟霓灵顾忌自己的妹妹当场,不方便多言。 想想也是,毕竟已嫁做凤影墨为妻,遂看向夜 离:“既然夜灵有伤在身,就多加静养休息,你!”他又转眸看向钟霓灵:“随朕来!” 话落,也不等二人反应,便转身走向门口,抬手作势就要拉开门。 “皇上!” 姐妹二人异口同声。 陌千羽顿住手中动作,回头,疑惑地看向两人。 两人却又不知该说什么了。 最终,还是夜离抿唇先出了声:“皇上......” “坊主!” 刚开口,门外面就传来福田的声音。 夜离一怔,正好借此噤了声,姐妹二人又齐齐看向陌千羽,意思是征询帝王之意。 毕竟他在里面,能让别人知道吗?能开门吗? 陌千羽没有吭声,落在门栓上的大手一拉,径直将门拉开。 门口站着福田,见门开,以为是夜离,便准备禀报:“坊主,那个三十六号......” 说了一半,赫然发现是陌千羽,顿时吓得不轻,连忙停了声,跪于地上:“奴......奴才不知皇上在此,多有冒犯,请皇上恕罪!” 陌千羽冷着脸扬了扬手:“起来吧。” “谢皇上!” 这厢,姐妹二人微微松一口气的同时,快速递了一个眼神。 钟霓灵遂也举步走向门口,问向福田:“方才你说三十六号怎么了?” 福田勾着头,眼梢偷偷睨了一下帝王,犹豫着当讲不当讲。 直到帝王俊眉一蹙,沉声道:“快说!” 福田才连忙禀报道:“三十六号戒.毒成功,今日出戒坊。” 钟霓灵愣了愣。 话她自然是听懂了,就是编号三十六的一个戒.毒者,戒好毒了,今日离开戒坊嘛。 她只是不明白,这么点小事,也须跟一坊之主禀报? 见福田立在那里未走,她刚想说“知道了”却是被身后的夜离抢先一步出声打断:“大哥,听说你们戒坊,每一个戒.毒者戒瘾成功离开戒坊的时候,都要举行一个小仪式,难得碰到,大哥可否带灵儿一起前去看看?” 钟霓灵脑子转得也快,听闻夜离如此讲,当然明白那是夜离变相告诉她不知道的这些信息,心中直呼好险,差点在陌千羽跟福田面前露陷,原来还有这样的讲究。 略一思忖,便吩咐福田,“你先去准备一下,我随后便来。” “是!”福田领命,又对着陌千羽微微一鞠,这才转身离去。 钟霓灵又转眸看向陌千羽:“不知皇上是在此稍候,还是也一同前去?” 当然,最好是就此离去。 可某人却并未如她所愿,甚至还袍袖一拂,举步走在了前面:“走!” 钟霓灵闭了闭眼,牙齿痒痒的,应道:“是!” 然后,便走到夜离身边,推起轮椅:“灵儿一起吧!” 戒坊专门有个厅堂是用来举行这种出坊仪式的。 帝王端坐正上方,钟霓灵作为戒坊坊主,站于其边上,而此时的夜离,只是一个不相关的旁观者,当然只能是在最角落的位置。 巧黛首先端了一铜盘水进来,放在边上的架子上。 接着,安顺又端了一托盘饭菜而入,置于厅堂正中的桌案上摆好。 一切准备就绪,钟霓灵吩咐福田:“将三十六号带进来!” 很快,一个二三十岁的年轻男子就在福田的带领下入了厅堂。 钟霓灵扬了扬手,示意福田退下去。 因为这仪式只是戒坊坊主对戒.毒者进行,其余人员不用参加,今日只不过多了帝王和夜离两个旁观者。 男子身着戒坊戒瘾者的统一服装,胸前和背上都有一个偌大的编号“36”,身材清瘦,面容晦暗。 陌千羽没有穿龙袍,男子自是不知他是当今帝王,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坐于轮椅上的夜离,最后却只对着身为戒坊坊主的钟霓灵 躬身行了个礼,并未吭声。 钟霓灵有些尴尬,却又不好故意提醒,略一思忖,便转眸看向边上帝王,假意询问道:“皇上,可以开始吗?” 果然,听到皇上二字,对方反应极大,愕然抬起头,看向陌千羽,下一刻,便屈膝跪于地上,对着陌千羽行了个大礼。 坐于一角的夜离微微弯了弯唇,心中甚是欣慰,霓灵这丫头片子还挺鬼精灵。 陌千羽又何尝不知是钟霓灵的变相提醒,一直微凝的脸色顿时和霁了不少,边朝男子扬了扬衣袖,示意对方起身,边眸色深深看向钟霓灵,“开始吧。” 钟霓灵被他深凝的目光看得一颤,连忙别过眼,强自抑制住狂乱的心跳,转眸看向男子:“三十六号,相信这段时日你自己已深有体会五石散的危害,好在如今你已成功戒掉,只希望你出去以后,牢记自己曾经受过的苦,不要再沾染那些害己害人的东西。” 男子颔首:“谢坊主,我定当谨记。” “嗯,”钟霓灵像模像样地点点头,伸手指了指厅中架子上的铜盆,“那就先去洗个手吧,金盆洗手,自此与毒无关。” 男子缓缓走了过去,将一双手探进温水里象征性地洗了洗,便拿出来,在边上挂的帕子上将手上的水擦干。 三人的视线都落在他双手的动作上,没人发现他的目光其实一直在偷偷睃着钟霓灵和帝王。 见洗手完毕,钟霓灵又伸手朝放着膳食的桌案对男人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这是你在戒坊的最后一餐,请随便用!” 男人又缓缓走到桌边,托盘里红红绿绿,有荤有素,甚是丰盛,甚至还有琼浆美酒。 许是被三人看着,男人明显有些不自在,略显迟疑地执起竹筷,垂目看了看盘碟里的菜,最终夹了一小片肉片送入口中。 先是慢慢咀嚼,很快便大口嚼了起来,而且竟然还不顾三人当场,一反常态,迫不及待地伸筷又夹了一大把塞入口中,狼吞虎咽起来,与方才谨小慎微的表现完全判若两人。 陌千羽眯了眯凤眸,夜离蹙眉,转眸看向钟霓灵,钟霓灵眼角余光感觉到她的视线,读懂了她的意思,遂朝她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就在他第三次准备举筷夹肉之时,钟霓灵大喝一声:“慢着!” 男人浑身一震,抬眸看向钟霓灵。 “你明明没有戒掉身上的毒.瘾,为何要欺骗众人?是为了好早日从戒坊出去,然后再行吸食过瘾吗?” 钟霓灵冷着脸沉声逼问。 方才她推她姐来厅堂的时候,她姐假借让她帮忙整理一下搭于膝盖上的薄毯时,快速将大致的规矩跟她说了一下。 她姐说:“坊主一人主持,对方先金盆洗手,接着用膳,明面上是在戒坊的最后一餐,实际上膳食里放了五石散,以检测对方是否真的戒瘾成功。” 方才她姐的眼神就是告诉她,此人并未成功,而是假装。 男人显然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识破,脸色一变,手中竹筷跌落在地上。 就在钟霓灵准备命人将他带下去的时候,男人忽然拿过桌上的一个盘碟,猛地朝钟霓灵砸过来。 夜离跟陌千羽皆是脸色一变。 “小心!” 两人同时劈出掌风,击向如离弦之箭直直飞向钟霓灵的盘碟,而钟霓灵本身也是会一些武功,亦是本能地出手相阻。 三道掌风一聚,犹如惊涛骇浪,盘碟瞬间被击碎,瓷屑纷扬。 谁知这只不过是男人虚晃一招,就在三人顾着击向瓷盘之时,他衣袖一扬,有什么东西从袖中快速而出,这一次直直砸向的目标是——帝王陌千羽。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谁都没反应过来,包括陌千羽自己。 “皇上小心!” 夜离跟钟霓灵皆是惊呼,三人想要收掌抵御都来不及,那物已然落在了陌千羽身上。 陌千羽一声闷哼。 “皇上……”钟霓灵大惊,飞奔上前,而夜离这厢亦是眸色一寒,大力扬袖,数枚银针齐发,击向对方男子。 男子多处中针,跌跪在地上。 <钟霓灵来到陌千羽面前,陌千羽已经将落在身上的那物甩掉。 赫然是一条赤红的小蛇。 “皇上,你怎样?” 钟霓灵脸色大变,夜离瞳孔一敛,再次甩出银针,银针直直刺入赤蛇七寸,赤蛇动弹了两下,便没了声息。 而陌千羽大汗淋漓,脸色煞白,薄唇发乌,眼神溃散,颓于座椅上,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 显然是身中剧毒之症。 “皇上......”钟霓灵急得不行。 男人已经被夜离银针制服,跌跪在地上,却毫无惧意,咧着嘴阴冷冷地笑。 “速速交出解药!”夜离面如寒霜,声音森冷。 “没有解药,皇上必死无疑!”男人唇角阴笑扩大,一脸得色地看着陌千羽。 夜离眸中杀气一腾,“你到底是何人,为何要对皇上不利?” 男人依旧是笑,笑得不知所谓,笑得让人毛骨悚然。 “我是何人?我是秋月她大哥!是你们,是你们害死了秋月,我要你们给秋月偿命。” 男子咬牙切齿,又转眸死死盯着钟霓灵,“听说秋月人都死了,你还不让她得个全尸,还剖开她的肚腹,你怎么那么狠?我进戒坊,就是为了要杀了你替秋月报仇,谁知今日皇上也在,正好,杀了他我更赚了,秋月泉下有知,也可以瞑目了,哈哈哈~~” 男人笑得狂狷放肆。 夜离皱眉,当初她跟凤影墨去冼州找他,人去屋空,谁知竟是潜到了她的戒坊里面。 “关于秋月之死,前因后果我......大哥会再细细跟你言明,你先交出解药,我们也可饶你不死。” 夜离试图想要用规劝之法说服他,差点脱口而出“我会再细细跟你言明”,当即觉得不对,连忙加了个“大哥”。 “我已经说过了,没有解药。” 男人低低笑,忽然瞳孔一敛,一声闷哼。 夜离意识到他要咬舌自尽,脸色一变,想要阻止。 已然来不及。 殷红的鲜血自男人唇角溢出,男人僵硬着身子,重重倒在了地上。 “皇上......” 是钟霓灵急得快要哭出来的声音。 夜离转眸看过来,发现陌千羽已经陷入了昏迷。 他本是内力极强武功极高之人,却也没能抵过片刻,可见赤蛇毒性之烈之凶猛。 夜离耳边一嗡,脑中一片空白,她喘息着,强自镇定,一边快速摇动轮椅朝陌千羽而去,一边急急吩咐钟霓灵:“快,快看那人身上是否有解药?” 钟霓灵早已没了主张,闻听此言,便连忙奔向已然死去的男子身边,慌乱地搜着他的身。 而夜离摇了几下轮椅,还是嫌慢,心中急切得不行,便干脆撑着身子艰难站起,弃了轮椅,跌跌撞撞朝陌千羽而去。 身下巨痛,她脸色煞白。 可她根本顾不上这些,摇摇晃晃、跌倒爬起。 原本只有不远的距离,此刻却像是隔着千万里,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陌千羽,千万不要有事。 终于来到陌千羽身边,她未做一丝犹豫,大力撕开他衣袍的领子,在看到他白璧的颈脖处一点红斑齿印时,当即俯首用自己的嘴吮了上去。 腥甜入喉,她扭脸吐掉,再吸。 直到吐出来的血由黑褐色慢慢变成鲜红色,她才喘息着停了下来。 而此时,她的意识却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她是医者,自是知道怎么回事。 她中毒了。 且不说帮人吸出蛇毒本就极易中毒,她的唇还破了皮,更是便捷了毒素的侵入,而且,此蛇毒还为罕见剧毒。 几乎站立不住,她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靠在陌千羽的椅子上。 “姐,没有,怎么办?” 钟霓灵将男人全 身上下仔细搜了个遍,都没有。 “你过来......”夜离声音虚弱至极,钟霓灵这才发现不对,目光触及到地上一滩黑血,大骇:“姐,你......” “过来......” 夜离喘息着,面色煞白,嘴唇发黑,似乎下一刻就要晕倒过去。 钟霓灵连忙奔过去将她扶住,眼泪都急得流了出来,“姐......” “我没事......你听我说......千万不能让人知道是我帮他吸的毒素,包括他本人......你先将我扶回房......放心,我没事......我身上有蛊虫,它们会吞噬一些毒素......护住我的心脉......我一时半会儿不会死......你让人赶快去请太医过来看皇上......然后,若有人问,你就说......就说,是你帮皇上吸的毒......切记,是夜离,必须是夜离这个身份帮皇上吸的毒,绝对不能是夜灵......听明白了吗?” 钟霓灵一边流泪,一边点头。 “那快先带我离开......”夜离的话还未说完,身子一软,彻底晕了过去。 “姐!”钟霓灵脸色巨变,哭着将她抱在怀里。 ************ 夜离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她似乎回到了三年前。 烟花三月,繁华京城,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 而她却心情灰暗,家人惨死,钟家被冤,她却不得不带着妹妹霓灵坚强地在这个世上活着。 她记得很清楚,那日她是想找一个店铺租下来。 没办法,为了维持姐妹二人的生计,过惯了养尊处优的生活,她们又做不了别的。 春光韶华,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拥挤人潮中,她一眼便瞧见了那人。 那人锦衣华袍,一身贵气、风度翩翩、绝世公子,手执一枚折扇,步履轻盈、闲庭信步,就那么走在人群中,她瞬间觉得那一刻,所有人所有物都成了背景,独独他一人,耀人眼目。 目光落在他腰间垂坠的一块状似梅花的玉佩上,玉佩随着他的走动一摇一曳,她也看得不是很真切,略一沉吟,她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只不过她不敢近前,因为在他的身后有两个太监,还有两个带刀侍卫跟着。 她知道,此人非富即贵,极有可能是宫里人。 她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跟着他经过闹市,又跟着入了茶楼。 男人挑物,她便在他边上的一个摊位也假装买东西。 男人喝茶,她便坐在他不远处的桌子也叫上一壶。 可始终未能将他腰间的那枚玉佩彻底看清楚。 终于,机会来了。 他身边的一个小太监出去上茅厕,她便尾随了过去。 因自小跟大哥学了功夫,趁四下无人,她毫不费力地劈晕了那个太监,然后穿上他的太监服,戴上他的太监帽,她返回茶楼。 她想立于男人的身边,将玉瞧个仔细,却不想她刚一近前,男人就起身站起,吩咐众人说,走! 于是,她又不得不硬着头皮跟在后面。 经过小巷,男人忽然停住脚步,转身指着其他三人,说:“你,你,还有你站在这里等本王!” 她听到“本王”二字,也大概猜到了对方身份。 原来是一个王爷。 正疑惑男人为何没有叫她,男人正好又伸手一指,直直朝她指过来,“你,随本王过来!” 当时她心里虽然打着鼓,却还是非常欣然。 毕竟机会难得。 男人带着她弯到了小巷里面,忽然一个转身,大手一伸,抄起她的衣领将她扣在了小巷的墙上。 “说,你是何人,为何要跟踪本王?” 男人面如冠玉,却眸色冰冷。 她第一次发现温润的人冷起来竟是如此可 怕,她当时吓得不轻。 他用的是“跟踪”二字,原来他早就发现了她。 因为她个子小,男人身形高大,力气又猛,直接将她脚离地拧了起来,并抬起另一手挥掉了她头上的太监帽,满头青丝铺撒下来。 “你到底是谁?” 四目相对时,她甚至看到了男人眼中的杀气。 落在她颈脖上的五指慢慢收紧,她艰难垂眸,看向他的腰间。 当那枚梅花形和田玉佩真真切切落入她的眼底,她痛呼出声:“三爷,是我!” 男人正欲掐断她颈脖的手陡然一松。 她跌坐在地上,大口喘息。 “你是谁?”男人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 “我是......”不知道当时,自己是怎么想的,原本是想告诉她自己的真实身份的,脱口而出的竟然是临时胡诌了一个名字:“夜离。” “夜离?”男人蹙眉,似是想了想,“本王不认识你。” 见他如此,夜离便想着要实情相告,毕竟对方是自己和霓灵的救命恩人,她不应该相瞒。 “三爷,其实我......” “本王不是三爷,本王是三王爷!”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男人不带一丝情绪的声音打断。 于是她就没有说下去。 她知道,是他。 钟家被灭门那日,就是他,就是他如同天神一般出现,救了她跟霓灵。 他的身形背影,他腰间的那枚玉佩,她都烙在了脑海深处,她不会认错。 她不知道,他为何装作不认识她,为何不承认自己是三爷,她想,定是有他的理由。 既然,他不承认,那她,便也不再执着言明。 男人转身走了,可走到小巷的尽头,却又忽然顿住脚步,回头:“做什么还坐在那里,本王要回宫了。” 夜离怔了怔,才明白过来,男人是想让她一起? 那一刻,她也更加肯定了,他便是她要找的人。 否则,一个冒充太监的人,还是一个冒充太监的女人,又岂能有活? 更别说一起回宫了。 心中雀跃,连忙爬起来,三下两下捞起长发盘起,戴上太监帽,将自己上上下下收拾了一下,紧步跟了上去。 她不知道其他三人有没有发现她已经不是那个跟着他们一起出来的小太监了,她想,应该是发现了,虽然她跟那个小太监身形相似,却毕竟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或许因为这三人都是男人的人,所以就算看到了,主子不说话他们便也不做声。 于是,她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入了宫,做了一名小太监。 那个被他劈晕的小太监却再也没有出现。 在内务府没多久,她就被分到了如今的太后,那时还是皇后的宫里伺候。 她不知道,如此安排,跟他有没有关系,或者说是不是他有意促成内务府这样的安排。 她只知道,让她在皇后宫里,正好,她可以帮他。 皇后无子,可娘家势力在朝堂不可小觑,而且,王爷众多,各个都是人中龙凤,她要帮他,哪怕尽自己绵薄之力。 除此之外,最重要的一点,她还可以秘查钟家的那件事。 父亲为一国之相,惨遭灭门,定然跟朝堂脱不了干系,她在宫中,也正好方便去查。 在皇后宫里,她吃苦耐劳、任劳任怨,对皇后忠心耿耿、帮她排忧解难,甚至几次为她出生入死,终于取得那个多疑的女人的信任。 在那个女人的帮助下,她也一日一日做大,最终成了内务府总管。 可暗地里,她其实是他的人,为他做事,为他传递信息。 他们一直保持着这种很微妙的关系,他对她也一直不冷不热,不咸不淡。 直到有一天。 她记得很清楚, 当时先帝暴病,太医都说无力回天,一时间关于有谁继位的传言众说纷纭。 她终于下定决心,将心里话跟他言明。 因为帝位还未明确,她也不知会是谁继承大统,可能是他,也可能不是他,不管是不是他,她只想让他知道,她根本不在意这些,她在意是他的人。 她担心若真是他荣登帝位,她再跟他表明心迹,他会以为她别有用心,贪慕荣华富贵,她不想让他看轻。 那夜,她将他约至宫里的映月楼,那里平素人迹罕至。 她送了一个荷包给他。 她想,一个女人送一个男人荷包,就算什么都不说,对方也应该明白是什么意思。 可,结果...... 他直接将荷包从高高的映月楼上丢了下去,并跟她说,你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吗? 夜离当时整个人都懵了,为他的举措懵,也为他的问题懵。 他说,本王曾经喜欢的一个女子从这映月楼上跳了下去,死了。 夜离闻言脸都白了。 他还说,本王当日没有杀你,便是因你眉目与她有几分相似。 夜离当时差点站都站不住。 她甚至不记得他是怎样离开的,她又是怎样回来的。 她只记得那夜先帝驾崩,翌日三王爷陌千羽登基。 新帝登基,指天明誓。 全面禁.毒,不纳妃嫔。 戒坊和缉台成立,太后为了巩固自己的势力,推荐她去戒坊任职,她也欣然。 除了可以查当年自家血案之外,她也想离开那座有他的皇宫。 往事历历,斗转星移。 本王曾经喜欢的一个女子从这映月楼上跳了下去,死了。 她似乎真的看到一个女子从那高高的映月楼上一跃而下。 紧接着一个明黄身影也随着女子一起跳下。 她大骇,惊叫而起:“三爷——” “姐,你终于醒了。” 霓灵担忧的脸逐渐在眼前清晰,夜离这才反应过来,是自己做了一个梦,忽然想起什么,一把抓住霓灵的手:“三爷他,哦不,皇上他怎么样?” 霓灵不悦地撇撇嘴,“他当然没事,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夜离蹙眉,紧声而问。 ..................... 谢谢【0302031231】【蓓蓓009】亲的花花~~谢谢【yiyanyiyan】【15810853723】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 ☆、99.【099】我不放心你,过来看看 “只不过什么?”夜离蹙眉,紧声而问。 钟霓灵面露难色,有些犹豫,最终还是决定不说为好。 “没什么,你还是先顾顾你自己吧!大夫说你虽然暂时护住了心脉,可也只是暂时,毒素不解,随时都有生命危险,而且最多.维持半月,半月之内必须解毒,否则到时大罗金仙都救不了。” 钟霓灵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夜离却只是淡然一笑:“不是还有半月吗?籼” 末了见屋内光线昏暗,又转眸看向窗外天色:“我睡了多久?皇上已经回宫了吧?” 钟霓灵略显沉闷地“嗯”了一声。 夜离自是知道她心里有事在瞒着她,见她不愿说,便也不问,只道:“姐有些饿了,你去给姐弄点吃的。” 难得听她言饿,钟霓灵自是不敢耽搁。 “好!姐好好躺着,我很快就来。”将她身上的被褥仔细掖好,又将床头烛台上烛火捻亮,钟霓灵起身走了出去。 确定霓灵已离开,夜离支撑着身子缓缓坐起,掀了被褥艰难地挪动身体,伸手够着床边的轮椅拉至近前,强忍着巨痛,咬牙让自己坐到轮椅上。 双手推动轮子缓缓出了厢房。 外面暮色沉沉,风灯已尽数点起。 她竟然昏睡了一天。 穿过长长的游廊,远远地听到有尖细的唱喏声自前厅传来。 声音很熟悉,她一边继续缓缓向前,一边凝神细听,终于辩出是陌千羽身边的随侍太监霍安的声音。 似乎在宣读圣旨。 圣旨? 下到戒坊的圣旨? 夜离眸光一敛,加快了轮椅的速度。 渐行渐近,霍安的声音也逐渐清晰了起来。 前面没听到,只听到后面的一半。 “......危急时刻,巧黛不顾个人安危,救驾有功,特赐巧黛即日起御书房伺候笔墨一职,钦此——” 夜离浑身一震,僵在了当场。 巧黛?救驾? 她一度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怎么会是巧黛? 难道她昏迷以后,又发生了什么吗? “巧黛领旨,谢皇上隆恩!” 女子软糯的声音响起,夜离推着轮椅来到门口,大厅灯火通明,大厅里乌泱乌泱跪着很多人,包括身为戒坊坊主的霓灵。 巧黛正跪在地上双手接过霍安手上的明黄卷轴,身上只着一袭白色中衣,满头青丝未梳任何发髻,全部瀑布一般披散下来,垂至腰际,小脸也未施粉黛,略显苍白虚弱,一副刚刚从床上起来的样子。 “恭喜巧黛姑娘,皇上说了,戒坊简陋,姑娘体内毒素刚除,需要好生调理,现既以封为女官,就应该住在宫里,如此,也方便太医们随时关注姑娘身体。马车已备在戒坊外面了,巧黛姑娘收拾收拾,便随老奴走吧。” 霍安手执拂尘,垂目说与跪于身前接圣旨的巧黛。 巧黛微微一笑,谦逊有礼:“是,巧黛谨遵圣旨,另,有劳公公了。” 夜离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切,心中有太多的疑问,可见到众人起身,眼见着要出来,她又连忙调转了轮椅,快速转着轮子,仓皇回避。 ************ 钟霓灵端着一碗鸡蛋面推门而入,就看到那抹坐在窗边的身影。 也未加衣服,也未盖薄毯,就只着一套单薄的中衣坐在轮椅上,微微扬着脸,静静看着窗外的夜色,一动不动。 钟霓灵怔了怔,蹙眉:“姐,你怎么起来了?” 将手中瓷碗置在桌案上,她取了衣架上一件厚披风,上前披在夜离的身上,又取了条毛毯搭在她的膝盖上,这才转身端了面条递到夜离面前:“看,煮了姐喜欢吃的阳春面,快趁热吃。” 夜离没有接,只缓缓收回落在窗外的目光,朝她看过来。 “三儿,到底怎么回事?” 钟霓灵一愣,眸光微闪,“姐指的是……” “巧黛!巧黛怎么会成了救驾之人?到底后来发生了什么?”夜离微微仰着头,一瞬不瞬望着钟霓灵。 “姐都知道了?” 见夜离都问到了这个份上,想来已都知晓,钟霓灵也不好再藏掖着,当即面色一颓,满眼不悦,恨恨道:“都是那个巧黛,就是只白眼狼,姐平素对她那么好,她却处心积虑霸占姐的功劳。” “什么意思?”夜离微微眯了眸子。 “当时,姐不是让我先带姐离开吗?那时姐已经昏迷,我按照姐的意思,先将姐送回了厢房,然后去喊福田入宫找太医,等我跟安顺几人回到前厅的时候,姐知道我看到了什么惊人的一幕?巧黛竟然正蹲在皇上身边帮皇上吸.毒,然后,然后竟然还昏了过去,皇上正好醒来,就看到这一幕,所以,她就成了皇上的救命恩人。姐还说,若人问,就说是我帮皇上吸的毒,当时那个样子,我怎么说?巧黛中毒晕倒,而我,好好的。姐,你不知道我当时的那个心情,气死了,我真的差点揭穿巧黛,差点告诉皇上,告诉大家,救皇上的人是你,若不是姐叮嘱在先,我一忍再忍,我真的就冲上去了。” “原来是这样……”夜离轻轻笑,笑容苦涩落寞:“难怪让巧黛进宫入御书房伺候笔墨呢……” 陌千羽这一举,怕是要引起一场不小的轰动。 这对一个从不近女.色的帝王来说,是一个壮举,意味着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她想,若不是因为他登基那日明誓在先,三年内专攻政务,不纳一妃一嫔,今日的巧黛怕是不只是御书房伺候笔墨了吧? 伸手接过霓灵手中的瓷碗和竹筷,夜离低头,缓缓挑起一柱面,送到嘴里,咀嚼。 “方才我看巧黛虽虚弱,却不似毒素未除的样子,找到赤蛇毒的解药了吗?” “嗯,”霓灵点头,“皇上让太医院的所有太医都来了,紧急配置解药,其中一位叫张硕的太医极擅制毒、解毒,就是他配置出了解药。” 霓灵说完,见夜离举着筷子顿在那里,猛地意识过来,“哦,那解药,我也设法弄到了一些,只是我将解药给那个帮姐诊治的大夫看,大夫说,这解药对姐没用,因为赤蛇毒进入姐的体内后,遭遇蛊毒,早已衍生成了另一种毒,此解药根本解不了,贸然食用,反而适得其反,所以,我也没敢给姐用。” 夜离没有吭声,只低头手执竹筷拨弄着碗里的鸡蛋。 她是医者,霓灵不说,这些情况她也早已清楚。 凡事有利有弊,她体内的蛊虫替她吞噬了毒素,护住了心脉,却也同时两毒相溶,变成另一种毒,她何尝不知。 艰难咽下口中面条,不知为何,原本极软和的面条,今日竟觉得生硬如铁一般。 看着她这个样子,霓灵心疼得不行。 “姐,要不……”霓灵缓缓蹲在她的边上,乞求地看着她:“要不,我去找皇上,告诉她一切真相,让他也派那个叫什么张硕的太医过来给姐诊治,指不定也能研制出此毒的解药,好不好?” “真相?”夜离摇头轻笑,“什么是真相?如今我身上早已不是赤蛇毒,谁相信这是真相?巧黛人证物证俱在,那才是真相。” 而且,她也不想让人知道,是夜灵给陌千羽吸的毒,不然,无论是陌千羽那边,还是凤影墨这边,还是太后那边,亦或是在众人的眼里,肯定会引起一堆纠复。 “那怎么办?”霓灵眉头紧锁。 “先这样吧,慢慢再想办法……” 终究是她低估了巧黛这个女人。 其实,自从知道她是太后的人,她已经各种提防了,就算被太后安排在戒坊她的身边,她也不动声色地跟她保持着距离。 一直以为她只是在戒坊监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会有今日之举。 或许是太后的意思,或许她有她的身不由己。 可是,这样危险的一个人,她怎么可以让她呆在陌千羽的身边? 而且,御书房伺候笔墨,更是轻而易举地将所有朝堂后庭之事掌握得一清二楚。 不行。 “三儿,替姐做一件事。” 将手中瓷碗放在窗台上,夜离转眸看向钟霓 灵,目光坚毅。 ************ 钟霓灵从宫里回来的时候,夜已经深了。 可她发现,夜离竟然还一直在窗前坐着,她走的时候什么样子,回来的时候还是什么样子。 “姐,”解了身上披风挂于衣架上,钟霓灵走了过去。 “怎么样?”夜离转动着轮椅,调过头来面朝着屋内,明显透着一些急迫。 钟霓灵低低一叹,走到桌案边坐下,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紧喝了几口,才转眸看向夜离,微微喘息道:“说出来要把姐气死。” 夜离长睫轻轻一颤,面色却未见多少波澜,“没事,你说。” 想起巧黛是太后的人,却呆在陌千羽的身边,她心中甚是忧虑,可她重伤在身,行动不便,无法用夜离的身份去面圣,所以不得不让钟霓灵前往。 她让霓灵前去告诉他,巧黛是太后的人,让他多加提防而已,能有什么把她气死的事? “按照姐交代的,姐说皇上虽毒素已解,可毕竟身受重创,定然会在龙吟宫休息,让我直接去龙吟宫,所以我入宫后直奔龙吟宫,结果,皇上不在,龙吟宫的太监说,皇上在御书房批阅奏折,我当时就想了,这到底是勤于政务、日理万机呢,还是因为有佳人相伴、红袖?” “然后你就回来了?”夜离眼波微动,问了一句。 “没有,然后我就去了御书房,见霍公公守在外面,我让霍公公通报,说找皇上有要事禀报,霍公公进去了,我就在外面等,等了很久,霍公公才出来让我进去。果然,巧黛在,皇上坐在龙案边上似是的确批阅着奏章,而巧黛就在他的边上,替他研着墨,我行跪拜之礼,他好半天没有反应,一直等到他手里的那一本奏折看完了,才让我起身,声音冷得要命,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说我不该此时前去打扰还是什么的。” 说到这里,钟霓灵小心翼翼地瞧了瞧夜离的脸色。 见夜离面沉如水,静静而听,钟霓灵继续:“然后,我就说我有很重要的事要禀报,我的意思是想要让皇上凭退巧黛,也不知他是没听懂我的意思呢,还是完全信任巧黛,竟然就让我讲。姐说过,不能让巧黛知道此事,不然,姐会失去太后那边的信任,所以,没有办法,我就不得不表现得明显些,故意看了巧黛一眼,然后欲言又止,我想这样总该懂了吧?结果,你猜他怎么说?” 夜离依旧没有吭声。 “他竟然说,但说无妨!” 霓灵胸口微微起伏,略显激动。 夜离弯了弯唇,意料之中。 “然后我就郁闷了,巧黛在场,我肯定不能说啊,但是话已至此,箭在弦上,我肯定得说点什么,于是,我就只能扯今日之事,我问秋月大哥的尸首怎么处置?然后,他就笑了。” 说到这里,霓灵还学着干笑了两声:“就是这种带着嘲讽的笑,然后,他说,这就是你要禀报的要事?一个差点杀了朕的人,难道还要朕将他厚葬不成?” 夜离面色未动,一双手却轻轻攥住了袖襟。 钟霓灵还在义愤填膺地说着:“他分明曲解我的意思,看他那个气人的架势,我也不想跟他解释,就说,奴才知道了,然后便行礼告退了。” 夜离微微垂了长睫。 “罢了,我们已尽力了。”低低一叹,夜离转过轮椅,再次面朝着窗外。 “不是,我还没说完。”霓灵起身,来到夜离的面前,“然后,我就退出了御书房,心中气愤,我闷头走着,结果差点撞在了一人身上,我抬头一看,竟然是皇上。” 夜离一震,抬眸看向钟霓灵。 钟霓灵继续:“我都没发现他几时跟出来的,又怎么拦在我前面的,我差点摔跤,是他伸手拉住了我。见到是他,我连忙看了看左右,见并无旁人,赶紧将姐让我说的话跟他说了。” “然后呢?”夜离再一次表现出了几分急迫。 “然后……”钟霓灵面色一黯,不悦地撅嘴,“然后,他说,他说……” 夜离蹙眉:“他说什么?” “他说,一个愿意拿性命来救朕的人,就算是太后的人又怎样?” 夜离心口一撞,下 一刻,便笑了。 笑弯了眉眼。 钟霓灵有些被她的样子吓住,“姐……” “我没事,话已经传到,我也心安了,至于要怎么做,那是他的事。” “姐,皇上不是喜欢你吗?”想了想,钟霓灵还是问出了这个一直藏在她心中的问题。 “你怎么会这样问?”夜离震惊。 钟霓灵眸光微闪,“我猜的。” “猜?”夜离便又笑了,“你还真能猜!他的确有喜欢的人,却不是我!” 话落,夜离扭头看向霓灵,“好了,夜已深了,我困了,今日你也累了一天,早点去歇着吧。” “那我先扶姐去床上躺好!” “不用了,我想再坐一会儿。” “姐……” “没事,白日我睡了整整一天,你要我睡得着才行,我真的没事。” 夜离再三笑着保证,钟霓灵才极不情愿地出了厢房。 房门关上,夜离唇角的弧度也终于失去了支撑。 一个愿意拿性命来救朕的人,就算是太后的人又怎样? 陌千羽的意思她懂。 巧黛是太后的人,却愿意拿性命去救他,而她是他的人又怎样,当时她就在现场,却未想到去救他。 垂眸弯了弯唇。 身后的房门“吱呀”一声又被人自外面推开。 她以为是去而复返的钟霓灵,没有回头,却略显不悦:“我说了,我想一个人再坐一会儿。” “大夫说你身下的伤只能躺,最忌坐!难道你已全然忘记?”男人低沉的嗓音骤然响起。 夜离浑身一震,愕然回头,就看到男人白衣飘飘、长身玉立在门口。 赫然是凤影墨。 “你怎么来了?”夜离眉心微拢,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墙角的沙漏。 夜已深。 男人拾步而入,凤眸深落在她的脸上,就连关房门,都没有移开目光,而是面朝着她,反手在身后将房门“砰”的一声带上。 “听说戒坊发生了大事,我不放心你,过来看看。” 男人声音略沉,不徐不疾,不咸不淡,听不出过多情绪。 夜离眸光微微一闪,冷笑道:“多谢凤大人关心,只不过,我又不是戒坊的人,戒坊发生再大的事,又跟我有什么关系?” “最好没有关系!”男人眸色深如潭水,说得有些似是而非,言语间,人已举步行至跟前,忽然倾身,直接将她从轮椅上横抱而起。 夜离一惊:“你要做什么?” “接你回府!”男人声音笃定坚决。 夜离一听,急了:“你怎么可以说话不算数?不是说好三日后来接的吗?这才一日……” “三日的前提是戒坊安全,你能好生静养,如今戒坊都出了谋害天子的凶手,如此水深火热之地,又岂能让你呆在此处!” 男人一边说,一边抱着她毅然拉开厢房的门。 ............. 谢谢【18660923926】亲的荷包~~谢谢【嘉阳童童601】【zs1085217324】亲的璀钻~~谢谢【0302031231】【嘉阳童童601】【┌;韓尛蕥`】【宝贝多多111】【1933889243】【zs1085217324】亲的花花~~谢谢【嘉阳童童601】【changyaming】【zs1085217324】【13560750552】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 ☆、100.【100】爱而不得,却要看他人风月,难道不该伤心? 男人一边说,一边抱着她毅然拉开厢房的门。 夜离想要挣脱,奈何身下巨痛,全身又因中毒绵软无力,只得耐着性子道:“那也要等跟大哥打了招呼再走。” “夜那么深了,作何要去打扰人家休息?” 男人阔步出了门羿。 夜离气结:“凤大人也知道夜那么深了?做什么不能等明日,非要这么晚了来戒坊?” 男人挑眉,似是很不以为然,“我看,不知道夜深的人是你吧?身上有伤,又做什么这么晚了还要坐在那里?” 夜离便被问得哑口了。 想了想,便换了个表达方式。 “我突然不见了,大哥会担心的。” 男人脚步不停:“放心,我会让人通知夜大人的。” 话落,骤然朗声一唤:“来人!” 吓了夜离一跳。 那样子,就好像戒坊是他家的一样。 还真有两个人闻声披衣而出,其中一个是安顺。 不知发生了何事,两人揉着惺忪的双眼跑至跟前。 “明日等你们夜大人晨起,帮凤某转告他,凤某的夫人凤某接回府了。” 笃声扔下一句,也未等二人做出反应,凤影墨已经抱着夜离走了老远。 夜离闭了闭眼,彻底无语了。 戒坊外面,长安架着马车候在那里,见他们出来,连忙跳下车架,将马车的车门打开。 凤影墨抱着她弯腰而入。 车厢里面铺了厚厚的软毯,将她放在毯上躺好,他才吩咐长安出发。 马车只有一盏风灯,挂于前方车顶的外面,车门一关,车厢里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夜离想起了霓灵因岳卓凡之死身陷大牢那次,她来找这个男人,两人也是这样在马车里面,马车里面也是一团漆黑。 越是什么都看不见,气氛越是压抑得紧。 车轮滚滚,两人的呼吸和心跳都显得格外清晰。 夜离缓缓阖了双眼,刚刚准备装睡,就蓦地听到男人低沉的声音响在狭小的空间里。 “听说皇上一早就去了戒坊,还是微服出行?” 夜离一怔,睁开眼睛。 不明白这个男人怎么会半天不出声,一出声第一个问的竟是这个问题。 想了想,道:“是不是一早我不知道,反正我跟大哥从凤府刚到戒坊不久,皇上就来了,没穿龙袍,算是微服吧。” 她当然不会告诉他,陌千羽其实夜里就在戒坊。 她也尽量让自己以霓灵的身份说得云淡风轻,观鲤时她跟陌千羽发生的事,已让这个男人芥蒂深种,她不想再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黑暗中,男人似是轻笑了一声,“皇上倒是勤勉,难得一个大年初一不上朝,便微服私访,关心戒坊公务。” 夜离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吧,显得有些做贼心虚,接话吧,又不知该如何继续,只得淡声随随地附和了一下他的话,“是啊。” 谁知附和也错了。 对方传来一声冷笑,“只是不知是真的关心戒坊公务,还是别有它事!” 夜离眉心跳了跳。 她发现跟这个男人对话,她永远跟不上他的思维。 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她没好气的道:“这个问题凤大人应该问我大哥,或者问皇上,我又不是戒坊的人,如何知道?” 男人当即回了她一句:“我也没问你。” 夜离顿时被噎得一个字说不出。 想了想他的语气,的确,并非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肯定? 夜离心头微微一惊,不知他都知道些什么。 男人低醇的、听不出喜怒的声音又再度响起:“听说是你大哥的那个青梅,巧黛,徒嘴帮皇上吸.毒,救了皇上一命,如今已被宣进宫,日后在御书房伺候笔 墨?” 青梅……夜离汗了汗。 她不知道这个男人怎么那么多问题,自入了马车,就一直在问,似是对今日陌千羽所发生之事兴趣颇浓。 还未想好怎么回答,男人又补了一句:“想必你大哥该伤心了。” 夜离没来由地呼吸一滞。 “他有什么好伤心的?” 黑暗中攥紧了衣襟,她口气如常,故作疑惑地开口。 男人似是又低低笑了一声。 “爱而不得,却要看他人风月,难道不该伤心?” 夜离落在衣襟上的手更加用力了几分,好在里面黑,谁也看不到谁的表情。 她想,此刻的她应该脸色比白纸好不到哪里去。 强自敛了心神,她同样回之以轻笑:“‘爱’这个字,凤大人还是慎用为好,我大哥一介宦官,自入宫当太监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此生与爱字无缘,他跟巧黛,不过同乡而已,凤大人又何必以此来调笑大哥?” “你又不是你大哥,凭什么就认为我是在调笑?” 男人随声反问。 夜离再次一堵。 男人又不咸不淡地添了一句:“指不定人家此刻正独坐窗前吹冷风呢。” 夜离心口一颤,也不知是不是做贼心虚,那一刻她竟然想起,这个男人来到戒坊厢房的时候,她正坐在窗边上。 可他们现在明明说的是她大哥。 是她多心了吗? 想了想,才道:“我虽不是大哥,但是,我了解他。巧黛能入宫为女官,这是几世修来的福气,作为同乡,他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会伤心?” 黑暗中,男人似是拂了拂自己的衣袖,传来衣袍轻擦的声音。 “如此,最好!原本还想着,要不要想个什么办法开导开导夜大人,如今看来,倒是我自作多情了。” 开导? 夜离心里冷嗤,算了,像他这种人,还是莫要想办法开导得好,否则一开导,就算原本开心,怕是也要变成不开心。 “多谢凤大人关心,大哥他很好。”她笃定回道。 所幸,男人也没在此事上纠缠,听她如此说,只“嗯”了一声之后,便不再多言。 车内一下子静了下来。 车轮滚滚,车身轻晃,躺在软毯上身子一摇一晃中,夜离再次疲惫地阖上眼。 ************ 再次幽幽醒转,已是不知时辰,她只知自己已躺在了凤府厢房的床上。 几时到了,几时下的马车,怎样到了厢房,怎样躺在了床上,她全然不知道。 一向浅眠的她竟睡得那么沉。 蹙了蹙眉,她怀疑是身上毒素的原因。 只希望凤影墨没瞧出什么端倪才好。 扭头环顾屋内,案上烛火摇曳,窗外夜色凄迷,天还未亮。 不远处的矮榻上,男人和衣而睡,以一个面朝着她床的这边侧身而躺的姿势。 微微阖着双目,借着案上烛光,依稀能看到他浓密的长睫在眼窝处留下两排好看的暗影,男人面色平静、呼吸均匀,似是睡得安稳。 本就不了解这个男人,夜离觉得自己好像更加不懂他了。 他为何要这样对她? 如他曾经所说,他也是阅尽人间风景,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她又不是最出色的那个,他又为何要这样对她? 他还说过她脏,他嫌她脏,既然如此,又为何见她不吃药不擦药,要深更半夜去戒坊将霓灵接过来?见霓灵找不到厨房,又让寒香恰巧出现? 还有今日,听说戒坊出了危险,便强行将她接了回来?如今还衣袍都未脱,就这样睡在边上,就像是一个真正的丈夫在照顾病中的妻子? 他到底目的何在? 她被烛台所伤那件事,要说不怪他,是假的。 若他 没有疯子一般狂怒发飙,她也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可是,她也知道,怪不得他。 真的怪不得他。 是她做得过分在先。 作为一个女人,作为一个妻子,她那样的所作所为,换做天下任何一个男人作为丈夫,都是不能容忍的吧? 虽然她有她的思量,她有她的苦衷,但是,他,不知道。 而且,他也没有想到,他一掌将桌案劈烂,她会正好跌坐在了灯座上面吧。 从他后来的表现就可以看出,其实,他是有些不知如何面对她的。 为何不知面对,那是心中有愧。 这些她都知道。 她不知道的是,他为何要这样对她? 心中茫然,她缓缓收了目光,目光所及之处,她看到暖炉里的炭粒子似是所剩不多,一副快要熄灭的样子,而他…… 她又再次转眸看向矮榻上的男人,虽未脱外袍,却也未盖片缕。 如此寒夜、如此睡…… 不会着凉吗? 正这样想着,男人忽然翻了个身,翻身的同时,还低咳了一声。 夜离眼帘一颤,以为他醒了,谁知,他竟只是拢了拢手臂,又再次睡了过去,留给她一个背脊。 夜离犹豫了很久,思想激烈斗争了很久,才缓缓撑着身子坐起,掀开被褥,艰难下床。 取了一条毛毯,扶着一侧箱柜,缓慢地、小心翼翼地挪动着步子,来到矮榻边上,抖开毛毯,轻轻盖在男人身上。 男人没有醒,似是睡得香沉。 她正欲转身离开,却忽然觉得一阵困意袭来,脚下一软,她跌坐在矮榻边的地上。 所幸地上铺了厚厚的蒲团,没有弄出什么声响。 她想起身,却发现根本使不上力气,而且困意排山倒海将她席卷,她竟然顷刻之间连眼睛都睁不开。 双目一闭,她歪靠在床榻边上。 再次醒来又是不知过了多久,她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睑。 婆娑光线入眼,一片惺忪中,她看到一双漆黑如墨的深瞳正一瞬不瞬地与自己相对,脑子里还处在初醒的昏蒙状态,她便也怔怔看着那双眼睛。 直到视线逐渐清明,意识逐渐回笼,她才猛地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趴伏在矮榻边上睡着了,而男人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来,正躺在那里近在咫尺地看着她。 啊! 她脸色一变,猛地直起身子。 身上一凉,竟是原本她盖在男人身上的毛毯反倒被披在了自己身上,而由于她骤然弹起的动作,滑落在地上。 男人枕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黑眸映着案上的烛火,莹莹烁烁,潋滟生辉。 “我……” 又慌又乱,夜离窘迫得不行。 她怎么给他盖个被子的间隙,也能够随地睡着? 微蹙了秀眉,心中也越发肯定了体内毒素的影响越来越严重了,而嗜睡便是其中一个症状。 “你……你不要误会…….我只是过来给你盖床毯子,然后…….然后…….实在太困了,就趴在你旁边睡着了……” 男人依旧没有说话,就只是看着她。 夜离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知道他肯定误会了。 不敢看他的眼睛,连忙伸手撑着矮榻的榻沿,想要起身。 许是见她太过吃力,男人终于是躺不下去了,蓦地翻身坐起,大手落在她的双臂上,将她揽住,然后顺势双腿一挪,下了矮榻,将她抱在怀里。 “我的身体强健得很,偶尔不盖被子,根本没有关系,倒是你,大伤未愈,做什么要跑起来?本是应该我照顾你,搞得倒像是你在照顾我一样。” 滚烫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畔,男人一边数落,一边抱着她阔步走向床榻。 夜离微微僵硬着身子,却也没有心情解释。 只得任由着男人抱着,送回到床上被褥里躺好。 ************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夜离的嗜睡症也越来越严重了,有时候正想着心事也能瞬间睡了过去,甚至还有两次跟寒香正说着话,说了一半也睡着了。 所幸她有伤在身,可以名正言顺地一直躺在床上,这样时睡时醒,也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 期间,霓灵来过两次。 因为初三过后,就得上朝的。 而她,又是伤,又是毒,根本没法以夜离的身份出现,所以霓灵自己去上了。 霓灵说,所幸新年伊始,朝中也无什么事,她还能勉强应付。 而帝王陌千羽似乎正忙于端王回京事宜,所以也无暇找她麻烦。 夜离虽心中担忧霓灵,却也无能为力,如今她自己都这样的状况了,也只能让霓灵替她撑着。 这段时日,她非常积极地吃药,擦药,凤影墨又让寒香做各种膳食给她调理,她都一一配合。 眼见着半月之期,没剩多少时日,她只希望下.身的伤赶快痊愈,然后,她想去一趟钟家旧宅,看看能不能找到她母亲留下的关于“冰火缠”的一些记载,怎么解?若与其他毒素相溶,又怎么办? 皇天不负有心人,她下.身的伤痊愈得很快,没多久便能下地走路,又过了几日,也感觉不到多少疼痛了。 但是,她还得装着完全没好的样子,因为她的嗜睡症越来越严重,越来越严重了。 这一日,她正在翻一本医书,看着看着竟又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次睡了多久,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醒来的时候,听到了两个男人的声音,一个低沉黯哑,她再熟悉不过,是凤影墨的声音。 他说:“张太医的意思是夜灵嗜睡的原因是因为毒素麻痹神经所致?” 夜离心口一撞,原本还有些惺忪迷糊,瞬间惊醒,下意识地,她眼睛刚想睁开,便又本能地闭上。 完了,被发现了。 凤影墨竟然已经发现了她的嗜睡症,并还趁她熟睡之际,请来了太医。 张太医? 凤影墨叫这个太医“张太医”。 是霓灵所说的那个擅制毒、擅戒毒的叫什么张硕的太医吗? 那他会不会发现她身上的毒素是赤蛇毒跟冰火缠相溶所致? 若是被他发现了赤蛇毒,若是被他发现了赤蛇毒……. 老天,后果,她想都不敢想。 被褥下,她紧紧攥住了手心,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她强自让自己如常地闭着眼睛装未醒,凝神静听两人对话。 然,没听到两人的声音,却只听到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强烈地撞进耳朵里。 那个张太医似是在犹豫,好一会儿才凝重开口道:“凤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当然,张太医请!” 接着就听到两人的脚步声,然后就是房门“吱呀”一声打开的声音,又“吱呀”一声关上,最后,便是两人离开的声音。 再之后,无论夜离怎样凝神细听,都什么都听不到了。 完了。 看这个架势就完了。 一颗心慌乱到了极致,夜离睁开眼睛,不知道该怎么办。 心中乱作一团,千百个念头从脑海中涌过,她慌乱地做着种种假设。 假设张太医只发现她体内的冰火缠,说她的嗜睡症是因为冰火缠的蛊毒所致……. 不,不可能,若是这样,凤影墨身上也有冰火缠,为何他不嗜睡? 假设张太医发现了她体内的毒素是冰火缠和另一种毒相溶所形成的,却并不知道另一种毒是赤蛇毒…… 若是这样还好点,她可以找个理由瞎掰个毒搪塞过去。 可,如果张太医发现了她体内的毒素是冰火缠和另一种毒相溶所形成的,且还发现,另一种毒就是当日咬伤帝王的那条赤蛇之毒 ……. 那么……. 就在她一边慌乱地做着假设,一边快速地思忖着对策,厢房的门忽然开了。 她一惊,连忙闭上眼睛。 ...... 囧哩个囧,传说素预算失误一天,素子咬手帕,一天而已,孩纸们肯定会原谅的,对吧?只八过,呜呜呜,现在非常时期,河蟹啊河蟹~~ 谢谢【14747897888】亲的花花~~谢谢【Romantee】【jinqiurong】【bigthree】【0302031231】【跳跳071203】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 ☆、101.【101】看清我是谁了吗?是不是很失望? 就在她一边慌乱地做着假设,一边快速地思忖着对策,厢房的门忽然开了。 她一惊,连忙闭上眼睛。 有人进来围。 她摒住呼吸,想要通过关门的动静来辨别对方心里的情绪羿。 结果什么也没有听出来。 声音不大不小,没有“砰”的一声,也没有悄声小心,就寻常关门的声音,听不出一丝喜怒。 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是他,凤影墨。 脚步声来至跟前,在她的床边站定。 夜离大气都不敢出,被褥下的一双手满手心的汗。 虽然没有睁开眼睛,却依旧能感觉到他一双深瞳的目光凝落在她的脸上。 良久的静谧。 静到似乎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久到她觉得自己都快要装不下去了。 脸上都要抽筋了,真的继续不下去了。 罢了,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反正是要面对的,这样生不如死的煎熬,还不如来个痛快的。 她陡然睁开眼睛的同时,男人却正好转过身去。 往外走。 她一怔,就这样走了? 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猜不出他心中情绪,只看到他清冷背影茕茕长长,拉开厢房的门,走了出去。 一直紧绷的身子瞬间一颓,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了,她得赶快想办法解了身上的毒才行。 且不说怕引起什么纠复,她现在昏睡得越来越频繁,且昏睡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再过三日便是半月了,指不定哪一次昏睡过去了,她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这般想着,她就连忙掀了薄被下床,快速穿了外袍,又匿了一些银针于袖中。 若在外面想睡了,紧急情况下还可以用银针刺入穴位暂时让自己清醒。 对着铜镜简单地梳妆了一下,她便迫不及待地出了门。 可就在她刚返身将厢房的门拉关上,一个转身,就看到长廊对面走过来的男人。 凤影墨。 男人也当即发现了她。 夜离眸光微闪,想要回避都不行。 “身上的伤还未好,做什么跑起来了?” 男人率先开了口,唇角勾着一丝笑意,口气略显责怪。 此时正值晌午,冬日的太阳照进长廊,拢在男人的身上,男人脚步翩跹,就像是踩着金光而来。 夜离一颗心又七上八下起来。 看他的样子…… 似是并无异常。 莫非那个张太医没有发现赤蛇的毒? 毕竟冰火缠落在男子的身上和落在女子的身上,本就反应不同,这点他是知道的,所以,他以为她的嗜睡是冰火缠的蛊毒所致? 想到这里,夜离高高凝起的一颗心,稍稍安定,面对这个男人时的慌乱和惧意也淡去了不少。 “都半个月没去三三棺材铺那边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问题,见今日天气晴好,身上的伤也已无大碍,便想着过去一趟。” 这个说辞,夜离早就想好了。 “走路没问题吗?” 言语间,男人已经行至近前,微微拢眉,从头到脚打量了她一番。 “没问题的。” 夜离一边回着,一边转身,“那我先走了,早去早回,回来还要吃药。” 她得趁自己还醒着,争取时间啊。 “没问题正好,那就先陪我进宫一趟吧?”男人骤然开口。 夜离脚步一顿,回头。 “进宫?” “嗯,”凤影墨点头,“棺材铺那边你反正都已经半月没去了,也不急于这一时,等从宫里回来,再去也不迟 。” 男人一边说,一边过来顺势揽了她的肩,“走吧,我们也速去速回。” 夜离莫名其妙,刚刚放下的一颗心又不禁再次提了起来。 “去宫里做什么?” 自男人怀中抬起头,夜离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些端倪。 没有。 男人只讳莫如深地一笑:“去了你就知道了。” 于是,夜离的心中便越发忐忑起来。 刚想借口自己的伤还未全好,不宜入宫,男人就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一般,将话说在了前面:“真的能走吗?若不能,同前几次一样,我抱着你?” 话都被他堵死了,夜离还能怎么样,只能说“能走”。 在两人同乘马车前往皇宫的路上,夜离又差点睡了过去。 见她昏昏欲睡的样子,凤影墨问她:“是不是昨夜没睡好?还有一段路,要不,你先睡会儿,到了,我叫你。” 一边说,男人一边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腿,示意她躺在他的腿上。 夜离哪里敢? 倒不是不敢躺他腿上,而是不敢睡啊。 一旦睡下,她不知道自己几时能醒,若不是自然醒,旁人是根本唤不醒她的。 “没事。” 夜离只得趁男人不备,不动声色地将一枚银针刺入自己虎口下的穴位,让自己清醒。 男人也不强求,抬手撩开马车一侧车窗的帘幔,挂于帘钩上,晌午的阳光透窗而入,他轻倚在窗边,自顾自看起书来。 夜离微微蹙了蹙眉。 她不知道,他既然已经知道了她的嗜睡症,为何装作一副全然不知道的样子? 他难道就不担心,她在宫里突然就睡过去了吗? 而且,她此时的身份是夜灵,又不是夜离。 夜灵跟皇宫根本毫无瓜葛,此刻带着她入宫,到底又是为了哪般? 一路不安,终于到了宫里。 “皇宫很大,你又是第一次入宫,记着要跟着我,莫要走失了。” 凤影墨一直牵着她的手。 夜离没有吭声。 在宫里呆了这么久,就是闭着眼睛她都不会走丢,她发现他带着她前去的方向赫然是陌千羽的御书房。 自登基以来,陌千羽每日的习惯都非常固定,这个时辰,应该就是在御书房里看书或者批阅奏章。 这个男人带她进宫,是带她来见陌千羽? 意识到这一点,心跳便也跟着徐徐加快起来。 果然,凤影墨带着她来到御书房的门前。 霍安手执拂尘站在门口,看到凤影墨,便先躬身行礼打招呼,“凤大人。” “烦请霍公公通禀一声,就说凤某以及……”凤影墨转眸看看夜离,含笑道:“以及夫人求见!” “是,凤大人请稍后!” 霍安轻推开御书房的门入了内,很快就出来了,说皇上让他们进去。 御书房里就陌千羽跟巧黛二人。 他们进去的时候,巧黛正跪坐在陌千羽的边上,手里端着一本奏折,似是在问陌千羽什么问题。 两人离得很近,因同时看向巧黛手中的那本奏折上的某处,两人的脸几乎都要碰到了一块。 夜离眉心微拢,垂下眼。 “参见皇上!” 凤影墨唇角一勾,撩袍跪地行礼,夜离便也跟着一起跪在他的身边。 陌千羽这才徐徐抬眸朝他们二人看过来,而他边上的巧黛也连忙坐直了身子,将手中奏折收好。 凤眸目光在夜离身上略一盘旋,陌千羽扬了扬明黄衣袖,示意他们二人起身。 “难得见凤台主夫妻二人一同前来,有事吗?” 凤影墨牵着夜离起身。 那种身在局中,身不由己,完全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的慌乱和不安。 凤影墨正准备开口回答,守在门口的霍安躬身而入。 “皇上,夜大人求见!” 夜大人? 夜离浑身一震,愕然抬头。 霓灵也来了。 陌千羽眼波一动,也似有些意外,目光在凤影墨和夜离脸上一扫,转眸看向霍安:“让她进来!” 夜离眸光紧紧,追随着霍安,霍安出了门,一身男装的钟霓灵走了进来。 在看到夜离竟然也在的时候,霓灵脚步一顿,不过很快又恢复如常,姐妹二人快速对视了一眼,霓灵走到房中,对着帝王行礼。 陌千羽微抿了唇,目光深落在霓灵的身上,扬手,让她起身。 霓灵谢恩起来后,又对着凤影墨略略颔首算是示意,末了,才转向夜离,“没想到灵儿也在,灵儿的身子好了吗?” 夜离动唇,正欲回答,边上凤影墨却已先她一步出了声。 “让大哥担心了,都是凤某不好,大夫说得对,新婚的女人,应该多加疼惜才对,是凤某鲁莽了。” 夜离闻言脸色一白,后又一烫,旋即便红了个通透。 这个男人竟然,竟然……. 红脸的又岂止夜离一人,钟霓灵听完也是臊得不行。 大家都不是傻子,虽未明言,可凤影墨话里的意思却都听得明白。 是他这个丈夫伤了自己的妻子。 至于怎么伤的,还不就是新婚夫妻之间的那点事。 霓灵不知真伪,夜离当日只跟她道自己不小心摔跤,盆骨受伤,当时她就不信,现在被这个男人如此一讲,她联想起当时情景,倒是信的。 竟然是这样伤的。 这样伤竟然还能伤得如此严重。 心中一时又是气愤,又是心疼,对凤影墨的气愤,对姐姐的心疼,便忍不住冷声怒斥凤影墨:“凤大人怎么可以如此对我妹妹?” 夜离眼帘颤了颤,眉心微蹙,刚想使个眼色让霓灵不要激动,就蓦地听到前方帝王出了声:“人家夫妻之间的事情,夜坊主未免反应也太大了点吧?” “你懂什么?”霓灵回头怒声将他的话打断。 于是,全场静谧了。 在场的几人都震惊了。 连巧黛都难以置信地看着钟霓灵。 帝王脸色变得又冷又沉。 夜离垂眸皱眉。 霓灵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和无理,连忙屈膝一跪:“奴才护妹心切,一时口出狂言,冲撞了皇上,请皇上恕罪!” 其实,她是心里憋着气,才会如此失了分寸。 除了憋着对凤影墨的气,也憋着对这个男人的气。 她姐姐为了这个男人如此出生入死,他却跟别的女人坐在这里俨然帝后夫妻。 他若对姐姐没意思,那夜凤府门前的马车里,他如此疯狂地对她又算什么? 难道只是一个正常的男人正常的发泄吗? 他若对姐姐有意思,又为何要宣巧黛入宫,就算知道她是太后的人,还如此善待与她? 而相反,对她,却是又冷又硬又绝情。 她不懂。 她真的不懂。 气氛冷凝。 谁都没有说话。 夜离也拂了裙裾跪于地上,俯首而拜:“大哥一心为夜灵,才会如此失礼,是夜灵的错,请皇上恕罪。” 夜离的话说完,没有等来陌千羽的声音,却是听到边上凤影墨的声音响起。 “错的根源在微臣。” 夜离感觉到身侧白袍一晃,竟是凤影墨也挨着她跪了下来, 他的声音继续:“若微臣没有伤了灵儿,大哥就不会动怒,不动怒就也不会冲撞了皇上,所以,一切都是微臣的错,请皇上责罚!” 三人排排跪。 前方陌千羽的脸色越发难看了几分,“啪”的一声将手中奏折重重掷在桌案上。 “你们今日齐齐前来,到底是想做什么?是想让朕帮你们处理家事吗?还是想告诉朕,你们是如何患难与共的一家人?” 帝王声音沉冷,显然气得不轻。 “微臣不敢。”凤影墨颔首,长睫掩去眸中情绪,唇角几不可察地一勾,又旋即匿去。 “皇上息怒……”一软糯女声响起,是帝王边上的巧黛。 纤纤玉手端起桌案上的玉瓷杯盏,呈到帝王面前,巧黛含笑看向帝王。 陌千羽看了看她,又瞥了一眼跪在前方的钟霓灵,沉默了片刻,才伸手将巧黛手中的玉盏接过,掀开杯盖,呷了一口水。 将杯盏交还给巧黛,又沉默了一会儿,陌千羽才开口:“都起来吧。” 面色虽稍有缓和,可语气还是冷得要命。 “谢皇上!” 三人起身。 确切的说,是凤影墨、钟霓灵一左一右,起身的同时,将夜离搀扶起身。 帝王的脸色又再次黯了黯。 “说吧,你们前来到底所为何事?” 见夜离站稳,凤影墨将落在她手臂上的大手松开,对着帝王略一揖:“微臣听说皇上正在为端王爷回朝迎接一事操心不已。” 陌千羽怔了怔,不意他会突然说到这个上来,微微轻凝了目光,睇着他。 “的确有些操心。端王多年驻守边陲,未曾回朝,朕如今也就只剩下这一个皇叔了,朕想将迎接仪式办得隆重些,特别是歌舞方面,想要办得别出心裁一点,因为端王擅乐理、喜歌舞,一般的表演怕是入不了他的眼。凤台主现下提起此事,可是有什么好的建议?” 凤影墨微微一笑:“不知皇上有没有听说过灯伞舞?” 边上夜离呼吸一滞。 与她同时一惊的,还有钟霓灵。 “灯伞舞?”前方帝王微微眯了凤眸,略一思忖,“可是夜灵在大雪节的夜里于醉仙居跳的那个舞?朕似乎在大理寺听审时听到有提起这个名字。” “皇上好记性!正是此舞。”凤影墨微笑颔首,末了,又侧首笑看了夜离一眼,再次对陌千羽一鞠:“皇上,不是微臣夸自己的夫人,此舞真的只应天上有,堪称人间一绝。” “哦?”陌千羽挑眉,转眸看向夜离,眸光轻凝:“凤台主的意思是让夜灵在端王的接风洗尘宴上表演此舞?” “不行!” 帝王的话音未落,已有人异口同声的拒绝。 是夜离、钟霓灵姐妹二人。 钟霓灵再次屈膝一跪:“皇上,夜灵的身子还未彻底痊愈,不宜跳这种极需体内和内力的舞蹈。” 夜离也同样跪于她的身边,只是没有吭声。 她不是不宜跳,如今的她根本跳不了,且不说下.身的伤还未彻底好全,单说她身上的毒,她就根本提不上一丝内力,如何驾驭轻功? 也就是在这一刻,她忽然明白过来,凤影墨就是故意的。 他肯定是已经知晓了赤蛇的毒,肯定是。 所以故意将她带进宫来,就是想要折磨与她,当着陌千羽和霓灵的面折磨与她。 不挑破、不道明,让她苦不堪言。 是这样吗? 她缓缓抬首,看向身侧长身玉立的男人。 男人不动声色撇开眼。 帝王没有出声。 姐妹二人又齐齐埋首叩于地上:“求皇上体谅!” 陌千羽拢眉,转眸看向凤影墨,凤影墨低低一笑:“灵儿跟大哥何须如此紧张,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灵儿的身子的确暂时不宜跳,但是,灵儿可以传授于她人啊,譬如,这位巧黛姑娘,身姿婀娜轻盈,应该……” 凤影墨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巧黛起身打断:“承蒙凤大人看得起,巧黛不胜荣幸,只不过巧黛上次受赤蛇剧毒所侵,如今仍未大好,所以……” 她的话未说完就顿在那里,一双美眸略带愁绪地看着陌千羽。 陌千羽却是扬目看向跪于场中的钟霓灵,眸光一敛的同时,唇角弧度一扯,转向身侧巧黛:“为了朕,你都差点丢了性命,当务之急,你只管养好身子。” 言下之意很清楚。 巧黛不能跳。 夜离眼帘轻颤,微微弯了弯唇。 却也更加肯定了凤影墨的心思。 这便是他想让她看到的。 真正牺牲的人被迫需要跳舞,而一个坐享其成的人却被保护得好好的。 这就是他要她看到的吧? “是微臣唐突了,竟忘了巧黛姑娘舍身替皇上吸.毒一事,请皇上和巧黛姑娘见谅!那……要不,在司舞房找一个?” 陌千羽看了一眼钟霓灵,声音略沉:“且试试看吧!” 君臣二人一拍即合,说干就干。 因时间紧迫,帝王说,直接去司舞房的练舞坊。 一行人前去的途中,夜离又差点睡了过去,危急时刻,霓灵眼疾手快扶了她一下,她又用银针刺了自己另一只手的穴位,才让自己保持了清醒。 宫里人手多,帝王一吩咐,大家动起来,很快便找来了晶蚕丝,还有数把大红纸伞。 伞柄上挂好小灯笼后,夜离吩咐大家将纸伞用晶蚕丝系好,悬挂于练舞坊的上空。 上面众人忙得热火朝天,下面几人却是等得非常闲。 一闲气氛就变得很微妙。 帝王陌千羽坐在最上方,边上巧黛不时递杯茶水给他,不时递颗葡萄给他,又不时剥根香蕉给他。 凤影墨、夜离、钟霓灵坐于下方,钟霓灵低垂着眉眼,只手一直把弄着面前的一个杯盏,不知在想什么。 凤影墨微微扬着脸,似是在看上方众人的忙碌,又似是看向遥远的天边。 夜离坐在那里极不自在,便干脆起身看着他们系伞。 陌千羽似是也坐得有些不耐烦了,也起身站起。 这时,头顶忽然传来一声轻呼,夜离抬眸,就看到上方一柄灯伞未挂好,脱了蚕丝,直直坠.落下来。 因伞都是未撑开的,没有多少浮力,又加上垂吊的灯笼的重量,下降的速度极快,正下方站着的,赫然是陌千羽。 夜离瞳孔一敛,快步奔了过去,而此时巧黛似是正起身给什么东西陌千羽,夜离一手推开巧黛的同时,自己直直撞向陌千羽。 她刚想说小心,一股巨大的睡意往上一袭,她脚下一软,想要掏出银针的力气都没有,她眸色痛苦地看了陌千羽一瞬,便眼睛一阖,歪在陌千羽的怀中。 陌千羽一震,不知道怎么回事,见她身子一软,本能地手臂一捞,将她拢住。 灯伞并未掉下来,已被上面的人拉住,因为并未脱离蚕丝,而是蚕丝不小心放得松了,趟了下来,一拉便上去了。 巧黛却是被推得老远,跌坐在地上。 所以,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包括一直低头把弄杯盏的钟霓灵,和遥望远处天边的凤影墨。 都震惊地看着三人。 巧黛被推翻在地上,帝王站着,怀中抱着一人,那人软在帝王怀中、埋首在帝王胸口。 凤影墨脸色一变,噌然起身。 这厢,女子绵软的身子入怀,陌千羽忽然生出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特别是女子的脸紧紧贴在他的胸口,他忽然觉得自己胸口从未有过的震荡,回想起女子最后看他的一眼,他竟是心尖一颤。 “太医,快传太医!” 他厉声吩咐左右。 “不用了!”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 是凤影墨。 他大步上前,伸手将陌千羽怀中的女子接过,抱进怀中,然后对着微微失神的陌千羽一鞠。 “皇上,夜灵并无大碍,只是她身上的伤,大夫给开了一种药,这种药药力一发作,她就会嗜睡,这不是第一次发生了,醒了就没事,皇上请勿担心,只是冲撞了皇上,请皇上恕罪!” 陌千羽怔怔回神,“这样啊……” “嗯,上次夜大人也见过一次,她睡一会儿,醒过来就没事了。”凤影墨转眸看向钟霓灵。 钟霓灵眸光微闪,当即反应过来,点头,“是啊,皇上请勿担心,夜灵没事。” “皇上,微臣先带夜灵回府休息,待她醒转,微臣再让她进宫来教她们可好?” 陌千羽扬了扬手,面色怅然,似是在若有所思,又似是有些心不在焉。 “微臣告退!” 凤影墨抱着夜离阔步离开。 ************ 再次幽幽醒来,夜离只觉眼前一片黑暗。 不知何时,不知身在何处,只知自己躺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想起自己昏睡前是倒在陌千羽的怀里,也没多想,便鼻音浓重地嘟囔了一句:“皇上?” 她感觉到对方的身子明显一僵,下一刻,她就感觉到喉间一紧,自己的身子一轻,她已经被对方抄着衣领拉了起来。 黑暗中,似是对方滑凉的袖襟刷过她的脸,一股熟悉的淡淡兰麝之香萦上鼻尖。 心,猛地漏跳。 不是陌千羽。 她大惊之下也彻底清醒了过来。 而与此同时,眼前一亮,是对方“哗啦”一声拉开了窗幔,让外面的光线进来。 她被对方提到了光线明亮的窗边,而他自己也逼视在她面前。 两人的脸,不过方寸之间。 四目相撞。 她的茫然慌乱,他的冷色昭然。 果然是他。 原来他们是在马车上,因为车门紧闭,窗幔尽都拉严,所以光线昏暗。 “看清我是谁了吗?是不是很失望?”男人薄唇轻启,森冷的声音从喉咙深处出来。 “凤大人到底想要怎样?” 既然他已经知道了赤蛇毒,既然他都能如此变着法的折磨与她,她忽然觉得不怕了。 “这个问题应该是我问你才对,你到底想要怎样?你爱他,却嫁给我,你给他吸.毒,却不让他知道,你到底想要怎样?” 男人一直保持着抄着她的衣领将她拧抵在窗边的姿势,盛满阴霾的眸中慢慢腾起血色。 不提这个还好,提这个夜离才觉得一肚子气呢。 “又不是我非要嫁给你,皇上赐婚,你完全可以拒绝,你却默然接受,是你自找的。另外,我给他吸.毒,是我跟他之间的事,我让不让他知道,那也是我的事,跟你没有关系。” “跟我没有关系?”男人咧嘴轻笑,周身寒气倾散,他的脸又朝她逼近了一分,鼻尖都差点撞到了她的鼻尖,血色深瞳一瞬不瞬地凝着她,声音森冷:“难道你忘了大婚那日我的话了吗?我说过,我可以答应你互相尊重,但我不能保证不干涉、不侵犯,前提是,你做任何事之前有没有考虑过你现在是两个人,只要你能做到,我便能不干涉、不侵犯。” “那我现在已经做了,你想怎样干涉,怎样侵犯?” 虽有些理亏,可那一些愧疚也因为今日这个男人带她入宫之举毁得一干二净。 她受够了。 她真的受够了。 都已经是将死之人了,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男人似乎没想到她会如此反应,死死盯着她,一双眼睛里的血色越聚越多,越来越浓,胸口急速起伏,薄唇紧紧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 夜离知道,他定然也是忍了很久,从那个张太医来了之后一直忍到现在。 也真是难为了他。 “信不信我毁了你?” 男 人一双凤眸红得吓人,似乎下一刻就要滴出血来,他咬牙,一字一顿,苍哑的声音好像从地狱深处出来。 就算说不怕,夜离还是禁不住微微一颤。 “我早已被你毁了。” 夜离同样咬牙,声音从牙缝中挤出。 “那就毁得彻底一点!” 男人低吼一声,扬臂一甩,将她掼摔在车厢里面。 ........... 汗,竟然还未摇起来~~ 谢谢【romantee】亲的大荷包~~谢谢【阿西吧吧和四十大盗】亲的璀钻~~谢谢【宝贝多多111】【阿西吧吧和四十大盗】【唯止】【素素浅唱】【1670548711】亲的花花~~谢谢【ws656733】【debby199】【钟离凝香】【兰宝37】【bigthree】亲的票票~~爱你们,群么么~~ ☆、102.【102】她第一次发现,这个男人真狠 “那就毁得彻底一点!” 男人低吼一声,扬臂一甩,将她掼摔在车厢里面。 虽然车厢里面垫着厚厚的毛毯,可是因为男人的力气太大,重重落下,她感觉到自己的腰都快断了,而且后脑直直撞上车厢里的一个小木案,撞得她眼前金光一冒,几乎晕厥羿。 来不及做过多反应,本能地挣扎着想要起身,男人高大的身子如同大山一般压过来,她又再次倒在车厢上面围。 炽烈气息喷打在夜离的面门上,夜离终究还是怕了。 “你要做什么?” 她微微绷紧了声音,艰难地看向他,却撞进他暴虐猩红的眼中。 “你说呢?”男人逼视着她,气息粗噶。 夜离眼帘轻颤,双手抵在他坚如磐石的胸口上,“你……你别乱来!” “乱来?”男人低笑,脸往下一凑,吓得夜离连忙将脸朝一边别开,男人的脸却并未落下,而是在半空中停了下来,见她如此,大手掐住她的下颌,将她的脸扳正,逼迫着她面朝着自己:“你是我凤影墨的妻子,我是你的丈夫,如何叫乱来?” 男人落在她下巴上的五指用了大力,将她的脸钳制得死死的,夜离又痛又怕,动弹不得。 “你……你说过……不会逼迫于我……” 因为下巴被捏住,她说得非常困难,声音含糊。 “是你一直在逼迫我!” 男人妖冶赤血的双瞳骤然一敛,沉声将她的话打断,与其同时,落在她下颌上的五指忽然一松,快速下移,捏在她的颈脖上,瞬间收紧。 夜离不意他会如此,刹那间涌上来的窒息感让她惊恐地睁大眼睛,看着他,却是痛苦地说不出一个字来。 车轮滚滚,车厢颠簸。 光线从一侧的车窗斜铺而入,夜离看到他沉沉如山的身子随着车身的颠簸在晃,她努力睁着眼睛,望进他滴血的红瞳,看着那一片赤红中自己奄奄一息的样子。 就在她以为下一瞬他就要掐断她的颈脖的时候,他却是突然松开了她。 久违的空气往鼻喉一涌,她大口喘息,还未彻底反应过来,她就听到了布帛撕裂的声音。 身上一凉,是她的衣服。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扯的,用了多大的力气,竟然一下将她的外袍和中衣一起给撕成两半。 男人还不罢休,顺势一拉,将撕.裂的衣袍从她身上扯落,扬臂抛起。 夜离看到布帛在狭小的空间里跌宕,一件甚至从车窗飞出,一件委顿在车窗的窗沿上。 她彻底慌了神。 原本藏匿于袍袖中的银针散落得到处都是。 她反应过来,松了抵在男人胸口的双手,男人往她身上一压,她趁机拿起落在身侧的一根银针,以极快的速度朝男人刺去。 然,男人比她更快。 白色衣袖蓦地自眼前扫过,她只觉得腕上一痛,银针脱手而出,跌落在车厢里。 而显然,她的举措彻底激怒了男人,男人直接捉了她的腕举过她的头顶,按压在上方。 另一手抓住她上身只剩下的兜衣狠狠一扯,随着一声布帛裂开的声音,她上身的最后一层遮挡也被除去。 少女美好的初荷如同脱兔一般跳跃在空气里,也暴露在男人的面前。 夜离惊呼,想要用手去掩,奈何双手被禁锢得死死的,根本动弹不得。 她急了。 “凤影墨,你放开我!” 而男人哪里肯听,大手又探进了她的腰间,摸索上她亵.裤的罗带。 夜离扭动着身子想要摆脱,在男人的压迫下艰难地曲起膝盖,想要朝男人的下门攻去。 可别说她平素武功就不如他,此刻因为身上的毒素,她更不是他的对手,他只将身躯一挪,就轻而易举地将她的两只腿压了下去。 逃无可逃。 夜离觉得自己快哭了。 “凤影墨,你说过,我脏,你嫌 我脏的……” “我现在也没觉得你干净!”男人口气森冷,气息炙热,喷薄在她的一侧脸颊上,落在她腰上的大手用力一扯。 夜离只觉得腰上一松,罗带被男人扯在手里。 “既然不干净,你为何要碰我,你就不怕脏了自己吗?” 微微佝偻了身子,想要护住自己的亵.裤,夜离早已慌惧得不行,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试图用这种方式让这个男人放过自己。 他不是有洁癖吗? 曾经两人的唇不小心碰上,他不是还用锦帕擦拭自己的嘴吗? 男人没有说话,就像根本没有听到一般,随着车身颠簸,高大的身子蹭了几下,就将她的亵.裤褪到她的脚踝处。 于是,她整个人,就如同观鲤那日一样,完完全全、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他的面前。 虽然外面阳光正好,可毕竟是冬日,冷风通过大开的那一侧车窗不时灌入,夜离颤抖着,当男人凉滑的袍子衣料贴上她滚烫的身子时,她更是抖个不停。 她想喊人,她知道,长安就在外面,里面这么大的动静,他不可能不知道。 可是,长安是他的人。 对,路人。 求救路人。 马车行在闹市,外面人声鼎沸,她呼救,指不定会有好心人出现,虽然机会渺茫,可毕竟是个机会。 这般想着,她就吃力地仰起身子,想要离窗边近点,与此同时,她大声喊道:“救…….” 而“命”字还未出口,就被男人重重吻住。 大概是想告诉她,既然她想起来,他便让她起来,可就算起来,她也做不了什么,男人的大手扣住她光洁的后背,将她从车厢上扯起,一双手紧紧摄住,扣在自己面前。 他啃.噬着她的唇。 对,啃.噬,大概是报复她的呼救行为,毫不怜惜,咬、吮、捻压,甚至比那日陌千羽中了君悦香的时候还要大力。 凌厉刺痛从唇上传来,她知道破了皮,出了血,两人的唇齿间都是浓郁血腥。 她想咬他,可是他的粗蛮疯狂让她根本连咬的机会都没。 呼吸都被夺去,疼痛麻木中,她忽然觉得一阵困意袭来。 完了,嗜睡症又来了。 如自己此时睡去,还不是由得他为所欲为。 可转念一想,既然今日这一劫逃无可逃、避无可避,还不及沉沉睡去,或许没有感觉,便不会觉得痛,不会觉得屈辱。 她眼睛一闭,作势就要睡去,可下一瞬太阳穴处一阵刺痛,她又骤然惊醒。 她看到男人的袍袖自眼前掠过。 这个男人,这个男人竟然用银针刺入了她的太阳穴。 “我要你清醒地成为我的女人,我要让你看清楚,你的男人到底是谁?” 男人黯哑浑浊的声音自两人相贴的唇瓣逸出。 许是怕她视线不好,她看得不够清明,他甚至大手摄住她的腰身带着她一转,将她吻压在大开的窗户边上。 “唔~”夜离皱眉,绝望地看着窗外景致不断后退,街上人来人往,她却无能为力。 她第一次发现,这个男人真狠。 她一边被动地承受着他的侵袭,脱离禁锢的双手也在车厢里摸索着散落的银针。 终于探得一枚,她捻入手中。 可是男人重重挤压在自己面前,她根本无法袭击他的正面要害,而且她的手在他的手臂下面,也够不到他的后脑,没办法,她只得凭着感觉用力出击,刺向他的背心。 男人红瞳一敛,僵直了身子。 果然刺中了。 可夜离还没来得及庆幸,彻底被激怒的男人再次大力一扯,将她掼摔在车厢里。 后脑又一次磕撞在木案边上,夜离头昏目眩,光影晃动中,她看到男人快速褪着自己的衣袍。 ***** 素子在车 上,我是她基友,帮她发文,今天字数不够素子明天会补,大家送的道具也等素子明天感谢!亲们见谅! ☆、103.【103】你知不知道自己快死了? 后脑又一次磕撞在木案边上,夜离头昏目眩,光影晃动中,她看到男人快速褪着自己的衣袍。 完了,这次真的完了。 又痛又晕,又慌又惧,她缓缓往后挪动着身子,可没动两步,男人就伸手抓住她的脚踝往下一扯,又将她拉至自己的面前围。 看着男人精.壮、肌.理分明的胸膛暴露在自己面前,夜离甚至想到了求饶。 “凤影墨,我的伤还没好……羿” “所以呢?”男人倾身而下。 火热的身子贴上她的肌肤,烫得她一阵心惊。 她在他的身下颤抖着,声音也跟着打着颤:“所以,你放过我吧……” “你替别的男人吸食剧毒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的伤还没好?” 男人的苍哑的声音如同魔音一般钻入她的耳膜,他歪着头,贴着她的耳畔,呼吸灼热。 夜离顿感无言。 两人第一次如此相贴,她的一颗心慌乱狂跳到了极致,她别过脸想要避过他落在耳畔的呼吸,她侧脸的瞬间,他便顺势吻上她白皙的颈脖。 夜离浑身一颤,也乱了呼吸。 火热在身体里乱窜。 她悲哀地发现,随着他的唇不断往下侵袭,竟是有一种陌生的轻麻酥醉在身体内缓缓漾开,她觉得羞愤又屈辱,在身子彻底沉沦之前,她再次摸索着车厢内散落的银针。 银针入手,她已分不清穴位,只凭感觉一针出击。 银针刺在他的肩胛上。 这次可能刺中了穴位。 男人闷哼,抬头看向她,猩红的眸色中染了一丝痛苦。 她却并没有打算放过他,瞳孔一敛,指头捻着银针露在外面的那截大力摇晃。 银针在肉里搅动,肩头上有血流出来。 他只要抬臂就可以将她的手挥开,却没有,而就又像浑然不觉痛一般,任由着她来,一双赤血红眸紧紧地摄住她,大手拉低自己的底.裤,直直冲撞了进去。 痛—— 撕裂的痛、撑破的痛、未愈伤口再次被蹭开的痛…… 夜离脸色瞬间煞白,原本倾城的眉目因为巨痛扭曲得厉害。 虽不是完璧,却从未经人事,怎经得起如此蛮横嵌入? “痛吗?” 男人贴着她的耳畔,粗噶着呼吸,声音沙哑。 夜离紧紧绷起了身子,颤抖。 男人咬着她的耳垂,似怜似虐:“你知不知道自己快死了?一个死都不怕的人,又怎会怕痛?” 话落,男人瞳孔一敛,大手扣住她的腰身,强势掠夺起来。 外面人声嘈杂,车身颠簸厉害,车顶在晃,男人在晃,夜离不知道自己到底用银针刺了男人多少下。 她只知道刺,一通乱刺,刺进去后又拔出,再刺,刺他的肩头,刺他的胸口,刺他的背…… 男人却并未因此停止侵略,一刻都未停止,一直到最后…… ************ 到了凤府门口,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长安拉稳马车,自车架上跃下,站在马车的门口,犹豫着要不要如同寻常一样替他们打开车门。 路上的动静他不是没有听到,里面发生了什么,不用想他也知道。 他也不知道为何会这样,这段时间他看到两人的关系似乎有所改善,怎么进个宫就变成了这样? 隐约觉得或许跟那个女人的身子有关,因为早上那个叫张硕的太医过来帮女人看过以后,跟男人秘密交谈了很久,然后,男人就说让他准备马车,要带女人进宫。 是什么呢? 车厢里已经没有了动静。 他想,应该是已经结束了吧? 路上他故意走得很慢,还绕着远路走了走,没有走寻常的近路,就是不想到达时不尴不尬。 可是这样动静没有,一丝声息也没有,就好像里面没 有人一样,更让他瘆的慌,更不敢贸然拉开车门了。 停了很久,见还是没有声响,总不能一直这样站在府门口,他便硬着头皮、小心翼翼道:“爷,到了。” 里面依旧没有动静。 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再稍稍提高点音量说一次的时候,车门忽然“嘭”的一声被人自里面撞开。 门开处,男人抱着女人下来,他吓了一跳。 而让他更惊吓的是,男人和女人的样子。 男人只着一袭单薄的白色里衣,肩膀上、胸口上、手臂上、背心上,多处被殷红浸染,一看就知道是血,开在白色的衣料上,就像是一朵朵怒放的梅。 而他怀中的女子身上裹的竟然是男人的外袍,女子面色苍白、头发蓬乱,一双平素灵动的眸子此刻虽然是睁着,却空洞得没有一丝神采,更让人触目惊心的是,包在她身上的男人的衣袍的下摆也同样被染了一块殷红,不用想,也知道是哪里的血。 两人竟是这般惨烈! 长安震惊地看着二人,不知道该做什么,或者该说什么,他甚至不敢问男人身上的伤。 男人抱着女子下车,越过他的身边,拾阶而上,入了凤府大门。 ************ 将夜离抱回房,放在床榻上,拉过被褥将她盖上,凤影墨便默然转身出了门,连身上衣袍都未换。 凤影墨离开不久,钟霓灵就赶到了凤府。 她推开厢房的门,就看到夜离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俨然是失了灵魂的木偶一般,目光溃散地看着头上绣着繁复花纹的帐顶,眼皮子都不眨一下。 “姐,”钟霓灵皱眉。 方才在宫里凤影墨带她离开的时候,她是昏睡的,如果此刻她进来,看到的是她依旧在昏睡,她还觉得正常,结果看到的却是人在躺着,而眼睛却是睁着,眼睛睁着,却又没有一丝光亮。 这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从未。 钟霓灵眉心一跳。 发生了什么吗? 这一会儿的时间,发生了什么? 见她没有反应,霓灵试着又唤了一声:“姐!” 夜离这才眼帘微微一颤,起了一丝变化,眸子空洞地转,朝她看过来,霓灵被她红肿破碎的唇吓住。 眸光一敛,本能地上前一步,一把扯开她身上盖的被褥,被褥里面的身子只裹着一件男人的外袍,外袍随着霓灵掀被的动作松开,露出如玉肌肤,以及肌肤上一块一块的青紫淤痕尤为显眼。 钟霓灵心口一颤。 她当然知道那些是什么,那夜凤府前面的龙辇里,某个男人也在她的身上留下过这样的痕迹。 只不过没有眼前的这般狠。 “凤影墨那个混蛋又欺负你了?”终于明白过来发生了何事,钟霓灵火往上一冒,转身就要出门。 “三儿……”夜离唤住她,声音苍哑得厉害。 已快步走到门口的钟霓灵极不情愿地顿住脚步,回头,“我去问问他,到底什么意思?” 说完,扭头过去,抬手作势就要拉开门。 “别……别去……” 钟霓灵皱眉,再次回头,“姐,以前可是只有天下人怕你,天下没有你怕的人,几时你竟变成这样唯唯诺诺、忍气吞声的小女人了?” “有些事你不懂……” 夜离不知该从何说起,想了想还是幽幽开口,道了此次实情:“他知道是我给皇上吸的毒……” 钟霓灵心头一撞。 他知道了? 蓦地想起什么,钟霓灵眉心微微一拢:“难怪他今日让人通知我入宫去御书房呢,还建议什么巧黛跟你学灯伞舞,原来是想找我们不痛快。” 夜离脸上依旧沉静如水,没有什么变化。 是凤影墨通知霓灵去的御书房,她早已经猜到。 而钟霓灵却还是义愤难当:“可就算知道是你给皇上吸的毒,也不应该如此虐待于你啊!” 专门让她们入宫找她们不痛快也就罢了,还这样如禽.兽一般的摧残伤害,就太过分了。 “算了,终究是我理亏在先。” 夜离伸手,将被褥拉过给自己的身子掩上。 钟霓灵不爽,“你就是让他觉得太好欺负了,所以他才会如此肆无忌惮。” “不然呢?”夜离闻言轻笑,问向钟霓灵,“不然,就跟他闹,闹得天下皆知,皆知是我给皇上吸的蛇毒?” 钟霓灵一下子被问得哑口无言。 忽然想起什么,“对了。” 自袖中掏出一个什么东西,她返身走到床榻边上,伸手递到夜离面前:“这可是姐的荷包?” 荷包? 夜离一怔,转眸看向霓灵手中。 当那一枚素底绣着粉色青莲的荷包入眼,夜离猛地从床榻上翻身坐起,一把将荷包抢入手中。 仔细端详。 眸中流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怎么在你手中?”她疑惑抬眸问向钟霓灵。 钟霓灵瞅了她一眼,见她激动得连身上裹得外袍掉了都不知道,低低一叹,伸手替她将袍子拉上拢好,才一五一十讲起来。 “就是刚刚在宫里的时候,你不是忽然冲到皇上怀里睡了过去吗?” 夜离眼帘微微一动,这话说得,她哪里是忽然冲到陌千羽怀里睡了过去,她是见有个灯伞掉下来,她想推开他而已,只不过正逢上自己的嗜睡症上来。 难怪凤影墨会气成那个样子,原来……. 当然,这些也已经不重要,她也不想解释,就听着钟霓灵继续。 “然后,皇上喊太医,凤影墨过去就将你从怀上的怀里给夺了过来,当然,可能不是夺,只是接,毕竟对方是当今圣上,可是不知为何,当时他就是生生给我这种夺的感觉。” 夜离眼波闪了闪,没有吭声。 “然后,凤影墨说你只是疗伤的药效上来了,无碍,然后还说我也见过你这样过,当时,我怕万一真传来太医,一查查出你身上的蛇毒跟冰火缠就麻烦了,所以,就只能顺着凤影墨说,证实他的话,然后,皇上似乎是信了,然后,凤影墨就跟皇上告退,抱着你离开。” 夜离垂眸看向手中荷包,五指收拢,紧紧攥住。 虽没打断钟霓灵的话,却不知这些跟这个荷包有什么关系。 “见你们离开,我也跟着告退,然后,皇上将巧黛从地上扶起,说既然夜灵回府了,暂时也没有人教灯伞舞,让摆驾御书房,然后,他们二人走在前面,我走在后面,在一个游廊拐角的地方,我看到一个东西从皇上的袖中不小心掉了下来。” “我本是想喊住皇上,可当看到掉落下来的竟是你曾经绣的那个荷包时,我又连忙噤了声,我有我的顾虑,我想我不是你,不知道你们之间的事,特别是关于这个荷包,我除了曾经看你绣,知道是你的以外,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我担心若我喊住他,将荷包交给他,他会不会问我一些问题,我根本不知道如何对应,所以我就先不动声色地匿于袖中,什么都没说。对了,姐,这个荷包是你送给皇上的吗?” 钟霓灵一瞬不瞬问向夜离。 夜离低垂着眉眼,没有吭声。 是啊,是她送给那个男人的,在他登基前的那个夜里,在映月楼上,她送给他的。 只不过,当时,他看都没看,当着她的面,将荷包从高高的映月楼上丢了下去。 为何此刻又在他的袖中? 难道他其实根本就没丢? 不,明明丢了,她看到的。 难道是丢了以后又后悔了,下去找捡了回来? 那又算是什么意思? “姐,你知道吗?后来,皇上去御书房的方向,我往出宫的方向,正分道扬镳之时,他忽然喊住我,我当时一惊,以为他发现是我拾捡了荷包,结果他看着我却又说没事,问我有没有什么要禀报,我说没有,他就让我走了,你说奇怪不奇怪?” 夜离眉心微拢,忽然心头一跳。 < 或许她知道陌千羽的用意。 荷包是他故意扔下的? 扔下的目的就是让霓灵捡到? 让霓灵捡到之后的目的是什么呢? 看霓灵的反应? 想要从霓灵的反应中看出什么? 她略一思忖,猛地瞳孔一敛。 莫非他怀疑霓灵不是她,所以如此试探? 或者说,他怀疑夜灵才是她? 完了。 看来,她今日的确做了一件最糟糕的事,好巧不巧,正好扑到陌千羽怀里的时候昏睡了过去。 此举让所有人误会,包括凤影墨,包括陌千羽,甚至包括她的妹妹钟霓灵,从她方才的言词中就能瞧出。 哎~ 夜离低低叹。 所幸霓灵认识这个荷包是她的,所幸霓灵捡起来后,只是默默地收了起来。虽然霓灵是有她自己的顾虑,但是这样做正好阴差阳错对了。 因为如果当时是她,她也会是这样。 既然当初送他的时候,他如此弃之,那么今时今刻,她也不会厚着脸皮再送他第二回? 所以,她定然也会默默地捡起来,然后默默地收好。 试想,如果霓灵不认识此荷包,然后见陌千羽掉了,拾起来给他,就彻底暴露了。 好险。 夜离微微松了一口气,转眸看向钟霓灵:“日后皇上若是跟你问起荷包,你就跟他说,荷包你丢了,若是跟你旁敲侧击,你就装听不懂。” “嗯,”虽然不是很懂其中究竟,但是夜离如是说,她照做就行,“那荷包就还给你。” 夜离没有吭声,将荷包紧紧攥在手中,心里面却是说不出来的感觉。 不管是不是后来下去映月楼捡的,他终究没有丢。 只是…….只是,如今已是物是人非。 主要是她已非…… 厢房的门被人自外面推开,夜离快速将荷包拢入袖中。 门开处,是寒香端着药碗走了进来。 见霓灵也在,寒香略略颔首打了个招呼:“夜大人,”末了,便走向床榻边上。 “夫人,药煎好了,请夫人趁热服用。” 一边说,寒香一边将药碗呈到夜离面前。 夜离垂目看着瓷碗中红褐色的汤药,热气盈盈中,是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味道。 这调理之药,她已经食用了快半个月了,这段时间以来,她每次都按时服用,虽然腥苦,她每次都喝得一滴不剩,不知为何,今日看到竟是胃里一阵作呕,排斥得不行。 “放在边上吧!”她冷着脸道。 既然她辛辛苦苦养了半个月的身子,今日被那个疯狂的男人毁于一旦,她又何须再喝? 寒香端着瓷碗未动:“放着就凉了。” “让你放着你就放着,哪有那么多话?”夜离还未出声,边上的霓灵已经看不下去了,冷声先开了口。 寒香依旧未依:“爷交代寒香一定要看着夫人服下才行,夫人就不要为难寒香了,快趁热喝了吧!” 寒香一边说,一边还舀起一勺,往夜离唇边送。 夜离的唇瓣又破又肿,碰上灼热的瓷勺,一阵刺痛传来。 本就心中有气,又听到说是那个男人交代一定要看着她喝,气更是不打一处自来,她扬手,将寒香的手推开。 寒香只手端碗,只手拿着瓷勺,瓷勺里还一满勺子药汁,哪经得起她忽的一推? 瓷碗和勺子都脱手而出,跌落在被褥上,然后又滚落在地上。 所幸地上铺着蒲团,故而未碎。 而药汁却是洒得到处都是。 “夫人……”寒香蹙眉,连忙拿了帕子擦着被褥上的药渍。 凤影墨进来便看到这样的情 景。 他已换了一身干净的锦袍。 凤眸略略一扫歪倒在地上的瓷碗和汤勺,他转眸看向寒香:“下去吧!” 寒香默然退出,凤影墨这才看向钟霓灵,不咸不淡开口:“大哥几时来的?” “刚刚!”钟霓灵冷着脸。 凤影墨也不以为意,举步走到药碗的边上,非常平静地弯腰将药碗拾起,又拾起瓷勺,一起放于床头的案上。 然后又再次问向钟霓灵:“大哥此次前来可是有事?大夫说灵儿要多加休息。” 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 下逐客令了。 钟霓灵自是不悦了,鼻子里发出一声轻笑:“凤大人也知道灵儿要多加休息啊?” “凤某一直知道。”某个脸皮比城墙还厚的男人回得不徐不疾、不红不臊。 夜离一直漠然听着,没有一丝反应,就像没听到一样。 钟霓灵看看她,知她对这个男人厌恶得紧,便也不再跟这个男人斗嘴,想了想道:“既然灵儿需要休息,那我们两个就都不要在这里打扰她了。” 钟霓灵是想自己离开的同时,也能将这个讨厌的男人一并带出去,好让夜离一人落得清静。 “嗯,”男人点头,对她的提议表示赞成,并率先举步走向门口,一手拉开厢房的门,一手优雅地朝霓灵优雅地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灵儿好生休息,我先回戒坊了。”霓灵重重握了握夜离的手,便转身走了出去。 她以为凤影墨会紧随其后,凤影墨也的确跟在后面迈了一脚出门槛,却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将那只脚收了回去,对着钟霓灵略显歉意地眉眼一弯:“对了,我得先让灵儿吃了药才行,大哥慢走,凤某就不送了。” 话落,大手已是“砰”的一声掩上门,连让钟霓灵做出反应发作的机会都不给。 钟霓灵气结,伸手刚想再次推开门,却又在刚刚碰上门扉之时蓦地停住,她想起方才夜离说的话。 “不然呢?不然,就跟他闹,闹得天下皆知,是我给皇上吸的蛇毒?” 心中恼怒,却还是将手收了回来。 罢了。 而且,她姐姐那个样子也的确需要吃药,使性子终究不是办法。 站在门口踯躅了一会儿,没听到里面有什么动静,她最终还是选择了离开。 厢房里,男人走到床榻边上站定。 夜离没有理他,自顾自滑下被褥,忍着身上的巨痛,艰难地翻了个身,面朝里而躺,留给他一个冰冷的背脊。 ............ 若孩纸们忘了梨子送荷包给黄桑一事,可回头看看【098】三爷,是我那章哈~~ 谢谢【15532129900】【m5907000】【金蜜】【wenyanxi520】亲的荷包~~谢谢【金蜜】亲的钻石~~谢谢【happyyoggi】亲的神笔~~谢谢【阿西吧吧和四十大盗】【14747897888】【1248173735】【0302031231】亲的花花~~谢谢【failed】【素素的鲢鱼】【0302031231】【2014o1o2】【1248173735】【那妞6116】【wan1】【rikuyy】【maya777】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 ☆、104.【104】既然你想死,我便也不拦你 夜离没有理他,自顾自滑下被褥,忍着身上的巨痛,艰难地翻了个身,面朝里而躺,留给他一个冰冷的背脊。 男人站在那里许久没有吭声,也未动围。 屋中一时静谧。 夜离想起早上张太医走后,他进来也是这样默然站在她的床边。 只是彼时,她心中各种忐忑,而此时,她早已心如死水,彼时他心里盘算着如何带她入宫如何让她难受,此刻,他又在盘算着什么? 她已不关心羿。 精神一放松,困意就袭了上来,她知道,自己身上的毒越来越严重了。 特别是今日屡次用银针强行让自己清醒,在宫里自己刺了两次,在马车上这个男人用银针刺入她的太阳穴一次,这些都是透支,透支她原本就越来越虚弱的体力。 缓缓阖上眼睛,她睡了过去。 每次沉睡都没有任何记忆,这一次,她竟似恍恍惚惚做起梦来。 梦里依稀是几年前的旧景。 父母大哥都还在,钟家后院一片繁花似锦。 大哥和心爱的女子在后院相会,她跟霓灵两个调皮,躲在一片烂漫花丛中偷听。 女子似是前来道别,说要走了,要离开京师了,再相见不知是何时。 大哥很难过,问她能不能不走,女子说,皇命难违,他们全家都要离开京城。 女子取了皓腕上的一枚镯子送给大哥,说,就留下做个念想吧。 大哥接过镯子的同时,将女子拥在怀里。 女子哭了,在大哥怀里红着眼睛抬起头,大哥低头凝着她,缓缓吻了上去。 当时,把她跟霓灵臊死了,两人面红耳赤,连忙捂上眼睛,特别是霓灵,还禁不住叫出声,弄出了动静,惊动了相吻的男女。 大哥放开女子,袍袖甩出一道掌风朝花丛中劈来,花瓣漫天飞舞,她跟霓灵没有办法,只得怯怯站起来现身。 那一刻,她也看清了女子的容貌。 是个很清秀很淡雅的女子。 “就知道是你们两个鬼丫头!”大哥故意冷着脸,声音也冷,可口气却没有一丝责怪,只有宠溺。 末了,又朝女子介绍她跟霓灵:“这两丫头是我的妹妹,因是孪生,算命先生说不好养活,所以自小就被父亲送到山上的清风观中吃斋念佛,如今已及笄,才被接回,外人多数不知,你也是第一次见吧?” 女子微笑朝她们点头。 她跟霓灵朝二人做了个鬼脸,吐吐舌头就赶紧嘻嘻哈哈准备开溜。 “等一下!”大哥在身后喊。 她们只得停住脚步,大哥无奈摇头,“你看看你们…….” 缓步前来,大哥伸手将她跟霓灵头上沾染的花瓣拂掉。 躲在花丛下面,她的脸上不知几时不小心沾了些泥土,大哥又用指腹将她脸上的泥一点一点拂去。 好温暖,好温暖的感觉。 “大哥…….” 夜离贪恋地抓住那只手,人却是猛地惊醒。 繁复帐顶入眼,男人眉目如画的俊颜入眼,她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又做梦了。 而且,她将某个男人当成了自己的大哥。 因为此刻,她正紧紧攥着某人的手不放。 意识到这一点,她一惊,如同被烫到了一般,一把将他的手松掉。 “醒了?” 男人也不以为意,缓缓直起腰身,长身玉立在床边看着她。 面色……无悲无喜,一片沉静。 眼角余光扫了一眼屋角的时漏,她不知道自己这一次睡了多久。 她也不知道这个男人是一直没有走,就站在这里,还是走了又来了? 她只知道,她醒来之前的那一刻,他的手一定在她的脸上方,不然,就算她将他当成了大哥,也不至于抓到他的手。 “既然醒了,就把药吃了。” 不带一丝情绪的声音再度响起,夜离看到他将一粒褐色药丸递到她的面前。 药丸? 夜离眼帘微微一动,她记得这些时日,她擦的是药膏,服的是煎的药汁,从没有服过药丸。 或许是见她煎药不服,重新开的药。 她也懒得理会,冷漠地闭上眼睛,就像是没有听到一样。 下一瞬却是唇上一痛,是男人想要将药丸塞进她口中,正好碰到了她唇瓣上破碎的伤口。 夜离眉心一皱,睁开眼睛的同时,将他的手挥开。 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 如此霸道之举,刚才寒香真是跟他如出一辙。 唯一不同的是,她伸手挥开之时,寒香没拿住药碗,而这个男人反应灵敏,药丸捏得稳稳的。 “吃了它!” 再次将药丸递到她面前,男人黑眸深邃,一瞬不瞬地凝着她。 声音虽不大,却气势迫人,带着不容人拒绝的霸道强势。 冷冷看了他一眼,夜离刚刚想要扭开脸,却见他陡然身子一倾,下一瞬,大手就捏住了她的下巴,另一手就想要将药丸塞到她嘴里。 夜离就怒了,她最讨厌他这样不顾他人感受,全凭自己意愿,强迫别人做事的样子了。 紧紧闭上嘴,她不接,无声地表示着自己的抗议。 男人眸光微微一敛,五指骤然用力,夜离只觉得下颚的颚骨都差点要碎了。 他意图以此来撬开她的唇,她偏偏不让他如愿。 忍着痛,她死死咬紧牙。 男人便也怒了,陡然将她的下巴放开。 “还真是倔得可以!既然你想死,我便也不拦你。” 沉冷的声音落下,男人漠然转身,举步朝门口走去。 夜离心中冷笑。 想死? 到底是谁想让谁死? 刚才在马车上,她差点没被他弄死! 她养了那么久的身子,初见痊愈,却又被他给生生摧毁。 现在来让她吃药? 是想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吗? 她不稀罕! 男人的脚步声一直走到门口,停下,却一直没有听到开门的声音。 就在夜离想着,这又是想要唱哪出的时候,他又陡然转过身大步走回到床边,目光沉沉,居高临下地冷睇着她:“你到底吃不吃?” 是又要动粗了吗? 夜离也不惧,同样望着他,坚毅地吐出两字:“不吃!” 她的话音刚落,对方猛地朝她伸出手,她以为又是要掐她的下巴,却不想大手却是落在她的颈脖上,攥着她的衣领将她拉起。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眼前白色袍袖一晃,男人的另一只手在她耳后的穴位处一点,她就不由自主地微微张开了唇。 男人又两指一弹,夜离只觉得一抹苦涩的异物入喉。 男人竟是这样将药丸投进了她的嘴里。 意识过来的她连忙想要将药丸吐出,却不想对方似乎早已洞悉她的心思,下一瞬已是大掌在她的后背心从上往下轻盈一拂,那一粒药丸便从喉咙里滑下直直滑入腹中。 “你——”夜离气结。 男人鼻子里发出一声轻笑,似是冷笑,又似是得意之笑。 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夜离更是心中气盛,在男人放开她的同时,将两指毅然伸进自己的喉咙里,拼尽全力探至最深处,试图让自己呕吐,将吞入腹中的药丸吐出。 “呕~呕~~” 见她扭头对着床边不停痛苦作呕的样子,男人眸色一寒,大手再次提起她的衣领。 只不过,这一次不是前面,而是扯住她后颈脖处的衣领 大力将她拧正。 “那是避子药,你确定要呕出来吗?” 男人一字一顿,声音从喉咙深处迸出。 ......... 孩纸们见谅,素子这几天是真的有事,所以更新字数不多,昨天万更只更了七千字,这两天欠下的素子记着哈,素子一定在年前补上,谢谢孩纸们体谅和包容。 谢谢【bigthree】【蓓蓓009】亲的荷包~~谢谢【宝贝多多111】【0302031231】【14747897888】亲的花花~~谢谢【wan1】亲的月票~~还有昨夜11:15左右有个孩纸的荷包又抽得看不到用户名了,呜呜,素子收到了哈,一并谢谢,爱你们,群么么~~ ☆、105.【105】别去找他…… “那是避子药,你确定要呕出来吗?” 男人一字一顿,声音从喉咙深处迸出。 夜离一震,停了手中动作,却又在下一瞬,毫不犹豫地再次抠至喉咙深处。 避子药? 夜离干呕呕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避子药羿? 她是医者,她知道上次自己那里被灯座所伤,短时期内根本不可能怀上孩子。 不食避子药,也绝对不可能有孕。 她做什么要吃? 男人似乎没想到她竟倔强到如斯地步,眸光微凝,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在不断地以指抠喉后,夜离终于将胃里本就不多的东西吐得个一干二净。 男人就站在床边,一些吐出的污秽之物溅起在他的鞋面和袍角上,他也不避,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夜离呕得一张小脸通红,喘息不已。 见那粒药丸在一堆呕吐之物中,她微微松了一口气。 身上裹的是凤影墨的外袍,袖中没有帕子,她就直接拿袖襟揩了揩嘴角,末了,觉得喉中不适,又在男人深凝目光的注视下,扭头自顾自端起床头案上寒香一直备着的一杯清水漱了漱口。 漱完口,又端起边上早已凉透的一杯茶水,仰脖“咕噜咕噜”几口饮尽,全然不顾边上有个盯着她的看客。 将茶盏放下,她依旧没理边上人,缓缓滑到被褥里面,翻了个身,背朝着里面而躺,全然将某个人当成了一团空气。 男人在床榻边上独自站了一会儿之后,才默然转身,朝门口走去,在夜离看不到的方向,唇角微微一扬。 听到房门被打开,又被关上,脚步声走远,夜离才将身子转过来,看着头上的帐顶微微失了神。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一股痛感从腹中传来,刚开始只是幽幽的、很轻微的痛,只一会儿,就变得强烈起来。 夜离莫名,受伤的是那个地方,那里一直火烧火燎地灼痛,可腹部并未受伤啊,为何忽然痛成这样,且还盖过了下身那里的痛感? 就像是五脏六腑都绞在了一起,夜离捂着肚腹佝偻了身子,额头上有冷汗冒出。 不仅没有受伤,她也没吃什么东西啊,而且,就算吃了什么东西,刚刚也是吐得一干二净,差点连胆汁都吐了出来。 怎么会? 骤然,她想起什么,瞳孔一敛。 茶水! 她刚刚喝的茶水有问题。 肯定是,这是她唯一进食的东西,也是如今腹中唯一仅有的东西。 是谁? 是谁在茶水里做了手脚?目的是什么?害她性命,还是害她腹痛? 大汗淋漓中,她忍着疼痛,细细思忖。 此厢房,只有寒香、霓灵和凤影墨来过。 霓灵可以排除,只剩下寒香和凤影墨。 寒香虽一直跟随凤影墨,却毕竟只是一个下人,而她再不济,也是一个主子,寒香不敢对她下手,也没有下手的动机,除非是受人安排。 而这世上能安排寒香的人,只有凤影墨。 所以,无论是不是寒香,对这个茶水做手脚的人只可能是凤影墨。 是他。 不然,依照他的性子,她将药丸干呕出来后,他又岂会没有任何反应,就这样放过了她? 像他这样运筹帷幄之人,肯定是做了双手准备。 肯定是有两粒药,一粒明着让她吃,另一粒可能在他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投进了装有茶水的杯盏中。 等她喝的时候,已然融化掉。 难怪方才她喝的时候,还觉得有些腥苦之味呢,当时她还以为是她原本口中的味道,又加上喝得急,所以也未在意。 是了,就是这样,明着强行塞入她嘴里的那一粒,真正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她口中染上此味道。 太可怕了,这个男人! 只是,那药丸不是避子药吗? 又不是堕.胎药,又怎会让人腹痛如绞? 不可能! 百思不得其解,腹痛却越来越强烈,就在她咬牙,准备下床看看被她呕在地上的那粒药丸时,房门忽然开了。 她又连忙躺了下去。 可是,实在是痛啊,就算她强自隐忍,可额头上的大汗是隐忍不回去了,面上的苍白如纸也是隐忍不掉的。 所以,寒香拧着扫帚和簸箕来到床边时,一眼就看到了夜离的不正常,顿时大惊:“夫人,你怎么了?” 那一刻,夜离也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寒香拿着扫帚簸箕前来,分明是来清扫她的呕吐之物,寒香并不知她呕吐之事,只可能是凤影墨所派。 凤影墨派寒香来,一为清扫,二为前来看她的情况吧? 不知凤影墨到底意欲何为,她也不准备隐忍,皱眉吃力道:“我腹痛!” 一不强撑,夜离五官就痛得拧巴在了一起,寒香见状,岂敢怠慢,当即扔了手中扫帚跟簸箕往外跑:“寒香这就去通知爷!” 不一会儿,凤影墨就来了,跟着凤影墨一起的,还有一个大夫。 凤影墨也没问她任何情况,一句话都没说,只让大夫上前给她诊脉。 夜离早已痛得忘了拒绝。 她也不想拒绝,反正他已知她身中赤蛇之毒,就算大夫看出,也无所谓。 剧痛难忍中,她吃力地看向凤影墨,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些端倪,却只见他长身玉立在床边,面色沉静如水,吃不透一丝意味。 大夫凝神对着夜离的腕脉探了又探,面色凝重,又仔细探了探她耳后的脉搏,许久,才眉心紧锁地摇摇头:“从她的脉搏和腹痛的状况来看,很像是医书上记载的“阴盛”,只不过此种病例世间罕见,相传没有几个大夫遇到过,就连治疗方法也是特别玄乎,所以,人们对此症的认识也仅仅是从医书上而来,并无真正定论。” “如何个玄乎法?”凤影墨敛眸。 “药方简单,就寻常补血养气之药,可是药引难求。” “是什么?” 大夫犹豫了一下,道:“龙血。” 正痛得天昏地暗的夜离浑身一震。 龙血?! 龙只是传说中的动物,世间哪有龙? 难怪说玄乎。 夜离苦笑,想来写此医书之人定是也无药可医,又怕被人说,所以就胡诌了一个世间根本不可能找到的东西做药引。 只是奇怪的是,为何这个大夫没有发现她身上所中的毒呢? 就算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毒,也应该发现她中了毒啊。 “龙血?”这厢,凤影墨微微眯了眸子,问向大夫。 “是啊,”大夫点头,“世间能称为龙的,就当今天子一人,所以,这药引,便是取天子血。” 夜离心口一撞。 天子血? 她听到龙血只以为要找真正的龙,皇上是真龙天子没错,可龙血就是指的天子血吗? 她再次理解了大夫口中的玄乎二字。 这不是一般的玄乎。 “用皇上的血做药引?”凤影墨似是也有些震惊。 “正是!” 大夫笃定话落,凤影墨已举步往外走,夜离意识过来他要做什么,顿时大惊:“凤影墨,等等……” 自今日马车上发生的那件事之后,她对这个男人所有刻意维持的客气都消失殆尽。 既然都已撕破脸,什么凤大人,她都懒得唤了。 直呼其名。 凤影墨顿住脚步,回头。 “别去……”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无缘无故会突然染上这什么“阴盛”之症? 她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凤影墨做的手脚? 她更不知道凤影墨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她只知道,凤影墨现在肯定是要进宫去找陌千羽取血。 她也知道,若是找陌千羽取血,不管他愿意不愿意取,也定然会让太医确诊。 她还知道,若是让太医确诊,她身上的赤蛇之毒就无处遁行。 她怎么可以让他去! 若真要陌千羽的血,她可以再想办法。 “别去找他……” 她佝偻着身子,眸色痛苦地看着他,声音略带乞求。 凤影墨眸色一寒,没有做声,就像没有听到一样,转身,毫不犹豫地伸手拉开门,快步走了出去。 .......... 孩纸们莫急哈,伏笔正一个一个慢慢解开。 谢谢【那妞6116】亲的璀钻~~谢谢【yiyanyiyan】【阿西吧吧和四十大盗】亲的荷包~~谢谢【┌;韓尛蕥`】【宝贝多多111】【0302031231】【芸霈】【14747897888】亲的花花~~谢谢【香味抹茶】【m5907000】亲的月票~~另昨夜19:15的样子有位孩纸的荷包又抽了,看不到是谁,素子收到哈,一并谢过,群么么~~ ☆、106.【106】什么都知道了 房门“呯”的一声被带上,夜离想要再次喊住都来不及。 难道这就是这个男人让她吃药的目的,就是要去找陌千羽? 可是也不可能啊,若他想让陌千羽知道她中了赤蛇毒,机会有很多,今日在宫里陌千羽传太医时他也不会想方设法阻止。 到底是什么呢? 大夫见凤影墨走了,便转身跟夜离说:“既然凤大人能弄到龙血,我就给夫人开药方吧!” “大夫,我有没有可能是中了什么毒呢?羿” 心中疑惑,夜离问得委婉。 大夫笃定摇头:“并不见中毒之症。” “那会不会是中了什么蛊之类?”夜离喘息着又问。 大夫再次摇头。 夜离就更加疑惑了. 这倒底怎么回事? 她很清楚,身上的蛊明明还在,身上的毒更不可能无缘无故消失。 ************ 就在夜离痛得几乎要承受不住晕厥过去的时候,凤影墨回来了。 跟凤影墨一起的还有好几个太医,以及帝王陌千羽。 这一点让夜离有些措手不及。 太医前来确诊,意料之中,帝王亲临,她却没有想到。 想要行礼,可她早已痛得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虚弱地躺在那里,浑身被汗水湿透,头发也尽数被大汗濡湿,整个人没有一丝干处,就像是刚从水里面捞起来一般。 想来是凤影墨已将事情始末禀报,陌千羽一进来便示意几个太医给她诊治,与此同时,又似无意中想起随口那么一问地问向凤影墨:“夜灵出了这样的事,怎么不见其大哥夜离?” 夜离一怔,凤影墨已不慌不忙回应:“回皇上,事出突然,还没来得及通知夜大人。” 这厢,几个太医轮流给夜离诊着脉。 因为有大夫的未见有毒、又未见有蛊的话在前,夜离也还算安心,就微微伸着手,让几个太医探着。 当然,原本拢于袖中的荷包早已被转移到枕头之下。 大家都是明眼人,一看便知她穿的是男人的袍子,特别是宽大的袍袖略略往上捋了捋,朵朵青紫淤痕就清晰可见。 大家都心知肚明,那是什么情况下留下的痕迹。 于是,几个太医的目光就变得微妙起来,兴味看看夜离,又玩味瞅瞅凤影墨,奈何天子当前,且有正事要办,几人才强自收敛,专心致志把脉。 在一番轮流诊治下来,太医齐齐得出跟大夫一样的结论。 就是“阴盛”之症。 解药的药引便是龙血。 凤影墨撩袍一跪:“微臣深知,皇上龙体金贵,若请皇上取血,实乃万万不该,可是夜灵如今…….” “几滴血而已,不用那么多废话。”凤影墨还没有言辞恳切地说完,陌千羽就已经沉声将他的话打断。 说完,袍袖一拢,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太医伸出手指。 夜离有些震惊。 震惊凤影墨的表现,也震惊陌千羽的表现。 陌千羽是君,凤影墨是臣,她见过无数次凤影墨行君臣之礼跪拜陌千羽,可是每次的感觉都是不卑不亢、不慌不惧。 不知是他今日太过会装会演,还是她的感觉有误,她第一次觉得他刚刚的这一跪,才像一个俯首称臣的臣子,卑躬屈膝。 还有陌千羽。 虽然放几滴血对他来说,真的不算什么,可毕竟如凤影墨所说,他是天子,他的身子是龙体,让天子放血,历朝历代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先例。 而他竟然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等凤影墨的话说完,就答应了下来。 夜离觉得她越来越搞不懂这两个男人了。 当然,此刻她也没有心思去猜去思忖,因为肚腹实在是太痛了,其实,已经分不清是不是肚腹在痛了,因为已经牵扯到四肢百骸、全身每一根神经都痛到了极致。 在她痛得眼前一黑,彻底晕过去之前,她看到太医的银针划破陌千羽的指腹,看到凤影墨叩首谢恩:“多谢皇上!” ************ 再次醒来,已是夜里,床头的琉璃灯罩内已经亮起了烛火。 静悄悄的,屋中一个人都没有。 腹不痛了,四肢百骸也不痛了,除了下身那里还有些灼热疼痛之外,并无其他不适。 撑着身子缓缓坐起,她觉得浑身力气似乎也恢复了许多。 口中腥苦,想来应该是她痛晕过去以后,被喂服了药汁。 是药汁起了作用吗? 心中疑惑,她掀被下床。 许是闻见了动静,寒香推门而入,见她起来,欣喜道:“夫人,你醒了?饿不饿,我让厨房煨着汤,我去给夫人端过来。” “凤影墨呢 ?” 寒香怔了怔,似乎对她的直呼其名有些跟不上反应,愣了一瞬道:“爷外出了。” 外出? 夜离忽然想起什么,顿时来了兴致,“做什么去了?几时出去的,几时回来?” “似乎是去见一个人,出去有一会儿了,至于几时回来,我也不知。”寒香摇摇头,对她第一次如此关心那个男人的行踪微微诧异。 见一个人? 夜离眸光微微一敛。 沈妍雪吗?还是谁? 当然,她不关心,她关心的是他几时回来? 可寒香也不知。 夜离略一思忖,心中就主意已定。 “嗯,知道了,我不饿,我想继续睡会儿,你也下去休息吧。” 难得自己身子稍觉爽利,谁知道这是不是临死之前的回光返照? 恰逢凤影墨不在府中,她正好趁此回钟家老宅一趟,找找母亲留下的关于冰火缠的记载。 她已然没有时间了,此事迫在眉睫。 而且,天黑,也方便行事。 可寒香那执拗性子又上来了,“一天都没进食,夫人腹中又呕得干净,还是先喝点热汤再睡吧。” 夜离当即冷了脸,寒香这才不得不退了出去。 确定寒香走后,夜离快速地将被子堆了堆,做出一副有人在睡觉的样子,然后吹灭了屋中烛火,屋中顿时一暗。 一片漆黑中,她拉开门,闪身而出,掩好房门,脚尖一点,跃上屋檐,一个纵身,便隐没在苍茫夜色中。 ************ 凤影墨回来的时候,已是亥时。 他刚翻身下马,长安就迎了上去,“爷回来了?” 凤影墨将手中缰绳递给他,快步拾阶而上:“夫人醒了吗?” 长安又将缰绳交于门口的一个家丁,紧步跟上凤影墨:“醒了。” 凤影墨脚步一顿,回头,不知要问什么,却又只是动了动唇,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出声。 长安就先开口禀报道:“寒香说,夫人已无大碍,不过,此时已经歇下了。” 凤影墨“嗯”了一声,又转过身继续拾阶而上,快步入了府门,直直朝自己的厢房而去,可走到长廊的时候,又忽然想起什么,脚步一顿,蓦地转过身,紧跟其后的长安差点撞在了他身上,赶紧刹住步子,疑惑地看着他。 “让她歇着吧。”瞟了他一眼,凤影墨淡声丢下一句,举步朝书房的方向而去。 一个身影忽然从廊柱后走出,拦住了他的去路。 凤影墨脚步蓦地一滞。 身后的长安视线尽被凤影墨高大的身影挡住,全然没注意到前方情况,骤不及防凤影墨又突然一停,差点再次撞在他的身上。 待紧急止住脚步站定,他才发现凤影墨前面站着一人。 一个女人。 黑发长衣,盈盈瘦瘦。 长廊两边灯笼的烛火朦胧氤氲,打在女子眉目倾城的小脸上,似妖似狐。 长安眸光一敛,刚想打声招呼:“夫人…….” 女子已然先出了声:“你为何要这样做?” 当然,不是问他,而是对着他前面的男人,水眸一瞬不瞬,流转着万千他看不懂的情绪。 “什么?”凤影墨同样凝着她,凤眸映着烛火,明明暗暗,莹莹烁烁。 “我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 “什么都知道了。” ......... 情人节快乐!孩纸们莫急哈,因为更得少显得节奏慢,明天开始正常更新,后天开始补更哈,群么么~~ 谢谢【金蜜】亲的钻石~~谢谢【bigthree】【宝贝多多111】【14747897888】亲的花花~~谢谢【m5907000】亲的月票~~爱你们,(づ ̄3 ̄)づ╭?~ ☆、107.【107】或许真的就是想毁了她 “知道什么?” “什么都知道了。” 凤影墨眸光微闪,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倏尔开口道:“可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羿” “你就装吧!”夜离定定望着他,目光灼灼围。 凤影墨又与她对视了片刻,才转眸看向身后长安。 长安会意,连忙对他躬了一下身,又对着夜离颔了颔首,退了下去。 苍茫夜色下,长长的走廊上,便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凤影墨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下夜离。 她身上还穿着他的袍子,他身材高大,她小巧清瘦,宽大的袍子松松垮垮裹在身上,越发显得身材的纤弱、腰肢的不堪一握。 “你这样走路方便吗?”目光落在那曳在地上的一大截袍角上,凤影墨忽然开口。 瀑布一般倾下下来的发丝上还沾染着夜的薄雾,他知道,她外出了。 夜离怔了怔,不意他会突然问这个问题。 她这样当然不方便,袍子那么长,她一路都是将袍角卷起来的。 当时出门的时候,考虑到时间紧迫,来不及换,而且换了回来以后还得再换回来,所以干脆就着了这一身出了门,反正只是去钟家老宅,又不是去见什么人。 当然,她不能让他知道她是去的那里。 “我回了一趟棺材铺。曾经偶得了一本医书,一直丢在棺材铺里没看,今日在棺材铺无意翻了翻……我得根本不是什么‘阴盛’吧?” 避重就轻地说了一下自己的行踪,夜离直接开门见山问重点。 视线从夜离的袍角上移开,他徐徐抬眼,再次轻凝眸光朝她看过来:“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我得的根本不是什么阴盛,只不过是被你用药所致。那一粒你说是避子药的药丸便是,虽被我呕出,可你早已做了双全准备,在我的茶水里投了另一粒,我服下该药以后,才出现了跟阴盛一样的症状。我说的对吗?” 夜离一瞬不瞬望进男人的眼,口气跟她的目光一样灼灼。 “我为何要这样做?”睨着她的反应,凤影墨淡声开口。 “因为,第一,阴盛的反应极其激烈,不仅腹痛、全身疼痛,还有脉搏都是非常强烈,这一点正好可以将我本身体内中毒和中蛊的脉象掩盖掉,让人看不出我身上的毒和蛊。第二,因为你想要弄到皇上的血,而阴盛的解药药引正好是龙血。” 凤影墨没有吭声,只微微抿起了唇。 “当然,你要皇上血的原因,并不是真的因为他是真龙天子,他的血是龙血,毕竟那些只是传说,阴盛这种病症到底存不存在,根本无人知晓。你想要他的血,只是因为他被赤蛇咬过,而要解我体内的蛊毒和蛇毒生成的那种毒,需要的就是被同条赤蛇咬过的人的血,因为冰火缠的蛊在女子身上属阴,所以,需要的,不仅是要被同条赤蛇咬过,还必须是男人的血。对吗?” 今夜她去了钟家老宅,前门早已被封条所封,她是从后院潜入。 老宅早已破败,她找了很久都没找到她想要的东西。 就在她准备折返之时,不小心碰到了当年她母亲房里的一个灯座,那竟是一个机关,机关开,结满灰尘的桌子底下出现一个暗格,里面放着所有她母亲当年培植各种蛊虫的记录,包括冰火缠。 其中有一段这样的记载,若身中冰火缠,又遭遇它毒,譬如蜈蚣毒,蛊毒加蜈蚣毒会变成另外一种毒,解此毒的唯一方法是以另一个曾身中过蜈蚣毒的异性的血入药。 凤影墨沉默。 “你做什么不跟我说实情?而要如此大费周章?” 风过衣袂,夜离长发飘飘。 夜风中,凤影墨轻笑了一声。 “大费周章?你的意思是只要跟你说了实情,你完全可以轻而易举取到他的血,对吗?” 明明是笑着的,可夜离却听到了话语中的寒气,腾腾逼人。 这次轮到夜离没有吭声。 她的确认为要想取陌千羽的血,方法有很多种,虽不是他口中的轻而易举,却也完全没必要如此冒险。 < 她的沉默,深深刺痛了凤影墨的眼睛。 他再次冷笑了一声。 他又何尝不知道,要弄到陌千羽的血,可以用其他的方法。 他又何尝没有用过其他的方法。 今日在宫里,他故意说这个女人会跳灯伞舞,不就是想要将陌千羽引至司舞房。 在宫人们挂灯伞的时候,那个失控的灯伞便是他的人故意而为,那样砸下绝对不会致命,却完全可以让陌千羽受点皮外伤,出点血。 可是关键时刻,这个伟大的女人又再次奋不顾身地冲了上去。 他的计划不得不紧急停止。 当然,此法作废,他也可以再用其他的方法。 特别是对他这样一个一直在陌千羽身边的人,想要不经意间让他出点血,的确不是难事。 可是,他却不想再用了。 他选择了一个最冒险、最极端的方法。 不管他做出这个选择的出发点是什么,他以为,至少她应该是感激他的,毕竟,他救了她,就算不感激,也不应该是这样一个兴师问罪的态度。 轻勾了唇角,他微微笑,举步越过她的身边往前走。 衣袂轻擦的瞬间,夜离忽然开口:“你是不是觉得我应该跟你说谢谢?” 男人脚步微微一顿,却又在下一瞬继续往前走,未停下,也未回答。 夜离转过身,看着他白袍微荡的背影,冷声道:“我不会感激你,就冲你在马车上那样对我的行径。” 说实在的,在老宅里看到母亲关于冰火缠的那段记载时,在她得知这个男人对她用药,让她腹痛、呈阴盛之症,是为了得陌千羽的血,是为了救她时,说她不震惊是假的,说她心里没有起伏也是假的。 毕竟他如此处心积虑,只是为了救她的命。 这些年还从来没有一个男人这样对过她。 可是,救她的人是他,伤她的人也是他。 只要想起马车上他的粗暴疯狂,她对他所有的感激就都顷刻消失殆尽。 “你为何要这样做?马车上你为何要那样对我?”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出于什么心理问出这样的问题。 或许是不甘心,或许是想要听他的解释。 可是男人似乎根本不想回答于她,就像没听到一样,继续朝书房的方向走。 她眼帘微颤,第一次对他的漠视继续锲而不舍。 “你说过,我们可以慢慢培养感情,你说,我们有的是时间,可是你为何不给我时间,如此强迫于我?” 男人终于停了下来。 却没有回头。 而是长身玉立在那里,留给她一个茕茕长长的背影。 为何? 其实今日他也一直在问自己这个问题。 或许真的就是想毁了她。 对,毁了她。 特别是在他如此处心积虑想要帮她弄到解药、替她解毒、救她性命,而她却依旧在关键时刻为了另一个男人奋不顾身的时候,那一刻,他就想亲手毁了她。 不管她愿不愿意,不管她是否有伤,他就想毁了她。 立即,亲手。 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从未。 他也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或许是因为男人的面子,又或许是因为男人的自尊。 第一次,他发现自己也不过是个世俗的男人。 .................. 船跟解毒木有任何关系哦~~明天开始补更~~这几天多谢孩纸们的包容,么么哒~~ 谢谢【蓉本疯癫】【cuicui530】亲的荷包~~谢谢【素素浅唱】【宝贝多多111】【阿西吧吧和四十大盗】【cuicui530】【14747897888】【0302031231】【李燕LIYAN】亲的花花~~谢谢【婚的嫁纱】【drj0920 】【陈鹛儿】【chenpinpanva】【夏末Ivy】亲的荷包~~呜呜,还有上午8:50分还有下午13:30分有两个孩纸的荷包又抽了,看不到用户名,一并谢过哈,群么么~~ ☆、108.【108】下次下手轻点 回到厢房,夜离躺在床榻之上,拥着被子,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果然是毒解了围。 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受嗜睡症所扰,想不睡都难,如今倒好,想睡,却又睡不着。 凤影墨最终还是没有回答她,一个人径直去了书房。 她看不懂他,完全看不懂羿。 有的时候,觉得他高高在上,眼睛长在头顶上,说话做事一丝一毫都不给对方留情面,冷酷无情、心狠手辣。 记得那时一起去冼州,她刚刚受杖责,若不是陌千羽让人送来马车,他就准备让她骑马,后来,为了不让她擦药,还故意跟她同乘一车,就是见不得她好。 再后来,也不知是为了试探她是男是女,还是想试探她是不是钟家后人,他竟还对她下冰火缠,为了撇清自己的嫌疑,他甚至不惜让自己也中上。 可是,有的时候,她又觉得,他其实是个很细心,很温暖的男人。 譬如送耳坠给她,又譬如注意到她没有耳洞,还譬如这次,如此处心积虑帮她解毒。 当然,这些可能是因为她的身份是夜灵,是他的妻子,他的女人。 但是,就算她是夜离的时候,他有时也很热心。 譬如,那日在大理寺,她的脚踝严重受伤无法行走,是他扶着她进去,后来,又是他遣了长安送马回来,虽然话说得有些难听,可毕竟是帮了她。 还有那次她没有上朝,陌千羽亲临戒坊,她跪在地上行礼,当时脚踝未好,起身很不方便,也是他,伸手搀扶了她一把,将她拉起。 都说细节看人品,冷是他,热是他,救她是他,伤她也是他。 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她真的不知道。 ************ 夜离来到书房的时候,书房里还亮着灯。 踯躅了好一会儿,她才抬手轻轻叩了门。 “进来!”男人低醇的声音紧随而起。 果然还没睡。 微微抿了唇,她推门而入。 男人坐在书桌前,并没有看书,上身赤.裸,正低垂着眉眼给自己擦药。 小麦色的肌肤映着书桌上的烛火,闪着魅惑的光,肌理分明、结实健壮。 因为皮肤光洁,所以上面的针眼就显得尤为明显,很多,有的甚至还带着点点血珠。 夜离脚步顿了顿,有些后悔前来。 她当然知道,这些针眼是从何而来,今日在马车上,他疯狂,她又何尝不疯狂。 刺了他多少针她不知道,她只知道,每一针她都用了蛮力。 现在想想,他也算命大,有些穴位若是被刺中,完全可以一针毙命。 多少有些尴尬,她想着要不要告辞。 男人正好徐徐抬起眼,朝门口看过来。 见到是她,黑眸里闪过一丝讶意,不过很快又恢复如常。 “怎么还没睡?”他问。 同时,双手很自然地将褪至手肘处的袍子拉上,拢了拢,腰带随随一束。 夜离第一次觉得有些局促起来。 “我就是来问问,大后天便是端王回朝,这两日我还要去宫里教她们灯伞舞吗?” 这是她躺在床上想了很久才决定过来问的。 原本这个男人对她跟陌千羽的关系就芥蒂极深,此次,还是陌千羽的血救了她,她不想引起什么不必要的纠复,所以,还是主动问一问比较好。 “你在征求我的意见?” 男人似乎有些意外,凤眸映着烛火,如八月秋日下波光粼粼的湖面。 “要去吗?” 夜离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男人伸手指了指书桌前面的一张软椅,示意夜离坐。 夜离犹豫了一下,才走过去,拂了裙裾坐下。 男人又提起手 边的一只茶壶倒了一杯水递给她:“你的意愿呢?如果你不想去,我可以以你身子未好为由跟皇上推诿掉。” “这样不好吧,毕竟你跟他请龙血,他二话没说就同意了……” 见男人端杯盏的手微微一顿,夜离伸手将杯盏接过,立马又道:“这个人情还是能还就还掉,而且,我只是教,不是自己跳,身子应该能受得住。” “嗯,”男人看着她,“那便去吧。” 夜离发现,这竟是他们两个第一次坐下来心平气和地商量事情。 杯盏送到唇边,小呷了一口水,缓缓拿开,夜离起身,将杯盏放在书桌上。 “那我先告辞了。” 对着他略略颔首,夜离淡声道了一句,转身,作势就要离去。 “能帮我擦个药吗?” 身后,男人骤然出声。 夜离脚步一顿,又闻男人补了句:“后背。” 夜离本想拒绝,后又想,他救她性命在先,不过给他擦个药而已,举手之劳都不答应,似是有些……. 而且,这是第一次这个男人主动出口让她帮忙。 微凛了心神,她转过身,两人四目相对。 “不愿意?”男人微微挑了挑眉尖。 夜离没有回答,撇了视线,举步绕过两人中间的书桌,默然走到他的身后。 在她看不到的方向,男人唇角略略一勾。 伸手拿起桌案上的药瓶递给她,并在软椅上稍微坐侧了一些身子,轻解腰间锦带,将身上的袍子褪下,露出宽阔结实的背。 当那原本光洁的背上密密麻麻的针孔入眼,夜离也禁不住微微沉了呼吸。 将瓷瓶的瓶盖拧开,她轻轻抖动瓶身,将里面的药粉均匀地洒在那些针眼上,虽然他对着她,她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可是她仍旧感觉到了他几不可察的紧绷。 痛,她知道的,这种伤还不同于别的外伤,虽伤口不大,却极深,因为当时用了多大力道,只有她自己知道。 如此深的伤口下去,或许里面最深的地方已经碰到了内脏,这般被撒上药,药力侵入,不痛才怪。 她忽然很想说一句,活该! “下次下手轻点!” 男人忽然开口,夜离手中的瓷瓶一晃,一大坨药粉洒出,痛得男人身形一颤。 还想有下次? 夜离冷声道:“若有下次,你就没那么好命,还能坐在这里上药了。” 男人轻笑了一声。 “你的意思好像今日你故意放了我一马似的,你的哪一针不是想要刺中我的要害?只不过是手法不准罢了。” 不说这个还好,一提这个,夜离只觉得气就不打一处自来,而且,他竟然还能用如此调侃的语气说得如此泰然自若。 “砰”的一声将手中瓷瓶置在书桌上,夜离转身,作势就要离开。 却在下一瞬,手腕一重,他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的手。 “生气了?” 夜离想将他的手甩开,甩了两下没甩掉。 她当然生气了。 “你觉得今日发生的事情,还能用来开玩笑吗?” 夜离回头,冷冷地看着他。 男人亦是定定望着她。 “谁说我是开玩笑?我难道说的不是事实吗?你针针狠戾,你有没有想过,我可能会命丧于你的针下?” 夜离一震,不意他会这样说。 当时,她真的没有想过。 不过,方才在看到正正背心上的那一针时,她想到了这点。 若当时的这一针稍稍往下偏丝毫,的确,他已没命。 可是,这怨不得她。 “是你伤害我在先!” 他若不禽.兽一般,她又何至于疯狂至此? p “所以,我道歉!” 裹在她手背上的力度微微收紧,他忽然一本正经接道。 夜离再次一怔,差点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认识他这么久,还没看到他跟谁道过歉。 他跟她道歉? 微微轻凝了目光,她望进他的眼底,虽黑瞳一如既往如深潭,却也的确不见一丝戏谑和兴味。 她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就是这样。 不畏强,不惧奸,也不怕人狠。 唯独面对此刻这个男人这样,她反倒没了主张。 “你背上的药我已经替你擦好了,夜深了,我想回去睡了。” 男人裹着她的手,又静默了一会儿,才将她的手松开。 在他的注视下,她转身,举步走向门口。 拉开门走了出去,又返身替他将房门拉掩上。 书房内,男人独坐了片刻,轻拢了袍子起身,来到书房中间的暖炉边,执起边上的小火钳,缓缓夹起炭桶中的炭粒子,一粒一粒加在将要燃尽的暖炉里面。 ************ 翌日,夜离是跟凤影墨上朝的时候一起进宫的。 或许是怕她心里有什么想法,这一次,凤影墨让长安备了两辆马车,两人一人一辆。 进宫以后,他去上朝,夜离直接去了司舞房。 虽然身在司舞房,可夜离的一颗心,还是系在朝堂之上,倒不是因为凤影墨,而是因为霓灵。 陌千羽昨日愿意赐龙血给她,或许是看在凤影墨的面子上,但是,陌千羽昨日问了句,“夜灵出了这样的事,怎么不见她大哥夜离?”,让她生出一种感觉,除了凤影墨的面子,可能也看了夜离的几分面子。 她就担心,今日陌千羽跟霓灵提到此事,霓灵不知如何回应。 所幸,早朝很快就散了,大概是凤影墨跟霓灵说她在司舞房,下了朝,两人一起来了。 看到她,霓灵迫不及待地迎上来,甚至难掩满脸满眼的激动,一把握了她的手:“听说你的……” “毒”字几乎就要脱口而出,见她一骇,霓灵立马意识过来,当即换成了“身子”。 “听说你的……身子好了?” “嗯,”瞥了一眼边上面色泰然的凤影墨,夜离点点头,本想问霓灵,陌千羽是否有找过她,又见现场人多,凤影墨也在,便只得作罢。 既然此刻能出现在司舞房,想来,就算找过,也并无什么事。 “凤大人,你若有什么事便去忙吧,我这还没开始教呢。” 夜离对凤影墨下起了逐客令。 末了,觉得霓灵以夜离的身份呆在宫里,也始终让人担心,便也催促她先回去。 “没事,我就坐旁边看,不打扰你!”霓灵哪里肯依,得知她身上的毒素全清,她激动得不行,此刻让她回去,她才不干。 而凤影墨也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竟施施然地走到一张软椅边上,一拂袍角,闲适地坐下。 “我也没什么事要忙,而且,能再欣赏一遍这百年难遇的灯伞舞,何乐而不为?再说,如果发生大雪节那夜那样的意外怎么办?至少我在现场,还能英雄救美。” 好吧,夜离彻底败给了这两人。 “随便你们吧!” 只剩两日,时间紧迫,夜离不想浪费时间。 先将几个专门挑选出来学习的女子集合在一起,大致说了一下灯伞舞的要领和注意事项。 然后,便让她们看她亲自表演一次。 琴声潇潇。 夜离深吸一口气,脚尖一点,飞身而起。 衣袂飘飘、长发飞扬。 身轻如燕,飞于蓝天白云红伞间。 因在司舞房的室外练武场,此时正值冬阳初升,金黄色的阳光斜铺过来,拢了夜离一身,就像是从天而降的仙子,不沾 一丝凡气。 衣发翻飞间,她轻盈落在事先挂好的伞上。 盈盈转袖,腰肢款摆,或扬臂,或抬腿,或翩然转身,举手投足间,风情尽显。 时而飞身登上高处的伞,如同翱翔长空的鹰。 时而栽头跃下低处的伞,如同潜入海底的鱼。 所有人都看呆了。 凤影墨也是微微扬着脸,黑如琉璃的眸子一瞬不瞬。 大雪节那日是在夜里,虽然晶蚕丝被夜色所掩,看那些灯伞就像是凭空悬于天边,令人惊叹,今日是白天,晶蚕丝隐约可见,可却丝毫不影响这支舞的美感。 而且,因是白日,舞者的每个姿势,每个动作,甚至每个细微的表情,都看得真切。 柔、媚,清新脱俗中不失风情万种,遗世独立中不失灵动娇羞。 那才叫一个美不胜收、叹为观止。 一舞毕,夜离翩然落于地上。 包括司舞房那么多人,以及边上的宫女太监,少说也有二三十人,愣是声息全无。 骤然,“啪,啪,啪……”有人拊掌的声音在一片静谧中突兀地响起。 夜离一怔,众人也都回过神,纷纷循声望去。 司舞房院子的门口,一抹明黄长身玉立,袍袖曳动,掌声正是来自于此。 在他身后跟着手执拂尘的霍安。 陌千羽? 夜离眸光一动,已有人带头行礼:“参见皇上!” 所有人都跪了下去。 包括凤影墨,包括钟霓灵,当然也包括夜离。 掌声止,陌千羽拂袖将手负于身后,快步走了进来。 “难怪凤台主说此舞只应天上有,堪称人间一绝,今日朕有幸一睹,果然名不虚传!” 笑着走至近前,陌千羽对众人一扬手,示意大家平身。 夜离眼帘轻颤。 也不知他几时来的? 众人起身,陌千羽走到钟霓灵的面前,瞥了一眼她,似是不经意地开口:“原来夜坊主也在。” 末了,又转眸看了一眼钟霓灵边上的凤影墨,最后才将目光扬落在站在稍远一点的夜离身上:“身子可还吃得住?” 夜离颔首躬身:“多谢皇上关心,幸得皇上赐龙血相救,夜灵身子已然好了差不多。” “嗯,”陌千羽点头,“那就好!” 忽然又想起什么,转眸看向钟霓灵:“对了,后天端王回府,又恰逢元宵节,朕就想着,干脆三喜临门,准备戒坊的扩建也定在那日动工,所以,此次庆典,朕想办在戒坊,夜坊主可有什么意见?” 办在戒坊? 钟霓灵一震。 夜离又何尝不是。 这办在戒坊,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人多事杂,最易出祸端,就是怕啊,怕出些什么纠复。 而且霓灵虽已慢慢对戒坊事务有所了解,却终究不是她。 不过,唯一庆幸的是,她身上毒素已解,可以做回夜离。 见霓灵眼角余光扫了一下她,她快速度了个眼色给她,霓灵会意,恭敬颔首作揖:“奴才谨遵圣意!” 忽然想起什么,霓灵又补充了一句:“还有,奴才多谢皇上赐龙血救了夜灵一命,皇上的大恩大德,奴才没齿难忘!” 陌千羽眼波微微一动,轻凝了几许眸光落在她的脸上,唇角微弧点点,似是对她的这句话很是受用。 夜离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也更加肯定了,这个男人肯割血救她,的确看在了“夜离”的面子上。 于是,她就困惑了。 曾经她那样求他,让他收回赐婚成命,他一丝不为所动,态度决绝。 如今怎会忽然看起了她的薄面来? “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更何况夜灵是凤台主的夫人,又是你夜坊主的妹妹,你们二人是朕的栋梁之臣,朕又岂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陌千羽笑着说了几句场面上的话。 凤影墨和钟霓灵再次谢恩。 这时,有许多宫女搬着一盆一盆的花从司舞房院门前经过。 陌千羽看到,侧首吩咐了一句边上的霍安。 霍安领命而去,片刻就将那一队搬花的宫女带了进来。 为首的是个年纪稍长的嬷嬷,见到陌千羽就欲带着众人行礼,被陌千 羽扬手止了:“你们都搬着花盆呢,免礼吧。” 末了,目光一扫众人手中花盆里开得正艳、色彩斑斓的花儿,疑惑开口:“你们这是做什么?” “回皇上话,奴才是尚花局的,这些花儿是刚从那些专供皇室的花农手中采买过来的,现在奴才们正搬往尚花局的温室去,听说,是为了后日迎接端王爷的庆典所用。” 老嬷嬷说完,陌千羽脸上露出恍悟的表情。 “原来如此!”边说,陌千羽边踱步从宫女们面前缓缓走过,大概看了一下众人手中的花儿,满意点头,“嗯,不错,那些花农应该没少费心思,这寒冬腊月,就算有温室,能将这各式花儿育成这般,也实属不易。” 说着,还回头看向钟霓灵:“夜坊主,届时,这些花儿都摆于戒坊去!” “是!”霓灵颔首。 陌千羽收回目光,再次看向宫女们手中的花儿,忽然在一株开着紫色花朵的面前站定,脸色一白。 变了脸色的,又何止他一人? 夜离亦是。 紫罗兰! 夜离瞳孔一敛。 那厢陌千羽伸手指着那株开得灿烂、紫得梦幻的花儿,想要说话,却发不出声音,脸色也急剧白得厉害,如同宣纸一般,伸出的手臂抖个不停。 众人一惊,都不知发生了何事。 那个端着花儿的宫女更是吓得不轻,以为是自己哪里触犯了圣颜,“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浑身抖如筛糠。 然,帝王比她抖得更加厉害,在坚持了片刻之后,帝王终究脚下一软,整个人直挺挺倒在地上。 众人大骇。 霍安尖细着嗓子慌乱大叫:“太医,快传太医——” 边叫,边冲上前去:“皇上,皇上……快,快来人,将皇上抬到边上软椅上!” 很多宫女太监闻声而动,急急出门,前往太医院。 又有很多宫女太监闻声而动,七手八脚上前,抬起陌千羽。 现场一片混乱。 凤影墨和钟霓灵也随着众人一起。 夜离抿了抿唇,快步上前,趁乱拉了一把钟霓灵,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手中的一个荷包塞到钟霓灵的手中。 钟霓灵疑惑回头。 一片嘈杂声中,她压低了声音快速在钟霓灵的耳边说道:“紫罗兰过敏,荷包中有解药,快给他嗅!” 陌千羽曾经跟她说过,他对紫罗兰过敏。 所以,后来她绣那个荷包之时,特意缝制了一些抗过敏的药草里面,就是想要他带在身边,若遇什么突发状况,还可以救命。 幸亏,她担心留在府中被人看到不好,今日便带在了身边。 当然,以她的身份出来肯定不妥。 众人不说什么,凤影墨也会生吞活剥了她。 所以,她只能给霓灵。 而且霓灵去做这件事,陌千羽那边也好交代。 见霓灵还是面露疑惑,她眉心一皱,低声道:“没听懂?” “懂了。”霓灵转过头去。 夜离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忽然,她猛地感觉到似是有谁的目光深凝,她一怔,本能地望过去,正好看到霓灵边上不远的凤影墨刚刚转回头去。 夜离眉心一跳。 他刚刚在看她们这边? 他看到了什么吗? 细细睨他的侧脸,想要从中发现点端倪。 轮廓分明、如刀篆刻一般,完美至极的侧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 或许是自己多心了。 她的动作那么隐蔽,速度又那么快,他怎么可能看到? 众人已经将陌千羽抬到了软椅上。 钟霓灵紧紧攥着荷包,指尖发白,虽心急如焚,却犹豫着不敢上前。 她也有她的思量。 如今她是夜离,是戒坊的坊主,是个男人! 一个大男人捏着个荷包上前,总觉得怪怪的不说,她还有些担心,众人会不会怀疑到夜离是女儿身上来? 霍安早已急得不行,不停地大叫着:“太医呢,太医怎么还不来?” 见霓灵踌躇不前,夜离眉心微拢,又趁乱,不动声色地推了她一把。 霓灵向前扑迈一步,连忙大声道:“看样子,皇上是紫罗兰过敏,恰好我随身带着母亲当年给我缝制的一个荷包,荷包里面有些抵抗过敏的药草,快让开,让皇上嗅嗅看!” 霓灵一边说,一边扬着手中的荷包,朝人群里面挤。 众人闻言,连忙退至两旁,给她让出一条道。 就在霓灵正欲上前之际,忽然身边白影一晃,紧接着手中一 空,已有人将她手中的荷包接过。 “既然有救命的药草,就应该早拿出来,救皇上要紧,你这速度太慢了!” 低醇的男音落下,男人已经夺过钟霓灵手中的荷包,快步来到陌千羽的身边。 众人皆识得此人,是缉台台主凤影墨。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凤影墨将荷包递到陌千羽鼻翼下面,却又在下一瞬收了回来。 许是嫌缝得太严实,药效慢,大手毫不犹豫地将荷包用力一扯,随着一声布帛撕裂的声音,原本完好的荷包顿时被撕成两半。 里面的药草露了出来。 将撕成两半的荷包扔弃地上,他直接抓起药草,快速放到陌千羽的鼻翼之下。 钟霓灵目瞪口呆。 夜离垂目看着那丢在地上的早已成破布的荷包,微微抿起了唇。 .......... 谢谢【gf0879】亲的璀钻~~谢谢【鱼儿赚】【viki3872619】【gf0879】亲的花花~~谢谢【gf0879】亲的月票~~还有晚上21:00的样子,有个孩纸的荷包又被万恶的系统抽走了用户名,素子收到哈,一并谢过,群么么~~ ☆、109.【109】夜坊主当真对朕一片赤诚忠心 不同于其他病症,过敏来得快,去得也快。 很快,陌千羽就醒了,在看到是凤影墨拿着药草站在近前时,凤眸中划过吃惊。 “是你救了朕?围” 凤影墨微微一笑,对着陌千羽略略躬身道:“回皇上,不是微臣,是夜大人随身带着他母亲留给他的一个荷包,荷包里面正好装着抗过敏的药,所以…….羿” 凤影墨的话还未说完,陌千羽已经转眸,透过凤影墨的肩头,看向站在后面人群中的钟霓灵,眸光轻凝。 见钟霓灵正垂目看着地上,便也循着她的视线望过去。 当那被撕成两半的荷包入眼,陌千羽脸色微变,却也只是一瞬,很快便恢复如常。 徐徐抬起眼梢,他再次看向钟霓灵,薄唇轻启:“既是母亲留下之物,当格外珍惜才对,如今却为了救朕就这样给毁了,夜坊主当真对朕一片赤诚忠心。” 陌千羽笑得温润,一双眸子却带着丝丝冷意。 钟霓灵抿了唇,没有吭声。 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倒是边上的凤影墨先开了口:“都是微臣的错,当时情况危急,荷包又缝得太过结实,微臣见放到皇上鼻下未见任何反应,一时情急之下,才撕了荷包取药,请皇上见谅,也请夜大人见谅!”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凤影墨微微侧身对着钟霓灵一鞠。 钟霓灵觉得再沉默肯定是不行了,略一思忖,便微微笑道:“没事,母亲当初将荷包留于我,也是为了备不急之需,今日能救得皇上,乃是我夜家三生有幸,母亲泉下有知,也定当深感欣慰。” 夜离弯了弯唇,不得不感叹经过这些时日,霓灵做起戏来也已经像模像样了。 眼角余光所及之处,似是看到陌千羽边上的凤影墨也笑了笑,待她转眸再看,却又只见其面色沉静,并无一丝笑意。 陌千羽的眸色又冷了几分,扬袖示意边上霍安:“将那荷包捡起来,送去尚绣局看能不能将其拼缝成原样?” “多谢皇上好意,不用了,”还未等霍安上前,钟霓灵已经弯腰将地上的两半荷包拾起,拢于袖中,“既是母亲留下的念想,又何须在意它是什么样子的,如此便好,无需修复。” 钟霓灵的话说完,陌千羽彻底冷了脸色。 这时太医们也急急赶至,见陌千羽安然无恙皆松了一口气,可安全起见,还是给陌千羽请脉。 所以,关于荷包的话题也没有继续下去。 在太医们的建议下,陌千羽先回了龙吟宫去休息。 夜离恐再生纠复,让霓灵先回去。 许是也被吓怕了,这一次霓灵也没有坚持,乖乖回去了。 夜离则是留下来再教了几人一段时间,大概午膳时分才跟凤影墨一起出宫回府。 她不知道凤影墨撕荷包一举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以当时情况的危急来看,如此霸道一撕,也属正常。 可是,不知为何,她就是隐隐有种感觉,他当时的动作,不是急切,而是愠怒。 还以为两人一起出宫免不得一场纠缠,谁知一路凤影墨正常得很,就如早上进宫时一样,未见一丝不悦和异常,也矢口未提荷包之事。 ************ 龙吟宫 陌千羽一袭明黄,坐于龙椅上,面前龙案上摆着数本奏折。 白璧纤长的大手拿起一本,看看,“啪”的一声阖上,又拿起另一本,再看看,却又没有看完,再次阖上,掷于桌案上。 霍安手执拂尘立在边上,对帝王的坐立不安、心烦意乱尽收眼底。 在不知重复了多少遍打开奏折、阖上奏折、丢开奏折、再打开奏折、再阖上奏折、再丢开奏折之后,霍安终于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开了口:“太医们建议皇上要多作休息,要不,奴才就伺候皇上……” “将方才朕过敏晕倒之时发生的事情再细细跟朕禀报一遍!” 将手中奏折丢于桌案上,陌千羽抬眼看向霍安,沉声吩咐。 霍安先是一怔,没想到他突然说这个, 可是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也对这个帝王心神不宁的原因隐约猜到了几分。 戒坊坊主夜离是女子,他是知道的。 当日缉台台主凤影墨跟其妹妹大婚那日,这个帝王将夜离宣至龙辇,后来,他记得自己误以为君臣二人发生冲突,欲上前询问,闻见帝王大吼一声“滚”,他慌忙离开之时,似是看到一女子披头散发离开。 当时是深夜,视线不清明,他还以为只是自己看花了眼睛,并未多加猜疑。 可那日在凤府观鲤,他却瞧得真切,他守在厢房门口,进去的人是夜离,可等众人前来,里面的人就变成了女子。 最重要的,她还用发带传信给他,让他去通知夜灵前来救场。 说实在的,他当时好半天没能接受过来。 他也算是宫里的老人了,夜离在宫里的这几年他也是清楚得很,先是太监,后升至内务府总管,再后来位居戒坊坊主。 这样的一个人,竟然是个女子。 而他们的天子,竟然还默认这样的事情发生,甚至还将其保护。 可见,两人的关系绝非寻常。 他甚至在想,帝王的三年不娶之誓,除了刚登帝位,想要表现给百官和百姓们看,还不让大臣们有送自己人入后宫的机会,最重要的原因,会不会因为这个女子。 还有今日之事,其实都是他的安排。 而他之所以如此安排,也是受了这个帝王的吩咐。 让尚花局采买花卉,让那个时候搬花,让从司舞房前面经过,让里面必须有紫罗兰。 当时,他只是受吩咐办事,并不知这个帝王的用意。 甚至在帝王过敏晕倒之时,他还不知道,他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惊慌得不行。 直到后来。 直到后来几人在荷包上纠缠,他才恍然大悟。 原来,帝王的用意,就是荷包。 想要拿到那个荷包。 一切都在这个运筹帷幄的男人掌控之中,谁知关键时候又杀出了个凤影墨,竟将荷包给撕成了两半。 当时情况危急,凤影墨之举也是救人心切,实在无可厚非。 可是,荷包就…… 也难怪这个男人自回来到现在一直闷闷不乐。 “霍安!” 陌千羽一声沉喝,将霍安的思绪猛地拉了回来。 霍安一惊,连忙躬身回禀,将当时之事一五一十再细细讲了一遍。 末了,见帝王脸色越来越不济,他又小心翼翼地补了句:“奴才是皇上的随侍太监,都不知皇上对紫罗兰过敏,夜大人却能随身带着抑制紫罗兰过敏的草药,可见夜大人对皇上的一片心啊……” “你懂什么?!”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陌千羽厉声喝断。 霍安一惊,连忙噤了声。 陌千羽瞟了一眼他噤若寒蝉的样子,低低一叹,扬袖示意他退下去。 ************ 凤府门口,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停下。 下车后,凤影墨不知又跟长安交代什么,夜离便走在了前面。 心中有事,她垂目拾阶而上,骤然头上发髻一动,她一怔回神,本能地扭头望去。 就看到凤影墨不知几时已来到她的身后,而在他的手上,一枚双蝶金钗映着阳光,闪闪夺目。 正是她插于发髻上的簪子。 “你……”夜离疑惑地看着他,不明所以。 大手闲闲地把玩了一圈发簪,男人唇角一勾,将发簪施施然拢入袖中。 “忽然想起,我送了耳坠给你,你却什么都未曾送过我,我岂不是亏了?为公平起见,这个簪子我就暂时代你保管吧。” *** 谢谢【香味抹茶】【14747897888】亲的璀钻~~谢谢【romantee】【14747897888】【鱼 儿赚】亲的花花~~谢谢【1933889243】亲的月票~~万恶的系统又无情的抽走了不造哪位孩纸的红包,看不到用户名,素子收到哈,一并谢过,群么么~~ ☆、109 “忽然想起,我送了耳坠给你,你却什么都未曾送过我,我岂不是亏了?为公平起见,这个簪子我就暂时代你保管吧。” 夜离有些无语围。 夺人家东西,还能说得如此冠冕堂皇、理直气壮的,她夜离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此枚发簪我每日都戴,又何来保管一说?还我!” 夜离朝凤影墨伸出手羿。 “不还!” 男人口气笃定坚决。 夜离皱眉,伸手就想去夺,却被对方脚下步子略略一退,轻松避开,然后也不理她,径直拾阶而上走在前面。 夜离站在台阶上气结了好一会儿,才拾步而上。 心中却也肯定了一件事,今日撕碎荷包之举,就是他故意而为。 或许她跟霓灵的小动作他尽收眼底,又或许是她跟霓灵的对话,他听得真切,总之,他必定知道那个荷包是她给霓灵的。 不然,也不至于偏偏这个时候跟她要什么发簪。 只是,他的表现让她有些意外。 她还以为会是一场暴风骤雨,没想到竟只是这样。 眼前又浮现出昨夜在书房,他说“所以,我道歉”时的神情,夜离忽然觉得心里面说不上来的一种感觉。 ************ 正月十五转瞬就到。 戒坊张灯结彩,布置一新,路上都铺着红毯,路边摆满了鲜花,彩旗、布幡漫天飞扬,从宫里调拨而来的宫女太监一拨一拨来来往往、忙忙碌碌。 只因今日戒坊双喜临门。 一来戒坊扩建工程动工庆典,二来端王回朝圣上在此摆宴为其接风洗尘。 夜离缓缓走在戒坊之中,仔细确认着每一处的细节。 今日人杂事多,她可不想出任何纰漏。 凤影墨面前,她已经借口要去棺材铺脱了身,然后她又遣霓灵回了棺材铺。 今日,她重新做回夜离。 庆典和宴席都在戒坊需扩建的空地上进行。 原本一块荒芜的空地,此刻已是花的海洋,在万花包围之中,也早已摆好多张桌案和软椅。 桌案上瓜果、糕点一应俱全。 她又让人将所有瓜果糕点用银针检查了一遍,甚至包括,跳灯伞舞用的晶蚕丝、纸伞、小灯笼等等,她全都亲自确认了一遍。 为了表示对端王的重视,帝王陌千羽亲自率领百官前去京师三里之外迎接,夜离因为要主导戒坊这边的事情,所以陌千羽让她留下,没有一同前往。 陌千羽的这份口谕是随侍太监霍安来传的。 传完口谕,霍安对着夜离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夜离心中疑惑,问其何事,霍安又说没有。 可分明是有! 夜离让霍安但说无妨,霍安犹豫了半天,终是叹了声气就告辞了,什么都没有说。 其实,不说,她也猜到了几分。 能让霍安如此的,肯定是跟陌千羽有关。 而这两日她跟陌千羽之间唯一的纠葛就是前日陌千羽紫罗兰过敏,凤影墨毁了她曾经送给他的荷包救他。 因为那个荷包吧? 荷包被毁,当时她其实是很难过的,毕竟这是她情窦初开的少女情怀,一针一线,缝入了她怎样的心血和情感,只有她自己知道。 可是后来一想,她又觉得毁了也好。 她不知道这个荷包后面是怎么又会在陌千羽的身上,或许是因为他发现了里面缝着的是抗紫罗兰过敏的草药,所以就带在了身上。 不管什么原因,当初她将其送给他之时,他当着她的面将荷包扔弃是事实,还跟她言明自己心中另有所爱也是事实。 既然他心中有人,她又何必苦苦纠缠? 荷包毁了,也算是彻底断了她与他之间最后一点念想。 ************ 大概巳时的时候,陌千羽、百官,以及迎接到的端王一起来到了戒坊。 端王,夜离是第一次见,早有耳闻许久。 听说此人是先帝的弟弟,陌千羽的四皇叔,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先帝在世时,将其派往驻守边疆,今日回朝,也是当初先帝所定的回朝之期。 虽比陌千羽大一辈,是他的叔叔,可看起来就像是陌千羽的哥哥一样,眉目有些相似,却比陌千羽明显多了几分老成,特别是那一双闪着精光的眸子,让人一看便知是个老谋深算、不可小觑之人。 夜离将众人迎至事先安排好的位置坐下。 刚一落座,陌千羽就问凤影墨,“怎么不见夜灵?” 夜离在边上听得心中一紧。 她就担心这个,毕竟灯伞舞是以夜灵的身份所教,今日司舞房当众表演,作为师傅,的确应该到场。 正想着找个理由替夜灵回话,凤影墨却已先开了口:“棺材铺里有点急事,夜灵去处理了,而且,她说,她在场,那几位跳灯伞舞的女子反而心里压力大,她不在,她们才能放得开。” 夜离心里汗了汗。 明明她只说了前面一句。 而且,那后面一句是什么逻辑? 不是应该师傅在场帮镇场子,徒弟才能更踏实安心吗? 到他这里竟成了相反! 抬眼看向陌千羽,只见他眉心微拢,显然也是一副不认同的表情。 所幸,端王在侧,陌千羽也没有再纠缠,便让她去安排司舞房的几人开始表演。 虽只有两日的时间,可毕竟几人都有舞蹈和轻功的底子,在夜离的言传身教之下,也算是学得有模有样。 而且,此舞以前都是夜离一人独跳,此次是多人表演,精美绝伦中,平添了一份气势磅礴之感。 几人一出场,百官都震惊了,甚至包括一向对这些东西丝毫兴趣提不起来的丞相沈孟。 端王虽然没有太流露出喜怒,却是眸光明显凝了几分,同样看着几人一瞬不瞬。 夜离同样,只不过,她不是在欣赏,而是在关注,她就担心出个什么状况。 几人还算表现不错,有条不紊,不慌不乱。 只是……只是,其中一人是怎么回事? 夜离定睛朝其中一个女子看过去。 转朱袖、回眸笑、旋转、轻纵、俯跃,为何她一直单脚在跳? 明明此舞不是这样,明明她教的时候不是这样。 是舞者自己改的吗? 为了引起注意、脱颖而出? 夜离秀眉微蹙,所幸,在场的,除了凤影墨这两日都陪在司舞房看她排练,见过几人的表演,其余的都未见过。 没见过的还可以以为此举是故意如此安排。 可只有她知道,群舞最忌一人求表现、强出头。 群舞靠的是配合、团队的力量,若一人变,则其他人都会跟着乱了套。 心头微凝,她下意识地看了看端王、陌千羽和凤影墨。 端王和陌千羽正目不转睛看得专注。 而凤影墨也是黑眸一瞬不瞬,却明显脸色微变。 夜离怔了怔,想来他也跟她一样,看到了那个女子的故意表现。 他在担心她们会因为此女跳不好吗? 还是在替她这个教此舞的妻子担心? 正胡思乱想中,视线范围所及之处,她看到那个女子忽的在一柄伞上单脚一蹬,借力飞身而出,直直脱离应该所处的空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一个方向而去。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似乎只在一瞬间,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甚至还有人以为此举同样是这支舞蹈的安排。 直到女子手中一枚匕首突现,闪着幽蓝的寒芒,朝端王的眉心刺去,众人这才反应过来。 夜离变了脸色,凤影墨瞳孔一敛。 ......... 祝孩纸们除夕快乐,新年快乐哈~~文文即将转折~~ 谢谢【0302031231】【fydh911】亲的花花~~谢谢【0302031231】亲的月票~~还有昨夜22:15分、今日凌晨3:10分,上午10:25分有三位孩纸送的荷包都被系统抽风抽不见了用户名,荷包素子都收到哈,一起谢谢孩纸们,群么么~~ ☆、111.【111】你可知自己其罪当诛? 直到女子手中一枚匕首突现,闪着幽蓝的寒芒,朝端王的眉心刺去,众人这才反应过来。 夜离变了脸色,凤影墨瞳孔一敛。 “啊~” 现场有人惊呼,有人尖叫围。 凤影墨和陌千羽都从座位上嚯然起身。 几乎来不及做出思考,夜离也朝飞驰的女子甩出袖中银针。 然,想要阻止这一切根本来不及,对方已逼至端王眼前。 眼见着一场惨烈即将发生,当事人端王眸光一寒,扬袖大力拂上快刺入眉心的匕首的同时,身形快速一闪,速度快得惊人羿。 待众人再看时,他已闪开座位,而女子手中的匕首直直刺在软椅的椅背上面。 这次轮到女子脸色一变,想要拔出匕首再刺,却早已失了先机,混乱的现场已经有人在喊:“快,将刺客拿下!” 脚步声纷沓,是保护现场的禁卫闻声而来。 女子便也不敢恋战,冰冷的水眸快速瞥了一眼不远处的陌千羽和凤影墨,眸光一敛,单脚在地上一点,飞身而起,仓皇逃窜。 踏风而行中,夜离发现她一直单脚点地,另一只脚被拖着前行,且身形微踉,她终于明白过来,她为何单脚跳舞了? 原来是另一只脚有问题。 难怪。 否则她是杀手,更应该懂得隐藏自己,才不会让自己在群舞中与众不同,行动还未开始,就先将自己暴露。 是谁? 是谁想对刚刚回朝的端王不利? 且还派这样一个行动不便的杀手,虽然女子身手不凡,可毕竟腿脚有问题这是事实。 夜离没有忽略女子刚刚对陌千羽和凤影墨的那匆匆一瞥。 是陌千羽,还是凤影墨,又或是端王自己自编自演?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这一次,这个女子逃不掉了。 虽然轻功了得,却终究腿脚不便,而禁卫又多、速度又快,眼见着逃无可逃,慌乱情急下,女子只得闪身进了戒坊之中。 “你们,还有你们快去戒坊外面,将整个戒坊包围起来!不要让刺客逃了!”禁卫统领厉声做着决策。 末了,又指着另一拨人:“你们几个跟我一起进去搜,谅她插翅也难飞!” “是!” 众人领命,以极快的速度四散。 禁卫统领自己则带领一队人手持兵器入了戒坊。 这厢,陌千羽眉心微拢,关切地问向端王:“五叔,你没事吧?” 端王摇摇头,对着陌千羽微微鞠身:“谢皇上关心,臣没事!” “嗯,没事就好,”陌千羽面色凝重地点点头,末了,又转眸看向夜离,冷声道:“夜坊主,不是让你慎之又慎,仔细把好关吗?怎会让刺客给混了进来?” 夜离眼帘一颤,连忙撩袍跪于地上:“是奴才不察,才让如此猖狂的刺客混入,险些对端王不利,都是奴才的错,奴才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夜离垂眸颔首,一副等着发落的样子。 端王轻凝了眸光朝她看过来,并未做声。 陌千羽却是鼻子里发生一声轻嗤:“任何责罚?方才若不是端王身手敏捷,后果将不堪设想,你可知自己其罪当诛?” 夜离眼波一动,长如蝶翼的眼睫闪了闪,颔首:“奴才知罪!” 依旧一副但凭处置的模样。 陌千羽凝着她,脸色冷了冷,微微抿起了薄唇。 边上自始至终未吭一声的凤影墨,眼梢轻掠,掠过陌千羽,掠过端王,又在夜离身上略一徘徊,最后对着陌千羽躬身一揖:“皇上,如今刺客逃入戒坊,禁卫正在搜捕,可对他们来说,戒坊不同于皇宫,只有夜坊主最熟悉戒坊环境,微臣觉得可以让夜坊主戴罪立功,前去帮忙搜捕!” 陌千羽闻言,将落在夜离身上的目光收回,转眸瞥向凤影墨,凤眸轻凝,眸光深邃。 片刻之后,又略带征询地看向身侧的端王,端王微微一笑,点头:“凤台主言之有理,当务之急是先抓刺客,至于责任问题,后面再追究也不迟!” 似乎就只等端王这句话,他一话落,陌千羽就满口应允:“好!夜坊主速速进去帮忙禁卫擒拿刺客!” 夜离自是求之不得。 当然,不仅仅是为了可以戴罪立功,帮自己脱困,最重要的原因是她突然想起,那些禁卫进戒坊搜人,肯定会搜到她的厢房,她厢房的衣橱里面可是放着许多女子的衣袍和饰物,以备自己平素变身之用,虽然在衣橱的夹层,极其隐蔽,可难保不被发现。 这还不算什么,若真的被发现,她还可以说是霓灵的东西,可万一地下的密道被发现,那就完了。 所以,她得进去,可以随时掌控里面的情况,也好见机行事。 “是!奴才定当竭尽全力帮助禁卫擒拿 刺客!” 夜离笃声说完,快速起身。 在经过凤影墨的身边时,她眼梢微微一掠,朝他投去略带感激的一瞥。 不管这个男人是出于什么目的帮她说话,对她来说,此刻确实是雪中送炭。 凤影墨却并未在意,平静地承接了她的目光。 四目相对,只一瞬两人都各自掠开,因为夜离要快步而行,而凤影墨要对帝王鞠身。 在她闪身进入戒坊之前,她听到他对陌千羽说:“皇上,人多力量大,微臣也进去看看!” 然后,就是端王的声音:“微臣也想进去看看,能亲手擒拿最好!看看这到底是何方神圣要置微臣于死地?” “好!朕也一起!” 夜离进入戒坊后,直奔自己厢房,她发现进来的一队人也被分了几拨在一间一间的搜。 其中有几人正好搜到了她厢房的门前。 她来得还真是及时。 眸光微微一敛,她快速上前,用眼色朝几人无声打了个招呼,几人会意,朝她点头。 她伸手猛地推开厢房的门,几个禁卫快速持刀冲入。 厢房的里并没有人。 然后,依照惯例,几人都便开始戒备地一处一处搜查起来。 夜离也一起。 床底、桌后,犄角旮旯一处都不放过。 来到衣橱的前面,夜离一手掩于袍袖下,数枚银针已捻于手心,另一手快速拉开衣橱的门。 衣橱里面也没有人。 夜离微微松了一口气。 说实在的,她还真以为女子会藏于其中,因为衣橱大,适合藏身,二来衣橱里面有暗格,极其隐蔽,三来,暗格里面有打开密道的机关,可以成功脱身。既然该女子能化作司舞房的人潜入戒坊,难保对这些东西不知道。 还好,没有! 于是,她就当着众人的面,对着衣橱也动作极大地搜了一遍。 正欲关上,边上一个禁卫骤然制止道:“夜坊主,请等一下!” 夜离心头一撞,不得不停了手中动作。 “怎么了?”凛了心神,夜离转眸,不动声色问向禁卫。 “请让小的再搜一遍!” 禁卫上前,伸手一件一件拨弄着衣橱里面挂的长袍,似是怀疑女子是不是躲在那些衣服后面。 睨着禁卫动作,夜离微沉了呼吸。 她倒不是担心女子,若真躲在里面倒好,可是根本没有,她方才已经确认过了。 她担心的是,这样一寸一寸细细看,难保不会发现里面的暗层。 正快速思忖着要将其支开,忽然一人急急入了厢房:“快,猛子他们发现了刺客的行踪,统领让我们赶快过去!” 几人闻言,皆是振奋,一刻也未停顿,当即出了厢房。 夜离微微吁了一口气,将衣橱的门关上,也紧随其后。 在一间空置的厢房外面,站了很多人,除了多名禁卫,帝王陌千羽、端王、凤影墨也在。 一个禁卫正在禀报着:“小的是看到了地上的这些脚印。” 因为此间厢房在最里面,且平素没人住,所以门前也极少打扫,而冬日的天气又干燥,连日来都是晴天,所以灰尘也极大,门口薄薄的落了一层灰,以致于脚印踩在上面就显得比较明显。 脚印不大,的确像是女子留下的。 禁卫的话还未说完,端王已经“嘭”的一声破门而入,禁卫们也手持兵器快速入内。 厢房里面并没有人。 因为一直空置,里面基本无什么摆设,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 一览无余。 在确认床和桌子底下什么都没有时,众人又四周环顾。 禁卫统领仰头望向屋顶,横梁上有一角几不可察的明黄入眼,他瞳孔一敛,脚尖点起,飞上横梁。 再落下,手中就多了一物。 赫然是一件绣着蟠龙的龙袍! ** 新年快乐,孩纸们,愿岁月静好,平安喜乐! 谢谢【嘉阳童童601】亲的钻石~谢谢【romantee】【千奈】【bigthree】【cuicui530】【gracezhengtang】【 宝贝多多111】【芸霈】【蓓蓓009】亲的花花~谢谢【嘉阳童童601】【18777777763】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 ☆、112.【112】这是今日这个男人第二次帮她说话 禁卫统领仰头望向屋顶,横梁上有一角几不可察的明黄入眼,他瞳孔一敛,脚尖点起,飞上横梁。 再落下,手中就多了一物围。 赫然是一件绣着蟠龙的龙袍! 在场的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包括夜离羿。 龙袍,龙袍,真龙天子才能穿的龙袍,象征着至高权利的龙袍。 此物只能出现在帝王之所,如今竟然出现在戒坊! 还被如此藏匿于高阁。 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有人想自己身披此物,有人想谋反!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一瞬间齐刷刷地落在了戒坊坊主夜离的身上。 包括凤影墨,只是,较众人或震惊或探究或难以置信或坐等好戏开唱的目光,他的眸色极淡,淡得连一丝一毫的情绪都看不出来。 帝王陌千羽同样睇向夜离,举步前迈了一步。 夜离皱眉,在看到陌千羽伸手示意禁卫统领将龙袍交给他时,夜离几乎没有多想,当即撩袍跪下:“皇上,定是有人陷害!” 此时陌千羽刚刚将龙袍拿在手中,突闻此言,手一顿,不知是龙袍太滑,还是一下子没接稳,龙袍竟掉在了地上。 边上的霍安连忙躬身拾捡。 而陌千羽却是凝眸看向跪于地上的夜离,眸色微沉,口气亦微沉:“夜坊主说什么?” 夜离哪知那夜钟霓灵跟这个男人关于这龙袍其中的纠缠,完全不知,故,闻见陌千羽略显薄怒的口气和表情,怎么可能多想,只道是他也以为她要谋反,连忙再次笃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奴才说,绝对是有人陷害,请皇上明察!” 夜离俯首地上,细细思忖着此事。 此事甚是蹊跷。 分明是有人故意将大家引入。 故意让大家发现龙袍。 目的是陷害她,还是...... 猛地想起什么,她抬头望向屋内,见满满一屋子的人,似乎大部分禁卫都被紧急集合在了这里,顿时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目的的确是陷害她,而陷害她的根本目的却是——调虎离山! 对,调虎离山。 将禁卫都集结在她这里,将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这里,让那个女刺客好趁机脱身。 是了,就是这样! “皇上......” 急急对着陌千羽抱拳一揖,夜离刚想说出心中想法,一个禁卫忽然慌里慌张跑进来:“不好了,刺客逃了......” 所有人一震,夜离瞳孔一敛。 果然如她所料。 只可惜,她终究晚了一步。 禁卫统领对着陌千羽一鞠:“末将这就带人去追,就算逃出戒坊,刺客腿脚不便,也定然跑不了多远!” 陌千羽沉着脸“嗯”了一声。 留下一拨人保护帝王安全,禁卫统领带着另一大拨人急急离去。 屋子里顿时空荡了不少。 一时静谧非常。 “方才夜坊主想说什么?” 帝王再次开口,众人这才想起来,刚刚夜离是想说什么话却被临时打断。 夜离抿了抿唇,沉默了半响,陌千羽以为她是犹豫,微微眯了凤眸,道:“但说无妨!” 夜离其实是觉得事已发生,再说反而显得自己是狡辩,所以在思忖讲还是不讲。 可既然帝王发话,她只得实言。 “奴才是想说,这件龙袍此时出现在戒坊,是刺客故意陷害,而对方陷害的目的,就是为了调虎离山,吸引大家的注意力,好让自己趁此机会逃脱。” 夜离说完,看向陌千羽。 她发现,原本他说“但说无妨”的时候,似是有一丝殷切,可当她这番话说完,他又眸色一暗。 她不知道他想要听到什么样的答案。 她只知道,今日又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果然,帝王没有发话,边上不知几时也在房中的丞相沈孟出了声。 “如今刺客在逃,谁知这其中真相究竟如何?而且,方才在外面,大家都看得真切,刺客应该没有随身带龙袍。” 一席话没有一句是直接针对夜离的。 可句句的意思却再也明显不过。 夜离心中冷笑。 沈孟是想说,现在刺客逃了,她想要怎样将事情赖在刺客头上就怎样赖,而且,刺客没有带龙袍身边,龙袍肯定是原本就在戒坊的,对吗? 言下之意,龙袍还是她所为。 她知道,像沈孟这种人,瞅着机会就想打击她,特别是在看到她的妹妹嫁给凤影墨以后,生怕她跟凤影墨二人联手,将势力坐大,更是对她仇视了不少。 历朝历代,私制龙袍、私藏龙袍都是死罪,当诛九族! 沈孟是恨不得让她将罪名坐实了。 厌恶极了沈孟的这幅嘴脸,夜离也不管帝王在场,冷嗤一声,反问道:“丞相大人的意思是我夜离一介阉奴也想谋反做帝王?” 沈孟脸色一白,没想到一向内敛的人竟会说得如此赤.裸直接。 眼帘抖了抖,道:“我不过是说实情罢了。” 实情? 夜离心中冷哼。 “不管大家信是不信,我夜离从未制过这件龙袍,也从未见过这件龙袍,更不知道它为何会出现在戒坊之中!” 夜离语气灼灼,坚决笃定。 帝王陌千羽微微抿了唇,凤眸中神色深深,复杂莫辨。 边上凤影墨始终面沉如水,看不出喜怒。 沈孟张嘴正欲再说什么,忽闻一直沉默不语的端王出了声。 “戒坊搜出龙袍,兹事体大,非同小可,可这样争也争不出来结果,此事一定得严查,相信待刺客抓到,应该会有一个说法。” 端王话落,又闻一低醇男声响起。 “端王所言极是,微臣也觉得,当务之急是先将女刺客抓到再说。另外,戒坊之内也不是只有夜大人一人,虽说他是坊主,可并不能证明就一定是他所为,事情在没有水落石出之前,微臣以为戒坊的任何一个人都有嫌疑。” 说话之人是凤影墨。 夜离长睫轻颤。 这是今日这个男人第二次帮她说话。 每一次都救她于水火之中。 她知道,既然端王跟凤影墨都这样说了,陌千羽定然不会拂了二人的面子。 至少今日不会,毕竟端王.刚刚回朝,又遭遇如此变故。 果然。 就像方才在外面一样,陌千羽似乎就等着他们这样说似的,当即吩咐左右。 “传令下去,一定要抓住今日的那个女刺客!另外,戒坊所有人等,包括夜坊主在内,所有人禁足,在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任何人不能擅自离开戒坊一步,否则杀无赦!” 最后三个字沉沉吐出,陌千羽一拂袍袖,转身离开。 众人连忙躬身退至两旁,给他让出一条道。 陌千羽头也不回地出了厢房。 霍安手捧龙袍紧步跟上。 众人也纷纷跟随其后鱼贯而出。 夜离抬头,正好撞上凤影墨扬落在她脸上的目光,四目相对,夜离看到他俊脸微凝、眸色深深,正欲张嘴跟他道声谢,却见对方已经收回视线,转身,衣袍轻荡,也离开了厢房。 至此,厢房中只剩下她,和四个带刀侍卫。 夜离身形一颓,跪坐在自己腿上。 微微失神了片刻,她转眸看向头顶横梁。 龙袍...... 到底是怎么回事? .......................... 谢谢【0302031231】【欧阳雪瑶】【打不溜眼】亲的花花~~谢谢【蓝莓花开】亲的荷包~~谢谢【342465521】亲的月票~~还有,上午10:45分的样子,有个孩纸的荷包又被万恶的系统抽没了用户名,荷包素子收到哈,一并谢过这位孩纸,群么么~~~ ☆、113.【113】第一次,她没有抗拒 刺客终究是逃了,任凭出动那么多禁卫,也还是没有抓住。 夜离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 一场好好的庆典和洗尘宴也因为刺客事件和龙袍事件而草草结束围。 帝王回宫、端王回府、文武百官各自回家羿。 只留下一拨禁卫守在戒坊门口,不让外人进,也不让戒坊的人出。 ************ 夜离回到凤府的时候,凤影墨正负手立在院子的一株梅花树下,一动不动。 不知是在静静赏梅,还是在暗想心事。 晌午的太阳透过红梅枝杈,投在他俊美如俦的脸上,留下一片斑斑驳驳,明明暗暗。 站在远处,看了他颀长的背影片刻,夜离微抿了唇,这才举步朝男人走过去。 是的,她是偷偷溜出来的。 当然,不是走的正门,正门被禁卫们所守,她是从戒坊的暗道里出来的。 她出来的原因有二。 一来是想以夜灵的身份回来,跟这个男人说一声,自己这两日要忙于查“大哥夜离”的事,暂时不回凤府了。 不然,她被禁足,总不能让霓灵来凤府替她,霓灵可对付不了这个男人。 第二个原因,也是最重要的原因,她不能坐以待毙,私制私藏龙袍可不是小事,那可是灭九族的罪,她得自己查真相。 可是,她没有任何头绪,她想回来套套这个男人的话。 且不说事发时,他也在场,本身就跟所有在场的人一样,都逃不脱嫌疑,她应该探一探他,单说他的心思细腻、聪明睿智,就是她不及的,就算此事跟他无关,可指不定他已发现什么线索,她看看能不能套出一二来。 许是闻见了身后动静,她还未走近,男人已警觉地回过头来。 见到是她,漆黑如墨的眸子滑过一抹诧异,只一瞬,便又极快掩去,归于一片平静深邃。 “回来了?” “回来了?” 四目相对,两人竟同时开口。 夜离怔了怔,不意如此,想起早上两人出门的时候,一人说去三三棺材铺,一人说去戒坊参加庆典,如今竟都提前回来了,如此问也正常。 “嗯,”她点点头,面色凝重地上前,“听说我大哥出事了,便回来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直走到男人面前站定,她凝眸望进男人眼底。 而男人却目光浅淡,落在她的肩上。 似是透过她的肩看向她的身后,又似是在看她的耳垂。 “你大哥被禁足了,出不了戒坊。” 男人转眸,幽深眸光扬落在她的唇上,薄唇轻启,有些答非所问道。 “这个我知道,我是问到底发生了何事?听说是为了一件龙袍?” 夜离拢眉,虽已尽量让自己不动声色,却还是禁不住有些迫不及待。 毕竟,她时间不多,她不能在外逗留太久。 虽说现在那些禁卫只是守在戒坊外面,可是难保没有谁突然找她,若发现她不在厢房里面,那就麻烦了。 “嗯,”男人点点头,“的确是为了一件龙袍。今日戒坊出了刺客,行刺端王未遂,躲进戒坊,众人在搜捕刺客时,发现了藏匿于一间厢房横梁上的龙袍。” 男人寥寥两句、轻描淡写地概括了一下事件。 “那定然是刺客栽赃陷害!” 夜离口气笃定道。 男人便笑了,看着她。 “你又不是你大哥,做什么那么肯定!” “你的意思是我大哥私藏龙袍?”夜离有些不悦道。 “当然不是,我只是说,毕竟你不是当事人,又怎会知道这龙袍来历?” “不管这龙袍什么来历,绝对跟我大哥无关,我大哥何其谨慎一人,又怎会做这种危险之事?” 夜离再次笃声而语。 男 人便噤了声,凤眸幽深凝了她一会儿之后,才再度开口道:“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做?” “不知道......”夜离面色略带颓暗地摇摇头。 她说的是实情,毫无头绪,她的确不知道,另外,她也想看看这个男人在听到她说不知道后的反应。 男人弯了弯唇,转身,举步往前走。 夜离便连忙紧步跟在后面。 谁知男人又脚步一顿,回过身,夜离就差点撞在了他的身上,夜离一惊,脚下步子本能地往后一捡,谁知竟踩在了一个石子上,一滑,所幸男人眼疾手快,长臂一捞,就将她轻轻松松裹入怀中。 “你不是跟皇上关系匪浅吗?你去找他,他兴许会看在你的面子上,饶过你大哥。” 男人的唇跟她的额近在咫尺,声音不大,温热的气息喷薄,撩在她的肌肤上,引得她心头微颤。 夜离自他怀中抬起头,仰脸看向他,在看到他唇角略带揶揄的轻勾,而一双黑如濯石的眸中却泛起点点寒意时,忽的心中一动。 “这是你的心里话吗?”她第一次问得直白。 男人微微一怔。 “若是,我便遂了你的愿,去找皇上,虽不一定有用,可试试也无妨!” 夜离一瞬不瞬地凝着他的眼,一字一句说完,就欲挣脱他的怀抱,往外走。 可刚迈出一步,就被男人大力一拽,扯了回来,再次跌撞进他的怀里。 “你敢!” 声音从喉咙深处出来,男人一双大手如铁钳一般擒住她的臂,力度大得仿佛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痛死了,”夜离皱眉,也是第一次呼痛。 她扭扭身子,想要摆脱他的钳制,却不想被男人攥得更紧。 无奈之下,她只得停了挣扎,一双眸子睁得大大地瞪着他:“你这人真是不讲理,让我去的人是你,我听你话去吧,你又说我敢,还这样粗.暴......” 几时见过她如此小女子娇憨的模样,凤影墨心念一动,双手捧住她脸的同时,低头吻上她的唇。 “唔~”如同瞬间被一团火焰击中,夜离心头一颤,当即僵硬了身子。 这个男人真的很粗.暴。 吻得霸道强势,又重又大力,大手捧住她脸的力度也很重。 凌厉从唇上脸颊上传来,男人炙热的气息肆无忌惮地与她的交缠,夜离浓密卷翘的长睫微闪了几下,缓缓阖上了眼睛。 第一次,她没有抗拒。 虽然也没有逢迎,只是被动地承受。 凌厉自唇上散开,一股酥麻轻醉自身体深处慢慢透出来,感觉到自己有些站立不住,夜离双手紧紧攥住男人的袍子。 直到两人都粗.噶了呼吸,他才缓缓将她放开。 而一双手还紧紧捧着她的脸。 凤眸如火般炽烈,定定摄住她,他沙哑地开口,声音却正好与眸光相反,微寒:“龙袍不是你留在戒坊的?” 骤闻此言,夜离一怔,有些不反应。 “你的意思是我陷害我大哥?” “不,我的意思是,你确定不是哪日皇上将龙袍给了你,你留在了戒坊?” 对上男人的眼,夜离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 他的意思是她跟陌千羽有什么,陌千羽脱了龙袍给她,她留在了戒坊,结果连累了她大哥。 “不是!”她笃定否认。 男人闻言,眼波动了动,微抿了唇,没再吭声,只是垂目看着她,温热的指腹在她的眼角旁边摩挲来回。 看不出喜怒,亦看不出信是不信。 “你会帮我救我大哥吗?”怔怔望着他,夜离终于将那个问题问了出来。 也是第一次,她在心里面唾弃自己的行为。 ************ 借口棺材铺的事还未忙完,只是听说戒坊出事,所以才匆匆赶回的凤府,她还得回去处理。 所幸凤影墨也没跟她纠缠,她轻易就脱了身。 凤影墨已经答应她会想办法,她自是相信他的。 但是,却也不能全部寄希望于他的身上,真相,她自己还是得查,而且,她也不能在外面逗留太久。 离开凤府后,她直奔三三棺材铺。 因为凤影墨的一句话提醒了她。 凤影墨问她,确定不是哪日皇上将龙袍给了她,她留在了戒坊? 她当然没有,可是,她却突然想起了霓灵。 毕竟这段时日,霓灵也经常以夜离的身份出现在戒坊。 而且,今日陌千羽的表现也非常奇怪。 她细细一联想,也觉得不无这种可能,所以,她想找霓灵问问。 可是,等她偷偷摸摸赶至棺材铺,霓灵却不在。 她等了一会儿也未等到,见天色不早,又不敢多做停留,只得留了个暗号给霓灵,让她夜里来找她,便匆匆赶回了戒坊,从暗道回到自己的厢房。 她刚一回到厢房,门口就传来敲门声,说是晚膳好了,送晚膳前来。 夜离大吁一口气。 好险。 ************ 龙吟宫门口,霍安扬了扬手,几个宫女太监手端托盘鱼贯而入。 托盘里是帝王的晚膳,有荤有素,有饭有菜,有汤有羹,有美酒糕点。 宫女太监们朝坐在龙案前低垂着眉目,似是在看奏折,又似是在想事情的帝王行了个礼,便依次将托盘里的盘碟摆在桌案上。 片刻时间,美酒佳肴就摆了一席。 宫女太监们行礼告退,如来时一样,鱼贯而出。 走在最后的一个小太监快行至门口时,忽然停住脚步,又折返了回来。 走到龙案前面,站定,也不行礼,她看着那个面如冠玉、眉眼低垂的男人。 感觉到异样,男人徐徐抬起眼帘,在看到面前清冷而立的身影时,眸光微微一荡,却并未有过多反应。 似是她的出现,在他的意料之中。 “你终于来了。” 缓缓将手中的奏折阖上,男人率先开口。 那语气、那神态,就好像是等了她已久。 钟霓灵怔了怔,不是很懂他的意思,想起自己的正事,便直接开门见山:“皇上难道忘了那夜将龙袍给我一事了吗?为何还要将我和戒坊的人禁足?” ................ 谢谢【14747897888】亲的璀钻~~谢谢【弱弱妖娆】亲的月票~~谢谢【14747897888】亲的花花~~还有,上午11:30分左右有个孩纸送的荷包又被抽了,呜呜呜,看不到用户名,一并谢过哈,爱你们,群么么~~ ☆、114.【114】你到底是谁? 钟霓灵怔了怔,不是很懂他的意思,想起自己的正事,便直接开门见山:“皇上难道忘了那夜将龙袍给我一事了吗?为何还要将我和戒坊的人禁足?” 她用的是“我”。 也就是此刻,她用的身份是夜离。 其实,自那夜裹了这个男人的龙袍回去,她就一直觉得是个隐患,也一直想着找个机会还给这个男人围。 只是一直也没有合适的机会。 她不敢让她姐姐知道,所以不敢将龙袍放在她的厢房里。 见戒坊的那间厢房空置,平素也人迹罕至,所以就藏在了那间厢房的横梁上。 本以为万无一失,谁知竟为了抓一个刺客将其搜出羿。 此事因她而起,都是她连累了她的姐姐和戒坊的人,所以,她要亲自解决。 那日她跟她姐自凤府回来,这个男人就等在她姐的厢房里面,而戒坊的人却都不知道圣驾亲临,说明,这个男人定然也是从她姐厢房里的那条密道进去的。 方才他的那句“你终于来了”也证明了她的猜测没错。 他的确知道那条密道。 只不过,在别人的眼里,她在禁足,所以也不能明目张胆地进宫来找,故,只好扮作小太监。 其实她的心里是很怕的,毕竟面对的是当今天下最尊贵的帝王。 而且那夜这个男人的疯狂,她还心有余悸。 自端着托盘进来,她的手心就一直在冒冷汗,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既已决定来了,就得勇敢面对。 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就是她的姐姐夜离。 可男人只是凝着她不说话,她的心跳便徐徐加快了起来。 为了打破这种尴尬诡异的气氛,也为了缓解心里的紧张,她又再度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话:“皇上真的忘了龙袍是皇上自己给我的吗?” 原以为男人会继续沉默,却不想陌千羽突然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嗤。 “你也记得龙袍是朕给你的?朕还以为你宁死也要撇清跟朕的关系呢!” 今日在戒坊,龙袍出现得让人骤不及防,他当然知道这是那夜他给她的那件。 可是,一个帝王,一个宦官,他又如何能讲出那夜实情? 心念电转间,他刚准备说,这是那日在戒坊被赤蛇咬伤时遗留下来的,正好那日众人见到他的时候,他没有穿龙袍,可这个女人回得比谁都快,一口咬定是有人陷害。 当时闻听此言,他甚至龙袍都未拿稳,掉在地上。 她都这样说了,让他还怎么讲? 他不知道她为何要这样一口咬定是刺客所为,说实在的,就算当时事出突然,她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她也可以沉默,让他先讲。 可是她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一句话将路堵死,回得干脆,也回得笃定。 他不是没想过她这样做的原因,他觉得有两种可能。 第一,是为了他。 不想让他为难,不想连累到他,不想让众人去猜度他和她的关系,所以,她矢口否认。 虽然将责任全部推到刺客头上,却也等于自己承担了下来。 因为刺客逃脱,她根本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而就算刺客抓到,不是刺客所为,嫌疑还是落在她的头上。 这并不是他希望看到的。 他是帝王,虽然的确有着身为帝王的难处和无奈,可是,他也是一个男人。 他不想看到一个女人屡次为了保全他而将自己推上绝境。 所以,他给她机会,改口的机会。 他还给她勇气,让她“但说无妨”。 他甚至还用眼神给她暗示。 但是,没有。 她始终咬定,是刺客所为,甚至咬定,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件龙袍。 态度之坚决,客气之笃定,让他不得不怀疑,其实并不是第一种可能。 其实她根本就是想要跟他划清任何界限。 以前他还不会这样想,真的,这三年以来,他从未这样想过。 可近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情,却让他的这种想法越来越强烈。 从在冼州暗道里抛出戒坊的令牌舍身救凤影墨,到亲自求他也不愿他将夜灵赐婚给凤影墨,再到观鲤那日宁愿毁了夜灵的名声也要凤影墨赐休书给夜灵,再到那日任由凤影墨毁了她送给他的荷包,再就是今日龙袍一事。 种种的种种,让他不得不往这方面去想。 事实证明,他的猜测没错。 果然不是第一种可能。 果然是为了跟他撇清关系。 若是第一种可能,若真的是为了他,不想连累他,今夜她就不会前来兴师问罪。 他不知道,他跟她之间几时变得如此猜忌和不信任,以前,虽然两人都没有过多言语,没有一句承 诺,可是她一心为他,他懂。 他也不知道,他跟她到底算是什么关系? 君臣? 不,前两年他觉得用“主仆”关系来形容他们两个更为合适,她替他办事,死心塌地,忠心耿耿。 可这一年以来,他怎么越来越觉得他们像是“男女”关系了。 这种转变从几时开始的,他不知道。 或许是从那夜映月楼上当面将她送的荷包扔弃、直截了当拒绝她的那一刻就开始了。 又或许是后来,后来面对她对另一个男人的态度时才萌芽的。 他真的不知道。 他只知道,人,往往最搞不懂的是自己。 而且,人,又是这世上最矛盾的东西。 就好比,今日,他明明在等着她前来,却又不希望她来。 终究,她还是来了。 “你今夜前来,就是来质问朕的?” 见他的那句话将这个女人噎得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他又沉声问道。 霓灵差点就脱口而出“是”,当然,她忍住了,冷冷回了两字:“不敢!” 在她的印象中,她觉得这个男人应该不是这么没有担当的男人。 明明是他的龙袍不是吗? 就算她姐姐不是当事人,对龙袍之事毫不知情,可他是当事人啊,随便找个理由,也不至于让她的姐姐如此被动。 “我只是想来问问皇上,接下来准备怎么处罚我跟戒坊的人?” “难道不应该是朕问你吗?问你如此迫不及待、斩钉截铁地否认见过那件龙袍,你准备让朕怎样处置这件事情?” 霓灵的话音刚落,男人就沉声紧逼而问。 霓灵就被问得哑口无言了。 说实在的,她只知道龙袍被搜出,她姐被禁足,当时具体的细节她并不知道。 她从暗道去过戒坊,可是她姐不在,她知道,她姐肯定是去查这件事去了,她也不想她姐再为她闯下的祸事做任何牺牲,所以,她没等她姐,就自己进了宫。 见这个女人又被自己的话堵得死死的,陌千羽就笑了。 笑得微凉,笑得似是而非。 双手撑着桌面,自位子上站起身,他举步,缓缓踱到她的面前。 在距离她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站定,负手睥睨着她。 “既然今日有本事这样回,你就应该有本事承担!” 男人一字一顿、字字如锤。 霓灵一震,倏尔就也笑了。 “这就是皇上的目的吧?” “朕什么目的?” “逼我!” “逼你?”男人挑眉冷嗤,就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一般,“逼你什么?” “逼我就范,如同那夜龙辇上一样,皇上不是也逼我吗?只是没能让皇上如愿。” 男人脸色一白。 见他如此反应,霓灵以为被自己言中,略带嘲意地弯了弯唇,她忽然抬手取掉自己的太监帽,顿时,满头青丝如同瀑布一般倾泻下来。 在陌千羽略带震惊的注视下,她又开始解身上太监服的纽扣,只是一双手颤抖得厉害,解了许久,才解开领口处的一粒。 一大片莹白的肌肤露了出来,她又开始解第二粒。 男人一瞬不瞬地凝着她,深深望进她的眼,忽然薄唇轻启,沉冷的声音从喉咙深处出来:“你到底是谁?” ............ 谢谢【夏末Ivy】亲的钻石~~谢谢【夏末Ivy】【14747897888】亲的花花~~谢谢【阿九若女子也】亲的荷包~~谢谢【fen.piaopiao】亲的月票~~还有,夜里21:15分的样子有个孩纸的荷包又被抽风了,看不到是谁,素子也收到哈,一并谢过,群么么~~ ☆、115.【115】你将朕当成了什么,又将自己当成了什么? 男人一瞬不瞬地凝着她,深深望进她的眼,忽然薄唇轻启,沉冷的声音从喉咙深处出来:“你到底是谁?” 霓灵浑身一震,第二粒盘扣也散了开来,露出深暗色太监服里面粉色的兜衣。 玉瓷一般的肌肤,饱满的胸型,粉色和暗沉的冲击,香.艳如斯围。 她看着陌千羽,一颗心瞬间如鼓捣。 虽慌惧到了极致,却还是强自镇定羿。 “皇上什么意思?” 她微微绷直了声线,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如常。 话音刚落,她只觉得喉咙一紧,是男人骤然伸出大手钳住她的颈脖往自己面前一扣。 她差点撞了他一个满怀。 胸口直直撞在他的胸口上,无隙。 男人五指朝上,捏住她的下巴,逼迫着她在他的怀里抬起头,仰脸与他相对。 “你在做什么?”他问,声音就像是淬了冰。 霓灵惊惧地看着他,一颗心“噗通噗通”几乎就要跳出胸腔。 她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发现她是个赝品。 从方才那句“你到底是谁”来看,似乎是发现了,可现在这句“你在做什么”又似乎没有发现。 不管发现没发现,事到如今,也只有豁出去了。 “我愿如皇上所愿,请皇上放过我和戒坊。” 下颌被钳制,霓灵说得吃力,一句话费了好大劲才含含糊糊说完。 陌千羽便笑了。 “如朕所愿?”男人轻嗤摇头,“你将朕当成了什么,又将自己当成了什么?” 最后几字几乎是咬牙吐出,话落,大手骤然一甩松开,霓灵的脸被甩得偏向一边。 冷汗透背而出,霓灵紧紧攥住了手心,手心里也是湿滑一片。 她真的很想说,做什么将自己说得那么高尚,那夜凤府前面的龙辇里,也不知是谁差点就强要了她的清白。 当然,她不敢说。 其实,做出这样的决定,对她来说有多难,只有她自己知道。 可是她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她以为他就是想要以此事来逼迫于她。 既然她的姐姐当初能为了她牺牲,她又为何不能为了姐姐牺牲一次? 可是现在看来,似乎是她会错了意。 还是这个男人过于会装? “将衣服拢好!”男人声音沉沉,凤眸里一团玄黑不见丁点光亮,定定望着她好一瞬,才徐徐转眸,看向桌案,忽然道:“给朕倒杯茶来!” 霓灵怔怔回神,有些跟不上他的节奏。 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也顾不上去扣领口大敞的太监服,先连忙走到桌案边,提起上面的茶壶往青瓷杯盏里倒了一杯水。 刚端了杯盏转身,欲呈给男人,却只感觉到眼前银光一闪,一股寒气逼近,男人不知几时拔了龙案上的一柄长剑,菲薄锐利的剑尖正直直指着她的眉心。 “朕一直只喝水,从不喝茶,你不知道吧?夜灵!” 男人手持长剑,浑身寒气倾散,如同一个杀神一般冷冷地睇着她,薄唇轻启,森然的声音逸出。 霓灵心头一撞,手中杯盏跌落在汉白玉石的地面上,“呯”的一声令人心悸的脆响,杯盏摔得粉碎。 瓷屑四溅。 ************ 夜离来到龙吟宫的时候,已是一个时辰之后。 原本她是不想来的,可是她在戒坊左等右等沒有等到霓灵,她又去了趟棺材铺,亦是不见人。 再次回到戒坊的时候,她才注意到厢房里面作为夜离的男式软靴少了一双,男子束发用的发带也少了一根,而衣橱的暗层里霓灵自己的发簪、绣花鞋都在。 很明显,霓灵是以男子的身份出去了。 这样的时候,用她夜离的身份出去做什么? 她想了想,只有一种可能。 p 而她也因为这种可能吓出了一身冷汗。 看来,她的猜想没错。 龙袍跟霓灵有关。 霓灵跟陌千羽有关。 至于他们两人之间发生过什么,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一个男人的衣服在一个女人手上,总归没有什么好事。 何况,还是天下最尊贵的男人,留下的是代表着全天下至高无上权利的龙袍。 那么,此刻,霓灵用夜离的身份出去,是进宫? 进宫去找那个男人? 从白日出事时,陌千羽的表现来看,应该还没有怀疑她跟霓灵的身份,或者说还没有怀疑跟他有龙袍瓜葛的人,是霓灵,而不是她。 霓灵贸然找他,反倒会适得其反。 一旦被陌千羽发现真相,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此刻她才会出现在龙吟宫。 她想要阻止霓灵。 就算不能阻止,她也要确保霓灵的安全。 如今看来,她来迟了。 龙吟宫里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霍安正在指挥两个宫女清扫擦拭汉白玉石地面上的一大团血迹。 气氛静谧压抑。 而年轻天子一袭明黄,没事人一样坐在龙案前,眉眼低垂,手执朱砂笔,批阅着奏章。 历来,帝王殿前最忌见血,刚刚发生了什么吗? 夜离震惊地看着这一切。 霍安一个抬眼见到是她,先是愣了愣,回头瞅了一眼坐在那里丝毫不受外界影响的帝王,走到夜离面前,略略施了一个礼:“凤夫人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是的,夜离被禁足,她自是不能用夜离的身份出来。 所以,她是女装,用的是夜灵的身份。 夜离怔怔凝着两个宫女正使劲擦拭的那一团殷红,完全没有回过神,有些恍惚地回道:“我找皇上。” 原本见天子都是要通禀,才能进来的。 可霍安方才没在门外,她也顾不上太多,就直接闯了进来。 许是听到她的声音,正在批阅奏折的帝王缓缓抬起眼帘,朝她看过来。 那目光…… 四目相对时,夜离竟是没来由的一颤。 那目光……. 她,说不上来。 眉心微拢,她垂眸颔首,拂了裙裾对着男人跪下:“夜灵参见皇上!” 帝王看着她,一直看着她。 沉默地看着她。 良久。 才转眸看向霍安。 霍安会意,连忙领着几个宫女退了出去。 殿中便只剩下帝王和夜离两人。 “凤夫人找朕有事?” 夜离心口一颤,平素他都叫她夜灵,第一次,他叫她凤夫人。 只不过,口气寡淡得厉害,不带丝毫情绪,看不出一分喜怒,倒真像面对一个寻常的大臣女眷。 夜离心中打起了鼓。 强自抑制住徐徐加快的心跳,她缓缓抬起头,朝他看过去。 桌上烛火摇曳,将他的脸拢在一团光晕中明明暗暗,看不真切。 夜离忽然不知道说什么了。 不见霓灵,又看不出他一丝意味,她不知该从何说起。 难道说,自己前来找她大哥? 他若回她一句,她大哥不是在戒坊禁足吗?难道不在,私自逃出?岂不是更添纠复? 她又不能说,来找夜灵。 若找夜灵,那她是谁?岂不是不打自招、自乱阵脚? 想了很久,她才想到了一个比较安全保守的说辞。 “夜灵前来,是为了大哥一事。夜灵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却知道大哥绝对不是谋逆之人,恳请皇上明察!” 男人看着她,依旧许久没有吭声。 夜离也看着他。 忽然,男人低低而笑,笑了一瞬之后,又骤然笑意一敛,寒气自眼眸中倾散出来,如同腊月飞霜。 “的确,你有没有谋逆之心,你自己当然知道!” ☆、116.【116】夜灵已经被朕杀了,就在不久以前,就是用的那把剑 忽然,男人低低而笑,笑了一瞬之后,又骤然笑意一敛,寒气自眼眸中倾散出来,如同腊月飞霜。 “的确,你有没有谋逆之心,你自己当然知道!围” 夜离浑身一震。 看来,这个男人已认出她是夜离,就算她现在是女装 一时间千头万绪,心念百转千回。 他那般肯定地认出她,是从未出现过的情况,从未。 到底是他独眼独到真的将她识出,还是因为霓灵已经暴露在前,所以他肯定现在的是她,她不知道。 既然不知道,她便也不敢贸然回答。 可既然他已经认出她是夜离,她也不好再装。 “果然什么都骗不了皇上,一眼就将夜离识出。夜离并非有意欺君,只是尚在禁足期间,不得不以夜灵身份前来,请皇上恕罪!羿” 说完,夜离俯首地上,虔诚而拜。 男人低低的笑声再次传来。 夜离一怔,还未抬头,就听到男人道:“什么都骗不了朕吗?你不是早已将朕玩弄于鼓掌之中?” 随着最后一句森然落下的还有他的拳头,以及“嘭”的一声闷响。 龙案被他一拳击得大晃。 夜离心口一撞,差点跌跪在自己腿上,惊惧抬眸望去,就看到男人嚯然起身,耀眼明黄一晃,只一瞬男人已飞身前来抄起了她的衣领,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 “你为什么要骗朕?” 男人咬牙,手在抖,声音也在抖,就连唇瓣都在抖,一双凤眸里紫气吞吐。 那样子,似乎下一瞬就要捏断她的颈脖一般,与她刚刚进来时看到的他完全判若两人。 夜离怔怔看着他,清瘦的身子在他的手下摇摇欲坠,一颗心早已沉到了万丈谷底。 他果然知道了。 她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蹙眉闭了闭眼,她无言以对。 “说!为何要骗朕?” 见她沉默,他嘶吼一声,大力将她一通摇晃。 夜离被摇得眼前阵阵金光,她眸色痛苦地看着他,说不出一个字来。 她不知道该怎样说。 她不是有意骗他,却又的的确确地骗了他。 许久,她才艰难开口:“夜灵呢……” 如果他都知道了,说明霓灵百分之百来过。 可不见了霓灵,却见了一滩鲜血...... 她眉心一跳,不敢想。 “死了。”男人薄唇轻动,轻飘飘逸出两字,大手缓缓将她的衣领松开。 死了? 夜离脚下一软,颈脖处又失了支撑,身子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她伸手扶住了边上的一个案几,才险险稳住自己的身子。 几乎站立不住,她轻倚在案几边上,微微喘息地看着陌千羽,吃力地问道:“皇上说什么......” “朕说,夜灵已经被朕杀了,就在不久以前,就是用的那把剑!” 陌千羽边说,边扬袖随随一指桌案上的一把长剑。 夜离呼吸一滞,转眸望去。 银剑横丢在桌案上,未被置放进剑鞘,锋薄的剑尖上血迹还未干涸,仍然在滴滴答答往下淌着血珠。 夜离脸色瞬间煞白如纸,下一瞬,猛地扑前一步。 就像是一头受伤的小兽,力气大得惊人,将男人高大的身形撞得后退了一步,下一瞬,一双手擒住男人的衣领将男人往面前一拉。 就在不久以前,这个动作是男人对她的。 如今颠倒了过来。 她拉着男人的衣领,情绪明显失控,一边摇晃着他,一边红着眼睛哑着喉咙嘶吼:“你为何要这样做?为何?” 男人被她拉得前俯后仰,摇摇晃晃,却只是冷眼看着她,勾唇森森笑。 “身为朝廷命官,你应该很清楚,欺君之罪有多大,灭九族的罪,朕还只是取了她一人性命……” “你混蛋——”夜离彻底崩溃,甩手“啪”的一声重重扇了男人一巴掌。 男人被扇得头一偏,好一会儿,他还保持着那个姿势。 “骗你的人是我,所有的事都是我一人所为,欺君的人是我,你要杀杀我,你为什么要杀我的妹妹?她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你为什么要这么狠心?你凭什么这样做?” 夜离从未有过的激动,从未有过的声嘶力竭。 陌千羽缓缓转过脸,看向俨然疯子一般有些狂狷的夜离,冠玉一般的脸上五个红红的手指印赫然清晰。 血色慢慢自凤眸中腾起,他凝着她,明黄衣袖骤然一扬,如同方才夜离掌掴他一样,大掌重重甩在夜离的脸上。 虽然同是用了蛮力,可毕竟他是男人。 随着“啪”的一记脆响,夜 离被扇得头一偏,身子也跟着一晃,重重跌坐在地上。 “反正你的人生你在过,她的人生也是你在过,她死了岂不是更好,你可以理所当然地剥夺她的一切,过着本该属于她的人生!” 男人声音苍哑得厉害,鼻音浓重,语气却冷得瘆人,就像是此时殿外的天气,冰寒彻骨。 夜离跪坐在地上,脸上火辣辣的疼,口腔里有血腥弥漫,她扭头“啐”了一口嘴里的血沫儿,全然不顾此时是在帝王的龙吟宫里,也丝毫不顾及自身形象。 她甚至都懒得站起,不,应该说连站起的力气都没有。 那种从四肢百骸透出来的无力感将她裹得死紧,她面色土灰地坐在那里,颓败自眼眸里一点一点倾散出来。 “夜离,别以为朕不敢杀你!” 男人缓缓放下挥起的手臂,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 夜离没有吭声,就像没有听到一样,坐在那里,一副要杀要剐尽管来的样子。 她的半边脸都肿了起来。 一时间,偌大的龙吟宫里静谧非常。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是霍安手执拂尘躬身而入,在一个抬头看到殿中情景时,霍安脚步一顿,又连忙转过身往外走。 “站住!” 帝王沉声喊住了他。 霍安再次停住脚步,在帝王看不到的方向眉心一蹙,心头慌惧中,他硬着头皮回身,远远地对着帝王一鞠,也不敢上前。 “何事?” 帝王冷冷地睇着他。 “没......没事......” 霍安躬身,其实,他是有事的要问的,可看到这个架势,哪敢多做逗留。 行了个礼,正欲告退,又听到男人沉声道:“没事擅闯,找死吗?” 霍安脸色一白,连忙道:“奴才……奴才就是想问问皇上……小红的……尸体怎……” “滚!” 霍安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男人厉声打断。 霍安又是一惊,连忙噤了声,如同得到大赦一般,一溜烟地退了出去,生怕晚了一步,男人真的杀了他。 于是殿中又只剩下了两人。 两厢沉默,又是不知过了多久,夜离撑着身子缓缓站起,没有行礼,没有再说一字,甚至再没看男人一眼,只失魂落魄地转过身,摇摇晃晃往外走。 男人自背后看着她,一瞬不瞬,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吭声,也没有阻止她,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龙吟宫的门口。 霍安站在龙吟宫的外面,看到女子跌跌撞撞,也不敢上前去扶,只能看着她一摇一晃下了门前的青石台阶,他抬手揩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想起夜里发生的一幕,他现在还余悸在心,当时,小红送开水进来,正好撞上这个帝王手执长剑指着一身太监服的也不知是夜离还是夜灵的女子,当时两人似是正在争执,女子衣衫不整,帝王异常震怒,长剑如虹,他以为他要刺向女子,结果,一剑将边上的小红穿膛而过。 鲜血溅得到处都是,小红当场毙命。 他那时在小红后面,吓傻了。 帝王一向温润,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他残暴的样子。 吓傻的又何止他一人,当时正跟帝王争执的女子也吓白了脸。 .......... ☆、117.【117】那一刻,她想哭 静慈宫 太后端坐在铜镜前面,身后婢女一件一件将她头上的簪花发饰取下来。 琉璃灯的灯辉笼在她的脸上,她抬起戴着指套的手,轻轻抚上自己的脸颊酢。 岁月真是不饶人啊,自豆蔻年华入宫,一晃就那么多年过去了牙。 “常喜,将今日端王送给哀家的蜜粉拿来!” “是!” 立于边上手执拂尘的常喜连忙自梳妆台的木匣中取了一精致小盒出来,递给太后。 太后伸手接过,轻轻打开,一股馥郁的香气顿时弥漫开来,太后微微阖了双眸轻嗅,一脸的陶醉微醺。 还是当年熟悉的香味,还是她今生最爱的香粉。 “听说后宫的所有太妃端王都送了一盒?” 缓缓睁开眼,太后问。 “是,只不过其他太妃都是一样的,银盒,独独太后娘娘这份是金盒的,娘娘乃六宫之首,金凤转世,端王爷也算是有心之人。” 的确是有个有心的男人。 太后轻轻弯起了唇角,“啪”的一声将蜜粉的盒盖盖上,放进了自己面前专门用来装平素喜欢的首饰的木匣中。 “对了,不知太后娘娘有没有听说今日戒坊发生的事情?” 边上常喜躬身而问。 太后的手微微一顿,将木匣关好,不咸不淡的开口:“这么大的事,哀家自是听说了,夜离跟戒坊的人全部都被禁足。” “娘娘准备怎么做?” “什么怎么做?”太后转眸瞟了一眼常喜。 “娘娘打算怎么救夜坊主?” “谁说哀家要救他了?” 常喜一怔,“可是,夜坊主是娘娘的人......” “就是因为是哀家的人,哀家更不能救。”常喜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太后打断。 见常喜一副不理解的表情,太后又道:“夜离虽然心思深沉,可哀家还是了解他的,私制龙袍、妄图谋逆这种事应该暂时还不会做,端王一回朝,就遭遇行刺,谁能保证这件事跟皇上无关,指不定皇上想要消弱哀家的势力,见刺杀未遂,又想借龙袍除掉夜离。” 常喜没有吭声,心里却暗自腹议,这跟救与不救也没有关系啊。 而且,既然对方是想要消弱她的势力,她不是更应该保全自己的势力才对吗? 似是了解他的心思,太后抬手取下耳垂上的耳坠子,唇角一勾,眸底阴笑尽凝:“无用之子,可弃!借皇上之手,正好!而且,还给了皇上面子,做出哀家怕皇上的假象,一举两得,哀家何乐而不为?” 她对夜离是越来越不满意了,特别是上次观鲤,那么点小事,她都没能做好,也不知她是有心还是无意。 不管有心无意,她绝对不允许对自己有威胁的人存在。 夜离知道她太多的秘密,所以,她并不方便亲手除掉她,以防她狗急跳墙,将那些事给抖出来。 如今有帝王出手,她正好落得作壁上观。 ************ 夜离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出宫的,又是怎样回来的。 等到她恍恍惚惚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凤府的门口。 看着红木朱漆大门头上龙飞凤舞的“凤府”二字,她自己都暗暗吃了一惊。 她竟然没有回戒坊,她竟然鬼使神差地来到了这里。 所幸,还好,她就是女装,就是霓灵的装扮。 只是她这个样子...... 发髻歪斜、头发蓬乱,特别是脸,她自己都能看到自己肿得老高的一侧脸颊。 她这个样子怎么回凤府? 凤影墨最不愿看到的,就是她去找陌千羽,再去跟陌千羽纠缠,若是被他看到她如今这个样子,指不定又惹出什么纠复来? 凄迷夜色下,夜离茫然四顾。 天大地大,竟是没有一处是她的容身之地。 算了,还是回戒坊吧。 就在她默然转身的同时,“吱呀”一声,身后的红木朱漆大门忽然开了。 她闻声回头,就看到大门洞开处,男人长身玉立的身影。 是凤影墨。 是凤影墨打开了府门。 两人就这样直咧咧相遇,夜离想要转身,想要逃,想要遮住自己红肿的的脸都不行。 门头两侧的灯笼发出氤氲红光,将男人一身白衣拢上一层绯红妍艳,隔得有些远,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只知道他面朝着她所站的方向。 似是正好外出,又似是等候多时。 两人就这样遥遥相望。 “你要出门?” 搜肠刮肚了良久,夜离才想到这句话。 男人没有回她,举步迈过门槛,顺着府门前的青石台阶,拾阶而下,脚步翩跹,缓缓朝她走过来。 夜离微微侧过脸。 虽然明知道遮掩不住,却还是本能地不想让他看到她红肿的脸颊。 淡淡的兰麝气息逼近,男人已行至跟前。 下一刻,她的下巴一重,男人已抬手捏起她的下颌扳过她的脸。 “你的脸怎么了?”他问。 声音沉冷。 “我......我摔了一跤,撞的......” 夜离低声道。 其实说完,她就后悔了。 因为她睁着眼睛说了个瞎话,且是非常明显的瞎话。 因为除了红肿,她的脸上五指痕迹还在,她唇角的血渍也在。 果然。 男人幽深的目光如刀似剑,沉沉落在她的脸上、唇角上,她甚至能看到他眼瞳里自己唇角的一抹殷红妍艳。 男人松手放开她的下巴,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什么都没有说,决绝转身,往府里走。 夜离怔怔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忽然难过起来。 蓦地想起什么,她脑子一热,提起裙裾追了上去。 “凤影墨,你听我说,我原本没想过要进宫的,也没想过去找皇上,只是......” 男人已行至大门前面,脚步一顿,回头。 她紧随其后,也停了下来,一双水瞳看着他,犹豫了一下,才道:“只是,我真的有我的苦衷。” 男人唇角一斜,似是轻笑了一下,又似是没有,因为还未等夜离看清,男人早已转回头,举步迈过门槛入了大门。 夜离拾步作势也要跟进去,谁知,男人进去的同时,大手随手将大门一带。 “嘭”的一声沉闷之响,大门关上,夜离的鼻子差点就撞在了门板上。 看着眼前紧闭的大门,夜离弯了弯唇。 他生气,她知道的。 早已做好了迎接一场暴风骤雨的准备,却没有想到他如此决绝,不让她进门。 缓缓转身,她有些颓然地往外走。 冬夜的天幕没有一颗星子,黑得凄迷苍茫,凛冽的夜风直往衣领里面灌。 她忽然觉得好累,身心俱疲,原本是准备回戒坊的,可脚下的步子根本没有气力迈动,干脆一屁股坐在石阶上。 夜风呼呼,她环抱着胳膊,缓缓蜷起身子,将头枕在双膝之间。 ************ 不知又过了多久,夜离觉得自己冻得都快要晕过去了,迷迷糊糊中,忽然一双云头黑底靴映入眼帘。 她一怔,愕然抬起头。 就看到去而复返的男人不知几时站在了她的面前。 “凤影墨......” 她起身,可因为浑身都冻僵了,又加上久坐的缘故,一双脚早已麻木,根本不听使唤,她还未直起身子,脚下就是一软,她整个人失去重心,猛地朝前一栽。 她想要稳住却只是徒劳,重重摔了下去。 而她所处的位置是台阶,又加上栽倒的惯力,她一直滚了好几阶,才停了下来。 因为是栽扑下来的,脸先着地,原本就肿痛的脸颊撞在青石阶上,痛得她差点晕厥过去。 她咬牙强自忍着。 方才凤影墨就在她咫尺的距离,就算是一个不会武功的人,伸手也能将她扶住,何况是武功高超的他,想要拉住她,不过是举手之劳。 可是,他没有。 伟岸身姿一动不动,就任由着她栽滚下台阶。 他站在那里淡漠地看着。 脸上很痛,膝盖很痛,手肘很痛,全身都痛,夜离闭了闭眼,只觉得心里面的那份难过越发弥漫开来。 她撑着石阶,想要站起,然,冻僵坐僵的手脚还没有恢复,又加上重摔的缘故,她站了两次,都没能如愿站起。 心中懊恼,她本想一屁股坐在那里算了,可眼角余光看到男人居高临下地站在上面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她又倔强地想要爬起。 在不知努力了多少次之后,她终于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视线所及之处,她看到男人白袍轻荡,一步一步下了台阶,朝她而来。 也不知是心中有气,还是心中难过,她想在他没有近前之前离开,可刚朝下一个台阶踏了一步,脚下又是一软,身子一阵摇晃。 这时,男人也已走到她的身旁。 眼见着自己又要栽下去了,她伸手抓住男人衣袍的同时,男人也伸手握住了她的臂膀。 是的,他扶住了她。 那一刻,她想哭。 而事实上,她真的哭了。 三年来,第一次哭了。 这些年,她以为自己早已忘记了泪水的滋味,早已成为了一个没有眼泪的人,却原来,自己还是那么无用。 不想让他看到,她顺势侧首将脸埋在他扶住她的那只臂膀上,不肯抬头,任眼里的泪水无声汹涌。 她甚至刻意绷紧身子,不让自己抽搐,也不让自己颤抖。 所幸,这一次男人没有那么无情,见她埋首在他的臂膀上,并没有将自己的臂膀抽开,而是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任由她伏在那里哭得寂静无声。 等到男人的半边袍袖被她滚烫的泪水濡湿,她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多么蠢的事情。 不想让他知道,可如此一来,他如何不知道? 吸吸鼻子,她自他的臂膀上缓缓抬起头,却不敢抬眼看他,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哭红的眼瞳。 “对不起......谢谢......” 低垂着眉目,看着他白袍的胸口处,她苍哑着喉咙,不知该说什么。 男人将落在她手臂上的手拿了下来,凤眸轻掠,扫了一眼自己袍袖上那一片濡湿潮热,又转眸朝夜离看过来,微微抿起了薄唇。 夜离低着脑袋,就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小孩,男人抬手,轻轻挑起她的下巴,一点一点将她的脸抬起来。 四目终究还是相对。 她的红肿,他的沉寒。 她怔怔望进他的眼,她看到他眼中的自己发乱髻歪,双眼红肿,一边脸颊肿得老高,牵扯着五官都变了形。 那是她吗? 她几乎都不认识了。 就像是一个妖怪。 忽然,脸上一痛,是男人的手指落在了她红肿的脸颊上。 她痛得瞳孔一敛,却没有动。 她知道他心里有气,她也知道他其实是在盛怒,所以,她也做好了承受的心里准备。 她记得观鲤那日,她的唇被陌千羽摧残得惨不忍睹,这个男人惩罚她,重重咬了她的下巴一口。 所以,今日,他要蹂.躏她的痛脸也正常。 可是,出乎意料的,他没有,就只是触碰了那么一下,他就放开了她。 不仅放开了她,他甚至还顺势替她揩了一下唇角的血渍。 她看着他,却没来得及看清他脸上的表情,男人已弯腰将她抱起,然后拾阶而上。 许是看到大门开着,长安跑出来看,见到凤影墨抱着她进门,先是一怔,连忙又行了个礼就一溜烟不见了人影。 一路无言,凤影墨直接将她抱回了厢房。 厢房的门是他一脚踢开的,“砰”的一声闷响,就像是撞在她的心头上。 进去之后,又勾起一脚重重将门踢关上。 厢房里没有掌灯,漆黑一团。 他将她放在床榻上,也没有去点灯,黑暗中,他开始撕扯着她的衣袍。 她知道他要做什么。 虽然心里涌起慌乱,可这一次,她没有反抗。 就任由着他将自己身上的外袍、中衣、里衣一件一件扯掉。 朦胧夜色透过窗台而入,婆娑光影中,她看到男人面色冷峻,薄唇紧抿,下巴绷得厉害,而一双眸子却不知几时如同她的一样,红得厉害。 只不过,她的是红肿,而他的,是血丝,布满蜘蛛网一般的血丝。 许是意识到她在看他,他将她的身子翻转过来,让她趴伏在床榻上。 脱掉自己的衣衫,滚烫的身躯压上她光洁的背。 夜离颤抖了身体。 大手扣住她的腰身,他从后面进入。 .............. 今天这章更了五千字哈,争取明天更六千字哈,么么哒~~ 谢谢【宝贝多多111】亲的花花~~谢谢【panjiangjue】【棒棒我爱】亲的月票~~还有今天上午10:00左右,有个孩纸送的荷包再次被红抽抽抽走了用户名,看不到是谁,素子也收到了哈,一并谢过,群么么~~~ ☆、118.【118】夜离失踪了 脱掉自己的衣衫,滚烫的身躯压上她的背。 大手扣住她的腰身,他从后面进入。 夜离本就紧张,又加上没有任何前.戏,那个地方紧绷又干燥,他就这样冲入,险些没让她痛晕过去。 她咬住唇瓣,双手紧紧抓着身下的被褥,满身颤抖酢。 而男人还不给她任何喘息之机,刚将她填满就迫不及待地冲撞起来,她觉得自己都快要被他撑裂。 男人炙热的气息粗重地喷薄在她的耳畔,她甚至能感觉到紧贴在她的背上他胸腔的震荡,她一下一下承受着他的撞击,将脸埋在被褥里不让自己的叫声逸出唇齿。 他的唇追索而至,吮过她玉瓷一般的颈脖,咬过她小巧的耳珠,落在她红肿的侧脸上,毫不怜惜地啃噬。 夜离痛得眼泪都要出来了,终于难以抑制地松开紧咬的唇齿,在被褥里面低低呜咽。 男人又将她的身子翻转过来,面对着自己,再次挺.身而入的同时,重重吻住她的唇,将她的所有呜咽声吞入。 夜离悲哀地发现,果然理智是理智,本能是本能。 随着男人的驰骋,身体里的那股疼痛渐渐被酥麻轻醉代替。 浑身燥热无依,她只有喘息地抱住男人、紧紧地攀上男人的背…… ************ 不知要了几次,夜离终于累晕了过去。 自她体内退出,凤影墨起身下床,大手一把扯过被褥盖住夜离的身子,又弯腰拾起地上自己的衣袍穿在身上。 依旧没有掌灯。 黑暗中,他开门而出。 走廊上,他拊了两下手掌。 一阵衣袂簌簌,有暗影不知从何处而来,落于他的身后。 “爷!” 暗影行礼。 凤影墨没有回头,启唇吩咐道:“派人去一趟冥街的三三棺材铺,看看夜灵在不在?另外,让福田确认一下夜离在不在戒坊?速度要快,消息要准确,我今夜就要知道。” “是!” 暗影颔首,转身作势就要离去,忽又想起什么,脚步一顿,回头,“爷病了吗?” 凤影墨怔了怔,缓缓转过身,略显疑惑地看着他。 暗影睨了睨他的脸色,见他脸色并无病样,道:“属下见爷的声音黯哑得厉害,还以为爷感染了风寒。” 凤影墨眼波微微一动,没有正面回答他,再次背转过身的同时,沉声道:“快去吧!” “是!” 暗影瞅了瞅他的背影,脚尖一点,飞身而起,很快就隐没在一片漆黑苍茫的夜色中。 ************ 夜离悠悠醒转的时候,有些不知自己身处何处。 直到视线逐渐清明,意识也逐渐回笼,她猛地翻身坐起。 浑身酸痛得厉害,夜里发生的一切又钻入脑海。 她下意识地看向身侧,男人已不在。 没有一丝温度,应该是已经走了多时。 晨曦透窗而入,投在厢房的地上,一片明亮中,依稀能看到细尘飞舞。 什么时辰了? 转眸看向屋角的更漏,在看到上面的漏沙所覆的刻度时,脸上大变,也顾不上浑身赤.裸,连忙掀被而起。 竟然这么晚了。 已然过了早膳的时辰,也不知戒坊那边有没有发现她不在厢房里。 因为禁足,基本可以跟外界脱离任何关系,可是一日三顿,都有人送膳食过去。 若发现她不在,后果不堪设想。 慌乱地找着衣袍,却发现她昨夜穿的里衣、中衣、外袍都不见了,想来是因为撕坏的缘故都被收拾掉了。 只得在衣橱里重新拿了衣服穿上,接着,她简单快速的盥洗。 可是,她发现问题又来了。 这脸怎么办? p 一边脸肿那么高,就像是嘴里塞了个什么鼓鼓囊囊的东西。 说自己不小心撞的? 昨夜她就是这样说的,结果换来了凤影墨的变本加厉。 不过,那是凤影墨。 糊弄一个送膳的小厮,应该没有问题,而且,她可以用脂粉将手指印掩盖住。 这样想着,便这般做。 快速抹了一些蜜粉在脸上,她转身就出了门。 希望还来得及。 因为,她有她的打算,可千万别因为一次睡过了头而前功尽弃。 昨夜,陌千羽说霓灵被他所杀,起先,她真的很相信。 血迹、长剑,以及陌千羽的反应,让她对他杀了霓灵深信不疑。 直到随侍太监霍安进来,霍安问陌千羽小红的尸体。 陌千羽怕他说下去,当场厉吼让他滚。 而她虽然当时神思恍惚,可却已是听得真切。 也同时明白过来,血是小红的,死的人是小红。 霓灵没死,霓灵在陌千羽的手中。 当时的情况,陌千羽正处盛怒之中,他第一次动手打她,还下手如此之重,在她来之前,甚至还杀了一个叫小红的宫女。 虽然她不知事情经过,可她知道,这对陌千羽来说,也是从未有过的事。 血溅龙吟宫,不仅是他,怕是历朝历代也没有。 可见他有多气多怒。 那个时候,她若找他要霓灵,他又怎会交出? 所以她走了。 只要霓灵活着,只要霓灵还活着,她就会想办法将她救出。 而若她继续呆在龙吟宫,两人还不知道要闹到什么不可收拾的地步。 本是想回戒坊想办法,不知为何,竟是来到了凤府。 几时她开始依赖一个人,她不知道。 或许潜意识里,她觉得凤影墨可以帮她吧。 又或者说,这世上,她已找不到一个人可以帮她。 太后不会帮,这些年,她了解那个女人,只有她用的人,没有她救的人,就算救,也是再三权衡利弊,再三审时度势。 而私制龙袍是诛九族的死罪,面对的人是当今圣上,太后又岂会趟这浑水? 能让当今圣上都忌惮几分的人,只有凤影墨。 所以她隐忍,默默承受着来自凤影墨的一切惩罚,甚至包括他的强要。 第一次,她没有拒绝。 他要,她就给。 她想过了,在他的眼里,给他身子的人是霓灵,此事过后,她回戒坊做回夜离。 陌千羽若还不放霓灵,就等于霓灵失踪。 她再来求助凤影墨。 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他应该不会对一个将身子都给了自己的结发妻子的失踪置之不理。 从他对待她跟陌千羽之间发生的事的态度来看,她甚至生出一丝恍惚,他好像对她是有情的。 真的,特别是在他要她的时候,那样狠,那样不知餍.足。 就算没有情义,他们也是夫妻,妻子失踪,迫于外界压力,丈夫多少也要做做样子,也不可能无视。 而且,这个男人的能耐有多大,她很清楚。 只要他想找,只要他想救,就一定能找到,就一定能救出,就看到他端着几分心而已。 顺着屋檐长廊,她疾步而走,身下那里还火烧火燎灼热得厉害,想起夜里男人的疯狂、自己的沉沦,她禁不住耳根子一热。 耳热心跳中,她又狠狠地鄙夷了自己一回。 她想到了“卖”这个字。 她昨夜之举,跟勾栏女子有何区别? 悲怆吧,夜离,她问自己。 而更悲怆的 是,她竟然还在那场交易中沉沦了进去。 这般一想,更是面红耳赤,疾步而行中,她甩甩头,想要丢掉这些杂念,忽然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自垂花拱月门而入,她眼帘一颤。 凤影墨。 男人一身暗红色官服、玉带暗纹,风姿卓越,显然是刚刚下朝回来。 看他那气宇轩昂的样子,哪里像是昨夜折腾她一宿的人? 反倒是她,几时晕了过去,自己都不知道。 男人一个抬眸,也看到了她。 她只得顿住脚步。 不知该说什么,也不知他对她是个什么样的态度,所以,她就只是站在那里,没有做声。 “要出门?” 男人朝服轻荡,举步朝她这边走过来。 夜离观其脸色,只见他面色沉静,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嗯,棺材铺里还有些事未处理完……” 反倒是她,不知是因为撒谎做贼心虚,还是因为昨夜两人那样,她竟然心跳突突起来,而且,耳根脸颊越发发烫。 男人行至近前,也感觉到了她的异样,眉心微微一拢,“怎么?不舒服?” 话落的同时,还伸手探上她的额。 动作自然随意,不带一丝矫揉造作,就好像他们真的就是这世上相濡以沫的夫妻。 朝服的袖风扫在脸上,带起一阵淡淡兰麝之香。 夜离头微微一偏,稍稍避开他的触碰,她摇摇头,“没有,可能是脸肿的缘故,所以有些发热,无碍。” 想起自己的正事,夜离也不敢多做逗留,说完,就赶紧告辞:“我先走了。” 所幸男人也没有过多纠缠,似是也有事要忙,只“嗯”了一声,便拾步朝相反的方向走。 夜离如同得到大赦,暗暗松了一口气。 两人身形交错、衣袂轻擦的瞬间,凤影墨突然想起什么,脚步一停,侧首看向她:“对了,你大哥的事你知道了吗?” 大哥? 闻见此言,夜离也是脚步一滞,愕然回头:“什么事?” 龙袍、禁足等等,他知道她都知道。 又发生了何事? 难道是已经被发现不在厢房里面了? 她脸色一变,下一瞬果然就听到男人说:“你大哥失踪了。” 夜离脚下一软,差点没站住。 “几时发现的?” 呼吸沉得不行,她发出来的声音都在打颤。 “就在刚刚不久,听说是送早膳的人发现的。”凤影墨轻凝着她,看了片刻,又想起什么,“对了,我换身衣服就要赶去戒坊,你自己找长安让他给你安排去棺材铺的马车。” 说完,转身便走。 夜离心中一急,连忙对着他的背影问道:“我能跟你一起去戒坊看看吗?” 凤影墨再次停了下来。 夜离目光殷殷地看着他,“大哥是我唯一的亲人,他怎么可能会失踪?我想去现场看看。” 男人凤眸深深凝了她片刻,“嗯”了一声,“等我换身衣袍。” 男人一离开,夜离便身子一颓,一屁股坐在走廊边上的护栏上。 完了。 她的计划本是霓灵失踪。 可她的计划还没来得及实行。 现在却搞出个跟她计划完全相反的,夜离失踪。 她不是没想过这些。 霓灵失踪有几个好处。 一,她就只是夜离,可以继续在戒坊禁足,也不用为了扮夜灵还要凤府戒坊两头跑。 二,也是最重要的,霓灵是凤影墨的妻子,她失踪,凤影墨会出手相救。 三,凤影墨知道霓灵跟陌千羽之间的纠葛,霓灵一失踪,凤影墨会第一时间怀疑到陌千羽的头上 ,特别是她的脸被人打成这样,他早已心知肚明是陌千羽。 而夜离失踪无一好处,坏处却很多。 第一,她被帝王下令禁足,却不在厢房里,不说别的,光这一点就是抗旨,就是死罪。 第二,也是最致命的一点,试想,戒坊被禁卫包围,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她一个大活人怎会凭空消失?所以,肯定会怀疑厢房里有密道暗道,一旦这些被发现,她就彻底完了。 第三,她跟凤影墨历来不对盘,就算她是霓灵的大哥,凤影墨也不一定会出手救她。 现在怎么办? 霓灵还在陌千羽手上,现在又搞出这样的事来,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都慌了神,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强自让自己镇定,她快速思忖着对策,想来想去,也只能先去戒坊看看情况再说。 到时见机行事,若厢房里的暗道侥幸还未被发现,她看能不能故意在别的地方留点蛛丝马迹,做出从别处离开的假象,转移大家的视线。 然,事实证明,这世上没有侥幸。 当她和凤影墨来到戒坊的时候,戒坊里面乌泱乌泱都是人。 当今天子陌千羽也在,还有文武重臣,将她的厢房挤得水泄不通。 大家都在七嘴八舌做着讨论。 “夜坊主肯定是见事情暴露,难逃杀身之祸,畏罪潜逃。” “平素看夜坊主应该不是这样的人啊。” “俗话说,人不可貌相,人的本性又岂是写在脸上的?” “是啊,若不是他,龙袍一事还未查清,他为何就不见人了?” 其中,沈孟的声音最为刺耳难听。 夜离蹙眉,视线完全被挡,她想要挤进去看看里面,却又不敢动作太大,引人猜疑。 所幸,凤影墨裹了她的手,牵着她拨开人群,入了里厢。 ......... 有朋友来,就先发了,明天继续五千字,三月份素子手头上就不忙了,会每天保底六千更新,不定时万更,速度加快,节奏也会加快。 谢谢【王慧云】亲的璀钻~~谢谢【宝贝多多111】【15899458863】【蓓蓓009】【14747897888】亲的花花~~谢谢【arlene940125】【KOKSLR】【地狱的流星】【荣沈公子】【王慧云】【13808044951】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 ☆、119.【119】我有心情就行 所幸,凤影墨裹了她的手,牵着她拨开人群,入了里厢。 众人都纷纷侧目朝她看过来。 当然,他们的关注点是她的脸,肿得老高的脸牙。 她也不理会这些,随着凤影墨一直走到了最前面。 明黄入眼,帝王陌千羽负手立于房中酢。 在他的旁边是散了架早已成为木块木棍的衣橱碎片,一片狼藉。 而他的目光正凝在那衣橱下面的暗道入口,一瞬不瞬,从夜离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他的微微紧绷的侧脸,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而此时的夜离也没有心思去想他是什么表情,一颗心早已提得老高、捏得死紧。 她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许是感觉到人来,陌千羽转眸随随瞥了他们一眼,在准备扭头收回目光的时候似是才意识到是夜离,目光一顿之后又再次朝他们两人看过来。 当然只是掠过凤影墨,扬落在夜离的脸上。 落在她肿得老高的侧脸上。 夜离微微撇了目光,没有看他,忽然觉得手背一重,是边上凤影墨蓦地五指用力重重握了一下她。 她抬眼朝凤影墨看去,凤影墨却并未看她,而是面色如常地对着陌千羽微微一鞠,算是行礼。 她便也只得随着他,略略颔首。 再次抬首,她发现陌千羽竟一直在盯着她,虽眸色深深,她不是尽懂,但是,那一份蚀骨寒意她还是感觉到了。 其实,他的意思,她懂。 他在怪她。 怪她没有呆在戒坊,才导致今日这样的事情发生。 当初建戒坊的时候,这条暗道是在他的授意下秘密开辟的,这些年只有她跟他知道,前段时间她才告诉霓灵,只有他们三人知道。 如今“夜离”失踪,暗道曝光,他的气愤,她懂。 而此刻,她却早已顾不上这些了,她自身一堆的危机要解决。 霓灵在他的手上不放,夜离又被认为畏罪潜逃。 而众人还在七嘴八舌中。 “看来,这夜坊主谋逆之心是早就起了,这条暗道就说明了一切。” “是啊,实在没想到他竟暗度陈仓多年,难怪会私制龙袍呢。” “谋逆是诛九族的罪,他一人逃了有什么用,他的妹妹不是还在吗?” 有人一点,众人的目光就都齐齐朝夜离看了过来。 夜离微微抿起了唇。 “没想到这夜坊主竟不顾手足亲情,一人逃之夭夭,留下凤夫人一人来承担。” 说话之人是沈孟。 夜离最厌恶听到他的声音,厌恶到了极点,张嘴刚想反驳一句,就猛地听到边上的凤影墨已先她一步出了声。 “我跟诸位的看法正好恰恰相反,夜灵是夜坊主的妹妹,也是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夜坊主怎会弃夜灵于不顾而只想着自己逃命?” 凤影墨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沈孟打断:“可如今事实就摆在眼前,他就是弃了!” “什么是事实?”凤影墨不徐不疾、不温不火地反问道,“就因为人不见了,看到了条暗道,这就是夜坊主畏罪潜逃的事实?” 沈孟被他一噎,竟是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夜离自始至终都没有吭声,她的手也自始至终被男人包裹在掌心之中。 胸腔微微震荡。 边上凤影墨的声音还在继续:“并不是因为夜灵是我的夫人,我就帮着说话或者偏袒,我说的是事实,的确,夜坊主不见了,也的确在他的房中出现了一条暗道,还的确他留下了夜灵,可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反过来想一想,他失踪得蹊跷呢,或者说他的失踪也许另有隐情呢?我们都是吃着俸禄的臣子,我们要做的不是在这里胡乱猜测、妄自定论,我们应该用事实说话,查清真相,替皇上分忧。” 方才一句话让沈孟闭了嘴,如今一席话又让全场的臣子噤了声。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都看向自始至终一声 未吭的帝王。 帝王的目光原本落在凤影墨和夜离交握的手上,意识到大家都在看他,他又徐徐抬起眼帘。 因为众人原本没注意他,这样骤然一看,皆被他眼中腾腾而出的寒意吓了一跳。 有细心的人甚至注意到他龙袍袍袖里的手在紧攥,身子在几不可察地微微薄颤。 譬如凤影墨。 众人不明个中原因,只以为是自己的妄自讨论惹了龙颜不悦,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全场四寂、声息全无。 沉抑静谧的气氛持续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帝王开口出声,其声冷泠。 “龙袍发现在戒坊,暗道出现在夜离的厢房,夜离人又不见,这便是真相。传朕旨意,全面缉拿夜离!” 最后一句重重落下,夜离心口一撞。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面若冰山的帝王,一瞬不瞬。 不仅是她,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震惊突然。 就连凤影墨也微微露出一丝错愕来。 夜离骤沉了呼吸。 震惊、愤怒、失望,都无法表达她这一瞬间的心情。 这个男人,这个男人是想牺牲掉霓灵? 全面缉拿夜离,然后让霓灵在某个时候出现,以夜离的身份抓起来,霓灵为了保全她,定然会承担下来。 是这样吗? 如果不是,他应该顺着凤影墨的话让人去查,再另想脱困之法,而不是这样一句话下定论将路堵死。 这是第二次这个男人想要霓灵死。 第一次,为了给轻罗国交代,他想让霓灵将杀死岳卓凡的罪责承担下来。 这一次,为了撇清他自己,当然,也可能顺带着撇清她,他再一次将霓灵推上去。 身为帝王,她深知他有时的迫不得已和无奈。 所以,她尽可能地理解他。 可是这一次,明明可以不这样的。 他气,她知道,他怒,她也知道,他恨不得将她撕碎了,她同样知道。 方才他那种恨不得杀了她的眼神已然告诉了她这些。 的确,她不该代嫁,不该骗他,可是,这也不能成为他拿她妹妹的性命来作为报复的理由。 而且,当初若不是他执意赐婚,又何来代嫁? 再说,他自己心有所属,为何她就不能嫁给他人? 他是吃定了她对他的心吗?还是吃定了她会隐忍一切? 苦涩地弯了弯唇,她决定不再沉默。 将手自凤影墨的掌心抽出,她对着陌千羽拂裙一跪:“皇上,夜灵虽不是大哥,却深知大哥为人,他又岂是会对皇上心存不轨之人?而且,看这暗道的样子,应该是跟当初戒坊建立时同时一起所建,可据夜灵所知,戒坊建的时候大哥还未做戒坊坊主,且听说戒坊的建筑工程图纸都是经过皇上御批的……” 陌千羽脸色一白。 众人也都闻言大骇。 夜离却就顿在了这个地方,没有说完。 可她的意思却非常明显。 那就是帝王也有责任,怎么能全部怪在她大哥的头上? 她其实只是想要告诉这个男人,是人都有底线,不要将事做绝,将人逼急。 鱼死网破,她也不怕谁,她也什么都做得出来。 众人都替夜离捏了一把汗,面对帝王,居然敢这样口无遮拦。 边上的凤影墨更是撩袍挨着夜离的边上跪了下去:“皇上,夜灵也是护兄心切,请皇上见谅!” 凤影墨一边说,一边恭敬鞠身,垂眸颔首的瞬间,唇角几不可察的抿起一点弧光,很快掩去。 陌千羽许久没有吭声。 但是,他的怒意大家都看在眼里,一双凤眸死死摄住夜离,薄唇紧紧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胸口起伏震荡。 似 乎下一瞬就要爆发开来。 全屋四寂。 夜离没有抬头,但是她能感觉到陌千羽落在她颈脖上如刀一般的目光以及全身倾散出来的寒气。 颈脖? 她怔了怔,突然听到“哐当”一声巨响。 随众人一起,她循声抬头望去,是帝王举步往外走,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一脚踩断了横在地上的一根衣橱木梁。 大家都心口一撞。 帝王脚步不停,朝门口走,边走边沉声道:“传旨下去,让刑部彻查此事,另派人寻找夜离行踪,有任何情况第一时间跟朕禀报!” 夜离眼帘微微一颤。 看来威胁奏了效。 挤在门口的众人纷纷躬身退至边上,给帝王让出一条道。 就在帝王正要迈过门槛之际,凤影墨骤然开口:“皇上!” 陌千羽脚步顿住,冷冷回头。 凤影墨对着他抱拳一鞠:“皇上,夜灵跟夜坊主的家乡在廊县,离京师也不远,微臣想带着夜灵去廊县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夜坊主?” 边上夜离一震。 不意这个男人突然有此举。 而且,她从未跟他提及过自己的家乡,什么廊县只不过是入宫时每个太监要编名册记录在籍入档,她随便说的一个,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知道。 看来,他没少调查她。 所幸除了夜灵,她也再无亲人,他查也查不出什么。 只是,这个时候,她怎么能跟他去廊县? 霓灵还未救出来,她自己也还没有脱困。 不知道这个男人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她不动声色地扯了扯他的袍袖。 而凤影墨就像是没感觉到一样,只看着帝王,等着回话。 “这些事情朕会派人去做,就不劳凤台主操心了。” 帝王的口气明显不善。 夜离微微松了一口气。 而凤影墨却不以为意,继续道:“微臣只是觉得,毕竟是自己的家乡,没有人比夜灵更熟,而且别人也没有夜灵清楚夜坊主可能会去的地方…….” 凤影墨一边说,一边睨着帝王脸色,见帝王面色一沉,又连忙道:“当然,皇上要派人去还是派人去,微臣只是跟皇上禀报一声,微臣会带夜灵去廊县走一趟,就当去她家乡看看,哥哥失踪,让夜灵坐在家里等,她也坐不住。”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帝王岂有再说不行之理? 毕竟不牵扯公务,这只是他们夫妻两人的私事,回乡而已,本可不必禀报,凤影墨此举也是表示尊重帝王。 帝王没有做声,只深看了夜离一眼,拂袖离开。 众人也陆续散去,只留下刑部的人开始对厢房戒严。 夜离本想留下来,也被刑部的人给请了出去,而凤影墨已是迫不及待地就要带她去廊县。 上了马车也不回府,直接命长安驾车前往廊县。 还不时安慰她:“不用担心,我一定帮你找到你大哥。” 夜离真是欲哭无泪。 她知道,他也是一番好心。 可她又不能告诉他,霓灵在陌千羽手上。 事情怎么发展成了这个样子? 心烦意乱,她靠在马车的车壁上轻轻阖着眼睛,佯装睡觉,其实,是想静心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处理。 当务之急,有两件事情迫在眉睫。 一个救霓灵,一个洗清夜离畏罪潜逃的嫌疑。 可无论哪一个都跟廊县无关啊。 “困了吗?来,睡我腿上!”凤影墨似是心情不错,一边说,一边拍了拍自己的腿,见她没动,大手伸过来拽她,“像你这样,等会儿一颠簸,不撞头才怪!” 而夜离却很烦,见他拉扯,顿时不悦,蹙眉甩了他的手,“人家现在正担心大哥呢,心情不好,让我静一下 。” “都跟你说了不要担心,不要担心,你大哥肯定没事。” 男人握着她的臂膀大力往自己面前一扯,直接将夜离裹进了自己怀中,夜离的痛脸就骤不及防地撞在男人坚如磐石的胸膛上。 “唔~”夜离瞳孔一缩,痛哼出声,顿时火大,伸手将他一推,没好气道:“这样还不及我撞头呢。” 边说,边本能地伸手想抚自己的痛脸,可又不敢抚上,只得隔开一点距离护在脸边上,小脸上的五官都痛得拧巴在了一起。 睨着她的样子,凤影墨禁不住笑了。 睨着他笑得魅惑众生的脸,夜离便愈发气结,指着他:“你是不是故意的?” 男人无辜地举了举手,“不是!” 夜离瞪了他一会儿,又想起正事,也不想跟他纠缠,叹了口气道:“我大哥失踪了,你却带我去什么廊县,对,廊县是我的家乡没错,可我们早已离开家乡多年,而且家乡也没有亲人,我大哥怎么会去那里?” “我说了,就当去你家乡转转。”男人看着她,很是不以为然。 “我家乡有什么好转的?”夜离蹙眉,不悦道:“而且,我也没有心情。” “我有心情就行。” ........... 谢谢【跳跳071203】【0302031231】【1933889243】【14747897888】亲的花花~~谢谢【lanwen000077】【小晶点】【张心韵88】【雨墨茵菲沫】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 ☆、120.【120】因为欺负我女人的人心情不好 “我家乡有什么好转的?”夜离蹙眉,不悦道:“而且,我也没有心情。” “我有心情就行。” 一副惯有的狂霸拽的模样牙。 夜离就无语了,这个男人还真是自我得可以酢。 而且她也不明白,只是过了一.夜而已,他的心情怎么就能出现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此时的他跟昨夜那个恨不得吃了她的男人简直判若两人,也不知是什么事愉悦了他。 忽然想起什么,她抬眸看向他:“你是不是见我大哥身陷困境,你幸灾乐祸的?” 凤影墨怔了怔,不意她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眉眼一弯道:“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跟我大哥向来不和,巴不得见他出事吧?”夜离微微眯了眯眼,凝眸看着他。 “哪有?”男人再次流露出无辜的表情,末了,见她仍旧一副怀疑的样子,伸手将她往面前一揽,道:“男人之间的事你不懂,我跟你大哥是对手、是朋友、是英雄惜英雄。” “鬼才相信!”夜离撇嘴,还是不习惯与他的亲密,微微挣脱了开来。 说对手还差不多,朋友打死她都不信。 还英雄惜英雄呢,前些时候,她差点没被他整死。 “话已至此,你不信我也没有办法。”男人似是也不想多做解释。 “那你为何忽然心情那么好?” “因为欺负我女人的人心情不好。” 几乎不假思索,夜离一问完,男人就脱口而答,似是随心而答,又似是无心而出。 夜离就震住了。 她自是知道他说的是谁,陌千羽么。 没想到这个男人竟说得如此直白。 一时有些无言,心里却是说不上来的滋味。 男人漆黑如墨的眸子凝了她片刻,倏地一笑,将原本坐在左侧的身子往右边挪了挪,然后朝她拍了拍自己边上腾出来一块的软垫,示意她坐过去。 夜离犹豫了一下,知道他肯定也是看出来了她不习惯让他抱着,才会有此举,再抗拒就显得矫情了,她也不是矫情的人,便依言挪了过去。 这样两人就变成了挨着并排而坐。 “不是困了吗?这个借你!”大手拍拍自己的肩。 夜离理他,脑中竟忽然想起昨夜自己死命攀住他肩背在他身下颤抖的情景,顿时一阵耳热心跳。 男人侧首,就看到她潮红的脸。 “怎么了?”黑眸亮如琉璃,凝落在她的脸上。 “没什么。”夜离摇头,强自让自己恢复如常,生怕被他看出端倪。 也就是这时,她才意识到他原本坐在左边为何要往右边挪,而将左边的位置给她了。 因为她是左脸肿痛,她坐他的左边,就可以避免碰到她的痛脸。 一时心里又是说不出来的感觉,见他依旧还在侧首看着她,只得连忙转移话题。 “你身上的冰火缠还没解吧?” 男人一愣,似是没想到她忽然提这件事,缓缓将脸转了回去,目光不知落在前方车门的何处,声音当即淡了下来:“没有。” 意料之中,夜离知道没有。 她上次被赤蛇所咬,虽饱受摧残,解药也来得辗转艰难,但也算因祸得福,赤蛇毒跟蛊毒生成的第三种毒被解掉,就等于冰火缠也解了。 而他…… 她翻看了她母亲留下的关于冰火缠的记录,一些衍生的毒都写了如何解,唯独没有写冰火缠本身如何解。 “那怎么办?” 虽不碰酒水,就跟常人无异,可终究只有三月之期。 三月内,若不解掉,后面金锣大仙也救不了。 “不是还有那么多时日吗?”男人无所谓地奴奴嘴。 他这个样子让她想起了自己前段时间中赤蛇毒时候的情景。 当时霓 灵也问她怎么办,她也说,不是还有半月吗? 有时她真的觉得自己跟他的确有些像,也难怪他会说,是对手、是朋友,虽说英雄惜英雄有些过了,但此刻,她倒是真的生出一丝惺惺相惜的错觉来。 她其实很想问,当初冰火缠是不是他下的,却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 ************ 到达廊县的时候,天已经擦黑。 夜离是被凤影墨叫醒的。 夜离惺忪懵懂了好一会儿,或许是昨夜太累了,她没想到,这样的情势下,她竟然还真的睡了过去,就枕在他的肩头。 马车走在廊县华灯初上的小街上,凤影墨伸手撩开窗幔,探头看向外面,问她:“你家住在哪里?” 好久没听到“家”这个字了,夜离觉得一阵伤感,水眸映着外面的万家灯火,幽幽道:“我早没家了。” 男人眼波微微一动,转眸看着她,也没有说什么,静静地看了一会儿之后,便放下车窗帘幔,朗声吩咐前面赶车的长安:“长安,就近找一家客栈!” 虽已过元宵,却还在正月里,所以客栈里人不多。 夜离心中一直想着霓灵和戒坊的事,见凤影墨要了两间上房也未在意。 直到被小二带进厢房,她才意识到,两间房一间是长安的,一间是她跟凤影墨的。 “再定一间吧。”她建议道。 “干嘛再定一间?在凤府我们不是一直相处一室吗?”凤影墨很是惬意地环顾厢房环境,又信步走到窗边打开窗户看外面的夜景。 就像真的是来出游的。 而夜离哪有这些心思,站在门口未动,不悦道:“凤府有矮榻。” 两人一人睡床,一人睡矮榻,井水不犯河水,可这客栈里却只有一张床。 男人闻言回过头,有些好笑地看着她:“昨夜我们不是还在一张床上睡过吗?再说,该做的不该做的我们都已经做了,你还在忌讳什么?” 夜离耳根一热。 还真是佩服这个脸皮比城墙还厚的男人的大言不惭。 稍稍沉定了片刻,她拾步走了进去,跟他打着商量:“凤影墨,要不,我们回去吧。” “回去?”男人微微一怔,转过身,蹙眉道:“不愿一房就想回去?” 原本低醇的嗓音明显转凉。 “不是,”夜离摇头。 并不是怕他误会或者怕他生气,实事求是,她的确不是因为这个。 什么事她没经历过,而且,如他所说,他们连最亲密的事都做过,她还不至于如此矫情。 “我真的是很担心大哥…….” “那你回去就有办法找到你大哥?”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男人沉声打断,“还是说,你又想去找他帮忙?” 男人凤眸映着桌案上的烛火,夜离看到他的眸色跟他的声音一样沉。 她当然知道他说的谁。 他用的“他”,而不是“皇上”。 那一刻,她忽然生出一个认知。 这个男人将她带到廊县来,是不是就是不想她再因这件事跟陌千羽有任何纠缠。 本不想回答他,却还是忍不住反问了一句:“你觉得我会去找他吗?” 男人没有吭声,面色冷峻。 睨着他不悦的样子,夜离心里还不悦呢。 无缘无故将她带到这什么廊县来。 “虽然我没有办法找到大哥,但至少在京城里,有什么消息可以第一时间知道,现在在这里,就像是与世隔绝了……” “我说过你大哥没事!”她的话再一次被男人厉声打断。 对,这一次他的声音不仅沉,还厉,也带着一份笃定。 夜离有些怔愣地看着他,心中疑惑和警觉顿生:“你怎么知道?” 睨着她的反应,男人轻嗤一声,唇角轻勾:“怎么?不会怀疑你大哥的失踪跟我有关吧? ” 夜离没有回答。 她当然不会怀疑这个,因为她很清楚霓灵在陌千羽的手上。 她只是好奇,他为何那般肯定? “待会儿我会让小二将晚膳送过来,你用完就早点睡吧,明天一早回去!” 扔下一句话,男人就举步往外走,白袍轻荡,径直越过她的身边,头也未回。 夜离站在原地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男人却已不见了踪影。 他生气了,她知道。 想来是去再定一间房去了。 也好,她落得自在。 而且,他们也不用在廊县呆了,明天一早就可以回去。 一阵夜风忽然吹入,她猛地打了一个寒颤,她连忙走到窗边,将男人打得洞开的窗门关上。 ************ 龙吟宫 钟霓灵环抱着胳膊靠坐在床头,一脸的黯然。 没想到这龙吟宫的内殿里竟然还有一个这样的暗室,她已经被关在暗室里很久了。 是很久了吧?她也不知道。 暗室里无窗,虽有一个硕大的夜明珠而一直亮如白昼,却根本不知外面天日。 她突然失踪了,她姐姐肯定急疯了吧? 也不知道外面情况怎么样了? 都怪她,都怪她自以为是、自作主张。 她太低估一个帝王的脾气和狠辣了。 又或者,她低估了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占.有.欲?还或者说,低估了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欺骗背叛的憎恨程度? 好乱,她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当时,她吓坏了。 她从未见过一个人那个样子。 当时,他手举长剑,剑尖直指她眉心,浑身倾散出来的那种戾气就像是一个杀神。 那一刻,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她甚至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可是,那一剑却迟迟没有落下。 她缓缓睁开眼,就看到他的手在抖,紧紧攥住剑柄的五指指节发白,他忽然问她:“在凤府的一直是夜离对不对?” 声音从未有过的苍哑,就像是锯木一般。 她想骗他说不是,可是她不敢。 事实已然摆在面前,那夜凤府门前的龙辇上,他疯狂相对的人是她,那么凤府里面的人自然就是她姐夜离。 而那夜,正好是凤影墨跟夜灵的洞房花烛。 他何其睿智一人,又怎会不明白,如此一问,也不过是想她亲口证实。 所以,她没有吭声。 没有吭声,也就是等于默认。 她听到“当啷”一声,是他手中长剑颓然垂落,剑尖撞到汉白玉石地面的声音,她还未反应过来,就听到他突然低吼一声,下一瞬,手臂一挥,她只觉眼前寒光一闪,是他再次举起了手中长剑,朝她劈下。 大惊之下,她再次吓得闭了眼。 痛苦的闷哼、瓷器砸在地上的脆响,血腥味弥漫,甚至有滚烫的热血溅在她的脸上。 她知道,不是她的。 因为她没有感觉到痛。 惊错睁眼,她就看到陌千羽手握长剑,双眸猩红,而他手中的长剑直接穿进了一个人的胸膛,从前胸而入,从后背而出,鲜血汩汩往下淌。 是一个宫女,一个前来送热水的宫女。 也不知是撒泼出来的热水,还是流淌出来的热血,地上热气腾腾。 画面极其惨烈。 她惊呆了。 接着陌千羽又毫不留情地拔出长剑,转眸朝她看过来。 那一刻,她似乎从他红得滴血的眸子里看到了同时激涌的很多情绪,有伤恸、有失望、有灰败、有无奈,还有隐忍…… 总之很多。 她忽然觉得,他其实是恨不得杀了她的,却又是杀不得的苦,怒气无处宣泄,那个宫女就无辜遭殃了。 为何杀不得? 不忍吗?舍不得? 不,不是,他有顾及,顾及她的姐姐。 于是,她再次肯定了当初的猜想。 他是喜欢她姐姐的,不是一般的喜欢。 只是为何他们两人会走到今天这样的样子,她不是当事人,她不清楚。 而且,现在将她关在龙吟宫的暗室里,算是什么意思? 他到底要做什么? 正心烦意乱地胡思乱想着,骤然“哗啦”一声墙面移动的声音。 她一震,抬头,就看到密室的暗门洞开处,一袭明黄的颀长身影茕茕而立。 陌千羽。 霓灵瞳孔一敛,本能地往床榻里面缩了缩。 一双水眸戒备地看着他,看着他拾步而入。 “皇上…….” 看他面色冷肃,凤眸黑沉,薄削的唇边抿得没有一丝弧度,霓灵一颗心又慌又惧。 所幸,男人并未靠近,走进来就停住了脚步,身后暗室的门又“哗啦”一声阖上。 霓灵只觉得那沉闷声响就像是撞在心头上一般,让人心悸。 男人就站在那里不远不近地看着她,眸光阴鸷。 霓灵浑身打了个寒颤,不敢跟他直视,也不知他意欲何为?一颗心如同她攥在手里的袖襟,揪得死紧。 就在她慌惧地想着,该如何打破两人之间这种骇人的气氛时,暗室外面传来霍安的声音。 “皇上,刑部的尚书大人求见,说有要事禀报。” 第一次,霓灵觉得霍安那尖细的娘娘腔如同天籁之音一般动听。 男人缓缓将凝落在她脸上的目光收回,侧首对着暗门沉声道:“知道了。” 末了,又回头看了她一眼,伸手启动暗门的机关。 “哗啦”一声,暗门开,男人快步走了出去。 霓灵身子一颓,靠在床头上,大大吁出一口气。 ************ 夜,深沉。 大概是真的生气了,凤影墨再也没有出现。 小二送来晚膳,送来热水,还送来炭炉。 整间厢房温暖如春。 没什么胃口,晚膳夜离扒拉了几口,就让小二端下去了,然后好好地沐了个浴。 身上全都是昨夜那个男人留下来的痕迹,早上出门急,也未来得及洗一下,都现在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气息。 洗完澡,她便躺床上睡了。 许是昨夜真的累得透支,又加上热水澡一泡浑身放松的缘故,饶是她在马车上已经睡了那么久,躺下一会儿,她还是很快就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脸上传来清凉和蛰痛的感觉,她惺惺松松眯开眼,就感觉到一团暗影将自己拢住。 她一下子警觉过来,陡然睁大眼睛,本能地出掌刚想朝暗影击去,就蓦地听到熟悉的男声响起:“是我!” 夜离一震,扬起的手就顿在半空中,没有落下去。 视线也随之清明,男人俊美如俦的脸入眼,是凤影墨。 “你深更半夜在我房里做什么?”夜离蹙眉,起身坐起。 男人朝她扬了扬手中之物,回头看了看墙角的时漏,“哪里是深更半夜?刚刚戌时而已,让你早点睡,也没想到你睡那么早。” 夜离看向他手中。 是一个药瓶。 她这才想起方才脸上的清凉和蛰痛为何而来了,原来是他在给她的痛脸擦药。 终究还是睡得有些懵懂,她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而男人却凝着她忽的笑了。 “怎么了?”夜离疑惑地看着他。 “好丑!” 男人转身拿起床头柜上的一面小铜镜递给她。 夜离伸手接过,当自己那张如同鬼魅一般的脸映入在铜镜里,她自己也惊到了。 原本一侧就肿得老高,然后涂抹的药粉还是那种紫得有些发黑的那种颜色。 的确不是一般的丑。 “这什么药?” 这种颜色的药粉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千金也买不到的良药。”男人略带得色地将药瓶瓶盖盖上,优雅地拢进袖中。 夜离撇了撇嘴。 “你不信?保证明早起来,你的红肿全消!” 男人正说着,外面传来两下敲门声:“爷!” ...... 谢谢【15899458863】亲的花花~~谢谢【mszhaoyeyu】【蓓蓓009】【王小珠】【cuicui530】【youyu1214】【emma77】【Constance201259】【15532129900】【宝贝多多111】【千奈】【夏陌冉】【maya777】【我滴蕾宝】【blbird】【炫雅】【跃动永恒】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 ☆、121.【121】又或者,终究不忍她深陷危机 是长安。 声音略显急切,似乎有要事相告。 凤影墨眸光闪了闪,让夜离继续休息,起身便出了门酢。 见主仆二人这样,夜离连忙从床榻上翻下,蹑手蹑脚来到门后边,想要听出一些端倪牙。 没有。 只闻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两人并没有在她的房门外说什么。 夜离只得作罢,返到床上重新睡下。 可能是已经睡得太多了,好好的一觉又中途被打断,以致于再次想睡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睡怎么都不舒服,脑子里很乱,想了乱七八糟的很多事,她的、霓灵的、陌千羽的、凤影墨的…… 一直到天亮了,才刚刚有了一丝睡意,结果,小二就来喊门送热水了。 想起凤影墨答应一早可以回去,她连忙爬起。 盥洗的时候,她震惊地发现,左脸虽然还有些痛,可是真如凤影墨所言,红肿尽消了。 难怪他说是千金也买不到的良药,果然药效神奇。 如此一来,她都只需稍稍上点粉就看不出什么了。 下楼用早膳的时候,凤影墨盯着她看了很久,点头,“嗯,好看多了。” 夜离也没有理会他,草草用了点稀饭,就等着返程。 回城的车上,凤影墨竟出乎意料的很沉默,有些时候甚至还坐在那里微微阖着眸子、闭目养神。 夜离也落得清静,靠在马车的车壁上思忖着接下来的对策。 无论是龙袍事件,还是暗道事件,其实都是跟陌千羽有关,而霓灵也还在他的手上,她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亲自跟他谈谈。 不是求,是谈谈。 如同昨日在戒坊一样,不错,陌千羽是捏着她的软肋,可她又何尝不知道他的秘密。 只是…… 她转眸看向坐在自己面前轻阖双目的男人。 该怎么跟他说呢? 本可以瞒着他,可她发现,每次都瞒失败了,结果反而让事情变得更糟。 “凤影墨……” 她试着喊了喊他。 也突然发现,自己几时竟已经习惯了喊他的名字,而不是最初的“凤大人”。 男人没有反应。 也不知是不是没有听到。 她又伸手轻轻拉了拉他的袖襟,刚想再出声喊他,手背蓦地一热,男人已反手将她的手裹住,将她朝自己面前一拉,手臂揽她入怀的同时,低声道:“别吵。” 夜离怔了怔,自他怀中抬起头,见他并未睁开眼睛,也不知是实在太困了,还是在想心事。 她觉得应该是后者。 因为他面如冠玉的脸上并未见一丝倦色。 难得见他如此这般样子,便也不想打扰了去。 想了想,她决定还是先回京看看情况再说。 事实证明,她的决定是对的。 因为等到他们一回到京师,就听说戒坊又出事了。 不过一日的时间,事情就发生了变故。 他们赶到戒坊的时候,戒坊里面同昨天一样,乌泱乌泱的人,帝王也在。 所不同的是,昨天是在她的厢房,而今日,全部在前厅。 听说是刑部的人在审理嫌犯。 听到说嫌犯,夜离就震惊了。 此事还有嫌犯? 除了她跟陌千羽,怎么可能会有嫌犯? 当她随着凤影墨挤过人群,入了前厅,看到那跪在地上正接受审问的所谓的嫌犯时,她更加震惊了。 竟然是——巧黛。 怎么可能? 不是说怎么可能是巧黛? 而是说怎么可 能扯到巧黛的头上? 她愕然看向坐在高座上一袭明黄正在听审的帝王。 只见其俊眉微凝、面色冷峻,凤眸目光浅落在巧黛身上,似是在静听刑部尚书的询问,又似是在想着别的事情。 好一会儿才长睫一动,转眸朝场下看来,在看到人群中的夜离时,眸光一顿,眸色随即转冷。 夜离怔了怔,略略撇开视线。 场上的审问还在继续。 虽前面说了些什么,夜离不知道,但是听了听,大概她还是听懂了。 就是刑部认为龙袍是巧黛所制,她的失踪也是巧黛所为。 巧黛没有做过,自是概不承认,一直在叫着自己冤枉。 而刑部却认为这是巧黛的狡辩。 因为他们有证据。 当证据被摆上来的时候,夜离再次震惊了。 震惊的又何止她一人,全场震惊,包括巧黛自己。 赫然是一枚玉玺。 刑部尚书指着那枚碧绿晶莹、散发着润泽之光的玉玺,对着巧黛冷声道:“这是在你戒坊的厢房里床底下搜到的,原来,你不止准备了龙袍,还准备了玉玺……” “不,不是,这不是我的,绝对不是我的!”刑部尚书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巧黛苍白着脸急急打断。 “但是是在你的厢房里……” “那厢房我已经没住了,我现在住在宫里。” “但是,曾经是你住的,而且也只有你住过,在你住之前,在你离开后,都没有人住。” “那也不能证明就是我的,不是我的,真的不是我的!”巧黛明显有些激动,末了,又想起什么,转眸看向坐在高座上的帝王,颔首磕头:“皇上,这不是巧黛的东西,绝对不是,请皇上明察!” 凤影墨黑眸深深看着这一切,随着巧黛求陌千羽,他也瞥了陌千羽一眼,又眼尾一扫身侧的夜离,面色沉静。 夜离凝眸看着前方场景,轻轻抿起了唇。 私制龙袍已是谋逆之罪,当诛九族,如今又被发现玉玺,这是何其严重之事,换谁都淡定不了。 而帝王却没有吭声,可能是因为想着案子是由刑部在审、自己不介入,又或者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他只看了巧黛片刻,便转眸看向刑部尚书,示意他继续。 巧黛还在那里一个劲地说着:“不是我的,绝对不是我的…… ” “那这个可是你的?” 刑部尚书又拿出一枚什么东西沉声问向巧黛。 众人纷纷朝他手中望去,包括巧黛,也包括夜离。 是一根女子的手链,银链为索、珠翠镶嵌,甚是精致漂亮,只不过已经断了。 当那枚手链入眼,巧黛明显一震,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好半天反应不过来。 “这是皇上赏赐给你的手链,为何会出现在戒坊的暗道里?” “暗道?”巧黛怔怔回过神,猛地瞳孔一缩,矢口否认:“不可能,我从不知道戒坊的暗道,也从未进过那条暗道。” “那这是你的手链吗?”刑部尚书问。 巧黛看了看手链,又垂目看了看自己光光的手腕,轻咬着唇瓣点点头:“是!” “可事实这条手链就是在暗道里发现的。” “肯定是有人栽赃陷害!”巧黛急得不行,一双水眸里尽是慌乱。 “你的随身之物,谁能拿去栽赃陷害?”刑部尚书厉声质问。 巧黛便被问得噤了声,然后又面色苍白地摇摇头:“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场下夜离也正在想这个问题。 戒坊里面人来人往,想要放个玉玺在巧黛先前所睡的厢房里面,并不难。 可是这手链毕竟是帝王御赐之物,巧黛肯定格外珍视,如刑部尚书所言,一般人又岂能拿得去? 所以,只有两种可能。 一种,对方是巧黛心甘情愿 所交之人,也就是巧黛自己将手链交给对方的,再换句话说,也就是巧黛是受人指使或者被逼无奈,自己出来做这个替罪羔羊。 另一种可能,对方是巧黛身边之人,或者说是巧黛亲密或者信任之人,所以能在巧黛毫不觉察地情况下轻易取走手链。 夜离想到了太后。 第一种情况,可能是太后。 当然,第二种情况也可能是太后。 毕竟巧黛是太后的人。 只是,太后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舍弃巧黛,保全她夜离? 若是换做以前,她或许还信。 可是现在,她不信。 且不说上次观鲤自己已经将太后交代的事情搞砸,单说现在巧黛的身份就比她强。 如此处心积虑,巧黛才来到了帝王陌千羽的身边,还在御书房伺候笔墨,巧黛的价值远胜于她。 太后如此老奸巨猾、权衡利弊之人,绝对不会舍了西瓜捡芝麻。 不是太后,又会是谁? 猛地想起什么,夜离眼帘一颤,转眸看向帝王陌千羽。 是他。 只有他。 巧黛常伴君侧,他想要不动声色间取走巧黛身上的东西并不难。 而且,还有一点最重要的。 手链是在暗道里发现的,而昨日早上一出事以后,整个戒坊就被刑部戒严了,包括她的厢房,也包括那条暗道。 所以,要不手链是在出事之前就被放在暗道里了,要不这个放手链的人就是有能力在刑部戒严的情况下也能将手链放进暗道之人。 手链肯定不是在出事前放进去的。 出事之前,那条暗道,只有她、霓灵和陌千羽三人知道,其他人没有人知道,而且谁也不是先知,谁也不会料到会出事。 所以,这个人只能是那个有能力在刑部戒严的情况下还能将手链放入暗道之人。 陌千羽是帝王。 他可以。 所谓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只要他一个授意,刑部的人都可能会帮他放,而且,他若自己说进去暗道看看,又有谁人会拦? 想到这里,夜离心里面说不出来的感觉。 人做任何事,都有目的,都有原因。 他又为何这样做? 是因为巧黛是太后的人,他想要借此事趁机除掉巧黛吗? 还是担心刑部深查下去,会查出龙袍本就是他的,暗道本就是他所建,所以迫不及待找个替罪羔羊,将此事翻过? 又或者,终究不忍她深陷危机,想要帮她脱困? 无论哪种原因,都是在帮她,这是事实。 场上巧黛一直在否认着:“不是我,不是我……” “你有何证据证明不是你?” “没有……”巧黛一副神情恍惚、濒临崩溃的样子,“虽然没有,可是,我有没有做过,我自己清楚,真的不是我……” “你一个女子制龙袍、刻玉玺做什么?肯定是有幕后之人!说吧,你的幕后之人是谁?” “说了不是我!我怎么知道?”巧黛也是给逼急了,愤然怒道。 “不是你?如今证据确凿,你还说不是你,光嘴上否认有什么用,你又不能拿出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我们刑部办案,一向只用证据说话。” “证据?”巧黛低低笑了起来,笑得不知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巧黛对皇上一片忠心,天地可鉴,若我有谋逆之心,当初又怎会不顾危险,帮皇上吸食赤蛇之毒?” “那是因为你知道,只有为朕做出了牺牲,才能获得朕的信任!” 此言落下,全场四寂。 因为出声之人,是自始至终未发一言的帝王。 连巧黛都怔住了。 “难道不是吗?”帝王眸光凌厉冷睇着她,“你 敢说,你不顾危险帮朕吸食蛇毒,不是为了打入到朕的身边来?” “不……不是……”声音已经在抖。 “那为何你明明跟朕说,你不识字,可朕却看到你在悄悄偷看奏折?” 巧黛的一张脸煞白如纸。 “说吧,你身后的那个人是谁?还有,你们将夜坊主怎样了?” 问这句话的时候,帝王眼梢一掠,轻轻掠过人群中的夜离。 夜离心尖一抖,也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想,微微抿了唇。 边上的凤影墨自是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唇角几不可察地一翘,勾起一抹微弧,下一瞬,却又眸色一冷,将那抹微弧掩去。 “我不知道……不是我……” 巧黛依旧在否认。 只是,颓然的语气中明显比刚才少了底气。 “你不说也没有关系,朕会派人去查,一定会查出来,你愿意替那人担下这滔天罪名,朕自然成全你!” 话落,帝王沉声吩咐左右:“来人,将巧黛打入天牢,等候发落!” 立即就有刑部的人上前,七手八脚钳制住巧黛。 巧黛挣扎,一副不服气的样子:“冤枉啊,不是我,请皇上明察……” 可她一人,对方是几人,还是几个大男人,就算她有功夫,也不是几人的对手,可能怕此时暴露武功,更是跳到黄河洗不清,她也没有动用内力。 三下两下就被几人制服住,拖着往外走。 一直走了很远,还能听到她喊冤的声音,声声凄厉,让人心里很不舒服。 特别是夜离。 听在心里更是说不出来的滋味。 见惯了世态炎凉,她本不是心善之人。 不然,那些戒毒者背后也不会叫她魔鬼。 况且,帮陌千羽吸食蛇毒那次,巧黛设计在前,且还是太后的人,今日落得这般下场,也是咎由自取,她本无愧疚。 可想起她终究跟她一样,不过是一个无依无靠、飘零在这世上的平凡女子,又心生了丝丝不忍。 毕竟,这一罪下去,必死无疑。 当然,不忍归不忍,孰重孰轻,她还是拧得清。 一场审讯也到此结束。 帝王起身,众人恭送。 夜离随众人一起,勾着头,视线所及之处,看到明黄袍角从面前拂过,她才抬起眼,却不想帝王忽然想起什么,又脚步一顿,回头,看向她。 眸光依旧冷色昭然。 “凤夫人放心,你大哥朕会派人去找,只要她还活着,朕就不信找不到!” 薄唇逸出来的声音一如他的眸色一般沉冷。 夜离心口一撞,还未来得及做出回应,对方已经扭回头,拾步离开,留下她怔在那里回不过神。 仔仔细细回味他的话。 他是不是在说,让她放心,他会放霓灵? 还是说,霓灵已经死了? 大惊失色中,她猛地感觉到有谁的目光深凝,沉沉落在她的脸上,本能望去,就看到是边上的凤影墨,正黑眸深深,盯着她。 她眼帘颤了颤,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神,连忙凛了心神、收回思绪,却也未理他。 “现在你大哥已经洗清嫌疑了,你总该放心了吧?” 凤影墨握了她的手,拉着她往外走。 夜离斜了斜他的脸色,似乎并未生气,便实话实说道:“怎么能放心?我大哥的人都不知道在哪里?” “放心,皇上英明神武,他说能帮你找到,就一定能帮你找到!” 男人带着她出了前厅。 夜离转眸看向他,不知他说这句话是带着几分挖苦讽刺呢,还是真的是发自内心? 当然,她认为是前者。 但是,她希望是后者。 因为刚 刚陌千羽丢那句话的时候,他就在旁边,他应该比她更懂陌千羽话里的意思。 所以,她想从他的脸上看出点端倪。 然,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男人刀削的轮廓、完美的侧脸,却是一丝一毫的情绪都看不出。 ........ 传说,明天会万更~~ 谢谢【14747897888】【千奈】亲的花花~~谢谢【茜茜1981】【14747897888】【杏仁摩卡2014】【gracezhengtang】【wany1971】【逸水蓝月光】【sunmohan5200922】【舟之舟兮】【金蜜】【君千熙】亲的月票~~另外,昨夜22::30的样子,又有孩纸的荷包抽走了用户名,素子收到哈,一并谢过,群么么~~~ ☆、122.【122】你的,你喝,我的,你也替我喝(万更求月票) 因从廊县回到京师的时候已经是晌午了,又加上在戒坊一折腾,外面日已西斜。 落日的余晖将天地万物染上一片红彩,凤影墨带着夜离迎着夕阳而走。 走了一会儿,忽然回头,跟夜离说:“你看!牙” 夜离怔了怔:“什么?酢” 扭头望去,却是什么都没有。 心中本就有事,哪有这份心情,以为他在故意戏弄于她,顿时气结,刚想发作,又听到他道:“这么长,就像是踩了高跷一样。” 夜离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他们的影子。 夜离也朝身后的地上看去。 因为夕阳斜铺,所以将他们两人的影子拉得细细长长。 的确是有踩高跷的人那么高。 目光落在影子里两人交握的手上,不知为何,夜离脑中竟冒出“俪影双双”这个词,一时心中说不上来的感觉。 长如蝶翼的眼睫颤了颤,她扭回头,“走吧,又不是小孩子,一个影子有什么好看的?” ************* 回到凤府,凤影墨就忙自己的事去了,到了晚膳的时间,还不见人。 夜离看着寒香端上来的饭菜,虽甚是丰盛,可她根本毫无胃口,刚想让她端下去,就有家丁前来禀报,说是宫里来人了,说她大哥夜坊主找到了,让她去宫里接人。 她当时激动得差点将寒香手上的托盘打翻,一刻也不想耽搁,当即就冲了出去。 可是没走几步,她就顿住脚步,回头问向还未回过神来的寒香:“凤大人呢?在府里,还是出去了?” 寒香摇头,“不知。” 夜离便直奔书房。 书房里没有人,沿途问了几个下人,也皆是不清楚。 他又去找长安,才知道凤影墨出门了。 长安见她一副急切的样子,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她说,不是,她大哥找到了,在宫里,让她去接人。 长安说,那夫人是担心怎么去吗?没事,长安给夫人准备马车便是。 夜离又说,不是! 她没告诉他,她只是想跟凤影墨打声招呼。 也就是到这时,她才猛地意识到,她竟然这般在意那个男人会不会误会。 是怕他事后知道又要摧残报复她吗? 还是因为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帮她,她觉得应该尊重一下他? 她自己也不知道。 凤影墨不在府中,而她心中又一刻都等不得,略一思忖,她决定带着寒香一起。 毕竟是凤府女主人,带着一个婢女,也无可厚非。 而且,寒香也是凤影墨信任的婢子,带着她一起,到时他总没有话讲吧。 当机立断,便准备这么做,她吩咐长安:“给我准备马车!” ************ 夜离是在刑部接到霓灵的。 霓灵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男装,头顶盘着一个公子髻,只是脸色略显憔悴晦暗,一看便知很久没有休息的缘故。 “大哥……” “灵儿……” 若不是有人在场,姐妹二人差点就相拥而泣。 “你怎样?没事吧?”拉着霓灵,夜离从头看到脚,不知陌千羽将她关在哪里,也不知对她做过什么,更不知她有没有受什么委屈? “我没事。” 霓灵勉力笑笑,见夜离仍旧一副不放心的样子,又补了一句:“我很好。” 上上下下仔细端详了一番,也未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夜离这才作罢。 对着刑部的几人致了谢,夜离就拉着霓灵往外走:“马车就等在宫门口,我们回去吧。” 霓灵睨了睨一直跟随在身侧的寒香,问向夜离:“灵儿也不问问大哥这两日去哪里了?发生了什么?” 夜离眼帘微微一颤,不动声色道:“那是因为我已经知道了。今日刑部在戒坊的审讯,我就在当场,是巧黛,她见皇上下令让刑部彻查龙袍和暗道一事,担心会查到自己,为了摆脱自己的嫌疑,她就挟持了大哥,让大家以为大哥畏罪潜逃,如此一来,大哥就将罪名坐实。” 不知道陌千羽有没有跟霓灵通好气,恐霓灵不知道怎么回事,又怕她乱说,所以夜离说在了前头。 霓灵叹息点头:“是啊,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巧黛是这样的人,终究是我太不小心了,对她未设防,才中了她的圈套。” 闻听此言,夜离唇角几不可察地一勾,看来,有人已经跟霓灵交代过了出去以后该怎样说。 出了刑部,天已经彻底黑了。 三人走在空旷的宫道上,忽然,霓灵脚步一滞,夜离不知其意,朝她望去,见她凝眸看着宫道的远处,她便也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在宫道的另一头,一抹明黄身影负手而立。 夜色苍茫,看不真切身影的面容,但是,那一袭耀眼的黄衣已然说明了对方的身份。 夜离亦是呼吸一顿。 陌千羽。 如此一来,三人便都停在了那里。 光影婆婆,依稀看得到男人是面朝着她们这边而站。 是在专程等她们,还是碰巧路过,又或者在等其他人? 一时间,夜离心绪百转千回,快速思忖着接下来应该有的反应。 虽说,最初霓灵是被陌千羽所关,但也是因为她们姐妹二人欺骗他在前。 而且,如此欺君的大罪,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放过她们,这对一个帝王来说,实属不易。 她是感激他的。 换句话说,既然碰上了,就应该前去跟人家道个谢。 只是,这谢,由谁去道。 原则上,应该是霓灵,毕竟明面上,被救者是她。 可是,在霓灵被放出之前,他们两人肯定已经谈过。 那么是她? 她去道谢? 寒香又在边上,她以什么样的身份去呢? “大哥,”她握了边上霓灵的手,“你跟寒香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跟皇上致个谢,今日在戒坊,他同我跟凤大人承诺,说,只要大哥还活着,他就一定替我将大哥找到,才半日不到,大哥就平安无事地回来了,可见皇上没有食言。如今正巧碰上了,我若不前去行个礼、道声谢,也说不过去。” 霓灵会意,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点头:“嗯,去吧,我们就在这里等你!” 夜离看了看她,又看了一眼寒香,便拾步朝陌千羽走过去。 这条宫道夜离走了几年,第一次发现,竟然是如此的漫长。 似乎走了很久,才渐渐靠近那抹傲然而立的身影。 视线也随着渐行渐近而变得逐渐清晰。 他在看着她。 幽幽夜色下,看不到脸上的表情,只能看到一双眸子里的光亮闪闪烁烁。 还是很冷。 夜离微微抿了唇,再上前两步,在距离对方几步开外的地方站定,躬身:“参见皇上!” 不知自称什么,夜离? 明明自己是女装。 夜灵? 明明自己不是。 所以,她只说了参见皇上。 见男人没有吭声,她又道:“多谢皇上!” 她以为他还会继续不吭声,她也做好了准备,若他再不响,她就告退,反正谢意已经表达。 谁知男人却忽然出了声:“谢朕什么?” 夜离就有些堵住了。 谢他放了霓灵? 本就是他所抓。 若不是他,又何来这一场纠复? 谢他处心积虑地安排了巧黛这个替罪羔羊? < 许是见她沉默了良久,就在她刚准备以第二种回他的时候,他已经先沉声开了口:“你最应该谢的是静慈宫的那个你的好主子,不用谢朕!” 夜离一震,愕然抬头。 见男人面色冷峻,凤眸深沉,她就糊涂了。 “皇上是说太后吗?” “别以为朕不知道她的这招‘丢卒保车’,见巧黛已经被朕防备,心知已无大用,便舍了她救你,玉玺、手链……”男人冷笑一声,“也还真亏了她,当真费尽心思啊。” 夜离就更加懵了。 他的意思,玉玺,手链也是太后放的吗? 不是他吗? 夜离一下子有些反应不过来。 “朕今日没有揭穿,并不表示朕不知道,巧黛朕本就早想除掉,既然她这个主子如此迫不及待替朕铺路,朕何不顺水推舟,遂了她的愿?” 不是,夜离糊涂了。 太后怎么可能会如此大的气力救她? 可看陌千羽的样子,又不像是在说着玩,更不像是在刻意隐瞒。 而且,霓灵他都放了,他也没有必要隐瞒自己救人的功劳。 只是……. 心中疑惑顿生的同时,却又有丝丝失落。 “皇上之所以顺水推舟,不仅仅是光想除掉巧黛吧?顺便还可以让太后重新重用我、信任我,我便也可以更好地替皇上掌握太后的一举一动吧?”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夜离注意到自己的口气是带着些些愤然的。 说实在的,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又想得到怎样的答案? 或许是气他这些年对她只是利用,或许是希望他说,不是,是因为正好可以救你。 她自己也不知道。 男人沉默。 什么都没说。 夜离弯了弯唇:“不管怎么说,还是感谢皇上救了夜灵。” 她用的“救”字,而不是“放”。 就算巧黛不是他推出来的,至少,他默许了这件事的发展。 而且,除掉巧黛跟放过霓灵也没有必然的关系。 他完全可以将巧黛关入大牢后此事到此为止,他却还是顺势将霓灵放了出来。 当然,可能是因为霓灵不出,她一直扮霓灵,夜离就只能一直处于失踪的状态。 而他,还需要夜离这个人帮他做事,所以迫不得已,才将霓灵放出。 “所以,你欠朕一份人情!” 男人骤然出声,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人情? 夜离怔了怔。 似乎的确算是欠了一份人情。 对着男人微微颔首,夜离道:“夜离知道怎么做。” 又是许久没有听到男人的声音。 就在夜离准备抬头之际,忽又听到男人的声音传来。 “希望你真的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夜离没有抬头,但是却依旧能听出男人话中的寒意,几乎是咬牙从牙缝中迸出,她心口一颤,缓缓抬起眼睑朝男人看过去。 虽依旧有些看不大清男人脸上的表情,可那一双眸子在暗夜里却非常清晰。 那一刻,她看到了很多很多激涌的情绪。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读懂那些情绪,他就已经拂袖转身,漠然离去。 凄迷夜色下,只留给她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兀自一人失神了一会儿,想起霓灵跟寒香还等在那里,便也转过身朝他相反的方向而去。 “没事吧?”霓灵问她,满眼担心。 “没事,”夜离摇摇头,自是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毕竟现在不同曾经,现在她是谁,陌千羽清楚,霓灵是担心,陌千羽为难她。 见寒香在看着她,夜离又连忙微笑补了一句:“我只是前去道个谢,皇上又不可能会吃了我,能有什么事?” 所幸方才陌千羽没有什么过分的举措,他们两人之间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而霓灵和寒香所站的这个位子,正好可以看得到他们,只是听不到说什么而已。 “我们走吧!” “嗯。” ************ 她们先去了戒坊。 虽未问,但夜离知道,这两日霓灵肯定是在担惊受怕中度过的,所以,她先将她送回戒坊休息。 包围在戒坊外面的官兵已经全部撤去,戒坊恢复如常。 只不过暗道已经被封闭了。 寒香在旁,她也不好跟霓灵多说什么,就嘱咐了几句,主仆二人便乘车回府。 刚回到凤府门口,她跟寒香下马车的时候,遇到不知去了哪里的凤影墨也正打马而回。 见到她们两个,凤影墨微微诧异,翻身下马,将手中缰绳递给闻声出门迎接的家丁,便朝她们举步走了过来。 “做什么去了?” 夜离怔了怔。 听闻口气还好。 清淡如水,不带任何情绪。 “奴婢陪夫人去宫里接夜大人了,然后将夜大人送回戒坊,就回来了。” 夜离还未回答,边上的寒香已经先她一步出了声。 “你随夫人一起?”漆黑如墨的凤眸中划过一丝讶异,凤影墨问向寒香。 夜离静静看着他。 寒香的那句话,他难道不应该关注的是她大哥吗? 毕竟失踪那么久,终于回来了。 就算不关注这个,那也应该关注“进宫”吧? 他平素不是最讨厌她进宫的吗? 而他的关注点,竟然是寒香陪她一起。 于是,脑子里就有些东西慢慢浮出水面。 这一次,她没让寒香说,而是自己抢在了前头,“怎么?不可以吗?堂堂一个凤府夫人,出门连个丫头都没有,你以为人家说我啊,说的还不是你凤大台主。” 似是被她的话愉悦到了,凤影墨低低笑了,夜色下,黑眸晶亮如星。 “当然可以,若是夫人觉得一个丫头不够,为夫还可以多派几个给你。” “算了吧,寒香足矣。” 两人并肩顺着门口的青石台阶而上。 男人这才问起她大哥的情况:“夜坊主没事吧?” “没事。” “没事就好。” 夜离一边走,一边侧首看向男人,苍茫夜色将他高大的身形拢住,只见其面如冠玉、眉目如画,离她那么近,却又好似特别远。 她从未看懂过他。 ************ 回房稍作安顿,男人忽然问她:“晚膳用了没有。” “用过了。” 其实没有。 “我还没,要不,你再陪我用点吧。” 男人说完,也没等她同意,就径直吩咐寒香下去准备了。 夜其实已经很深了,早已过了用膳的时间。 她本来想问他去哪里了,怎么那么晚晚膳都没用,后来想想,有点窥探他私密的嫌疑,便没有问出来。 不过,这两日一直没有好好吃饭,如今霓灵无事了,她的一颗心也放了下来,倒还真的觉得有些饿了。 不消一会儿,寒香就非常手脚麻利地准备了一桌子好菜。 凤影墨先坐过去,然后朝她招手:“过来。” 夜离也不跟他扭捏,走过去拂了裙裾坐在他的对面:“那么,恭敬就不如从命了。” “这么好的佳肴,怎能没有美酒?” 堪堪扫了一 眼桌上的盘盘碟碟,凤影墨转眸吩咐寒香去备酒。 “别!”夜离一听急了,蹙眉道:“你难道忘了,你不能喝酒。” “可是你能喝啊。”男人不以为然地朝被夜离喊住的寒香扬了扬手,示意她快去。 夜离眉心皱得更紧了些:“我平时也很少喝酒。” “今日又不是平时,就冲你大哥平安归来,你就应该喝点酒庆祝一番,而且,我们大婚那夜,你不是还抢着喝吗?看你酒量不错。” 男人一边说,一边执起玉筷夹了几片冬笋炒肉片给她。 “那夜还不是顾忌着你身上的冰火缠,怕三杯下肚,你就一命呜呼了,所以帮你分担掉一杯。” 夜离冷了他一眼,也不客气,执起筷子吃了起来。 男人便笑了,“你是怕我一命呜呼了,没人跟你洞房,自己要守.寡了吧?” 见他又开始嬉皮笑脸起来,夜离就不悦了,手中筷子一放,脸一拉:“凤影墨,你明知道不是这样。” “好好好,不是这样,你吃,我不说这个。” 见她一副不吃的样子,男人连忙打马虎眼。 这时,寒香也将酒端了进来。 凤影墨扬手让她退了出去,便自己提起酒壶给她面前的杯盏倒上酒,又给自己面前的杯盏倒上酒。 只不过,倒完之后,将自己的这杯酒也端到了她的面前放着。 然后眉眼弯弯。 “你的,你喝,我的,你也替我喝。” “凭什么呀?”夜离头大了。 “就凭…...”男人微微敛了笑容,想了想,才道:“就凭一切麻烦都过去了,你大哥回来了。” 夜离微微一怔,看了男人一眼,便端起杯盏,仰脖一口气将里面的酒水饮尽。 喝完一杯,又在男人的注视下,紧接着端起了另一杯。 “不急,不急,慢点喝…..” 没想到她如此豪爽,男人想要阻止她,而她哪里肯听,径直再次一口饮尽。 一股灼热入喉,滑入腹中,她皱着眉放下杯盏,连忙执起筷子夹了几片青菜送入口中。 男人朝她竖了竖大拇指,随后,大手又端起她面前的空碗,准备给她添饭。 米饭寒香早已盛好一大盆在边上。 男人眉眼低垂,用汤勺朝碗里拨弄着,动作娴熟优雅。 夜离静静看着他。 看着他俊美如俦的脸,看着他浓密的长睫在眼窝处留下的两排剪影,看着他皓月一般微微抿着的薄唇…… 那一刻,她竟感觉到了一丝久违的温情。 略显恍惚中,她幽幽开口:“这一切都是你做的吧?” 男人盛饭的手一顿。 只一瞬,又恢复如常。 “什么?”一直到一碗饭盛好,他才抬眼,朝她看过来,并将手中盛好的米饭放到她的面前。 然后却也不等她回答,又开始若无其事地给自己的碗添饭。 “玉玺,手链,将巧黛推出来,是你做的吧?” 夜离一瞬不瞬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不想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丝微末的表情。 桌案上烛火摇曳,将男人的脸笼在一层橘黄光晕里,有些看不真切。 但,可以肯定的是,男人并无过多震惊。 “为何这样说?”执起竹筷,夹了一些米饭送入口中,缓缓咀嚼,他面色如常地问向她,那口气淡然得就像是问今天夜里吃了什么一样随意。 “你就说是不是?” 男人睨了一眼她,又垂眸夹了一片菜送入口中,问道:“他告诉你的?” 夜离当然知道那个“他”指的是谁。 陌千羽么。 “不是。而且,他也绝对想不到你头上。” “哦?”男人眉尖一挑,似是来了兴致,将手中碗筷放下,凝目看着她:“说来听听。”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这件事到底是不是他做的。 “首先,巧黛是太后的人,不是你的人,这一点很明确,所以,他要怀疑,第一个怀疑的人肯定是太后。” “嗯,”男人点头,眸如琉璃,“其次呢?” “其次,昨天早上戒坊一出事,你跟我就离开了京师,去了廊县,没有作案时间。” 昨日,她还一直疑惑,他突然带她廊县走一趟是为了什么,而且什么都没有做,早上就回来了。 起先她还以为是这个男人不想她去找陌千羽,现在想来。 原来是为了制造自己不在场的证据。 “分析得头头是道,你不在大理寺或者御史台当值,实在是可惜了。然后呢?” 男人看着她。 “这两点足以让皇上怀疑不到你的头上来。” “那既然他都怀疑不到我的头上,你又作何那般肯定是我做的?” “因为这世上只有三个人可能会救我大哥,一个太后,一个皇上,还有一个就是你!” 男人怔了怔,轻轻一笑:“太荣幸了,竟然能跟太后皇上齐名。” 而夜离却没有逗笑的心情。 如果真的是这个男人,那么很多事情就会变得很棘手。 譬如,他是不是已经发现夜离是女人? 又譬如,他是不是已经知道霓灵是被陌千羽所擒? “到底是不是你?” 许是两杯酒的作用,她也放开了胆,非要问个清楚。 男人眉心微拢:“就因为不是太后,不是皇上,你就怀疑是我?那为何不怀疑事实真相就是如此呢?就是巧黛所为,玉玺、手链都是她的,你大哥就是被她挟持的…..” 说到这里,他一顿,似是想起什么,“对了,你可以问你大哥啊,你大哥去哪里了,是不是被巧黛所持?” 夜离眸光闪了闪。 “就是问了我大哥,我大哥说他只是偷偷出去密查龙袍事件去了,并未被任何人挟持,他本是打算早膳之前回去,就不会被人发现,谁知却是晚了一步,本就身陷龙袍事件,若这样回去更是说不清楚,所以才不得不逗留在外面,直到他听说巧黛被当成罪魁祸首被关进大牢,而皇上又派人在找他,所以,才故意做出让人挟持的样子让刑部的人找到。” “果然跟我想的一样。”男人微微坐直了身子。 “什么?” “好吧,既然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我就也不瞒你了,”男人双手撑着桌面,起身站起,缓步走到门口,将房门关上,回身看向她:“不错,巧黛是我推出去的。” “宫里有我的人,所以我知道巧黛的幕后主子是太后,刑部有我的人,戒坊也有我的人……” 见夜离震惊地看着他,他微微一笑:“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安排这些眼线,我并非居心叵测,而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方式。这一点,你大哥应该比你有体会,朝堂风云诡谲,在朝为官,就如在薄冰上行走,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我只是不想做一个被动的人。” 夜离没有吭声,就静静地听着。 这点,她懂,就如她们钟家,前一日还风光无限,一.夜就惨遭灭门。 只是,他安在戒坊的人是谁? 她竟毫无察觉。 当然,现在这个也不重要。 男人的声音继续:“还记得昨日早上,你大哥被发现失踪,我们赶去戒坊的时候吗?我们进去你大哥厢房,皇上和多位大臣已在,当时衣橱被毁、暗道已经被发现。或许是多年的御史台的职务习惯,我总喜欢关注一些常人不太会关注的东西,譬如当时,所有人的焦点都在暗道上,以及你大哥的失踪上,而我却发现衣橱别有文章。” 夜离眼帘一颤。 别有文章? 强自让自己面色如常,她状似随意地问道:“什么文章?” “虽然被毁,但大的框架还在,衣橱有暗层,密道的机关就在暗层里面,大家或许都去在意那个机 关了,却忽略了暗层里装的东西。” 夜离瞳孔剧烈一敛。 “当然,已经随着衣橱被毁,装的东西也散落一地,所以大家忽略了也正常,但是我还是看到了一枚小簪花,是你曾经簪过的一枚簪花,夹在破碎的暗层缝隙里面。” 夜离紧紧攥住了袖襟,微微绷直了声线:“所以呢?” “所以,那个暗层应该是你大哥专门用来……”男人拖长了音调,顿了顿。 夜离彻底沉了呼吸:“用来做什么?” 她生怕男人说出的是“用来装变身用的东西。” 还好。 男人说:“用来装你的东西,可能男女有别,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所以你的东西他就放在暗层里面,我是这样想的。” 男人缓缓走向她。 一颗心大起大落,夜离暗暗松了一口气。 “当时,你求皇上明察,我随你而跪,那个时候,我就趁人不备,将那枚簪花拿了开来,同时,我也得出一个认知,既然你大哥知道暗层,就一定知道暗道,因为暗道的机关就在暗层里面,你大哥的确是从暗道所出。当然,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也不至于像他们说的,畏罪潜逃,那他为何出去?还在形式如此严峻的情况下出去?只有一种可能,为了帮自己脱困,出去调查真相了,龙袍真相。所以,你刚才说完,我说果如我所料。” 夜离没有吭声,一颗心慢慢放下。 “你大哥肯定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也不敢回来,不然,跳到黄河也洗不清。” “所以,你就让巧黛做了替死鬼?” “宫里有我的人,弄到巧黛的手链并不难,刑部和戒坊也有我的人,将玉玺和手链放进去更是容易。” 男人站在她旁边,说得轻描淡写,大手执起灯座上的一根竹签,将烛火的灯芯拨了拨。 屋里瞬间更加亮堂起来。 “为什么会是巧黛?” 而不是别人,或者戒坊的人。 男人将手中燃着的竹签晃灭,重新放在灯座上,抬眸看向她:“因为如你所说,她是太后的人,推她出来,皇上不会怀疑到我的头上,还有最重要的一点,皇上也想除掉她,推她出来,正合皇上心意。” “你为何要这样做?”烛火摇曳中,夜离定定望进他的眼,幽幽开口。 男人与她对视了一会儿,忽然一声轻笑,将视线撇开:“不这样做,你大哥能回来?” “不是,我问的不是这个,我问的是,你为何会如此大费周章帮我大哥?” “因为你!” 男人回得不假思索,回得笃定坚决。 夜离长睫颤了颤。 “于公于私,我都应该帮他,于公,他是我的同僚,昨日我跟你说过,我跟他是对手,是朋友,是英雄惜英雄;而于私,他是你大哥,是你唯一的亲人。” 男人一边说,一边缓缓踱着步子。 夜离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见她不吭声,男人自她身后倾身,双手一左一右撑在她面前的桌边上:“怎么?我这样做,你不开心?” 低醇魅惑的声音倏地喷薄在她的耳边,夜离浑身一颤。 想动还动不了,因为男人的这个动作,因为他的胸膛、双臂和桌子正好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将她困在了中间。 .................. 谢谢【翠翠0519】亲的璀钻~~谢谢【xiaoyao19981206】【宝贝多多111】【14747897888】亲的花花~~谢谢【ws656733】【嘉阳童童601】【chenpinpanva】【yulan9425h】【18918850838】【书锦程】【15810853723】【yiyanyiyan】亲的月票~~还有,昨夜22:00的样子,有个孩纸的荷包又被万恶的系统抽风了,看不到是谁,素子收到哈,一并谢过,群么么~~ ☆、123.【123】而是她第一次真正笑开的眉眼 低醇魅惑的声音倏地喷薄在她的耳边,夜离浑身一颤。 想动还动不了,因为男人的这个动作,他的胸膛、双臂和桌子正好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将她困在了中间。 夜离僵硬着身子,极不自然地回道:“不是,我只是觉得有些震惊。” “震惊什么?你不是说了吗?这世上会救你大哥的只有三个人,其中一个不就包括我吗?酢” 淡淡兰麝的气息灼热如潮,撩拨在她颈脖上的肌肤上,带起一股热浪。 夜离垂了垂眸。 的确只有三个人,可是,他是她最没有想到的那个。 “准备怎么感谢我?” 男人的唇又朝她的耳畔贴近了几分,夜离甚至感觉到他的唇瓣几乎都触碰到了他的耳垂。 心尖一抖间,夜离想起不久前有个男人也说过相同的话。 “所以,你欠朕一个人情。” 她说,她知道怎么做。 其实她的意思是,她会尽心尽力效忠于他。 可是,他似乎有他的要求,他说,希望你真的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这世上,任何债都好还,除了人情债。 “你想要我怎么谢?”夜离回头问向男人。 当自己的唇瓣因为自己回头的动作,而正好贴上男人原本就停在她耳侧的唇瓣时,她才知道自己做了一个多么愚蠢的事情。 两唇相贴、四目相对,她只觉得浑身的血往脑子里一撞。 大骇中,她本能地想要将头扭回。 然,男人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在她扭头之前,张嘴噙住她的唇瓣,同时一手扣上她的头,迫使她不得不保持着这个姿势。 深深吻住。 狠狠地汲取着她的气息。 夜离一直扭着头,姿势本就别扭,哪经得起男人这样需索,不一会儿就觉得呼吸不过来。 而偏生男人还不放过她,舌尖长驱而入,钻入她的檀口中,大力吮.吸着她的齿根、舌根的每一寸芬芳。 夜离挣扎了两下未果,只得被动地承受着他的侵袭。 不知是先前那两杯入腹的白酒后劲上来了,还是怎么的,夜离只觉得腹中如同有火在烧,随之,一股酥麻轻醉在身体内涤荡开来。 那一刻,她忽然觉得,这个男人就是故意的,故意让她喝酒。 “唔~” 她想要叫他放开,却换来他的变本加厉。 她颤抖着,一张小脸憋得通红。 明明身下是坐在凳子上,后脑还被男人的大手扣着,可她觉得自己还是快要掉到地上去了。 火热乱窜、身子绵软,根本坐不住,她只得双手背过来在身后紧紧攥住他的衣袍。 于是她的动作就变得更加别扭。 似乎意识到了这一点,男人一边吻住她不放,一边腰身一低,伸出另一只手臂将她抱起,让她在凳子上调了个面,面对着自己。 动作一自如,男人便更加肆无忌惮起来,大手大力扣住她,让她紧紧贴向自己。 当他的另一手顺着她的衣襟滑入,探上她的胸口,她终于再也无力承受,身子朝后一仰。 所幸后面是桌子。 她倒在桌子上,带翻了饭碗和那两个杯盏,“哐哐当当”掉在地上。 而凤影墨也没有打算将她拉起,唇紧紧追索,高大的身形倾轧而至,将她吻倒在桌子上,手臂一拂,“哗啦”一声,将桌案上的盘盘碟碟拂掉了大半。 七荤八素中,夜离只觉得背脊磕在桌边上生疼,双手攀上他的背,想要起来。 殊不知,这样的情况下,自己的这个动作,无异于更深的邀请。 男人气息粗噶,放开了她的唇,大手开始迫不及待地解着她的衣袍。 终于获得了说话的自由,夜离气喘吁吁,一把将他的手握住,“别……” 男人凤眸紧紧摄着她,一片炽烈晦暗。 没说话,也没有强行将手抽开。 就只是看着她,胸口起伏、呼吸粗重。 当夜离从他跳动着暗火的眸子里看到了一丝失望蕴起的时候,也不知自己怎么想的,竟然脑子一热,将原本想说的“别碰我”,脱口而出时,就变成了“别在这里……” 男人微微一怔。 她又指了指背脊磕抵着的桌边,水眸迷离地看着他:“我难受……” 她清晰地看到男人眸光瞬间一亮,同时自己的身子一轻,男人已经将她从凳子上抱了起来,阔步走向床榻。 如果这也是一种偿还,就偿还了吧,在他进入她身体的那一刻,她在心里如是对自己说。 第一次,眼角滑下泪来。 为了什么,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男人吻掉了她的泪,然后让她叫他的名字。 她紧紧攀上他的背,死命往他的怀里钻,却始终没能如他所愿,将“凤影墨”三个字叫出来。 ************ 风波总算过去,日子恢复如初。 或许是经历过人生变故、见识过世态炎凉,夜离从不会轻易去相信一个人。 在她与凤影墨的关系上,她觉得凤影墨对她的信任,比她对凤影墨的信任明显要多一点。 是这样的吧? 至少,她觉得,一个人能将自己在宫中、刑部、戒坊都安排有眼线这般隐晦的秘密都告诉了她,说明这个人真的是信任。 所以,她当时震惊了,凤影墨以为她震惊他各处有人这件事,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不仅震惊这个,更震惊他竟然跟她直言这一举措。 毕竟,安排眼线,这是朝中大忌,一旦发现,那是掉脑袋的事。 毕竟,她跟皇上之间有着纠缠不清的关系,这些他也知道。 他难道就不怕她跟陌千羽说? 虽然,她不会。 而且,早上,她说要去棺材铺,他也没有多问,就让长安给她准备马车。 他们明明没有感情那么好,也明明没有可以信任到如斯程度。 明明没有。 她不懂,她越来越不懂。 ************ 下完朝,夜离便去了静慈宫。 因为巧黛一事,她觉得自己有必要来会一会这个自己名义上的主子。 原因有两个,一来,她想借此事,缓解一下她跟太后的关系,或者说,过来跟太后表现一下自己的谢意和忠心。 虽然,此事不是这个女人所为,但是,她太清楚这个女人,一定是有功劳就往自己身上揽的人。既然事已至此,若她以为恩人是她,这个女人就算不正面承认,也绝对不会否认。 既然在陌千羽面前承诺过,欠他的人情,她知道该怎么做,她就得好好地跟太后搞好关系,才能更好地为陌千羽掌握这个女人的一举一动。 另外一个原因,是为了凤影墨。 巧黛这件事,直接的受益者是她,如果事后,她没有任何反应,那么,太后肯定会怀疑到她身边的人上来,肯定怀疑是她的身边人利用巧黛救了她,她心知肚明、理所当然,所以没有一丝反应。 她不想她怀疑到凤影墨的头上。所以,她前来,装作不知情,装作以为是她救的,这样,她就算怀疑,也不知道怀疑谁。 夜离来到静慈宫的时候,静慈宫里静悄悄的,宫女都不知遣去做什么了,一个也没有看到。 在太后的厢房外面,她看到了常喜。 常喜跟她说,太后今日凤体违和,让她改日再来。 就在她转身离开的时候,太后厢房的门却开了,一个男人自里面走了出来。 是刚刚回朝不久的端王。 夜离怔了怔,厢房里面传来太后的声音:“常喜,是夜离吗?让他进来!” 常喜就略略显得有些尴尬了,跟夜 离解释道:“刚刚端王在给太后娘娘把脉,奴才不想打扰了去,所以并没给夜大人禀报,夜大人见谅。” 夜离笑笑,“没事。” 她也是从常喜这样的差事过来的,深知其间的不易,看他一句话,既表达了对自己的歉意,又撇清了端王跟太后的关系。 后宫无事不得随便接见外臣。 不过,人家刚才是在探脉呢。 听闻端王深谙音律、歌舞,却没有想到原来还精通医术。 夜离朝端王略略颔首示意,端王点点头算是回应。 夜离发现,较常喜的尴尬,端王这个当事人反倒淡定得很,面沉如水,完全一副稳重坦荡的模样。 两人身形交错的瞬间,端王忽然看了她一眼。 夜离再次看到了他那经历世事沉淀的双眸中一掠而过的精明和谋算。 厢房里,太后躺在矮榻之上,面色潮红、发髻微乱,眼角眉梢尽显憔悴疲态。 的确凤体违和。 可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她觉得此时的太后跟昨夜经历人事后的自己并无两样。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夜离,你有何事找哀家?” 太后开口说了一句,就“咳咳”起来,似是病得不轻。 夜离拂袍而跪。 “夜离前来,只为感谢太后娘娘的救命之恩。” ************ 一切如夜离想的一样,太后虽没有亲口承认,却还是默认了这份恩情。 而且从太后不经意的一些表现来看,她似乎怀疑此事是皇上陌千羽所为。 夜离觉得这样也好。 陌千羽怀疑是她,她怀疑是陌千羽。 一个是太后,一个是皇上。 都至高无上,都谁也动不了谁。 这样总比怀疑仅仅是一个臣子身份的凤影墨强。 戒坊的暗道被封,来去全得走大门,变换身份就不得不改在了棺材铺。 等她换好女装,回到凤府,已是下午。 凤影墨正坐在院子里的石桌前,一手执黑,一手执白,自己跟自己下着棋。 冬日午后的阳光慵懒地照在他的身上,让他俊美中平添了一份超凡脱俗的仙味儿。 当然,夜离也看到了一份落寞寂寥。 自我对弈的人,她还是第一次看到。 微抿了唇,她拾步走了过去。 许是下得太过投入,夜离一直走到他面前,他才发现。 抬眸看了她一眼,将手中白子落于棋盘中的一处,闲闲开口:“忙完了?” “嗯。” “午膳用了吗?” “用过了。” 夜离走到他的对面坐下来,“若是不嫌弃的话,我陪你下一盘吧。” 凤影墨的手一顿,抬眸看向她:“你会?” 夜离笑笑。 她何止是会,曾经,她大哥,她父亲,她妹妹,全部都不是她的对手。 只是已经几年没下了。 “会一点点。” 她伸手开始捡棋子。 见她捡的是黑子,凤影墨便也开始捡白子。 “你先!” 以前在钟家,不仅习惯了让别人两三子,更习惯了让别人先,虽几年未下,当熟悉的棋子入手,她还是脱口而出了当初的习惯。 “你是女人,自是你先!” 夜离眼帘轻颤,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微微失态,苦涩地弯了弯唇,也不跟他扭捏,执起一粒黑子,落入棋盘中。 “哦?”凤影墨当即就眉尖一挑,看向她,“与众不同,有点意思。” 夜离没有吭声 。 他落下,她再落下。 两人便这样下了起来。 不消一会儿,黑黑白白就在两人之间摆了满盘。 战局如火如荼、难舍难分。 “你确定落在此处?”凤影墨指着夜离刚刚落下的一子,抬眼问向夜离。 “是,落子无悔!” “当真?” “嗯哼!”夜离笃定点头。 “哈哈,”凤影墨手中白子“啪”的一声落于棋盘中一处,“那么,这些就是我的了。” 一边说,一边得意地收着她的黑子。 夜离也不急,待他收完,也学着他的样子,将手中白子“啪”的一声落于另一处,然后“哈哈”一声,“那么,这些更多的就是我的了。” 男人有些震惊地看着她。 夜离得意地朝他晃了晃手中丰收的果实。 那一刻,她似乎回到了从前,回到了钟家,回到了跟大哥下棋的日子。 她就是经常用这种小聪明,先以小利诱.惑一下对方,然后自己坐收大利。 男人凤眸凝落在她的脸上,许久都没有移开。 她不知道,他震惊的不是她的棋艺,而是她第一次真正笑开的眉眼。 许多年以后,他都记得这样一个午后,有这样一个女子,在他面前,笑靥如花,比当时头顶冬日的暖阳还要灿烂。 见男人一双眸子紧紧摄住自己,夜离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有点过,连忙敛了笑容,朝他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该你了!” 与此同时,耳根竟有些微微发起热来。 所幸,在她的提醒下,男人便收了目光,继续。 “若不是知道你是廊县的农家出身,我还真以为你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呢,会跳人间一绝的灯伞舞,能下得一手让男人都汗颜的好棋……” 男人随口一说,夜离却是听得心口一撞。 果然是过了。 “下棋而已,为何非要大户人家才可以?我在棺材铺里闲来无事,学的东西多着呢。” 这个男人果然心思细腻。 不过,有些时候,她还真得感谢他的心细如尘。 例如上次耳洞的问题,若非他无意说起,她都忘了霓灵的耳洞问题。 又譬如这次,他这样一说了,她自然就会收敛,当然,也不会再去跟别人下了,他会怀疑,别人自然也会怀疑,她不想引起任何纠复。 闻听她所言,男人似是来了兴致:“说说看,你还学了些什么让我惊喜的东西?” 夜离睇了他一眼:“还学了如何选松木,如何做棺材,如何给棺材上桐油,如何给棺材刷油漆。” 男人就低低笑了。 “好吧,果然惊喜。” 两人继续。 不知为何,夜离忽然觉得在自己不动声色保留部分实力的情况下,对方似是也在不动声色地故意让她。 最后,一盘棋下了一下午,还是落得个平局。 “对了,凤影墨,你身上的冰火缠准备怎么办?要不,你找太医院那个叫什么张硕的太医看看,看能否有办法?” 她今日去棺材铺又仔仔细细翻了一遍她母亲留下的记录,还是没有找到一丁点的蛛丝马迹。 而那个张硕听说精通各种毒,至少,巧黛的蛇毒是他解的,她身上的毒也等于是他解的,说不定他有办法。 最重要的,张硕是他的人。 这一点从他将他请入府中给她诊治,而陌千羽却毫不知情就可以看出。 “你很关心?”将棋子收入棋瓮中,男人眉眼弯弯,黑眸晶亮。 夜离都不想理他,她跟他说正事,他却这个嬉皮笑脸的态度。 见她不吭声,男人又道:“事实上,张太医已经告诉我办法了。” 夜离一 震:“是吗?什么办法?” 她母亲的蛊,她母亲都没有办法。 这个张硕竟然可以。 那还真不是一般的厉害。 “张太医说,所谓冰火缠,冰火缠,就是冰与火的碰撞,冰乃阴,火乃阳,让我多阴阳调和调和就好了。” 若不是见他笑得魅惑众生的模样,夜离一下子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个脸皮比城墙还厚的男人的话中之意。 “凤影墨,你无.耻!” ........... 谢谢【地狱的流星】亲的荷包~~呜呜,还有,刚刚20:40分是哪个孩纸送的大荷包啊,后台又被抽掉了用户名,看不到是谁啊,素子收到哈,感谢啊~~谢谢【14747897888】【xiaoyao19981206】【宝贝多多111】亲的花花~~谢谢【对不对错不错】【香味抹茶】【honglwenyan】【14747897888】【jinqiurong】【0302031231】亲的月票~~群么么~~ ☆、124.【124】怎么会是你? 巧黛的处置终于下来了。 心怀不轨、妄图谋逆,三日后,于东市斩首示众。 处置是早朝的时候下的酢。 说实在的,夜离心里是说不出来的感觉牙。 又一颗棋子惨烈收场。 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天下。 没有背景,没有靠山,没有利用价值的棋子最终都会落得如此结局。 这也是这些年她努力往上爬的原因,她努力让自己被太后需要,被陌千羽需要,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就是为了让自己命长一点。 散了朝,她随着百官一起往出宫的方向走。 刑部尚书喊住了她。 “夜大人,我们将处置结果告诉巧黛,问她最后还有何话要说,巧黛说,想见夜大人。” “巧黛要见我?” 夜离怔了怔,很是意外。 后又一想,巧黛蒙冤入狱,受益者是她,巧黛临死前想要见她一面也属正常。 怕是为了发泄心中怨气而来吧。 只是这见与不见是个问题。 当然,她并非是怕。 在皇宫的天牢里,巧黛一个囚犯,还不至于能对她如何不利,何况她自己也有功夫在身。 她担心的是,毕竟巧黛也知道她的一些事,见了,恐惹起一些不必要的纠复。 可若是不见,势必又会让人觉得她做贼心虚。 “大人的意思呢?”她将这个问题给了刑部尚书。 毕竟案件是他们在审,巧黛还算是他们的囚犯。 “我们希望夜大人可以去见上一面,我们审了很久,她始终未能交代幕后主使是谁,看夜大人能不能帮我们将其探出。” 原来是为了这个。 夜离眸光微闪,略一颔首道:“好吧,我尽力而为。” “这样不妥吧?” 夜离的话刚落,边上蓦地一道男声响起。 夜离跟刑部尚书皆是一怔。 凤影墨不知几时竟停在他们二人边上。 夜离记得出金銮殿的时候,这个男人是走在后面的。 “不知凤大人有何高见?” 刑部尚书面色稍显不悦。 而凤影墨就像是没看到到一般,丝毫不以为意,继续道:“毕竟巧黛曾经还挟持过夜大人,此次提出见面,指不定对夜大人做出什么呢?所谓狗急跳墙,她一个死囚,临死之前再做出什么疯狂举措,也不是不可能。这不是视夜大人安危于不顾吗?” 于是,刑部尚书的脸就不光是不悦了,还白了几分。 夜离就笑了,“没事,同为臣子,都是替皇上分忧,若真能帮刑部探出巧黛身后之人,也是一件极好的事。当日能被巧黛挟持,那是因为我对她的信任,如今不会了,她就算再想怎样,也不过是在做困兽之斗,伤害不了我,多谢凤大人关心。” 凤影墨的意思她懂。 他花了那么大的心思才帮她脱困,自是不想再起任何风波。 不然,以他跟她历来不对盘的性格,他才不会这般凑上来帮她说话。 “如此,就有劳夜大人了。”刑部尚书伸手朝她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夜离朝脸色稍稍有点黑的凤影墨颔了颔首,算是示意,然后拾步离开。 ************ 天牢阴暗潮湿,夜离一走进去,就觉得仿佛置身冰窖中一般。 来到巧黛的牢房前,刑部尚书示意狱卒打开牢房的门。 夜离举步走了进去,刑部尚书带着众人离开。 在路上,夜离跟他说,有人在,巧黛肯定不会说,所以,她希望所有狱卒禁卫都暂时回避。 刑部尚书自是同意。 其实,她是有她的心思,免得巧黛一激动抖点什么她的料出来,让这些人听到。p 譬如上次在冼州害沈妍雪中毒,离间沈孟和凤影墨的事。 巧黛坐在牢墙边上的一些已经霉烂的枯草上闭目养神。 许是闻见门口的动静,缓缓睁开眼帘。 见到夜离,眼波微微一动,淡声道:“你来了?” 夜离顿住脚步。 在宫中多年,深宫的酷刑她是知道的,她也能想象这两日刑部为了逼出巧黛的幕后之人,对巧黛用过怎样极致的手段。 可是,现在她还是震惊了。 才两日的时间,若不是事先知道她是巧黛,她几乎都认不出了。 衣衫褴褛、浑身是血,头发蓬乱,不知沾染了血水还是汗水,发丝多处打着结儿。 人也整个瘦了一圈。 “你找我有何事?”夜离敛了心神,直接开门见山。 巧黛转眸瞟了一眼牢外,见没有其他人,就撑着身子想要从草堆上站起,然,双腿受刑伤得厉害,她努力了几次,都没能如愿。 夜离就看着,也没有上去帮忙。 毕竟,戒备之心还是要有的。 搞得满头大汗,依旧没能起身,巧黛只得作罢,一屁股坐在原地上,然后气喘吁吁地问夜离:“你是谁?” 夜离一震,不知道她什么意思? 心跳正徐徐加快中,又听得她道:“是霓裳,还是霓灵?” 夜离便彻彻底底忘了呼吸。 一时间,千头万绪从脑中一哄而至,却是一个也抓不住。 缓缓攥了手心,强自镇定,她面色如常地问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懂,你是问我妹妹吗?我妹妹叫夜灵。” 巧黛苍白着脸虚弱地笑。 “看到你们已经学会了如何保护自己,相信你大哥他们在九泉之下也能放心了,我也可以安心地走了。” 夜离再次心头一撞。 瞳孔剧烈缩敛的同时,沉声反问她:“你又是谁?” 不仅知道她和霓灵的真名,还能说出她大哥,说明早已对她了如指掌,她也没有必要再跟她兜圈子。 巧黛再次警惕地看了看外面。 “放心,人都被我遣走了。”夜离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在她的注视下,巧黛这才缓缓抬起手,摸向自己脸颊的边缘。 随着“嘶”的一声,一张薄如蝉翼的面皮被巧黛自脸上揭下,女子清丽的容颜映入眼帘,夜离呼吸一滞,愕然睁大眼睛。 “嫂子……”难以置信地低呼出声。 犹不相信,她跨步上前,蹲在巧黛面前,拧眉盯着她看,“怎么会是你?” 或许是爱屋及乌的缘故,是她大哥爱慕的女子。 所以,当年,她虽只见过这个女子一面,却记忆深刻。 那眉,那眼……. 是那人没错。 她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她大哥从未跟她说过,后来在她大哥面前,每每提起她,她就干脆直接称呼这个女子为嫂子。 “一直是我,”巧黛叹息,缓缓将手中薄颤的面皮拂在脸上,贴好。 “我记得你,我还记得你曾经送给我大哥一枚发簪,我大哥一直贴身带着。” “发簪?”巧黛怔了怔,“你记错了吧?我从未送过发簪给他,临行前,倒是将一直戴在腕上的一枚镯子给了他。” 夜离眼帘一颤,一颗心也慢慢放下。 “是镯子吗?大哥宝贝似的,不给我们看,我还一直以为是发簪。”夜离讪讪而笑。 的确是镯子,发簪是她故意说的。 毕竟是经历过生死的人,而且现在又过着走在刀锋上的日子,她对人的戒备之心,早已根深蒂固。 “你不是离开京师了吗?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面皮贴好,巧黛略显颓然地放下手,其声幽幽:“跟你一样, 我也想知道当年钟家的真相,我相信你大哥,他绝对不是这样的人,我要替你大哥报仇。”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夜离看到她眸子里掠过的坚定和寒光。 夜离便也再次肯定了是她,一把握住她的手。 一时百感交集,竟不知该从何说起。 唇瓣蠕动了半天,才出来一句:“你为何不早点告诉我?” 如今判决都下了。 三日后斩首于东市。 若她早点知道,事情又怎么可能会发展成这样? 巧黛勉力笑笑:“其实在冼州的时候,准备告诉你的,后又觉得你背负了太多,不想再给你添一些包袱,便算了。” “可是现在你要被斩首了。”夜离皱眉,情绪有点激动。 巧黛却很云淡风轻,一直淡然地笑,“好在我这一次也算死得有价值,不管是太后想要舍我保你也好,还是皇上想要借机将我除掉也罢,终究是换来了你的平安,我愿意。若你大哥在,也一定会支持我的。” 一股潮意盈上眼眶,夜离想哭。 “不,若我大哥还在,他一定希望你好好活着。” 或许这就是她大哥当年一直没有告诉她们她名字的原因,她大哥甚至都没有在公开场合下让这个女子露过面,说白,还不是就是想要将她保护得好好的。 没想到到头来,却是她为了钟家的事吃尽苦头、受尽折磨,甚至为了她丢了性命。 虽然不知道她是如何成为太后的人的,但她很清楚,要想取得太后那个女人的信任,没有牺牲和付出是绝对不可能办到的。 还有,为了接近陌千羽,她甚至不惜让自己中赤蛇的毒。 虽然是抢了她的功劳,可不顾个人安危也是事实。 “我的时间不多了,”夜离只觉得手背一热,是巧黛反手将她的手握住,“之所以在临刑前提出要见你,我就是想要跟你说,太后不可信,皇上也不可信,还有那个凤影墨也同样,虽然我还没有查出真相,但是,我觉得,当年钟家的灭门应该不是一人所为,或许有多人参与其中,任何人你都不能掉以轻心。” 夜离瞳孔一敛。 巧黛又接着道:“还有,既然是斩首示众,我的首级肯定是要悬挂起来的,若是可以,希望你将我的身子葬于你大哥的旁边。我已经答应过他的,生不能同时,死必同穴。” 夜离凝眸看着她,眉心一点一点蹙起。 看着这个女人说着这最惨烈的事情,就像说着今天的天气如何一样平静。 “大嫂……” 她正要说话,门口传来响动。 她跟巧黛两人都第一时间意识到了,她噤了声,巧黛放开了她的手。 来不及站起,她干脆就还蹲在巧黛的面前。 “你可要想清楚了,你是准备替你身后之人背黑锅背到死吗?” 眼角余光看到刑部尚书跟几个衙役来到门口,夜离故意冷声问向巧黛。 巧黛冷哼一声,矢口不语。 刑部尚书见状,也大概知道了夜离前来也没能问出什么。 “夜大人,算了吧,既然她一心求死,我们大家也不必拦她。” 夜离似乎这才注意到门口的人。 缓缓站起,对着刑部尚书微微一鞠:“夜某惭愧,未能帮到尚书大人。” “诶—”刑部尚书摆手,“夜大人客气了,我等知道,夜大人已尽力。” 夜离最后看了一眼巧黛,举步出了牢房的门。 ************ 一路心乱如麻,夜离浑浑噩噩回到戒坊。 刚下马车,安顺就急急奔了过来,“坊主,你总算回来了,那个沈姑娘正在戒坊里面撒泼呢。谁也劝不住。” 沈姑娘? “哪个沈姑娘?”夜离皱眉。 她不记得戒坊的戒毒人员中有此号人物。 “就是丞相府的那个沈姑娘。” 沈妍雪。 “她来戒坊作什么?”夜离眸光一敛,拾阶而上。 安顺紧随其后,“不知道,好像说我们戒坊故意害她,给她吃的戒毒药根本没有作用,她戒了那么久,毒瘾不仅没有戒掉,反而越来越严重了。” 夜离微微抿了唇,加快了脚下步子。 沈孟极好颜面,恐被人说,没有将沈妍雪送来戒坊,而是私下里找了戒坊的人去给沈妍雪诊治。 这一点,她是知道的,去看的那人已经跟她禀明过。 因无伤大雅,她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不知道。 没想到今日竟自己闹上门来了。 老远就听到“乒乒乓乓”的声音自院子里传来,夜离一入拱门,就看到沈妍雪披头散发、面容憔悴,正拿着一截锋利的碎瓦片抵着自己的手腕,威胁着企图近前将她控制的众人。 而在她的脚边上,凌乱一地的是摔得稀巴烂的盆栽。 “你们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沈妍雪浑身打着哆嗦,声音发颤,一双平素极美的水眸此刻也只剩下呆滞和惊恐。 显然是毒瘾发作的症状。 难怪会跑来闹事呢。 夜离就觉得平素她也不是那么沉不住的一个人,她爹好面子,她又何尝不好面子。 也只有在毒瘾发作时,丧失了意识,才会做出如此疯狂之举。 夜离拾步走了过去,众人发现她,如同看到了救星。 “坊主。” “坊主。” 纷纷跟她打招呼。 沈妍雪也看到了她,见她往前走,以为她要过去,立即嘶吼道:“不要过来!” 夜离顿住了脚步。 并不是受她威胁所致,而是压根就没有准备近前,不仅如此,她还扬手示意其他人都退下。 “沈姑娘,戒毒是个极其辛苦又漫长的过程,需要戒毒者坚强的意志力,你没有来戒坊,我对你的情况不了解,但是,我可以肯定的是,戒坊并无害你之心,戒坊出去的戒毒药也绝对不会是假的。” 夜离声音沉沉,掷地有声。 说完,也不等沈妍雪反应,转身随着退下的众人一起往外走。 沈妍雪愣了一会儿才意识过来这是要丢下她不管她、任由她去的意思,情急之下,将手中的碎片朝脉搏抵进了一分,对着夜离的背影吼道:“你骗人!为何我还如此难受?除非……除非你再给点粉给我,我就信你!” 夜离唇角冷冷一勾,自是知道她说的粉是什么,五石散的粉,通常毒瘾发作的人就那一个欲.望。 她又岂会给她? “你再往前走一步试试,我就死给你看!” 许是见她没有理会,沈妍雪急了,一副癫狂的模样。 这种人她见得多了。 夜离继续脚步不停。 迎面竟碰到进门而来凤影墨,她怔了怔,刚准备问他怎么来了,就猛地听到身后一声瓦片落在地上的清脆声。 下一瞬一个人影如同风一般从她的身边掠过,是沈妍雪,再下一瞬,整个人就直直扑进凤影墨的怀里。 “影墨……” 夜离就杵在了二人面前。 显然,凤影墨也有些措手不及的样子,沈妍雪已靠在他的怀里,拉住他的手,语无伦次说了起来:“影墨,我好难受,我爹关我,不让我出来,我看不到你,我的瘾也戒不掉,你是不是嫌弃我了?我真的好难受……影墨,给我一点,就给我一点好不好?好不好?” 沈妍雪在凤影墨怀里又是扭又是蹭,又是抱又是摇,眼泪鼻涕蹭了他一身。 凤影墨竟也没有计较,只微微拢了眉,却还是好言相慰。 “妍雪,你不要这个样子,既然你想好,就要克制自己,否则你就真的戒不掉了。” “只要克制,就能戒掉了吗?”沈妍雪停了下来,幽幽看着他。 “嗯,”凤影墨点头,“你可以的,我相信你。” 望着刚刚还疯魔一般的人瞬间就像是吃了安定药一般温顺下来,夜离弯了弯唇。 “还真是来得及时,”瞟了凤影墨一眼,夜离径直越过两人的身边往外走,不咸不淡道:“依我看,十个戒坊的人也不及凤大人一个,若派凤大人去丞相府给沈姑娘戒毒,定能事半功倍。” ...... 汤圆节快乐哈,传说明天万更~ 对了,若忘了梨子她大哥跟巧黛的关系,孩纸们可以回头看看【104】章。 谢谢【15899458863】【1933889243】亲的璀钻~谢谢【yemilion】亲的荷包~谢谢【15899458863】【长歌暖浮生toria】【唯止】【14747897888】【yiyanyiyan】亲的花花~谢谢【Bigthree】【长歌暖浮生toria】【1933889243】【kellypui】【┌;韓尛蕥】【幼稚下去】【唯止】【空心竹ch】【lanxin159】【阿西吧吧和四十大盗】【zheng-jing】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 ☆、125.【125】离我远点,脏死了 夜离回了厢房,听说后来凤影墨将沈妍雪送回去了。 趁此间隙,她便回棺材铺换成女装回了凤府。 凤影墨比她后回来。 回来的时候,见她坐在厢房的窗边看书,有一丝吃惊酢。 “今日棺材铺的事这么早就忙完了?” “早忙完了。” 夜离眼皮子也未抬,随手将书翻过一页。 她是心烦意乱,想找个清静的地方想想事情。 呆在戒坊一会儿这个找,一会儿那个找,呆在棺材铺又恐引人怀疑。 想来想去,只有凤府相对来说,比较安全和清静一些。 “看什么书呢?” 丝毫未在意她的冷淡,凤影墨径直走过来,大手非常随意地搭上她的肩,作势就要凑过来看她手中的书卷。 夜离连忙将手中的书“啪”的一阖,皱眉将身子挪向一边,避开了他的手:“离我远点,脏死了。” 凤影墨手臂顿在半空中,怔了怔,旋即就笑了。 “我自进来到现在,你都没抬眼看我,怎知我脏?” 夜离呼吸一顿,回眸看向他。 目光触及到他那原本一袭胜雪无暇的白衣上被沈妍雪眼泪鼻涕印染的各种污渍痕迹时,夜离也笑了:“难道不脏?” 听到他那样说,她还以为他已经换了袍子呢。 没有换竟然也能如此理直气壮。 印象中,他是一个非常爱干净的人,甚至可以说,有些洁癖,几时见过他穿着这样一身衣袍招摇过市的? “是脏,但是我问的是,你都没看我,怎知我脏?” 凤影墨一边说,一边走到衣橱前,取了一套干净的袍子慢条斯理地换着。 夜离抿了抿唇,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心细到这种程度。 微微懊恼间,略一思忖后,她只得言道:“回府之前,我大哥去了棺材铺,我听他说,今日戒坊发生了一场闹剧,多亏了凤大人及时赶到,不然还不知该如何收场。” “所以,你生气了?” 凤影墨并未表现出有一丝意外,大手优雅地系着袍子的腰带,扬目朝她看过来。 “我做什么要生气?” 夜离清冷着脸,重新将书卷翻开。 因为方才是陡然阖上,既未别书签,也未折记号,所以翻了几次未翻到想看的地方,只得一页一页翻着,翻得有些烦了,动作极大。 凤眸深深,凤影墨唇角微微一勾,举步走到她的对面坐下来。 “难道你就一点都不吃味儿?” 夜离翻书的手一顿,抬眼看向他,冷冷一笑:“凤影墨,你还能更自我感觉良好一点吗?” 她吃味儿,笑话。 他跟沈妍雪在她面前秀恩爱秀得还少吗? 比今日更过分的都有过,还记得大婚当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还亲过沈妍雪。 那时她都没吃味儿,现在她吃味儿? “哎——”对方长长一声喟叹,“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你的表现竟然还不及你大哥,你知道吗?今日在戒坊,你大哥的话都比你的话酸,他说我还真来得及时,又说什么十个戒坊的人也不及我一个,若是派我去丞相府给沈妍雪戒毒,定能事半功倍。说实在的,若不是知道他是个男的,我还真以为他吃味儿呢。” 夜离眼帘一颤,刚攥紧了书卷,见他又瞟了一眼自己,接着道:“当然,我知道他是在为你抱不平,所以,我以为他告诉你,你会比他更生气,谁知......哎......” 眉目如画的脸上一副受伤的样子。 夜离就真的烦了。 再次将手中书卷一阖,她蹙眉站起:“我出去走走。” 说完,也不等他反应,绕过桌边,就往外走。 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他蓦地伸手握住了她的腕。 夜离不得不顿住脚 步。 “我今日去戒坊,是因为下朝的时候,刑部尚书将你大哥留住,说巧黛要见你大哥,我担心横生什么枝节,就想着去看看。” 夜离长如蝶翼的眼睫微微一闪,缓缓回头,看向他。 “我已经说过了,我没有生气,你不用跟我解释。” 说完,目光自他脸上移开,落在他紧紧攥住她腕的大手上面。 见他还没有放开的意思,她只得又道:“看书看得久了,我想去走走,可以吗?” 凤影墨又黑眸深深地凝了她一会儿,这才五指一松,将她的手放开。 夜离拾步出了门。 本是想找个清静之地,好好想巧黛的事,却没想到还是那么烦。 还有三日,还有三日,不对,今日也差不多过去了,等于就还剩下两天的时间。 两天之后,巧黛就要被斩首示众。 该怎么办? ************ 残阳似血。 夜离顺着映月楼的青石台阶,一步一步而上。 记得上一次来这里的时候,是为了来求陌千羽收回将霓灵赐婚给凤影墨的成命。 当时,她的脚痛,每上一步,都走得极其艰难。 而今日,明明她的脚是好的,不知为何,她却觉得步子比那日还要沉重。 好不容易来到映月楼的顶楼,她就像是耗尽了一生的力气。 男人依旧背对着入口处负手而立,遥望着京师的楼楼道道,明黄镶边的龙袍随风飘摆。 以防像上次一样,被他一掌风扫过来,所以她先出了声:“皇上。” 拂袍而跪,她俯首地上。 男人缓缓转过身来。 行完礼,她抬头朝他看过去,四目相对的瞬间,她还是被他眼底的寒意冷得微微一颤。 “又有何事求朕?” 他问,声音清冷,不带一丝情绪。 夜离弯了弯唇,几时开始,他们两人见面就变成了只可能她求他了? 以前有什么重要消息,她不是也会偷偷来这里找他告诉他。 虽然,这一次,她的确是又来求他。 垂眸静默了一瞬,她颔首出声:“夜离斗胆,求皇上能放过巧黛!” “巧黛?” 显然,男人吃惊不小,完全没有想到她来求的是这件事。 “是,巧黛。” 夜离点头,笃定而语。 “为什么?” 男人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因为夜离近日才知道,她曾经救过夜离一命。” “巧黛告诉你的?”男人眉心微拢,面色冷峻。 看来,她去天牢见巧黛一事,他也知道了。 夜离否认,“不是,巧黛什么都没说,是我自己发现的。” 男人沉默了片刻。 夜离没有抬头看他,也不知他是信了还是不信。 正欲将事先想好的救命之恩的细节道出来,却又听到男人出了声:“就因为她曾经救过你一命,你就要视王法于不顾,让朕姑息养奸?” “可她不是奸,这一点,皇上清楚!”夜离抬眸,看向男人。 男人怔了怔。 “就算她不是奸,可是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种地步,已经无力挽回......”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只要皇上愿意,又有什么是无力挽回的?” 男人的话没有说完,夜离就沉声将其打断。 她看到男人眸光闪了闪,下一瞬就笑了。 看到他笑得似是而非、清冷凉薄的样子,她想她可能已经猜到了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不愿,朕不愿。 是这句吗? 上一次,他就是这样回她的。 出乎意料,这次不是。 男人看着她,轻笑摇头,“夜离,你不觉得自己很奇怪吗?第一,巧黛不是朕推出去的;第二,巧黛是做了你的替罪羔羊;你却反过来求朕,放过她。” 夜离面色微微滞了滞,没有吭声。 她也知道自己很奇怪,可是她没有办法。 巧黛是凤影墨推出去的,这也不能怪他,他是为了她好,而且,他又不知道这些。 她总不能再去让凤影墨想个办法将巧黛弄出来吧。 这样的情势,任何人都不可能有办法,除了掌握着天下人生杀大权的帝王。 “夜离,你是不是太贪心了?” 夕阳西沉,满楼红彩,男人站在落日余晖下睥睨着她,一直都没有让她起来。 “你一边替夜灵嫁给凤影墨做着风光的凤府女主人,享受着男人对女人的爱,又一边在戒坊做着天下第一坊的坊主,享受着世人对高官的膜拜,如今,你自己踏着别人的肩膀成功脱困,又反过来想救那个被你踩在脚下的人,是想要自己平安无事的同时,还要收获她的忠心感激吗?” 男人沉声逼问,胸口微微起伏。 夜离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被他的话语震住了。 他生气,她知道,他的愤慨,她也知道。 她只是不知道,原来,在他的眼里,她是这样的一个人。 见她只凝眸看着他,一声不吭,他冷冷勾唇轻嗤而笑:“怎么?朕说得不对吗?夜离,朕还真是低估了你。你明知道朕将夜灵囚住不放,就是想要让夜灵这个身份从凤府出来,而你,这个口口声声只为夜灵好的姐姐,不应该是配合朕,想办法让夜灵脱离这些是非纷扰、过回从前那样平静的生活吗?而你又做了什么?” 男人咬牙,夜离心口一颤。 “你不顾还在禁足期间,也不顾随时会被人发现的危险,还要以夜灵身份回凤府,故意不回戒坊,让人发现夜离失踪,让人发现那条暗道,你不就是想要一箭双雕吗?既稳稳保住了凤府女主人的身份,又向朕示威逼朕,让朕不得不放出夜灵。” 夜离震惊地听着,一直没有出声。 原来,这个男人一直以为夜离被发现失踪、暗道被发现,是她故意而为,是她故意以此向他示威。 难怪当日他调查都不想调查,就想直接定了“夜离畏罪潜逃”的罪。 “不管皇上信是不信,这件事只是一个意外。” 她也不想解释。 但她真的想救巧黛。 “不知夜离要怎样做,皇上才会放了巧黛?只要皇上饶巧黛不死,夜离保证让巧黛离开,再也不出现。” “夜离,朕方才说过了,一个人只有一颗心,一颗心只有那么大的地方,只能装那么多的东西,做人不能太贪心,你是不是看到你的欺君之罪朕没有计较,你就觉得哪怕你想要让一个死囚活,朕也会依你?” “夜离不敢,夜离是真心来求皇上,求皇上开恩,饶过巧黛。” 夜离再次俯首,深深鞠躬。 “你上次已经欠了朕一个人情!” “夜离说过,夜离知道怎么做......” 就在夜离刚准备说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之类的表赤胆忠心的话时,男人骤然沉声将她的话打断:“朕看你并不知道!” 夜离怔了怔。 “夜离,朕见你平素并不笨,你到底是真听不懂朕的话,还是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 夜离缓缓抬起头,朝男人看过去。 想起他方才说的种种,似乎终于有些明白了过来。 四目相对,她回道:“以前没听懂,现在,懂了。” 男人眼波微微一动,收回视线,“朕希望你真的懂了。巧黛的事,朕再考虑考虑,不是还有两日时间吗?” 男人一边说,一 边举步经过她的身边准备离开。 明黄袍角轻刷过她的脸。 一丝凉滑微疼自脸颊上传来,夜离怔怔回神,忽然对着他的背影问道:“夜离不明白,皇上为何要这样做?” 耀眼明黄轻荡,男人拾阶而下,许久,暮风才将他略沉的声音送过来:“帝王之术,君臣之道。” ************ 夜离先回了一趟戒坊,再回了棺材铺,最后回到凤府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 凤影墨不知忙什么事去了还没有出来。 她发现这几日这个男人似乎也比较忙,一直不见人,这样也好,她也落得自由。 草草用了点晚膳,沐浴完,她就躺上了床。 心里装着巧黛的事,许久没有睡着。 好不容易睡着,又不停地做着梦。 梦里有巧黛,有她大哥。 当年她全家灭门,钟家获罪,她一家五口人的尸体都没有人安葬,全部被丢去了乱葬岗。 还是她后来秘密去找了回来,偷偷葬掉,却还是不敢竖碑,也不敢葬在一起。 她记得,当时她见她大哥一只手紧紧攥握成拳,她起先以为是满腔愤恨不得宣泄、死不瞑目的表现,直到后来葬的时候,看到他指缝间的绿色,她才大力掰开。 是枚玉镯。 她大哥紧紧攥在手心的是巧黛送给他的那一枚镯子。 至死,她大哥依旧念念不忘、放心不下的女子,她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再去死? 浑浑噩噩,梦很凌乱。 还出现了陌千羽。 “朕希望你真的懂了。巧黛的事,朕再考虑考虑,不是还有两日时间吗?” 又出现了凤影墨。 “于公于私,我都应该帮他,于公,他是我的同僚,昨日我跟你说过,我跟他是对手,是朋友,是英雄惜英雄;而于私,他是你大哥,是你唯一的亲人。” 夜离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已是不知时辰。 确切的说,她是被脸上异样的感觉给弄醒的。 惺惺松松间,她看到男人俊美如俦的脸。 是凤影墨。 就坐在她的床边。 “是不是做噩梦了?” 低醇的嗓音响起,温热干燥的大掌还落在她的额头上,那里已被汗水濡湿。 或许是一直被梦魇所缠的缘故,夜离脑子里昏昏的,糊里糊涂,她爬起身坐起,睁着懵懂的眸子好奇地瞅了瞅他,又瞅了瞅房中环境,似乎这才有些反应过来。 几时见过她这般娇憨小女孩的模样,凤影墨心中一动,蓦地倾身在她的唇上印上一吻。 夜离彻底清醒过来。 凤影墨也只是蜻蜓点水,轻啄了一下,当即就放开了她,因为他知道,下一刻,她肯定会将他推开,并对他的偷袭怒目相向。 出乎意料的,竟没有。 夜离怔怔看着他,看了他片刻,竟顺势靠在他的肩上,似是还没睡醒:“怎么这么晚才回?” 原本清润的嗓音也因为初醒的缘故带着一丝微哑和鼻音。 凤影墨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胸腔微微震荡,他伸手将被子替她往上拢了拢,回道:“有点急事在处理。” 夜离便也不再多问,微微阖着眼睛,似是又要睡了过去。 大手在她浓密卷翘的长睫上轻轻一拂,凤影墨扣住她的肩,起身站起,“睡下去吧,这样小心染上风寒。” 在他的帮扶下,夜离依言滑下被褥、阖上眼。 将她的被褥掖好,凤影墨出门吩咐寒香准备沐浴的热水。 当“哗哗”的水声自屏风后面传来,夜离长睫轻颤,缓缓睁开眼睛,眼中一片清明。 她是脸朝床里,背对着外面而躺。 但是,当男人沐浴完来到她床边的时候,她还是 感觉到了。 “夜灵......” 男人唤了唤她。 她闭眼不睁,一动不动。 然后,她就感觉到床板一沉,男人坐了下来,接着就是窸窸窣窣脱鞋子脱衣服的声音。 男人掀被躺了进来。 背上一暖,是男人自她身后拥住了她。 空气中微微徜徉着沐浴的清香,夜离长睫越发颤动得厉害。 当男人熟悉的、带着兰麝之香的灼热气息喷洒在她的耳畔时,她更是不由自主地僵硬了身子。 深知再装也装不下去了,她头皮一硬,干脆转过身,面对着他。 他没有吭声,就凤眸深深地看着她。 夜离也没有说话,只是轻垂了眼睫,避开他的视线。 第一次,他们离得这样近。 不对,应该说,第一次他们这样相对。 哪怕他们发生过男女之间最亲密的那种关系,还发生过三次。 第一次非她所愿,惨烈不堪回首。 第二次,她带着目的,他带着怒气,同样苦不堪言。 虽然第三次,她的心里稍稍有些松动,可他们也是直奔主题,而且最后,这个不知餍足的男人直接将她折磨晕掉才罢休。 所以,记忆中,他们从来没有这样清醒地躺在一起过。 平时都是她睡床,他睡矮榻,井水不犯河水。 今夜,其实两人都有些反常。 许是男人身上沐浴的清香太过迷.人,又许是紧紧裹住自己的这份怀抱太过温暖,还许是夜色太过深沉寂寥。 男人低头的瞬间,她抬起头。 男人吻住她的刹那,她闭上眼。 一切就发生得这样自然而然。 甚至不需要任何语言。 这是一个缠.绵的吻,如和风细雨、润物无声,一点一点缱.绻,一点一点侵.占。 夜深人静,只能听到两人唇舌纠缠的声音暧昧地在房间里响起。 很快,两人都粗噶了呼吸。 浅尝变成激吻。 场面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男人翻身而上,将夜离压在身下,火热的唇细密地在她的身上一寸一寸碾过。 夜离颤抖着,紧紧将他抱住。 甚至在他褪着她衣袍的时候,她也伸手胡乱地替他解着他的锦袍的腰带。 男人有些怔住。 为她的举措,或者说,为她的反常。 黑眸炽烈,跳动明艳和暗火,紧紧摄住她,深深凝着她,似是想要透过她的眼看到她的心里面。 夜离最怕他这种能将人看穿的眼神了,吃力地仰起身子,主动亲他的唇。 男人不动。 她又只得抱住他的头,将他的脸按在自己的胸前。 他喘着粗气,一口咬住她饱满欲滴的初荷,她痛吟出声。 唇齿啃噬碾压间,他一直看着她,一双眸子浓墨重彩。 有猩红、有晦暗、有明火、有暗潮,是任何言语都描绘不出的那种复杂。 夜离别着脸,双手紧紧抓住身下的床单。 他又将她的脸扳了过来,另一手快速扯掉身上的衣袍,在她的注视下,蓦地腰身一挺,将她结结实实占满。 ************ 一场酣畅淋漓的激.情过后,两人都没有动。 他抱着她,她窝在他的怀里,两人都大汗淋漓。 他的唇还贴在她的耳畔,似是还在温存她潮汐过后的空乏。 她便在这份温存之中沉沉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又是不知时辰。 屋里还亮着烛火 ,窗外夜色迷离,天,还没有亮。 而身边微凉,已是不见了人。 她怔怔看着头上帐顶上的花纹,浑身就像散了架一般,连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外面似乎传来两声清脆的“啪啪”声,声音不大不小,似是人在拊掌。 她愣了愣,撑着身子起来,扯了件袍子裹在身上,赤足下了床。 蹑手蹑脚来到门后边,她趴在门缝里偷偷朝外看。 因为屋里亮着灯,而外面夜色暗,所以视线很不清明。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走廊上那个白衣似雪、长身玉立的身影,应该是凤影墨。 而在他身后的,是个黑衣人,从她的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背影。 两人似乎在说话。 夜离提起内力,附耳门缝间,凭息静听。 “都准备好了吗?” “回爷,都准备好了。” “嗯,到时等我号令。” “是!” 夜离听得一头雾水。 琢磨了一番,还是没有明白。 而外面凤影墨朝黑衣人扬扬手,黑衣人脚尖一点,飞身而起,眨眼之间就不见了人影。 恐凤影墨就此返屋,夜离正欲回去床上,却又听得有急促的脚步声自外面传来。 她便又顿住了脚步,重新趴在了门缝上。 这一次是长安。 因为面朝着她这边,看得很清楚。 “爷,丞相府来人,说烦请爷速速去丞相府一趟,说沈姑娘在闹自杀,谁也劝不住,沈姑娘指明要见爷,沈丞相无奈,只得差人前来请爷过去。” 又是沈妍雪。 门后面夜离撇嘴。 人家借酒装疯,看来这个女人是借毒瘾装疯啊。 肯定是见早上戒坊一闹,凤影墨又是抱她又是安慰她,还亲自送她回府,给搞出甜头来了,这还未出一日呢,夜里又唱一出出来。 深更半夜的,凤影墨还真忙啊。 听到外面凤影墨跟长安说:“嗯,让他等一会儿,我去换身衣服就来。”夜离连忙以风驰电掣的速度回到床上、丢掉衣服、滑下被褥、躺好。 门“吱呀”一声细响,开了。 男人沉稳的脚步声走了进来。 然后是窸窸窣窣换衣服的声音。 换好衣服,男人又走到床前。 夜离闭着眼睛,蓦地感觉到额头上一热,是男人低头印上的一吻。 蜻蜓点水,很快离开。 然后就是脚步声出去的声音,房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 再然后就是脚步声渐行渐远。 最后归于一片沉寂。 夜离睁开眼睛,翻了个身,平躺在床榻上,凝神考虑起自己的事情来。 ************ 因没有什么大事,众臣也没有多本奏本要启奏,所以早朝散得特别快。 如同往常一样,百官们先恭送帝王离开。 帝王一出金銮殿,正欲往东侧门而去,就蓦地听得一道声音自花径外面传来:“皇上!” 帝王顿住脚步,回头。 此时,百官们也正从金銮殿的正门出来,便正好看到一个女子从高高的花树后面走出来,然后对着帝王拂裙跪下。 女子上身着一袭粉色对襟小袄,下身长裙曳地,外系同色披风,身姿婀娜,肤如凝脂、眉目如画,百官们并不陌生,一眼就识出此人是戒坊坊主夜离的孪生妹妹、缉台台主凤影墨的夫人夜灵。 她怎么在此? 又找皇上做什么? 百官们都疑惑地收住脚步,看看随行的夜离,又看看队伍中的凤影墨,最后全都齐齐落在女子的身上。p 百官中的夜离,其实是霓灵,她也不知道她姐姐要做什么,一大早跑来棺材铺,让她替她来上朝,说她自己有要事要办。 这就是她的要事? 霓灵微微抿了唇,下意识地看向身侧不远处的凤影墨,只见凤影墨面色淡淡,眸光却极深。 前方帝王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女子,已经出了声:“凤夫人这是?” “夜灵想请皇上为夜灵做主。”女子勾着头,颔首不抬。 “哦?”帝王转眸看了不远处的百官们一眼,又再次凝向女子:“你要朕为你做什么主?” “夜灵想休夫!” 随着女子不轻不重的话语逸出,帝王眸光一敛,百官们惊错。 休夫? 连霓灵都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休妻都是大事呢,何况休夫? 女子休夫闻所未闻。 而且,竟还闹到了帝王面前。 这一次,所有人的目光都从女子身上移开,齐刷刷落在女子的丈夫凤影墨的身上。 凤影墨依旧面色寡淡,眸光却越发沉了几分。 只有他,还看着女子。 “凤夫人何出此言?”帝王问。 “虽说男人三妻四妾是正常,可夜灵就是个心小的人,想要的是一个人,一颗心,一生一世一双人,皇上说夜灵是妒妇也罢,失德也好,反正夜灵就是这样一个人,当初是皇上赐的婚,如今,夜灵就请皇上做个主。” 众人听懵了。 霓灵更是一头雾水,再次看了看凤影墨,从她的这个角度看过去,似乎看到他唇沾冷笑,下巴绷得死紧。 霓灵蹙眉,再次转眸,忧虑地看向跪在地上的夜离。 而帝王也当即就问出了众人的疑惑:“凤府不是就你一个女主人吗?哪来的三妻四妾?” “虽说就我一人,可凤大人心却不在我身上,这对夜灵来说,比三妻四妾更让夜灵受不了。” 女子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一直低着脑袋,低着眉眼。 帝王忽然轻笑了起来。 “凤夫人想多了,凤台主对你的心,大家都看在眼里啊,起来吧,今日朕只当你们小两口闹闹别扭,朕不跟你们计较。” 女子依旧跪地不起,却忽然抬起头看向帝王。 “皇上这是要包庇臣子吗?凤大人的心在不在夜灵身上,皇上不是应该很清楚吗?” 帝王脸色一白,众人倒抽一口凉气。 凤影墨薄削的唇边紧紧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 霓灵眉心蹙得更紧了些,瞅了瞅凤影墨,心中略一计较,便沉声喊向夜离:“灵儿,休得无理!皇上日理万机,哪有空处理你们夫妻之间的这些小事?如此无理取闹,也不怕人家笑话,还不快起来!” 霓灵以为,她如此点拨,她这个姐姐会适可而止。 谁知,人家竟当即回绝了她:“大哥,你若是真为灵儿好,就莫要管我,此事与你无关!” 在对着霓灵而语的时候,夜离略略撇着目光,刻意不去看站在霓灵边上不远处背脊挺得笔直的身影。 末了,她又转眸看向帝王。 “皇上大可以跟戒坊的人了解了解,昨日在戒坊发生了什么,也可以问问沈丞相,昨夜在他沈府又发生了什么?” .......... 孩纸们莫急哈,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文文有些慢热,但绝对越来越精彩哈~~ 谢谢【bigthree】【yiyanyiyan】亲的荷包~~谢谢【15226260081】【素素浅唱】【cuicui530】亲的花花~~谢谢【宝贝多多111】【KOKSLR】【bigthree】【0302031231】【幼稚下去】【13925056463】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 ☆、126.【126】这点,夜坊主应该深有体会才对 末了,她又转眸看向帝王。 “皇上大可以跟戒坊的人了解了解,昨日在戒坊发生了什么,也可以问问沈丞相,昨夜在他沈府又发生了什么?” 百官一愣。 帝王眉心微拢,转眸疑惑看向人群中的沈孟酢。 沈孟脸色一白,帝王又眼梢一掠,看向当事人凤影墨,凤影墨面色却很淡定,只是一双眸子沉得看不到一丝光亮。 帝王眸光微微一闪,将目光收回,再次看向跪在地上的女子。 “到底怎么回事?” 夜离抿了抿唇,似是有些犹豫。 静默了片刻之后,还是再度出了声:“昨日沈姑娘跑去戒坊闹事,说戒坊的戒毒药是假的,她食用以后不见效果,将戒坊院子里所有的盆栽都砸了,还以割脉自杀威胁大家,让大家给五石散给她......” 啊~ 百官们先是震惊,震惊之后便是一阵唏嘘。 丞相之女竟然也吸毒? 沈孟的脸色早已由白转青,又由青转黑。 若不是天子当前,他早已喝止住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了。 他处心积虑地瞒了那么久,竟被这个女人如此赤.裸道出。 让他颜面何存? 牙齿恨得痒痒的,他拿眼狠狠剜了夜离一眼。 而夜离的声音还在继续:“大家都拿她没办法,正无计可施,是我的夫君凤大人来了,沈姑娘当即弃了手中碎片,跟我的夫君抱在一起,我夫君好言相慰,沈姑娘就安定下来了,两人相携离开。还有昨夜,沈府又来人找我夫君,说沈姑娘又开始闹了,指明要见我夫君,当时已是午夜三更,我夫君二话没说,就直奔沈府。作为一个女人,作为一个妻子,大家说说,夜灵当不当计较?” 夜离义愤填膺地说完,胸口微微起伏。 也不知是不是戏做了太足了,那一刻,她竟发现,她似乎真的在生气。 “沈相,可有此事?”帝王已转眸问向人群中的沈孟。 此时的沈孟脸上早已五彩纷呈。 闻见帝王问话,连忙出列,撩袍跪于地上。 “回皇上,事是有此事,只不过......” 沈孟本想解释,可帝王却根本没有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听到“是有此事”时,当即就将他的话打断,“那凤台主可有什么话要说?” 帝王又斜眸睇向凤影墨。 凤影墨却不似沈孟,既没上前下跪,亦没有回答,更没有看向问话的帝王,而是看着地上的夜离。 百官们都替凤影墨捏一把汗,还以为他没听到,离他最近的一个臣子甚至悄悄地拉了拉他的袖襟,提醒他帝王在问他话。 凤影墨这才徐徐转眸朝帝王看过来,目光浅淡,依旧没有吭声。 帝王眼波微微一敛,就像怕他出声了一般,当即将视线收了回去,“既然沈相已承认有此事,而凤台主也无话可说,那说明凤夫人也并非无中生有。” 帝王凝眉略一思忖,“其实这件事双方都有问题,凤台主作为丈夫,理应要顾及妻子的感受,而夜灵作为妻子,也应该多理解理解自己的丈夫,丈夫与别的女子纠缠不清是错,但作为妻子,也应该分清原因,毕竟人命关天、还是自己的红颜知己,怎能坐视不理?” 对于帝王的一番分析,百官们纷纷点头表示认同。 就在众人以为帝王接下来要说“既然双方有错,就各自反省,此事就此作罢”之际,帝王忽然话锋一转。 “当然,朕说这些并不是因为当初是朕赐的婚,就非得要将你们捆绑在一起。朕是一个民.主的皇帝,朕记得大年初一在凤府观鲤那次,夜灵也因此事闹过朕,目的想要凤台主赐她一纸休书,当时大家也都在场,朕就想着‘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婚’将此事压了下去,今日夜灵再次找上朕,让朕不得不反省当日赐婚之举。” “这样吧......” 帝王又抿唇静默了片刻,似是在考虑,“女子休夫闻所未闻,而且你们双方都或多或少存在问题,朕当日赐的婚,今日,为了你们好,朕就当打脸一次,替你们再做个 主,赐你们和离吧!” 和离?! 众人再次一片唏嘘。 夜离眼帘颤了颤,心口微微一松的同时,又蓦地涌起许多说不出的感觉。 凤影墨低垂了眉目,长睫遮去眸中所有的情绪。 “谢皇上成全!” 夜离俯首地上,埋首不抬。 帝王“嗯”了一声,又转眸看向凤影墨。 意思很明显,等着他谢恩呢。 边上之人再次拉了拉凤影墨的袖襟。 凤影墨唇角微微勾起一抹冷弧,又很快掩去,依旧没有跪拜,而是抱拳对着帝王略略一揖:“微臣遵旨。” 遵旨? 百官皆是一怔。 女方说“谢皇上成全”,男方说“微臣遵旨”? 此话颇有深意。 有点君让臣臣不得不死的意味。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如此回答,也是情有可原。 此事显然是女方单方面闹了上来,他作为另一个当事人却并不知情,一直也是处在被动的状态,心里有点情绪也是人之常情。 帝王深看了凤影墨一眼,似是也不以为意,收了目光,扬手示意沈孟和夜离起来。 末了,拂袖转身,作势就要离去。 走了几步又忽然顿住,回头。 “对了,若是凤台主跟妍雪真的是你有情、我有意,两厢情愿,朕也可以好事做到底,成全你们!” 正准备起身的夜离心口一撞。 众人也皆是一震。 沈孟难以置信。 霓灵看向凤影墨。 她看到一直岿然不动的凤影墨闻言反应也同样强烈,猛地上前一步,作势就要说什么,却再次被帝王抢了先:“当然,刚刚和离,就行赐婚,实在不妥,此事日后再说!当务之急是妍雪身上的毒瘾,要尽快戒掉。” 帝王话落,凤影墨便也没有再吭声。 霓灵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看来都是厉害人物啊,帝王故意抛出话来,意在试探一下凤影墨,见凤影墨反应不对,便连忙改口。 前方,帝王已转眸看向沈孟。 “沈相,有病就要医,有错就要改,既然妍雪染上毒瘾,你就应该将其送至戒坊戒毒,一国之相,就要做表率,瞻前顾后只会害了妍雪。” 沈孟颔首,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皇上教训得是,微臣谨遵皇上教诲!” “嗯,”帝王点头,“这件事回去后就办,戒毒宜早不宜迟,另外,既然凤台主能让妍雪在情绪激动的情况下安定,那在妍雪戒毒这件事上,凤台主必须要给予最大的配合和支持,好好地引导妍雪,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妍雪身上的毒瘾彻底戒掉。” “是!”沈孟再次颔首。 帝王又看向凤影墨。 凤影墨没有动。 夜离长睫颤了颤,心头早已滋味不明。 戒毒有戒坊,又何须要一个缉台的人帮忙? 哪一个毒瘾发作者没有疯狂举措,只要入了她戒坊,照样一个一个将他们捏服帖了。 这些陌千羽又何尝不知?他的意思她懂。 无非就是变相地撮合沈妍雪和凤影墨。 若不是怕将凤影墨逼急,指不定刚刚真的就赐婚了。 这是她没有想到的。 她一直以为他说她欠他一个人情,是想要她更加忠心耿耿。 昨日她才知道,原来他的那句“希望你真的知道该怎么做”,是想要让她离开凤影墨,离开凤府。 她问他为何要这样做,他给她的回答是:“帝王之术、君臣之道。” 她悟了悟,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因为她是戒坊坊主,而凤影墨是缉台台主,两人都是手握天下大权的重臣,所以,要她离开凤影墨。 所以,她原本以为为了防止两强相加,将权势坐大,他也绝对不会让沈妍雪跟凤影墨在一起。 事实证明,她好像又错了。 果然,“帝王之术,君臣之道”还真不是她这种人可以理解和参透的。 微微弯了弯唇,她徐徐抬眸。 虽尽量不让自己去看凤影墨,却依旧忍不住想知道他这一刻的表情。 许是感觉到她的目光,凤影墨也淡淡朝她看过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她看到凤影墨忽然嘴角一勾,唇沾冷笑,今日第一次对着帝王颔首鞠身:“微臣定竭尽全力。” 夜离忽然觉得心中一空,或者说有些瞬间的茫然。 恍惚间,她听到帝王说:“如此甚好,好了,没事了,大家都散了吧。” 人影晃动,众人纷纷离开。 每个人经过她身边的时候,都会看她一眼。 只有凤影墨,没有。 她怔愣地站在那里,手腕一重,是霓灵握了她的手。 “走吧!” ************ 戒坊院子里,霓灵看着夜离将晾晒在簸箕里的草药一簸箕一簸箕地检查,每一簸箕都抓起一把放在鼻子下轻嗅,嗅完又放进去。 霓灵皱眉,走过去。 “到底怎么一回事?” “没事,”将手中的草药放下,夜离转眸看向她,淡然一笑:“以后你就安心地打理你的棺材铺就好了。” 终于不用每日赶场子一样在戒坊、凤府、棺材铺之间奔波来奔波去了。 可是,不知为何,她并没有觉得轻松呢? 忽然想起什么,就赶紧对霓灵下起了逐客令。 “你快回你的棺材铺,既然皇上都发话了,等会儿他们肯定要送沈妍雪来戒坊,若是凤影墨也跟着一起,你们两个碰上就不好了,指不定又要惹出什么纠复。” “嗯,那你自己小心。” 虽心里为这个姐姐捏着一把汗,却也觉得她说的不无道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 还真是险,霓灵前脚刚走,后脚沈妍雪就到了。 而且,凤影墨果然陪着一起。 许是觉得没有颜面,丢不起这个脸,沈孟没有来。 除了凤影墨,沈妍雪还带了一个随侍婢女,外加两个送行李的家丁。 大包小包就像是要出远门。 夜离站在戒坊的门口,看着一行人拾阶而上。 沈妍雪跟凤影墨并肩走在前面,两人在说着话。 凤影墨轻垂着眉眼,脚步翩跹,依旧俊美得无法比拟。 而沈妍雪就好像不是来戒毒,而是来出游一般,笑得一脸明媚。 夜离微微抿了唇。 待一行人上了台阶,走到近前,还未各自打招呼,她便指着几个仆人,以及他们手中的大包小包,先出了声。 “一切生活用品戒坊都会统一发放,包括衣服,这些都不许带进戒坊,另外,随侍婢女也不可以带,有什么事找戒坊当值的人员就可以了。” 沈妍雪闻言,刚刚还一脸灿烂的面色瞬间一滞。 “我用惯了自己的东西,陌生的我用不来。” 她所说的东西,包括用品,也包括下人。 夜离自是听得懂,这才应该是凤影墨口中的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心中冷冷一哼的同时,面上微微一笑:“那也没有办法,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戒坊有戒坊的规定,只得委屈一下沈姑娘了。” 沈妍雪就不悦了,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得美眸殷殷,求助地看向身侧的凤影墨。 凤影墨一声轻笑,让一直刻意不去看他的夜离莫名 的心尖一抖,不得不强自镇定,面色如常地朝他看过去。 看来,她与他和离一事并未在他的心里激起什么涟漪。 害她还一直觉得愧疚不已,想着要不要借夜离这个大哥的身份安慰开导几句。 是她多想了。 “凤大人笑什么?” “法不外乎人情,规矩都是人定的,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可以通融的,夜坊主大可不必如此较真。” 男人薄唇轻动,面色极淡,眸色却极深。 “是啊,是啊。”边上沈妍雪一个劲地点头附和。 夜离轻嗤了一声:“若是别人说这话,夜某还可以理解,凤大人可是缉台之主,缉台本就是执法之地,凤大人是执法者,却口出此言,实在有些不应该,这若是传到皇上耳朵里......” “只要夜坊主不说,又怎会传到皇上耳朵里?” 夜离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男人轻笑打断。 夜离脸色微微一白。 心知自己的确不该在这个男人面前提陌千羽。 而男人的声音还在继续:“而且,凤某还以为夜坊主会认同凤某的说法呢,毕竟‘法不外乎人情’这点,夜坊主应该深有体会才对。” 夜离再次呼吸一滞。 这个男人什么意思? 不知是不是做贼心虚,她竟自然而然地联想起,自己求陌千羽放了巧黛这件事。 他知道什么吗? 细细看他脸色,除了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深得看不见底,其余也看不出一丝意味。 不,他应该不知道。 是她多心了。 不能自乱阵脚,或许是指他将巧黛推出来救了她一命这件事。 敛了心神,她一副公事公办之姿:“我不明白凤大人在说什么,我只知道,来我戒坊,就得按我戒坊规矩办事,不管是谁,就算是皇上也一样。” “啧啧啧~”凤影墨朝她竖了竖大拇指,笑得动人心魄,却也笑得似是而非,而且脸上笑容一丝也不达眼底:“不愧是铁面无私的夜坊主,凤某佩服。” 末了,又转眸看向身侧的沈妍雪。 “怎么办,妍雪,我也无能为力,若是今日以前,我还可以扯扯夜灵的衣角,让夜坊主这个大哥卖我个面子,如今,什么面子都没有,帮不上你。” 夜离眸光微微一敛,不意他突然提起夜灵。 所幸,他也没有说太多,“要不,就依夜坊主的,吾皇英明,正致力于全国禁毒,想必戒坊的吃穿用度也差不到哪里去,你且先试试看。” 沈妍雪撅了撅嘴,虽老大不情愿,可是既然凤影墨都这样说了,只得依言照做。 “好吧。” 然后回头,示意婢女跟两个家丁先回去。 见两人俨然一对夫唱妇随的小夫妻一般,夜离低低一笑。 “吾皇的确英明,让凤大人陪着一起,这样也减轻了我戒坊不少的工作,想必不出几日,沈姑娘的毒就会完全戒掉。” “是啊,吾皇可不是一般的英明,让夜坊主如此忠贞不二的臣子任戒坊坊主,相信全民禁毒指日可待。” 夜离面色微微一滞,没想到他会回得如此快,几乎她一说完,他就紧接着。 而且,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她觉得在说到“忠贞不二”四个字的时候,他似是加重了几分语气。 也不想再跟他多费口舌,只弯了弯唇,伸手朝他跟沈妍雪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两人也不客气,举步往里走。 凤影墨走在前面,沈妍雪走在后面。 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凤影墨似是脚步一顿,她心口一撞,却在下一瞬发现,人家哪里顿,根本脚步未停。 一阵微末的衣风拂过,带起那股熟悉的若有似无的淡淡兰麝之香。 夜离微微失神了一瞬,才拾步跟了上去。 ...... ....... 谢谢【阿西吧吧和四十大盗】亲的璀钻~~谢谢【鱼儿赚】亲的荷包~~谢谢【0302031231】亲的花花~~谢谢【bm9962】【a-ja8dx5aa】【嘉阳童童601】亲的月票~~;另外下午14:10的样子,又有个孩纸送的荷包抽了,看不到用户名,素子收到哈,谢谢,谢谢,群么么~~~ ☆、127.【127】你跟那些出来卖的女人有什么两样? 分房的时候,沈妍雪又不满意了。 虽然戒坊不是天牢,但是,为了防止戒毒者毒瘾发作时的癫狂,建得跟天牢差不多。 也是一间一间相邻,一间一间分开,依次编了号。 所不同的是,戒坊的条件比天牢要好上很多倍,至少有床,有桌有椅,生活用品大致的都齐全酢。 可饶是如此,沈妍雪还是嫌弃得不行,跟凤影墨噘着嘴扭扭捏捏撒娇,不愿进去。 夜离在边上看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实在没有耐心看下去了,就将手中的青铜门锁往凤影墨手中一扔:“你们慢慢决定,不急,等会儿帮我把门锁上就行,钥匙给戒坊的当值人员即可。” 冷声说完,夜离转身离开。 回到平素公务的房间,福田正在里面打扫,抬头见她进来,便停了手中动作,跟她打了声招呼,一瞧她脸色,顿时诧异地问她:“坊主怎么了?” 夜离一愣:“什么怎么了?” “坊主脸色不好,是不是身子不舒服?”福田眉心微拢,略显担忧地问道。 脸色? 不好? “有吗?”夜离伸手拂了拂脸。 她有脸色不好吗? 见福田还在担心地凝着她,她眸光一闪,勉力笑道:“我没事,方才被一个无理取闹的戒毒者给气的,没事了。” “哪个无理取闹的戒毒者这般有能耐,能气到我们‘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的夜大坊主?” 随着男人凉凉的,略带揶揄的声音飘入,那抹熟悉的白衣胜雪的身影就出现在门前。 是凤影墨。 夜离眸光微微一敛。 速度倒快,沈妍雪进去了? “门锁好了吗?” 无视他似挖苦似调侃的话语,她冷脸问道。 “当然!” 信步而入,行至近前,凤影墨伸手,将一枚钥匙递到她面前。 “不是让你交予戒坊当值人员就可以吗?”嘴里虽这样说,夜离还是伸手,将钥匙接了过来,转身递给身后的福田,“这是73号沈妍雪沈姑娘的,去做好记号。” “是!”福田颔首领命,末了,又对着凤影墨鞠了鞠身,快步而出。 其实福田一走,夜离就后悔了。 她怎么可以将他遣走了呢? 这样一来,屋里不是只剩下了她和凤影墨两人了吗? “凤大人还有事吗?” 状似随意地瞟了他一眼,夜离走到一张书桌边,撩袍坐下,随手拿过一本记事簿翻看了起来。 胸腔里的心跳声却是不由自主地徐徐加快。 “当然,凤某想跟夜坊主谈谈夜灵的事。” 夜离心口一撞。 终于还是逃不掉。 五指紧紧攥住书页的同时,她挑起眼帘面色沉静地朝他看过去:“对不起,虽然我是夜灵的大哥,但是你们之间的事,她跟我说的很少,几乎不说,所以,我也不知道你们……” “我说过谈什么了吗?你就那么急着撇开?” 夜离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蓦地被男人沉声打断。 夜离吓了一跳。 为他的话语,也为他的口气。 他用的“你”“我”,而不是“夜坊主”“凤某”。 夜离脸色微白地看着他。 见他凤眸深深,扬落在自己脸上,双瞳黑得就像是抹不开的浓墨,她心口一颤,别过眼,淡声道:“那凤大人想谈什么呢?” “我想请夜坊主替我问问夜灵,她在凤府的那些东西怎么办?是要我亲自替她送去棺材铺吗?” “不用!” 男人话音一落,夜离想也未想,当即回绝道。 回完,意识到自己反应 有些过,又连忙补了一句:“既然未去凤府拿,想来她是不要了,要不,就烦请凤大人替她扔掉吧!” “你是夜灵吗?”男人骤然出声。 夜离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心头狂跳中,她强自镇定:“凤大人何出此言?” “既然你不是夜灵,你凭什么替她做主?”男人凝着她,声音寒凉。 夜离心口这才微微松了松。 原来是这个意思。 正思忖着该怎么回他,男人已经转身往外走,“跟她说,明日我会将她的东西送去棺材铺,而后,是留是丢,随便她!” 男人没有回头,一直走了出去。 直到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前,夜离才怔怔回过神来。 明日? 他送去棺材铺? 蹙眉一叹,夜离抬手,捏向自己隐隐作痛的眉心。 ************ 冬夜凄迷,一颗星子都没有,天幕沉沉,如同一大块黑布,将天地笼住。 皇宫的西侧门。 女子一身黑衣,外披黑色披风,巨大的风帽戴在头上,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 又加上身形盈瘦,这样站在黑暗里,几乎都没有存在感,只能看到风帽下一双清漾的水眸在暗夜里格外水润明亮,正一瞬不瞬地盯着那紧闭的红木朱漆大门。 皇宫的这扇门几乎长年不开,以前是专门用来驱逐后宫里犯错的嫔妃出宫。 新帝六宫无妃,自然就不会有驱逐出宫的妃嫔,故,此门从未开过。 今夜是个例外。 不知等了多久,终于传来一声沉闷的“吱呀”声。 女子眼波一动,迫不及待上前。 门开处,一个身影一瘸一拐而出。 下一瞬,大门又“嘭”的一声关上。 “巧黛。” 女子上前扶住身影。 巧黛看了看女子,因天色暗,又加上本身有些懵,好一会儿才将她认出来:“霓裳?” “嗯,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离开再说。” ************ 翌日,巧黛在天牢里畏罪自杀的消息就传了开来。 因为未牵扯什么人,所以她的死,也未能掀起什么大浪。 包括巧黛的幕后主子,太后娘娘。 反正巧黛至死也没有将屎盆子扣在她的身上,也算是个忠心为主的人。 太后让常喜焚了一炉香,算是祭奠。 然后,便只当翻过一页。 早朝的时候,有几个大臣就此事提出了看法。 有的说,巧黛死得蹊跷,可能是被幕后之人杀人灭口,请求彻查此事。 有的说,离行刑只剩一日,巧黛却提前自杀,说明她怕示众,她越是怕,我们就越不能如了她的愿,像这种大逆不道之人,就算暴尸也不过分。 不管众人什么看法,帝王都没有直接表态。 只以一句:“这件事交给刑部去处理”就作罢。 于是,众人无人再提。 ************ 下了早朝,夜离没有回戒坊,直接去了棺材铺。 因为昨日某个人说,今天会送她的东西过来。 安全第一,还是她最后做回一次夜灵。 她知道,霓灵肯定应付不来。 谁知道那个男人会不会发什么疯,毕竟他带着一腔怒气。 其实,金銮殿门口拦住陌千羽提休夫,她也是无奈之举。 她要救巧黛。 但是,却让他措手不及,或者说,让他在文武百官面前颜面扫地,她知道。 所以,他恨她,她理解。 在他的眼中,她肯定就是一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想想,这样也好。 他们两人的结合本就是一个意外,也不会长远。 早些了断对谁都好。 让霓灵扮作夜离的模样外出晃晃,或者去戒坊,她就在棺材铺里等了起来。 院子里几个伙计忙忙碌碌,正在给一个做好的棺材上桐油。 她站在旁边看。 空气中飘荡着桐油特有的香气,阳光迷眼,她竟恍恍惚惚想起,那日午后,她跟凤影墨下棋时的情景。 他问她,在棺材铺还学了什么让他惊喜的东西。 她说,还学会了如何选松木,如何做棺材,如何给棺材上桐油,如何给棺材刷油漆。 他说,好吧,果然惊喜。 到现在她还记得他说“好吧”时,脸上的那种哭笑不得的表情。 她禁不住再次弯了弯唇。 收回思绪,她转身走向前面店堂。 凤影墨还没有来。 她看了看更漏的时候,见也不早了,便又问了问店中的伙计,有没有人送东西来。 伙计说,没有。 她便只得继续等。 心想着,凤影墨不会放她鸽子吧? 还是有什么事忙得抽不开身? 又或是昨天只是随口说说,其实早就忘了?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的心情却是从未有过的复杂。 第一次,她觉得自己在等。 或者说,她第一次尝到了等待的滋味。 当然,或许不是等他前来,而是等着快点将这件事结束。 不然,一颗心总是高高悬着,让她坐立不安。 店堂、后院、厢房,她不知转了多少遍。 从早上等到晌午,再从晌午等到午膳时分,凤影墨一直没有来。 跟随着伙计们一起随便用了点午膳,夜离就决定不等了。 人家兴许真的只是说说,她竟然还给当真了。 戒坊还有一大堆的事等着她忙。 跟几个伙计交代了一下,她就出了门。 可刚迈过门槛,就看到一辆马车正缓缓停在棺材铺的门前。 她脚步一滞。 那马车她认识,可不就是凤府的。 来了吗? 随着呼吸的骤沉,那一刻,她竟发现自己的心跳也变得不规则起来。 车门开,男人弯腰而出。 夜离瞳孔微微一敛。 身姿轻盈,男人翩然跃下马车,手中拧着一个包裹。 包裹不大,甚至可以说很小。 夜离心里就犯嘀咕了,她留在凤府的东西就这些? 当然,这并不重要。 轻轻抿了抿唇,她略一计较,便举步朝马车走过去。 店里伙计多,多有不便,若能就在门口解决自是最好。 男人一个抬眸就发现了她,似是有一丝丝意外,见她走过去,便停了下来,然后站在那里看着她。 夜离忽然觉得不知道该怎样打招呼了。 若是夜离,她还可以理直气壮,可她现在,是夜灵。 “凤大人……”夜离在距离他还有两三步远的地方站定。 男人唇角冷冷一勾,似是笑了一下,待她细看,却又像没有。 他在笑她的称呼吗? 这段时间她一直叫他凤影墨,可是,现在,再直呼其名,就有点….. 见他默不作声,她只得又道:“听大哥说,凤大人送夜灵的东西过来,真是不好意思,有劳凤大人亲自跑这一趟。” 边说,边看了看他手中包裹,希望他递给她。 男人却没有动。 凤眸深深,凝了她片刻,又徐徐一扬,掠了一眼棺材铺的大门,然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夜离眼帘一颤。 还要进去坐啊。 心中虽不情愿,可对方既已提出,又不好推诿,便只得笑道:“当然,凤大人能来我棺材铺,我棺材铺蓬荜生辉……” 似是对她的这些夸张的客套有些不耐,还没等她说完,男人已经凉凉地扫了她一眼,然后举步朝门口走去,径直越过她的身边,信步走在了前面。 夜离愣了一瞬,连忙拾步跟上。 棺材铺的伙计见有人进来,以为是前来定棺材的生意上门,连忙迎了上来,后又见夜离跟在后面,并朝他摇头,才知不是,便朝凤影墨颔了颔首,算是打个招呼,又退了下去。 凤影墨清冷着一张脸,也未睬人家。 夜离微微攥住自己的袖襟,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考虑 到店堂有人在,院里也有人在,夜离将凤影墨请到了一个偏厅里面。 那里是平素用来跟客人谈生意的,比较清静。 “凤大人,请坐!” 接着,夜离又走到茶几旁边,提起茶壶,给他倒水。 男人没有坐,而是举步也走到茶几边上,将手中包裹往茶几上一放。 一阵叮叮当当的脆响。 夜离倒水的手微微一顿。 眼角余光所及之处,能看到包裹里面的金属耀眼、珠翠璀璨。 似都是首饰,平素她用的簪花、发饰、项链、镯子之类。 难怪只有这么一个小包裹呢。 原来只装了这些东西。 想来,他肯定觉得只有这些东西比较贵重,所以单单送了这些来。 虽然,她其实也不在意。 “多谢凤大人!” 将手中倒好的茶水递到男人面前,她抬眼看向他。 男人看着她,她还以为他不会接。 谁知,他抬手接了,只不过,下一刻,又径直放在了茶几上面。 瓷杯的杯底撞在红木的茶几上,一声“嘭”响。 夜离长睫一颤。 两人隔得很近,呼吸可闻。 “凤大人先坐,我去看看有没有什么瓜果之类的东西端过来。” 他本就是那种往那里一站,气场就非常足的男人。 如今又这样摄住她,她只觉得四周的空气都沉沉压了过来,将她裹得死紧。 她只想逃。 话落,也不等男人做出回应,便绕过他身边往外走。 就在她刚刚要出了门口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他微凉的声音。 “你不觉得你欠我一个解释吗?” 夜离脚步一顿。 解释? 关于休夫吗? 想想似乎也的确欠。 前夜两人还做着男女之间最亲密的事,甚至她还有点主动诱.惑之嫌,第二天她就出现在金銮殿前要当众休夫。 换谁都接受不了吧? 或者说,换谁都理解不了吧? 可是,她如何解释? 说为了救巧黛?说受陌千羽所迫? 她没法解释。 缓缓回头,她看向男人。 “既然都已经分开了,凤大人又何必要听什么解释呢?” “如果我要听呢?”男人问,黑眸深深。 夜离眼波微微一漾,抿唇想了想,道:“没有,没有解释,当初我们在一起就是个错误,凤大人知道的,我们并没有感情。如今分开,对你我双方都好。” “没有感情?”男人嗤然轻笑,骤然又笑容一敛,寒意自眸眼里面出来,“那前夜呢,前夜你那样算是什么意思?” 夜离心口一滞。 她当然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她在床上的主动。 当时,她是因为心生愧疚。 他多次救她于水火之中,而她却并未真正给予过他什么。 所以,就想着,最后将自己给她。 当然,这些,她也不能讲。 “我只是一个正常的女人,那只是……一个正常的女人,正常的身体反应……” 夜离紧紧攥着袖襟,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面色如常,也让自己听起来,声音如常。 断,还是干脆断得彻底一些。 男人就又笑了。 低低笑。 骤然笑声一收的同时,猛地扬臂一挥,夜离只觉得眼前白色袍袖一晃,一道凌厉掌风逼来。 这一刻,她想起了那夜在龙吟宫,陌千羽也是这样。 只不过,陌千羽是巴掌,而现在这个男人,是掌风。 就在她准备不偏不斜地承受他的那一击的时候,却见掌风擦脸而过,落在她身后的门框上。 “嘭”的一声巨响,木屑四飞、门框顿时四分五裂。 而与此同时,她听到男人黯哑的声音从喉咙深处出来:“你跟那些出来卖的女人有什么两样?” 也不知是被身后的巨响震的,还是被男人的话击的,夜离身子一晃,差点没站稳。 下一瞬,眼前白影一晃,男人上前。 并不是扶她。 而是越过她的身边,扬长而去。 .......... 孩纸们节日快乐哈~~谢谢【0302031231】亲的花花~~谢谢【debby199】【cq791213】【14747897888】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 ☆、128.【128】那一刻,她终于明白过来,她遭人暗算了 夜离愣在那里半天没有反应过来,直到一块门框的碎片掉下来砸在头上,她才吃痛一下回过神。 早已不见了凤影墨的身影。 她走到茶几边上,打开包袱牙。 果然如她所料,就是一些首饰酢。 还有一个药瓶。 夜离眼波一动,将药瓶拿起。 这也是她的,里面装的是避子药,她放在床头柜最下面的抽屉里。 没想到他也发现了。 再转眸看向包裹里的首饰,一枚精致小巧的雕花木匣入眼,她再次眼帘一颤,放下药瓶,将木匣抓在手里。 打开。 两颗梅花月牙白玉耳坠静陈其中。 她恍惚想起那日,那个男人送这个东西给她时的情景。 “我去了趟宝翠轩,就想着你我二人成亲仓促,定情信物都没有一个,便去买了一副耳坠,可现在见到你才想起,你似是不戴耳坠的,昨日大婚也未见你戴。” 那是第一次,一个男人送她礼物。 也注定了他们两人之间一开始就有缘无分。 她没有穿过耳洞,他却送她一副耳坠。 终是不可能戴。 弯了弯唇,她“啪”的一声将木匣阖上,再次放回到包裹里,双手将包裹系好、束紧。 这幅耳坠,他也替她送过来了,她有些意外。 ************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 凤影墨每日都会来戒坊一次。 当然,是为了看沈妍雪的。 沈妍雪也没少闹腾。 有时是因为毒瘾发作。 可大部分时候,却是因为不是饭菜太难吃了,就是屋子里没有暖炉太冷了,又或者是关在里面太闷了,等等。 这样的人夜离见得多了,早已不放在心上。 不吃,随便;太冷,受着;太闷,继续关着。 可为了这些,怜香惜玉的凤影墨可没少让她受闲气。 经常过来找她麻烦。 她行的端做得正,自是也不怕他找。 可是,沈妍雪似是从中找到了乐子,或者说找到了自己的重要性,闹得越来越频繁了。 这不,这一日,刚刚早膳结束,又开始闹了。 而且,这一次,还闹出了新花样。 说是屋子里有老鼠。 夜离过去的时候,沈妍雪正拿着一个凳子在砸门,嘴里不停念叨着,有老鼠,她要换个房间。 两个戒坊的工作人员在门外试图说服她停下来,可她根本不听,也不停手。 夜离是真的有些烦了。 虽然看她的样子,浑身哆嗦,声音发颤,其实是毒瘾发作的症状。 可她的那些小心思夜离又岂会不知? 什么有老鼠,想换房间,都是借口,想砸门出来,想要五石散,才是真正的吧? 夜离对这种人从不心慈手软,还未近前,就直接甩出两根银针。 银针不偏不斜刺入沈妍雪手上的穴门,她吃痛松手,手中木凳跌落在地上。 两个工作人员这才发现夜离,跟她行礼打招呼。 夜离示意他们将门打开。 然后,在沈妍雪震惊的目光下,她做了三件事。 第一件事,让工作人员将屋中唯一的那个凳子撤走。 “既然沈姑娘想砸了它,想来是不想要的,以后也不会坐。” 第二件事,她信步绕着屋子转了一圈,在看到墙角的确有个小小的老鼠洞时,又返了回来。 “想来是沈姑娘经常嫌饭菜不合胃口不吃,剩菜剩饭放在那里,才惹来了老鼠,这样也好,第一,不浪费粮食,第二,沈姑娘也不会太闷。” 沈妍雪原本因为毒瘾发作就发白的脸色更是气得煞白如纸。 她又不是傻子,夜离什么意思她岂会听不懂。 夜离的意思是先前她曾闹过太闷了,现在有鼠为伴,所以不闷了是吗? 怎可将她一个丞相府的金枝玉叶跟老鼠相提并论? 气得牙痒痒的,却不得发作。 无视她这一切,夜离做了第三件事。 自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拧开瓶盖,自里面倒出一粒药丸。 想要五石散,没有。 戒毒药有一粒。 就在夜离将药丸送到沈妍雪唇边的时候,沈妍雪猛地用自己的身子朝她面前大力一撞。 药丸掉落在地,夜离手中的瓷瓶也掉落在地。 “呵~~小姐脾气还真不小啊!” 夜离笑道。 其实她早已做好了她不吃的心里准备,只是没想到她还来发着狠地撞她一下。 她知道,若不是双手被她的银针所刺,还指不定做出什么举措呢。 双手不能用,只能用身子。 哎,不吃就不吃。 她已仁至义尽。 弯腰将滚落在床边上的瓷瓶捡起来,拢进袖中,她将沈妍雪的双手拉过,拔出上面的银针,然后,便出了门。 “锁好!” 她吩咐工作人员。 然后,径直离开。 留下沈妍雪一人在屋里,原本就直打哆嗦的身子更是气得发抖。 夜离以为凤影墨来了之后又会过来找她为沈妍雪打抱不平。 不知是沈妍雪没有跟他告状,还是怎么的,这一次竟是没有。 夜离也没有心思去想这些,因为另外有个困扰她的问题,她想搞清楚。 那就是,沈妍雪戒毒也戒了几日了,怎么会没有一丝起色? 以前沈妍雪在沈府,她不知道情况,或许受不住的时候,又服了五石散,所以没有戒掉。 可现在在戒坊,完全没有啊。 若偷食了五石散,检查身体可以检查出来的,沈妍雪并没有。 而更糟糕的是,第二日,这种情况更严重了。 所谓的严重,不是指沈妍雪,而是说戒坊其他的戒毒者。 不仅同样没有起色不说,原本几个快要好的人情况也都相继恶化。 戒坊的工作人员都慌了神,不知症结所在。 夜离自己也将所用的药物从采买进来到最后入药整个过程全部检查了一遍,并未发现任何不妥。 她又让人仔仔细细查大家的膳食,也未有何发现。 屋漏偏遭连夜雨,雪上加霜的是,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之际,帝王陌千羽忽然来了戒坊。 原因是,有个原本预定这两日戒毒成功可以离开戒坊的官员,因为毒瘾反复留了下来,他气愤之下,参了一本给陌千羽。 说他怀疑戒坊里面给他们食用的都是假药,目的是不想他们戒瘾成功,这样朝廷可以一直按照人头多拨银两给戒坊,低成本购置假药,其余的中饱私囊。 这一本参得可不轻。 夜离有些无语。 可她没做,自是也不惧查。 正好,她也想搞清楚怎么回事呢? 随行一起来的有大理寺寺卿,御史台台主,刑部尚书,另外,还有两名太医院的太医。 两名太医都是对戒毒之药颇有研究的人,其中一个,当初成立戒坊之初,夜离还跟他学习过一段时日。 陌千羽将戒坊所有的人都紧急集合起来。 凤影墨正好在戒坊,便也纳入了一起。 所有人都不得参与,就让两位太医在大理寺寺卿,御史台台主,刑部尚书的监督下,对戒坊 所用之药进行检查。 检查下来的结果自是跟夜离检查的结果一样,没有问题。 “是戒坊所有的用药都在这里了吗?” 大理寺寺卿问道。 此人最年长,当初在岳卓凡一案上夜离就见识过他的厉害。 此时,其实心里也是寄一些希望于他的。 虽说被人参了一本,可若真能找出问题,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每个戒坊的工作人员身上都还随身携带着有戒毒药。”夜离如实回答道。 身为戒坊坊主,这一点她自是很清楚。 于是,陌千羽便让两个太医突袭检查每个人身上的药。 让夜离做梦也想不到的是,竟然是在她这里出了问题。 当她将袖中装有戒毒药的小瓷瓶交给太医时,太医嗅了很久,犹不相信,还倒出一粒药丸舔了舔,如此还不相信,还让另外一个太医确认。 两位太医得出一个相同的结论。 瓷瓶里面装的便是让人续瘾的药物。 犹如晴天霹雳,所有人震惊的同时,夜离自己也懵了。 这怎么可能? 里面明明装的是戒毒药? 怎么可能是让人续瘾的? 那一刻,她终于明白过来,她遭人暗算了。 原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暗算她。 是谁? 第一反应是那个参戒坊一本的官员。 很快,她又否定。 不,不是他。 她从未亲自给他诊治。 换句话说,他们几乎没有怎么接触,他不可能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她一直随身携带的药换掉。 诊治?接触?换掉? 她猛地想起什么,瞳孔一敛。 沈妍雪。 对,是沈妍雪。 只有沈妍雪撞落过她的药瓶。 当时,她没有往对方是想陷害自己这方面去想,所以也根本没有注意到她捡起的药瓶是不是她的,因为外观一模一样(戒坊所有装药的小瓷瓶都是一样的),她也没有怀疑。 她当时还想,药瓶跌落下去,怎么滚得那么远,在床边上。 可能当时,沈妍雪已经用脚踩住,或者用自己曳地的长裙遮住了她的药瓶。 这般想着,她就猛地转身,疾步往戒毒者厢房的方向而去。 可走了几步,她又顿住。 若存心陷害,沈妍雪又怎么可能会承认? 而且也不可能还留着证据。 她的瓷瓶里面装的是戒毒药,沈妍雪可以吃掉。 虽然被关禁闭,但是上茅厕,沐浴都是要出来的,而且每日都还有半刻钟的放风时间。 即使做这些的时候,是有人守着,但是,想要避开视线毁掉或者丢掉一个小瓷瓶太容易了。 而且,最蹊跷的一点是,就算是沈妍雪换的,就算她现在身上的是续瘾之药,她也没有再给人用过啊。 那戒坊的那些人又是如何染上的? 心中疑问太多,她却没有答案。 还是不能贸然行事、打草惊蛇。 可是,如今证据直直指向她,百口莫辩,她又该如何脱困? 脑中一片凌乱。 在场的所有人都在看着她,包括帝王陌千羽。 都看着她在被发现续瘾药之后,一副想临阵脱逃的样子,然后逃了几步,许是见肯定逃不掉,又停了下来。 夜离突然有些茫然。 四周,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复杂。 她甚至看到了陌千羽的眼中都写着怀疑,还有平素那些对她毕恭毕敬、崇 拜有加的戒坊人,眸中的震惊、失望和鄙夷。 忽然一道熟悉的男声突兀响起:“夜坊主是觉得给凤某的给错了吗?” 夜离一怔。 所有人都循声望过去。 是缉台台主凤影墨。 夜离怔怔看着他,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其实,是听清楚了,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 什么她觉得给他的给错了? 什么跟什么? 就在她皱眉,准备出声相问的时候,凤影墨已经自自己白衣袍袖中掏出一个戒坊专用的小瓷瓶,也就是和她的一模一样的小瓷瓶,举步走向其中一个太医。 边走边说:“这是上午夜坊主给凤某的,因为凤某拜托夜坊主帮凤某弄一瓶续瘾药,不知是不是夜坊主给的时候给错了,将戒毒药给凤某了,而将续瘾药自己留下了,请太医看看。” 夜离终于明白过来他在做什么。 是在帮她吗? 是在替她找说辞吗? 的确,从他方才站的那个位置,以及自己跑了几步现在所停的这个位子,很像是她过来找他。 所以,他问,夜坊主是觉得给凤某的给错了吗? 意思其实是引导大家往这方面去想。 一时间心里面说不出来的感觉,心绪大动,她站在那里,看着太医伸手接过凤影墨手中的瓷瓶,细嗅,然后点头。 “嗯,这才是戒毒药。” “还真的给错了!”凤影墨轻笑,转头笑看向夜离:“没想到心思如此细腻的夜大坊主也能做出如此马虎之事,当时心里想什么去了?不会你后来又将那个续瘾药给那些戒毒者吃了吧?” 男人半调侃半揶揄地闲问向她。 问完,又似想起什么,自顾自答道:“不对啊,这药也才上午刚刚弄到的,就算你给他们吃,药效也没有上来啊。” 夜离就看着他,什么话都没有说。 心里面却早已是百转千回。 他的意思她懂。 他在彻底撇清她呢。 想着自己也应该说点什么,便回他道:“上午将药给凤大人后,我连药瓶都没开过,更不可能给人食用,否则,我也不至于连是戒毒药,还是续瘾药都没发现。” 见她终于出了声,且还是顺着他的话往下,男人眼波微微一动,点头道:“嗯,所以,戒坊里面肯定有内鬼。” 话已至此,大家都应该明白过来了怎么回事。 事情等于又回到了原点。 陌千羽眸色深深,在凤影墨和夜离身上扬落。 一边示意太医继续检查戒坊其他人的,一边沉声问向凤影墨:“凤台主要续瘾药做什么?” 夜离一震。 是啊,刚刚只想着洗脱嫌疑去了,竟忘了这茬儿。 一个正常人要续瘾药做什么? 这分明是个漏洞百出的谎言。 微抿了唇,她看向凤影墨,一颗心高高凝起。 而当事人凤影墨却很从容,对着陌千羽躬身一鞠:“回皇上,只因微臣身中奇蛊,而听说,解此蛊需要的其中一味药,便是微量的续瘾药。” 夜离呼吸一滞。 陌千羽同样面露震惊:“你身中奇蛊?” “是!”凤影墨颔首,“是冰火缠。” “冰火缠?”陌千羽再次一震,有些难以相信:“当年钟家的‘冰火缠’?” 夜离眼帘微微一颤,她没想到凤影墨此时将自己身中冰火缠的事道出。 不过,似乎也没有办法,陌千羽何其精明,一般原因估计也糊弄不住他。 而冰火缠,连她母亲这个培育之人都不知道解蛊的方法,世人更不可能有知,所以,凤影墨随便编个需要续瘾药,也无人知道是真是假。 只是,忽然被提起钟家,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君臣二人的对话还在继续。 “几时中的?” “微臣也不知道,还是前两日微臣无意间饮酒,催动了蛊虫,身子出现极度不适,然后找大夫看,才知道的。几时中的蛊,怎样中的蛊,被何人下的蛊,微臣竟是丝毫不知。” “可是钟家不是已经没有人了吗?” 陌千羽犹不相信,示意太医过来给凤影墨探脉。 夜离静静地站在那里,忽然想起巧黛那日在天牢里跟她说的话,太后不可信,皇上不可信,凤影墨也一 样。 那么,谁可信呢? 两个太医最终一致确诊,凤影墨的确身中冰火缠。 至此,夜离的嫌疑也算彻底洗清。 虽然最终,所有的人的戒毒药都检查完了,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况,但帝王发话,此事必须查个水落石出,就交由大理寺负责。 帝王离开,众人散去。 夜离喊住了凤影墨。 .......... 此章必要过度,引出接下来的事~~ 谢谢【youyu1214】亲的璀钻~~谢谢【唯止】亲的荷包~~谢谢【youyu1214】亲的花花~~【15015916667】【Seven时间】【弱弱妖娆】亲的月票~~另,昨夜23:00有个孩纸的荷包又被抽走了用户名,一并谢过哈,爱你们,群么么~~~ ☆、129.【129】人难道只有哭跟笑两种表情? 帝王离开,众人散去。 夜离喊住了凤影墨。 见院子里人来人往,夜离便转身带头走在了前面,想去僻静一点的地方。 可她走了几步,没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回头一看,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没有明白她的意思,凤影墨竟然没有跟上醣。 她便只得开口道:“凤大人,能借一步说话吗?” 凤影墨看了看院中散得差不多的众人,这才举步不紧不慢朝她跟过来。 行至一个凉亭处,夜离停了下来。 凤影墨便也止住脚步,在离她两三步远的地方。 夜离微微抿了唇,转身面向凤影墨,刚准备开口,对方已经先她一步出了声:“夜坊主若是想跟凤某说谢谢就免了,凤某并不是为了帮夜坊主,而是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将自己中了冰火缠告诉皇上和大家。” 夜离怔了怔,没想到他会这样说。 其实她还真不是说谢谢的,不过,他为何这样做的原因,她却是想知道的。 原本她还以为他会说,是因为夜灵,虽然如今陌路,毕竟曾经夫妻一场,而她,是夜灵的大哥,所以,他这样做。 方才走在前面的时候,她还在想,如果他这样回答,她该如何回应。 是她想多了。 让陌千羽和众人知道他中了冰火缠,是因为三月之期眼见将至,一来,瞒也瞒不住了,二来,可以借助陌千羽帝王的力量去寻找解蛊之法吧? 静静看了他一瞬,她忽然开口:“是你做的吗?” 其实,她方才第一句话就是想问这个。 虽然他帮了她,但是,这几年,警惕和戒备已然成为了她性格中的一部分。 他上次说过,他戒坊里面有人。 而对于她问出这样的问题,凤影墨似乎很是震惊,甚至有些难以置信,指了指自己:“你说我吗?” 夜离没有吭声。 睨着她的反应,凤影墨低低一笑,然后,也不再跟她多言,转身就往外走。 他的反应,在夜离意料之中。 他生气了,她知道。 望着他的背影,夜离道:“我也并不想怀疑凤大人,所以我才敞开了问。” 她没藏着掖着,没独自一人心中生疑,她直接开门见山地问出来,无非就是想要他亲口给她一个答案。 凤影墨脚步未停,头也未回,好一会儿,才听到凉凉的声音传来:“不是。” ************ 睨了睨外面的天色,见天终于彻底黑了下来,夜离起身打开厢房的门,走了出去。 曲径通幽,顺着僻静小路,夜离弯到了后院。 虽然后院是建在戒毒者的厢房后面的,但是厢房是没有窗的,又加上后院里没有风灯,且好几棵大树,所以光线非常暗。 夜离身着一袭墨色的锦袍,似乎都要融进这黑冷的夜色,悄声走在一排厢房的后面,完全没有存在感。 一直走到一个地方,她停了下来。 缓缓蹲下身子,她就着微弱的光,细细检查着那一处的墙角。 忽然,一道略带揶揄的声音自天空中飘下来:“夜坊主可是在找老鼠洞?” 夜离一震,本就蹲得有些脚麻,骤然闻见这一声,差点没摔坐下。 只手撑在地上,稳住自己的身子,她抬头循声望去。 是近旁的一棵大树,虽冬日叶子已落光,可枝杈繁多,密密麻麻,幽幽夜色下,依稀可见一个高大的身影轻倚在枝干上。 夜离瞳孔一敛。 虽看不清人,可声音她早已识出。 是凤影墨。 他几时在树上的? 就在她略一晃神的瞬间,衣袂簌簌,男人已自树上飞下,翩然落在她的面前。 男人本就高大,又加上她是蹲在地上的,他这样往她面前一站,就像是巨人一般,夜离仰脸看着他 。 “你怎么会在树上?”夜离微微压低了声音问道。 男人骤然蹲下身,眉目如画的俊颜猛地出现在夜离面前的方寸之间,夜离呼吸一抖。 “等夜坊主啊。”男人轻声开口,幽兰气息喷洒在她的脸颊上。 夜离眼帘又是一颤。 “等我做什么?”不动声色地往边上稍稍挪了挪,夜离不想紧挨着对方太近。 男人没有回答,而是无声地指了指两人面前的墙角。 夜离怔了怔,疑惑地看了他片刻,又循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 还是没太明白他的意思。 直到他指着墙角根一簇枯草处,然后歪头凑到她的耳边,低声道:“老鼠洞在那里”时,她才明白过来。 顿时无语了好一会儿。 敢情等她来看老鼠洞? 忽然想起什么,她转眸低声问向他:“凤大人也怀疑沈妍雪?” 他们现在所处的这个位子就是沈妍雪的厢房后面。 今日她想了很久,很确定那瓶续瘾药就是沈妍雪换的。 只有沈妍雪近过身,只有沈妍雪碰过她的药瓶,只有沈妍雪有机会。 而且,沈妍雪也有害她的动机。 且不说,这些日子在戒坊,她没少让她不爽,单说上次金銮殿前,她在文武百官面前,将她吸毒道出,让她颜面尽失那件事,她可能就已在心里恨上了。 虽说,当时的身份是夜灵,可夜灵毕竟是她的妹妹。 所以,逮机打击报复她,完全有可能。 只是,沈妍雪怎样将药物散播出来,让其他人都续上瘾的,她一直搞不明白。 经过种种猜测,种种否定,最终,她怀疑,或许跟老鼠有关。 所以,她来了这里。 而,凤影墨竟然也在,倒真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且还知道她找老鼠洞,更是让她震惊不已。 只是,平素,他不是都站在沈妍雪那边吗? 见他没有吭声,夜离又立马警惕起来,一脸戒备地盯着他:“你不会是专门过来搞破坏的吧?” 凤影墨闻言,顿时脸一垮,“夜离,你是不是从来都不会将人往好处想?” 夜离怔了怔,想起今日他帮她脱困之后,她还问他“是不是他做的”,如今又这样问,似乎的确有些过分。 只是…… “那你倒是说说看,你为何会怀疑沈妍雪,又为何觉得跟老鼠有关?” 其实,她原本还想问的是,他为何就不觉得或许真的就是她所为呢,毕竟,她的身上装着续瘾药这是事实。 当然,她没有问,也问不出口。 而男人的答案却是有些奇怪。 他说:“因为我了解她,也了解你。” 她就懵了懵。 她的问题似乎跟了解不了解她没有任何关系吧? 不过,心里面却又莫名的为了这句话微微起伏开来。 忽又想起什么,她问:“你深更半夜跑到戒坊后院来查真相,难道也是为了身上的冰火缠吗?” 今日,他说,他之所以帮她脱困就是这个原因。 那么现在呢? 案子本是大理寺在负责,跟他缉台无关。 或者是因为虽怀疑沈妍雪,却又不相信沈妍雪会如此,所以,就想着要亲自查出真相? 男人静默了一瞬,便回了她。 “不是,跟冰火缠无关,只是在御史台多年的工作习惯,一遇到案子,就本能地想要查个水落石出。” “是吗?”夜离干笑了两声,“这习惯还真是好啊。” “怎么?你不相信?” “相信,当然相信。” “那你为何发笑?” “不笑难道让我哭?” “人难道只有哭跟笑两种表情?” “……” 夜离瞬间无语。 “至少,还有你擅长的第三种表情。” “什么?” “面无表情、一脸清冷。” “……” 夜离再次无语。 他们两人都是蹲在地上的姿势,而且挨得非常近。 恐被别人发现,两人每次说话,都必须歪头凑到对方耳边,压低了声音讲。 如此你一来,我一往。 夜离突然发现画面好诡异。 夜黑风高,两个大男人蹲在墙角前面,一直交头接耳说着悄悄话。 汗。 这场面。 夜离被自己窘到了。 正欲起身站起,身边男人骤然朝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她一怔,便顿住了身子。 墙角边上传来非常细微的声响。 正是方才凤影墨所指的那簇枯草后面。 两人都屏住了呼吸,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个地方。 枯草在动。 两人对视了一眼,又再次齐齐回看过去。 紧接着,就有细细的耳朵露出来。 再接着就是毛茸茸的小脑袋。 是老鼠。 眼见着老鼠要从那一团枯草后面跑出来的时候,夜离骤然伸手上前,作势要将其擒住。 谁知,边上男人出手更快。 只不过,他不是擒老鼠,而是擒她的手。 在她几乎就要抓住那只老鼠的时候,他紧紧握住了她的手,阻止了她。 于是乎,那只老鼠就在两人两手紧握的瞬间,自两人的眼皮底下跑过,顷刻就不见了踪影。 夜离愕然转眸,看向身边男人,不意他会突然有此举措,也不明白他为何要这样做。 果然是来搞破坏的吗? 似是了然她的心思,男人侧首,倾到她耳边,“你怎么可以就这样徒手去抓老鼠?亏你还是懂医的,老鼠自身,特别是牙齿本就带着多种病毒,还有,若是老鼠身上被做了其他手脚呢?” 夜离一怔,男人将她的手放开。 原来是这个原因。 的确,他说得没错,确实存在着这些潜在的危险。 她也是一时心中急切没想太多。 还是他思虑周全。 手背上他大掌落下的温度似乎还在,夜离抿了抿唇,为今天第三次误会他而感到有些不好意思,讪讪道:“那现在怎么办?” 老鼠已经早已不知跑到哪儿去了? “没事,继续等,又不可能只有一只。” 男人神色悠闲地自袖中取出一个小布囊,朝夜离晃了晃,“等会儿用这个。” 他的意思是等会儿擒的时候,不用手,直接用布囊。 夜离怔了怔,没想到他竟然连装老鼠的袋子都准备好了。 想想还真觉得惭愧。 脚,又酸又麻。 这样一直蹲着也不是办法。 可是如果不蹲,光线太暗,根本看不到。 见她轻轻揉着自己的小腿肚,男人回头,环顾后院,骤然手臂一扬,一股强大的内力自他甩出的袍袖呼啸而出,直直缠上不远处大树下的一个石凳。 石凳被卷起,盘旋离地。 他又猛地掌风一收。 石凳便如同被一根无形的绳索而拉,以风驰电掣的速度来到他们的跟前,然后翩然落下,稳稳着地。 好霸气厉害的武功! 石凳本是极重之物,被他如此轻松卷至面前不说,落地时,还如同一片树叶,没有带起一丝声响。 依旧用同样的方法,他又卷了一个石凳过来。 “坐吧。” 起身,一撩袍角,他坐在其中一个石凳上,然后非常自然地朝她伸出手,自然得就像他们是多年的挚友。 夜离愣了愣,知道他是想要扶她。 的确,她也需要,一双脚早已麻木不像自己的,若骤然起身,可能会摔跤。 可是,她还是没有将手给他。 因为她觉得很奇怪。 本就是两个互不对盘的人,忽然这样,很奇怪,而且,她还是个女扮男装的身份。 扶着石凳,她缓缓起身。 男人的手在半空中干晾了一会儿,见她已自己起身坐下,倒也不以为意,又很自然地将手收了回去。 虽然没有蹲了,其实画面还是很诡异。 这样的夜,这样的两人,这样的坐在石凳上,这样的守在墙角前...... 忽然两人都不说话。 夜静得出奇,似乎只能听到两人轻浅的呼吸和一下一下的心跳声。 一阵夜风拂过,带起男人的袍角轻拍在她紧挨着他这边的手臂上。 而她的发丝飞舞,又轻刷在他挨着她这边的肩。 就在夜离正想着找个什么话题来打破这种尴尬的沉默时,男人忽然道:“来了。” 然后便悄然起身,蹲下,轻轻抖开布囊。 夜离也连忙蹲了下去。 随着“吱~”的一声声响,老鼠往外一跑的瞬间,男人手执布囊往前一罩一兜,就成功地将老鼠收入囊中。 意识到危险的老鼠想要从袋口跑出,边上的夜离一急,连忙凑过去帮忙,而此时,男人也正眼疾手快地倾身束袋口。 于是,两人的头就这样“砰”的一声撞到了一块儿。 夜离只觉得撞得眼前金星一冒,所幸男人已经稳稳地将袋口束好。 “没事吧?” 见夜离吃痛地揉着自己的脑袋,男人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样。 “没,抓到了吗?”虽然他的头就像是练了铁头功一样,她真的撞得不轻,可是,她更关心,老鼠抓到了没有。 “抓到了。” 男人朝她扬了扬手中布囊,从布囊外面的动静可以看到老鼠正在里面挣扎乱窜。 夜离眸光一亮,起身站起:“走!” 然后便非常迫不及待地走在了前面。 “去哪里?” 男人起身。 “去我房间。” ************ 经过两人一番观察研究,果然。 果然是老鼠的问题。 老鼠身上被喷洒了一种有续瘾作用的药水。 而此药水无色、味道也极淡,基本不易察出。 可是,若吸毒者闻到此种气味,后果就如同重新食了五石散一样严重。 好一个沈妍雪。 她还真是低估了她。 还以为她如此骄纵蛮横的性格,心机深沉不到哪里去,就算再坏,也是能让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来,却没想到她竟然也能困于陋室,害人于无形。 “现在怎样处理?”她问凤影墨。 其实,她是想试探试探他。 毕竟某人是他的红颜知己,是他一直保护照顾之人。 她以为他会说,“交给我吧,我会去找沈妍雪谈,会让她停止这一切愚蠢行为,她一直都很听我话的,只要我们给她一个机会。” 她真的这样以为。 因 为他曾经说过,法不外乎人情,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通融的。 她甚至还有些纠结,若他真的这样说,她是答应给她一个机会,还是不答应呢。 于她来讲,她肯定是一个一百二十个不愿。 可,她欠他人情,他救她在先,若他开口,她就很为难。 然而,男人的回答,彻底出乎了她的意料。 男人问她:“什么怎样处理?有铁的证据在手,还不知道怎样处理吗?既然皇上让这件案子由大理寺负责,你就将证据交给大理寺卿好了,接下来的事,就让大理寺去处理。” ............ 传说,明天万更哈,打滚求月票~~ 客户端送月票一张变三张哈,具体方法可以看奈奈评论区置顶的帖子,谢谢孩纸们~~ 谢谢【emma77】亲的璀钻~~谢谢【14747897888】【emma77】亲的花花~~谢谢【跳跳071203】【健怡神兽】【emma77】【1041671187】【夏末Ivy】【xuameng】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 ☆、130.【130】要走一起走(第一更,万更求月票) 沈妍雪被大理寺带走了。 铁证面前,她也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供认不讳。 她告诉众人,她之所以这样做的原因,是因为她想给自己续瘾,她不想戒掉醣。 因为这样,凤影墨就可以天天到戒坊来看她了呙。 而她又担心若是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续瘾肯定会引起大家的怀疑,所以,她就想着让戒坊所有的人都能续瘾。 王子犯法如庶民同罪,何况沈妍雪。 就算是帝王挚友,就算是丞相之女,就算是为情所困,依旧逃不掉王法的制裁。 帝王判其监禁三月反省。 虽有些轻,可对于丞相府来说,却还是打击极大。 夜离知道,沈孟对她的怨恨是更深了一层。 此事过去,一切又恢复如常。 没了沈妍雪,戒坊也清静了不少。 凤影墨还是偶尔会来,要不送缉到的吸毒者过来,要不来提审戒毒者,都是因为公务。 夜离发现,他们两人的关系明显得到了改善,当然,或许是因为她自己心里发生了变化,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冰火缠的三月之期,眼见着就要到了,他要怎么办? 天气一天一天慢慢暖和起来。 因为戒坊的扩建,戒坊又招了一批新的人员。 因为巧黛执意要留下来帮她,所以,见巧黛的身体复原好了,夜离便将她混在一堆应征者之间给招进了戒坊。 当然,巧黛换了另一张面皮,也换了另一个名字。 名字是夜离给取的,叫阿洁。 因为“洁”与“姐”同音。 是她嫂子,可不就是她阿姐。 初春降至,万物复苏,朝廷之上也出现了改革春风。 帝王陌千羽在提出“全国禁毒”的同时,又提出了“全民健身”的号召。 国库拨出大量银两支持各地兴建蹴鞠场。 光京师都有三个,除了皇宫里面本来就有的那个,帝王还让另辟新地再建两个。 关于场地问题,文武百官们拿出了自己的建议。 有人提出原丞相府钟家已没人住,府邸荒废多年,占地面积又大,地理位置又好,正好可以拆掉改建成蹴鞠场。 此建议一呼百应,帝王当即拍板。 准了。 ************ 夜,深沉。 一抹黑影飞上钟家后院的围墙,轻盈落于院中。 然后在一片黑暗中,轻车熟路地穿过石拱门,经过早已干涸的水榭,穿过朱漆斑驳的抄手游廊,来到一间厢房的前面。 警惕地左右环顾了一眼,她悄声推开门,快速闪身而入,然后掩上门,动作一气呵成。 靠在门板上,自袖中掏出一个火折子吹亮,女子眉目如画的容颜便显现在黑暗里。 是夜离。 是的,是她。 今夜潜入老宅,有两个目的。 一是因为从明日开始,这里就要被毁了,改建成蹴鞠场,世上再无钟家府邸。 她最后一次来走走,来看看。 另外一个目的是来寻一样东西。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研究冰火缠的解蛊之法,却一直没有头绪,昨日她忽然想到,既然有解第三种毒的方法,何不让凤影墨也跟她一样,中上另一种毒,让冰火缠跟其衍生成第三种毒,然后解掉。 虽然此法甚笨、甚危险,但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不是。 至少,有她这个成功例子在前。 只是,当初的那条赤蛇已死。 她想到她母亲当初养了很多的蜈蚣蜘蛛之类的毒物,不知还能不能找到。 借着火折子微弱的光,她在厢房里快速地找着,这里摸摸,那里按 按,希望能像那夜来找蛊的记录那次一样,无意中碰出个什么机关出来。 什么机关都没有发现,但是,她却是看到了墙角药酒坛子里泡着一只蜈蚣。 她伸手将坛子摇了摇,发现那只蜈蚣竟然动了动。 是活的! 这个发现让她惊喜不已。 就在她准备躬身将酒坛抱起之时,却是拿了个空,酒坛已被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一只手给抢了先。 她一惊,愕然抬眸,就看到了男人熟悉的俊脸。 是凤影墨。 凤影墨也识出她来。 “你怎么在这里?”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我来找它。” 两人再次异口同声,且都指着凤影墨手中酒坛里的蜈蚣。 片刻的沉默,两人似乎都没想到对方与自己一般无二的反应。 片刻之后,凤影墨先开了口:“你要它做什么?” 夜离眼帘颤了颤,微微撇开视线。 “入药。” 夜离声音很轻,明显的做贼心虚、底气不足。 因为想用钟家女儿的身份最后回这里看看,所以,她今夜着的是女装。 也就是,她现在夜灵。 那日,他那样说她,说她跟那些烟花女子没什么两样,现在让她说,她要蜈蚣是为了解他身上的冰火缠,她说不出口。 “你呢?你要它做什么?” 她又转眸看向他。 若是他自己也想到了这个方法,她也正好不用搀和。 谁知他竟回了她一句:“同你一样。” 这答案似是而非,夜离正欲开口再问,却又猛地意识到一件很严重的事。 他怎么知道钟家有这个? 看到她出现在这里,他又会不会怀疑她的身份? “你怎么知道这个,你是钟家后人吗?”为不让自己被动,夜离决定先发制人。 “不是!”凤影墨笃定回道,末了,也凝目看着她,“那么你呢?难道是钟家后人?” “当然不是!”夜离想也未想,回得同样笃定,“我是上次为了身上的蛊,秘密潜进来过一次,看到过。” “嗯。”凤影墨点头,面色沉静,看不出一丝情绪,也不知是不是信了。 就在夜离准备再问他入什么药时,对方忽然吹灭了她手中的火折子。 她一震,又闻见他“嘘”了一声。 整间屋子陷入了一团黑暗。 她心中疑惑,凝神听去。 似乎有脚步声,且不是一人的,好像很多人,脚步声极轻,应该是都提着轻功。 夜离脸色一变,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只觉得腰身一暖,是凤影墨手臂缠上她,带着她一个旋身,来到门后面。 “我们好像误入了别人布下的陷阱。” 男人几乎咬着她的耳垂,低声语道。 夜离心身同时一颤,为他的话,也为他如此亲昵的动作。 滚烫的唇,灼热的气息,就这样肆无忌惮地在她的耳畔。 熟悉的温暖将她深裹在怀,那一刻,她的心跳是那样真实。 强自沉淀了片刻,她自他怀中抬起头,疑惑地看向他,声音略显沙哑地问道:“什么意思?” “我也不是很确定,只是猜测,可能上次皇上听到我中了冰火缠,怀疑钟家后人还在,所以故意将此处改成蹴鞠场,只等钟家后人前来。” 夜离瞳孔一敛,黑暗中脸色煞白。 男人的声音还在继续:“所以,我说,我们是误入了别人的陷阱。” 夜离还在那份震惊中没有回过神来。 她震惊的不是这场陷阱,她震惊的是布陷阱的人。 陌千羽不是很清楚钟家有后人在吗? 当初,她跟她妹妹不是就是被他亲手所救吗? 那他为何还要布下此局? 是因为不知道她跟霓灵就是当年他救的钟家后人吗? 毕竟她只唤过他三爷,他不承认以后,她就再也没提过当年之事。 所以,他如今布局,只是要找到她们,并非要对她们不利? 不,不是这样的。 她想起那日在戒坊,在得知凤影墨中的是冰火缠时,他脸上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他甚至还不由自主地嘀咕了一句,钟家不是已经没人了吗? 可见,他并不知道钟家还有人活着。 若不知道钟家还有人活着,那三年前,三年前的那一场相救……. 是另有其人? 夜离心口一撞,呼吸骤沉。 千百个念头一瞬间同时涌上脑海,心绪刹那之中百转千回,她凌乱了。 她彻底凌乱了。 而这厢男人的唇再次贴上了她的耳垂。 “他们正在慢慢缩小范围,我们虽都不是钟家后人,深夜在此,却也百口莫辩,没人会相信。所以,我们得赶快离开。” 夜离已经脑中空白,没有做声。 男人将她放开,又将手中的酒坛往她手里一塞,接着,撩起自己的袍角,撕下一块布料,在她怔怔失神之际,掩在她的脸上,只露出眼睛以上。 “我引开他们,你先逃!” 他一边说,一边又扯了一片布料掩在自己脸上,作势就要开门而去,却被夜离忽然伸手拉住了腕。 凤影墨一震,回头。 “要走一起走!”夜离听到自己如是说。 她是钟家后人,绝对不能让对方抓到。 他不是钟家后人,就更不能让他被当成钟家后人抓起来。 否则,他也百口莫辩。 他孑然一身的家世,他身上的冰火缠,都是容易让人怀疑的因素。 男人许久好一会儿没有做声,也没有动。 光线真的很暗,他又背对着门口,一张脸整个掩在黑暗之中,只能看到一双眸子晶亮如夏夜的星辰,秋日的湖面,波光潋滟。 她听到他说“好!” 下一瞬,腰身一紧,他再次将她裹入怀中,然后打开厢房的门,脚尖一点,带着她飞上了屋顶。 很快,就有人发现了他们。 “在那里,快,别让逆贼跑了!” 脚步声纷沓,很多人追了上来。 那一刻,夜离终于确定,凤影墨的猜测是真的。 某人设计就是想要抓住钟家后人。 不是找出,而是抓住。 不然,这些人也不会喊她们逆贼。 耳边风声呼呼,男人紧紧裹着她,身轻如燕,健步如飞,而她一手又紧紧抱着酒坛,生怕它掉了下来。 虽没有星子月亮,夜色苍茫,却明显比屋里要亮几分,从她的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男人完美的侧脸。 她说:“凤影墨,放我下来吧,你这样太吃力。” 她知道,在他的眼中,此时的她是夜灵,不是夜离。 夜离武功高强,夜灵虽同样会,却是要弱不少。 “我的马在前面。”男人回了一句,并未将她放下来。 身后之人穷追不舍。 踏风而行了一阵,又是几个纵跃,行至一偏僻处,凤影墨吹了一声口哨,一匹栗色骏马哒哒而来。 凤影墨带着她跃上马背。 见边上有一大堆草垛,夜离猛地劈出掌风,将稻草掀起,然后又用内力将手中酒坛送了过去,藏匿于稻草之中。 “情况紧急,事后再来取。” 抱着坛子行动多有不便,而且后面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以防打碎。 “嗯,”凤影墨对她此举表示赞同。 扬鞭,烈马疾奔。 而那些追兵也纷纷上马,锲而不舍地追了过来。 “去棺材铺!” 在一个十字路口,夜离当机立断。 不能去凤府,不能去戒坊,而冥街正好所处偏僻,路人极少,且那里小街小巷错综复杂,容易脱身。 反正棺材铺今夜没人,霓灵去了戒坊,几个伙计也被她放了假。 夜风凛冽,马蹄哒哒,凤影墨抱着她策马前行。 两具曾经紧紧纠缠过的身体紧紧靠在一起,随着颠簸,不停摩擦。 夜离只觉得心里是从未有过的感觉,具体是什么,却又说不上来。 “走这边!” “那边!” 夜离不停地指挥着路线,因为冥街她熟,她故意走最迂回和隐蔽的路线,凤影墨配合着她。 终于来到三三棺材铺门前,凤影墨将她腰身一裹,带着她直接飞离马背,与此同时,另一手甩出缰绳再次狠狠在马屁股上落了一鞭。 脱缰之马再次朝前方疾奔而去,而他们两人已飞入棺材铺的院子里。 院中多具做好的棺材静陈。 外面马蹄声纷沓,追兵已至。 凤影墨忽然扬手推开一具棺材的盖子,带着她落了进去。 棺盖掩上。 夜离只觉得一颗心噗通噗通,为外面严峻的形势,也为她跟男人的姿势。 因为棺材空间小,只够容纳一人,所以他们现在是,他躺在下面,她趴在他的身上,两人紧紧贴在一起。 好在里面漆黑一团,谁也看不清谁。 她忽然有些后悔回棺材铺,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如果他们发现他们躲进这里,肯定会给霓灵带来麻烦。 那逃什么逃,还不是等于零。 所幸,外面的人似乎并未发现,纷沓的马蹄声呼啸而过,直直追前面他们放跑的那匹空马去了。 一片喧嚣之后,夜慢慢归于沉寂。 “他们走了。” 夜离伸手“哗啦”一声推开棺盖,正欲起身,陡然一股力道将她一裹,待她反应过来,她已经跟男人换了个位置。 她在下面,男人压在上面。 ........ 先上一更,第二更会比较晚,大概十一点之后,孩纸们可以明天看,今天明天都会万更,请有月票的孩纸撒张奖励下哈~ 谢谢【LZY010328】【14747897888】亲的花花~~谢谢【xuameng】【宝贝多多111】【我和秋天有个约会】【幽宇然】【13560750552】【zheng-jing】【wangshuai98】【fydh911】【070306】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 ☆、131.【131】看着我(第二更,万更毕,求月票) 夜离伸手“哗啦”一声推开棺盖,正欲起身,陡然一股力道将她一裹,待她反应过来,她已经跟男人换了个位置。 她在下面,男人压在上面呙。 夜离心尖一抖。 男人伸手扯下掩在自己脸上的布料,又将她的解掉。 “方才为何要一起走?醣” 不知是赶路赶的,还是夜太湿凉,男人的声音微微有些哑。 院子边走廊上的灯笼是亮着的,虽然光线不是特别明亮,却也不暗。 她看到,男人眸光深凝,紧紧摄着她。 “因为……”夜离眸光闪了闪,“因为我轻功不好,怕你丢下我,我跑不掉。” “是吗?”男人唇角一勾,显然不信,却又在下一瞬忽然道:“当初丢下我的人,可是你。” 夜离一震。 知道他说的还是休夫那件事,一时有些不知如何面对。 所幸男人很快就换了个话题:“那你要蜈蚣入什么药?” “你可以让我起来再问吗?” 这样压着她,她难受得紧。 而且,他们躺的还是棺材。 “不可以!” 男人回得干脆,一如既往的霸道强势,没有一丝的商量余地。 “你不让我起来,我就不告诉你!” 她今日还真跟他杠上了。 哪有问她问题,还要限制她自由的。 见她一副威武不能屈的样子,男人无奈一叹,终于妥协,大手摄住她的腰肢将她从棺材里抱起。 却只是让她从躺着变成坐着,然后再次倾身逼近,“说吧。” 就这样? 好吧,夜离无语了。 这就是所谓的“让我起来”? 因为有正事要说,所以也没有跟他再做纠缠。 “我见上次我身上的冰火缠,因为跟赤蛇毒一起,变成了另一种毒,然后解掉了,所以,就想着,若实在没有办法,你也可以尝试用这种办法。” 想了想,她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因为接下来还有很多很现实的问题需要讨论。 男人看着她,没有吭声,漆黑如墨的眸子里流淌着许多她看不懂的情绪。 她又接着道:“可是,当时的那条赤蛇已死,所以,我就想着,既然蛊是钟家的蛊,而且听说,当年钟夫人在养蛊的同时,也养了许多毒物,所以,就决定一探钟府,看能不能找到有用的东西,然后,不是钟府明天就要被拆了吗?所以,我就今夜去了。” 夜离言简意赅地说完,见男人仍旧是盯着她不吭声,以为他不信,“怎么?觉得我在骗你?” “这段时间你一直在研究冰火缠?”男人忽然开口,答非所问。 夜离本能地点点头,她的确一直在研究,可点完头以后,又发现不对,连忙摇摇头,“也没有一直,就最近两日想起这件事。” 她的反应男人自是早已尽收眼底。 唇角一斜,勾起一抹微弧,他又问道:“那你今夜前来拿蜈蚣,是想给我入药?” “嗯,”这点,夜离笃定点头。 “为什么?我们已经和离,我是生是死,早已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了,不是吗?” 夜离眉心微拢,这个男人的问题还真多,一个接着一个。 她真想回他一句,既然没有任何关系了,男女授受不亲,他离她那么近做什么。 “因为你救了我大哥几次,为报答你的恩情,我希望能帮上你的忙。” 说完,她都不敢看他的眼睛,害怕被这个洞若观火的男人看出她的心虚。 刚别过脸,下一刻又被他的大手强行扳正。 “看着我!” 他沉声命令道。 汗。 气焰越来越嚣张呢。 “凤影墨,敢情你将我当成了你缉台的犯人,想让我朝东,我就得朝东,想让我朝西,我就得朝西啊?” 夜离愤愤不平道。 睨着她生气的样子,男人反而忽然低低笑了起来。 笑得夜离一头雾水。 “嗯,还是叫我名字,我听得比较顺耳一些。” 夜离一怔。 想起自和离之后,她喊他又变回了“凤大人”,刚刚也是一时情急,就脱口直呼其名。 没想到他竟在意这个。 一时又不知该说什么了。 想起正事还没说完呢,又微微坐直了一些身子,靠在棺材一头的木板上,一本正经问他:“对了,你说我刚才说的那个方法可行不?” “什么方法?” “解蛊的方法。” 男人拢了拢眉,“理论上可行,可是存在着很多现实的问题,譬如,必须找到一个和我一起被蜈蚣咬伤的人,还得是女人;又譬如,必须事先弄到解蜈蚣毒的解药,否则我的毒解了,那人的毒解不掉;” 夜离微微抿了唇。 男人说的这些问题,她不是没想到,她也觉得困扰,所以才觉得要拿出来讨论商量。 上次她身上的毒,就是用的同样被那条赤蛇咬过的异性陌千羽的血做药引,才得以解掉。 如今若是要用同样的方法,就必须有个女人跟凤影墨一起被这一条蜈蚣咬,然后用这个女人的血做药引,解凤影墨身上的毒。 “现在要想的是,如何弄到蜈蚣毒的解药,至于第一个问题好解决,我不就是女人嘛,可以我来。” 夜离也未考虑太多,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出来。 “你?”男人微微一愣,那一刻她看到了他眼中瞬间燎燃的亮光,“你不怕死?” 夜离怔了怔,还真佩服这个男人思维的跳跃。 “所以,我不是说,要想,如何弄到蜈蚣毒的解药吗?” 男人眼中的亮光微微黯了黯,“你有什么建议?” “那个叫张硕的太医不是擅长制毒、解毒吗?我觉得可以找他商量商量。” “嗯,”男人点头。 “此事一定要快,三月之期没剩下几日了。” 男人又“嗯”了一声。 夜离想想还是放心不下。 “最好你等会儿就去找他,若他暂时没有解药,至少还有研制的时间,早就听闻他在这方面的厉害,我想,若是将蜈蚣给他,他应该可以研究出来。反正他是你的人,你也放心,而且,这种事越早越好,虽说是三月之期,可那也是这样说,凡事因人而异,若你提前发作了怎么办……” 夜离还在说着,男人蓦地伸手扣住她的头,往自己面前一按的同时,倾身将她的唇吻住,将她剩下的话尽数吞没。 重重的,狠狠的,需索着她的味道。 夜离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吻骤不及防,被他大力吮.吸得连反抗之机都没有。 好一番纠缠之后,他才气息粗噶地放开她。 “第一次发现,你这女人竟然这么多话。” 夜离同样气息不稳,一张小脸更是涨得通红,也不知是憋气憋的,还是羞的。 其实是恼的。 什么叫这么多话? 她并不是一个多言的人,从来不是。 今日话多,也是因为两人第一次开诚布公地商量一件事情。 而且,她之所以说了又说,是真的觉得这件事迫在眉睫,毕竟生死攸关。 看来,还狗咬吕洞宾了。 她喘息地瞪着他,唇角两人津液交缠留下的银丝泛着一抹水光,又加上她原本就红润的唇被他大力吸.吮碾压后更是娇艳欲滴,且还因她的气恼微微撅嘟着,那样子…… 那样子,要多诱.人有多诱.人。 终于 再也抑制不住,重新将她扣入怀中,再度吻上那张唇。 “唔~”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这一次夜离很快就反应过来。 第一反应就是伸手推搡着他,想要挣脱。 他们这样算什么? 曾经至少他是她的夫,她是他的妻。 如今两人什么都不是,他这样对她做什么。 他真的将她当成出来卖的烟花女子了吗? 想亲就亲,想上就上? 想起这句话,又见他现在这样对她,夜离忽然觉得好难过。 真的,从未有过的难过,甚至比那日听到他说时还要难过。 不知是被她大力推搡的动作所动,还是被她眸中一点一点泛出的屈辱所撼,他再一次放开了她的唇,然后凝眸看着她。 他喘着粗气,她也喘着粗气。 四目相对,紧紧地胶在一起。 她看到他眼中跳动的火焰,炽烈凶猛。 她听到他沙哑的声音一字一字逸出:“我想要你!” 夜离怔了怔。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这样霸道的一个人。 这样的时候,说这样的话,都不是征求她的语气,而是很坚定,很肯定,很笃定的语气。 就好像势在必得一般。 就好像他想要,她就得给一般。 “你当真将我当成出来卖的女人了吗?”夜离问他。 男人面色微滞,似乎终于明白过来她为何别扭。 略带薄茧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眼角,他一瞬不瞬看着她的眼睛:“气话你也当真?” 气话? 夜离眼帘微微一颤。 有说这样气话的吗? 当时他的那个样子,她到现在还记忆犹新,就像是恨不得杀了她。 就算是气话又如何,他们终究是没有了关系。 “我们之间……”夜离顿了顿,换了一种表达方式,“我已经不再是你的谁……” “那是你一厢情愿!”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男人冷声打断。 “我说过,自从你嫁进凤府的那一刻起,你就是我凤影墨的女人,有名分是,没名分也是,生是,死亦是!” 沉沉笃定的声音落下,夜离身子一震。 她没想到,生死二字,他都用上了。 言重了吧? 心里面说不出来的感觉,她微微攥住了袖襟。 他凤眸紧紧摄住她不放,她同样看着他。 良久的对视,谁也没有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他再次将她往怀中一扣,低头吻上她唇的那一刻,她同时轻轻闭上了眼睛。 吻,一触即发。 场面瞬间变得如火如荼。 他将她吻倒在棺材里面,她双手攀上他的背。 这男女之事,只要你情我愿,便是干.柴.烈.火,便是山洪暴发,谁也抵挡不住。 她知道这样不对。 很不对。 可是,往往理智是一回事,本能又是另一回事。 人,真是个奇怪的东西。 曾经,他是她的夫,她是他的妻,他们可以合法地做一切夫妻之间可以做的事情的时候,她却是那样抵触他的触碰。 而如今,他们什么都不是,她却心甘情愿地给予。 还不同于他们最后的那一次,那一次虽也是甘愿,却终究带着目的,带着内疚,带着补偿。 而这一次…… 无关名分,无关恩情,什么都无关。 就很单纯的,很单纯的那种冲动。 当然,或许这只是人身体内最原始的那种冲动。 他一边吻她,一边剥脱着她的衣衫。 当衣衫尽褪,凉意透体,夜离才猛地意识过来,他们是在露天的院子里,还是在棺材里面。 这地点……. 心里很是汗颜了一把,她拍着他的后背,示意他放开她。 男人不明所以,又继续需索了一番,才不舍地将她的唇放开。 “怎么了?” “别在这里……”她水眸迷离地看着他,双颊酡红、红唇潋滟。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风情。 “来不及了。” 他眸色一暗,快速剥脱着自己的袍子,然后倾身压下。 当他滚烫的身子贴上她的那一瞬,她被他灼得一阵心惊。 哪有这样急的?换个地方都来不及。 他是真的急切。 多久没有碰她了? 似乎很长时间。 今夜在钟府,当这幅熟悉的身子入怀,他就感觉到了自己的蠢蠢欲动。 很奇怪,他并不是重欲之人。 却总想要她。 细密的吻层层密密落下,他大手抚摸过她每一寸丝绸一般的肌肤,在她身上留下他的痕迹。 感觉到她的情.动,他分开她的腿,重重挺进。 夜离瞳孔一敛,颤抖地仰起了身子,额上汗水涟涟,她险些容不下他的巨大。 紧紧咬着唇,浑身燥热无依,以前还有被褥床单可抓,如今什么都没有。 她唯有紧紧攀上男人的背。 男人的背上亦是薄汗涔涔。 好滑。 她好像怎么也攀不住,特别是在男人开始进攻之后。 她只得紧紧抓着棺材两侧的檐子,无力地承受着他的攻城略地。 ......... 万更毕,继续求月票,明天继续万更~~ 谢谢【嘉阳童童601】【14747897888】亲的璀钻~~谢谢【嘉阳童童601】【youyu1214】【0302031231】亲的花花~~谢谢【嘉阳童童601】【我了】【yyf770916】【18023853889】【13771255785】【18612276658】【鱼儿会跑】【13377888068】【1933889243】【漫梅花L】【GLORIA-ZHOU】【0302031231】亲的月票~~还有夜里21:00的样子有个孩纸的荷包又被万恶的系统抽走了用户名,呜呜,素子收到哈,一并谢过,群么么~~ ☆、129 在两人同时攀上顶峰以后,他还抱了她很久。 毕竟棺材空间太小,不好躺,所以,他披衣而起,一件一件将散落一地的衣衫捡起来。 夜离躺在里面动也不想动,感觉自己都快要死了。 头上夜空广袤高远,男人窸窸窣窣穿衣的声音响在耳侧,她长睫轻颤,觉得一切是那样宁静醣。 就在她准备沉沉睡过去的时候,男人又过来撩她:“起来!” 夜离懒懒地眯眼看他,见他已经将自己收拾得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不悦道:“别惹我,让我睡会儿。” “要睡也挑个地方,哪有在棺材里面睡觉的?” 男人一边说,一边将她抱起来,开始替她将衣服往身上套。 不提这个还好,提这个夜离顿时回了几分精神。 “不挑地方的人是你吧?你也知道这是棺材啊?” 男人笑笑,没有吭声。 末了,又似想起什么,替她穿衣服的手一顿,“对了,棺材铺有男装吗?” 夜离怔了怔,以为他要,因为他的袍角先前被撕下两大块掩面了。 “有是有,没有你能穿的。” 他身材那么高大,一般人的衣服他又岂能穿? 她只有她自己变身用的男装。 “谁说我穿了?” 夜离就懵了,“那谁穿?” 这屋里还有第三人吗? 男人指指她,“你呀!” “我?”夜离一震,“我穿男装做什么?” “你方才不是说,要去找张硕吗?还说最好马上就去找。” “是啊,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又跟男装有什么关系,要找也是你去找啊。” “不行,你得跟我一起去,关于解蛊,我看你一套一套的,见解独到,必须我们三个人碰头商量一下才行。” 男人又用那种不容人有一丝拒绝余地的霸道口气说道。 说完,直接将她从棺材里面抱了出来,往走廊的方向走:“厢房在哪一边?男装是不是在厢房里面?” 夜离简直有些跟不上这个男人的节奏,“就算去找张硕,也不用穿男装吧?” “你知道张硕平身最大的爱好是什么?”男人抱着她,脚步轻盈,顺着走廊,朝一侧的厢房而去。 “什么?”夜离嘀咕道,“总不会好男风,或者不见女人吧?” 男人“嗤”的笑了,“你想哪里去了?他最大的爱好是女人和酒,这样美好的夜,他肯定在万花楼里,你不换男装,怎么进万花楼?” 夜离一怔。 只听说过张硕的制毒和解毒本领,其余的她还真不知道。 一直以为他年轻有为,卓尔不凡,却没想到是个流连烟花之地的浪.荡.公子。 ************ 当夜离一身男装走出来的时候,凤影墨盯着她,脸上露出震惊的表情。 “怎么了?” 夜离故作轻松地垂目看了看自己。 其实,她知道他震惊什么。 果然,男人上前拉了她,上下前后左右整个看了一圈,“啧啧”道:“你们兄妹二人长得太像了,若不知是你,你这样出来,我还以为是夜坊主呢。” 夜离心里汗了汗。 实际上,她自己也别扭着呢。 平素男装是夜离,女装是夜灵,特别是在这个男人面前。 今日穿男装,却还是夜灵,心里面感觉怪怪的。 而且,她已经养成了习惯,一穿男装,声音以及行为举止、动作形态就自然地变到男人的样子。 如今,她还真得留点心才行。 “我跟大哥本就是孪生兄妹,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们两人长得像,至于那么大惊小怪的吗?” 男人笑笑:“的确不至于。 ” 没想到他会如此回答,夜离朝男人看过去,见他笑得似是有些意味深长,便想着细看了去,却被男人揽了肩:“走吧。” 夜离“啪”的一声将落在肩上的大手打掉:“我现在是男人,哪有两个男人勾肩搭背的?” “说得是啊。”男人一副恍悟的样子,“还是你考虑得周到。” 说完,便负手身后,与她并肩走了起来。 两人先去将装蜈蚣的酒坛取了,夜离拿事先准备好的一块布将其盖住,然后便直奔万花楼。 夜,其实已经很深了。 可万花楼里还是灯火辉煌、歌舞升平、莺莺燕燕、笑语满堂,一副热闹非凡的景象。 夜离跟凤影墨一到门口,门口的一片穿得姹紫嫣红的女子就围了上来。 “哟,这不是凤大人吗?” “凤大人,好久不见啊。” “凤大人,今儿个怎么想到来看我们了?” 那些穿得极少、极尽妖娆的女子对着她跟凤影墨又是拉又是扯又是挽臂又是轻蹭的。 夜离还差点被她们给拉摔跤。 夜离蹙眉,刚想发作,边上凤影墨一手端着酒坛,另一手摊开一举,一副禁止触碰之姿,跟这些浓妆艳抹的女子道:“我们只是来找人的。” 顿时,原本还一张一张笑得娇媚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嘟囔着、抱怨着,撒娇着,“凤大人,凤大人”的嗲叫。 “抱歉!” 所幸凤影墨态度坚决,几人也算识趣,放了他跟夜离,又寻别的金主去了。 “你没事吧?”待众人散去,凤影墨问夜离。 夜离脸一冷:“以后来这种地方别带我。” 说完,也懒得理他,径直迈过门槛,走在前面。 凤影墨兀自笑了笑,拾步跟上。 在一间雅阁里,找到了张硕。 正提着一壶酒喝得满面潮红、双眼迷离、摇摇晃晃,而在他的边上一左一右两个妖娆女子,泥鳅一样黏在他的身上。 凤影墨进去直接让两个女子退了下去,然后上前将手中酒坛往桌案上一放,又伸手将张硕手中的酒壶接了下来。 张硕应该还是清醒的,当即认出了凤影墨,“你怎么来了?” “来看你喝死没有!”凤影墨当即回了他一句。 “怎么了?你是不是现在自己不能沾酒,就见不得别人喝啊?嫉妒就直说。” “我嫉妒你?”凤影墨当即非常夸张地冷笑了两声。 夜离在一旁看着两人。 看来,这两个男人的关系远比她想象得还要好。 她还从未看到凤影墨在谁的面前这样过。 与其说,张硕是他的人,倒不如说是他的朋友。 因为只有朋友之间,才会这样不拘小节。 “夜坊主也来了?”张硕一个抬眼,这才发现夜离。 夜离呼吸滞了滞,刚想着要不要说自己不是夜坊主,边上的男人已经替她出了声,大手将她往怀里一揽:“她是夜灵!” 见张硕面露震惊,他又解释道:“还不是为了来万花楼找你,才不得不穿成这样。” “你们两个不是已经……”张硕疑惑地看着他们,见凤影墨脸一黑,当即反应了过来,“哦,哦,哦,明白了,明白了。” 见张硕笑得暧昧至极的样子,夜离真想问他明白什么了,耳根一阵发热,她伸出手肘朝边上紧紧裹着她的男人腰上撞了撞,示意他放开她。 好在凤影墨也没纠缠,只低低一笑,便放了她,然后看向张硕,并伸手扯掉盖在酒坛上的布:“给你看样东西。” “呀,送酒给我喝啊?”见是一坛酒,张硕顿时两眼放光,伸手就要去拿。 却被凤影墨给“啪”的一声将他的手打掉,“就知道喝!你没看到里面的东西吗?” “蜈蚣。”张硕愕然抬头。 ************ 直到第二日,夜离还觉得夜里发生的一切是那样不真实。 若不是身上男人留下的痕迹还在,她还真的以为那只不过是自己的梦一场。 她终究是迈出了那一步。 有多不易,只有她自己知道。 可是接下来要怎样,她却是很迷茫。 钟家的府邸真的拆了,就在第二天的清晨。 她远远地看着,不敢近前。 看着那高高的白墙黑瓦一点一点地夷为平地,看着那院中的老梧桐、老槐树一棵一棵被砍掉…… 她一滴泪也没有。 心里却空落得厉害。 最后的一点念想也没有了。 爹,娘,是女儿不孝,是女儿没用,女儿没能守护好我们的家。 *************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 因为凤影墨说,张硕一直跑凤府不方便,他一直跑张府也不方便,所以,让张硕每夜去棺材铺跟他碰头。 害得夜离又不得不过回了曾经那种陀螺一般赶场子的生活。 白日是夜离,呆在戒坊,夜里就变成霓灵呆在棺材铺。 张硕每夜过来告诉他们蜈蚣毒解药的研制情况。 有时,来得早,三人还会一起用晚膳。 张硕爱闹,油腔滑调,经常拿凤影墨跟她开玩笑。 起先,夜离还觉得尴尬,后来熟了,也对他不客气,时常是手上有什么就用什么砸过去。 然后张硕就拉凤影墨来挡。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太快,眼见着三月之期却越来越近。 这一日,张硕一过来,就兴高采烈地跟他们讲:“听说,后天药神节,皇上要在皇宫里举行蹴鞠比赛,比赛的胜利者可以得到端王爷拿出来的一支千年南火草。” 南火草? 夜离精神为之一振,她听说过此物,可解世间百毒。 “它可以解掉蜈蚣毒?” “正是,所以你们要想办法赢得这场比赛,不是想,是必须,必须要赢得这场比赛,因为你们也知道,后天便是三月之期的最后一天。” ************ 药神节转瞬及至。 这一天,天气晴好,韶华明媚、和风煦暖。 声势浩大的蹴鞠比赛在皇宫的蹴鞠场进行。 比赛的队伍是事先报名参加的,以部门为单位。 因为一队人数要十六人,所以也有人数少的部门两个部门合起来一起参加的。 最终,总共四支队伍,六十四人参加。 戒坊是其中一支,缉台一支,还有宫中的六房二十四司一支,大理寺御史台一支。 因为消息出来得晚,没两日训练时间,所以夜离心里并无太大胜算。 不过,转念一想,反正所有队伍都是新组建,新手对新手,也算公平。 夜离带着戒坊的众人来到蹴鞠场的时候,很多人已经到了。 皇宫的这个蹴鞠场是先帝时期修建的,新帝陌千羽提出“全民健身”号召之后,又让人重新将此地翻修和扩建了一下。 非常豪华。 场地广袤平整,正前方有奢华主座,另三方有雅座看台。 随处可见彩幔、布幡、红绸迎风飘荡。 看台上内务府已经都立了牌子安排众人的座次。 夜离带着队伍来到立着戒坊字样的看台处坐下。 刚坐下不久,就看到凤影墨也带着缉台的人进场了。 万丈阳光下,他依旧一袭白衣胜雪,脚步翩跹、衣发翻飞,似神似仙。 在他身后,缉台所有的男子 也都是身着白衣,那么长长一队走在茵茵草地上,立即成了一种别样的风景。 缉台的座位安排在场地的另一边,戒坊的正对面,因为中间隔着宽阔的比赛场地,所以隔得有些远。 远远地,她看到凤影墨朝她这边看过来。 虽然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甚至连他脸上的五官都看不清,但是,她还是清晰地感觉到了他的目光。 她朝他点点头。 为了省去不必要的麻烦,她跟他说,她大哥夜离不擅蹴鞠,她却学过一二,既然他觉得她穿上男装跟她大哥可以以假乱真,那么比赛就让她替她大哥上。 所以,现在在他的眼里,她是夜灵。 阳光下,男人也朝她点了点头,然后才缓缓收回目光,带着缉台众人在位子上坐下。 人陆陆续续到场,很快四支队伍都到齐了,三方看台也坐得满满当当。 随着霍安尖细嘹亮的声音响起:“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襄太妃驾到——” 帝王陌千羽一袭明黄走在前面,身后跟着妆容精致、凤袍曳地的太后,太后边上是同样盛装盛容的襄太妃。 帝王温润如玉、太后雍容华贵、襄妃娴静端庄。 在她们的后面是端王爷,和其他几个与陌千羽兄弟的王爷。 最后是宫女太监。 众人起身,跪地行礼,山呼万岁的声音响彻云霄。 ............... 同样先上一更,第二更要晚上十一点以后哈,继续求月票~~ 谢谢【苏眠Sue】亲的荷包~~谢谢【14747897888】【Seven时间】【┌;韓尛蕥`】【xueronghua-2007】亲的花花~~谢谢【shashengwan2014】【蓝莓花开】【maya777】【玛丽丽丽】【那妞6116】【shashengwan2014】【我滴蕾宝】【余海燕123】【camillajin】【跳跳071203】【huxinsunny】【Seven时间】【13574876635】【kristina0619】【fydh911】【王轶群】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 ☆、133.【133】对不起,忘了出了(第二更,万更毕求月票) 待众人落座,端王将一个精致的木匣放在高座最前面的一处高架上,蹴鞠比赛就正式开始。 因为有四队,所以采取的是小组淘汰赛。 也就是两队一组,两队一组,组中先比赛,输者淘汰,两组的赢者再最后进行决赛呙。 先是各队的领队前去分组醣。 夜离看了看高架上的木匣,重重握拳,起身。 四个领队齐齐来至帝王高座的前面。 凤影墨侧首朝夜离看了一眼,夜离没有理他,面无表情,目光平视前方。 帝王陌千羽凤眸深深,也同样扬落在夜离的身上,好一会儿,才转眸示意边上的霍安准备抽签。 “这里有四张号码牌,抽到‘一’的和抽到‘二’的一组,进行角逐淘汰,抽到‘三’和抽到‘四’的一组,角逐淘汰。” 霍安一边说,一边拿着写着号码的小牌匾行至四人跟前,却忽然发现少了一张。 回头看了看地上,没有,又再确认了一遍手上,还是只有三张。 顿时,脸色都变了。 “怎么了?”见他半天不开始,陌千羽沉声问道。 霍安“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回皇上,都是奴才失职,号码牌不知怎的……少了一张。” 少了一张? 众人一愣。 夜离垂了垂眸。 陌千羽脸色转冷:“就四张牌子,你也能搞丢,如此做事,你是不是也想将自己的脑袋搞丢?” 霍安一听,吓得脸色煞白,一个劲地告饶:“奴才罪该万死,请皇上恕罪,奴才罪该万死,请皇上恕罪……” 边上一向娴静的襄太妃非常难得的出了声:“皇上息怒,掉了一张牌子而已,无需动怒伤身。三张牌子同样也可以抽啊,让其中三队去抽,剩下那一队就是掉的那个号码不就行了。”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当然,有一个人最为赞同,只差心里为襄太妃喊万岁了。 那就是夜离。 因为不见的那个牌子在她的手中。 曾经在宫里任内务府总管多时,让人帮她偷块牌子并不是难事。 她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想要确保万无一失。 她要确保不能跟凤影墨一组。 如果是一组的话,第一轮就是她跟凤影墨对决,那他们两人就必须一方淘汰。 而若不是一组,各自与别队作战,这样胜算的机会就大很多。 所以,她偷了一块牌子。 她想过了,若是三人抽,按照身份级别,肯定是六房二十四司那队不抽。 他们三人抽,若是抽到和凤影墨一组,她就换身上的这块,若不是,就不动。 反正为了防止舞弊,以示公允,号码牌上的号码是被贴住的,也就是必须撕掉上面的遮盖物才能看到号码。 换句话说,现在没人知道不见的那块号码是多少。 她自己当然知道,因为她已经看过了,是个4。 也就是如果凤影墨抽到了1,她不幸抽到了2,她就换掉,换成4,做出是2掉了的样子,若是抽的3,就无视。 就在她心中暗自庆幸之际,太后忽然出了声:“虽说襄太妃说得不失为一种可行的办法,可哀家觉得,既然是比赛,就要以公平公正为先。四个人三块牌子,怎么抽?当然,的确可以三人抽,一人不抽,可是哪一人不抽?这是蹴鞠竞技,不是朝堂,不分官职高低,不分身份地位,凭的只是体能和技巧,让哪一队不抽呢?不抽的那队心里肯定不舒服吧?” 一些人听后又觉得太后所言有理,亦纷纷点头。 夜离就郁闷了。 其实她也知道,太后之所以有此举是因为前面说话的是襄太妃。 这两个女人明争暗斗多年,特别是太后,对襄太妃更是无一处看得顺眼,方才见众人对襄太妃的话表示赞同,就坐不住了。 哎,这可真是坏了她的大事。 一个是当今太后,一个是皇上生母,两人之话虽无明显的针锋相对,却硝烟暗藏。 所有人将目光都转向了帝王。 陌千羽又岂会看不出太后的心思,唇角微微一勾,转眸看向太后,笑意却不达眼底。 “那依母后所言,如今应该怎样?” 也不知是没有感觉到帝王眼中的冷意,还是感觉到了,却觉得让众人觉得帝王是在尊重征询她的意见的那份虚荣更重要,太后一本正经回道:“若是再去制作号码牌肯定来不及,要不,就来最简单的手心手背,这样予谁都公平。” 手心手背? 汗。 那都是小孩子玩游戏的时候才会用到的。 就是四人同时出手,可白,就是手心朝上,可黑,就是手背朝上,手心朝下。 同时手心的两人一组,同时手背的两人一组。 这也的确不失为一种方法。 可是,这会不会有点孩子气? 然,帝王陌千羽却允了。 “好!就依母后的意思办!” 四人围在一起,由霍安喊“一二三,出!” 夜离抿了抿唇,见凤影墨朝她看过来,她抬头望了望天。 收回视线的那一刻,她本能地朝高座上的陌千羽看过去,却不想正撞上他朝她深凝过来的目光。 她心口一撞,撇回视线。 莫不是被他发现了? 而此时,却也顾不上想太多,霍安已开始喊了。 “各位大人请准备,一、二、三、出——” 四人同时“唰”的出手。 凤影墨手背,御史台台主手心,六房二十四司的领队手背,夜离手心。 哇,成功! 虽面上不动声色,可夜离还是听到了自己心里面欢呼的声音。 是的,她看看天,就是想要告诉凤影墨她出手心。 她就知道,聪明如他,肯定能懂。 果然! 如此一来,凤影墨就跟六房二十四司一组,展开对决。 而她就跟大理寺御史台的一组,进行角逐。 关于哪一组先来,就石头剪刀布了。 而凤影墨和她作为当前帝王最重视的两个部门之首,自然就被推出来作为各组的代表。 也就是她跟凤影墨石头剪刀布。 不知为何,心里面竟涌起一种异样的感觉,她想了想,似乎是小激动。 举步,她朝凤影墨走过去,凤影墨也缓缓朝她走过来。 在两人距离还有两三步之遥的地方各自站定。 其实,这个已然不重要,无论是他们那组先比,还是她这组先比,都无所谓。 所以夜离没有任何压力。 两人都将右手背于身后,凤影墨看着她,她也看着凤影墨。 依旧是霍安喊。 “两位大人请准备,一、二、三,出——” 夜离小手握拳出了出去,石头。 然,只有她一只手,凤影墨并没有动,依旧负手于后。 她一愣。 全场亦是愕然。 边上霍安拢眉:“凤大人这是…….” “哦,对不起,忘了出了。”凤影墨一副刚刚回神过来的样子,连忙颔首致歉。 夜离汗了汗。 这样的情况下,也能忘了? 思想开什么小差去了呢? 跟她搞个石头剪刀布也能想别的心事去? 夜离心中萦起一丝不悦。 霍安回头看了帝王一眼,见帝王眸色虽极深,面上却并无甚反应,便转过来对她和凤影墨说:“那就再来一次,希望凤大人这次不要忘了。” 两人再次将右手背于身后。 凤影墨看着夜离,夜离却不再看他,只低垂着眉眼。< /p> 凤影墨似是也不计较,唇角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勾。 边上霍安又再次喊出了声:“一、二、三、出——” 这次果然没忘。 两人同时出手。 只不过,夜离已经不是出的刚才那个石头了,而是两指,剪刀。 而对方,却是出了她方才出过的东西,石头。 石头对剪刀。 石头赢。 也就是,凤影墨赢。 所以,缉台跟六房二十四司先对决。 组已分好,顺序也已排好,四人告退。 回看台,四人稍稍要同一段路,分道扬镳的瞬间,凤影墨跟她轻擦着衣袂而过,她听到他在她耳边略带得意地说,“就知道你会出剪刀。” 夜离一怔。 敢情他说忘了出是假的。 其实不出,是在试探她。 试探她出什么。 只是他如何看出她第一次出石头,第二次就一定会出剪刀呢? 她自己都是无意识的,他又是什么逻辑呢? 脑子里不知道装的什么东西。 心中疑惑的同时,她撇撇嘴。 这个男人还真不是一般的争强好胜。 对于此时的他们来讲,比赛顺序已经完全不重要,他至于如此处心积虑也要赢她吗? 真是的。 待在看台上坐定,场下比赛也正式拉开帷幕。 缉台十六人与六房二十四司十六人很快便投入了战斗。 原本相对于六房二十四司的太监服来讲,那一众白衣的身影就相当打眼。 而这一众白衣中,有个男人的身姿更是引人注目。 那便是缉台的领队凤影墨。 夜离也是第一次发现他的蹴鞠那么好。 奔跑、带球、拐、蹑、搭、蹬、捻、投门,动作灵活娴熟、潇洒流畅。 几人防他一人都防不住他。 又加上缉台都是血气方刚的少年男子,而六房二十四司都是一些宦官和太监,所以,很快优劣就显现了出来。 最终结果毫无悬念。 缉台获胜。 六房二十四司淘汰。 夜离心中大大松了一口气。 这样,就等于成功了一大半。 第二场,戒坊对大理寺御史台。 她带戒坊的队员下去场地的时候,凤影墨正带着缉台的人在收队。 两人身形交错的瞬间,她又听到他在她的耳边说了一句话。 他说:“缉台已经赢了一场,你不用那么拼命。” 那一刻,她终于明白过来,他为何要石头剪刀布赢她了。 因为他要比在前面,赢在前面,这样,排在后面的她就不会那么大的压力。 如果她先比,她肯定拼死想赢。 若赢,还好,若输,肯定难过非常。 而现在他先赢了一场。 她就算输了,也不会有太大的心里负担。 这样一个男人! 扬目朝男人看去,看到他拾阶走上看台的背影,夜离不自觉地弯了弯唇,收回目光,她拍手集合队员:“来来来,马上就轮到我们上场了,大家也不要紧张,就发挥平素的正常水平就可以了,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 十五人的回应整齐洪亮、气势震天。 “好!那就各就各位,准备迎战!” 虽然凤影墨赢了一场,虽然他说,让她不用那么拼命了,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赢的欲.望并未有减。 若在这一场对决中,戒坊能赢了大理寺御史台,那么,就等于彻底吃了定心丸。 接下来的决赛,戒坊跟缉台谁输谁赢就都不重要。 可,若这一场戒坊输给了大理寺御史台,那么凤影墨他们还要进行一场恶战。 能分担掉一些她自然要尽全力分担。 哨声响,比赛开始。 所有人跑动起来,夜离也全神贯注投入了战斗。 可是她很快发现,这一场出现了跟上一场同样的局面。 实力悬殊很大。 所不同的是,他们现在跟凤影墨他们正好相反。 戒坊都是宦官跟太监,而大理寺御史台都是血气方刚的少年男子。 所以……. 他们很吃力。 且越来越处于下风。 但是,因为心中的信念在,她被那一股心火强撑着,紧咬牙关,拼尽全力。 戒坊的那些人都是她一手带出来的,见她如此,自是也誓死追随。 虽然他们一个一个早已疲惫不堪、精疲力竭,但是,他们的士气却越来越高涨。 终于,在下半场的紧要关头,战局开始扭转。 最后的最后,她利用个头小的优势,趁对方不备,先一个斜插花,将球抢到,再一个佛顶珠快速运球,最后,一个迅雷不及掩耳的燕归巢,投了决定生死的一球。 至此,胜负定。 戒坊赢。 三方看台,掌声雷动。 夜离彻底松了一口气,脚下却已经有些站立不稳,戒坊的队员兴奋地簇拥过来,将她抛起,再抛起。 在空中跌宕起伏间,她看向看台上的凤影墨,见他似乎一直凝着她这边的方向。 她又看向高座上的陌千羽,陌千羽薄唇轻抿、眸色深深,同样是看着他们这一群人这边。 如此一来,南火草已是囊中之物。 戒坊缉台无论谁赢。 掌声未消,起哄未停,就在现场一片闹哄哄之际,忽然,一个身影从一侧看台的人群中飞出,身轻如燕、快如闪电,直直飞向放南火草木匣的高架。 ........ 万更毕,持续求月票~~ 谢谢【蓓蓓009】【happyyoggi】亲的花花~~谢谢【dadakangkang】【18023853889】【13574876635】亲的月票~~还有晚上18:50的时候,有个孩纸的荷包又被袖娘抽走了用户名,看不到是谁,素子收到哈,一起谢过,群么么~~ ☆、134.【134】你好像也从未对我客气过(弱弱求月票) 掌声未消,起哄未停,就在现场一片闹哄哄之际,忽然,一个身影从一侧看台的人群中飞出,身轻如燕、快如闪电,直直飞向放南火草木匣的高架呙。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又加上所有人的视线都在那一帮兴奋哄闹的戒坊人身上,以致于都没注意到这一变故。 直到那抹身影飞上高架,伸手取了端王置在上面的木匣,离高架最近的人才陡然惊觉过来。 “什么人?” 霍安第一个惊呼出声。 高座上的帝王、太后、襄太妃、端王、各王爷这才望过去,在发现是一个宫女装扮的女子已经拿了木匣准备逃离之时,皆是脸色一变醣。 “想夺南火草?快抓住她!” 第一个做出反应的是提供这枚南火草的原始主人端王。 第二个反应的是帝王。 且反应更大,更直接。 一拍龙椅的扶手,飞身而起,直直追着女子而去。 “快,快抓窃贼!” “快保护皇上!” 现场一片混乱。 场下的人和看台上的人这才发现这一变故。 戒坊的人停了下来,看台上的人站了起来。 见女子手拿木匣,踏风而行,直直往皇宫的后山而去,夜离瞳孔一敛,脚尖在众戒坊队员的肩上一点,借力飞出,同样追了上去。 在夜离追过去之后,又有第三抹身影自看台上飞出。 白衣如雪动,是缉台台主凤影墨。 禁卫们手持兵器赶至。 端王让一些人保护太后和襄太妃,便同另外几个王爷一起带着禁卫也追了过去。 皇宫后山山高林密,且岔路极多。 夜离追了一会儿,就发现不见了女子身影,也不见了陌千羽。 可是南火草在女子手上,她必须夺回来不是。 环顾了一圈面前荆棘密布的几条小路,她挑了一条最窄、也最难走的路追了上去。 ************ 女子一边逃,一边回头,见明黄身影一直紧追其后,女子蹙了蹙眉,更是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无奈一脚不方便,单脚再加轻功,也根本比不上后面男人的健步如飞。 终于在一处密林环绕的空地处,身后男人飞身而起,直接落在了她的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女子脚步一顿,当即扭头准备返身逃,就听到男人声音沉沉响在身后。 “你觉得你逃得过朕吗?” 女子再次脚步一滞,停了下来,却并没有回头,只背对着身后的帝王。 陌千羽凤眸轻凝,看了她的背影片刻,清冷开口:“转过来!” 女子没有动。 就像没听到一般。 “朕让你转过来!”陌千羽又沉声命令了一句。 对方还是没有反应。 陌千羽就怒了,大手一伸,直接拽住女子的手臂,将她大力拉转过身。 四目相对的瞬间,陌千羽瞳孔剧烈缩敛,难以置信地开口:“真的是你!” 女子眼帘颤了颤,一把甩开他的手,别过脸:“我不认识皇上。” “不认识?”陌千羽冷冷一笑,“莫要以为你易了容,朕就认不出你了,你的眼睛,你的背影,你的言行举止,朕可是记得清楚得很,朕又岂会认错?” 没有一丝温度的话几乎咬着牙缝迸出,女子听得浑身一颤。 没再吭声。 陌千羽便笑了,摇头轻笑。 “易敏,你骗朕骗得好苦……那么高的映月楼,你当着朕的面,从那么高的映月楼跳下去,朕以为你死了,虽然朕让人在下面的河里找过你的尸体没有找到,但是,那条河怪石嶙峋、激流险滩,朕真的以为你死了,却原来……原来不过是你的金蝉脱壳之计。” 女子依旧别着脸,依旧没有吭声。 死一般的静谧。 陌千羽眸光转寒,自女子的侧脸上看了一瞬,又垂眸看向她手中的木匣,“你要南火草做什么?” 女子抿了抿唇,依旧没有抬眼看他,似是不想多说,只回了一句:“自然有我的用处。” “你到底是谁的人?”陌千羽骤然声音一沉。 女子长睫颤了颤,面无表情:“谁的也不是。” “那你为何要杀端王爷?” 女子一震,愕然抬眸。 终于朝他看过来。 陌千羽鼻子里轻哼了一声:“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朕,你以为朕不知道上次在戒坊,混入跳灯伞舞的女子中,刺杀端王的那个人是你?若没有朕,你以为当日就凭你一个孤军奋战的瘸子,就能逃出去吗?” 女子再次抿起了唇。 “那一天,朕就怀疑是你,见你逃进戒坊,禁卫将戒坊团团围住,开始一间一间搜,是朕推出了一件龙袍,让众人的注意力转移到戒坊坊主私藏龙袍这件事上,你才得以逃脱,别说你不知!” 女子垂下眸子不做声。 她当然知道当日是有人在帮她,但她并不知道是谁,更是从未想到过会是他。 “多谢皇上救命之恩,我可以走了吗?” 对着陌千羽躬身一鞠,女子作势就要走。 却再次被陌千羽的大手抓住手臂。 “且不说当年你已犯下欺君之罪,就说你行刺当朝端王爷,又于今日公然抢夺南火草,你觉得你可以就这样离开?” “那皇上想要怎样?”女子抬眸,灼灼看向陌千羽,“杀了我吗?” “你以为朕不敢吗?” 四目相对,两人的眸子绞在一起。 又是良久的静谧。 忽然,女子脸色一变,猛地转眸看向密林的一处,冷喝一声:“谁?” 几乎就在女子话音刚落的下一瞬,陌千羽也当即做出了反应。 明黄袍袖一甩,一道凌厉掌风带着排山倒海的气势,直直击向女子视线所看的那里。 一声痛苦的闷哼声传来。 有些熟悉。 陌千羽心口一撞。 刚想张嘴问是谁,蓦地感觉到肩胛处一重,他整个人就被定住了穴位。 “易敏,你——”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正收回手的女子。 她竟然趁他不备,点了他的穴位。 而那厢,他刚刚掌风所及之处,一抹盈瘦的身影捂着胸口跌跌撞撞走出。 缓缓从一片暗影后走向光亮之中。 陌千羽瞳孔一敛,脸色大变:“夜离!” 那个叫易敏的女子见状,脚尖一点,快速飞身离去。 陌千羽却已无心关心这些,只惊痛地看着夜离,一瞬不瞬。 一步一步,夜离缓缓走向他。 “夜离,你听朕解释……” “解释什么?解释皇上当日是如何推出龙袍,让众人的注意力转移到戒坊坊主私藏龙袍这件事上吗?” 夜离笑着,脸色发白,声音冷若冰霜。 她不是没有怀疑过,当时是有人帮忙。 但她又觉得可能是那个叫易敏的女子自己用的转移视线的障眼法。 她当时还在想,还真是天助那个女子,那样紧迫的时刻,怎么她那么巧就发现了霓灵藏在那间厢房房梁上的龙袍了? 原来不是天助,是天子在助。 原来真有那么一个女子。 当着他的面从映月楼的顶楼跳了下去。 为了帮那个女子脱困,这个她全心全意一心为他三年的男人将她推到了风口浪尖。 还真是亏了他呢。 她记得,当时他还细心地在地上做了女子的脚印呢。 “不是,夜离,你听朕说……” 陌千羽心中急切,无奈身上被点了穴,无法动弹。 夜离已行至他的面前。 见她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他想起方才他的那一道掌风。 用了多少内力,他自己清楚。 心中懊恼到了极点,他蹙眉看着她:“你怎样?” 夜离没有回答他。 “你快将朕的穴道解了!” 陌千羽几时这样被动过,心里面早已抓狂得不行。 夜离轻嗤,丝毫没有动手的意思。 “解了好再去帮那个女人吗?请恕微臣不能从命!” 略显奚落的话语落下,夜离径直转身,再次朝着女子逃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她必须拿回南火草。 必须。 “夜离……你给朕站住!你敢抗旨?” 夜离就好似没有听到一样,身形一闪,很快便没了踪影。 陌千羽皱眉,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正烦闷郁结之际,一道白衣身影急急而来,也同时发现了陌千羽。 “皇上。” 是凤影墨。 陌千羽双眸一亮,想也未想,急忙道:“快,夜离她们去了那个方向。” 身形不能动,眸光遥遥一指。 他的话音未落,凤影墨已循着他眼神所指的方向飞身而去。 顷刻,就不见了人影。 陌千羽这才意识过来,自己做了一件多么傻的事情。 难得有个凤影墨前来,第一件事,不是应该让他替他解开穴道吗? 他怎么,怎么就完全忘了这茬儿? 第一反应竟然是告诉凤影墨夜离她们在那边,让他赶快去。 哎—— 果然是越急越乱,越乱越糊涂。 陌千羽重重叹了口气,虽心中急切,却也深知,干着急也是没用。 ************ 夜离强忍着胸口几欲令人窒息的巨痛往前追着。 耳边风声呼呼,身侧荆棘枝杈不断后退,一双脚早已不听了使唤,却也不知疲倦地往前快速迈着。 脑子里只有一个意识,唯一的一个意识。 那就是,追上前面的人,夺回南火草。 所幸,女子的脚是不方便的,又加上山路崎岖,更加跑不快。 所以,在追了很长一段路以后,她终于追上了她。 她拦在了女子的前面。 女子停住脚步。 两人冷冷对峙。 “将南火草留下!” 夜离直接开门见山。 易敏是谁,她不知道,是谁的人,她也不关心,为何要刺杀端王和要夺取南火草,她也不想搞清楚。 她跟她无冤无仇,并不想要她的命,而且,就算她想要她的命,陌千羽也不许。 她只要南火草。 见女子未动,她又沉声说了一遍。 “将南火草给我!” 女子冷嗤:“休想!” 说完,又一副作势要逃的样子,夜离瞳孔一敛,伸手便要去夺。 而女子又岂会让她如愿? 两人便打了起来。 与大理寺御史台的那一场比赛,几乎已经耗尽夜离的体力。 方才还追赶了那么久,又加上陌千羽的那一掌重创,若不是强行被一股心火强撑着,她早已倒了下去。 张硕还说她不能动用内力,所以,这样的她怎么可能是女子的对手? 就算女子腿脚不便,她也不是。 很快,她就败下阵来。 女子也不恋战,见有逃脱的机会,也不跟她纠缠,逮机就逃。 夜离咬咬牙,再次追了上去。 她不能让她逃了。 她一定要拿到南火草。 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她再一次追上了她。 两两对峙。 两人都累得不轻。 两人都气喘吁吁。 “你就不怕死吗?” 这一次,女子先出了声,声音和眸子里都腾起一抹杀 意。 “怕!所以我才要拿到南火草!” 夜离当即回了她一句。 女子怔了怔,显然没有听懂,再次冷声开口:“你若再拦我,就休怪我不客气!” 夜离弯了弯唇。 她不是傻子,又岂会听不懂她的话? 她的意思,她若再拦,她就杀了她。 的确,方才两人已经较量过。 若真动手,如今的她的确不是她的对手。 但是,这又如何呢? 她必须拿回南火草! 见女子冷眸盯着她,似是等她回复,她想了想,道:“你好像也从未对我客气过。” 没想到她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奚落,女子脸色一白:“你真的想要找死吗?” 夜离没有理她,而是转眸看了看远处。 一来,她是想看看那些追兵怎么还不来?她这样故意拖延时间也拖延不了多久。 二来,她想给女子一点心理压力,让她知道,就算她打不过她,后面还有她的人呢。 果然,女子有些急了,一副想急于脱身的样子:“你到底想要怎样才肯放我离开?” “给我南火草!” 夜离朝她伸出手,口气笃定坚决。 “不可能!” 女子同样回得坚决肯定。 “那你就等着,南火草也得不到,小命也葬送于此吧!” 就在两人剑拔弩张、似乎下一刻就要动手之际,一道低沉的嗓音自身后骤然响起。 那样熟悉。 夜离眸光一亮,欣喜盈上眉梢。 不用回头,她也知道是谁来了。 凤影墨。 他终于来了。 其实在蹴鞠场的时候,她在追出来的时候,回头就看到他也追了上来。 后来,可能是跑错了岔路。 路上,她也想过留记号给他,可她根本顾不上去做这件事,她怕一个不小心就将女子跟丢了。 他终于还是找了过来。 一时间,心里面说不出来的感觉。 在回头之前,她下意识地看向女子,就看到了女子微变的脸色。 夜离心中竟有些微微得意,再次朝她伸出手:“现在,南火草可以给我了吗?” 女子依旧没有动,而视线,却并未看她,而是看向一步一步走近的凤影墨。 “对!我们只是要你手中的南火草,只要你将手里的木匣丢给我,我就放你走!” 凤影墨的声音响在夜离身后。 夜离回头,朝凤影墨看去。 凤影墨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前方,女子骤然出了声:“我才不会相信你们的诡计呢,既想拿到南火草,又想抓住我的人是吗?好!既然你们想要的只是南火草,那就自己去捡吧!” 话音未落,女子猛地扬臂,重重一抛,手中的木匣脱手而出。 肯定是凝了内力抛的,所以木匣速度极快,飞得极远,一直飞进远处的密林,才隐约听到落地的声音。 夜离当然知道,女子所为是因为不信任他们,怕他们拿到了南火草,又不放过她,所以,抛出南火草,让他们去捡,给自己创造逃跑的时间。 其实他们真的无意为难她。 他们只要南火草。 想也未想,夜离就直奔木匣飞入的那片密林而去。 密林里灌木枯草极深,她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那个木匣。 难掩心中激动,她迫不及待地打开木匣。 却赫然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什么都没有! 那个女人竟然骗他们! 惊觉上当,夜离瞳孔一敛,强忍着胃中不停往喉咙里翻涌的腥甜,又急急往回赶。 幸亏凤影墨没有跟她一起过来捡。 幸亏凤影墨守在那里。 还是他睿智细腻。 他在,女子肯定也逃不了。 就在她刚要走出密林,就听到了纷沓的脚步声和很多的人声。 是端王和其他几个王爷带着禁卫赶到了。 他们终于追上来了。 夜离看了看。 陌千羽也在。 却独独不见女子的身影。 凤影墨一副作势要离开的样子,见众人前来,伸手一指前方:“快追,就在前面。” 话落,自己已是带头飞身而去,其余众人便也连忙紧跟其后。 夜离怔怔站在那里,茫然四顾,在与众人离开的方向相反的一条小道上,远远的,她看到一抹身影一闪,顷刻不见。 是易敏。 ...... .. 谢谢【14747897888】亲的璀钻~~谢谢【素素浅唱】亲的花花~~谢谢【阿九若女子也】亲的荷包~~谢谢【阿西吧吧和四十大盗】【zheng-jing】【summer-solstice】【m5907000】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 ☆、135.【135】这样的他,她又岂会再愿见?(第一更,求月票) 夜离怔怔站在那里,茫然四顾,在与众人离开的方向相反的一条小道上,远远的,她看到一抹身影一闪,顷刻不见。 是易敏呙。 是她看错了吧? 一定是她看错了! 易敏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条路上呢? 凤影墨一直在不是,南火草没确定拿到手,他肯定不会放易敏走的醣。 肯定是易敏太狡猾了,使了什么卑劣手段才趁机逃脱的。 一定是。 看她对待陌千羽的手段就知道了。 现在凤影墨肯定带着他们追她去了。 指不定已经追上呢,毕竟一大帮武功超群的男人,追一个腿脚不方便的女子肯定易如反掌。 追上了就可以拿回南火草了。 对,就可以拿回南火草了。 可是...... 可是...... 夜离就像一个无头苍蝇一般在那里不停地转着、来回地走着。 原本一直往喉咙里冒的东西一个劲地往眼睛里冲。 好难受。 冲又冲不出来,下又不下去,真的好难受。 她抬手,大力地揉着眼睛,想让自己好过一点。 可是没用。 越揉越干涩,越揉那股湿意越冲不出来,却又死活不肯下去。 揉红了,揉肿了,揉痛了,依旧没用。 今天是怎么了? 好奇怪。 身边的人也奇怪,发生的事也奇怪。 是她出现了幻觉吗? 肯定是。 不然怎么会听到她倾心付出三年的男人跟另一个女人说,为了救那个女人,他将她推出来做挡箭牌。 不然也不会看到她拼死为他争夺解药的男人同样为了那个女人,用空盒子将她骗开,只为放那个女人离开。 “对!我们只是要你手中的南火草,只要你将手里的木匣丢给我,我就放你走!” 他说,要的是“南火草”,将“木匣”“丢”给他。 所以...... 她垂眸看向手中空空的木匣。 易敏就果然将木匣丢了,只是木匣。 她是几时将里面的南火草拿出来的? 是他说话,她回头看他,他给她安定眼神的那个时候吗? 不知道。 不想了,幻觉,反正都是幻觉。 她要找点事做,分散一下注意力。 做什么呢? 南火草。 对,她要找易敏拿回南火草。 丢了手中空匣,她举步就朝众人相反的方向追了过去。 可是没走两步,胃中一直强自抑制的腥甜猛地朝喉咙里一冲,她被迫张开嘴,一股血泉喷溅而出。 ************ 凤影墨带着众人追了好一会儿,一直没有看到女子的身影。 凤影墨就犯嘀咕了:“这不可能啊,明明就在前面不久,她一个腿脚不方便的,应该跑不远的,怎么就不见了人?” “肯定是半路藏起来了。” “或者是有人接应已经逃了。” “岔路那么多,也有可能从别的路跑了。” 众人纷纷表示着自己的看法。 只有帝王陌千羽的关注点跟众人略有不同。 “你没看到夜坊主吗?”他问向凤影墨。 “看到了,夜坊主在后面。” 凤影墨便将他赶至,夜离正跟女子对峙,然后他让女子留下南火草,女子抛出匣子至密林,夜离去拾捡,恐女子抛空匣使诈,他没放女子走,女子忽然喊了一声“皇上”,他回头,女子趁机逃走的事再跟陌千羽禀报了一遍。 陌千羽默了默,“人已不见了行踪,这样追下去也不是办法,你们几个,”陌千羽扬手一指那些禁卫,“留下来继续追,我们回 去确认南火草是否已追回。” “是!” ************ 一行人回到当初对峙的地方。 并未见夜离。 见凤影墨快步入了密林,帝王也跟了过去。 见帝王都亲力亲为,众人便更不敢怠慢。 一行人在密林中找着。 没有。 密林里根本没有人。 在出密林的时候,有人惊呼:“这里有个空匣子,还有血迹!” 有两个身影第一时间、同时做出了反应。 一抹明黄,一抹雪白。 风驰电掣一般来到那人跟前。 匣子横卧枯草旁边,以一个打开的状态,里面空空如也。 正是端王装南火草的那枚。 在匣子的不远处,一泓血迹殷红刺目。 一看便知应该是瞬间喷溅而出。 “看来那个女窃贼真的使了诈,拿走了南火草,只是抛出了空匣子,夜坊主会不会遭遇了什么不测?”那人一边说,一边弯腰拾起脚边的空匣子,却没注意到已赶至自己身旁的两个男人身形同时一晃。 “不可能!” 其中一个身影厉声回应。 是凤影墨。 厉声回应完,声音当即就低了下去,又兀自喃喃了两句,“不可能,不可能……” 口气第一声明明很笃定,可后面紧接着的又分明十分不确定。 “不可能是夜坊主的,她没受伤。”侧首,他说向身侧的帝王,声音微哑。 那样子,像是在告诉帝王,却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他甚至没发现,帝王早已跟他一样发白了脸色。 帝王没有吭声,只紧紧凝着那一泓血迹,一瞬不瞬。 她受伤的。 且伤得很重。 或许没人知道,只有他。 因为是他亲手所伤。 可既然伤得那么重,为何还要拼死去找南火草? 伤得那么重,又为何不在此地等他们? 是不想见他吗? 是了,肯定是不想见他。 眼前又晃过方才她缓缓走向他,苍白着脸轻轻笑的样子。 她说,解释什么?解释皇上当日是如何推出龙袍,让众人的注意力转移到戒坊坊主私藏龙袍这件事上吗? 他跟易敏说的话,她都听到了。 他当时说了些什么? 他不记得了,真的不记得了。 只记得他为了不想让人发现他跟易敏的关系,或者说,再次保护易敏,他凝了内力给了她致命一掌。 虽然事先他不知道是她。 可却的的确确是他伤了她。 为了一个女人,将她推上风口浪尖的人是他,再次为了这个女人,置她于死地的人还是他。 这样的他,她又岂会再愿见? 可是她的伤…… “来人——”他厉吼。 “快仔细给朕找,一定要找到夜离。” 他刻意绷直了声线,却依旧难掩声音的颤抖。 边上的凤影墨看着他。 虽心头早已纷乱,却还是看出了帝王的异常。 肯定发生了什么? 肯定在他碰到夜离之前发生了什么? 细细想,强自抑制住慌惧的心情,他细细地想。 他首先碰到了陌千羽。 陌千羽说,快,夜离她们在那边。 同时,用眼神给他指了一个方向。 凤影墨呼吸一滞,这才惊觉过来,陌千羽的样子,分明是被人点了穴道。 而他当时却一心急迫,全然没有在意到这些。 一个被点了穴道的人,不是让他去替他解开穴道,而是让他快,夜离她们在那边。 说明什么? 说明在陌千羽的心中,有比解开他身上的穴道更紧迫的事。 说明夜离有危险。 说明夜离不是已经被他所伤,就是已经被易敏所伤。 不,肯定是被他所伤。 否则他不会还被定穴在那里。 就算他的穴位是被易 敏所点,但是,依照夜离的性子,也绝对不会就任由他被定在那里而置之不理。 若他伤了她,若他伤了她…… 凤影墨只觉得一颗心忽然被什么东西裹得死紧,连呼吸都呼吸不过来。 ........ 怕孩纸们等,先上一小更哈,还有一更在十一点以后,孩纸们莫等,可明天看,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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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影墨来到戒坊的时候,福田正准备出门办点事。 今日夜离带人进宫蹴鞠比赛,戒坊里面就交给他在打理,十六个人一走,戒坊就没剩下几个人,所以,他一直忙到现在。 见凤影墨风风火火进来,他不知出了何事,连忙迎了上去。 “凤大人怎么没在宫里比赛吗?” 其实私下里,他叫他爷,但是恐人多眼杂、隔墙有耳,他还是很注意分寸。 然,一直谨慎到几乎滴水不漏的某人却第一次失了分寸,拽住他就问:“她回来没有?” 福田一懵,不知说的哪个他,也不知是男他,还是女她。 “凤大人问的是?” 凤影墨显然就失了耐心,“你主子,夜离。” “没有。” “夜灵呢?” “也没有。” 凤影墨就放开了他,转身便往外走。 福田差点摔跤,往后趔趄了两步,才站稳。 见男人从未有过的急切样子,他知道,肯定出事了。 肯定出大事了。 眉心微拢,欲追上去细问,想了想,最终还是作罢。 凤影墨又直奔三三棺材铺。 棺材铺里的伙计对他早已不陌生,因为近段时间他是棺材铺里的常客,且似乎跟他们掌柜的夜灵姑娘极为相好,他们早已将这个风姿卓越的男人私底下当姑爷来看。 “凤大人。” 他一进来,店堂里的两个伙计就熟稔地跟他打招呼。 “夜灵在吗?” “不在,姑娘一早就出门了,现在还没有回来。” “那夜灵她大哥夜坊主来过吗?” “没有!” 竟然夜离、夜灵两人都不在。 戒坊没有,棺材铺也没有。 那她会去哪里? 伤成那个样子的她又能去哪里? ************ 万花楼。 较夜里的纸醉金迷、灯红酒绿、奢.靡繁华,白日的万花楼生意虽然要淡许多,但是,依旧不减歌舞升 平、莺莺燕燕。 雅阁内,男人左拥右抱,花酒喝得酣畅。 “张公子,今儿个怎么大白天的有空来看我们?”身边女子蛇一般缠绕在男人的身上,媚.眼如丝,风情万种。 “想你们了呗。”男人悠然抬手,轻佻地在问话的女子脸上一捏,笑得一双凤眸桃花乱飞。 “才不信呢。” “不信拉倒。” “可是张公子自己说的哦,那我们可就真将张公子拉倒了。” “求之不得!” 一男两女极尽调.情逗笑。 就在两个女子娇嗔嗔地拽着男人衣襟和袍袖,将笑得邪肆魅惑的男人拉倒在软垫上的时候,雅阁的门“嘭”的一声被人自外面撞开。 凤影墨随身而入,脸色非常难看。 吓得两个美人花容失色。 倒是横卧在地的男人淡定,悠悠然起身,看着凤影墨笑道:“想要谢我也不用这么激动吧?” 凤影墨哪有心思跟他逗笑,劈头就问。 “夜灵来找过你吗?” 张硕一怔,扬手示意边上的两个美人退了下去。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你们不是进宫蹴鞠比赛去了吗?已经结束了吗?南火草拿到了吗?” 张硕一口气问了一堆问题。 而凤影墨却只在意自己问的那个。 “夜灵也没有来找过你是吗?” 张硕摇摇头,“没有啊。” 见他整个人不对,又疑惑地问他:“到底怎么了?” “夜灵不见了。” 张硕一震,当即正了脸色:“不见了?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凤影墨没有吭声,紧紧抿了抿唇,转身,正欲离开,就被张硕给喊住了:“喂,话还没说清楚就跑,你是要急死我啊,南火草拿到了吗?” 凤影墨脚步顿了顿,却并没回头。 “还没,但是,我应该可以拿到。” 他现在哪里还顾得上南火草? “可以拿到就好,要快,她身上的毒只能封住二十四个时辰,也就是明日之前……” “你说什么?”张硕的话还没有说完,凤影墨已浑身一震,愕然回头。 张硕这才惊觉过来自己失言。 “她身上的什么毒?她身上还有什么毒?” 几乎没见到他移步,张硕只感觉到眼前白影一晃,他竟已逼至他跟前,大手一把抓起他的衣领将他从软垫上拧起来。 几时见过他这样对他? 张硕蹙眉,垂眸看着他因为抓攥的力道过大骨节发白的大手:“你这样提着我,我呼吸不畅,怎么说?” 凤影墨这才大手一松,将他放开。 张硕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又愤愤地正了正自己的领口。 “反正南火草你能拿到,这件事也算圆满解决,迟早你也会知道,我现在告诉你也无妨。你身上的蛊毒已经解了,南火草到手,只需让夜灵服下,解掉她的蜈蚣毒即可。” 凤影墨身形一晃。 震惊、难以置信、惊痛、慌乱……都不足以来形容他这一刻的心情。 “几时解的?”好半天,他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飘渺得就像是来自遥远的天边。 “昨夜。” “我怎么不知道?” “别忘了我是吃哪碗饭的?想神不知鬼不觉让你睡一会儿还不简单。” “你为何要这样做?”凤影墨只觉得气息骤沉,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也下不来,难受到颤抖。 “是夜灵让我这样做的,我也同意。因为今日是三月之期的最后一天,你身上的蛊毒几时发作并不知道,随时都有发作的危险,而若是只单纯的蜈蚣毒,我可以用药护住心脉二十四个时辰,毒性不会蔓延,只要她不用内力。” ............ 孩纸们晚安~ 谢谢【18801911893】【夏茶1】【lbqing】【viqjjj】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 ☆、137.【137】能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本事还真不小 “是夜灵让我这样做的,我也同意。因为今日是三月之期的最后一天,你身上的蛊毒几时发作并不知道,随时都有发作的危险,而若是只单纯的蜈蚣毒,我可以用药护住心脉二十四个时辰,毒性不会蔓延,只要她不用内力。” 凤影墨定定盯着张硕,一双眸子里慢慢腾起血红,他摇头,“我不信,你肯定骗我的,肯定是骗我的……” 这个男人经常没个正型,肯定是听到他说,夜灵不见了,所以故意这样骗他让他急的。 要想解掉他身上的冰火缠,哪有那么简单? 必须他让蜈蚣咬,夜灵也同样被蜈蚣咬,然后用夜灵的血做药引,解掉他身上蜈蚣毒和冰火缠的蛊毒生成的第三种毒。 “我不可能完全不知道……”凤影墨一直摇头,其声恍惚。 张硕轻嗤:“用刚才那两个美人的话说,不信拉倒!你也知道的,冰火缠在不发作和不碰酒的情况下跟正常人无异,所以,你解了跟没解,自己没有感觉也正常。你若不信,大可以去找个大夫帮你号号脉,看你身上还有没有蛊毒?醣” “就算你让我毫无知觉地睡了一会儿,我醒来总有知觉吧?我为何感觉不到被蜈蚣咬过,我身上也未见有被咬过的痕迹。” 张硕低低笑:“什么叫也未见有痕迹?我尊敬的凤大人,你的眼睛长在前面呢,请问,你能看得到自己全身的每一个地方吗?” 见凤影墨瞳孔一敛,似是意识了过来,他又接着道:“是的,我们让蜈蚣咬的你的背,你长了后视眼吗?能看到自己的背吗?而且,我也用药麻掉了你那个地方的知觉,所以……” “没经过我的同意,你们有什么资格这样做?” 凤影墨骤然厉吼一声,就像是受伤的困兽,声音苍哑又凄厉,话落的同时,他扬臂,一掌重重砸在张硕面前的桌案上。 “嘭”的一声巨响,桌案顿时被劈成两段。 张硕吓了一跳,惊讶地看着他:“你疯了?” “疯的是你们!” 一双眸子彻底被猩红填满,凤影墨咬牙,声音从喉咙深处出来,话落,也不等张硕做出反应,已是转身,衣袍一晃,风一般出了门。 “还不是怕南火草还没有拿到,你就蛊毒发作一命呜呼了!敢情我们救你还救错了?” 张硕愣在那里半天回不过神。 好一会儿,才想起凤影墨方才说的话。 “夜灵不见了。” 张硕眉心一跳。 ************ 出了万花楼,外面阳光刺眼,凤影墨站在马路上,茫然四顾。 人生第一次,他感到了那种无力的茫然。 天大地大,他要到哪里去找她? 天大地大,又有哪里是她能容身的地方? “是夜灵让我这样做的,我也同意。因为今日是三月之期的最后一天,你身上的蛊毒几时发作并不知道,随时都有发作的危险,而若是只单纯的蜈蚣毒,我可以用药护住心脉二十四个时辰,毒性不会蔓延,只要她不用内力。” 毒性不会蔓延,只要她不用内力。 难怪。 难怪在戒坊与大理寺御史台的那场比赛中,刚开始可以看得出来,她是没有用内力的,虽然也是拼尽全力,却只是用着正常人的体力。 后来,戒坊越来越被动,越来越处于劣势,她才开始爆发。 特别是最后那决定生死定乾坤的一球,从抢夺到运球到投门,耗费了她多少内力,他清楚得很。 他一直在看台上看着她,一直在,却粗心地没有感觉到这里面的蹊跷。 还有,还有追易敏的时候,若不用内力提轻功,又怎么可能会追得上? 还有跟易敏痴缠打斗的时候…… 还有被陌千羽所伤的时候…… 还有…… ************ 龙吟宫 霍安看着面前一直走来走去,走去走来,走了一天的帝王,终于忍 不住小心翼翼地建议道:“奴才去给皇上倒杯水来。” “不用!” 帝王看也没看他,一直眉头紧锁,一直脚步不停。 霍安被他转得有些头晕。 “那,皇上午膳也未用,这会儿怕是饿了吧,皇上想吃点什么,奴才让御膳房去准备。” 帝王终于脚步一顿。 霍安心中一喜,连忙迎上前。 却不想,帝王劈头而来的竟是:“你还嫌朕不够烦吗?出去!” 霍安脸色一白,见帝王脸色黑沉、凤眸沉郁,连忙告退仓皇而逃。 陌千羽一屁股坐在龙椅上,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抬手捏向自己痛得发裂的眉心。 夜离,你到底在哪里? 后山被禁卫整个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 戒坊没有。 棺材铺也没有。 伤成这样,还能去哪里? 印象中,她不是一个会轻言生死的人。 从来不是。 哪怕身处逆境,哪怕在最艰难的时候,她依旧是那样坚韧、那样顽强、那样百折不挠、那样生命力旺盛。 这是第一次,第一次这样一个人悄然离开。 在自己身受重伤、身中剧毒的情况下。 为了确认她的伤势,他让太医检查了她留下的那一泓鲜血。 太医说,从血来看,此人应该内伤严重、身中剧毒。 他当时就震惊了。 内伤他知道。 剧毒从何而来? 也就是那一刻,他终于明白过来,她为何那样不顾一切地想要赢得蹴鞠比赛的胜利,为何那样拼死也要夺回南火草了。 原来,她身中剧毒。 怎样中的毒,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惊痛的同时,心里忽然空落落的。 不就是中毒了吗?不就是需要南火草吗?她完全可以跟他说,完全可以找他,他可以跟端王拿。 而她没有。 从几时开始,她对他慢慢失去了最基本的信任和倚靠,变成了今日的这个样子? 是从那日映月楼上他拒绝她那次开始吗? 还是她求他收回夜灵和凤影墨的赐婚,而他不同意那次开始? 又或者是她求他放了巧黛,他没放,逼迫她跟凤影墨和离了才将人放出来那次? 他真的不知道。 他只知道,这一次,他们或许再也回不去了。 只知道,对于一个身中剧毒、又身受内伤的人来说,没有拿到解药,这样独自离开,就无异于在求死。 她那样一个无论何时无论何地都拼命求生的一个人,第一次求死。 可见她心里的伤恸和绝望有多强烈。 其实,今日,他是想跟她解释的。 只是她决绝得不给他这个机会。 那日为救易敏,他推出龙袍,他其实也没想过真的要将她推上风口浪尖。 动机是将众人的注意力都引到戒坊坊主私藏这件事上来没错,可他觉得他完全有能力化解。 他甚至都想好了,就说那日在戒坊被赤蛇所咬时候留在戒坊的。 可谁知接下来的事情完全出乎意料。 夜离并不知道龙袍。 拿他龙袍的人是夜灵。 夜离一口否认,死也不承认,这件事才发展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当然,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人,都不知道在哪里? 或者说,人,都不知道是死是活? 死?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陡然坐直身子。 ************ 残阳似血、日落黄昏。 枯藤、老树,小桥、流水,桥头上静静伫立着一人。 素衣素裙素色披风曳地,盈盈瘦瘦、清丽脱俗,一双略含愁绪的眸子正盯着桥下的流水失神。 小桥僻静,无一行人。 天地万物似乎都没了声音,只有流水潺潺而过。 忽然,空气中一股异流涌动,女子眸光一颤。 紧接着就是衣袂簌簌的声音,由远及近,翩然落于女子的身后。 女子缓缓转身,看向来人,“你来了?” 当男人眉目如画的容颜映入眼帘,原本萦着愁绪的眸子就好似遇到了一股拂面清风,一点一点将那抹愁雾驱散。 “我来拿南火草。”凤影墨直接开门见山。 女子微微一愣,“你要南火草做什么?” “那你又要南火草做什么?”凤影墨不答反问。 女子眸光闪了闪,略略别开眼,“我自然有我的用处。” “我也一样,也有我的用处。”顿了顿,凤影墨又补了一句,“我中毒了,需要它来解毒。” 女子一震,愕然看向他。 “你中毒了?什么毒?”一边急急而问,一边瘸脚上前两步,作势就想要探他的脉搏。 却被凤影墨不动声色避开,“你不信我?” “不是,”女子摇头,幽幽道:“我只是想帮你看看,要不要紧。” “给我南火草,自然就不要紧了。” 女子有些为难:“可是我……算了,今日在皇宫后山,若不是你,别说南火草了,怕是我也逃不了。” 女子一边说,一边自素衣的水袖中掏出一枚有着细长叶子的红草,递给凤影墨。 “谢了!” 凤影墨伸手接过,转身便走。 女子见状,秀眉微微一蹙,对着他的背影道:“这么长时间没见,你难道就没有其他的什么要说的吗?” 凤影墨脚步未停,头也未回,只再次扬了扬了手中的南火草,低醇的嗓音被暮风送过来。 “多谢!” 女子垂眸弯了弯唇。 谢了,多谢! 茕茕立于风中,她徐徐抬眸,看向男人大步离开、渐行渐远的背影。 ************ 夜离捂着胸口,强忍着胃里不断朝上翻涌的腥甜,闭眼甩了甩头,再睁开眼继续跌跌撞撞往前走着。 麻木的、机械地往前走着。 也不知道是天色越来越暗了,还是她的视线越来越弱了,眼前的景物渐渐开始变得模糊。 钟霓裳,坚持住。 不能睡,也不能倒下去。 一睡可能就再也醒不来了,一倒下去肯定就再也起不来了。 她要找解药。 她要活下去。 她还有很多的事要去做,钟家的冤情还没有昭雪,父母大哥的仇都没有报,她还有霓灵要照顾,她不能死。 不能就这样死去。 想起霓灵,她似乎又恢复了一丝精神。 霓灵此刻应该已经躲起来了吧? 她一从皇宫后山下来,就给了点银子一个路人,让那人给她送了信给霓灵。 说出了点状况,让她出去躲避一段时日,不要呆在棺材铺,也不要去戒坊,她会跟她联系的。 之所以这样,她有她的顾虑。 因为在凤影墨这边,她是夜灵的身份,今日参加戒坊的比赛,也不过是代替哥哥夜离所为,若见霓灵还在,岂不是一切都穿帮了?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是在陌千羽这边 ,她失踪了,难保这个男人不会再用霓灵来逼迫她出来。因为他深知,霓灵就是她的软肋,比她的命还重要。 所以,她不能给他们胁迫自己的机会,她跟霓灵同时失踪,才最安全。 只是,解药在哪里呢? 她摇摇晃晃走着,借着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时而黑时而亮的视线,四下看着。 她记得就是这座山。 以前她母亲就是到这座山上来采各种草药。 虽然,她知道,遇到像南火草这种千年奇药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但是,她还是要来找一找。 而且,她也可以找点对内伤有益的药。 凭着仅有的一点对医书上关于内伤药描述的记忆,她扯了一棵似乎是对内伤有益的草,只在衣服上揩了揩上面的泥巴,就塞进嘴里咀嚼。 又苦又涩,腥臭无比,她强迫自己吞咽了下去,又开始跌跌撞撞继续找。 可是,光线真的越来越暗,视线越来越不清明。 脚下的步子也越来越沉,就好似有千斤重,每走一步,她都得咬牙拼尽全力。 在又不知走了几步之后,她终于再也支撑不住,脚下一软,整个人栽扑在地上。 想爬起,却再也没有爬起来。 嘴角又有腥甜涌出,她倒在那里,身子微微抽搐着。 眼前是大地和绿草,泥土的气息扑鼻而来,却也渐渐被血腥替代,她眼睫轻颤,无力地张阖。 意识越来越混沌,越来越淡薄。 看来,今日她是要死在这里了。 霓灵…… 一团婆娑光影中,她似乎看到了父亲,看到了母亲,还看到了她大哥。 他们对着她慈爱地笑,“霓裳,我们来接你了。” 不。 爹,娘,大哥,我还不能死。 我还不能死啊。 你们的大仇还未报,还有霓灵一个人以后要怎么办? 若你们在天有灵,就请赐予女儿活下去的力量。 女儿要活下去。 “既然要活下去,做什么还那么多废话?就不知道保存点体力吗?闭嘴!” 骤然一道男声响在头顶。 夜离一震,强自让自己恢复了一点神识。 那声音,好冷,就像是淬了冰。 可那声音,却又是如此熟悉。 虽然,她曾经只听过一次,却被她记了三年。 吃力地想要睁开眼睛,却也只能勉强撑开一条缝。 红彩满天,一片迷离光影中,她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自她的身边缓缓蹲下身来。 着一身墨色的鎏金滚边黑袍。 从她的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可以看到那枚系于腰间轻曳的梅花形和田玉坠。 如三年前的初见一模一样。 是他。 真的是他。 虽然全身已然没有了一丝力气,但是夜离还是缓缓地、吃力地朝对方伸出手:“三爷……” “让你闭嘴!” 又是那冷若冰霜的声音。 可夜离听在心里却是无比安心,就像是第一次他出现时,她觉得那是天下最好听的声音一样。 男人没有理会她伸出的手。 下一刻,她却是感觉到自己的身子陡然一轻,紧接着又是一暖,对方已经将她抱在怀中。 大概是躺在冰冷的山地上太久了,她觉得那怀抱好暖,像父亲的,也像大哥的。 她甚至起了贪念。 “能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本事还真不小。” 男人的声音依旧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可是大手却温热又干燥,他就那么用手掌替她揩着嘴角的血渍。 她甚至能感觉到他掌心和指腹上的薄茧,带着微砺的触感。 她努力睁开眼睛,想要看他的脸。 然,有什么光线刺得眼眸巨痛,她怎么也睁不开。 唯有紧紧攥住他胸口的衣襟,不愿放开。 虽然看不到,所幸意识还残留。 虽然淡薄,却已足够。 她感觉到他将她抱了起来。 然后下山。 ................. 谢谢【嘉阳童童601】亲的璀钻~~谢谢【夏陌冉】【GUOHONGXIA】亲的荷包~~谢谢【嘉阳童童601】【14747897888】【18023853889】亲的花花~~谢谢【逸水蓝月光】【15226260081】【漫梅花L】【宠辱不惊看云卷云舒】【雨墨茵菲沫】【booke88】【112233好好】【凉风有信000】【18801911893】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 ☆、138.【138】她活,你活,她死,你死 不知走了多久,夜离只觉得耳边聒噪。 似是来到了街上。 虽然睁不开眼,但是,她依旧能感觉到街上的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甚至还能感觉到路人纷纷看过来的目光。 紧紧攥着男人胸口的衣襟,她整个将脸埋在男人的怀里醣。 她不知道来到了哪条街道? 她不想被人识出来是她。 她不想让陌千羽和凤影墨那些人知道。 所幸男人的步子极快,不一会儿就进了一处院子。 听到男人一进门便冷声喊着“大夫”,她想,应该是进了一家医馆。 “来了,来了。” “快看看她!” 夜离感觉到自己被放在了一个矮榻上。 生怕对方走了,夜离依旧抓着他的衣襟不放。 对方拂了两次没能将她的手拂下来,榻檐一重,她感觉到对方在榻边上坐了下来,衣襟就任由着她抓攥着,她的一颗心才放下来。 “呀,怎么伤成这样?” 腕上的脉搏被人的指腹搭上。 片刻的静谧。 “内伤严重,中毒还极深,哎呀,这位爷,实在抱歉,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大夫的话还没有说完,夜离就感觉到被压沉下去的床檐往上一弹,原本坐于边上的男人猛地起身,她抓攥在他衣襟上的手也随之滑落。 下一瞬便听到男人寒冰一样的声音响起。 “什么叫另请高明?” 接着,便是大夫求饶的声音。 “爷饶命,爷饶命……” “救,还是不救?”男人淬了冰的声音从牙缝中迸出。 “不是我不想救,而是她……她实在太严重了,又是内伤,又是中毒的…….只怕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啊。”大夫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休得啰嗦!她活,你活,她死,你死!” 男人声音森冷,如腊月飞霜。 夜离终于得以微微睁开了一点眼睛,隐约中,看到男人高大的背影,似是带着霜雪,清冷孤傲。 手臂扬着,正以一个老鹰抓小鸡状将大夫拧在手里。 这个男人还真是粗暴呢,言语是,举止亦是。 夜离心里如是想着。 想待他转过身来细看,却终是坚持不住,眼睛再次无力阖上。 “丫头,别睡,坚持住!” 迷迷糊糊中,有人不停拍她的脸。 “想死你就睡过去!” 在那人的不断威逼利诱下,她强撑着一丝神识。 接着,就好像有一股暖流从她的背心而入,缓缓进入身体。 她是练武之人,自是知道这是什么。 是真气。 是有人在给她渡真气,以疗她的内伤。 好痛! 好难受! 她大汗淋漓,甚至听到了自己喉咙里不由自主发出来的哼吟。 却是依旧睁不开眼睛。 “三爷……别再浪费自己的……” 她想阻止他。 她越难受,说明他渡给她的真气越凶猛。 真气与她的内伤发生了作用,她才会如此。 都是练武之人,她很清楚,照他这样下去,他自己的身体一定会受大创、且五脏惧损。 “闭嘴!” 暖流进入体内,慢慢走遍全身,渗透至四肢百骸。 随着巨大的痛楚过去,她慢慢感觉到自己似是被一团温暖的阳光包裹,浑身上下的脉络都被这团阳光细细地梳理了一遍,开始变得舒服。 ******* ***** 幽幽醒转,最先朦朦胧胧进入眼帘的是烛火,床头上跳动的烛火,随着视线慢慢清明,接着是坐在烛火旁边的那人。 “三爷……”她哑声低唤。 那人抬起头来,见她醒了,顿时一喜,连忙起身:“姑娘醒了?” 夜离心下猛地一沉。 不是他。 不是三爷。 声音不是他,身影也不是他。 目光在屋里整个搜寻了一圈,依旧不见某人的身影,她甚至怀疑经历的那些会不会是自己做的一场梦。 强撑着身子想要坐起,却是被面前的人连忙按住,“哎呀,使不得,使不得啊,姑娘内伤虽好了许多,可身上剧毒还在,切莫乱动,切莫乱动,这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担待不起啊。” 声音带着几分熟悉。 夜离这才想起,他是那个大夫。 便也确定了自己不是在做梦。 “请问带我来的那个人呢?” “你说那位爷啊?”大夫很明显就变得有些后怕的样子,“他,他去给你寻解药去了。” ************ 夜色茫茫。 缉台。 两个值夜班的工作人员将中厅的门关上,顺着游廊继续往前巡视。 其中一个对另一个说,“刚刚看了看那南火草,我看也没有什么特别嘛?不就是一棵草吗?” “怎么不特别?你见过像火一样大红的草吗?” “可也终究只是一棵草啊。” “别小看这棵草,听说,生长了千年呢,可以解世间百毒。” “可我们缉台的人没有谁中毒啊,所以,对我们来说,就是一棵无用的草,我们辛辛苦苦赢得蹴鞠比赛的胜利,就奖励我们这么一棵草?皇上还号召全民健身呢,拿出这样的奖励也未免有点……” “你少说两句,小心传到皇上耳朵里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我这不是跟你抱怨两句吗?你不知道,比赛的时候我的脚都崴了,到现在还在疼呢,那什么南火草连我的脚都不能治不是。” “哎,你还真别看不上这千年奇草,我们虽然觉得它无用,可对有些人来说,那可是求之不得的宝物,你看,今日,那个混进皇宫的窃贼,都冒着生命危险来夺取不是。” “可她抢走的还不是一棵假的。” 原本他们还以为这场比赛就因为这场变故不了了之了,谁知道黄昏的时候,一道圣旨下到了缉台。 圣旨上说,因南火草太过珍稀,端王恐发生不测,所以,今日比赛之时拿出来摆在高架上的那枚是假的,真正的南火草并未被盗去。而原本应该缉台和戒坊再进行最后的决赛来决出最后的胜利者,但是,戒坊少了一人,夜坊主无故失踪,所以这场比赛就算是缉台赢,真正的南火草便归缉台所有。 太监霍安宣完旨后,还传了皇上的口谕。 说,南火草是缉台十六名队员团结一致、共同努力的结果,不是属于哪个个人的,而是集体的荣誉,所以,希望缉台将这枚仙草好好地摆着,让缉台的每个人看到之后,都能以此为荣。 所以,南火草就被当做宝物一般,被供奉在了中厅里。 “喂,你说,今天的那个女窃贼,若是回去发现南火草是假的,会不会再来我们缉台窃取啊?” “不会吧?哎呀,被你这样一说,我还真觉得有这种可能。” “那可怎么办?今天可是我们两个人值班呢。这要是在我们手上搞丢了,那可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要不,我们将中厅的门锁起来吧,安全第一。” “嗯,好!” 两人一拍即合,又调头顺着游廊往回走。 走到中厅的门口,推开刚刚拉上的门,借着门口走廊上灯笼里的光线,探头确认了一下南火草还在,便再次拉上门,准备落锁。 忽然他们两人同时瞧见门上面一 个人的影子正在逼近,将他们拢住。 两人大惊,同时回头。 还未看清对方是谁,就只见眼前袖风一晃,两人肩胛处一重,便纷纷眼睛一闭,软倒在地上,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 来人垂眸看了看已然晕过去的两人,也未做停留,伸手轻轻推开中厅的门,闪身而入。 借着窗外的月色以及走廊上灯笼的光亮,来人快速环顾厅中。 在正前方的条桌上,摆着一个精致的木匣。 快步上前,拿过木匣,打开。 匣中一株火红细长的草静陈。 “啪”的一声快速关上木匣,将其拢入墨袍的袖中,正准备转身离开,却蓦地听到寂静的夜里忽然响起了脚步声。 “快,将中厅包围起来,别让人跑了。” 火光熊熊,脚步声纷沓。 厅中之人眸光一寒,退至门后边。 正想着如何脱身,忽然黑暗中传来“吱呀”一声细响。 他眼梢一掠,是中厅靠后面的一扇窗户被人自外面轻轻推开,一个身影随之闪了进来。 手腕翻转,正欲暗提掌风,朝身影击去,对方已小声出了声:“三爷,是我!” 男人的手一顿。 身影已趁黑来至身前。 “三爷。” “你,身上剧毒未清,这样跑出来,想找死吗?” 声音一如既往的冷得瘆人。 夜离心口一颤。 “对了,解药,”男人伸手自袖中掏出木匣,打开,取出里面的南火草递给夜离,“快将它吃了。” 夜离伸出手,却并没有接,而是在黑暗中握了男人的腕。 握得有些用力,紧紧攥住,就像是今日攥住他胸口的衣襟生怕他走了一样。 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脉搏苍劲有力的跳动。 “三爷,谢谢你,你快走。” “一起走!” 男人反手将她的手裹住。 黑暗中看不到男人的脸,只能看到一双冷如寒潭的眸子眸光冽冽。 没有一丝温度。 很奇怪,夜离却并不怕。 也不想去刻意看清他的脸。 因为听医馆的大夫说,他是戴着一顶青铜面具的。 难怪在山上,他出现的时候,她想看他,却被什么光线刺得眼目痛,原来是青铜折射的光。 “你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外面纷沓的脚步声正以极快的速度四散开来。 “说了一起走。” 男人力气大得惊人。 夜离觉得几乎要将她的手骨捏碎。 她轻轻挣脱。 “不行,我不能走,他们的目标是我,而且,我也只有留下来,才有拿到解药的机会。” “什么意思?” “三爷手里的南火草是假的。” 男人似乎也已料到,并不震惊。 “所以,三爷,请相信我,你走,我一定没事,我一定会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不然,也对不起三爷如此全心救我。” ** 就在中厅的大门“嘭”的一声被人自外面撞开,男人在夜离的劝说下正险险地从窗户跃出。 夜离立于厅中,身姿笔挺。 火光随着人群涌入。 原本还漆黑一团的中厅瞬间亮如白昼。 “夜坊主……” 当看到屋中所站之人是夜离时,众人都表示出了吃惊。 特别是看到夜离一手拿着木匣,一手拿着南火草,众人更是难以置信。 他们奉命在此等窃贼中计上钩,原以为应该是白日那个瘸脚女人,没想到却是夜离。 一抹明黄身影从众人身后缓缓走出。 “皇上。” 众人纷纷行礼。 夜离没有动。 陌千羽也没有理会众人,一步一步朝夜离走去。 夜离忽然就笑了。 陌千羽脚步一顿。 “夜坊主笑什么?” “微臣笑皇上,如此英明神武,为何就不能给微臣来点惊喜?” 陌千羽脸色一白。 众人大骇。 深夜来此盗取南火草不说,竟还对帝王出言不逊,简直不想活了。 大骇之下,反观帝王脸色,却意外地发现,除了有些发白之外,帝王脸上竟也未见多大怒意。 众人就又懵了。 “夜坊主为何会深夜出现在此?如果朕没有记错,这里是缉台,而不是戒坊。” 夜离依旧是轻笑。 “微臣若没有记错,这里也不是皇宫,皇上深夜在此,若微臣不出现,岂不是枉费了皇上一番心思?” 陌千羽再次面薄如纸。 而夜离也不在意,也不惧,继续凝着他道:“现在人赃俱获,不知皇上要怎样处置微臣,是准备说微臣跟早上那个叫易敏的窃贼是一伙的,还是准备说易敏是微臣安排的?” “夜离!” 陌千羽终于怒了,厉吼一声。 众人都吓了一跳。 夜离却只是苍白着脸,唇角一抹笑靥如花,好笑地看着他。 恼羞成怒了呢。 她说错了吗? 他不是最喜欢做这种事吗? 曾经为了给轻罗国交代,准备让霓灵顶了杀害岳卓凡的罪。 曾经为了帮易敏脱身,抛出龙袍将她推至风口浪尖。 就在不久前,为了不让人发现自己跟易敏的关系,还出手给了她狠戾一掌。 那么,如今,不想让众人再追查到易敏头上,将她这个替罪羔羊推上去,又有什么稀奇? 其实,在医馆听大夫一说,她就知道这是个圈套。 大夫跟她说,消息都传开了,早上皇宫里举行蹴鞠比赛,出了个盗取比赛奖品南火草的窃贼,不过,端王英明,早有防备,那枚南火草是假的,真正的也已随后作为奖品赏赐给了缉台。 她当时一听,就知道有问题。 第一,对宫墙深深的皇宫来说,要想封闭个消息,是易如反掌,毕竟是有关宫廷治安之事,而且对方还是陌千羽一心想要保护的女子。 可这个消息却在一天之内传得满城皆知,连个小医馆的大夫都知道,只能说明一点,是刻意散播。 第二,从拿出南火草,到南火草被劫,端王的表现都不像是一个拿出假草之人的表现,显然,被盗走的就是真的南火草。 那么这一消息散播的目的,还不就是为了引君入瓮。 不是引她,就是引易敏。 既然当初处心积虑要保护易敏,又怎么可能再将其引出。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引她。 本想一笑了之,置之不理,却又听到大夫说,他跟三爷讲,南火草倒是可以解掉她身上的毒,三爷听完就出门了。 所以,她才不得不赶了过来。 三爷如此为她,她不能让他身陷险境。 且不说他为了疗她的内伤,身体早已受了重创,根本不是这些人的对手。 单说,他的身份,怕是也不能公然露面吧。 她不知道他是谁,但是,他有着跟陌千羽一模一样的玉佩,想必跟皇室脱不了干系,既然他戴着青铜面具,肯定就是不方便以真面目示人。 她又怎么能让他跟陌千羽碰上? “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陌千羽骤然出声,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微臣当然知道。” 她笃声回道。 其实说白,这不过是她一种自我保护的方式而已。 不想让自己太被动,不想平白无故做人家的替罪羔羊,所以,她将话说在了前面。 悲怆吧? 几时她跟他之间发展到了今日这样的局面,需要如此斗着生死,斗着心机? 又有脚步声响起。 夜离徐徐抬眸看过去。 当熟悉的身影入眼,夜离眼波微微一敛,却又很快恢复一片死寂。 是缉台台主凤影墨跟几个工作人员。 .......... 传说明天万更~~ 谢谢【香味抹茶】【1933889243】【地狱的流星】亲的荷包~~谢谢【1933889243】亲的花花~~谢谢【stopfishcty】【艾雪无暇】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 ☆、139.【139】也再也回不去以前了(万更求月票) 当熟悉的身影入眼,夜离眼波微微一敛,却又很快恢复一片死寂。 是缉台台主凤影墨跟几个工作人员。 凤影墨看到夜离的时候,眸光很明显地一亮,脚下步子也骤然加快呙。 带着急切,甚至还差点踉跄醣。 可却仅仅只是两步,就又恢复如常。 他看着夜离,薄削的唇蠕动了好久,终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对着陌千羽鞠了鞠身,他站在了边上。 夜离早已经将目光撇过,不再看他。 “你要南火草做什么?” 陌千羽再次出声,眼梢掠了掠夜离手中的那株红草。 “我中毒了,需要南火草解毒。” 夜离实话实言。 因为她是看着陌千羽的,而某人正好站在陌千羽的边上,所以就算她不去看某人,某人还是进入了她的眼角余光。 她看到,在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某人微微抿紧了薄唇。 “怎样中毒的?” 陌千羽又问。 “这重要吗?” 也不顾君臣之礼,夜离不答反问。 陌千羽脸色又是白了白。 “就算你中了毒,你大可以跟朕讲,也没必要采取这么极端的做法。” 夜离弯了弯唇。 不知道他口中所谓的极端的做法是指的她拼死想要赢得蹴鞠比赛,还是拼死也不放过易敏,非要追回南火草,又或者是指今夜前来盗药。 她只知道,这个男人最擅长的就是帝王之术、君臣之道。 说这句话是想安抚她吗? 见她言语之间未对他有丝毫客气,恐她情绪激动,抖出一些不该抖的事吗? “跟皇上讲了,皇上会怎么做?赐我解药吗?” 既然他想标榜,她就给他标榜的机会。 果然,陌千羽当即回得笃定。 “当然!南火草是端王的,端王本就是将它献出来,若能用其救人性命,自是比用来作为蹴鞠比赛的奖品更来得有意义,奖品可以另设,人命却只有一条。” 说得真好。 果然是位仁君。 夜离轻轻笑。 “所以,皇上深夜在此,就是为了等夜离前来,将这枚假的南火草赏赐给夜离吗?” 举着手中的红草,夜离灼灼问向陌千羽。 陌千羽眸光微闪:“这枚南火草的确是假的没错,但是,今夜的行动并非是针对你夜离的,而是针对今日抢走南火草的那个窃贼的。” “是吗?”夜离鼻子里轻哼,也未将其挑明。 她想,他心知肚明。 “既然皇上也承认这枚南火草是假,那就说明今日被易敏夺走的那枚是真,所以,我绝对不可能是跟易敏一伙的,不然,我身中剧毒,早用真的那枚解毒了,又何须跑来缉台盗药?” 没办法,她说了那么多,做了那么多,只是想自保。 “朕有说过你跟易敏是一伙的吗?” 陌千羽终于忍不住沉了声。 也就是到这一刻,他才发现这个女人对他的戒备有多强。 戒备和信任本就是此消彼长的关系。 戒备有多强,说明信任就有多低。 她对他已经没有了信任。 不错,今夜这场局本就是为她而布,却并不是跟她所想的那样,为了帮易敏寻找一个替罪羔羊,而是想要将她引出来。 单纯地将她引出来。 虽然已经没有了南火草,但是,他可以想别的办法。 只要确认她还活着,只要她还活着。 “那皇上准备怎么处置我?” 想想这么长时间了,三爷应该已经安全逃出去了。 将手中的木匣和假草扔掉,夜离一副束手就擒的模样。 “念你在戒坊期间勤勤勉勉、戒毒有功,此次也是生死攸关、情有可原,朕就饶你死罪,但是,活罪难逃,毕竟你深夜来此盗药是事实,所以,先将你关入大牢,听后处置,任何人不得探视,至于你身上的毒,朕会尽量想办法帮你解掉。” 这处罚...... 众人互相看了看。 凤影墨眸色渐深,薄唇越抿越紧。 夜离自己也有些意外,可听到任何人不得探视,又不由自主地多了一分戒心。 “多谢皇上不杀之恩,夜离感激不尽。夜离深知有错,甘愿受罚。只是夜离有个不情之请......” “什么?” “这些年来,夜离一直有记事的习惯,就是将每日发生的事情都记录下来,装订成册、妥善保管,自从当年入宫到如今,从未间断,所以,能不能恳请皇上在大牢里也给夜离一副笔墨纸砚?夜离怕自己不写不习惯。” 她清楚地看到陌千羽脸色黑沉了几分。 黑沉了好,黑沉就表示他听懂了。 是的,她在威胁他。 其实,也不是威胁,只是自保。 她如今身中剧毒,被他关进大牢,然后,还不准任何人探视。 如此一来,说得难听点,她就算死在里面也没人知道。 到时死因和罪名,还不是随便怎么安。 她知道他的事太多了,此次还加上一个易敏。 难保他不会像皇宫后山上一样动杀意。 可反过来想,这又何尝不是她的救命符。 她得让他知道,她安全,他就安全,若将她逼急,有些事就不一定。 “好!朕答应你,只要你好好自省其身,给你笔墨纸砚便是!” 陌千羽咬牙沉声。 那一刻,他真恨不得将她的脑袋掰开看看,看看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怀疑他会杀了她吗? 竟然还用起了这种威胁的伎俩。 难道他在她的眼里,就是如此一个卑鄙小人? “带走!” 陌千羽脸色难看,愤然转身。 两个禁卫上前。 夜离弯了弯唇,也不反抗,就任由禁卫将她的手臂钳制住。 在经过凤影墨身边的时候,她脚步一顿。 凤影墨眸光一动,上前一步,许是意识到自己反应有些大,又停了下来。 夜离眼梢轻轻一掠,瞥了他一眼,微微挣脱了边上禁卫的钳制,自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朝凤影墨面前一伸,口气清冷道:“这是今日在皇宫后山追赶易敏的时候,我见凤大人掉的,当时一心想要夺回南火草,也没来得及给凤大人。” 凤影墨怔了怔,正欲开口询问,眼角余光瞧见前面帝王扭头朝他们看过来,便终是什么都没有问,只缓缓伸出手。 将瓷瓶置于他手心,夜离唇角冷冷一勾,举步随着两个禁卫往外走。 凤影墨垂目看看手中的瓷瓶,又抬眸看向她的背影。 不知她什么意思。 瓷瓶明明不是他的,她却说亲眼所见是他掉的。 瓷瓶上似乎还残留着她的温度。 他五指一收,将瓷瓶紧紧攥在掌心。 前面,夜离刚走到门口,正欲抬脚迈过门槛,骤然胃中一股腥甜往喉咙里一冲。 “噗”她张嘴,一股黑浓的血泉喷溅而出。 她整个人一颓,若不是两边有禁卫相持,她肯定倒在了地上。 身后的凤影墨因为一直看着她的背影,自是将这一切看得仔细,瞳孔一敛,快步上前。 然,有人比他更快。 不,应该说有人比他更近。 是陌千羽。 陌千羽就走在夜离的前面,夜离的那一口鲜血就直直喷在他龙袍的背上。 两个禁卫正被这一切惊得不知所措,他就一个转身,将夜离软滑下去的身子揽住。 凤影墨也已赶至,却只能僵立在边上。 “快,快传太医!” 陌千羽沉声吩咐左右,又转眸吩咐凤影墨,“速去安排一间干净的厢房。” 凤影墨看了一眼已经奄奄一息的夜离,俊眉微微一拢,当即颔首道:“是!请随微臣来!” 于是,就那么众目睽睽之下,帝王陌千羽直接抱起了夜离,随着凤影墨一起,快步离开。 看着这一幕,众人惊得下颚都差点要掉了下来。 帝王重视缉台和戒坊,他们是知道的。 帝王重视凤影墨和夜离,视其为左膀右臂,他们也是知道的。 只是,重视归重视,这举措,也太...... 毕竟君臣有别。 就算再命在旦夕,一个帝王,抱着一个臣子,总归有点怪怪的。 何况,他们不是有这么多人在场吗? 当然,腹议归腹议。 所谓君心莫测,人家是天子,心思又岂是他们这些人能妄自揣测的? 其实,震惊的又何止这些禁卫? 缉台的几个工作人员亦是一脸惊错。 除了跟禁卫们一样,惊错帝王的举措,另外,他们还惊错他们的主子凤影墨的举措。 在方才来之前,他们跟他禀报说,中厅里抓到了窃贼,竟然是戒坊坊主夜离时,他当即从位子上“嚯”的起身,差点带翻了桌上的东西。 “真的?”他问他们。 当时那个表情啊,他们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那是他们从未从这个一向面色淡然的男人脸上看到过的表情。 似震惊、似欣喜、似激动、似惶恐,反正很复杂很复杂的表情。 还有方才,虽然是帝王在抱着夜离,他在前面带路,可他的脚步一点都不少于帝王的急切,用健步如飞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 就在众人还在那里怔怔没有回过神之际,凤影墨已经将陌千羽带进了一间干净的客房。 他走在前面,手脚麻利地将房门打得洞开,然后快步入内将里面的灯盏捻亮,接着又前去将床榻上的帐幔撩起,被褥铺好。 陌千羽将夜离放在榻上。 “夜离,你坚持一下,太医马上就来!” 夜离没有吭声,轻轻阖着眼睛。 其实,她是有意识的。 她只是不想面对这两个男人。 想想,人真的好笑。 今日她那么睁不开眼,却一直想要看看那个再次救她于生死边缘、被称作三爷的男人。 而现在,她本是清醒着的,却宁愿闭着眼睛装晕,也不想看到这两个她曾倾心相帮的男人。 太医很快就来了。 是陌千羽平素最信任的两个太医。 两人对着夜离一番仔细探脉。 得出的是一样的结论。 “回皇上,夜坊主身中剧毒,且毒素已蔓延,若再不食解药,恐怕有生命危险。” “什么毒?需要什么样的解药?” “看样子是蜈蚣毒,至于解药,微臣也不知。” 陌千羽瞬时就怒了。 “你们也不知,那朕要你们做什么?” 两个太医吓得双双跪到了地上。 “皇上息怒,请恕微臣无能,因为此蜈蚣不同于一般的蜈蚣,应该是五年以上药泡的蜈蚣王,毒素非同寻常。” “那你们的意思,只 有南火草能救夜坊主了?” 还未等两个太医回答,一直站在边上的凤影墨骤然出了声:“皇上,张硕张太医最擅长制毒和解毒,何不将他召过来看看,说不定他能有办法。” 陌千羽闻言,眸光一亮。 “对啊,朕怎么就将他给忘了,当初赤蛇毒他都能解,想必一个蜈蚣毒也应该难不倒他,快宣!” 夜离躺在床上,依旧闭眼不睁。 却将这一切都听入耳中。 在等张硕前来的间隙,陌千羽又问两个太医,“除了剧毒,夜坊主的内伤怎么样?” “回皇上,内伤还好。”两人齐齐回道。 “还好?” 陌千羽就震惊了,应该说纳闷了。 那一掌,他用了多少内力他自己清楚得很。 因为当时他是抱着一招致命的心思的。 她结结实实挨了那一掌也是事实,而且,当时她留下的那一泓鲜血太医也说过是内伤严重,中毒极深。 那怎么这么快就内伤还好呢? 除非...... 除非有内力深厚者消耗自己的真气给她疗过伤。 是谁? 他瞳孔一敛,她身边不可能有如此深厚内力的人,是谁? 凝眉,他疑惑看向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的夜离,眸色转深,缓缓抿起了薄唇。 边上,凤影墨面色极淡,眸色却同样深得厉害,他看看陌千羽,又看看夜离,长睫低垂,默不作声。 张硕不一会儿就来了。 出乎意料的,竟没有酒气。 他一进门先看到杵在那里的凤影墨,两人快速对视了一眼之后,他朝陌千羽行礼。 还未跪下,就被陌千羽扬手止了:“快看看夜坊主!” “是!”张硕颔首,来到榻前。 轻拂了袍角,坐在榻前的矮凳上,微微挽了挽自己的袖襟,指腹便落在夜离的腕上。 夜离虽闭着眼睛,可是却依旧能感觉到他凝在她脸上的目光。 这个死张硕,肯定知道她在假晕。 当落在手腕脉门上的力度不动声色地越来越重,越来越重,她终于肯定了这点。 果然死性不改,这个时候竟然还有心思来整她。 她差点痛得叫出来。 就在她准备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却又忽然将她的脉搏放开。 “回皇上,夜坊主所中的是蜈蚣毒。” 夜离便又继续闭着眼睛。 “这个朕知道,张太医可有解毒之法?” 张硕起身,对着陌千羽一躬:“夜坊主所中的不是一般的蜈蚣毒,且毒素也已经蔓延至全身,请恕微臣无能,亦无解毒之法。” 陌千羽脸色微微一变。 张硕话落的同时,不动声色挑眼,瞥了一记如同一根木桩一般杵在那里的凤影墨,见其面色同样转白,张硕又唇角一勾,话锋一转道:“不过,微臣可以试着研制看看。” 陌千羽面色一松:“要多长时间?” 张硕又用眼角扫了一记凤影墨,后者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他弯了弯唇,回陌千羽道:“这个微臣也不知,不过,微臣一定竭尽全力。” “好!朕相信你!不管需要什么尽管跟朕讲!” “微臣遵旨!” 张硕颔首领命,抬眸的瞬间,见凤影墨朝他渡了个‘去外面’的眼色,微微一怔道:“微臣不知缉台有没有适合研制解药的地方?” 陌千羽转眸看向凤影墨。 凤影墨会意,连忙回道:“不知张太医需要怎样的地方?要不凤某带张太医去看看缉台的几处闲置厢房,张太医自己挑。” 张硕征询地看向陌千羽,陌千羽点头应允。 张硕便道:“那就有劳凤大人了。” 两人急急出了门。 凤影墨将张硕刚带进一间厢房,就“嘭”的一声关上门,一把抄起张硕的衣领,咬牙切齿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在那里玩!” 张硕很无辜,“我尊敬的凤大人,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玩了?” “你方才探脉搏的时候在做什么,别以为我没看到!” 张硕就瞪圆了眼睛:“哇,这样也能看到,我都坐在那里挡住了视线,你也能看到?这么本事,怎么没看到自己背上的蜈蚣咬痕?” 凤影墨脸色一白。 张硕似是对他的反应很满意,微微一笑,将他落在自己衣领上的大手拂开,“现在知道急得跳脚,当初干什么去了?” 凤影墨看了看他,闷声道:“你不懂。” “我又不是你们,我当然不懂,”张硕正了正自己的衣领,悠悠然道:“我只懂,某人宁愿装晕也不愿看到你。” 末了,又想起什么,面色一正,“对了,你说南火草你应该可以拿到,到手了吗?” 凤影墨“嗯”了一声,自袖中掏出一枚火红的细草,递给张硕,“一定不能让人知道你的解药里含有南火草!” “这个还用你教!”张硕嗤了一声,将南火草接过,端详了一番,“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南火草啊!” “世上独此一株,你可别给我弄丢了!”凤影墨不放心地叮嘱道。 “知道!再啰嗦,我就跟皇上说,我也无能为力。” “你敢!” “喂,搞搞清楚,现在是你有求于我呢,你这什么态度?” 凤影墨冷了他一眼,没有理他,忽然又想起什么,“对了,帮我看看这里面是什么药?” 自袖中掏出方才夜离送给他的那个小瓷瓶,他递给张硕。 ************ “皇上,这缉台终究不是太医院,微臣随凤大人转了一圈,发现所有厢房都一样,都不太适合。考虑到提取血样方便,还可以随时观察病人的情况,微臣还是就在这间厢房里好了。” 张硕小心翼翼地跟陌千羽请示着。 “嗯,”陌千羽自是应允,“就依张太医的。” “皇上,你看要不这样,都快三更天了,皇上龙体要紧,先回宫休息,微臣留下来研制解药……” “无碍,朕陪你!”张硕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陌千羽笃声打断。 张硕冷汗涔涔,略抬眼梢睨了眼凤影墨,见他正盯着自己,眼帘一颤,又道:“不是,皇上是这样的,微臣研制解药的时候,不习惯边上有人,不然,微臣会分心,更何况是皇上在边上,微臣还会有压力,所以……” 陌千羽眉心微拢,没有做声,也没动。 张硕又接着道:“微臣倒好生羡慕夜大人,虽身中剧毒,却能蒙皇上如此厚爱……” “朕厚爱每一个忠心为朕的臣子!”陌千羽骤然起身,声音明显带着不悦。 张硕脸色一变,一副吓得不轻的样子,连忙跪于地上:“是,微臣失言,皇上仁义厚德,实乃我们做臣子之幸!” 陌千羽睇了他一眼,面色微冷,“起来吧,这里便交给你了。” 张硕眸色一喜,颔首道:“是!微臣定不辱皇命。” 再次看了一眼床榻上的夜离,陌千羽转身,瞧见边上的凤影墨,俊眉微微一蹙:“凤大人不回去休息?” “皇上在缉台,微臣又岂敢先回去休息?”凤影墨恭敬回道。 陌千羽凤眸深深,凝了他片刻,唇角一弯道:“那现在呢?” “微臣恭送完皇上,这便回府。”凤影墨略略躬身。 陌千羽“嗯”了一声,“一起吧!” 话落,便带头走在了前面。 “是!” 凤影墨随后紧步跟上。 陌千羽走了几步又顿住,吩咐立于边上的先来的那两个太医,“你 们两个就留下来给张太医打帮手!” 许是恐张硕又推诿,这一次他没有给张硕说话的机会,先说在了前头,“平素你们都一起在太医院共事,也不生分,张太医应该也不会觉得不习惯,对吧?”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张硕还能说什么,只得颔首应道:“是!” “另外,虽然夜坊主中毒在身,但终究是戴罪之人,本应该关入大牢的,因特殊情况,不得不暂时在缉台,所以,朕会留下几个禁卫守在厢房外面。” 张硕眸光微敛。 帝王的心思,他又岂会不懂? 说难听点,这就是软禁。 又是监视,又是软禁。 留两个太医监视,留一拨禁卫软禁。 可对方是谁?对方是是帝王! 帝王发话,他又岂能不从? 交代完一切,陌千羽、凤影墨君臣二人这才离开。 ************ 陌千羽、凤影墨一走,屋中便只剩下了张硕以及两个太医。 哦,不对,还有一个躺在床上装死的夜离。 其实她胸口很痛,真的很痛,可能是毒素侵袭的缘故。 可就是因为痛,她想真的睡过去都睡不着。 而睡不着还得装睡着,那才叫难过。 她觉得自己的脸都要抽筋了。 而张硕那个家伙,竟然也不想着帮她支走那两个太医,还过分地让两个太医先守在厢房里,自己去找几味药。 于是她又不得不继续在那里装睡。 其实,她可以假装醒过来,可是,她担心,她一醒,这两人就去禀报陌千羽就完了。 所以,只能憋屈地先忍着吧。 不知躺了多久,久到她真的迷迷糊糊要睡过去了。 张硕才终于回来了。 一进屋,他就将两张药方一人一张往两个太医手中一塞,“这几味药是太医院有的,麻烦你去帮我取一下,而这另外一张上面的这几味太医院没有,需要去京师的药铺去买,就麻烦你跑一趟。” 两个太医见要两人一起都出门,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为难。 张硕便恼了:“怎么?只有院正才能派得动你们是吗?皇上回宫的时候,不是说让你们留下来打帮手的吗?动作要快啊,夜坊主身上的毒可不等人!” 两个太医很纠结,其中一个建议道:“要不,让外面的禁卫跑一趟?” “禁卫懂医吗?若是搞错了怎么办?再跑第二趟吗?你们自己也是太医,也清楚,现在对夜坊主来说,时间有多宝贵,若夜坊主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想,皇上也不会光只治我一个人的罪吧?” 被张硕这样一说,两个太医又觉得不无道理,两人一计较,决定还是去办了。 两个太医一走,屋中便只剩下了张硕一人。 听到张硕掩门的声音,夜离终于如同得到大赦一般睁开眼睛。 张硕回身,就看到了她睁着眸子四下瞅的样子,那样子懵懂又娇憨,怔怔地看了一会儿,见她朝他看过来,他才回过神来,弯唇一笑:“怎么不继续装?” 夜离白了他一眼,“都是你个没良心,害得我现在脸都僵。” “那怎么能怪我?我又没强迫你装,是你自己不想看见某人好不好?” 张硕一边说,一边走到床榻边的矮凳上坐下,见夜离眸色明显一黯,“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没有,”夜离垂了垂长睫,“不关你事。” 忽然想起什么,又抬眸看向他,“对了,你的喉咙怎么了?” 张硕一怔,“什么?” “声音好像有些不对劲,有些哑。” 张硕眸光微闪,“哦,还不是因为你,刚才为了给你去找几味药,深更半夜、更深露重的,我来回奔波,喉咙不哑才怪呢。” 见他那副德行又出来了,夜离微 微一笑,因早已熟络,也不避嫌,翻了个身躺在被褥里看着他,静默了片刻,幽幽开口:“你研制出解药了吗?” 张硕面色微微一滞,垂眸同样静默了好一会儿,似是在思忖,又似是在犹豫,然后才抬眸看向她:“你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这次轮到夜离面色一僵:“什么意思?” 张硕弯唇笑了笑,笑得有些落寞,又似是在自嘲,“你不是给了一瓶药给凤影墨,威胁他给你南火草救你吗?” 夜离长睫颤了颤,没想到这个张硕也知道了。 转念一想,张硕懂医,凤影墨让张硕确认一下瓷瓶里面装的是什么药也正常。 是的,在中厅里,她临走前,给了个小瓷瓶给凤影墨,她说,那是追易敏的时候,他掉的。 其实不是,是她今夜在医馆里面跟那个大夫拿的。 里面装的是专治腿疾的药。 易敏有腿疾。 她将此药给凤影墨,就是想要提醒他,易敏是他的人,她知道。 若想要让她保守秘密,他就应该知道怎么做。 既然易敏是他的人,易敏拿走了南火草,就等于他拿走了南火草。 只有南火草能解她身上的毒。 她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这就是夜里她跟三爷讲的,她也只有留下来,才有可能拿到南火草。 她用自己有每日记事的习惯威胁了陌千羽,又用腿疾药威胁了凤影墨。 她只为了能活下去。 她只是想活下去。 想想还真觉得悲哀。 虽然威胁两个男人的目的都达到了,可她却觉得更加悲哀,很难过很难过的悲哀。 微微苦笑,她看向面前的张硕,“所以,他将南火草给你了。” 张硕“嗯”了一声,后又觉得不妥,连忙解释道:“其实,你真的没有必要这样,就算你不给那个药瓶给他,他也会用南火草救你的,真的。” 夜离轻轻笑,没有做声。 “你就那么不信任他?”张硕微微眯了眸子,眸底一掠而过的是不易觉察的沉痛。 “不是不信任,张硕,你不懂,我跟他再也不是以前的我们,也再也回不去以前了……” 夜离忽然想哭。 眼窝一热,她连忙翻了个身,面朝着里面而躺。 很奇怪,在后山上的时候,她拼命想哭出来,却眼睛干涩得厉害,一滴泪都没有。 而现在,她并不愿意哭,却觉得有什么东西拼命往眼睛上面涌。 或许,人就是这样,在面对朋友的时候,才暴露出自己真正脆弱的一面。 眼睛一闭,温热夺眶而出。 她咬紧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响。 可是,骤然的翻身,以及颤抖的双肩,同样将她出卖。 低低的一声叹息响在头顶,紧接着脸上一热,是男人的大手抚上她的脸。 夜离浑身一震,愕然睁开眼睛。 “你……” .................. 万更毕,求月票啊求月票~~另外,关于三爷的设定,孩纸们莫急哈,随着故事的发展,是神仙是妖怪很快就会现形的哈,素子不能剧透,只能说应该是个会给孩纸们惊喜的设定。 谢谢【wwspyl2】亲、【sunmohan5200922】亲的花花~~谢谢【jixichenxiao】亲、【蓉本疯癫】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 ☆、140.【140】我们还没那么情深,你对我也没那么深情 低低的一声叹息响在头顶,紧接着脸上一热,是男人的大手抚上她的脸。 夜离浑身一震,愕然睁开眼睛,扭头望去。 “你……呙” 张硕没有吭声,只是深凝着她,温热的指腹替她揩着她脸上的咸湿醣。 夜离红着眼睛看着他,瞳孔一点一点敛起,突然意识过来什么,瞳孔剧烈一缩,猛地抬手一把抓向男人的脸。 对方似乎也没有想要躲避,更没有想阻止,就任由着她的手抓向自己的脸。 随着“嘶--”的一声,一张薄如蝉翼的面皮被夜离撕下,露出另一张眉目如画的俊颜。 凤影墨。 “果然是你!” 夜离冷声,将手中的面皮朝他脸上一掷。 他没避没躲,也未伸手去接。 面皮直接砸在脸上,然后跌落在他面前的被褥上。 他眼皮子都没眨一下。 夜离再次扭回头面朝着里面而躺,不理他。 难怪张硕出去那么久不回来。 难怪觉得他声音不对劲。 原来是他替了张硕。 夜离紧紧抿着唇。 死一样的沉寂。 因为房间的烛火在屋中的桌案上,光线等于从男人的背后投过来,将男人高大的影子打在床榻里边的墙上。 而夜离又正好面对着里侧的墙壁而躺,只觉得那影子是那么近,近在咫尺,却又那么远,虚无缥缈。 不知过了多久,她看到就像是被施了定身术的影子终于动了。 似是在将那张面皮重新贴回到脸上去。 然后起身站起。 然后往门口的方向走。 听到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又“吱呀”一声被关上,夜离冷冷地弯了弯唇。 以为男人走了,她刚一转身,就看到男人疾步走回床榻的身影,一边走,一边再次扯下自己脸上的面皮,丢在桌案上。 “夜灵,我们谈谈。” 夜离一震,没想到他竟然还在。 原来只是打开门,然后许是犹豫了,又关上了门。 谈谈? 他们还能谈什么呢? 谈南火草? 谈易敏? 不好意思,她没有心情。 刚准备翻身再朝里躺着,男人的大手已经落在她的肩上,将她按住。 她躺着,他站在床边,倾身按压着她,两人的脸相隔不过咫尺。 她冷冷地看着他。 四目相对了好一会儿,他终于松手将她的双肩放开。 她还以为他就此放过她,谁知下一瞬,他竟是直接将她从被褥里面拉起,然后,一手拿起软枕塞在她背后,一手扯过被褥将她裹住,让她靠坐在那里。 动作很大,并不温柔。 夜离蹙眉,“凤影墨,你发什么疯,我还是一个病人。” “我们谈谈!”凤影墨声音微沉,似是绞着一丝怒气,一屁股坐在她边上的床檐上,床板一沉。 怒? 他有什么好怒的? “谈什么?”见凤影墨看着她,她忽的想起什么,“我不会感激你,就算你拿出南火草救我,我也不会感激你,我们现在两不相欠。” “我说过要你感激吗?”声音里绞着的怒气似乎更盛了几分,他凝着她,抿着唇,胸口微微起伏,“两不相欠?你就那么急着摆脱我?” 夜离轻嗤,好笑地看着他莫名其妙生气的样子,“凤影墨,你搞搞清楚,我们两人早已经和离,本就没有任何关系,又何来摆脱一说?” “我早就说过,一日是我凤影墨的女人,一辈子就是我凤影墨的女人,生是,死也是,你休想跟我撇清关系 !” 男人声音沉沉,口气笃定。 一如既往的霸道逼人。 而,夜离却有些倦了。 身子往软枕上一靠,略显疲惫地开口:“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女人的?” 她看着他,一瞬不瞬。 男人眸色一痛,略略垂目,沉默了片刻之后,抬眸看向她:“今日的事只是一个意外。” “意外?”夜离冷笑,“可不就是意外,本以为天衣无缝,意外被我发现了,是吗?” “不是你想的那样!”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男人沉声打断。 “不是我想的哪样?”男人的话音刚落,她也紧接着同样沉声反问上去。 四目再次相对,两人都微微喘息。 好一会儿,谁都没有说话。 最后,还是凤影墨先出了声。 “我跟易敏,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重要吗?” 提醒易敏将空匣子抛出来的人是他,跟易敏合起伙来骗她的人也是他,放走易敏,帮助易敏逃脱的人还是他。 这就是事实。 “凤影墨,你知道为了能拿到南火草,我是怎样的费尽心机、拼了性命吗?” 又是偷抽签的牌子,又是想方设法暗示,甚至为了不想他再进行一场恶战,她将张硕不能动用内力的告诫抛之脑后,拼死也要赢了那场比赛。 可是结果呢? 结果又怎样? 她摇头轻笑。 “我知道,我都知道,”男人眸色慌痛,伸手将她轻摇的脸捧住,“我一切都知道……” “你不知道!”夜离皱眉嘶吼,大力将他的手挥开,情绪明显有些失控。 男人的手臂便僵硬在半空中。 “你知道什么?你知道我差点被陌千羽一掌打死吗?你知道南火草就是我的命吗?”夜离坐直了身子,紧紧地逼视着他,目光灼灼,一瞬不瞬。 不知是因为气的,还是因为刚刚哭过,一双原本水漾的眸子此刻却是红得能滴出血。 几时见过她这个样子? 凤影墨只觉得一颗心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狠狠地捏住,痛得他几乎不能呼吸。 这一整日来所有紧绷压抑的情绪,终于在她的这句“你知道我差点被陌千羽一掌打死吗?你知道南火草就是我的命吗?”彻底被点燃,如火山爆发一般喷涌而出,灼伤了他的五脏六腑。 眸色一暗,他伸出双手再次捧住她的脸往自己面前一拉,低头,将她的唇吻住。 重重的、狠狠的、拼尽全力忘我地吮.吸。 夜离皱眉,凌厉的疼痛从唇上传来,却远没有胸口的疼痛来得强烈。 他跟她之间,就只剩这个了吗? 这就是他解决问题的方式? 她推搡着他,同样拼尽全力和忘我。 恐她身上的毒素被牵扯,凤影墨不得不将她放开,却只是放开她的唇,手臂将她连同被褥一起抱在怀里,紧紧箍住。 吻了吻她头顶的发丝,唇瓣贴在她的耳边,他低低地,一遍一遍地重复:“我知道,我都知道……” 虽然他当时并不知道。 虽然他也是事后才知道。 可越是后来才得知,越是心痛得强烈,他都不敢去想当时她那一刻的心情。 “你为什么要那么傻?为什么要在还没有拿到解药的情况下,就先给我解蛊?” 说实在的,他真的没有想到她会这样,做梦也没有想到的。 那夜,她说解蛊需要女人,她就是女人,她来啊。 当时,他问她,“你不怕死?” 她回答他,所以先要找到解蜈蚣毒的方法啊。 所以,他一直以为,一直以为…… 终究是他太大意了。 “解蛊也就罢了,张硕已经很明确地跟你说过,不要动内力,不要动内力,我也跟你说,已经赢了一场,你不要太拼命,你为什么那么不听话?为什么要那么傻?” 凤影墨紧紧地箍着她,那样子,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 夜离微微苦笑。 “可不就是傻,以后,不会了……” 她真的是傻。 三年前,错认救命恩人。 三年来,一心只为那人。 好不容易,走出来,投入另一段感情。 却原来,也不过同样是个骗人的。 曾经还以为,这世上,除了霓灵,没有人能伤得了她。 伤,也只是伤她的身,没有人能够伤得了她的心。 只要她够防备,只要她不轻易相信别人,只要她心墙高筑,只要她一个人。 可谁知,这世上,永远防备不了的是,人心;永远控制不住的是,情动。 在他人的人心面前,在自己的情动之后,她终于落得个遍体鳞伤的下场。 活该。 她觉得自己就是活该。 她也很讨厌现在的自己。 几时开始,她慢慢变了,从被人背后称之的“冷血”“魔鬼”变成现在这样一个优柔寡断、多愁善感、有着大悲大喜情绪的女人?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认识面前的这个男人三个月。 经历的事情比她这三年经历的还要多。 一次又一次的风口浪尖。 一回又一回的生死边缘。 霓灵也无端被卷入其中。 这一次,她自己更是差点连命都没有了。 或许,她真的错了。 情之一物,本就是这世上最伤人的东西。 她不该触碰的。 她以后也不想再触碰了。 她不敢了。 “凤影墨,”在他的怀中,她疲惫开口。 难得闻见她如此唤他,凤影墨眸中微微一亮,大手扣住她的手臂将她从怀中扶起,他看着她,“怎么了?” 见她脸色不对,他眉心一紧,“是不是毒性加重了不舒服?张硕那该死的还说你今夜不会有事,而且解药也不能立即就给你吃,免得让人生疑。” 夜离就笑了,苍白着脸笑了。 看吧,这就是他。 什么叫解药也不能立即就给她吃,免得让人生疑? 让人生疑什么? 生疑南火草在他身上吗? 生疑窃药的易敏是他的人吗? 终究他最在意的还是这个。 见她笑着不说话,他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些,“你先躺着,我这就去换张硕过来!” 边说,边作势要起身,却是被夜离拉住了袖襟。 “我没事,我只是想跟你说几句话。” 见她这样,他凤眸中的光亮更是瞬间一莹,灿若星辰,凝着她,他点头,“嗯”了一声,“你说!” “这次的事,我不怪你。” 凤影墨心中微微一喜,没有做声,凤眸深凝在她的脸上,等着她继续。 “因为你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陌千羽还伤了我一掌,你,并未伤我。” 凤影墨眼波一动,在听到“陌千羽还伤了我一掌”那里,凤眸微微一眯,寒芒乍现,只不过很快隐去。 他依旧没有出声,胸腔里的心跳却徐徐加快了起来。 夜离的声音继续。 “我替你解蛊,是我心甘情愿,跟你无关,事先你也并不知情,所以 ,就算后来在易敏这件事上,你让她用空匣子骗了我,说到底,你也不是有意在伤害我,因为你并不知我中了蜈蚣毒需要南火草,在那一时那一刻,站在你的角度,其实是拿自己的救命草给易敏,所以,我不怪你!” “不,是我的错,你应该怪我。” 大手扣着她的双臂,他凝眸看着她,一颗心忽然纠了起来。 她越是这样说,他越是难过,越是自责,越是不安。 他宁愿她怪他。 他宁愿她生他气发他火。 如此善解人意地站在他的角度去想,如此平淡如水、波澜不惊的语气,他怕。 通常情况下,只有两种人会是这样的表现。 第一种,自己不是当事人。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说着别人的事情,自然可以如此云淡风轻。 第二种,虽然是当事人,但发生的事情,对此人来说,已不放在心上。 显然,她是属于第二种。 落在她双臂上的五指微微用力,他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 接着,他听到她说:“凤影墨,你我都不是孩童,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我们在一起不合适。” 凤影墨脸色一白,夜离的声音却还在继续。 “易敏,我不了解她,那次在戒坊刺杀端王,也只远远看到了而已,她还不是以真面目,当然,这一次也不是,但是,我想,会在自己腿脚不方便的情况下,还甘愿冒着生命危险潜入宫,替你夺取南火草的女人,不会差到哪里去。” 当然,还有的她没有说出来。 能让陌千羽牵肠挂肚这么多年,每日黄昏去映月楼祭奠,立下三年不碰女人、六宫无妃誓言的女人,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这两个男人都是天下最优秀的男人,都是人中龙凤。 被这样的男人保护在身后的女人自然也是佼佼者。 “所以呢?”凤影墨咬牙,声音从喉咙深处出来,让原本就苍哑的声音更是暗沉得厉害。 听得夜离心口微微一颤。 “所以,我们就到此为止吧。你有你的事要做,我也有我的事要忙。” 一个秘密养有隐卫的男人,一个戒坊、刑部、皇宫里都安排有人的男人,她又怎么会相信,他仅仅只是为了自保呢? 他如此擅谋擅计,如此运筹帷幄,如此深藏不露,定然是要成大事之人。 而她,还有真相待查,还有大冤待雪,还有深仇要报。 他们的确不适合在一起。 更何况,他还有他的……易敏。 “如果我说不呢?” 男人落在她手臂上的大手骤然收紧,痛得夜离瞳孔一敛。 “这件事由不得你!” “也由不得你!”男人嘶吼出声,凤眸的眸底慢慢腾起血色。 睨着男人又是一副霸道强势的样子,夜离禁不住有些恼了。 曾经,她以为他这样,是真的心里有她。 现在,她看到他这样,她只会觉得那是男人的虚荣心、占.有欲在作祟。 他不爱她。 明明不爱她。 “凤影墨,你不要这个样子,我们还没那么情深,你对我也没那么深情,何必要这样,你这个样子,只会让我觉得……” 夜离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男人低吼一声,猛地往自己面前一扣,重重吻住。 较刚才的那个凌厉的吻,这次更加发着狠。 夜离心中的怒火也彻底便点燃。 每一次事情发展到最后,都变成这个样子。 每一次,这个男人都用这种方式来解决问题。 或许,于他而言,他要她的,也仅仅是这个。 伴随着怒气而起的,还有伤恸和屈辱。 她摇头,想要摆脱。 他紧紧扣住不放。 她又伸手推他。 他同样将她禁锢得死死的。 喘着粗气,他疯狂地索取着她唇齿间的所有气息。 夜离是真的火了。 胃中的一股腥甜往喉咙里一窜,这一次,她没有强行抑制,就任由着它直直冲上来,然后,从口中汹涌而出。 也冲进了他的嘴里。 他一震,总算放开了她。 “你怎样?啊?你怎样?” 他看着鲜红从她口角溢出,她看着他惊痛盈上眼眸。 她一句话不说,唇角的血还在往外淌。 “你躺着,你快躺着,我去喊张硕过来,我这就去喊张硕过来!” 将她扶靠在软枕上,男人转身就往门口走,脚下不知被什么一绊,踉跄了两步,还差点摔跤。 疾步走到门口,又似想起什么,又快步往回走,大手拿起桌案上的面皮,手忙脚乱地贴在脸上,就拉开了门,一晃就不见了人影。 ........ 谢谢【苏眠Sue】亲的荷包~~谢谢【112233好好】【┌;韓尛蕥`】【14747897888】【苏眠Sue】【夏末Ivy】亲的花花~~谢谢【0302031231】【13574876635】【月下倒影】【13759585632】【sdy66860】【231507679】【rikuyy】【静夜探戈】【1370959022】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 ☆、141.【141】她的血怎么在你的嘴上? 缉台后院的一间比较隐蔽的厢房里,张硕正睡得香甜,被破门而入的凤影墨一把拧起。 “快,快去看看夜灵!” 张硕睡眼惺忪,呵欠连天,皱眉:“怎么了?呙” 在看到男人唇瓣嘴角的妍艳血红时,一下子惊醒过来,“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怎么那么多血?醣” 凤影墨拉起他的手臂便走,“不是我的,是夜灵的。” “夜灵的?”张硕疑惑地扭头看他,“夜灵今夜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啊,而且,她的血怎么在你的嘴上?” 话还未问完,马上就意识过来,当即长长的“哦~”了一声,一副恍悟的表情,旋即,眉眼一弯,笑得狐狸一般:“原来是做坏事了!” 凤影墨这时哪还有闲心跟他调侃,剜了他一眼,没有吭声,带着他出了门。 “凤大人,你本事啊,虽然她中毒严重,可让她这个时候吐血,也绝非一般人能办到的。” 张硕一边走,还一边笑他。 侧首看了看他,忽然脚一顿,甩了他的手臂,“我们这是要去找死吗?” “什么?”凤影墨拢眉。 张硕指指他的脸,“你想死,可别拉上我,我还没活够呢。” 凤影墨这才意识过来,自己的脸上还戴着张硕的面皮呢。 两个张硕同时出现,可不就是找死。 连忙将脸上的面皮撕下拢进袖中。 张硕摇摇头,又是叹息,又是“啧啧”,“我们一向处变不惊、临危不乱的凤大人哪里去了?” “废话真多!快走!” “算了,你还是不要去了!”张硕将他拦了下来,“我去就行了。你想啊,皇上又是留太医,又是留禁卫的,还不就是监视我们,明明你已经跟他一起回府了不是,现在又跑回来,算个什么事?免得让他们起疑,你还是消停一点。而且吧,你过去了,只会让夜灵激动,一激动,毒素蔓延得就快,只会对她不利。” 凤影墨抿着唇静默了一瞬,“好吧,那就拜托你了,我相信你!” “终于说了句人话!”张硕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放心吧,我去了。” ************ 夜离疲惫地躺靠在软枕上,听到开门声,循声望去,见张硕走了进来。 夜离眼帘微微一颤,没有吭声。 因为不确定是真的张硕,还是凤影墨。 毕竟这速度太快,刚出去一会儿,这就会回来了。 而且对方还不说话,面色微微凝重,不太像张硕平素一副没正形的模样。 对方走到床榻边上,拂袍坐在矮凳上,看着她,也不动手给她治疗。 于是,她更加确定是凤影墨了。 没心思再跟他玩这种无聊的游戏,眉心微蹙,她扭头看向床里边。 直到边上传来男人低低的笑声,她才惊觉过来,又上当了。 “我这是借了你家大米,还了你家大麦还是咋的,你怎么这样一幅仇人的模样?” 男人一出声,她便更加确定了是真的张硕。 声音正常了。 当即抓起边上的另一个软枕,直接朝张硕砸过去,“你没事跟我玩什么深沉?” 张硕笑着将软枕接在手里:“这还不是试试你,看你是不是火眼金睛?” “无聊!”夜离瞪了他一眼。 “怎么样?感觉如何?”将手中的软枕放在床上,张硕这才挽袖给她探脉。 “碰到你这样一个玩忽职守的太医,我能好到哪里去?没看到我在吐血吗?明知故问!” 张硕笑笑,指腹搭在夜离腕上的脉门上,“早就看到了,起先我还以为是某人吐血呢,没想到竟是你。” 睨着他笑得极其暧昧的模样,夜离自是听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顿时耳根一热。 “那你还不紧不慢、优哉游哉地扮深沉来寻我开心?” < p> “放心,对于中毒之人来说,吐点血是好事,那可都是毒血啊,也算排毒了。” 忽然想起什么,脸色一变“呀”了一声,吓了夜离一跳:“怎么了?” “某人没有将你的血不小心吞下去吧,你的血可是有毒的。” 夜离一震,想起方才凤影墨那疯狂的样子。 当时两人唇舌纠缠,她的血的确冲入了他的口中,至于他有没有吞……. “不行,我得先去看看。” 张硕一边说,一边起身,一阵风一般出了门。 夜离微微凝了眉。 不一会儿,张硕就回来。 “还好,还好,他只是弄到了唇上。” 不知为何,见张硕笑得一双凤眸桃花乱飞的模样,夜离有种又被戏.弄的感觉。 偏生此事还不好发作,她只得一人在那里涨红了脸。 两个被支出去的太医也先后回来了,药方上的药也尽数带回。 又从自己袖中掏出了一大堆、各式各样的见也未见过的红红绿绿的花花草草,张硕便像模像样地配置起了解药。 此时已经五更的天。 也是平素上朝的时间。 张硕说解药的火候很重要,所以煎药也没有假手于人,而是自己亲自去煎的。 等药煎好张硕端回厢房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厢房里多了好几个人。 帝王、凤影墨、还有刑部尚书。 帝王一袭龙袍,凤影墨和刑部尚书都身着官服,一看便知刚刚下完朝。 另外还有戒坊的福田和一个叫阿洁的女子,说是得到消息,前来缉台看望自己坊主的。 “我没事,你们回去吧,我不在戒坊的时候,福田你要多照看着点,还有阿洁,你入戒坊不久,多学多问,不知道的就找福田。” 夜离知道巧黛是因为担心她,才会前来缉台,她却不敢跟巧黛多说什么。 毕竟陌千羽和凤影墨都在。 她曾经承诺陌千羽的,是将巧黛送走,永远不再踏进京城。 而凤影墨这边,以为巧黛已经死了。 虽然现在巧黛已经换了一张脸,但这两个男人都精明如狐,难保瞧出什么端倪来。 巧黛自是明白她的心思,反正见到了人,也放心了,便跟福田二人行了礼,就离开了。 张硕端着特气腾腾的药碗,跟陌千羽行礼。 陌千羽扬手止了他:“先让夜坊主服药吧。” 南火草果然不愧是千年奇草,夜离服下后不久,就明显地感觉到胸闷和胃中的翻涌渐渐淡了。 半个时辰之后,张硕探了探她的脉,便说她体内的蜈蚣毒已解。 陌千羽还不相信,让另外两个太医也确认了一遍才终于肯定。 “张太医果然是这方面的厉害人物,回宫朕会重重有赏!” “多谢皇上!”张硕跪地谢恩。 既然毒解了,夜离自是不能再在缉台呆了。 陌千羽让刑部尚书负责将夜离带回皇宫大牢。 夜离从床榻上下来,正欲随刑部尚书和禁卫走,凤影墨忽然不动声色踢了张硕一脚。 张硕骤不及防,朝前扑踉一步,差点栽倒,他脑子转得也快,见众人朝他看过来,便顺势跪倒在地上,“皇上…….” “噗通”一声,动静之大,吓了众人一跳。 陌千羽拧眉:“怎么了?” 怎么了?怎么了? 我怎知怎么了? 张硕恨得牙痒痒,轻轻撇了一点眼梢朝始作俑者冷睇过去,对方度了个眼色给他,他又连忙将视线掠开,故意又看了看众人,再看了看夜离,这才看向帝王。 “哦,是这样的,皇上,夜坊主虽剧毒已解,可毕竟残毒未清,大牢阴暗 潮湿,依夜坊主现在的身体来看,并不能呆在那样的环境里,搞得不好,可能会残毒反噬,到时,怕是解药都没用。” 夜离怔了怔,有些意外。 虽不知他所言真假,却也很清楚私心帮她的成分肯定在。 没想到这个家伙,还算有点良心,关键时候,会站出来为她请命。 的确,大牢真不是人呆的地方,特别是皇宫的大牢,上次,她去看巧黛的时候早已领教。 只是,这张硕的脑袋瓜子转得也太快了吧? 忽然想起什么,她下意识地看向凤影墨,正好看到他唇角一敛而去的微弧。 这厢,陌千羽沉默,似是有些为难。 毕竟昨夜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已经说过了,要将夜离关入大牢。 张硕便又出声了:“微臣也只是站在一个医者的角度,如实禀报病者的情况,并非要强迫圣意,皇上大可不用将微臣的话放在心上。” 陌千羽没有理他,而是回头看了看夜离。 夜离低垂着眉眼,面色清冷地站在那里,仿佛这一切都跟她无关。 “这样吧,不管怎样夜离都是戴罪之身,朕昨夜也说过了,虽情有可原,死罪可免,可活罪难逃,既然天牢不能呆,那就先暂时免去戒坊坊主一职,贬回太监,跟在霍安后面,在龙吟宫当值吧。” 夜离一震。 不是,是好几个人一震,包括凤影墨和张硕。 在龙吟宫当值? 那也就是在这个男人的宫里当值,做这个男人的太监。 张硕轻抬眼梢,有些担忧地朝凤影墨看过去,凤影墨紧紧抿起了薄唇。 这厢,夜离已跪地谢恩。 谢帝王不杀之恩,谢帝王体恤之恩。 一行人出了缉台,恭送皇上离去,看着夜离被带走。 直到缉台的门前只剩下凤影墨和张硕二人,张硕扬起一脚踢向凤影墨,“还给你!” 本是抱着玩的心态,想着自己从正面踢过去,而且踢之前,动作那么大,以对方的身手绝对能避开。 谁知,对方没有避。 他那高高扬起的脚,就重重踢在凤影墨的脚踝上。 他甚至听到了骨头的声音。 张硕大惊:“你怎么不躲?” 凤影墨将落在远处的目光缓缓收回,淡看了他一眼,没有吭声。 睨着他的样子,张硕低低一叹。 他心里有事,他何尝不知道。 他在担心什么,他也非常清楚。 可是,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对方是皇上。 ************ 做回太监,其实对夜离来说并不难,只不过是做回老本行而已,且,皇宫她又熟,人脉也熟。 只是,做龙吟宫的太监,她就有些郁闷了。 为了避免跟陌千羽单独相处,她就一直跟在霍安的后面。 霍安做什么,她便做什么。 霍安去哪里,她便去哪里。 反正陌千羽也说了,让她跟着霍安。 不知是因为知道她是女人的缘故,还是因为觉得她剧毒刚去不宜劳累,霍安非常照顾她,对她很客气,也不让她干重活。 当落日的余晖从窗棂斜铺进龙吟宫,将满室涂满红彩的时候,陌千羽阖了手中奏折,起身。 夜离知道,到了去映月楼祭奠某人的时候了。 哦,不对,现在不能说祭奠,毕竟某人还活着。 应该是思念。 他负手朝门口走,霍安没有跟上,她就更不可能跟上。 因为每次去映月楼,都是他独自一人,这个,她跟霍安都知道。 然,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却忽然停了下来。< /p> 回头,扬手朝她一指:“你,随朕一起。” 末了,也不等她做出反应,就已转回去,举步走在了前面。 夜离怔了怔,又看看霍安。 霍安朝她使了个“快去”的眼色。 她又转眸望了陌千羽的背影片刻,抿了抿唇,这才拾步跟了上去。 陌千羽负手走在前面,她低垂着眉眼走在后面。 长长的宫道上,两厢无言。 说实在的,连夜离自己也觉得奇怪,是哪里变了吗?是因为身份变了?还是自己大彻大悟了?此时此刻,她竟从未有过的心静和坦然。 暮风吹过空空长长的宫道,扬起男人的明黄袍角,猎猎飞扬。 她回头看向自己的身后,忽然想起,某一天,也是这样的黄昏,也是这样的斜阳,有个男人让她看,看身后的影子细细长长,说,好高,就像是踩了高跷一般。 微微失神了片刻,她转回头,赫然发现前面陌千羽不知几时也停了下来,在看着她。 “你掉什么东西了吗?”他问她。 夜离愣了愣,知道他肯定是看后面并没人,她又扭头望,所以才会这样以为。 “回皇上,没有。”微微躬身,她摇摇头。 可似乎,她又好像是掉了什么东西? 什么呢? 她自己也不知道。 凤眸深深凝了她一瞬,陌千羽也没有多问,转身继续往前走。 夜离连忙紧步跟在后面。 果然是来映月楼。 见陌千羽顺着青石台阶而上,夜离犹豫了一下,还是停在了下面。 因为一直是他一人,她不想打扰了,干脆在下面等他好了。 可陌千羽走了几步,大概是意识到后面她没跟上,顿住脚步,回头,看着她,她这才不得不硬着头皮也拾级而上。 始终不远不近地保持着一段距离,来到最顶层的时候,夜离还是累得不行。 这一次,她知道,是因为身体还未好全。 陌千羽依旧站在护栏的边上,那是他一直站的地方,举目轻眺着远方。 夜离就站在身后。 就站在前两次她跪着的地方。 她记得第一次跪在这里,是求这个男人取消霓灵和凤影墨的赐婚。 第二次跪在这里,是求这个男人能放过巧黛。 这一次,她无所求,所以,是以一个站的姿态。 也就是到这一刻,她才明白,原来这些年他们两人的相处姿态,就早已注定了他们不可能携手并肩。 他高高在上,耀眼如光芒。 她卑微小心,低落入尘埃。 他们从未站在过同一个平等的面上。 陌千羽一直没有说话,就背对着她而站,衣发被晚风吹得簌簌飞扬。 许是日落残阳、光影偏逆的缘故,那一刻,她竟是从他的背影里看到了一分落寞苍凉。 也是,对于他这样的男人来说,赢得了天下,却输了美人,的确是个孤独的帝王。 易敏是如何从这里跳下去的,她不知道。 又是如何这样的高度还能幸存的,她更不知道。 她只知道,这样以死的欺骗,对于一个帝王来说,怕是一辈子都无法释怀的吧? “夜离。” 前方男人骤然开口,猛地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奴才在!” 夜离微微躬身。 男人没有回头,也没了下文。 夜离怔了怔,以为他是唤她上前做什么,犹豫了一下,便举步走到他的边上,对他略一颔首,“不知皇上有何吩咐?” 男人依旧没有看她,目光平视前方,微微眯着眸子,似是 在看着远处京师的街景,又似是在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面。 “还记得先帝驾崩前的那个晚上吗?你跟朕在这里,你送了一个荷包给朕.。”男人忽然开口,其声幽幽。 夜离眼帘一颤。 ............ 传说明天万更~~ 谢谢【738002】【阿西吧吧和四十大盗】【15608515973】【0302031231】亲的花花~~~谢谢lbqing】【wan1】【miaoer0917】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 ☆、142.【142】她的兜衣不见了(万更求月票) “还记得先帝驾崩前的那个晚上吗?你跟朕在这里,你送了一个荷包给朕.。”男人忽然开口,其声幽幽。 夜离眼帘一颤。 弯了弯唇,她笑道:“当然记得,皇上接过去以后,直接从这上面扔了下去。呙” “你怪朕吗?”男人忽然侧首,看向她醣。 晚风吹起他的发丝轻刷在脸上,看不大清楚他脸上的表情。 怪吗? 夜离问自己。 彼时彼刻,似乎是怪的。 毕竟那是她的第一份美好又懵懂的心情,他可以不接受它,却不应该践踏它。 她到现在还记得当时看到他将荷包丢掉时自己的心情,就好像将她丢下去了一样,整个人空空的、飘乎乎的。 然而,走至今时今日,她似乎已经不怪了。 并不是因为后来知道他又下去将荷包捡回来了,而是,真的不怪了。 或许,这就是时间的魔力吧,可以将落在人心头的任何痕迹抹去。 大概是见她许久未回答,陌千羽又道:“其实后来,朕下去……” “不怪!”夜离蓦地出声,将他的话打断。 陌千羽一怔,看着她,看着她又重复了一句:“不怪皇上!” 原本他应该感到欣慰的,她不怪他,可是不知为何,一种莫名的失落感从心底深处透出来,很快便夺了他的呼吸。 胸腔震荡,他忽然开口:“不,夜离,你其实是怪的,你怪朕,朕理解,但是,也希望你能理解朕,当时,朕有朕的不得已,朕……” “都是陈年旧事了,皇上无需再提。” 夜离声音淡然。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往事如风,已然逝去。 而且,他心中有人,他那样做,也算是君子之为。 至少,没有骗她在那份无望的感情里越陷越深。 所以,当时她不需要他的解释。 现在,更不需要。 陌千羽凝眸看着她,眉心微拢。 这是第二次,今日第二次她将他的话打断。 现在她吝啬得连这样的机会都不给他了吗? 微微弯了弯唇,他缓缓移开落在她脸上的视线,看向远处天边西落的日头,不再出声。 两人就这样站着,静静地站着,谁都没有说话。 直到不知站了多久,日头彻底西沉,天色渐渐暗下来,陌千羽才转身。 “走吧!” 然后又带头走在了前面。 ************ 再次见到凤影墨是在翌日的早朝。 因为是随侍太监,所以陌千羽到哪里,她跟霍安就跟到哪里,包括上朝,他们也要随侍左右。 站于高高的龙座之后,整个朝堂俯瞰在眼底。 不知是角度问题,还是被暗红色的朝服衬的,凤影墨的脸色略显苍白。 虽然没有看他,但是,她依旧能感觉到,他一直盘旋而来的目光。 夜离低垂着眉目,眼观鼻,鼻观心。 朝堂上,有人提出那夜钟家后人逃脱之事。 又有人提出女窃贼夺取南火草之事。 于是,便有人大胆猜测,说,他们怀疑夺取南火草的窃贼就是钟家后人。 并提出多种捉拿方案。 夜离只静静听着,太监服下面的小手紧紧攥握成拳。 各种激烈的讨论以后,帝王说:“既然诸位爱卿有此怀疑,那便从钟家着手查起吧。” 夜离便又笑了。 怀疑夺南火草的人是钟家后人,为什么就要从钟家查起呢? 为什么就不能从夺南火草的 人查起呢? 因为夺南火草的人不能查是吗? 她还真是庆幸,当年她将陌千羽错认成三爷的时候,陌千羽否认了。 因为他的否认,她以为他有苦衷,便也没再提当时钟家灭门时,他出手救她之事。 若是提了……. 若是提了,他知道她是钟家后人,他会怎么做? 她不知道。 下完朝,众人还没散去,太后的随侍太监常喜来了。 常喜跟陌千羽说,御花园里的桃花开了今春的第一拨,今日天气又好,太后请大家前去赏花。 陌千羽带着众臣前往。 夜离跟霍安自是也一同随行。 前去的路上,凤影墨几次跟她走在了一起。 因为人多比较拥挤,他们甚至还几次衣袂相擦,夜离都不动声色地避开,或加快了步子,或跟霍安换了位子。 太后早已盛装盛容地候在了御花园里。 春阳初升,桃花烂漫、粉粉簇簇,桃花林边还有一处碧湖,湖水清澈,波光粼粼,一片良辰美景。 “母后有心了,昨日朕从御花园路过,这些桃花还没开呢,最多就是些花骨朵,没想到一.夜之间竟是开得这般灿烂。” 一行人顺着花径缓缓往前走着。 陌千羽跟太后并排走在最前面。 “是啊,哀家就是看到这桃花开得喜人,才让常喜去请皇上的,皇上和各位大臣们成日为国事繁忙,是很容易错过一些人间美景的,这花儿啊,就跟女人一样,一定要在花开鼎盛的时候欣赏,明日再来看这些桃花,必定就没有今日之美了,所以,时机很重要。” 太后戴着细长玳瑁指套的手轻搭在常喜的袖襟上,在其虚扶下,雍容缓行,身后长长的凤袍袍角拖地轻曳。 边上陌千羽眸色深深,弯唇浅笑:“没想到母后还如此深谙花道,儿臣受教了。” 太后丹凤眼角轻轻一挑,瞥了他一眼,微微一叹,“哎,哀家哪里是深谙花道啊,哀家那是有感而发,这世上,再美的花儿也会凋谢,再年轻的容颜也会老去,譬如,就像哀家这样。” 说完又是一叹。 “在儿臣眼中,母后永远是当年的样子,一点也不老,永远那么光彩照人。” 太后低低笑,“皇上惯会哄哀家高兴,哀家心里明白。” “儿臣实话实说而已。” 陌千羽一直微笑作陪。 “可是,不服老不行啊,你看,哀家就走了这么一会儿就累了,皇上,你们且先看着吧,常喜,扶哀家先去边上坐坐。” “是!”常喜搀扶着太后顺着湖边往前走着。 人群中,不知道怎么走的,凤影墨又跟夜离撞到了一起。 “你还好吗?”这一次,在夜离刚想避开之前,男人先在她的耳畔出了声。 温热的气息入耳,还带着前夜的苍哑,夜离心头微微一颤。 想起那日蹴鞠比赛的时候,他也是这样见缝插针地跟她说过话。 一次,他说,“就知道你会出剪刀。” 一次,他说,“我们已经赢了一场,你不要那么拼命。” 只是前两次,他都没要她的答案,这一次,他等着。 然,夜离却没理他。 正想着加快脚下的步子,前面骤然传来太后的惊呼声:“啊,哀家的手链。” 本就没走远,大家都还在一会儿,陌千羽上前两步,“怎么了?” “哀家的手链掉到湖里去了,那可是先帝当年送给哀家的信物,这可怎么办?”太后秀眉深蹙,一副着急得不行的样子。 “母后莫急!”陌千羽一边安抚她,一边看向太后身侧的常喜,沉声道:“还不快下去找!” “是!”常喜一听,连忙纵身跃进湖里。 太后还是急得如同热窝上的蚂蚁,回头一眼瞧见夜离,伸出戴着细长指 套的手指,朝夜离一指:“哀家的手链你也认识,快一起下去帮哀家找!” 夜离呼吸一滞。 她也下去? 她怎么能下去? 倒不是怕下水,而是春日衣着单薄,若全身浸湿,很容易让人发现她的女儿之身。 其实,呼吸一滞的人,又何止她一个? 陌千羽是,凤影墨亦是。 陌千羽凌厉目光一扫边上的霍安。 霍安会意,连忙上前,对着太后一鞠:“启禀太后娘娘,夜坊主…..夜离她身中剧毒刚刚才解,身子还未复原,就让奴才替她下水去给太后娘娘将手链找回。” 霍安说完,刚准备下水,就被太后一声轻喝给止住:“等等!你认识哀家的手链吗?你知道哀家的手链长什么样子吗?” “这……”霍安一时语塞。 他的确不知。 霍安眼梢轻抬,快速掠了一眼陌千羽,见其紧紧抿着唇,一副面色冷峻的样子,他又连忙道:“不认识没关系,奴才只要找手链,无论手链长什么样子。” 太后脸色微微一白,转眸看向陌千羽:“哀家听说夜离是因为犯了错才被免去戒坊坊主一职,贬为太监的,哀家就想问问皇上,对于现在的夜离来说,到底是在受活罪,还是在养身体?” 陌千羽眸色又沉了几分,唇角却勾着一丝温润笑意:“当然是在受活罪。” “可哀家听着方才霍安的话,怎么觉得夜离是在养身体呢?下水帮哀家找个先帝留下的手链而已,至于要拿身子还未痊愈说事吗?” 陌千羽面色一滞。 边上已有人出了声。 “太后娘娘教训得是,霍公公也是一片好心为奴才,不关霍公公的事,都是奴才的错,奴才这就下去帮娘娘寻手链。” 正是当事人夜离。 话落的同时,夜离纵身一跃。 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只闻“噗通”一声,水花溅起,夜离已然跳入湖中。 陌千羽微微变了脸色。 凤影墨薄削绝美的唇边紧紧抿起。 太后转回身去,在众人看不到的方向,眸底阴笑尽凝。 严冬刚过,早春的湖水还是冰冷彻骨。 而夜离已然顾不了那么多,咬牙强忍着全身包裹的寒意,只想尽快找到手链。 所幸多年的习惯,她太监帽下的束发先盘了个公子髻。 这样就算帽子掉了,或者湿了,她的头发也不会散开。 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身上。 衣服一湿透,包裹在身上,女子的曲线就出来了。 对于女扮男装的人来说,下水是大忌。 可是,形势所逼,她没有办法。 太后很明显的就是在针对她。 用意到底是在试探她的忠心,还是试探她的女儿身,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若是后者,就太可怕了。 湖边,气氛微凝。 “这湖水是流动的,恐时间久了,手链会被冲走,多派些人下去找吧!” 说话之人,是缉台台主凤影墨。 建议一出,当即得到帝王的肯定。 “对,你,你,还有你们,都下去!”帝王指着边上的一众宫女太监,吩咐道,末了,又转身看向身后的文武百官,“你们中会水的也都下去,下去尽快找到手链。” 众人得令,便一个一个从太后身边纷纷跳进水里。 现场一片混乱。 凤影墨袍袖下的大手微微一动,不动声色地将脚边地上的一颗小石子纳入掌心。 然后他也经过太后的身边跳进水里。 谁也没有注意到,在他跳进水里之前,袍袖下的手指轻轻一弹,掌心小石子无声飞出,正入太后身后一个准备下水的宫女的鞋底。 宫女脚下一滑,陡然失去平衡的身子朝前扑撞而去。 而前面正是太后。 她根本没有防备,想要稳住都来不及,就这样被带着一起跌进水里。 “啊,太后娘娘落水了,快救太后娘娘!” 慌乱的众人又一窝蜂地往太后这边涌。 水底下,夜离屏住呼吸,在一堆水草和石头之间仔细找着。 这湖水还真深,也难怪宫里面那些人投水自尽都来这个湖。 骤然,头上一松。 当满头青丝如同水底的海藻一般飘散开来,她瞳孔一敛。 完了。 刚刚还庆幸自己盘了个公子髻呢。 也不知是水底的压力太大,还是发带遇水的缘故,竟然给断了。 眼见着断成两截的发带朝上飘去,她连忙脚一蹬水,伸手将发带囊入手中。 这个不能让浮到湖面上去。 可发带断了,已经不能用了。 她现在怎么办? 恐发丝浮上水面,她又让自己沉入湖底。 撩高身上的太监服,正准备从里面的兜衣上撕下一条布条做发带,身侧的水忽的一动。 她一惊,连忙将撩高的衣服拉下,抬眼,就看到凤影墨不知几时也潜在水底,就在她咫尺的地方看着她。 想起自己刚刚的动作,夜离耳根一热。 所幸是在水下,可以很好地掩饰尴尬。 而且要闭气,也不用说话。 她正欲扭头游开先找太后的手链,却被他伸手一把拉住手臂。 她一愣,回头,他已将她的身子扳过面朝着自己。 在夜离疑惑地注视下,他抬手拔了自己头上的一枚冠玉簪,然后将她整个人稍稍按低了下去,双手一点一点将她四散飘开的青丝拢起。 夜离当即明白过来他在做什么。 他在给她绾发。 心里面一下子竟是说不出来的感觉。 不知是不是因为水的浮力问题,他的动作缓慢而温柔。 随着他的动作,她的脸几乎贴到了他的胸口,虽然在水下,她还是清晰地听到了他的心跳,一下一下,沉稳有力,她忽然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徐徐加快起来。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一个男人给她绾发。 还是在这样的形势下,这样的环境里。 毕竟是盘男人的发髻,凤影墨也算得心应手。 很快,便将她一头凌乱的发丝盘成了一个发髻在头顶。 两人在水下四目相对。 下一瞬,两人又都同时撇开,齐齐游向水底,再次找起了手链。 ** 此时的湖边,乱作一团。 众人七手八脚地将太后从水里面救起。 太后已然成了一个落汤鸡。 华丽的凤袍尽数打湿,原本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也歪了,脸上的妆因为遇水也化了。 那样子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是谁?刚才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将哀家带下去的?” 太后咬牙切齿,气得不轻。 无奈当时情况混乱,下水的人也多,她自己没看清楚,只感觉是个宫女。 别人也没看到,因为当时都想着找手链去了,等听到声音看过来,太后已经在水里。 不小心撞她入水的那个宫女吓得也不敢出来承认。 “母后浑身都湿透了,快回宫去换身衣服,春上感染了风寒可不容易好,至于手链,母后放心,儿臣就守在这里,一定让他们帮母后找到。” 陌千羽耐心地安抚着情绪激动的太后。 太后扬 目在救她的众人中搜寻了一圈,没有看到夜离,又转眸看向湖里,湖里还有很多人在找着手链。 她又垂眸看了看自己狼狈不堪的样子,气恼地抿起唇,脸色难看得要命。 见她没有吭声,陌千羽便吩咐常喜以及几个宫女,“快扶太后娘娘回静慈宫。” ** 好不容易在两个石头的缝隙里找到了那条手链,夜离心中一喜,将其中一块石头搬开,拾起手链。 正欲蹬水浮上水面,手臂却又蓦地被边上的男人拉住。 她蹙眉,疑惑地看着他。 他朝她摇摇头,眼神告诉她,等一等。 为何等? 等什么? 虽心中不解,可她知道,他肯定有他的理由。 而且很奇怪,那一刻,她竟觉得他这样做总不至于是为了害她。 所以,虽稍显不悦,她还是依言闭气呆在了水底。 两人都等在那里。 夜离垂眸看向手中的链子。 这条手链的确是当初先帝送给太后的,太后一直戴着。 只是…… 手链并没有断。 而是搭扣的地方松开了。 这个手链搭扣的设计很牢固,人为松开的时候,还得用巧力才可以松开,无缘无故自己是绝对松开不了的。 所以,只能说明一点。 是太后自己打开搭扣让手链掉的。 目的是什么? 让她下水? 兀自想着,堪堪一个抬眸,就看到边上的男人正盯着她,全身上下地端详。 看什么? 循着他的视线,她垂眸疑惑地看向自己,在看到衣服紧贴身上,胸前的曲线尽显时,她脸色一变,本能地一把抱起双臂,遮在身前。 在看到对方眼里揶揄的笑意时,她才意识过来,自己还穿着衣服呢。 脸上一烫,她冷了他一眼。 忽然,他竖起手指朝她做了一个不要动的姿势。 然后,凝神静听。 她也细细听过去。 “太后娘娘小心。” “太后娘娘慢点走。” 有脚步声自他们所处的那个位子的岸边走过。 太后走了。 也就是这一刻,她才明白过来,这个男人为何让她停下来等了。 原来是等太后走。 手中蓦地一空,男人已将她手中的链子接过。 见夜离疑惑地看着他,他指了指自己,然后指了指水上,然后又指了指她,最后指了指自己后面。 夜离还没明白过来的他的意思,就只见他脚一蹬水,如一尾鱼一般游上湖面。 她听到远远的“哗啦”一声破水而出的声音,还听到他喊着“找到了,手链找到了。” 她想,她或许明白了他的意思。 脚下一蹬,她也游出水面。 在看到岸边的众人都围着他,在看他手中的链子时,她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果然,她理解得没错。 他是告诉她,他先出去,她在他后面出去。 他用手链引走大家的注意力。 在大家都在看凤影墨和那条手链的时候,陌千羽转眸看向湖面,见夜离也终于冒出了头,心口微微一松的同时,给了边上霍安一个眼色。 霍安会意,连忙上前一步,来到湖边,抖开手中刚刚折回去取的一件干净的太监服,喊向夜离。 “夜离,手链已经找到了,快上来,大家都快上来,手链找到了。” 湖里面还有不少的人。 夜离自是看到了霍安手中的衣服,眸光一亮的同时,快速游了过去。 她自水中站起,霍安将太监服裹在她身上,两人的动作几乎同时。 许是担心别人会多想,一边裹,霍安嘴里还一边说着:“快披上,你身上的毒刚解,这样入水,要是将毒给搞反复了,你的那些活儿我可不给你干。” 夜离拢紧衣服,压低了声音快速道了一句“谢谢!”。 虽然,她知道,他也是因为陌千羽的授意。 下意识地看向陌千羽,陌千羽却并未看她,而是将凤影墨手中的手链接过。 “朕现在就将手链给太后送过去,凤台主拾链有功,朕会有赏赐,诸位也都辛苦了,都回去吧,回去赶紧换身干衣服,小心染上风寒。” 说完,也不等众人行礼恭送,就转身往静慈宫的方向走。 夜离看着他离开,忽然觉得有谁的目光深凝,如剑如芒,落在她身上,她一震,凭着感觉望过去,正好看到的是凤影墨。 而对方哪有在看她? 正低头拧着自己袍角的水,拧了两下放下、抖开,便举步随着众人一起往出御花园的方向走。 湿透的衣衫裹在身上,勾勒出男人精壮的身子,墨发湿漉漉的,还在不断往下淌着水滴,边走,边传来几声低咳。 夜离怔了怔,想起早上在金銮殿里看到他的略显苍白的脸色。 病了? 印象中,他的身子可是极好的,说与铁人无异,还真的一点都不夸张。 这次怎么…… “夜离,我们也走吧,你得回去赶紧泡个热水澡才行。” 霍安唤她。 她回过神来,“嗯,好!” ************ 夜离是听霍安说了才知道太后落水的事。 难怪她还觉得奇怪呢,明摆着针对她,怎么可能会中途离开? 听霍安说是被一个宫女给不小心撞下湖去的,没找到具体的人。 夜离弯了弯唇,没有做声。 她想肯定跟凤影墨脱不了干系。 不然,他在水底下,怎么知道太后就一定会离开,让她等在那里的? 除非这一切都是他所为。 想着他跟陌千羽在这件事上各自对她的维护,她的心里早已滋味不明。 自己那么想跟他们两个撇清关系,关键时候,却还是靠了这两个男人。 哎。 ** 送完手链,陌千羽一人走在回龙吟宫的宫道上,步子捡得极快,面色冷峻,薄唇紧抿。 听到常喜说太后让大家一起来御花园赏花的时候,他还想呢,这个不消停的女人又想做什么? 刚开始听她说了一堆以花喻人的话,他还以为,她是想劝他选妃,或者什么的。 谁知醉翁之意不在酒,原来真正的目的在后面。 真正的目标是夜离。 她想让夜离下水,且在众目睽睽之下下水。 为什么? 她为什么突然这样做? 他想了想,觉得可能主要原因是那夜在缉台,夜离中毒,他对她的反应传到了太后的耳朵里。 当时,他并未想太多,事后想想,自己似乎是有些过。 当场抓住夜离偷窃,未给予定罪不说,还让人给她解毒。 他记得当时,夜离吐血污了他龙袍一背,他也未有任何反应,不仅如此,甚至还在大庭广众之下,抱着夜离去厢房的。 这一点尤其过。 然后,夜离毒解了,也未被关进大牢,还被安排在了龙吟宫当值。 所以,也难怪太后会怀疑。 当然,这个怀疑有两种可能性。 第一种可能,她怀疑夜离是他 的人,怀疑夜离看似为她,实则背地里是在帮他。 所以,故意让刚刚解毒,身体还未复原的夜离下水,看他作出何种反应? 第二种可能,她怀疑夜离是女人,怀疑夜离是女扮男装。 所以,故意让夜离下水,因为一旦下水,浑身湿透,是男是女便立即见分晓。 他目前还不能确定太后是属于哪一种。 如果是第一种还好。 可如果是第二种,问题就很严重。 不管哪一种,都得小心提防才是。 ************ 夜离还以为太后会再找个什么由头宣她去静慈宫呢,毕竟她现在就在宫里当值,还是个下人太监,随便找个理由简单得很。 出乎意料的,竟没有。 夜离在想,会不会是自己多心了,可能这个女人真的只是想试探一下她的忠心而已。 曾经担心她去了戒坊,会心生外向,为了试探她,不是还搭了一条秋月的性命。 所以,她能做出今日这样的事,也不稀奇。 就在夜离刚说服着自己将心放下,第二天早上就又出事了。 她的兜衣不见了。 霍安以及其他几个随侍太监都睡在龙吟宫的偏殿,而她,用陌千羽的话说,毕竟曾经是戒坊坊主,所以单独给她分了一间耳房。 她一人单独一间房,睡前房门都栓好的,兜衣因为下水湿了,所以她洗了一下就晾在厢房里。 可是早上起来却发现兜衣不翼而飞,而厢房的门还是拴着的。 她吓坏了。 是谁? 是谁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她的兜衣给偷走了? 偷走倒是小事,关键是,这个人怎么知道她一个太监会有兜衣? 难道知道她是女的? 偷去的目的又是什么? 指证她?还是别的什么? 太可怕了。 而且,她进宫之时,就孑然一身,也未去戒坊收拾包裹,一件衣服都未带。 外面的太监服还可以领,可这兜衣就此一件,如今一被偷,她今天就没得穿了。 主要是她的胸还不小,如果不穿,就只穿个太监服会很奇怪。 想找点布条将胸给缠起来,结果耳房里什么都没有。 许是见她磨磨蹭蹭不出去,霍安来敲门了。 她穿好衣服开门,见陌千羽竟然也站在门口。 她准备行礼,被陌千羽止了。 陌千羽看着她,见她脸色不对,问她:“怎么了?”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将兜衣不见的事如实跟他说了。 毕竟此事事关重大。 陌千羽听后当即变了脸色。 走进耳房,他也仔细检查了一番,并未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睡觉的时候你的窗是开着的吗?”陌千羽问她。 “开了半边,但是这种双菱格子窗就算全开,也没人能进得来,格子的间隙那么小,连个两三岁的孩童都爬不进来。” “许是人家用了什么工具从窗户的格子里伸进来将你的衣服撬出去的,当然,怎么偷走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人怎么知道你有这个?”陌千羽俊眉微拢,面色凝重。 夜离担心的可不就是如此。 “会不会是太后?” “暂时还不知道,朕会派人秘密调查此事!”末了,又吩咐霍安,“你出宫去给夜离买两件新的,自己亲自去办,不要假手于人,也不要让人知道,可以以采买别的东西为由。” “是!”霍安领命而去。 “朕去早朝了!霍安回来之前,你就呆在这里哪里也不要去!” 说完,眼梢一掠,掠了一眼她身前,人便走了出去。< /p> 夜离一屁股坐在床上,垂眸看看自己的胸前,她有这么明显吗? ...... 万更毕,弱弱求月票~~ 谢谢【啦啦孔达】亲的钻石~~谢谢【wtz9022】亲的荷包~~谢谢【112233好好】【啦啦孔达】【14747897888】亲的花花~~谢谢【沈小饼】【啦啦孔达】【fydh911】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 ☆、143.【143】我说他快要死了,你就这样一个反应? 夜离一屁股坐在床上,垂眸看看自己的胸前,她有这么明显吗? 而且,也不至于专门跑出去买吧? 宫里随便哪里找些布条给她就行不是播。 可这种事情让她怎么好开口说呢跫? 算了,且等着吧! 只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接下来要怎么办? ** 夜离一直在提心吊胆中度过。 奇怪的是,对方却迟迟没有采取行动。 没有威胁,也没有指证。 她想了想,觉得有两种可能。 一种,此人就是单纯的变.态,以偷女子里衣为癖好。 另一种,只是暂时按兵不动,在等一个时机,一个能一招置她于死地的时机。 显然,第一种的可能性很小,因为有哪个变态会正巧知道她是女人,知道她的房间里有女子的兜衣呢? 那就第二种可能。 可是,这种可能太可怕了。 ** 抱着引君入瓮的心思,当天夜里她又将新买的兜衣晾在屋中显眼的位置,然后她就等在黑暗中。 她倒要看看是谁,到底是何方神圣? 结果,一整夜未闭眼,却什么也没有等到。 别说窃贼了,连个从窗前经过的人影都没有。 于是,她就更加肯定了,肯定是第二种可能。 只是,这个人是谁? 是太后吗? ** 翌日早上,她和霍安一起随陌千羽早朝。 陌千羽见到她的样子吓了一跳。 “你的眼睛怎么了?怎么那么多血丝?” “奴才……”夜离很沮丧,“奴才想抓到那个偷衣贼,昨夜一宿没睡。” “一宿没睡?”陌千羽震惊。 “嗯。” 陌千羽摇摇头,似是对她的做法很不能理解,“哪个贼会那么笨,连着来偷,那岂不是自投罗网?” 夜离便默不作声了。 她当然知道,这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她没有办法。 她不想过这种惶恐不安的日子。 她讨厌这种她在明、敌在暗,自己完全被动的感觉。 所以,哪怕是只有一线希望,她也不想放过。 早朝的时候,出乎意料地没有看到凤影墨。 官员缺席早朝本是十分严重之事,可帝王陌千羽并不见任何反应,想来是凤影墨事先跟他告过假了。 是做什么去了吗? 还是病了? 昨日似乎脸色不好,还咳嗽...... 第三天的早朝依旧没有见到凤影墨。 这在夜离的印象中,还是从未发生过的事。 到底怎么了? 想问问人,又恐让人猜疑。 故意跟霍安闲聊想要套一套话,结果霍安也不知道。 ** 夜离来到太医院的时候,张硕提着药箱正准备出门,见她前来,很是意外。 “哟,这不是夜大坊主吗?什么风将您给吹来了?” 阴阳怪气、邪魅轻佻的模样让她想起了万花楼门前那些倚栏卖笑的那些莺莺燕燕。 果然是什么样的环境出什么样的人。 要不是还有其他太医在,她真恨不得踢他一脚。 “我今日觉得有些不舒服,不知道是不是余毒未清,所以特意前来请张太医给瞧瞧。” 人多眼杂,她早已想好了理由。 张硕当即正了脸色,“这样啊,那快进 去让我看看。” 将她带进去了里间,张硕让她坐,然后还真一本正经地给她探起了脉。 夜离警惕地左右环顾了一圈,见没有人,便自袖中掏出一个东西塞在张硕手里。 “见到凤影墨,帮我将这个还给他,谢谢!” 张硕垂眸看去。 是一枚男式冠玉发簪。 “这种事情别让我做,要还你自己还给他。”张硕毫不客气地拒绝,又将发簪递给了她。 夜离没有接,不悦道:“你还是不是朋友啊?让你帮这点小忙都不愿意帮。” “不是,这忙不能帮啊,”张硕蹙眉,强行将发簪塞给她,“真的,若真要还,你亲自还给他。” 夜离眸光微闪,似是不经意地道:“我本是想亲自还来着,可是这两天他都没上朝不是吗?我又不能私自出宫,所以,就只能拜托你了。” “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他为什么没上朝吗?哦,或许你已经知道了。” 夜离面色如常地笑笑,“大概有什么事在忙吧?” “有事在忙?”张硕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然后勾起唇角轻嗤了一声:“的确在忙,忙得快要死了。” 夜离呼吸一滞,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抿了抿唇,却依旧没有开口问。 见她完全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张硕就恼了。 “你这人到底有没有一点同情心啊?我说他快要死了,你就这样一个反应?” “我应该什么反应?”夜离不答反问。 “你应该……”张硕气愤地指着她,本想数落她几句,可想了想,还是将手放了下来,“算了,就当我没说,你还有其他事吗?” 夜离又再次左右瞟了瞟,“还真有另一件事!” ************ 晚膳用过不久,夜离又出事了。 陌千羽急急忙忙过来的时候,她正躺在床榻之上,蜷着身子,痛得大汗淋漓。 “怎么了?” 见他前来,夜离苍白着脸,撑着身子想要起身行礼,却被陌千羽眼疾手快地按住,蹙眉:“都这幅模样了,就别动了。” 末了,又沉声吩咐霍安,“快去宣太医!” “别!”情急之下,夜离伸手一把将陌千羽的袖襟拉住。 陌千羽怔了怔,凤眸落在女子紧紧攥在他衣袖上的手,胸腔里竟是禁不住微微一阵震荡。 反手将她的手背裹在掌心,他柔声问道:“怎么了?” “奴才……” 夜离欲言又止,看了看站于边上的霍安。 陌千羽自是明白她的意思,顿时眸光微微一亮,当即侧首让霍安先退下。 霍安如同得到大赦一般,跑得飞快。 其实在看到帝王失控地抓住夜离的手时,他已经自动垂眸低头眼观鼻鼻观心了。 “现在就只剩下你跟朕了,什么事,说吧。” 陌千羽看着她,笑若春风,盈在凤眸里的柔情似乎能滴出水来。 那是夜离从未见过的模样。 眼帘颤了颤,她不动声色将手自他的手心抽了出来,假装拉了拉被褥,然后拥着薄被,开口道:“皇上,那个人又出手了。” 陌千羽唇角笑容瞬间一僵:“什么?” “我的月事是每月的初八左右,一向很准,今日是二十,月事才过半月,却忽然又来了,且腹痛得厉害,这是我从未有过的情况,我就觉得蹊跷,然后我检查了一下自己喝过的茶水和还未用完的晚膳,我发现,我的菜里被人下了让女子月事提前的药。” 陌千羽的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让你来月事?” “是!”夜离笃定点头。 陌千羽蹙起眉心,回头看向桌案,桌案上未用完的晚膳还摆在那里没有撤走。 “来人!”他愤然沉声。 一直守在门口的霍安快步而入。 “宣李太医。” .............. 孩纸们,不好意思,素子今天有事外出了,更新晚了,字数也少,明天会将今天欠下的补起来哈,么么哒~~ 谢谢【嘉阳童童601】亲的钻石~~谢谢【jixichenxiao】【君千熙】【bigthree】亲的荷包~~谢谢【0302031231】【1933889243】【14747897888】【一粒珠】亲的花花~~谢谢【chuxia2010】【蓉本疯癫】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 ☆、144.【144】出来了……就好(其中两千字补21号的) 静慈宫 太后拥着薄被靠在床头上,不时执起绢子轻掩朱唇咳嗽两声。 床榻边上,端王隔着一层薄纱轻探其脉,剑眉微蹙跫。 太后睨了他一眼,低低一叹,“哎,真是不服老不行啊,就落了一下水而已,就给搞病了,当日很多人都下水了,就哀家的这幅身子……哎……播” 端王脸上并未见多少起伏,依旧面沉如水:“听说,娘娘的手链掉水里了。” “嗯,”在这个男人面前,太后向来也不避讳,“哀家故意的。” 端王微微一顿,抬眸看向她,“为何?” “哀家听说那夜在缉台,夜离去窃取南火草被抓了个现形,可皇上非但没有治他的罪,还宣了太医给他解毒,不仅如此,还是他亲自抱着夜离去了缉台的厢房,当时所有的禁卫都在,他一个堂堂的帝王,竟然完全不顾君臣之礼,这在哀家的印象中,还是从未有过的事。” “所以,娘娘在怀疑什么?”端王垂眸,将手自太后的腕上拿开,又拿走薄纱,顺势将太后微微撩高的袖襟放了下来。 “哀家怀疑夜离可能是女子!” 端王浑身一震,愕然抬眸。 “当然,哀家只是怀疑,所以才故意让手链掉进湖里,就是想让夜离下水一试,谁知事情的发展最终并未能如哀家所愿。” “夜离的确长得有些女气,可若说他是个女的,是不是有点……而且,他曾经不是娘娘身边的人吗?” “嗯,所以哀家说,只是怀疑,主要是因为皇上的反应,太过反常了,让哀家不得不往这方面去想。” 端王点点头,微微眯了眸子,若有所思。 “我想想办法帮娘娘找到答案。” ************ 长长的宫道,陌千羽负手走在前面,霍安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又是一日黄昏时。 虽然帝王一直没有说话,可霍安知道,他心中有事。 不然,绝对不会让他跟着。 记忆中,每次去映月楼都是他独自一人。 唯独一次带了别人,就是上次,带着夜离。 却也仅仅那一次。 今日忽然喊上他,受宠若惊的同时,他在想,这个男人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他说。 然而,却是一路无言。 登上映月楼的顶层,男人站在护栏前静立了好久,忽然问他:“霍安,站在这里,你感觉到了什么?” 他被问得有些措手不及。 他还是平生第一次登上映月楼,也是第一次站得如此高。 除了稍稍有点发晕之外,就是觉得视野好开阔,有种天空广袤高远、大地就在脚下的豪迈之感。 或许,这就是这个男人喜欢这个地方的理由。 一国之尊,可不就是一切尽在掌握。 想了想,他小心翼翼地组织了一下语言:“回皇上,奴才感觉看得好远,京师的一切好像都尽收眼底。” “就这些?”男人看着他,晚风吹来,掀起他的墨发和明黄袍角一起飞舞。 霍安眼帘颤了颤,回道:“是,就这些。” 男人弯了弯唇,缓缓将目光收回,转向远处,低低一叹,几不可闻。 “可朕感觉到的是‘高处不胜寒’。” 霍安心口微微一滞,看向男人的背影。 高处不胜寒? 虽然他没读多少书,却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他不明白的是,这个身为九五之尊的男人。 他不是受世人膜拜、百官俯首称臣的天子吗? 他不是只要想要,就没有得不到的吗? 为何还会发出这样的感慨? 为何他的背影是如此孤寂? “皇上……” 他其实不知道该说什么,却又觉得真的很想说点什么。 男人徐徐回头。 他却嘴拙得最终还是一个字也没说出。 所幸,男人也不以为意。 “走吧。” 转身,男人拾阶而下。 霍安很是懊恼自己的表现,蹙了蹙眉,紧步跟在身后。 ************ 陌千羽来到夜离厢房的时候,夜离刚刚用过药,正准备休息。 “现在感觉怎么样?”陌千羽问她。 “多谢皇上关心,已经好多了。” 至少用了药以后,她现在小腹已经不痛了。 陌千羽又问:“能下床吗?” 夜离怔了怔,点头“嗯。” “那就起来来朕的殿里伺候!” 陌千羽说完就离开了。 夜离愣了半响,虽然她知道,身为一个下人,本就没有休息的权利,哪怕是身体不适,下人就是下人,咬牙也得挺着。 起床简单地盥洗了一下,她就来到了龙吟宫的正殿。 内殿里,就陌千羽跟霍安两人。 陌千羽坐在案桌前,第一次没有穿龙袍,而是着了一袭白色软袍,让他原本就温润如玉的样子更加凸显了出来。 在他面前的桌上,红红绿绿各式菜肴摆了一席。 原来是在用晚膳。 夜离垂了眸子,躬身走过去,立于霍安的身边。 “你过来!” 陌千羽忽然开口。 夜离起先以为他是在叫霍安,未予理会,见边上霍安纹丝不动,她才抬起头来,陌千羽竟然是在指着她。 “是!” 她恭敬上前。 陌千羽扬手,让霍安退了出去,然后指了指他对面的软椅,“坐!” 让她坐? 夜离有些意外,目光扫见桌案上摆着两幅碗筷,两套餐具,也大概猜出这个男人要做什么。 “奴才不敢!” 其实也不是不敢,是不合规矩。 当然,她不能这样说。 陌千羽微微冷了脸,露出一丝不悦,声音也跟着沉了几分。 “现在殿中就只有你跟朕两个人,你没必要再跟朕端着!” 端着? 这个词。 好吧。 虽依旧有些犹豫,夜离还是依言坐了过去。 男人伸手执起她面前的玉筷递给她,“陪朕用晚膳!” 说完,许是怕她又说不敢,又加了一句:“这是圣旨!” 夜离便没有做声,伸手将他手里的玉筷接过。 男人唇角微微一勾,又执起边上的一个玉瓷酒壶,给她面前的杯盏倒了一杯酒,再给自己的杯盏倒满。 “来,先陪朕喝一杯酒。” 男人举起杯盏。 夜离眼帘轻颤,其实,她很想说,她刚刚用过药,身上还有月事呢,不宜饮酒,却终究还是没有说。 因为这些就算她不说,他也应该知道不是。 夜离也端起酒杯。 不知为何,那一刻,竟忽然想起曾经也是这样的夜里,也是这样的美酒佳肴,有一个男人也是这样的与她面对面而坐。 当时那个男人倒了两杯酒,全部摆在了她的面前,说:“你的,你喝,我的,你也替我喝。” “怎么不喝?” 陌千羽的声音骤然自对面响起,夜离回过神,这才发现他的一杯已经饮下。 垂眸看向自己的杯盏,她送入唇边,也是一 口饮尽。 一股辛辣入喉,她微微蹙了秀眉。 “吃点菜!” 陌千羽夹了一些肉片和青菜她的碗里。 “多谢皇上!” 夜离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和这个男人在同一桌吃饭,他甚至还给她夹菜。 心里面早已经滋味不明。 缓缓放下手中玉筷,她凝视男人,道:“皇上若有什么吩咐,请只管说!” 陌千羽面色当即一滞。 夜离弯了弯唇:“奴才定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些年就是这样,每每她主动找他,他的态度都淡漠疏离。 而只要他主动找她,或者难得的跟她示示好,就定然是有什么任务要她去完成。 她早已习惯。 这次想必任务很艰巨。 不然,也不会如此屈尊降贵。 陌千羽凝着她的眼睛,微微笑,又轻轻摇头。 “朕会让戒坊突发点状况,别人无法解决,必须你回去才行。” 夜离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皇上说什么?” 陌千羽再次弯了弯唇。 他知道,她肯定听清楚了,她怀疑的,只是他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眼角微微一挑,他问:“怎么,难道你不想回戒坊?” 夜离没有做声。 她当然想了,做梦都想。 只是…… 只是他真的就这样放过她? “皇上为何要这样做?” “因为朕觉得,比起皇宫,你呆在戒坊会比较安全。” ************ 许是担心又发生什么变故,陌千羽的动作极快。 第二天早朝就传来戒坊有人不堪忍受毒瘾的摧残自尽的消息,还有好几个人也很不配合戒毒,毒瘾反反复复,且也跟着那个自尽的人学、寻死觅活。 戒坊的人集体请愿,希望他们的坊主夜离能回去,因为只有他有手段震慑住他们,又能让他们心服口服。 陌千羽问众大臣的意见。 有人反对,有人中立,当然也有人支持。 而支持的人是几个份量极重的肱骨大臣。 他们说,如今全国禁毒已进入关键阶段,戒坊的作用实在太重要,完全可以让夜坊主回去,戴罪立功,打理好戒坊事务。 经过一番激烈的讨论,最终,少数服从多数。 夜离恢复戒坊坊主一职,重返戒坊,戴罪立功,若短时间内不能让戒坊恢复如常、步回正轨,罪加一等。 ************ 夜,春寒料峭。 凤府门前,夜离几经徘徊,几经犹豫,拾阶上了几次,又几次返了回来。 最终,还是决定作罢。 反正他又不等着簪子用,改日再还吧。 最后看了一眼紧闭的红木朱漆大门,她微微攥紧了手中的发簪,默然转身,准备离去。 忽然,身后传来“吱呀”一声,大门打开的声音。 她脚步一滞。 那一刻脑中快速浮起的竟是,某一天夜里,陌千羽因为知道她替霓灵代嫁的事,将霓灵关了,将她打了,她浑浑噩噩来到凤府门前,正欲离开,凤影墨骤然开门的情景。 又是他吗? 胸腔里的心跳难以抑制地徐徐加快,她缓缓回头。 “夫人?”一道熟悉的男声随着晚风传了过来,带着一丝不确定,也带着一丝惊喜。 却不是凤影墨。 夜离抿了抿唇,循声看过去,就看见长安站在门口,手里端 着的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似乎是药壶。 眸光在那只药壶上微微一顿,夜离长睫轻颤,还未及做出回应,长安已经再次出了声。 “还真的是夫人。”长安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边说,边举步迈过门槛,拾级而下,走到大路上,先将手里药壶里的药渣倒在路上,然而行至夜离跟前,讪讪笑道:“我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呢…….” 夜离看着那些药渣,没有出声。 在后幽,药渣是不能随便倒的,必须倒在路上,寓意是,让来来往往的行人将病气带走,病人便可痊愈。 这是他的? “夫人........”见她自始至终都没说一句话,还一副恍惚失神的样子,长安疑惑地唤她。 夜离这才回过神来,想起什么,她对着长安微微一笑:“还是叫我夜灵吧。” 长安面色微窘,默不作声。 “那个,你家爷在吗?我是过来还他东西的。” 夜离看到长安眸光瞬间黯淡了下去。 “在是在的,只是……只是现在恐怕没办法接待夫……夜灵姑娘。” 夜离心头一撞,抬眸看了看被长安打得洞开的大门,她徐徐开口道:“这样啊,那……我就改日再来。” 说完,也未等长安说什么,便转了身,大步离开。 真的大步流星,那样子像是仓皇逃窜,又像是生怕被长安喊住。 长安并未阻止,只站在那里,静静地看了她的背影片刻,见她消失在苍茫夜色中,才低低一叹,端着空药壶转身拾步上了台阶。 入府,关门。 没走多远,就听到了“咚咚”的敲门声。 他一愣,又折了回去。 门开处,女子清瘦盈盈,默然而立。 “夫……夜灵姑娘。” 长安有些意外,对于这个女人的去而复返。 意外之余,满脸满眼再次溢出欣喜。 夜离清清喉咙,有些尴尬。 “那个,我想了想,既然已经来了,就还是将东西还给凤大人吧,免得下次再跑一趟。” 说着,夜离将手中的发簪递给长安,“既然他不方便见我,那就麻烦你帮我将这个转交给他,谢谢。” 长安垂眸看了看,自是没有接。 “爷方便的,夜灵姑娘还是自己亲手还给他吧。” 夜离一怔,“方才你不是说他……” “夜灵姑娘请——”夜离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长安打断。 夜离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来。 进府以后,长安就以他还要去煎药为由径直去了厨房,留她一人去见凤影墨。 所幸,凤府她熟,也不需要人带路。 厢房里,亮着烛火。 夜离在门口静站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抬起手,轻轻叩了叩门。 里厢没有人回应。 夜离微微蹙眉,又稍微叩得声音大了些。 她等了等,依旧没有动静。 踌躇了片刻,她又再次抬手,准备再叩,却没有落下去,在门板前微微停顿了少顷,干脆伸手一推。 门开了。 视线所及之处没有人。 她抿了抿唇,走了进去。 第一时间就下意识地看向床榻。 的确在。 虽然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可当看到男人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她还是禁不住骤沉了呼吸。 “凤大人……”她轻轻唤了一声。 男人没有一丝反应。 心口微凝,她缓步上前,来到床榻边。 床头烛火摇曳,男人的样子便尽数落入眼底。 < p> 脸色苍白如纸,眼睛轻轻阖着,眼窝处浅浅的两团青灰色,毫无生机。 似是睡着了。 她知道不是。 张硕说,他快死了。 长安说,他没办法接待她。 他是在昏迷吗? 什么病会如此严重? “凤大人,我是过来还发簪给你!” 话一出口,夜离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在抖。 她在怕吗? 怕什么? 怕他看到她竟然主动来凤府? 还是怕他真如张硕所言快死了?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有什么东西将她裹得死紧,连呼吸都渐渐变得困难起来。 她伸手想要探探他的脉搏,却在眼见着要落上他腕上的时候,又蓦地顿住,最终却只是将手中的发簪放在了他的掌中。 肌肤接触的瞬间,她被他的灼热烫得一阵心惊。 怎么温度那么高? 她眉心一跳,抬手摸向自己的额,又本能地倾身去探他的额头。 真的好烫。 看症状,像是风寒。 可她知道,肯定不是。 若只是风寒,凤影墨这样的体魄早已应该没事,张硕这边也不可能到现在还未将他医好。 那是…… 她再次伸出手,想要探上他的脉搏,却骤然感觉到一道深凝的目光直直朝她投过来。 她一惊,抬眸,就骤不及防地撞上男人带着几分血丝的深瞳。 他醒了? 夜离眸色一喜,难掩心中激动,却又在下一瞬意识到自己不应该是这种反应,当即敛去所有情绪。 “你醒了?我……我是来还发簪给你……” 她轻轻咬了咬唇。 男人看着她,没有动,也没有接话,就只是看着她。 看得她一阵心虚。 正欲撇开视线,却又听得他苍哑的声音忽然响起。 “出来了……就好!” 夜离一怔。 出来了就好? 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是说,她从宫里出来了。 明明再简单不过的一句话,却是莫名让她胸腔震荡。 她似乎从里面听出了“终于”的意义。 她终于从宫里出来了。 想不到该说什么,但又不能什么反应都没有,所以她就点点头,“嗯”了一声。 男人又看着她不吭声。 她知道,他是虚弱得连说话都困难,就从方才艰难吐出的五个字就可以看出。 夜离皱眉:“你怎么会病得那么严重?” 男人没有回答她,只是勉力扯了扯唇角,微微笑笑,算是作答。 知道他没有力气回答,夜离便也不再问。 一时间静谧非常。 气氛就变得有些诡异和尴尬。 夜离转眸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清清有些干涩微堵的喉咙,“那个,时辰也不早了,你好好休息,我回去了。” 就在她转身的瞬间,“嘭”的一声脆响骤然响起,与此同时,她感觉到衣角蓦地一重。 “别……走!” 又苍又哑又急切又略带乞求的声音响在身后,夜离心尖一抖。 她回头,就看到男人的大手拉住了她的衣摆。 而在床边的地上,那枚冠玉发簪赫然两段。 夜离怔了怔,想起方才她就是将发簪放在他这只手掌心的,许是见她要走,他抓她衣摆抓得急切,发簪就跌落在了地上。 都摔碎了。 夜离蹙了蹙眉,心中觉得可惜得不行,而男人却似乎丝毫不以为意,只是看着她,眸色复杂。 许是见她犹豫,男人另一手撑着身子,艰难地想要坐起,饶是如此吃力,拉着她衣摆的那只手一直还都不肯松。 夜离实在看不下去了,微微一叹,转身,伸出双手去扶他。 “你都这个样子了,就不能好好躺着吗?” 话还未说完,胸口猛地一撞,是男人骤然展臂一裹,将她重重扣入怀里。 ........ 谢谢【romantee】【15026453619】亲的荷包~~谢谢【漫梅花L】【14747897888】亲的花花~~谢谢【h-5easdh715】【amandas6124】【邓晓琳 】【荣沈公子】【DingDing2007】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 ☆、145.【145】我的女人怎么能穿别的男人送的衣服? “你都这个样子了,就不能好好躺着吗?” 话还未说完,胸口猛地一撞,是男人骤然展臂一裹,将她重重扣入怀里。 “你——”眉心一皱,她本能地想要挣开,可还没使多大力气,男人的身子就朝后一倒。 眼见着他的头直直要撞上.床头,她一惊,又连忙伸手将他抱住跫。 男人虚弱得一点力气都没有,被她主动一抱,便顺势将自己的重量都靠在她的身上,微微勾了唇角。 夜离一手箍着他,一手将两个软枕一摞,放在男人的身后,然后扶着他靠在上面。 男人静静地看着她,一瞬不瞬。 知道他在注视着她,夜离也不看他,将他扶躺好,发现两个软枕也还是太矮了点。 作为医者,她知道,要不就干脆坐起来,要不就躺下去,这样半躺半坐的,会让病者的呼吸不畅。 毕竟是自己曾经住过的厢房,屋中的一切她早已熟得很,她记得壁橱里面还有崭新的薄被,便转身准备去取。 凤影墨以为她又要离开,再次握了她的腕。 夜离有些无奈,“我不走,我只是找点东西给你后面垫高点。” 男人定定望进她的眼,片刻之后,才将她的手放开。 夜离来到一处壁橱前,伸手拉开橱门。 床上的男人见状,眸光一敛,想要阻止都来不及,她已经将里面一床叠好的被褥抱了出来。 随着被褥一起被带出的好像还有一个什么东西,掉在地上。 因视线被面前抱着的被褥所挡,她也看不到,想着肯定是一件衣物之类的,因为落在地上,没有什么声响。 抱着被褥转身,她就扭头看去。 当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东西映入眼帘,夜离浑身一震,愕然瞪大了双眼。 委顿在地的,赫然是她的兜衣。 前两天在龙吟宫的耳房里不翼而飞的那件兜衣!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她难以置信地朝床榻上的男人看过去,“是你偷走了我的兜衣?” 男人虚弱地笑笑,纠正她:“不是偷,是拿。” 夜离顿时就火了,“凤影墨,你这个变.态!” 她还一直以为是太后,每时每刻都在提心吊胆。 窃贼竟然是这个男人。 也是,他知道她是女的,他宫里也有人,这个部门有他的人,那个部门有他的人,想要得手并不难。 只不过,她做梦也没有想到是他。 男人低咳了两声,苍哑着声音道:“若没有我这个变.态,你又岂能那么顺利出宫?” 夜离一怔,似是有些明白过来。 男人虚弱的声音还在继续。 “太后的手链掉湖一事,显然是针对你而来,你在宫里多呆一日,就多一日的危险,你大哥夜离又不在,若在的话,我还可以想办法带他入宫将你换回来,我也是无计可施,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夜离眼帘颤了颤。 她又如何会告诉他,她就是夜离。 “那你也跟我通口气啊,你知不知道,这两日我过得什么日子?提心吊胆、如坐针毡,都快被吓出毛病来了。” “做戏就要做全套,吓到了你,才能吓到皇上,他才会权衡利弊,将你放出宫来。” “可是,你这行径,也实在是有失君子所为。” 虽然知道他是为了帮她,但,窃兜衣...... 她实在有些接受不了。 “你们两个半斤八两,彼此彼此,还做什么谈君子?”骤然,一道男声自房门洞开的门口传来。 夜离一震,循声望去。 一个男人的身影映入眼帘。 是张硕。 只见他提着两包药,信步走了进来。 “你们两个,一个偷衣在先,一个给自己下.药在后,在我看来,都是小人!知道吗?你们二位啊,让我想到了一个词。” 张硕一边说,一边瞅了瞅夜离和凤影墨,以为他们会问他什么词,结果,两人都没有吭声。 张硕只得自己继续道:“我想到了‘狼狈为奸’。” “你给自己下什么药?”凤影墨的关注点却压根不在他的身上,蹙眉问向夜离。 夜离眸光微闪,上前,将手中的薄被塞在他身后,淡声道:“没什么。” 凤影墨又转眸看向张硕。 虽一字未语,却目光震慑。 张硕犹豫了一下,道:“她呀,跑去太医院找我拿了让月事提前来的药……” 月事提前? 凤影墨愕然看向夜离,末了,又怒目看向张硕,声音骤然一沉:“她要你就给啊?” 张硕吓了一跳。 张硕还以为他要感激他呢,毕竟这是在助她出宫不是。 谁知竟似将他惹怒了。 “我.......” 张硕难得的语塞,可凤影墨却依旧一副不打算放过他的样子,声音越发沉冷:“这种药对身体的伤害有多严重,你是太医你不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只是.......” 张硕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夜离冷着脸打断:“药是我找张硕拿的,你做什么怪张硕?” 当然,她是对着凤影墨说的。 凤影墨瞟了她一眼,脸色也转冷。 不知是一下子说了太多话,体力跟不过来,还是不想说了,就靠在那里抿着薄唇,胸口微微起伏,不再言语。 张硕一看气氛不对,连忙笑着打起了圆场:“好了,好了,我真是搞不懂你们两个,明明做事默契得很,却偏偏要搞得像个仇人一样。不管是偷衣,还是下.药,你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不是吗?好不容易目的达到了,应该高兴才对,怎么……” “你是送药来的吧?药放下,你可以走了!”凤影墨沉声将他未完的话打断。 张硕怔了怔,也不跟他计较,无辜地撇撇嘴,“好吧!” 将药包放在桌案上,他又对着夜离和凤影墨眉眼一弯:“二位保重!” 末了,就转身扬长而去。 夜离见状,匆匆对着凤影墨道了句:“我也告辞,”便欲拾步追上。 谁知刚来到门口,骤然一道劲风从身后卷来,擦脸而过,“嘭”的一声将厢房的门闭上。 夜离一震,回头,就看到男人苍白着脸收起掌风,虚弱喘息的样子。 真是个疯子。 都病成了这幅模样,还一刻都不消停。 “你到底想要怎样?”夜离也有些恼了。 “我口渴。”男人忽然道。 夜离怔了怔,口渴? 本想说口渴找长安或者寒香,想了想,算了,举手之劳。 极不情愿地走到桌案旁边,提起上面的茶壶,倒了一杯水出来。 探了探杯壁的温度,见还是温热的,便端着来到床榻前。 正好他是靠坐着的,也省了还要扶起来。 伸手,将杯盏递给他。 男人没有接,而是直接将唇趋向杯沿,黑眸深深,却一直凝着她。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滚烫的唇瓣轻触上她落在杯盏上的拇指。 夜离心口一颤,差点没拿稳,连忙端低了一点,以杯沿去找他的唇。 若不是看他真的病得不轻,她真恨不得直接一杯水给他灌下去。 男人只轻呷了一口。 “好了,谢谢!” 好了? “凤影墨,你是不是无聊没事干,成心的?” 哪有口渴抿一口就止渴了的 ? 分明是捉弄于她。 “没有,我真渴,刚刚。”男人很无辜。 那意思刚刚渴,忽然现在又不渴了是吗? 夜离强忍着将杯盏里的水直接泼向那张俊美如俦的脸的冲动,冷声道:“如今水也喝了,我可以走了吧?” “还有一件事,做完才可以走。” 夜离不耐地皱眉:“又是什么事啊?” 她今夜就不该来。 “呐,”男人伸手指了指她掉在地上的那件兜衣,“将它换上你就可以走了。” 夜离有些懵。 “我身上已经穿了。” “我知道,所以叫你换下来。” 夜离还是不明白。 男人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嗤,“你身上的是他买的吧?” 夜离愣了一下,这才终于明白过来。 顿时无语了。 连陌千羽给她买了兜衣他都知道。 他的意思,是让她穿自己的,将陌千羽买的那件换下来。 汗啊汗。 “凤影墨,你至于吗?” 平时看他也不是一个小鸡肚肠、斤斤计较的人,怎么就小气成这样? 而且,衣服穿在她身上,跟他有什么关系? “非常至于!我的女人怎么能穿别的男人送的衣服?” 虽声音依旧带着苍哑,却一字一顿,坚决笃定。 明明就是一个躺在那里虚弱至极的病人,可那一刻,夜离却有种被震慑住的感觉。 这个男人就是有这样的气场,一种与生俱来、霸气如皇的气场。 夜离恍神了一瞬,刚想回他,她不是他的女人,男人却没给她这个机会,先她一步出了声:“不舍得?” 夜离真不想理他了,“我是嫌麻烦!” “嫌麻烦今夜你就走不了。”男人不徐不疾道。 还威胁她呢。 夜离轻嗤:“我还就不信了,你病成这样,能拦得住我?” 若是寻常,她的武功的确远不如他,可现在情况不同。 “那你就试试看!” 男人伸手朝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夜离还真不信那个邪了,将手中杯盏放于桌案上,她举步朝门口的方向走。 原以为他会又以掌风过来裹她,她也提了掌风,做好了抵御的准备。 谁知,并没有,而是一道白影从身边一晃,等她再看,对方已经靠在了门板后面,堵住了她的去路。 男人苍白着脸,低咳了几声,然后微微喘息地看着她,饶是如此,眼神依旧强势得让人无法直视。 “当然,若动手,以现在我的情况,未必是你的对手,但是我乐意奉陪,只要你能从我的身上过去,我便再也不阻止你的去留!” 不知为何,在听到那句“只要你能从我的身上过去”,夜离的第一反应竟是,从他的尸体上过去,她呼吸一滞。 她知道这个男人,说到做到,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若再用内力,不用等到动手,就有可能变成尸体。 “疯子,凤影墨,你就是个疯子!” 夜离骂咧着,转身走到壁橱前面,将委于地上的兜衣拾了起来。 回头见他还靠在门后面,她走到用来沐浴的屏风后面,开始解着自己的衣衫。 一边解,一边还是气难平。 “若不是被你偷了,又何至于这样?” “若不是被我偷了,你又怎么能出来?”男人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我是通过自己的努力才出来的。” “努力?”男人轻嗤,“就是给自己下.药吗?你知不知道 那个药对身体的伤害有多大?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也叫努力?” “不然怎么办?我根本出不来。” 她是医者,何尝不知道那药的危害,毕竟强行让一个好好的人,那里出血,怎么也不可能是小伤害。 “怎么会出不来?你还有我,原本我已准备好了,窃取兜衣只是第一步,还有第二步计划,只是被我这场大病给耽误了。” 夜离的手微微一顿。 静默了片刻,她问:“你得了什么病?” 等一会儿没有等到答案,她便继续手中的动作。 将身上的兜衣脱下,挂于边上的衣钩上,然后又抖开自己的那件,正准备穿上,男人的声音骤然响在耳边:“重风寒。” “你——”夜离大惊,连忙慌乱地环抱住自己的胳膊,想要遮住胸前的一片旖旎风光。 不敢回头转身,因为此时的她等于上半身未着片缕。 男人却堂而皇之地从身后绕到了她的前面,促狭目光微微一掠她根本遮挡不住的汹涌,唇角一勾:“有什么好藏的?你全身上下哪个地方我没见过?” “出去!”夜离涨红了脸。 男人这一次出乎意料的没有纠缠,虽没有依言出去,却还是很自觉地将身子转了过去,背对着她。 夜离有些意外,连忙三下两下将兜衣赶快穿在身上。 在她看不到的方向,男人唇角一抹微弧点点。 他当然不会告诉她,他只是想确认一下,某个男人有没有碰他的女人。 再次转过身来的时候,夜离刚刚将兜衣穿好。 虽关键部位是遮住了,却也仅仅是那个部位。 莹白光洁的肌肤、不堪一握的小蛮腰,兜衣小而紧身,将她曼妙身姿勾勒得玲珑有致。 夜离刚取下中衣准备穿上,男人伸臂一捞,托住她的后背将她往自己面前一扣。 夜离大骇,“你要做什么?” 男人低低一笑,“放心,我现在这样,想做什么也做不了。” 说完,趁夜离怔愣的间隙,一把将她的唇吻住。 却也只是重重地、发狠地吸.吮了一下,就将她放了开。 然后伸手将她换下来挂在衣钩上的兜衣取下来,大手一挥,兜衣瞬间片片成缕。 汗。 夜离看着他,摇摇头,“凤影墨,你是我见过最小气的男人。” 男人却也不恼,轻嗤了一声:“你这个女人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 夜离一怔。 “这么说吧,我不知道皇上是什么时候发现你是夜灵、而不是你大哥夜离的?我只知道,他肯定是知道了,从那日在缉台他的表现就可以看出来。” 夜离眸光微闪,没有做声。 “你冒名顶替、女扮男装,他没有治你的罪;你擅闯缉台、窃取南火草,他几乎也没有治你的罪,还让你在龙吟宫当值、将你禁锢在自己身边。还有,你没有兜衣就没有兜衣,宫里面随便找些布条便是,又何须要冒险专门出宫采买?他分明就是对你居心不良!” 居心不良? 夜离垂了垂眸,打理着身上的中衣。 她当然不会告诉他,陌千羽有居心的是易敏。 见她没有反应,凤影墨又接着道:“换句话说,若他对你没有一丝居心,今日你也不可能出来,这一点,你我心里都明白。无论是我窃你的兜衣,还是你对自己用药,无非都是在告诉他,宫里有人在怀疑你是女儿身,他顾忌这些,将你放出,便是最好的证明。若你是你大哥,他这样做,我还可以理解为那是因为你大哥是他的人,他需要你大哥替他做事,需要你大哥这颗棋子,而你不是,你只是夜灵,只是一个对他的江山社稷没有任何帮助的一个小女人,他为何要如此对你?只能说明他别有居心。” 夜离弯了弯唇,很想回这个男人一句,你说对了,我就是夜离,我是他的人,他还要我替他做事,他还需要我这颗棋子。 “你让我做的最后一件事我也做完了,我现在可以走了吗?”将 外衫穿在身上,夜离问向凤影墨。 “当然!” ☆、146.【146】只要皇上速速立后立妃,充盈后宫 凤府门口,长安将张硕送出门。 长安微微鞠身,“张太医慢走!” 张硕撇撇嘴,“慢走就不必了,我还是快走得好,若不是去厨房看他的药,我早走了。” 看他一路负气的样子,长安知道,肯定又是跟他家主子闹不开心了跫。 这两个男人如此这般,他早已司空见惯。 只是笑笑,长安没有吭声。 张硕拾阶而下,一边走,还一边低骂。 “深更半夜送药来,竟然还不给人好脸色,还下起了逐客令。” “若没我张硕,早不知死哪里去了?哪还有小命在这里嘚瑟?” 长安弯唇摇摇头,转身入了府,关上大门。 凤府前面的阴暗处,一抹俏丽的身影徘徊,身影低着头,脚下不时轻踢着草丛间的小石子。 张硕正准备走向自己的马车,一个转眸便看到了那抹身影。 微微一怔,他走了过去。 对方大概是在低头想着心事,没有意识到他的到来。 “喂!” 他喊了一声,对方才浑身一震,回过头。 是个女子。 眉眼陌生,但是衣着张硕却认识。 “戒坊的人?”见女子一双美眸疑惑地看着自己,张硕先出了声。 因为穿的是戒坊的统一的服装。 女子点点头“嗯”了一声,然后又戒备地看着他,“有事吗?” “这话不是应该我问你,你深更半夜站在人家府邸门口,你有事吗?”张硕不答反问。 “我当然有事,我是……” 女子正准备说,骤然意识过来什么,又蓦地顿住,“我为何要告诉你?你是凤府的人吗?或者说,我深更半夜站在这家府邸门口,是你家府邸吗?” 张硕便她连珠炮一般的质问搞得面色一滞。 “哟!小丫头片子还挺牙尖嘴利的嘛!没想到戒坊还真是人才辈出啊。”难得碰到这么有趣的人,张硕顿时就来了兴致。 女子瞪了他一眼,没有吭声。 “不管我是不是凤府的人,这是不是我家府邸,至少,我刚刚是从里面出来的,我就有权知道你深更半夜鬼鬼祟祟在这里做什么?”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鬼鬼祟祟了?” “若不鬼鬼祟祟,你为何不上前敲门,要躲在这阴暗处?” “你又哪只眼睛看到我躲了?我是等好吗?我不想敲门,我愿意等,我高兴等,怎么了?也犯王法吗?” 女子又是一连串的反问。 虽然,问得有些心虚,因为,她的确是躲。 是的,她是巧黛,当然,现在她是阿洁。 她来凤府是来找夜离的。 夜离从宫里回来就去戒坊晃了一圈,然后跟她说,有点事要来凤府一趟。 现在还没回去。 陌千羽刚刚去了戒坊,虽跟大家说,自己只是微服在京城转转体察体察民情,路过戒坊,所以进来看看。 但是,她知道,肯定是来找夜离。 指不定还会去棺材铺。 所以,她才想着赶紧来通知一下夜离。 可是,她又不方便这样贸然敲门,毕竟,她不能让大家知道她跟夜离的关系,更不想被人怀疑到身份。 于是就只得等在这里。 谁知道竟碰上这么一个人。 “等?等谁?”张硕还真跟她杠上了。 “反正不是等你!”巧黛也丝毫不客气。 “等你们坊主?” 张硕凝着她,微微眯了眸子。 这个时候,又是戒坊的人,很显然,是在等夜离。 只是…… 他忽然想起一个问题。 方才看到的夜灵已是恢复了自己的身份,穿的是女装来的凤府,根本就不是夜离。 这个女人在这里等她的目的是什么,他不清楚。 他只晓得,若是这个女人知道夜离来了凤府,结果出来的却是女装的夜灵,肯定不妥。 所以…… 他得想办法将这个女人支走。 “今夜算你走运,碰到了小爷我,不然你等到明天早上也等不到你要等的人,回吧,我刚刚从凤府出来,夜坊主不在凤府。” 巧黛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不可能,夜离亲口跟她说来凤府的。 望进张硕的眼底,只见其细长的桃花眸中一抹轻浅笑意。 巧黛冷哼一声:“我为什么要相信你的话?你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主动搭讪、桃花乱飞.......” “嘿,小爷我长得如此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怎么就不像好人了?我好心提醒你,你竟当驴肝肺,好吧,随你,你高兴等,便等吧。” 见一计不成,张硕又心生一计,就那么丢下一句,转身,作势就要离开。 对于将信将疑、犹豫不决的人来说,就是要下点狠的。 他这样离开,她总要信了吧? 谁知,他走了好几步,后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世上还没有他张硕搞不定的女人? 返身,他又往回走。 衣发翻飞,他大步上前,直接握了对方手腕,“我也是为你好,你说你一个女子深更半夜在外面,就不怕遇到坏人吗?走,我有马车,我送你回戒坊去。” 说完,也不管巧黛愿意不愿意,拉起她便走。 巧黛就彻底怒了。 一把将他的手甩开,她蹙眉冷声:“我看,你就是个坏人!” “这世上有像我这样长得又好看,心肠又好的坏人吗?走,我送你回戒坊,省得你走路。” 张硕又拉。 “放开我!” 巧黛又挣。 巧黛本是站在草丛间,地上又不平,两人这样一拉一拽的,巧黛脚下一踉,一下子没稳住平衡,整个人直直朝张硕扑了过去。 夜离开门而出的时候,就看到一个男人一个女人抱在一起的情景。 夜色苍茫,看不清是谁,但隐约中,两人的身影却都熟悉。 似是张硕跟巧黛。 夜离震惊:“你们在做什么?” 男人女人迅速弹离开来。 张硕推开巧黛的同时,巧黛毫不犹豫地甩起一巴掌过去。 “啪”的一声清脆,张硕的俊脸上就重重挨了一记。 夜离就更是震惊了。 震惊的又何止是她,张硕自己也是惊错得不行,半天没反应过来。 倒是巧黛没事人一样,见夜离出来了,当即迎了上去。 只是见夜离着的是女装,又愣了一下。 夜离自是知道她在犹豫什么,因为她在戒坊出门的时候,还是男装的,后来去棺材铺换的。 因为她不想让人看到夜离一出宫就来凤府。 “阿洁。”她主动喊了一句。 巧黛当即就明白了,会心一笑,脑中很快便想好了说辞。 “夜灵姑娘,坊主恐你一人夜行不安全,特让我前来接姑娘。” “哦,”夜离点点头,虽明白过来巧黛肯定是有事来找她,可看看张硕,她还是有点懵。 巧黛也回头看了被打的男人一眼,想起他方才说,夜离不在凤府,现在看来,其实也不算骗她。 因为对他来说,真实的情形的确是夜离不在,夜灵在。 这般想着,不禁对自己出手的那一巴掌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见对方还未回过神来,连忙上前拉了夜离便走。 “坊主还在等着呢,我们走吧。” 夜离一边被巧黛拉着急行,一边回头看向张硕。 张硕似乎这才接受过来自己被打的事实,气恼地喊她们:“喂,喂……” 也不知是从未被女人这样对待过,一时气的,还是不知道巧黛的名字,不知该喊什么,在那里“喂喂”了半天,也未搞出下半句。 睨着他黑着脸的样子,夜离忍俊不禁,“噗嗤”笑了,接着,又想起什么,转眸看向巧黛,“对了,阿姐那么急找我何事?” “皇上来过戒坊了……” ************ 夜,越发深沉,下半夜还起了风。 春寒料峭,万籁俱寂。 夜风中,陌千羽负手而立,远远地看着凤府紧闭的红木朱漆大门,墨发和白色衣袍猎猎飞舞。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走着走着,就走到这里来了。 他只知道,习惯真的不是一个好东西。 以前他跟那个女人在一个宫里的时候,他不觉得。 这一次,她才在宫里呆了几日,他却已然已经习惯了宫里有她的存在。 他习惯了在霍安的身后看到她。 他习惯了他批奏折,她在边上研墨。 他习惯了他躺在龙榻之上,她就在跟他一墙之隔的耳房里。 今日她被放回戒坊,他就忽然觉得整个人都空落落的。 所以用过晚膳,他就微服出了宫,也没让霍安跟着。 他在街上游荡,走着走着,走到了戒坊。 犹豫再三,他还是忍不住进去了。 只不过,她不在。 刚回戒坊的当天,就不呆在戒坊里,这一点着实让他很意外。 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他也不好细问。 想来想去,他觉得可能是去了棺材铺。 接着,他便也逛到了冥街。 棺材铺早已关门打烊,他用了轻功入内。 她不在,夜灵也不在。 他想,会不会她是去找夜灵去了,毕竟她身处危机的这些时日,她让夜灵藏起来了,没有露面。 如今危机解除,她去通知夜灵也很正常。 是了,肯定是去找夜灵去了,那是她最最珍视的亲人,自己大难不死,两人又多日未见,所以她一时心切,连夜前往。 可,很奇怪,明明他是这样想的,脚下的步子却不由自主地转到了凤府。 他在怀疑什么? 还是在担心什么? 他忽然觉得自己很荒唐。 一个堂堂的帝王,一个九五之尊,竟然做这种事! 自嘲地弯了弯唇角,他转身,作势就要离开,脚下就蓦地踢到了什么东西。 借着幽幽夜色,他垂眸望去,似是一本小册子,落在草丛之间。 本想无视,可想着毕竟是在凤府门前,心中潜意识里的那点好奇让他弯腰将那本小册子给拾了起来。 夜色中,他打开。 因为册子很小巧,是随身携带的那种,所以,字也不大。 他凑近了一些。 龙飞凤舞的字入眼。 他粗略了看了一下,似是日常记事薄。 不对,是日常笔记,且全部跟医有关。 大手一页一页翻过,他一目十行地闲闲看着,在看到一个地方,手骤然一顿。 凝眸细细看过去,他瞬时变了脸色。 ************ 翌日的早朝很热闹,因为多了一个人。 当然,并不是夜离。 夜离只不过是从帝王身后换回到了文武百官之中而已。 也不是凤影墨。 虽然他终于拖着病体来上朝了,可也不至于掀起什么热闹。 多的那个人是术数大师马淳天。 传闻此人精通命、卜、相三术,早在先帝还未登基之前,就曾给先帝看过相,说先帝必为天下主。 后先帝登基,对其极其看重,又让其相过几个大臣和妃嫔,结果,此人预测之事皆发生、无不准确。 先帝更是将其奉为神明,经常让其占卜国运以及凶吉,并册封其为“大相师”,可同百官一起上朝。 只不过此人性情清淡,无心官场朝政,他主动跟先帝请辞,说自己喜欢闲云野鹤的生活,要归隐山林,若有大事,他才会下山。 后来,似乎就先帝驾崩的时候,此人下山来给先帝做过一场法术,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今日主动前来,定然是有大事发生。 而且,今日的帝王也不对劲。 面色憔悴、双目布满血丝,就像是一.夜未睡的样子。 且,坐在龙椅上还频频走神。 直到马淳天启奏的时候,他被马淳天启奏的内容震惊得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皇上,我这几日夜观天相,发现北方的几处星子多有异动,此乃国运有变之兆,惶恐之余,我又卜了一卦,果然,看似太平天下,实则波涛暗涌。” 除了帝王震惊得变了脸色,全场无一不震惊。 若是换做常人,还会觉得他是危言耸听。 可他是马淳天啊。 命、卜、相三术从未出现过一丝偏错的马淳天啊。 就连从不相信鬼神之说的夜离也觉得事态严重。 陌千羽好一会儿不知该说什么。 其实,“看似天平天下,实则波涛暗涌”这一点,不用马淳天说,他自己也是知道的。 毕竟他才刚刚登基一年而已,根基尚浅,而他的那些兄弟个个人中龙凤,觊觎皇位的心肯定从未停息。 只不过,他没想到会如此严重,既然能让人淡如菊的马淳天匆忙下山,看来已经迫在眉睫。 “大相师可有破解之法?” “为今之计,倒是有一法可行,只是不知皇上愿意不愿意?” 陌千羽眸光一亮,连忙道:“朕是一国之君,是百姓之主,只要是对国运有益的事,朕又有什么不愿意呢?大相师请讲!” “北方诸星异动,后方中心缺空,是为后宫无主之兆,只要皇上速速立后立妃,充盈后宫,便可打破此星相,扭转国运。” 马淳天说得不徐不疾,陌千羽却是听得再次变了脸色。 惊错的,还有夜离,还有文武百官。 就连金銮殿里随侍的太监和负责安全的禁卫,也全都一片震惊。 速速立后立妃? 在场的所有人都记得清清楚楚,这个帝王登基之时,曾对天明誓,三年之内不碰女人、不立妃嫔。 现在才一年。 那么…… 帝王又是许久不说话。 沉默之间,眼梢一掠,扫过场下众人,在夜离那里稍稍一顿,眉心轻蹙。 凤影墨站在百官中,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微微抿起了薄唇,眸色转深。 大概是知道帝王的难处,这一次马淳天先出了声。 “我也听说过,皇上登基之时曾立下的重誓,三年之内六宫无妃。请恕我直言,这毕竟只是皇上一厢情愿立下的誓言,如今天意如此,就是告诉皇上,此誓言不妥,皇上当以天下苍生、江山社稷为重,就算立后立妃,也不算皇上违背誓言,因为,这是天意!” 最后四字重重落下,马淳天又俯首拜于地上:“请皇上以天下苍生、江山社稷为重,立后立妃!” 百官中,不知谁带了个头,也跪了下去。 于是,众人便 也纷纷跟着跪了下去。 见大家都跪了,夜离也随着一起。 言辞恳切、整齐划一的声音响彻在金銮殿里。 “请皇上以天下苍生、江山社稷为重,立后立妃!” “请皇上以天下苍生、江山社稷为重,立后立妃!” “请皇上以天下苍生、江山社稷为重,立后立妃!” “……” 帝王扬手,众人才停了下来。 原本喧嚣的大殿顿时四寂,静得瘆人。 帝王垂了垂眸,又沉默了片刻,才道:“既然天意如此,就这样办吧,一切按祖上礼制!” 语气虽明显透着一丝勉强,却也总算应允。 ........... 传说,明天万更~ 谢谢【13701796297】亲的璀钻~~谢谢【13925056463】亲的荷包~~~谢谢】【cuicui530】【13701796297】【14747897888】亲的花花~~谢谢【夏末Ivy】【13701796297】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 ☆、147.【147】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万更求月票) 下朝的时候,陌千羽喊住了凤影墨。 “凤台主身子可好了些?” 凤影墨鞠躬颔首:“多谢皇上关心,已然好多了。” “嗯,”陌千羽点头,“冰火缠都解了吧?跫” 不远处正欲走出金銮殿的夜离听到冰火缠三字,本能地一怔。 回头望去,就看到陌千羽正看着凤影墨,黑眸绞着殿门而入的阳光,光华流转,却意味不明。 “回皇上,已经解了。” 凤影墨回道。 “解了就好,朕原本还想派太医过去瞧瞧呢。” 夜离眼睫轻颤,收回目光,举步出了金銮殿。 看来,凤影墨跟陌千羽告假的理由,是解身上冰火缠的蛊毒。 也是,既然陌千羽知道他中了冰火缠,而他身上的冰火缠又没有了,他是得想个合适的法子让陌千羽知道。 只是,就算做给陌千羽看,也不需要将自己差点整死吧? 他身上的病并不是装的。 昨夜他跟她说,是重风寒。 重风寒也没有这么严重的啊。 夜离蹙了蹙眉,心中甚是疑惑。 ************ 早朝过后,皇上要选妃的消息就以光的速度在京城散播开来。 那些名门之后、官宦之女,听说后,就像是听到了天大的好消息,一个一个蠢蠢欲动起来。 静慈宫 院中花红柳绿、鸟语花香。 凉亭之中,太后与端王相对而坐,婢女将两人面前的杯盏撞上茶水,顿时,茶香缭绕、沁人心脾。 透过一片腾腾雾气,太后看向面前的男人,弯唇浅笑:“原来端王说想个办法给哀家答案,便是让皇上选妃。” 端王垂眸看向面前杯盏里琥珀色的茶水,没有做声。 抬手端起杯盏,小酌了一口,放下,才徐徐抬眸朝太后看过来,眸色讳莫如深。 “娘娘且等着看便可。” 太后笑笑,戴着细长指套的手指握着面前的杯盏,轻轻摩挲。 “哀家不明白,想要知道一个人是男是女其实很简单,端王何必要如此大费周章?” “简单么?”端王轻勾唇角。 太后面色微微一滞。 “上次哀家失手只不过是出了点小意外,方法有很多种,一法不成,哀家还可以有其他之策。” 端王摇摇头。 “娘娘的意思我懂,的确,想要知道夜离是男是女,有很多很直接的方法。虽然我这个方法太过迂回,但是却是我深思熟虑后的结果,我有几方面的考虑。” “哦?”一双盛满风情的丹凤眼微微一挑,太后执起杯盏,雍容地小啜了一口,“说来听听。” “一来,我这个方法最不容易让人察觉,所以对方也最不容易防备。上次娘娘被宫女带进湖中,指不定就是有人觉察出了娘娘的动机,故意让娘娘落水,意在帮夜离脱困。” “嗯,的确有这种可能。” 太后放下杯盏,看着他,等着他继续。 “第二,我这个方法也最不容易让皇上怀疑到我们。娘娘想啊,就算娘娘用很直接的方法让夜离暴露了,对皇上沉重一击又怎样?他终究还是皇上,也会因此事忌恨到娘娘,这样对我们也不利。而现在这样,他根本想不到我们是幕后推手,何乐而不为?” 太后娇媚一笑:“似乎有点道理。还有吗?” “当然!”端王双眸微微一眯,一抹精光乍现,“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我们可以一箭双雕。” 太后一怔,“一箭双雕?” “对!若夜离真是女人,以皇上对她的态度,必定是心头之人,我们让他选妃立后,他肯定会有所行动,我们就让他自乱阵脚、将夜离暴露。” “可若他未有什么行动呢?端王在外多年,可能有所不知,皇上他虽然年 纪轻轻,却并非莽撞之辈,很多时候,比哀家还能沉得住气。” “那也没关系,若他不动,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我们多想了,夜离并非女人,另一种,夜离是女人,可皇上为了大局,隐忍牺牲了心中所爱,痛的是他,又不是我们。” “端王果然是端王,哀家佩服,那么,一箭双雕的另一雕是什么?” “另一雕,也就是最重要的一雕,皇上选妃立后,我们就可以安排自己的人进驻后宫。历来朝堂后宫本就是相互制衡,皇上登基之时立下不立妃嫔的誓言,虽可能是有做给天下人看的成分在,但是,他必定也是不想让自己的后宫变成大臣们牵制他的地方。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足以让一个年轻帝王崛起,根基深驻,也足以让他将老臣们手中的权利一点一点消弱,尽数掌握手中。所以,我们不能让他如愿,他不立,我们偏让他立!” “原来如此!”太后恍悟地点点头,丹凤眼中的眸光慢慢敛起,阴笑漾开,“好计谋!” 端王微微弯了弯唇,“娘娘谬赞。” 太后看着端王,一双美目眸光流转,冷光散去,柔意一点一点散出来。 她伸手将他落在石桌上的大手握住,朱唇轻启,其声幽幽:“多亏有你帮助哀家。” 端王目光凌厉,扫了一眼立在凉亭外眼观鼻鼻观心的婢女。 与此同时,不动声色将自己的手抽出,就势端起面前的杯盏,送到唇边呷了一口茶水。 太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面色微尬,收了自己的手,忽然想起什么。 “对了,马淳天那老匹夫一向自视清高、不为人所用,更不会干涉政事,哀家很好奇,端王是怎样将他给请下山的?” 端王又是一笑:“像这种自命清高的人,用强肯定是没用,我只是给他讲了一些道理,说服了他。” “什么道理?也讲给哀家听听。” 太后浅笑如花。 “他虽淡出朝政,却是一个心系天下之人,这些从当年他跟先帝的一些事迹就能窥出来,所以,我找到他,跟他讲了皇上的誓言,也跟他分析了如今的局势,本就是激流暗涌,想要对付虎视眈眈的各路王爷,根基尚浅的皇上就应该暂时笼络各个朝臣,否则朝中势力都被别人所得,皇上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江山社稷危矣。而笼络朝臣的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方法便是选妃,可是,皇上当初立了三年不立妃嫔的誓言,金口玉言也不得违背,皇上很难做,举步维艰。所以,我请马淳天想个办法,看能不能用天意帮皇上破了这誓言,他考虑再三,终于答应了。” “那他会不会将你说出来?” “不会,他是明白人,我跟他说,让他替我保密,因为皇上是九五之尊,肯定不想被别人安排,若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皇上怕是会接受不了,他让我放心,他说,既然是天意,就跟任何人无关。” “那就好!” ************ 夜离刚回到戒坊不久,宫里就来了,说皇上有急事召见。 她就心里纳闷了,这才下朝不久,能有什么急事? 莫非跟选妃有关? 可是选妃,也涉及不到戒坊啊,不应该是礼部和内务府的事吗? 虽心中疑惑,却也不敢耽搁,想起早朝上陌千羽那副憔悴不堪,一宿未睡的模样,她眉心一跳。 莫非真的出了什么大事? 她随去戒坊传口谕的小太监一起,来到了御书房。 御书房外,霍安手执拂尘守在门口。 见她前来,眉心微微一拧,欲言又止,最后只化作低低一叹,伸手替她推开了御书房的门,“夜大人请!” 夜离疑惑地看了看霍安,拾步而入,一颗心莫名地揪了起来。 房内,陌千羽一袭明黄,坐在书桌前,手执朱砂笔,正在批阅奏章。 此时正值晌午,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棂投进来,打在书桌上,将他整个人都笼在一片光芒下,让他身上的那一袭明黄更加耀眼刺目。 夜离微微眯了眯眸子,躬身上前,跪地行礼。 “奴才参见皇上,不知皇上急着召见,所为何事?” 陌千羽没有抬头,依旧眉眼低垂,看着手中的奏章。 不知是没有听到,还是想要先将手中那本没有看完的奏章看完。 夜离便跪在地上等着。 她的动静不小,声音也不小,他不可能没听到。 她等他将那一本奏章看完。 谁知,看完一本“啪”的阖上,陌千羽又拿起另一本继续看着,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就像是她根本就不存在。 夜离心里就打起了鼓。 这是什么意思? 略一思忖,她便再次提高了音量请了一个安。 陌千羽这才徐徐抬起眼梢,朝她看过来,原本就深邃的目光,绞着透窗而入的阳光,更加的让人看不懂。 夜离微微一怔,等着他继续。 凝了她一会儿,陌千羽便收了目光,再次看向自己手中奏折的同时,薄唇轻启,清冷的声音逸出:“说吧,你上次的蜈蚣毒是怎么来的?” 夜离心头一撞。 怎么忽然这个时候提这个? 莫不是知道了什么? 没道理啊。 这世上只有她、凤影墨以及张硕三人知道,凤影墨跟张硕都不可能告诉他,他又怎么会知道? 难道是想诈她? 强行抑制住徐徐加快的心跳,她面色如常地回道:“就是不小心被蜈蚣咬了一口。” 陌千羽挑起眼皮,瞥了她一眼,“到底是不小心咬的,还是有心咬的?” 声音依旧不徐不疾,清冷寡淡,似是随口那么一问,并未放在心上。 而夜离却是听得长睫一颤。 “奴才愚钝,不知道皇上的意思,还请皇上明示。” 夜离嘴上说着,心里却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肯定是知道了什么。 陌千羽好一会儿没有理她。 两人都不说话。 御书房里静谧非常。 夜离只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一下一下,撞进耳朵里,以及前方男人不时打开奏折和阖上奏折的声音。 这样压抑的气氛不知持续了多久。 骤然“啪”的一声,陌千羽将手中奏折往桌案上一丢,身子猛地靠向龙椅的后背,目光如注,盯着她。 “夜离,你还要骗朕骗到什么时候?” 那沉急的语气,就像是憋了很久。 夜离呼吸一滞,脸色微白地看着他。 只见他面色黑沉,凤眸阴鸷,胸口微微起伏。 在她的注视下,他骤然伸手,从自己的袖中掏出一个什么东西,朝她面前一掷。 那东西直直飞来,她没有避,也没有伸手挡,就任由那东西砸在她的脸上,带起一阵凌厉痛感。 东西跌落在地上。 她垂眸望去。 是一本小册子。 因跌落在地上是打开的状态,所以,依稀能看到上面龙飞凤舞的字,只是看不清上面写了什么。 没有弯腰凑过去看,也没有将其拾起来看,她就背脊挺直地跪在那里,一动未动。 虽然她很想知道那是什么。 “有人交给朕这个,朕看了看,似乎是张硕的笔记薄,其中一页这样写着,冰火缠之蛊毒,暂时还未有解药能解,唯一的解蛊方法只能让中蛊者被毒蜈蚣、毒蛇、毒蜘蛛之类的毒物所咬,让毒物的毒与冰火缠的蛊毒在其体内生成第三种毒,解第三种毒的方法是,只要被同一毒物所咬的异性的血做药引,配以其他普通的解毒药即可。” 夜离身子一晃。 “毒蜈蚣,”陌千羽咧嘴而笑,笑声冷得瘆人,“为了解掉某人身上的冰火缠,你不惜冒着生命危险,让毒蜈蚣所咬,是这样吗?” 夜离抿了抿唇 ,低着头,没有吭声。 事已至此,她也无法再否认。 “夜离,朕还真是小看了你,原来你是这样伟大的一个人。” 陌千羽依旧是笑着,声音却如同腊月飞霜,从牙缝中挤出来。 夜离轻轻攥了自己的袖襟,依旧没有做声。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陌千羽正在气头上,她也不想火上浇油。 可她不知道,对于此时的陌千羽来说,她的沉默,无疑是更大的伤害。 骤然,陌千羽手臂一挥,“哗啦”一声将面前桌案上的笔墨纸砚奏折尽数横扫在地,哑声怒吼:“你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否认?为什么不解释?” 夜离浑身一颤,抬头,就对上他已然猩红的眸。 “你为什么不跟朕说,你身上的蜈蚣毒跟凤影墨身上的冰火缠没有关系,为什么不说?” 陌千羽再次沉沉逼问。 张硕的小册子上,只是记录了如何解冰火缠的方法,却并没有说她因此中了蜈蚣毒。 这一切都是他猜的,只是他猜的。 他甚至告诉自己,只要她否认,只要她开口说,这两件事没有关系,只要她说,这一切都是巧合,他就信她。 可她沉默。 沉默就是默认。 她的确为了另一个男人,连命都不要。 他突然想起另一件事。 如果冰火缠根本没有解药,那那日在戒坊,大理寺查众人续瘾一案时,在这个女人的身上查到了续瘾药,然后,那个男人就拿出一瓶戒毒药,说是这个女人给他的时候,给错了,他要的是续瘾药,因为自己中了冰火缠,冰火缠的解药里需要。 冰火缠根本没有解药,所以,这个男人根本就是在胡说。 或者说,他根本就是在演戏,目的就是帮这个女人脱困。 几时,几时开始,这两人在他的眼皮底下已经发展到了这种地步,她不顾生死救他,他想法设法帮她? 还有,既然那个男人身上的冰火缠早就解了,那这几日跟他告假说是要解蛊,又是在做什么? 今日上朝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在伪装,的确像是病得不轻的模样。 难道…… 他陡然想起这个女人的内伤。 那日在后山,他明明给了这个女人致命一掌,可后来在缉台的时候,太医却说她的内伤还好。 很明显是有个内功深厚的高人用自己的真气给她疗过伤。 而疗伤的结果就是她痊愈,对方身体却要严重受创。 所以,这几日那个男人告假在家? 是这样吗? 是了,就是这样。 “夜离……”他摇头,放声而笑,痛苦的神色纠结在眸子里,“你骗朕骗得好苦。” 睨着他的样子,夜离心中也是早已滋味不明。 少年天子温润如玉,极少见到他盛怒成这样子。 记忆中,似乎就只有两次。 一次就是那夜在龙吟宫,他得知是她替霓灵代嫁。 再就是这次。 说实在的,她不知道,他为何会气成这样? 的确,她骗他瞒他,他应该生气。 可是,从另一方面来讲,这只是她的私事。 她救谁或不救谁,那是她的事,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为何要一副恨不得杀了她的样子? 昨夜凤影墨说,这个男人对她有居心。 呵。 有居心会明确跟她说,自己心里有人?当日没有杀她,也不过是她跟那人有几分眉眼相似而已? 有居心会为了另一个女人将她推上风口浪尖?又为了那个女人差点对她一招毙命? 有居心会永远分不清楚她跟霓灵,而对另一个女人说,虽然你易了容,但是你的背影,你的眼神,你的言行举止朕记得很清楚,朕不会认错? 没有心。 他对她从来没有心。 你骗朕骗得好苦。 如果没有记错,这句话那日在皇宫的后山,他也曾经对易敏说过。 他说,易敏,你骗朕骗得好苦,朕以为你死了。 摇摇头,夜离轻轻笑。 当然,这些她已经不在意。 “你笑什么?” 陌千羽只觉得自己的眼睛被她唇角的那一抹笑靥深深的刺痛,那种痛就像是被无数颗碎石子骤然揉了进去。 鲜血淋漓。 “没什么,奴才只是在笑自己。” 夜离垂了眸子。 她曾经为他豁出性命的事还做得少吗? “那这件事你准备怎么处理?”陌千羽冷声问向她。 夜离一怔,什么怎么处理? 不是已经早就过去的事? 难道还想治她罪不成? 不太懂陌千羽话里的意思,她抬眸朝他看过去,发现他的眼中浓墨重彩,一片妍艳炽烈,就好像真的出了血。 夜离眼帘一颤。 刚想说,这是她个人的事,应该没有触犯王法吧,男人的声音却已先她一步响起。 “救不救谁,的确是你的自由,可凤影墨和张硕就不同,他们明知道你是中了蜈蚣毒,且是如何中的蜈蚣毒,却在缉台的时候,都跟朕装作一无所知,他们两个分明就是欺君!” “欺君”二字咬得极重。 夜离浑身一震。 ************ 夜离来到凤府的时候,张硕也在,跟凤影墨两人在院子里,似乎在找什么。 对于她的突然到来,凤影墨似是很意外,眸光一亮的同时,快步迎了过来。 “你来了?” 夜离淡“嗯”了一声。 见她面色晦暗,似是一副很累的样子,凤影墨转眸就对张硕下起了逐客令。 “跟你说了,你的什么小册子没有掉在我凤府,若是在,他们清扫早就发现了,我看你还是去别处找找看吧。” “赶我走就直说!”张硕瞪了他一眼,愤然骂咧道:“重.色.轻.友的家伙!” 不过,他此时确实也没有时间在这里纠缠,他得去找他的小册子。 “昨天我也没去哪里啊,就来了凤府,算了,我再去太医院找找看。” 张硕说完便走。 “别找了,东西在皇上那里。”望着他的背影,夜离忽然出声。 张硕的脚步一滞,凤影墨也是震惊愕然。 “在谁那里?”张硕犹不相信,蹙眉回头确认。 “皇上。” 夜离想了很久,还是决定过来跟凤影墨打声招呼。 张硕脸色一变,“怎么会在他那里?” “不知道,”夜离疲惫地摇摇头,“他说是有人给了他。” 忽然想起什么,又叮嘱道:“你千万不要去找他要,你就装作不知道好了。” 张硕看向她,眉头紧锁。 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今晨起来,他发现自己随身携带笔记的小册子不见了。 他找了半天,府中找了,太医院里也找了,都没有找到。 他想,可能是什么时候丢了。 其实,丢了就丢了,他只是担心若被人看到里面记录了如何解冰火缠的方法,会不会惹出什么事端来。 真是担心什么就来什么,怎么就到了皇上的手上呢? “皇上有没有说什么?” 夜离眸光微闪,摇摇头,“没有,就说有人给了他一本册子,好像是你的笔记薄。” “真的什么也没说?”张硕将信将疑地望进她的眼。 不可能啊。 以陌千羽那样的城府和心思,看到冰火缠那段的记载,就算不怀疑他跟钟家有关,也至少知道他跟凤影墨有关,还有可能会怀疑到,这个女人身上的蜈蚣毒,就是为了帮凤影墨解身上的冰火缠所致。 怎么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 “好了,我就是过来告诉一下你们这件事的,我走了。” 夜离看了两人一眼,转身就朝垂花石拱门走去。 凤影墨跟张硕都是聪明人,她无需将话说得太多。 她也不能说得太多。 相信他们知道陌千羽拿到了那本册子意味着什么。 至少陌千羽知道了他们两人的私下交情。 她过来跟他们打声招呼的目的,也就是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以后收敛点,注意点。 “夜灵,等一下。” 一直都没有出声的凤影墨骤然喊住了她。 夜离脚步停住,略显疲惫地回过头。 “我有话要跟你说。” 凤影墨望着她说完,又眼梢一掠,看了张硕一眼。 张硕会意,“那你们说,我先走了。” 经过夜离的身边时,夜离发现,张硕的脸上是少有的凝重。 张硕一走,凤影墨就举步朝夜离走过来,然后就非常自然地拉了她的手,说:“走,去厢房。” 夜离一怔,蹙眉道:“你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吗?” “去厢房说。”凤影墨声音略沉,一如既往的不容人拒绝的霸道口气。 夜离便也懒得跟他纠缠。 说实在的,是连纠缠挣脱的力气都没有,只觉得好累。 身累,心也累。 就任由他拉着将她带到了厢房。 掩上门,他将她禁锢在自己和门板之间,黑眸一瞬不瞬地逼视着她:“告诉我,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夜离靠在门后面,也懒得去排斥这个男人用如此暧昧的姿势。 “看你不对劲,是不是因为张硕的那本册子,皇上为难你了?” 说话的同时,他依旧定定望着她的眼底。 夜离摇摇头,掩饰着自己的心虚,“没有,我只是觉得好累。” 凤影墨眼波微微一动,这是第一次他听到这个女人说累。 心中微微一疼,他抬手,想要抚向她的脸,却是被她不动声色地避开,“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太多,我大哥又还未回来,我做他根本做不来,我能力有限,一个人应付不过来这么多事,所以觉得很累。” 她苍白无力地解释着。 这段时间的确发生了太多事,回来后又被贬进了宫,好不容易出来,又是这事那事,她都还没有来得及通知霓灵,让她回来。 她甚至不知道现在这样的形式,能不能让霓灵回来? 哎~ “凤影墨,你说,人活着怎么就那么难?”低低一叹,她忽然开口问向自己面前的男人,声音略显恍惚。 几时听过她说过这样的话? 凤影墨再次眸光一敛,没有做声,就只看着她。 看着她难得一见的颓然模样。 阳光从屋顶的亮瓦射下来,打在她的脸上,让她原本就白皙的小脸,越发显得苍白透明。 在那一片苍白透明中,鼻梁和一侧的脸颊上微微泛红的痕迹就变得有些明显。 那似是被什么东西砸过的痕迹。 凤影墨凝了好久。 眸色一痛,凤影墨伸出双臂,轻轻将她揽在怀中。 或许是男人揽她入怀的动作第一次如此轻柔缓慢,又或许是她实在太累的确需要一个温暖的依靠,这一次,她没有推开他。 甚至还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 “夜灵,你信我吗?”稍稍收紧了手臂,凤影墨贴在她的耳畔低问。 夜离没有回答,长如蝶翼的睫毛颤了颤,疲惫地阖上了眼睛。 对她这种人来说。 信这个字太奢侈。 信不信,她自己也不知道。 而且,信不信,现在也不重要。 “你能不能别说话,就让我靠会儿?”她哑声开口。 凤影墨怔了怔,说:“好!” 手臂又收了几分,将她更紧地扣向自己,这样,她整个人的重量就都依附在他的身上。 他侧首,唇瓣轻轻吻了一下她的耳朵,以及鬓边的发丝,在夜离看不到的方向,凤眸里的光一寸一寸转寒。 两人都没再说话。 屋中唯一的声响,就是两人的心跳和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夜离才在凤影墨怀中缓缓抬起头。 “好了,我该回去了。” 凤影墨却并未放开她,四目相对的同时,他伸手,修长的手指轻轻触上她泛着红痕的鼻梁。 夜离痛得瞳孔一敛,意识到被他发现了,慌乱得想要扭头避开,却被他捏住了下颌。 逃无可逃。 她轻咬着唇看着他。 他低头,将她咬着的唇瓣一点一点吻开。 一边吻,一边低语,含糊不清的声音自两人相贴的唇瓣逸出:“夜灵,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 夜离心尖一抖,原本伸出想要推在他胸膛上的手竟鬼使神差地顿在了那里。 由原本想要推拒的动作,变成了只是轻落在他的胸前。 她记得昨夜,他怪她不该对自己下让月事提前的药,她说,不然怎么办,她根本出不来,当时,他也是这样回她的。 他说,怎么会出不来,你还有我。 或许是身上的烧还没有完全退,他的唇火热滚烫。 而她的,微凉。 他细细吮吻着她,温柔缱绻。 她还有他吗? 她真的还有他吗? 双睫轻颤间,她问向自己。 不…… 没有。 他们什么也不是。 微微挣脱了一下,她“唔”了一声。 这一次他也没有坚持,见她这般,便缓缓放开了她。 “我真的要走了。” 耳热心跳中,不敢看他炽烈的眼睛,她转身打开门,走了出去。 “我送你。” “不用。” 夜离加快了脚下的步子,落荒而逃,微风迎面出来,她抬手,捂了捂发烫的脸。 ............. 万更毕,弱弱求月票,传说明天还加更~~矛盾冲突也会越来越明显~~ 谢谢【14747897888】亲的璀钻~~谢谢【19881019niujie】亲的荷包~~谢谢【蓓蓓009】亲的花花~~~谢谢【34765458】【KOKSLR】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 ☆、148.【148】朕今日就是要当着众人的面,恢复她正常人的身份 大街上,人来人往,热闹喧嚣。 张硕郁闷地走着。 他就想不通了,怎么那本册子就能到皇上手里播? 说是有人交给他的,会是谁交给他的呢跫? 他又将昨天从早到晚的经历细细想了一遍,他想起在夜里送药去凤府之前那册子还是在的。 因为怕在太医院拿药引起别人的注意,那药是他去京师的药铺买的。 买药的时候,他还从袖袋里掏过银两,那时很肯定册子还在。 然后就去了凤府,然后几乎没在凤府逗留,因为夜灵在,凤影墨给他下了逐客令。 然后他就出了凤府。 然后就…… 他骤然瞳孔一敛,是她! 他想起那个等在凤府门口伶牙俐齿,最后甚至还扇了他一耳光的女子。 肯定是她! 要不就是跟她拉扯的时候掉了,要不就是被她偷去了。 如果是拉扯的时候掉了,那还得有人正好路过拾到,而这人还得正好是皇上的人。 天下哪有那么凑巧的事? 所以,只有可能是被她偷的。 那她是皇上的人? 正一边走一边低头想着,也未看前面的路,拐弯处,一个身影正好走出,许是也未看路,两人便直直撞在了一起。 “啊~”对方一声惊呼,是个女的。 骤然的撞击也让张硕猛地回神,见对方被自己撞得向后跌踉两步,没有稳住重心,眼见着就要摔倒下去,他本能地伸手捉握住对方的腕,朝自己面前一拉。 女子便结结实实扑撞进他的怀里。 四目相对。 女子怔怔看着他,一脸惊魂未定。 而张硕,却是瞳孔一敛,露出错愕的表情。 “你……你……” “你”了半天,也没想到将人家放开。 好不容易想起自己要说什么,“你不是在凤府?” 钟霓灵这时才猛地回过神来,见两人还保持着极其暧昧的姿势,他揽着她,她躺在他的怀里,两人的脸不过咫尺,她甚至能闻见他如同四月春风一般的气息。 霓灵顿时脸一热,连忙自他怀里出来,后退了两步。 一张小脸已是红霞满天。 耳热心跳中,想起男人的那句“你不是在凤府”,她快速得出一个认知。 此人认识她。 不管是她,还是她姐,反正认识凤府的夜灵。 你不是在凤府? 从他这句话,和他脸上的表情,是不是表示,他刚刚在凤府看到过夜灵? 也就是她姐以女装的身份在凤府。 那她现在出来…… 上次她姐让人带信给她,让赶紧避一避,她也没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心里一直担心得紧。 这两日听说,她姐没事了,又回到了戒坊,所以她就迫不及待地想回来看看。 真是出门没看黄历啊,怎么就撞上了这个男人? 现在怎么办? 两个夜灵。 见对方一直看着自己,她慌乱得想要编个谎言都编不出。 正不知所措间,猛地听到一道女子的声音骤然响起:“你又想做什么?” 话音落下,眼前人影一晃,一抹娇俏却凛然的身影已来到她的身前,以一个保护的姿势立在她和男人之间,灼灼瞪着张硕。 “阿姐!” 霓灵当即认出了她,心中一喜。 巧黛的事,她姐姐都跟她说了,姐妹三人也见过好几次面。 而张硕也同样认出了巧黛,瞳孔一敛。 “是你!” 正愁着要去找她算账了,没想到她竟自己送上.门来了。 巧黛也不怕他,“是我怎么了?你能不能收起你的那副登徒子的嘴脸,现在可是青天白日、大庭广众之下。” 张硕就笑了。 就像是听到了一个多大的笑话一般。 敢情她以为他要欺负良家妇女呢。 一双桃花凤眸在巧黛脸上盘旋了一下,眼梢一掠,又扫了一眼她身后的霓灵,张硕勾了勾唇角:“我只是奇怪,刚刚在凤府见到的夜灵,怎么又在这里碰到?明明凤府过来只有一条路,而且,我还先走的。” 霓灵脸色微微一白。 巧黛眸光轻闪。 她也是买东西路过,才看到他们两个人的。 起先,她还以为是夜离,后见神色不对,才想到可能是霓灵。 所以故意过来打岔。 那么现在…… 想了想,她手一摆,“哎,算了,昨日夜灵已经跟我都说了,说张太医跟她是好朋友,所以我也就不瞒你了,她——” 巧黛回身一指霓灵,然后又转过身来看向张硕,“是我们坊主夜离。为何这样一身装扮呢?因为张太医也知道的,从那日蹴鞠比赛开始,夜灵一直在假扮我们坊主,现在我们坊主回来了,怕出现两个夜离引起事端,所以就先这样一身女装咯。” 昨夜,夜离的确将面前这个男人的情况跟她说了。 她知道了,他叫张硕,是太医院的太医,是凤影墨的好朋友,也是夜离的好朋友。 她还知道了,夜离身上的毒是他解的,凤影墨身上的冰火缠也是他解的。 既然他一直以为这段时日的夜离是夜灵,那么她现在说眼前的这个霓灵其实是夜离,应该说得过去吧? 细细睨男人脸色,也不知他信了没信。 身后的霓灵脑子转得也快,听到巧黛如此说,连忙口技了男声:“让张太医见笑了。” 毕竟,她现在是一个大男人扮成小姑娘呢。 张硕果然就笑了。 “女扮男装,我倒是见得不少,男扮女装,却还是第一次见到,今儿个开眼了,没想到夜坊主还有这本领。” 唇角轻勾,眉眼弯弯,桃花眸中流光溢彩。 霓灵也不知是心虚的,还是被他的话揶揄的,竟然觉得脸颊又开始烧了起来。 “如果张太医没有什么其他的吩咐,就此别过吧。” 巧黛不想再做过多逗留,她深知霓灵可不比夜离,再下去必定露马脚。 说完,也不能张硕做出回应,就示意霓灵,“坊主,我们走吧。” “嗯,”霓灵点头,又看了张硕一眼,两人一起经过张硕的身边往戒坊的方向走。 张硕忽然想起,回头一把抓住巧黛的手臂:“你等等!” 可能春装的衣料薄,又加上张硕抓得急,力气又大,而且巧黛是往前走的一个力度,只听“嘶——”的一声,巧黛的半只袖子就被张硕给扯了下来。 手肘以下的一大截皓腕就毫无预兆地暴露在空气里。 啊! 巧黛脸色一变。 张硕也是一惊,似是也没有想到会如此,看着自己手上的一截女子的衣袖,他张嘴,刚想说“对不起。” “啪”的一声清脆,他的脸上已是重重挨了一巴掌。 边上的霓灵惊呆了。 张硕同样被震得话也忘了说。 她竟然又打他! 巧黛捂着自己那截光光的手臂,蹙眉,冷声道:“有事就说事,干嘛总喜欢动手动脚的?” 闻见这边的动静,不少行人驻足观望。 “看什么看!”张硕愤然怒斥。 好男不跟女斗!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真是恨不得还手的苦。 “你这个女人是不是打人上瘾啊?” 巧黛冷了他一眼。 其实当时也没想太多,就是本能地反应。 自己似乎是暴力了点。 “说吧,你让我等等有何事?” “我的小册子是不是你偷的?”也不跟巧黛客气,张硕直接开门见山。 巧黛一脸莫名:“什么小册子?” 张硕也懒得跟她解释,咄咄逼问:“昨夜在凤府的门口,你是不是故意脚下一滑撞到我怀里,然后偷走了我的小册子?” 巧黛“嗤”了一声,“你这人还真是自我感觉良好呢,谁要撞到你怀里,谁要你的什么破册子?” 说完也不想再理他,转眸对着霓灵道:“坊主,我们走!” 霓灵抿着唇,看了看张硕,转身,随巧黛一起往前走。 “真不是你做的?”张硕又对着她的背影沉声问了一句。 巧黛回头,笃定道:“当然!” 末了,又嗤了他一句:“莫名其妙!” 张硕站在那里望着两人的背影,微微失神。 看样子,这个叫阿洁的女人跟夜离和夜灵的关系非同一般。 跟夜离和夜灵关系非同一般的人,应该不会做出对他们不利的事,更不可能是皇上的人。 难道是他误会了? 垂眸,才发现那个女人的一截袖布还在自己手里。 似乎还带着女子身上淡淡的香气。 他愤然丢在地上。 “动不动就甩人耳光,一点女孩子家该有的温柔都没有,哪里还像个女人?” ************ 皇家办事就是效率高。 在各局各司的精心筹备下,一场声势浩大的选妃大典就在几日后进行。 因是帝王的第一次选妃,所以上至帝王自己,下至黎民百姓都非常重视。 历来选妃百官是不需要参加的,这次帝王不仅让众臣参加观礼,还准许带上家眷。 这一日,天气晴好,万里无云。 大典在未央宫前面的广袤空旷之地举行。 布幡、彩架、红灯笼、帷幔,沐浴着明媚的阳光,随风轻舞。 地上也是被尚花局布置得成了花的海洋,姹紫嫣红、缤纷一片。 座位也是安排得井然有序。 最前方的正中间,明黄华盖,华盖下金丝楠木龙椅霸气十足。 龙椅左右,各有一席,也是华盖,只是轿帝王的华盖稍稍小一点,华盖下面是两张凤座,是太后和襄太妃的座次。 再后面就是多个软椅,是其他太妃以及王爷的位子。 场地左右是跟这次选妃有关的六局二十四司的人。 场地下面便是文武百官以及家眷的座次。 事先内务府都统计过人次,所以已将座位都安排好。 所有的座位前面,都配有矮几,上面摆着新鲜的糕点和瓜果,供众人食用,另外还摆着小牌子,告知是谁的位子。 夜离、霓灵、巧黛三人到达的时候,很多人已经到了。 其实,夜离本是打算一人参加的,谁也不带,可霓灵跟巧黛听说可以带人,非要参加。 霓灵是因为新奇,从未见过帝王选妃的场面。 而巧黛是想跟夜离有个伴,若有个什么事,也有个帮衬,反正在戒坊,一直是她跟福田在服侍夜离,带她一起众人也不会怀疑。 夜离拗不过,只得应允。 夜离带着两人在内务府安排给她们的位子上坐下来。 霓灵好奇地瞅瞅这儿,瞅瞅那儿。 巧黛也是不动声色地环顾着四周。 只有夜离看着面前矮几上的瓜果盆上的图案,微微失神。 忽然,胳膊被巧黛碰了碰,“他来了。” 谁来了? 夜离怔怔回神,循着巧黛的目光看过去,就看到男人白衣胜雪,从入口处走了过来。 是凤影墨。 此时正是晌午,阳光正好,金灿灿地洒了他一身。 伟岸的身姿、如画的眉目、从容翩跹的脚步,那样子,俊美得无法比拟。 夜离眼帘轻颤,正欲收回目光,却见他忽然朝她们这边看过来,两人的视线就这样直咧咧相遇。 夜离心头一颤,撇了目光,看向身侧的霓灵。 因为巧黛的提醒,霓灵也在看着凤影墨。 夜离又下意识地朝凤影墨看过去,发现他竟然还在一边走,一边看着她,眸光深凝。 她心口一突,再次收了视线。 原则上,凤影墨不应该看霓灵吗? 因为霓灵才是女儿身,才是夜灵,而她,现在是夜离啊。 正恍惚间,一抹白衣入眼,凤影墨已行至跟前,长身玉立在她们的矮几前面。 她、霓灵、巧黛三人都抬眼看过去。 凤眸目光在她们三人脸上略一盘旋,他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示意。 夜离便也弯唇点了点头,算是回应,巧黛和霓灵亦如此。 未多寒暄,也未多做停留,凤影墨便举步离开,走到边上不远处他的位子坐下。 夜离心里说不出来的感觉。 很快,人都陆陆续续到齐。 又过了一会儿,帝王、太后、襄太妃、端王、以及其他王爷一起也来了。 众人行过礼,纷纷落座后,礼部尚书就宣布选妃正式开始。 一排妙龄女子在尚仪局掌司的带领下娉娉婷婷缓缓入内。 身着统一服装、步调一致,因都是已经经过层层筛选的,所以,连高矮胖瘦也都差不多。 咋一眼望过去,只见一片嫣红,人人面容姣好、体态婀娜。 细看之下,又各有千秋,风景别致。 这些女子不是大臣之女,就是名门之后,或者是乡绅世家之女,总之大有来头。 夜离弯了弯唇,想想其实当帝王也是蛮可怜的,自己的情爱都不能自己做主。 女子们走到空地的中央,面朝着前方帝王的方向一字排开。 太后和端王对视了一眼,交换了一下眼色,点点头。 选妃虽是帝王的事,可历朝历代,太后的作用不可小觑。 有些时候,帝王甚至不参加,就是太后或者皇后做主。 朝中有几个老臣是她娘家的人,当初也是因为先帝要依仗这几人,所以将她立为皇后。 可她膝下无子,帝位被别人所坐,以免她的太后之位不保,她必须巩固娘家的势力。 让娘家的人入驻陌千羽的后宫便是最直接最有效的一步。 礼部尚书先宣读了官方致辞和选妃祖制。 然后按照规矩,便是参加选妃的女子一个一个轮流前去拜见帝王和太后。 就在礼部尚书刚准备念第一位女子的姓名、身世及生辰八字时,少年天子骤然从龙椅上站起。 众人一怔。 礼部尚书以为自己哪里出了错,停在那里,紧张疑惑地看着他。 一众参选的女子也是心生莫名,莫名之余,又瞧见其这么一站,龙章凤姿、玉树临风,加上俊美无俦的容颜,当真是公子无双,一个一个心里更是如同小鹿在撞。 如此急切之态,莫不是一眼看上了她们其中哪一个让他怦然心动的女子? 见天子眸光一扫场下,她们全都屏住了呼吸,凝神以待。 天子开口了。 然,却跟她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无关。 “今日,趁大家都在,朕先宣布一件事情。”< /p> 顿时,全场四寂。 空气中,只有风吹过布幡帷幔的声音。 太后转眸看了看端王,端王唇角一勾,太后会意,眸底凝起阴笑。 看来某人终究还是沉不住了,再顾全大局、再隐忍,也毕竟血气方刚、正值多情的年纪。 场下凤影墨掠了夜离一眼,面色极淡,眸光却极深。 夜离低垂着眉目,紧紧抿起了唇。 陌千羽转眸看向一旁的霍安。 霍安会意,手捧着一卷明黄卷轴上前,恭敬呈给他。 那东西在场的大家都认识。 圣旨。 霍安呈给帝王的是圣旨。 只是,什么圣旨需要帝王亲自宣读? 众人都疑惑地看着他。 凤影墨微微眯了眸子,眸色更是深沉似海。 夜离不由自主地攥紧了袖襟。 边上巧黛疑惑地看了看她,见她脸色不对,想问她怎么了,可无奈场上一丝声响都没,静得出奇,便也不敢开口。 前方陌千羽已经接过圣旨,“唰”的一下抖开,只手将圣旨高举着,让字的一面对着大家。 “这是先帝下的一道圣旨。” 先帝?! 众人震惊。 太后面色一滞,愕然看向端王。 端王亦是微微凝了眉心。 “这一道圣旨是当年下给你们其中的一个女子的。” 陌千羽一边说,一边缓缓绕着场地踱着步,意欲让所有人都能看到他手中的圣旨。 经过太后的面前时,太后特地注意了一下,的确是先帝笔迹,也是先帝印鉴。 端王自是也看到了。 两人都凝重了脸色。 文武百官中不乏老臣,也都认识先帝笔迹和印鉴。 此圣旨无假! “先帝一直觉得打江山难,守江山更是不易,当年,为防止自己的兄弟王爷们有不臣之心,他曾秘密派了一些人暗中调查这些王爷,其中,以端王最甚。” 啊。 就算天子当前,就算已经极力克制压抑,场下还是传来一片低低的哗然。 端王更是瞬时变了脸色。 陌千羽的声音继续,脚下的步子也没有停。 “因为先帝觉得端王性情淡泊、深居简出、无心政事,越是这样无害的人,越是是居心叵测,防不胜防,所以,他就派了自己最为信任的这名女子专门负责密查端王。朕手中的这道圣旨,就是当年先帝下给这名女子的。” 陌千羽依旧高扬着手中的明黄圣旨。 众人错愕的目光齐刷刷朝端王看过去。 饶是端王再性子清淡,再老沉持重,依旧脸上有些挂不住。 陌千羽回头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又转眸看向众人,朗声道:“所谓真金不怕火炼,忠心不惧密查,无论是这名女子反馈过来的消息,还是事实证明,端王一腔赤诚、并无二心。” 端王一震,愕然看向陌千羽。 众人也是一阵唏嘘,对这急剧一转的话锋一时差点反应不过来。 前面说得那么严重,还以为要对端王怎么样呢。 结果说了半天,原来是在证明端王的清白。 端王面色稍霁。 太后亦是眉宇一松。 凤影墨眸色深深,薄唇抿起。 夜离依旧低垂着眉目,却是更紧地攥紧了袖襟。 饶是如此,她还是禁不住弯了弯唇。 陌千羽果然是做皇帝的人,这“帝王之术、君臣之道”简直运用到了极致。 这一番先抑后扬,看似贬,实为褒,端王此刻心里肯定从风起 云涌到感激不尽。 场上陌千羽的声音还在继续。 “既然,端王忠心可鉴,该女子任务也已完成,就不应该再过那种隐瞒身份、藏匿真我的日子,朕,今日,就是要当着众人的面,恢复她正常人的身份!” 笃定坚决的声音沉沉落下,场下顿时传来一阵不小的sao动。 太后跟端王再次对视了一眼,两人皆是眸色一暗。 果然少年帝王不能小觑啊。 此人的心机远远胜于先帝。 见他在选妃之前骤然站起,他们还以为他要直接册封某人呢,他们心里窃喜。 如果直接册封,一,该女子女扮男装,是为欺君之罪,二,也说明他曾经立的那个三年不碰女人的誓言实乃假的。 如此一来,形势就对陌千羽跟这个女子都不利。 可谁知,竟是搞出了个先帝圣旨。 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会来这一招。 圣旨肯定是真的。 只是这圣旨上的人是不是此人就不知道了。 不管是不是,反正,他是找了个最名正言顺恢复此女子身份的理由,任何人都不会有异议,包括他端王亦是。 他不仅不能有异议,鉴于前面那一堆关于先帝对他的猜度,此人是证明他清白之人,所以,他还得心存感激。 太狠了。 这厢,陌千羽已踱步到场下文武百官的前面。 明黄圣旨依旧高高举着。 虽然字是横着的,但眼尖者稍稍歪歪头还是能隐约看到上面的内容,除了正好他落手的那个地方看不到。 的确跟端王、跟密查有关。 凤影墨亦是凝眸朝那圣旨看过去。 陌千羽半天不吭声。 众人心中早已急切得不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又探头看来看去,看向场中的女子,都在猜测,这个女子会是谁? 见自己的指节发白,夜离松了一直紧攥的袖襟,摊开手心一看,那里已是一手心的汗。 在万众期待的目光中,陌千羽终于再度出了声。 “这名女子就是——” “是我!” .............. 八千更新毕,求月票啊求月票,月底鸟,孩纸们啊,月票再不出手,就要过期鸟%>_<% 谢谢【南觅】亲的荷包~~谢谢【1933889243】【南觅】【┌;韓尛蕥`】【13701796297】【0302031231】【14747897888】亲的花花~~谢谢【贤雨文】【余海燕123】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 ☆、149.【149】朕另外还要选一人 在万众期待的目光中,陌千羽终于再度出了声。 “这名女子就是——” “是我!” 就在陌千羽扬起另一手准备指向场下时,一道女子清润的声音骤然响起跫。 所有人一怔,循声望去。 包括夜离,包括凤影墨。 陌千羽更是浑身一震,愕然转眸,看向声音的主人。 当眉目如画的清丽女子从百官的席位后缓缓走出,陌千羽举起的手就僵硬在半空中,许久忘了放下来。 众人都疑惑地看着女子。 女子眉眼陌生,却分明倾城之姿。 当随着她缓缓上前,清瘦身影时高时低的样子入眼,众人才发现,有着如此绝世容颜的女子竟然是个瘸子。 同时,很多人也终于想起了此人并非第一次见。 曾于元宵节那日在戒坊的扩建大典上,混入跳灯伞舞的女子中间,妄图行刺端王。 还于蹴鞠比赛那日,混入宫女之中,夺走了端王提供出来的比赛奖品南火草。 先帝圣旨上的人竟然是她。 看这两件事似乎都跟端王有关,莫非这也是密查端王的一种方式? 众人纷纷猜测着。 太后侧首看了看端王,只见其面色冷峻,眸色深深,看不出心中情绪。 她又转眸看向还在一瘸一拐缓缓往前走的女子。 怎么会是这个女人? 不应该是夜离吗? 陌千羽打了半天闹台、吊了半天胃口,竟然不是为了夜离? 难道真的是她想多了? 夜离根本不是女子? 她又下意识地朝夜离看过去,只见夜离面色如常地坐在那里,同众人一样,正看着女子,并无任何反应。 其实,只有夜离自己知道,此刻她的心里在想什么。 说实在的,易敏的出现,她很意外。 真的。 在易敏出现之前,她一直以为陌千羽说的这个女人是她,虽然事实上不是。 她跟先帝没有过任何交集,也未收到过先帝的任何圣旨,但是,她以为这是陌千羽为了名正言顺地帮她恢复女儿身所使用的手段。 她本不是一个自作多情的人,特别对方是陌千羽。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想法,是因为那日陌千羽跟她的一场交易。 那日在御书房,他跟她说,凤影墨跟张硕明知道她是中了蜈蚣毒,且是如何中的蜈蚣毒,却在缉台的时候,跟他装作一无所知,他们两人是欺君。 他要治他们的罪。 欺君之罪有多大,她很清楚。 她知道,对这个男人来说,求,是没有用的。 曾经霓灵的赐婚她求过,巧黛的生死她也求过。 前者,他回她,朕不愿,后者,他向她,提出了交换条件。 所以,这一次,她直接跟他开门见山。 她问他,要怎样,他才可以不追究凤影墨跟张硕。 他说,选妃当日,只要他的任何决定,她都遵从,不要提出任何异议,他就可以当这件事从未发生过,凤影墨还是风光无限的缉台台主,张硕依旧可以好好地在太医院任职。 虽然不知道他所谓的“任何决定”是什么? 她还是答应了。 她别无选择。 所以,当他拿着先帝的圣旨说有这么一个女子存在,他要当众恢复这个女子正常的身份时,她就自然而然地想到了自己。 毕竟,她现在的身份已然岌岌可危,从那日太后故意以手链落湖相试就可以看出。 而且,兜衣事件跟月事提前事件,虽是凤影墨跟她所为,可陌千羽并不知。 这些在他的眼里,都说明她的女儿身身份早已被人怀疑。 所以,在被人彻底揭穿之前,他找个合理的理由,当着众人的面,名正言顺地帮她恢复女儿身,完全有可能。 她就是这样想的。 她甚至还很矛盾。 因为一旦恢复女儿身,人是轻松了,不必再生活在提心吊胆中,也不用换来换去身心疲惫。 但是,戒坊坊主一职,她肯定是做不下去了,历朝历代,要职部门,都不用女官。 一旦失去跟政事打交道的机会,要想查清钟家当年的冤案更是难上加难。 而且,陌千羽为何会选择在选妃之日恢复她的女儿身,会不会跟选妃有关,这些她不确定。 所以,她很纠结,很郁闷,甚至有些恐惧,对未知的恐惧。 然而,事实再一次证明了她高估了自己。 压根就不是她。 他想要恢复身份的人,是易敏。 其实想想,也不意外。 因为刺杀端王,因为夺取南火草,易敏已经被通缉、被追捕、不能生活在阳光下。 他这样将先帝圣旨一亮,正好彻底洗清了易敏身上的罪责。 夜离弯了弯唇,这样也好。 省得她一个人在这里自寻烦恼。 这般想着,心里忽然就释然了。 很轻松,是连续几日以来从未有过的轻松。 这感觉很奇怪。 微微吁了一口气,她不由自主地转眸看了看凤影墨,不期然地撞上他正朝她看过来的目光。 骤不及防,她心头一撞。 所幸,对方并无深意,很快又将视线转开,看向快走到前面的易敏。 夜离眼帘颤了颤。 对哦,她竟差点忘了易敏跟他的关系了。 看到另一个男人如此处心积虑、声势浩大地将易敏恢复成正常人,也不知道他心里作何感想。 夜离只觉得自己心里已是滋味不明。 前方,易敏终于走到了陌千羽的面前。 陌千羽看着她,这才缓缓将早已举得麻木的手臂放下,黑眸映着头顶明艳的阳光,一片意味不明。 在他的注视下,易敏轻拂裙裾,跪下行礼,因为一只脚不方便,跪得稍显艰难。 “易敏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陌千羽没有吭声,薄唇紧紧抿着,忽然转眸看向场下的夜离。 夜离正低垂着眉目,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也未察觉。 虽可能是随意一瞥,可却落入太后和端王的眼底。 难道…… 两人对视了一眼,太后几不可察地点点头。 然后,就对着跪于地上的易敏冷声道:“你当真是先帝圣旨上的那个女子吗?莫不是见自己犯了死罪,故意前来冒名顶替,好让自己脱罪?你有什么可以跟大家证明,证明你就是此人?” 众人都看向易敏。 的确,太后的话也不无道理,多一个心眼总归是对的。 易敏也不慌不惧,垂眸颔首的浅浅一笑,仿佛让天地万物都失了颜色。 “回太后娘娘,皇上手中先帝的这份圣旨便是最好的证明,圣旨是当初下给易敏的,易敏背得下来上面的每一句每一字,若易敏没有记错,先帝在上面还承诺过易敏,任务完成之后,皇上的后宫有易敏的一席之位。” 啊! 众人再次震惊。 包括夜离,也包括凤影墨。 当然,也包括太后跟端王。 陌千羽面色微凝。 易敏美目流转,看向他,“易敏所说是否属实,皇上可以证明,若大家还是不信,请皇上将先帝圣旨赐予大家一睹。” 众人的目光便又纷纷落向帝王的身上。 帝王轻垂了眉眼,长睫掩去眸中所有的光芒和情绪,沉默了片刻之后,他上前一步伸手将易敏虚扶了起来。 重重抿了一下唇瓣,就像是终于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一样,然后,转身面朝众人,再次举起手中的明黄圣旨。 同样是只手握住,只不过刚才,他骨节分明的大手是落在圣旨上,而这一次,是握着一端的轴。 这样一来,就不会同刚才那样手会遮住一些内容,握在轴上,明黄布帛上的内容就尽数显露在众人的眼前。 “不错!易敏便是先帝这份圣旨上的女子,也是朕今日要将其回复正常身份的女子。” 随着帝王沉沉之声落下,众人心中再无一丝疑虑。 而且也明白了,为何帝王会选在今天这个日子宣布此事。 原来是圣旨上也提到了让这个女子入主后宫。 “霍安,给易姑娘准备一个位子。”帝王转身吩咐霍安。 “是!”霍安领命,当即便命人抬了软椅前来。 只是这个软椅该安在哪里? 霍安征询地看向帝王。 帝王指了指太后和襄太妃的后边,也是各个王爷的前面。 如此一落座,意思非常明显。 按照礼制,那里是妃位。 霍安将软椅摆好,陌千羽亲自搀扶着易敏走过去。 望着两人的背影,夜离弯了弯唇,又下意识地看向凤影墨,只见凤影墨低敛了眉眼,不知心中所想。 帝王回到自己的龙椅上坐下。 选妃继续。 礼部尚书按照选妃女子所站的顺序开始报姓名、出生、生辰等基本信息。 女子们一个一个轮流上前拜见帝王、太后和襄太妃。 说白,大家心知肚明,帝王选妃本就是走个过场。 在这之前,这些女子的信息早就已经送到了帝王那里。 帝王也早已权衡利弊,心中做了打算。 而且陌千羽明显的有些心事重重、心不在焉,太后觉得有两个女子不错,让他看看,他瞧也未瞧人家,就不假思索地定了下来。 一场选妃也快,走马观花一般。 最后定了五人。 太后看上的两人,襄太妃看上的一人,以及他自己权衡过在心里早已定下来的两人。 再加上易敏。 一共六人。 按照祖制,今日只是选,册封还得让钦天监另挑黄道吉日再进行。 所以安排那些选上的,以及落选的女子离开,礼部尚书便宣布,选妃到此结束。 夜离暗暗吁了一口气。 这些日子一直被陌千羽跟她提出的那个条件所困扰,还以为会是多么严重的事,原来什么事都没有。 她想了想,他所谓的,他做出任何决定,她都要绝对遵从,可能是指他帮易敏解困这件事,怕她会阻止,或者怕她会乱说,所以,他将话说死在了前面。 是这样吗?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就在礼部尚书话落,众人准备起身行礼恭送的时候,陌千羽忽然出了声。 “等等!” 所有人一怔。 凌厉目光一扫场下,陌千羽沉声道:“朕,另外还要选一人!” 还要选? 众人错愕。 可是,备选的那些女子已经全部离场了不是? 难道让她们再回来? 就在众人纷纷坐下,准备等着尚仪局的人将那些女子带回重选的时候,帝王忽然从龙座上起身。 然后,举步朝夜离这边的方向走过来。 所有人都看着他。 不知道他意欲何为。 尚仪局的人,还有礼部尚书都站在那里等他的指示,是不是要带那些女子重回。 而他却一眼也未瞧他们,径直往夜离这边走。 大家只当是如方才一样,他只是走向百官席这边。 而夜离却觉得呼吸骤沉,胸腔里的心跳也徐徐加快起来。 他说的另外还要选一人…… 莫不是指她? 可是,可是,这如何能行? 易敏至少有了名正言顺脱罪的理由,而她,她现在是男儿身啊。 如果没有足够让人信服的理由,就这样直接道破她的女儿身份,后果不堪设想。 首先,她是欺君。 还不是欺了他一个君,她是先帝在位时,就入宫当的太监,她等于还欺了先帝。 外加一直在太后宫里当值,被太后提起来做内务府总管,等于还欺了太后。 这已是死罪,是诛九族的死罪。 其次,他这个时候骤然册封她,就表示她的女儿身,其实他是知道的,不仅知道,还会让人误会他心仪于她。 如此一来,他就有跟她一起欺骗先帝之嫌。 不仅如此,还会落人口实,失信于天下人,会让天下人觉得,什么三年之内不碰女人,原来只是掩人耳目,实则早已暗度陈仓。 所以,他怎么能册封她?绝对不能! 转念一想,她又觉得自己杞人忧天。 陌千羽何其精明一人,她能想到的,他又何尝想不到? 而且,在他的心里,江山社稷、帝王霸业永远都排在第一位。 他又怎么可能会任意妄为? 不会的。 她刚刚说服自己放下心来,陌千羽已经走到她们这席的前面站定。 全场寂静。 夜离微微攥了手心,稍稍低敛了眉眼,眼角的虚光看到跟她们隔得不远的凤影墨正黑眸深深盯着她们这边。 也不知是在看她,还是在看她边上的霓灵。 眼帘轻轻一颤,她又徐徐抬眸朝负手立在正前方的明黄身影看过去,不知他一直站在那里不吭声是意欲何为。 谁知,竟直直撞上他隐隐蕴着一抹血色的深瞳。 夜离呼吸一滞,不意他在看她,更不意他是这样的眸色。 刚想撇了目光,却见明黄一动,他举了手臂。 而手臂的方向,赫然是—— 夜离瞳孔急剧缩敛,脸色也瞬间转白,他竟然,他竟然真的指的是她…… “朕另外还要选的一人就是她!” 明黄手臂伸直的瞬间,修长的食指笃定一指,指向的人是—— “夜灵!” 沉沉二字从陌千羽的口中落下。 夜离心头一撞,愕然瞪大眼睛。 震惊的又何止她一人? 全场错愕。 当事人霓灵更是难以置信地张了嘴。 她怔怔地看了看夜离,又瞅了瞅巧黛,后又看看陌千羽,只怀疑是她看错了,还是听错了。 巧黛亦是轻轻蹙了眉心。 凤影墨微微眯了凤眸,眸底神色愈发寒深,薄唇紧紧绷成了一条线。 夜离面薄如纸,摇了摇头。 原来,原来这才是他的条件。 这才是他口中的“无论他做什么决定,她都必须绝对遵从”的事情。 可是霓灵,她怎么能让霓灵嫁给他? 且不说,他们两人根本没有感情,单说嫁入这如同牢笼一样的皇宫,跟其他的那些女人争着宠爱,霓灵就根本应付不来。 边上霓灵似乎也终于意识过来这件事实,明显地表现出了恐慌。 身子在薄颤。 夜离不动声色握了她的手,想要将她安抚下来。 可是众目睽睽,她又不能说什么,且又不能对陌千羽提出异议。 这是那日他们的约定。 她答应了的。 她做梦也没有想到,事情会牵扯到霓灵头上。 她不明白,他要娶霓灵做什么? 他又不爱霓灵,而且在外人看来,霓灵还是跟凤影墨和离过的弃妇。 他堂堂一国天子,至于吗? 是因为知道了她跟凤影墨的关系,怕她心生外向,一心向着凤影墨,所以娶霓灵来作为钳制她的工具吗? 若是这样,她更不能让霓灵嫁给他。 心乱如麻,她快速思忖着对策。 许是见霓灵这边半天没有反应,霍安说话了,“夜灵姑娘还不快谢恩?” 霓灵不知道该怎么办? 夜离灼灼看向陌千羽,陌千羽却撇着目光,根本不看她。 不远处,凤影墨回头,眼梢一掠,掠过百官中的几人。 几人会意。 “皇上,此事万万不可啊!” ........ 谢谢【香味抹茶】【14747897888】亲的璀钻~~谢谢【弱弱妖娆】【蓉本疯癫】【0302031231】【深海微澜】亲的荷包~~谢谢【香味抹茶】【Tracy-cui7811】亲的花花~~谢谢【a101500】【wendy-wenwen】【wwwccb】【18324141036】【琳ll宝宝】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 ☆、150.【150】难道怕我死缠烂打不成?(弱弱求月票) “皇上,此事万万不可啊!” 几个股肱大臣自位子上起身,对着陌千羽跪了下去。 “是啊,皇上,夜灵姑娘虽聪颖敏慧,惊才绝艳,却终究是二嫁之身啊,怎可入皇家?祖制不允,历朝历代也没有先例啊!” “如此一来,必将落人话柄,史官也不好记入史册啊!跫” “是啊,请皇上三思!” 随着几个大臣的跪地直谏,其余的臣子们互相看了看,也纷纷跪了下去。 大家都跪了,凤影墨便也跟着一起跪了。 只是,因为他的身份特殊,是夜灵的前夫,所以,这样的时候,他也不好说什么。 便也只是跪着,沉默未语。 众人齐呼:“请皇上三思!” “请皇上三思!” 夜离浓密卷翘的长睫微微颤了颤,心里生出些些安慰。 她跟陌千羽的的约定是,他的决定,她必须绝对遵从,不得有任何异议。 可文武百官有异议,她可管不了。 轻轻挑了一点点眼梢朝陌千羽看过去,只见其面色冷峻,薄唇紧抿,凤眸里的血色越发浓郁了几分。 她在心里默默祈祷着,希望百官们的举措能阻止掉这个男人,虽然,她知道可能性很小。 因为,她太了解他了。 他做的决定,除了他自己,谁也改变不了。 果然,在众人还在山呼“请皇上三思”之时,他扬手,将众人的声音止住。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祖制也是人定的,今日我们定的规矩,后人也叫祖制。什么叫历朝历代没有先例?敢为天下先,朕今日就来破这个先例!” 陌千羽声音沉冷而坚决,带着不容任何人拒绝的强势。 末了,可能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于强硬,又接着道:“当然了,祖制还是得守,只是要变通地守,夜灵是二嫁之身没错,所以,朕在这里,跟各位爱卿保证,绝对不会让她位居妃位以上,就只是做一个小小的美人或者才人总是可以的,这样的名分,本就不用记入史册的,不是吗?众爱卿以为如何?” “这…….” 帝王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让他们这些做臣子的还能怎么说? 他都保证了,保证将夜灵纳入后宫,永远只居妃位以下。 这样一来,的确可以不用记入史册。 而且,历朝历代,也有不少被帝王看上的宫女被封为美人或者才人的例子。 这两个份位对出身并无太大苛求。 夜离弯了弯唇,她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这世上,能搞得过陌千羽的,怕是没有几个。 心机、城府,还有口舌,皆是一等。 正绝望地想,今日这事可能已无力回天,忽然,边上一道熟悉的声音骤然响起。 “皇上!” 是凤影墨。 夜离心口一撞,虽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却很清楚他肯定是沉不住了要为霓灵说话。 不可以。 这个时候他为霓灵说话,只会火上浇油,而且对他自己也更为不利。 她要阻止他。 反应只在一瞬间。 在凤影墨接下来的话还未出口之前,她猛地重重一握霓灵的手,然后带着霓灵起身,朗声道:“谢主隆恩!” 一边抢在了他的前头,一边带着霓灵跪了下去。 凤影墨瞳孔一敛,停在了那里,愕然转眸。 陌千羽亦是,原本听到凤影墨一喊,已朝他看过去,骤然又听这边闹出了动静,便也朝她们看过来。 所有人都看向夜离和霓灵。 夜离低着头:“皇上,夜灵不是不知道谢恩,是惊喜来得太突然,夜灵一时反应不过来才这样,还请皇上恕罪!” 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 再次握了一下霓灵的手。 霓灵当即明白了她的意思,连忙紧接着讪讪笑道:“是啊,是啊,我……太意外了,我……多谢皇上,请皇上恕罪!” 凤影墨绝美薄削的唇边再次抿起,眸色愈深。 陌千羽冷峻的眉宇却缓缓舒展开来,脚下上前一步,对着霓灵的手臂略略虚扶了一下:“平身!” 他躬身的瞬间,夜离正好抬起头,就看到他虽是来扶夜灵,眸光却是扬落在她的身上,与此同时,唇角还轻勾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夜离垂下眼,便又听得他道:“夜坊主也起来吧。” “谢皇上!” 至此,尘埃落定。 选妃也终于结束。 尚仪局的人过来带走了霓灵。 众人恭送陌千羽、太后、襄太妃一行人离开。 然后,各自纷纷起身,陆续散去。 夜离浑浑噩噩,一个转眸就看到凤影墨不知几时竟已站到她的边上,眸色深深,正盯着她。 对,盯。 她想到的就是这个词。 眼帘轻颤,她极力让自己表现出一脸疑惑:“凤大人......” 对方似是有话要说,却又将薄唇抿得死紧。 夜离心虚得不行。 所幸边上巧黛聪明地打破了这份冷凝。 “坊主,要不,我去前面等你?” 巧黛的意思,凤影墨一直不吭声,是不是觉得她在场不方便? “不用了,你随我去一趟尚仪局,我有几句话想跟夜灵说。” 夜离说完,便对着凤影墨微微颔了颔首,算是示意,然后,就拾步经过他的身边,往尚仪局的方向走。 巧黛怔了怔,看看茕茕立在那里的男人,也连忙躬了躬身,然后紧步跟了夜离而去。 出宫的众臣一边走,还在一边谈论着选妃之事。 其间有两个大臣之女此次成功选入,众人纷纷跟他们道喜。 丞相沈孟走在人群中,面色极为难看。 想当初,帝王的母妃襄太妃最看好的可是他家的沈妍雪,也多次明着暗着跟他表达过这个意思。 是他的女儿不争气啊。 偏偏对那个凤影墨执迷不悟。 若不是如此,今日该是风光入选之列啊,何至于还在受牢狱之苦? 她不甘心。 他堂堂一国丞相,又何尝甘心? 是夜离兄妹二人害了她。 都是他们害了她。 ************ 尚仪局 屏退了其他人,又让巧黛守在门口,夜离拉了霓灵的手:“三儿,是姐不好,都是姐连累你了。” 霓灵笑笑,“没事的,姐,这么多年,都是你站在前面,为我遮风挡雨,姐也不比我大多少,我也不是小孩子,是时候让我来承担一些事情了。” 方才在未央宫前面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的确有些接受不了。 感觉就如同晴天霹雳一般。 可现在,她已经慢慢缓过神来了。 她知道,陌千羽的目标并不是她。 而是面前的这个姐姐。 虽然她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她感觉到了她姐姐的无奈。 这些年,这个一直将她护在身后的姐姐过得有多难,她知道。 宁愿委屈自己,宁愿默默承受一切,宁愿付出自己一生的幸福,甚至自己的性命,也要保她周全,她也知道。 她没她的本事,帮不了她。 但是,至少,她不能再拖她后腿,或者成为她的累赘。 “三儿……”夜离声音微哑,眼角潮湿。 “真的,姐,我真的没事。”霓灵反手将夜离的手握住。 这个平时只流血不流泪的女人也只有在她这个妹妹面前,才表现出最真实的自我。 “其实,入宫也没什么不好,姐你想想,这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事,今日你也看到了,那么多的女子,哪一个不是出身名门、出类拔萃,可留下的就那么区区几个,所以,我还是幸运的,对不对?” 从未见霓灵这样过,夜离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三儿,你跟姐说实话,你喜欢皇上吗?” 想起曾经陌千羽跟她说过的话,他说,你的人生你在过,夜灵的人生也是你在过,她忽然反思,这些年她一味地保护,一味地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却从未考虑过,她的这份保护,她的这种方式,到底是不是霓灵想要的。 的确,若霓灵自己所说,她不是小孩子。 或许,她有她想走的路,有她想过的人生。 所以,这一次,她决定征求她的意见。 “你喜不喜欢皇上?”她再次握紧了霓灵的手。 她想起被霓灵藏于房梁上的那件龙袍,她想起曾经她唇瓣上的破皮。 霓灵没有回答。 夜离凝眸望进她的眼底,又换了一个方式:“那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她知道,霓灵不回答,并不表示默认,最大的可能是想让她安心,因为前面她说入宫挺好的。 “喜欢的人?”霓灵垂了垂眸,不知为何,眼前竟掠过某个阳光灿烂的午后,她撞在某个男人身上,那个男人将她拉入怀中、四目相对的情景。 顿时,两颊一热,本能地伸手捂了捂自己滚烫的脸,她慌乱抬眸,摇头,“没,没有。” 夜离笑了。 自然,也懂了。 ************ 御书房。 夜离站在门口。 霍安不知去了哪里,门口出乎意料的没有人。 想了想,夜离直接推门而入。 御书房里静得出奇,夜离第一反应,里面没有人。 她也是先去了龙吟宫,听龙吟宫的人说陌千羽在御书房,她才过来的。 难怪霍安不在门口,想来是跟陌千羽一起去了别处。 去见易敏了吧? 这是她本能的反应。 转身,她准备离开,这才猛地发现坐在书桌后的那抹身影。 身影一袭明黄,双手掩面,手肘撑在书桌上,不知是在想事情,还是睡了过去。 因为面前堆了小山一般的奏折,而他这样掩面不动的动作又让身形矮了下去,所以视线受挡,她一时未看到。 原来他在。 夜离抿了抿唇,缓缓上前,撩袍跪下行礼:“奴才参见皇上!” 身影好一会儿都没有动。 就在夜离准备再说一遍的时候,男人又缓缓移开双手抬起头。 大概是被双手所捂的缘故,他的眼睛血丝密布,四目相对的一瞬,夜离有些被吓住。 待看到是她,陌千羽先笑了。 明明是笑着的,却是寒气逼人,特别是眉眼弯弯、唇角轻勾,可一双眼瞳就像是嗜了血,让那笑容更是瘆人。 “怎么?是不是又来求朕收回成命?” 他先开了口。 夜离同样弯了弯唇。 “不是!” ************ 凤府 凤影墨正欲出门,刚举步迈过大门的门槛,就看到正低头拾级而上的夜离。 他微微一怔,有些意外,便顿住脚步,停在了那里,静静地看着她。 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之中,又加上一直低着头,夜离也未觉察到这一切。 一直到上了最后一阶,来到门口,差点对着人家的胸口撞了上去,夜离这才惊觉过来,连忙紧急止了步,后退弹开。 慌乱之中,后退的脚一脚踩在了自己长袍的袍角上,整个人顿时失去了平衡,一个踉跄,眼见着就要朝边上的台阶倒了下去,手腕一重,凤影墨稳稳地拉住了她。 夜离心尖一抖,险险站稳的同时,欲抽出自己的手,对方已先她一步将她放开。 然后,看着她。 默不作声。 夜离最怕他这样不发一语的注视了,感觉那眼神 就像是有穿透力一般,让她所有的心事都无处遁行。 她清清喉咙,先开了口:“凤大人这是要出门?” 男人“嗯”了一声。 又没了下文。 深凝的目光却是一直扬落在她的脸上。 夜离略略撇开眼,“那个,我找凤大人有点事。” 男人又“嗯”了一声。 夜离忽然觉得这样逼人的气氛让她有些透不过气,便提议道:“能不能进去说?” 男人看着她,点点头,凤眸逆光,流转着万千光华。 见他首肯了,夜离便带头走在了前面。 她其实是想缓解一下尴尬。 这样走着,他就不能死盯着她了,不被他盯着看,她才有足够的勇气说接下来要说的话。 “我来找凤大人,是受夜灵所托,夜灵让我转告凤大人几句话,并将一样东西带给凤大人。” 夜离一边说,一边缓缓走在前面。 她发现这个方法真好,她不用去看对方的表情,对方也看不到她的脸。 可是,她走了一会儿,发现身后没了动静,便顿了脚步,回头,见凤影墨已经停了下来,估摸着距离,是听到她说那句话的时候。 “什么话?什么东西?” 男人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却并没有上前来的意思,也没有继续再走的意思。 夜离不得不又转身,往回走了几步,走回到他的面前。 “夜灵说,她知道凤大人对她好,她也真心地感激凤大人,只不过,她曾经喜欢皇上,这一点,凤大人也是知道的。虽这段时间一直跟凤大人在一起,可她心里没有一刻真正忘记过皇上。今日她有幸入宫,也算是得偿所愿,就算一辈子只做个小小的美人或者才人,她也甘愿,只要跟皇上在一起。她让我转告凤大人,希望凤大人忘了她。” 一口气将早已想好的说辞说完,夜离看向凤影墨。 凤影墨没有吭声,只看着她。 夜离眉心几不可察地一蹙,垂了眸子,掩去眸底的苦涩,再抬眸,已是恢复如常,她牵起唇角微微一笑:“当然,为了夜灵的幸福,我想,凤大人也不会再去纠缠她,对不对?” 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她还让我将这个还给凤大人。” 伸手探进袖襟,取出一个精致小巧的匣子,她递到凤影墨的面前。 那是他送给她的那对月牙形白玉耳坠。 凤影墨垂眸看了看,却并未伸手接。 再抬眼,眸光便凝起了几分,他望进她的眼,薄唇轻启,一字一句道:“若真要还,让她亲手还我!” 夜离呼吸一滞。 为他沉冷的声音,也为他咬牙迸出的语气。 轻轻抿了唇,她语重心长道:“她入了宫,多有不便,希望凤大人理解。” “我不理解!” 夜离的话音刚落,凤影墨苍哑的声音就紧随而至。 夜离微微一怔。 凤影墨就笑了。 低低笑。 “就算入了宫,那也不是禁足,我不信,没有这样的机会。就算想跟我撇清一切关系,也只不过是亲手还我一个东西而已,难道怕我死缠烂打不成?” 夜离眸光闪了闪。 哎,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 “好吧,我会让她亲手还给你。” 将木匣收回,再次拢进了袖中。 “那我先告辞了!” 微微鞠了鞠身,夜离便越过他的身边往外走。 衣袂轻擦的瞬间,夜离眸色一痛。 有什么东西从心底往上一涌,直直冲上眼睛。 眼前的景物就变得支离破碎。 “夜离!” < p> 身后男人骤然出声。 夜离脚步一顿,没有回头。 她不敢回头,怕他看到她眼里的潮湿。 “我也有几句话让你带给夜灵。她只是一个女人,她不是铜墙铁壁,也没有三头六臂,没必要总自以为了不起地觉得自己是神仙转世。” 温热夺眶而出,夜离抬脚,大步离开。 ....... 明天有好戏看咯。最后几天了,继续求月票啊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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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千羽轻哼:“你明知道不是!” 事先他们又没见过面、通过气,他更不知道,她已混进宫里面。 他都不知道她在,又怎么可能是让她回来? “那易敏就好奇了,皇上明明拿的是易敏的圣旨,却说不是为了易敏,那皇上是想将这个身份给谁?” 易敏美眸望着他,唇角一抹浅笑如花似锦。 陌千羽再次冷嗤了一声。 “易敏,没想到这么长时间没见,你演戏的本领还是和当初一样高超。” “易敏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是吗?朕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被你骗、被你伤的懵懂少年,当初你宁愿从这么高的映月楼跳下去假死也要离开朕,今日却忽然主动现身回到朕的身边,你以为朕不知道你的居心!” 易敏浓密卷翘的长睫颤了颤:“那皇上倒是说说易敏是何居心?” “什么居心你自己知道!” 就如同他刚才所想的,他在宣读先帝圣旨之前,他们两人又没见过面,又没通过气。 她怎么就知道他会有此举措,而正好出现在皇宫里? 只能说明一点,她是带着目的有备而来。 什么目的?如何有备? 他想了想,她主动现身出来承认圣旨上的人是她,导致的最直接的结果便是夜离无法恢复女儿身。 所以,他怀疑,她的出现跟夜离有关。 就是为了阻止他恢复夜离的女儿身份。 当然,她应该不是夜离的人。 从那日皇宫后山追南火草的时候就可以看出,她们两人应该不认识。 那,这个世上,知道夜离是女人,却又不想让她恢复女儿身的人…… 只有一个人。 凤影墨。 所以,这些年一直困扰他的问题也有了答案。 他一直在想,易敏是谁的人? 原来,是凤影墨的。 想想那日在皇宫后山,凤影墨跟夜离明明追上了易敏,夜离去密林中拾木匣,易敏却在凤影墨手上逃脱。 当时,他还在想,易敏还真是侥幸呢。 能在凤影墨手上逃脱的人,这世上怕是没有几人,何况还是一个腿脚不便的易敏。 原来,竟是自家人。 这样一来,似乎很多问题都有了答案。 南火草被易敏所盗,易敏是凤影墨的人,就等于凤影墨得到了南火草。 张硕能在一.夜之间制出夜离蜈蚣毒的解药,并不是说不可能,只是他现在不得不怀疑,或许解药就是南火草。 毕竟张硕也是凤影墨的人。 如果他怀疑的都是真的,那么,凤影墨就太可怕了。 这也是今日选妃之时,他一时急红眼,临时起意决定册封夜灵的原因。 既然他的计划被凤影墨破坏,他便也不让凤影墨得逞。 “看来,如果易敏说,易敏并无其他居心,真的只是为了皇上回来,皇上一定是不会相信了?” 易敏忽然出声,将陌千羽的思绪蓦地拉了回来。 他淡瞥了她一眼,没有吭声。 没有吭声,就等于不置可否。 易敏就笑了,笑靥如花,眉宇间却愁绪淡淡。 “看来,倒是易敏痴了,易敏听说皇上每日的黄昏都会来这个映月楼,还以为皇上是为了易敏,甚至自作多情地想,皇上登基之日立下的三年六宫无妃的誓言是不是也跟易敏有关,却原来……” “天色要黑了,早些回吧。” 易敏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陌千羽淡然的声音打断。 然后,转身,他走在前面。 明黄袍角轻荡,他拾阶而下。 易敏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回头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开口道:“易敏斗胆敢问皇上,易敏还是当初的易敏,皇上还是当初的皇上吗?” 陌千羽脚步未停,没有任何反应,就像是没有听到一样。 许久才听到清冷的声音传来。 “不是!” ************ 静慈宫 太后轻倚在矮榻之上,边上常喜将剥好的杏仁一颗一颗放在矮榻边案几上的果盘里。 太后时不时伸手捻起一粒,送入红唇中,慢慢咀嚼。 常喜一边剥,一边抬眼看她。 见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便忍不住开口问道:“今日选妃,娘娘中意的两个人都已入选,娘娘为何还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太后瞟了他一眼,低低一叹,“哎,皇上的确是如了哀家所愿,可是,却也将夜灵那个女人给选进了宫。” “原来娘娘是为此事烦心啊,依奴才看,夜灵根本不是什么威胁,皇上不是已经承诺百官,她最多也就是个美人或者才人而已,而娘娘的人,那可是要做妃做后的,再说了,这后宫之中,还不是娘娘说了算,一个小小的美人或者才人,能掀起什么大浪?” 太后冷了他一眼:“你懂什么?” 她担心的自然不是这个。 她是在想,陌千羽忽然册封夜灵,是不是跟夜离有关? 若真如她跟端王猜想的那样,夜离是女子,而她又跟夜灵是双胞胎,长得一模一样。 那么,真正入宫的人,到底是夜灵,还是夜离,又有谁知道? 不行。 她得想个办法,尽快试探,尽快拆穿才行。 马上就是册 封典礼了,到时人多,众目睽睽,时机最好。 ************ 钦天监的黄道吉日很快就定了下来。 封妃大典就在选妃后的第三日进行。 这一日,天气依旧晴好。 后幽的祖制,历来封妃立后都在太庙里进行,皇亲国戚、文武百官都要出席。 之所以是在太庙,传闻寓意有两个。 一个是当着列祖列宗的面,册封这些女子,也等于赐予和承认这些女子的身份。 另一个就是拜见列祖列宗,一种孝心的传承。 这一次,当然也不例外。 就在凤影墨刚刚走出缉台,准备上长安的马车前往皇宫的时候,禁卫统领韩啸带着几人急匆匆而来。 说是皇上接到密报,有人会在北庄进行一场毒.品交易,皇上让凤影墨速速带人过去,他们几个禁卫受皇上旨意一起过来配合凤影墨的行动。 凤影墨听完,什么都没说。 静默了好一会儿,又让长安去叫了几个缉台的人,另外准备了马匹,一行人就直直奔北庄而去。 看着绝尘而去的众人,长安拢了拢眉。 怎么早没有行动,晚没有行动,偏偏册封大典的时候有了行动? 是不想凤影墨参加册封大典吧? 北庄可不近,来去得大半天的光景。 若真有交易,他们这个时候过去,那还能赶得上? 与其这边缉台的人赶过去,还不如用什么最快的途径通知当地官府抓人。 这些道理,他一个下人都看得出来,睿智如他家主子,不会不知道。 但是,这个男人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想来,已是很清楚下旨之人的用意。 哎。 长安低低一叹。 这几日这个男人的表现他可是都看在眼里。 根本没怎么睡。 不是书房的灯亮一.夜,就是厢房的灯亮一宿。 可又有什么办法? 对方毕竟是一国之君的皇上。 ************ 太庙位于城西,建在一个四面环山的小岛上。 听说后幽的开国皇帝选在这个地方,就是看上了这里的山清水秀,以及清幽。 今日却是非常热闹。 因为这里要进行一场声势浩大的封妃仪式。 早在今日之前,太庙就已经被精心布置了一番。 因为太庙在岛上,还要走一段水路,所以,多艘精致奢华的船只早已备好停在岸边。 而从下船到太庙全都铺上了厚厚的软毯。 皇亲国戚、文武百官陆陆续续到。 皇上跟太后、襄太妃也来了。 按照规矩,被册封的女子走最后,必须等吉时才能上岸。 所以在吉时没到之前,都得先坐在船上等。 太后在人群中搜寻了一圈,没有看到夜离。 她得到了一种药,传说这种药,男子的体质喝下,无任何反应,若是女子的体质喝下,就会立即周身起红斑。 今日,她一定要找个机会神不知鬼不觉地让夜离喝下去。 眼见着时辰快到了,内务府在清点着出席的人数。 在听到有人说,就差夜坊主和凤台主,其余都齐了的时候,陌千羽朗声道:“夜坊主跟凤台主来不了了,他们有重要公务在身。” 太后听完,整个人都不好了。 凤影墨她是听说了,被派去北庄缉毒去了。 可夜离,她没听说啊。 夜离是她的人,这也不是秘密,所以,她故意装作有些责怪陌千羽,“皇上,夜灵可是夜离的妹妹,妹妹册封,大哥却不在,这是有多重要的公务啊?” 陌千羽笑笑:“母后有所不知,南阳有个村,听说,整个村的人都被染上了毒瘾,救人如救火,朕便让夜离带人赶过去了。” 南阳? 太后一震。 那可是后幽最南的地方,是跟边国接壤的一个小镇。 夜离这一去,光花在路上一面的时间,怕是就要半月。 这样一来一去,又加上帮那些人戒毒,少不了一两个月的时间。 那她的计划? 她忽然觉得,这个男人就是故意的。 或许他已经知道了他们的怀疑,所以将夜离派得远远的。 不然的话,既然在路上都要那么长的时间,也没必要争这个朝夕,连参加唯一妹妹的册封时间都没有。 ************ 册封大典开始。 先是由礼部尚书宣读封妃礼制。 然后是陌千羽讲了几句场面上的话。 接着便是受封女子到场。 只见七艘红木朱漆船并排缓缓而来。 彩架高挂、帷幔轻垂,船舱四周还摆满了开得正艳的鲜花,姹紫嫣红一片。 因视线皆被彩幔所挡,所以,无法看到坐于船舱内的佳人。 可越是这样,大家心里就越是多了几分期待,虽选妃当日也是见过的,可那日人多,隔得又远,又着一样的服装,根本就没有看出个子丑寅卯来。 青山绿水、红船彩幔,随着船桨的划动,碧波荡漾。 又七船同行,无一船越前,也无一船落后。 真真是一副美不胜收的画卷。 所有人都看着那些缓缓行近的船只,帝王陌千羽更是一直唇角轻勾,一副心情不错的模样。 眼见着七船就要靠岸,一排训练有素的宫女上前,排排等在了岸边,就等着搀扶里面的主子下船上岸。 可就在这个时候,骤然,空气中一股异流涌动。 一抹高大的黑影,身轻如燕,飞入众人的视线,然后,提着轻功,踏水而来。 啊! 什么情况?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众人一时都反应不过来。 起先,还以为这个是封妃程序中的某个安排。 后来,当随着黑影的越来越近,众人终于看清了此人,身着一袭鎏金黑袍,一顶青铜面具掩脸,手持长剑。 手持长剑,手持长剑…… 众人大骇,这才意识过来不对。 在看到黑影的目标是前方正在前行的船只时,陌千羽更是脸色大变。 边上的霍安慌乱大叫:“快,抓刺客!保护小主!” 一排禁卫护在了陌千羽、太后、襄太妃的前面。 另一排禁卫手持兵器纷纷点起轻功,朝黑衣男子迎了过去。 顿时,一片兵器相接的声音大作。 众人围攻,以众敌一,与黑衣人痴缠打斗在了一起。 很快便将黑衣人淹没在一片刀光剑影之中。 就在大家觉得此人被抓已毫无悬念的时候,忽然,只见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道朝四周倾散,惊起千层巨浪。 黑衣人从众人的刀剑下猛地旋转而起,一飞冲天,而四周将他死死围住的那些禁卫却同时身受重创,纷纷落水,闷哼声、惨痛声一片。 岸上的众人都大惊失色。 好厉害的武功。 陌千羽紧紧抿了唇,眸中冷色昭然。 黑衣人又举着长剑,踏水而行,继续飞向那些船。 “弓箭手,快放箭!” 顿时,“嗖嗖嗖”的声音连绵而起,漫天的羽箭如同雪花一般齐齐飞向黑衣男子。 黑衣男子瞳孔一敛,翩然一个后翻,避开了第一批羽箭。 眼见着第二批接踵而至,他又快速脚尖轻点一下水面,旋身而起。 众人只见他手中的银剑旋出一片白光,身上的墨袍与黑发一起飞扬,除了黑与白的交织,其他什么也看不到。 待他轻盈落于水面,所有的羽箭尽数被他击掉。 然后,也未做一丝停顿,飞身而起,直直飞向前面的船只,落在其中一船之上。 手中长剑顺势一劈,船舱上悬挂的彩幔瞬间破碎成缕,纷纷扬扬一片。 坐于船舱内早已变了脸色的女子就暴露在大家眼前。 ...... 谢谢【bigthree】【1933889243】亲的大荷包~~谢谢【14747897888】亲的花花~~谢谢【342465521】【wwspyl2】【hehaomen】【lanwen000077】【pengqilinsha】 【fenlychen】【飞舞琼花】【arlene940125】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 ☆、152.【152】他只身赶来,不是为了她? 手中长剑顺势一劈,船舱上悬挂的彩幔就瞬间破碎成缕,纷纷扬扬一片。 坐于船舱内早已变了脸色的女子就暴露在大家眼前。 是太后那日看上的那个娘家侄女播。 太后当即脸色一变跫。 而女子自己也是面薄如纸、抖如筛糠,一双惊惧的眸子紧张地看着黑衣男子,男子手中长剑的剑尖上还在滴滴答答往下淌着血珠,在甲板上留下一泓殷红。 就在大家以为黑衣人要对女子不利时,黑衣人却是蓦地一个旋身飞起,墨袍飘飘,翩然落于另一艘船上。 此时第二批禁卫又杀了过来。 黑衣男子长剑如虹,如法炮制,再次一剑劈开这一船的船舱帷幔。 五彩纱幔漫天飞舞下,女子倾城的容颜映入众人的眼帘。 这个大家都认识,因为选妃那日,曾经成为过全场的焦点。 易敏。 毕竟曾是先帝培训的细作出身,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她的表现明显没有第一个女子的慌乱,反而,多了一份震惊。 甚至在看到黑衣男子的第一眼,本能地嘴唇一动,想要说什么,却是最终还是缄默了声音。 然,黑衣人如同淬了冰一般的寒眸并未在她的脸上停留,默然持剑转身。 于是,易敏就更加震惊了。 他不是来阻止她的吗? 他不是来阻止她嫁人的吗? 怎么…… 怎么就像是不认识她一样? 兵器交接的声音乒乒乓乓,禁卫们又跟黑衣人缠斗在了一起。 黑衣人的剑术出神入化、快如闪电,身姿灵活潇洒,动作形如流水。 一边抵御着众人的围攻,一边见隙落于第三艘船上。 他前脚落下,禁卫后脚跟至。 船身一阵大晃。 刀光剑影,如火如荼。 黑衣人一边挥臂扬剑,杀出重围,一边大手抓住船舱的帷幔,大力一扯。 “嘶——”纱幔撕裂的声音。 纱幔抛起,在空中鼓风跌宕,手中长剑未停,黑衣男子侧首。 终于看到坐于船舱之内小脸微愕的女子。 此人大家也认识。 因为是戒坊坊主夜离的妹妹,且两人长得眉目一致。 对,就是夜灵。 黑衣人青铜面具下寒如霜雪的冷眸总算有了一丝起伏,他猛地扬臂一挥,身子快速一旋,银剑如龙,带着排山倒海的气势在空中划出一个圆圈。 长剑止,四周的禁卫纷纷倒下。 委于甲板的委于甲板,落水的落水。 无一人生还。 岸上的众人早已吓得忘了反应。 此人到底是谁? 如此凶悍的武功。 如此霸道的闯入。 到底是为了什么? 就在众人心惊肉跳之余暗自猜测的时候,黑衣男子朝船舱里的女子伸出手。 对,是伸出手,而不是伸出长剑。 众人一片低低的哗然。 原来,这个男人的目标竟然是夜灵。 难怪一船一船找过来。 这样单枪匹马,公然抢皇帝的女人? 胆量还真是惊人。 然,女子却并没有将手给他。 只是仰脸看着他,秀眉轻蹙。 黑衣男子身形蓦地一低,躬腰握住她的臂膀,直接将她从船舱内扯起。 “放开她!” 岸上一直按兵不动的帝王终于沉不住了,“唰”的一声拔出护在身前一禁卫腰间的佩剑,飞身而起,明 黄龙袍在空中划出耀眼的光芒,直直朝黑衣人飞过来。 这厢夜灵看向黑衣人,示意他将她放开。 对方直接无视,不仅将她拉得在船舱内站起,还老鹰抓小鸡一般,直接将她从船舱内扯了出来。 夜灵想要挣脱,可男人的大手就像是铁钳一般,攥着她根本动弹不得。 这时,陌千羽已逼至跟前,锋利的剑尖直指着黑衣人的眉心而来。 夜灵一惊,连忙停了挣扎。 就在闪着幽蓝寒芒的剑尖离黑衣人脸上的青铜面具不过方寸的距离时,黑衣男子手臂一扬,手中的长剑“当”的一声抵在了陌千羽的剑锋上。 两剑相搏,谁都没有撤回去。 时间就好似嘎然停止。 两人一动未动,相隔的距离不过咫尺。 四目深绞在一起。 陌千羽的眸子猩红,黑衣人的眸子寒彻。 死死对视。 两人的唇边都绷得没有一丝弧度。 片刻的静谧之后,船身开始晃动,从轻晃到剧烈。 而船身周边的水也开始不平静起来,风起云涌,直到水花如柱,激起千尺。 这便是高手之间的对话。 无需兵器,无需招式,就那么一动不动,比的却是强大内力。 在漫天水帘哗啦泻下之际,“砰”的一声巨响,一股力量自两人相接的剑锋处炸开,两人同时瞳孔一敛,各自一个后旋身,终于弹开。 “朕再说一次,放开夜灵!” 陌千羽沉声冷喝。 黑衣人全然就像没听到一样,反而直接手臂一捞,将夜灵清瘦的身子夹于腋下,然后也不恋战,脚尖一点甲板,飞身而起。 陌千羽又岂会放过他?眸色一寒,下一瞬直接挥着长剑横扫了过去。 剑尖削过黑衣人的袍角,轻擦过他的腰身。 一片墨色衣料被削下,在风里飘扬,还有腰间的什么东西也被削了下来,跌落在甲板上,声音清脆。 陌千羽本想飞身追过去,可当甲板上的东西入眼,他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快追,别让人给朕跑了,另外,要确保夜灵的安全。” 扭头沉声吩咐禁卫,见禁卫们手持兵器追了上去,他倾身将甲板上的东西拾起。 此物他并不陌生。 因为他的腰间就挂着一枚。 梅花形和田玉佩。 摊开五指,他看了看,又垂眸看了看自己腰间的那枚。 一模一样。 将玉佩紧紧攥进手心,他抬眸凝向黑衣人带着夜离离开的方向,微微眯了眸子,眸中深幽一片。 众人惊魂未定。 易敏却还在错愕中没有回过神。 他只身赶来,不是为了她? 却是为了夜灵? ************ 这厢,黑衣男子夹着夜灵,提着轻功,踏风而行。 因为地理位置的优势,有水有山,所以也极易脱身。 他闪身进入一片密林中,就将身后的追兵给甩掉了。 待追兵过去,他将夜灵放了下来。 “你身上的蜈蚣毒都解干净了吧?” 男人一边低头看向自己的腰间,一边问向夜灵。 夜灵浑身一震,愕然睁大眼睛:“你怎么知道是我?” 是的,她是夜离。 是顶替了霓灵的夜离。 只是,这个男人怎么知道是她? 对外人来说,陌千羽要册封的人是夜灵。 而且,她都没有开口跟这个男人说一句话。 怎么就…… .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就是知道是你。” 男人蹙眉看着自己的腰间,声音略显清冷。 夜离怔了怔,听那话,明显应是一句玩笑话,或许是因为他清冷的语气,她愣是没听出一丝的调侃,就像是说的真的就是那么一回事。 见他在看自己的腰,她也看了过去。 感觉到似是哪里不对,她想了想,眸光一敛,“三爷的玉掉了?” “嗯,”男人淡应了一声,“大概是方才打斗的时候掉的。” 末了,又抬眸朝她看过来,“对了,刚才看你的样子,似是很不乐意跟我走,怎么?很想做皇帝的女人?” “当然不是!” 夜离垂了垂长睫,低低一叹,在一块干净的草丛上坐了下来。 “这样跟三爷走了,我就再也没有回去的机会了。” 她的所有计划就都打乱了。 选妃那日,她去尚仪局看霓灵,就是想知道霓灵的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她想,若是霓灵真心地喜欢陌千羽,或者说,霓灵若是对于自己被陌千羽选上,其实内心是愿意和开心的,那么,她决定就依了她。 虽然陌千羽真的不适合她,虽然她也真的不适合后宫争斗的生活,虽然她只想好好地将她保护在她的羽翼之下。 可是,感情这东西,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或许别人觉得苦的东西,自己会觉得甘之若饴。 这也是她这段时日才明白过来的道理。 所以,她不想强迫霓灵,不想强制她去过她帮她规划好的、却是她根本不想过的人生。 结果霓灵的反应很明显地告诉她,她心中已经有了人,这人不是陌千羽。 既然是这样,自是更好。 喜欢任何一个男人,都比喜欢一个帝王要强。 不管这个男人是谁,她都要成全霓灵的这份美好。 所以,接着,她去御书房找了陌千羽。 陌千羽还以为她又是去求他收回成命。 她当时就笑了,直接回了他,不是。 她其实更想回的是,她有哪一次求成功过吗?从未实现过的事她若是还做,岂不是愚蠢? 当然,她没这样回。 她直接跟他开门见山。 “奴才知道皇上并不喜欢夜灵,也并非真的想册封夜灵,如此做的目的,只不过是想要捏一粒棋子于手上,用来钳制我和凤影墨。” 陌千羽听完这话,似是很受伤,原本就红得能滴出血来的眸子更是一片妍艳,他问她:“在你的眼里,朕就是这样一个人?” 她没有回答。 因为她也想不到别的理由。 她也不知道,几时开始,他们两人之间,变得就只剩下条件和交易。 见她如此,陌千羽就满口承认了,“对!你说得没错,朕就是想要一颗棋子。” “既然这样,那奴才想跟皇上谈一笔交易。” 她便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她说,既然只是要一颗棋子,那么这颗棋子是谁就根本不重要,她愿意替霓灵进宫,做他的棋子。 而且,她还言明了她当棋子的好处。 既然是不放心她跟凤影墨会联手,她入宫了以后,就根本不可能再跟凤影墨有任何瓜葛,而且,不在戒坊任职,也等于不再涉及政事,也等于对他少了威胁,还有…… 她还在一个一个跟他罗列着好处,他就当即打断了她的话,说,朕同意,成交! 她当时愣了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实在没有想到他竟答应得如此爽快。 她甚至还看到了他通红的眸底一掠而过的欣喜。 然后,她又提出了另一个条件。 她替霓灵入了宫,可霓灵却不能替她在戒坊任坊主。 因为霓灵根本应付不来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已有人对她是不是女儿身起了疑,再在戒坊呆下去,迟早出事。 所以,她让陌千羽借故远派夜离公干。 这样,就可以送霓灵离开,远离朝廷纷争、远离是非恩怨,过自由自在、自己想要过的生活。 她也可以放心呆在宫里。 一来,她已是女儿身,不用再担心被人揭穿。 二来,虽离开了戒坊,可还是在宫里,她同样可以继续查钟家之事,也不至于像这段时间这般光顾着处理这乱七八糟的一堆纠复,正事什么都没做。 陌千羽对这一点也满口答应了下来。 今日一早就让霓灵以夜离的身份前往南阳戒毒。 夜离不放心她,安排了巧黛随行,正好都是戒坊的人,也合情合理。 只是她做梦也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个男人会来抢人。 方才在船上的时候,她示意过他,让他放开她,他不放,众目睽睽,她又不能跟他说什么。 后来挣扎,他也不放。 陌千羽杀过来,她又怕自己挣扎给这个男人带来不便、不能全心应战,所以,也只能任由了他。 毕竟,他也是为了她好。 那么多的禁卫,那么多的弓箭手,他只身前来。 而且,他腰上挂着陌千羽一样的玉佩,肯定是皇室中人,可却一直戴着面具,也从未公开出现过,说明他有苦衷,今日这样一闹,也就等于暴露了自己。 如此全心为她,她还能怪他什么? “三爷,你为何对我那么好?” 这世上除了亲人朋友,没有谁无缘无故对一个人好。 她一直想知道原因。 上次先是自己昏迷、神志不清,后来在缉台又情况危急,来不及多说。 今日正好有机会,她便开口问了。 男人扭头捻起自己后面被割掉一截的袍角看了看,又寡声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我天生就是你的守护神吧。” 这是今日第二次他回答得这样看似调侃,看似打马虎眼,却完全让人没有一丝被戏谑的感觉。 第一次,他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就是知道是你。 这一次,他说,我也不知道,可能我天生就是你的守护神吧。 若是别的男人,她或许觉得这是油腔滑调,可对于这个几次三番救她性命、而且从未对她有过一丝逾越的男人,她感觉到的,只有温暖。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夜离抬头看了看树梢间的天色。 男人环顾了一圈,指着一条路道:“走,先找个地方落脚。” “嗯,”夜离起身,有什么东西从袖中滑出,跌落在地上。 是一个精致的小匣子。 哎。 夜离低低一叹,弯腰将其拾起。 这对耳坠她带在身上,本想着今日若有机会,就还给凤影墨。 谁知,在来太庙的路上,听人说,陌千羽派他去北庄缉毒去了。 终是没能亲手给他。 凤影墨被派去了北庄,霓灵被派去南阳,封妃在城西。 这天地四方,就只差东了。 夜离弯了弯唇。 陌千羽这心思。 “怎么了?” 见她站在那里未跟上,男人回头。 “哦,没什么。”将小木匣拢进袖中,夜离拾步跟了上去。 ************ 因为出了变故,所以封妃典礼就草草念了个圣旨就结束了。 六个女子,易敏和太后的侄女分别被册封为敏妃和蓉妃,襄太妃看上的那个以及陌千羽自己看上的其中一个,被册封为昭仪,剩下的两个被册封为婕妤。 在准备返程之际,陌千羽 趁扶襄太妃上马车的间隙,迫不及待地问道:“母后,儿臣身上这样的玉佩,当年父皇可还赐过别人?” 襄太妃摇摇头,“你父皇只有一块玉佩,就给你了,他也是当年你皇爷爷赐的,听说你皇爷爷有两块,是同一块母玉打出来的,你皇爷爷将一块赐给了你父皇,另一块赐给了宁阳王。” 陌千羽浑身一震,愕然敛眸:“三皇叔?” “嗯,”襄太妃点点头,低低一叹,“虽然你皇叔众多,但是你皇爷爷最喜欢、也最看重你父皇跟你三皇叔,只可惜,哎,天妒英才,你三皇叔走得早……” 忽然想起什么,襄太妃疑惑地看着他,“羽儿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哦,没事,就随便问问。”陌千羽微微一笑,转身,唇角笑容一点一点僵冷。 三皇叔。 三皇叔。 三爷? 三爷! 陌千羽瞳孔剧烈一敛。 ...... 谢谢【14747897888】亲的花花~~谢谢【Zhang87509267】【wzdjj】【悠然9988】【1370959022】【android-149189586600】【wy47992367】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 ☆、153.【153】是她太想那个人了吗? 钟霓灵缓缓睁开沉重的眼脸。 入目是朱木的木板,身子轻晃,且似乎与地面有些距离,她猛地意识到是在马车上,瞳孔一敛,陡然坐起身来,吓了边上的巧黛一跳。 “你醒了?跫” 霓灵看到她,更是吃惊:“阿姐?我们这是?播” 她不是在宫里吗? 今日不是要举行封妃仪式吗? 现在这是? 是去太庙吗? 因为封妃仪式在太庙举行。 她抬手撩了马车的窗幔,入目是郁郁葱葱的树木,她前后看了看,马车正行在一条林荫小道上。 不对。 不是去太庙。 若是的话,不可能前后无人,就她一辆马车,若是,也是宫女随行,而不是巧黛。 而且…… 她垂眸看向自己身上。 分明男装。 “这到底怎么回事?” 巧黛轻轻握了她的手,怕她听了激动,只得避重就轻。 “三儿,是这样的,你听我说,你姐的女儿身的身份已经被人起了疑心,她若继续呆在戒坊,迟早出事,而且,她在戒坊呆了这么长时间,发现并不能给自己调查钟家当年的真相带来任何帮助,所以,她想要进宫去查,但没有身份,于是,她就用了你的身份。” 霓灵震惊地看着巧黛。 虽然她知道,巧黛说的可能是事实,但是,绝对不是真正的原因。 都说姐妹连心,何况她们还是孪生,她又如何会不知她姐的心思? 是牺牲自己,来护她周全吧? 每次都是这样,每次都是。 “你们为何要这样做?你们征求过我的意见吗?” 她终究还是忍不住怒了。 怒自己的无能,怒她姐的无私。 巧黛一看她气得脸红脖子粗、嘶吼的样子,连忙安抚解释:“三儿,你不要这样,我知道我们瞒着你是我们不对,但是,我们也是怕你不同意,所以才不得不…….” “不得不给我下药?”霓灵轻嗤。 她想了想,到方才醒来之前,她最后的记忆,就停在早上喝了一杯茶水的时候。 所以,茶里下了蒙汗药,她昏睡到现在? 巧黛没有吭声。 霓灵气恼地靠在车壁上。 从外面的天色来看,封妃仪式肯定已经进行。 虽然她真的恨不得现在就折回去,可是又怕连累她姐、坏了她姐的计划。 哎! 长长一叹,她有些无奈地转眸问向巧黛:“那我们现在去哪里?” 睨着她气消的样子,巧黛又想笑。 虽然跟夜离一胞双生,她却发现,这两人的性子却真是天壤之别。 夜离隐忍得可怕,而霓灵,明显就还是孩子心性。 “不发火了?”巧黛笑睨着她。 霓灵不悦地撇撇嘴,“若发火能让时间倒流回到早上,我就大发一通。” 巧黛笑着摇摇头,“我发现在这点上,你跟你大哥挺像的,都是看起来很温顺,像是没有脾气的人,发起火来还挺吓人的。” 霓灵一怔,看向巧黛,不意她这个时候忽然提起她的大哥。 见她垂了眸子,轻轻勾着唇角,却明显笑容苦涩,霓灵心中大痛,反手裹了她的手背。 “阿姐……” 巧黛抬眸,笑着摇摇头,“我没事。” 却已然红了眼眶。 霓灵眸色一痛,连忙转了话题:“对了,你还没回答我呢,我们要去哪里?” “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落脚。” 虽然陌千羽的 旨意是去南阳,但那只不过是个幌子。 而且,所有人都知道她们去了南阳,她们就更不能去那个地方。 正欲打算掀了帘子让车夫换条路,骤然,她的耳廓一动,感觉到空气中一股异流直直朝马车而来。 不好! 她瞳孔一敛,刚想提醒车夫,却是已然太迟。 一声痛苦的闷哼声自前方传来,她撩开帘子,就看到车夫身子一歪,栽跌了下去,滚在路边,瞬间没了声息。 在车夫的胸口,赫然插着一枚飞镖。 巧黛大骇,愕然看向前方。 前方不远处,四个黑衣人手持大刀站在路中间。 “阿姐,怎么了?”霓灵也发现了不对劲。 “有刺客,你不要出来!”巧黛跃出车厢,拉住了缰绳,大力将还在狂奔的马扯停了下来,脑中快速思忖着对策。 路太窄,想调头根本不可能。 对方也不知是什么来头,若是求财还好,若目标是人,那就…… 眉心一蹙,她决定主动出击。 “前方何人?” 若是求财之人,听到此话,肯定会对她提出要求。 可显然不是。 因为她话音刚落,四人已经手持兵器朝她飞了过来。 巧黛眸光一敛,也“唰”的拔出腰间长剑,脚尖在马背上一点,直接迎了上去。 顿时兵器交接的声音大作。 巧黛原本是想着迎上来,可以离马车远些。 可她发现,这些人显然是冲着霓灵来的,两人对付她,两人已飞向马车。 巧黛大惊:“坊主,小心!” 所幸,霓灵也是会功夫的。 而且,她也没有打算自己躲在车厢里面,让巧黛一人对付这么多人,早已持了长剑躲在帘子的一侧。 等一黑衣人的大刀砍向里面,她瞅准时机给了对方一剑。 黑衣人胸口被刺中,闷哼一声倒在地上。 可这方法也只能用一次。 趁另一个人还没攻入之前,霓灵从车厢里出来,两人便痴缠打斗在了一起。 然,她不是夜离。 她的武功根本不怎么样。 而且,对方显然是经常特殊训练的一等一的高手。 所以,很快,她就落了下风。 而那厢,巧黛被两人夹击,亦是非常艰难,刚开始还能主动出招,到后来,便只剩下防守之力。 她们两人都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黑衣人招招狠厉,摆明着就是要她们的命。 若再打下去,肯定会死在这里。 可是,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荒无人烟之地,她们又能有什么办法? 就在巧黛略一分神的间隙,手臂猛地传来一阵刺痛。 她闷哼一声,垂眸扫去,就看到自己的衣袖被黑衣人的大刀削开一条长长的口子,有殷红的鲜血自口子处流出。 闻见她的声音,霓灵脸色一变,朝她看过来:“阿姐!” 就在这一瞬间,跟她对手的那个黑衣人手中的大刀快速一挽,直直刺向她的眉心。 啊! 巧黛大惊:“三儿,小心!” 然,已然太迟。 对方的刀又快又准,已逼至眉心。 巧黛骇得脸色惨白,霓灵吓得闭上了眼睛。 可,痛感却并没有如期而至。 不仅没有,呼痛的人还变成了对方。 “当啷”一声脆响,黑衣人手中的大刀跌落在地上,接着,黑衣人也直挺挺倒下。 霓灵面前的那人是,攻击巧黛的两人亦是。 巧黛愕然看向几人,霓灵震惊地睁开眼睛。 在三个黑衣人的胸口,有银针刺入,不偏不斜,正是要害的位子。 两人还未回过神来,就闻“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两人一怔,循声望去,就看到一人一马已疾驰到跟前。 “快走!” 甚至还来不及看清对方是谁,马背上的人已是长臂一捞,将霓灵揽起,置于自己的身后,又再捞起巧黛,置于霓灵的身后。 一马三人呼啸而过。 风声过耳,巧黛好一会儿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在她前面的霓灵也是一副恍惚的模样,显然同样没有缓过神。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了。 不过眨眼的时间,却好似乾坤颠倒了时光。 她们这是……得救了吗? ************ 夜离跟着男人来到了一个小镇上。 男人找了一家客栈。 上楼的时候,男人走在前面,夜离走在后面。 在看到楼梯上的血滴时,夜离才发现男人受了伤。 难怪在山上的时候,他一直看自己的腰,后来,又一直捂着自己的腰。 黑色的袍子沾染上血渍很不明显,所以她粗心地没有发现。 她还以为只是玉佩掉了。 这个男人也不说一声,也不包扎,还带着她走了那么多的路。 转身下楼,她拔了头上的一枚金钗,请客栈老板让人去附近的药铺给她买点金疮药。 虽未带银两身上,可因为今日是去参加封妃大典的,所以,全身上下都是尚衣局送过来的金银珠宝。 待她再上楼,正碰上男人准备下来找她。 “做什么去了?”男人明显不悦。 反正这个冷面男人,脸色口气从未好过,夜离也不在意。 “我让人给买点东西。” “要买什么东西跟我说,不许瞎走,不许走出我的视线!” 沉冷命令的口气,让夜离忽然想起了另一个人。 她怎么碰到的都是这么霸道的男人? “知道了。” 可终究不是那个人,若是那个人,她绝对一通顶回去。 而面前的这个男人,她觉得在他面前,她似乎一点脾气都没有,想发火都发不起来。 进了厢房,男人又让小二上了热茶,还准备了热水,然后,跟她说,让她先休息一下,他出去帮她买一套换洗的衣衫。 的确,她现在的装扮太招摇了,一看,就知道非富即贵。 若是再厉害点的,指不定都能猜出她是宫中之人。 那样就太危险了。 “等一下再去!” 她将他拉到桌案边坐下。 “做什么?” “把衣服脱了。” 男人疑惑地看着她,没有动。 夜离伸手去拉他的衣领。 男人一惊,将她的手按住。 大掌温热干燥的触感落在她的手背上,那一刻,她竟是心神一旖,生出一丝错觉来。 怎么回事? 今日怎么频频想起那个男人? 甩了甩头,她嗤道:“你一个大男人,我又不会吃了你。” “你到底要做什么?” 男人口气又沉又冷,面具后的眸光更是没有一丝温度。 若不是知道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夜离觉得自己真要被他吓住。 “给你上药,快点!” 将手自男人的掌心抽出,夜离伸手探进袖中摸出药瓶。 男人怔了怔,有些意外。 “药给我,等会儿我回来自己上。” 说着,男人便要去接她手中的瓷瓶,被她眼疾手快避开。 “不行!” 夜离态度坚决。 就只能他们霸道啊,今日她也要霸道一回。 “一点小伤死不了。” “快点,不然,我又要动手了。” 见夜离执意,男人低低一叹,有些无奈,这才低头去解自己的腰带。 腰带解下置于桌上,夜离看到腰带上面被划开很长的口子,难怪她一路都没发现,若是衣袍划破,就会很明显,而腰带处横着划破,是不易察觉。 衣袍撩开,男人精壮的上身就暴露在夜离面前。 夜离撇过视线,只看向他的腰。 虽然看到腰带,早已有了心里准备,可当看到那细细长长,一直从前腰划到后腰的伤口时,夜离还是震惊了。 轻咬了唇瓣,她蹲下.身。 一点一点将金疮药的药粉均匀地洒在那还在往外冒着血珠的伤口上。 小心翼翼,仔仔细细。 一直从前面到后面。 上完药,她又撕了自己衣袍上的布料,男人想要阻止都来不及。 “没事,三爷不是说等会儿出去帮我买新的吗?” 一圈一圈将男人的伤口缠起来。 完成这个动作,她有些吃力,必须双手环抱着他的腰身,一手缠过,另一手接过来,交替传递布条。 而这样的姿势,就让她不得不紧贴着男人。 不知不觉中,她又恍惚了起来。 恍恍惚惚想起另一个男人。 她也不知道为何会这样? 明明这两个男人没有任何关系。 凤影墨正值年少风华,而这个男人,虽看不到脸,可看他的言行举止,估摸着应该有三十多岁的样子。 这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年龄不同,性格也迥异的两个人。 那她怎么…… 是她太想那个人了吗? 这才一日未见呢。 当然,可能以后也很难再见到了。 心里面说不出来的感觉,夜离将布条打了一个结,起身站起,“好了。” “多谢!” 男人将袍子拢上,也起身站起,扯过腰带系好。 “你先休息一下,我去给你买衣服,顺便买些日用品。” “嗯。” 望着男人拉门而出的背影,夜离也不知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忽然开口问道:“三爷可有子女?” 男人脚步微微一顿,下一刻,却又继续往前走,也未回头。 “没有。” ************ 不知走了多久,一直杳无人烟,好不容易看到了一处茅屋。 男人拉马停了下来。 “先休息一下吧!” 巧黛先跃下马,然后扶了霓灵下来,男人最后。 两人这才打量起男人来。 男人一袭藏青色锦袍,身姿高大挺拔,头顶同色发带束发,脑后墨发轻垂。 身姿轻盈,翩然下马。 一看,就是一副风姿卓越、意气风发的模样。 只不过,布巾蒙着脸。 见男人将马的缰绳栓在茅屋前的一棵槐树上,巧黛走了过去,一句话未说,直接伸手一把将男人脸上的布巾扯了下来。 男人震惊了,根本没想到她会突然有此举。 而巧黛跟霓灵比他更震惊了。 因为…… “张硕!”巧黛惊呼。 “是你!”霓灵完全意外。 张硕见也瞒不下去了,伸手一把扯过巧黛手上的布巾,不悦道:“不是我,还能有谁?你们还真以为天降奇迹、英雄救美啊?” “不是,你不是不会武功吗?” 巧黛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那夜,在凤府门口,两人拉扯,她感觉到他应该不会功夫啊。< /p> 可方才,银针射杀那几个黑衣人,那么远的距离,那么短的时间,且还一丝一毫都未偏斜,直中要害,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还有,将她跟霓灵两人扯上马背,也分明是用了内力的。 见张硕没有吭声,巧黛又嗤了他一下:“藏得够深啊!” 张硕没有理她,径直入了茅屋,环顾四周,想找点食物和水。 巧黛跟了进去。 “你为何会出现在这个地方?为何会救我们?” 霓灵站在外面,轻轻抿了唇。 一颗心却不知为何徐徐加快了起来。 除了一些茅草,屋里什么都没有,想来应该是打猎的猎人搭的歇脚的屋子。 见张硕没有回答,巧黛直接拦在了他的前面,沉声道:“快回答我!” 张硕蹙眉:“你这人有没有良心啊?若不是我,你们两个还能活着站在这里?谢谢都不知道说一声!还不问三七二十一,上来就扯了人家的布巾,你就是这样对待救命恩人的?” ...... 谢谢【vincent05】【14747897888】亲的璀钻~~谢谢【vincent05】【跳跳071203】【阿西吧吧和四十大盗】亲的花花~~谢谢【fellsys】【猴尾巴】【假如生活欺骗了你】【18084723180】【玛丽丽丽】【晨亦飞】【荣沈公子】【coke-81】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 ☆、154.【154】抓她的人,竟然是凤影墨 张硕蹙眉:“你这人有没有良心啊?若不是我,你们两个还能活着站在这里?谢谢都不知道说一声!还不问三七二十一,上来就扯了人家的布巾,你就是这样对待救命恩人的?” 巧黛被他问得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张硕不悦地将视线掠开,目光触及到她手臂上的殷红时,眼帘微微一顿拗。 “你受伤了?” 巧黛怔了怔,这才想起臂上的伤,垂眸望去,袖子被划破了好大一条口子,鲜血将袖子染红了一大块跖。 微微蹙眉,正想掏出帕子缠一缠,就听得张硕道:“过来!” 巧黛疑惑地看着他,满眼的戒备,没有动。 张硕低低一叹,上前,抓住她受伤的胳膊。 “你要做什么?” “你说我一个太医能做什么?”见她一副浑身是刺的样子,张硕也恼了。 还真没见过哪个女人如此不知好歹。 一边说,一边气恼地攥着她的手臂,俊眉轻蹙,瞅了瞅伤口。 巧黛微微怔住,轻抿了唇,没再说什么。 鲜血将衣袖上的布料都粘贴在伤口上,张硕准备直接将袖子撕开,忽然想起什么,手一停,抬眸看向巧黛。 “我可先把话说在前头,我现在是给你包扎,不是图谋不轨,别又手瘾犯了扇人耳光。” 巧黛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 想起前两次甩他耳光的经历,巧黛心里面微微生出一丝不好意思,可听他用手瘾二字来挖苦她,她便又没了好口气,轻嗤了一声:“我那手瘾也要看是对什么人。” 张硕没有理她,直接撕了她的衣袖,然后掏出随身携带的一个小药瓶,将里面的药粉洒在她的伤口上。 一股强烈的蛰痛感传来,巧黛禁不住“嗞”了一声,张硕大手微顿的下一瞬,便将药粉大把地倒了下去,痛得巧黛冷汗一冒。 “张硕,你成心的是不是?” “错,能让我成心,那也要看对什么人。” 张硕悠悠然盖起小瓷瓶,眉眼一弯,笑得魅惑众生。 巧黛真恨不得一巴掌甩过去。 这时,霓灵也走了进来,见巧黛的胳膊那样,紧张道:“阿姐,你没事吧?” “没事,就点皮外伤,坊主不用担心。” 虽知道张硕跟夜灵的身份是好朋友,可毕竟出现得太及时,也救得太及时,巧黛觉得还是谨慎一些为好,而且张硕也不知道夜离是女人,所以,她用了坊主二字。 霓灵怔了怔,这才想起自己是男儿身呢。 心头微微失落的同时,她看了看张硕。 张硕将手中的布巾朝她面前一扔:“还是夜坊主来给她的伤口包扎上吧,免得弄疼了,某些人又说我是成心的。” 说完,就扬长出了茅屋。 巧黛气不过,对着他的背影故意提高了音量:“坊主,我自己有帕子,不需要用别人的东西,不然的话,若上面有个毒啊什么的,那我岂不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霓灵无奈地摇摇头,“你呀,你都用了人家的药了,还说这话!若是人家想要下毒,何须下在布巾上,早就下在药粉里了,而且,下药做什么?若想让你死,刚才不出手相救就可以了。” 巧黛又岂会不明白这些道理。 “我只是看不惯他那个样子。”巧黛嘟囔道。 ************ 夜离没有休息,而是将厢房里收拾了一番。 因为男人说,不许她瞎走,不许她走出他的视线,只要了一间厢房。 所以,她不得不将房间里的一张矮榻挪了挪位置,又跟小二要了床干净被褥铺好。 可等她做完这一切,男人还没有回。 她又躺下睡了一觉。 醒来的时候,已是黄昏时分,依旧不见男人的踪影。 她就有些急了。 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毕竟他有伤在身,而且 ,此时陌千羽肯定已经派人四处在抓他。 不行,她得去找他。 每次在她最危难的时候,都是他来救她,如今他不见了,她不能就这样坐在这里干等,什么也不做。 这般想着,就这般决定。 她用手上带的镯子换了小二身上穿的衣服,然后便一身男装出了门。 许是离京师并不远的缘故,虽是小镇,却也并不萧条。 特别是现在黄昏时分,街上人来人往,不是干完农活回家的百姓,就是收摊回家的商贩,倒是热闹得紧。 夜离问了个路人,最近的成人店在哪里,便直奔那个方向而去。 三爷说出去给她买衣服不是。 因心中有事,又走得急,加上街上的人太多,她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在前方的路口一行人正在排查着路人。 直到几个熟悉的身影蓦地撞入眼帘,她骤然反应过来的时候,却已然太迟。 因为,她已行至近前。 老天。 是凤影墨、韩啸……还有好几个禁卫和缉台的人,貌似在查毒贩。 她脸色大变,甚至来不及想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心跳一窒的同时,脚步也一滞,然后慌乱转身。 “等等!” 身后骤然传来韩啸的声音。 夜离呼吸一沉,只觉得一颗心几乎就要跳到嗓子眼里。 怎么办? 怎么办? 虽然她是男装,可她没有易容。 他们所有人都认识她。 逃,显然不行。 她也逃不过他们。 可是,若是被他们发现是她,绝对会将她带回去。 就算凤影墨可能也许大概会顾及点旧情,放她一马,可这些人呢? 毕竟众目睽睽。 “说你呢,快点!” 身后再次响起韩啸不耐的声音。 夜离眉心一跳。 看来,今日是躲不过了。 闭了闭眼,她硬着头皮转过身去,却发现韩啸几人正在查边上的另一人。 不是说的她? 她惊觉之后,瞬间再次转过身。 心念电转间,她几乎未做一丝停顿地蹲下.身假装弄鞋子,然后,又以风驰电掣的速度抹了一把地上的灰,然后起身,快速抹在脸上,然后拔腿就准备离开。 所有的动作就在刹那的时间内一气呵成。 “等一下!” 身后再次惊现韩啸的声音。 她刚刚捡起的脚不得不顿在了原地。 心头狂跳中,她侥幸地想着,会不会跟刚才一样,也是叫别人,毕竟身边人来人往,不是她一个。 于是,她决定无视。 就在她刚刚朝前迈了一步,身后那略沉的声音又紧接着响起。 “不许走!” 夜离就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 算了,不管是与不是,她决定回头看看。 若是,反正,她的脸上现在已是脏污不堪,看能不能糊弄过去。 若不是,就可以趁机赶紧逃。 小手微微攥住了袖襟,她转过身,就直直撞上韩啸的视线。 夜离心头一撞。 这一回,果然是在叫她。 视线所及范围之内,她看到其他的人都在查着别人,包括凤影墨,也未看她这边。 韩啸举步朝她走过来,面色冷峻。 夜离只觉得原本“噗通噗通”狂跳的心几乎就要从胸腔里跳出。 “官爷……” 她口技了声音,怯怯喊了句。 韩啸走到她面前站定,眯眸将她从头打量到脚。 夜离觉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 许是是压根就没有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又或许是她脸上的灰土很好地掩匿了她的真容,一番打量之后,韩啸还真没将她认出。 “走吧!” 那一刻,夜离听到了自己一颗心往下一放的声音。 如同得到大赦,她连忙对韩啸颔了颔首。 韩啸接着又去查其他人,她也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 身后再次响起了声音。 夜离心尖一抖。 因为,这一次不是韩啸,而是,凤影墨。 夜离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真的要得心脏病。 略一沉吟,反正韩啸已经查过她,让她走不是,所以,她就当没听到,咬咬牙继续往前走。 “想逃?” 凤影墨略沉的嗓音紧随而至。 夜离浑身一震,不得不再次停住。 对方是凤影墨,应该好点,退一万步说,就算发现了她,也可能会放过她。 他帮她不是一次两次对吧? 而且,曾经他还跟她说过,她不是一个人,她还有他。 所以,应该没事,没事。 她在心中如是对自己说。 主意一定,她正打算转过身,却蓦地瞧见一抹白色身影自她身后走出,已先她一步来到她的面前。 然后四目相视。 夜离呼吸一滞。 正是凤影墨。 他认出她了吗? 强自镇定,她尽量让自己脸上眼中表现出一个陌生人面对突然被拦时会流露出来的疑惑、怯意。 男人凝着她,除了第一眼的震惊之外,眸色深沉似海,看不出一丝意味。 还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那么容易见到了呢,没想到那么快就遇上了。 只是,这遇见的方式…… 见他就只定定地盯着她,半天不说话,她便朝他躬了躬身子,作势就要离开。 却被他蓦地一下抓住了手臂。 然后,抬起另一只手,朝她的脸上抹过来。 啊! 夜离大惊,扭头想要避开。 可胳膊被他捏得死死的,她又能避到哪里去? 在他的大手拂上她脸的那一刻,她终于不得不表现出了自己的慌惧和求助。 她知道他要做什么? 他是要抹掉她脸上的灰土。 可一旦抹掉,她就暴露无遗。 不仅仅是暴露给他,她怕的是,暴露在其他那些人的面前。 那就全完了。 她知道,他肯定是怀疑是她,才会有此举措。 而她的眼神和表情,其实无疑就是跟他承认了是她。 她以为他会放过她。 没有。 他依旧强势地抹上了她的脸,就像没看懂她的意思。 他其实懂了,她知道。 因为那略带薄茧的指腹落在她的脸上,很重,就像是绞着怒气。 凌厉痛感传来,夜离蹙眉,怔怔看着他,心里面早已经滋味不明。 或许,她知道他怒什么。 怒她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怒她的欺骗,怒她的背叛? “凤影墨,是我,放了我……” 她听到了自己的低声下气。 男人的手 终于停了下来。 他那个样子,让她觉得,他好像就等着她出声,等着她求饶。 大手蓦地将她的手臂松开,她一个趔趄,差点摔跤。 心里隐隐作痛的同时,她却又感觉到了些些欣慰。 他终究还是放了她。 “谢谢!” 不敢看他的眼睛,夜离几乎落荒而逃。 可还没走出两步,就听到他沉声吩咐缉台的人:“将此人给我拿下!” 夜离脚步一滞,愕然转眸看向他。 恍惚中,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或者,他说的“此人”不是她,而是别人。 当两个缉台的男人前来钳制住她的双臂时,她才终于相信,这世上没有那么多的“或者”。 因为突然她被擒拿,所有人都朝她看过来。 包括其他禁卫,也包括韩啸。 夜离心神一颓。 她知道,完了。 这次真的完了。 只是让她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是,抓她的人,竟然是凤影墨。 “凤台主,此人是……”在看到是她之后,韩啸疑惑问向凤影墨。 夜离怔了怔。 从韩啸的表现中她很快得出一个认知。 韩啸依然没有认出她。 她难以置信地再看向其他禁卫和缉台的人。 除了疑惑和好奇,大家也并未有其他反应。 看来,她脸上的灰土凤影墨并未完全拭去。 想到这一点,她又重新燃起一丝希望,可也仅仅是一瞬,下一刻,又黯淡偃息了下去。 就算现在没有识出又怎样,她的人都被抓了,认出她还不是迟早的事。 她再次灼灼看向凤影墨,凤影墨却面沉如水,眸色深邃如潭,一副丝毫不为所动的样子。 想起韩啸的那句,她也口技了声音,语气冷冽地问向凤影墨:“你们为何要抓我?” 他们是缉毒,她又不是毒贩。 “因为我觉得你有重大嫌疑。”男人长身玉立在她的前面,声音不轻不重,不徐不疾。 夜离蹙眉:“凡事都要讲证据,你凭什么这样认为?” “凭什么?”凤影墨轻嗤,凤眸沉沉落在她的脸上,唇角微勾起一丝冷弧,薄唇忽的轻启道“就凭感觉!” 话落也不等众人反应,沉声丢下一句:“带走!” 然后,就转过身,白袍轻荡,走在了前面。 感觉? 就凭感觉? 夜离无语了。 真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她知道他为何抓她? 分明就是公报私仇! 可偏偏她还必须打落门牙和血吞,就为了他能不揭穿她的真正身份。 “凤台主,我们是回京城,还是在这里留宿一晚?” 韩啸紧步跟上凤影墨。 “当然是留宿一晚,我还要揪出其他毒贩。” 被两个缉台的男人钳制着前行中,夜离蹙眉搜寻了一遍左右。 三爷,你在哪里? 她忽然很后悔,后悔没有听他的话。 他说,不许她瞎走,不许她走出他的视线,她就应该在客栈里面等他的。 若他回去发现她不在,又不知道该是怎样的着急。 现在唯一的希望就寄托在他们能也住她跟三爷住的那家客栈。 可是很快,她的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他们投的是另一家,且跟她住的那家相隔甚远。 一进客栈,凤影墨就问掌柜 有没有可以关犯人的暗室或者柴房。 一看就知道他们是官差,又加上他们又肯出银子,掌柜自然欣然提供。 “有,有,有柴房!” 凤影墨便沉声吩咐钳制夜离的两个男人:“将嫌犯关到柴房去,别让人跑了,否则唯你们是问!” 嫌犯?柴房? 凤影墨,你够狠! 夜离咬牙切齿,却也逃不过被锁进柴房的命运。 恐她逃了,两个缉台的男人甚至在她的手上和脚上都锁了铁链。 无论她怎样说自己是冤枉的,自己跟毒贩无关,两人就是不理她。 最后就丢了一句:“你是不是毒贩我们不知道,但是我们相信台主,台主既然抓你,就一定有他的理由,好好呆着吧,别耍什么花招!” “那麻烦二位帮我转告你们台主,就说我想见他!” 方才人多,许多话不方便说。 单独跟他谈谈,或许…… “话我们帮你带到,至于台主见不见,我们不能保证!” 关门落锁,两人就离开了。 夜离真是憋屈得要死。 拖着沉重的脚链,她在柴房里环顾了一圈。 发现根本没法逃。 而且阴暗潮湿,就连个干净的坐的地儿都没有。 身子颓然地往门后边一靠,她皱眉思忖着接下来的对策。 ☆、153.【155】来,他用她做饵 天色很快暗了下来,柴房里没有灯,漆黑一团。 早就过了晚膳的点,一直都没有人送吃的过来,别说送吃的,就是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腿早已酸得麻木,黑暗中,夜离摸索着来到一侧的墙边拗。 她记得靠墙有个没用的簸箕,虽然脏破,但至少可以垫着坐,不用直接坐在潮湿的地面上跖。 将簸箕平放在地上,她走上去,背靠着墙,抱膝而坐。 看来,今夜是要在这个地方度过了。 所幸还是春天,没有蚊虫,不然,那可有得她受的了。 不知坐了多久,夜离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隐约中,柴房门口传来开锁的声音,夜离本就浅眠,且警惕性也极好,当即就惊醒过来。 她睁开惺忪的双眼,就看到柴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抹高大的身影带着夜的湿凉举步走了进来。 光线太暗,看不出是谁,黑暗中夜离一动未动,只睁大眼睛戒备地盯着人影。 “嗞”的一声,一点火星骤亮,是对方燃亮了火折子,火光处,映出男人眉目如画的俊颜。 夜离眸光微微一敛。 是凤影墨。 他终于来了。 夜离依旧抱膝坐在墙角没有动,看着男人走到墙壁一处的灯座前,用手中的火折子将烛台点着。 顿时,整个柴房一片亮堂。 凤影墨转身,看向夜离,那目标准确、面无表情的样子似乎早就知道她坐在那里,也似乎早就知道她在看着他。 “听说,你要见我?”他先开了口,口气寡淡。 夜离眼帘颤了颤。 “你为什么要将我关在这里?你明知道,我跟毒贩无关。” 凤影墨垂眸弯了弯唇,再次抬眸朝她看过来的时候,唇角的笑容转冷:“你不是身后有个很强大的男人吗?听说,今日早上在西山,前去太庙抢人,就如入无人之境,禁卫、弓箭手、甚至连皇上都不是他的对手。” 果然。 消息传得还真快。 不过想想也正常,毕竟此事事态严重,并非小事一桩,想必早已成为人们议论的焦点。 而且,面前的这个男人到处都有他的人,又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 “所以呢?”她问。 “所以我想会会这个男人,单枪匹马、只身一人,公然抢皇上的女人,想来,定然不是一般人。”男人唇角一直轻勾着,只是笑容冰冷,凤眸中同样冷色昭然。 “所以,就因为这个你将我抓到这里来?”夜离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既然你出现在这里,想必他也应该在这个镇上,我已经将你被抓的消息散布了出去,怎么?他到现在还不见人影?” 男人说得不徐不疾,夜离一听火就大了。 “凤影墨,你无聊不无聊?” 就为了引三爷出来,他就将她抓在这里,他们一行那么多人,若是发现她就是今日被抢走的夜灵,后果不堪设想。 “怎么会无聊?现在全国上下都在通缉那个男人,若是我能将其抓到,岂不是立了头功一件?” 夜离皱眉,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轻轻摇头,“你明明不是这种人……”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男人沉声打断:“什么叫明明?” 骤沉的语气和骤冷的声音吓了夜离一跳。 夜离看着他。 看着他凤眸里玄黑一片,就像抹不开的浓墨,就像没有星子的永夜,没有一丝光亮。 “我也曾经以为你明明不是一个会欺骗、会背叛的女人,结果呢?” 男人冷如寒霜的声音从喉咙深处出来。 夜离眼波动了动,原本是想回他一句,她跟他早已没有关系,就算她有别的男人,那也谈不上欺骗,更说不上背叛。 可不知为何,明明是这样想的,说出来的话却变 成了:“我跟他不是你想的那样。” 话一出口,她自己也怔住了。 她这是在解释吗? 或许是想要脱身故意说好听的这个男人听,又或许是潜意识里原本就不想他误会。 她不知道。 “不是我想的那样?”男人低低笑,笑声瘆人,“今日,冒着生命危险,只身前去抢人,这是真的吧?你也心甘情愿随他走了,这也是真的吧?若今日不被我撞上,你难道不是准备跟他双宿双飞吗?” “还有,”他蓦地想起一件事,“上次,你说你差点被陌千羽一掌打死,但是,后来在缉台的时候,太医却发现你的内伤极轻,也是他救了你吧?若不是身上还有蜈蚣毒没有解,你也是打算跟他走的吧?之所以故意回缉台盗南火草被我们抓住,是因为你知道我可以从易敏那里拿到真的南火草,是这样吗?” 男人紧紧逼问,口气灼灼。 夜离却没有吭声。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凤影墨,这些事我们两个人私下解决好不好?你先放了我,你这样将我困在这里,迟早他们会发现我就是夜灵,太危险了。” 既然,他气的是她跟三爷,那就说明,他其实也不是真的要置她于死地。 夜离决定好言相劝。 “危险?”男人轻嗤,“你知道什么是危险吗?你有怕过危险吗?先放了你?”男人冷哼,“放你去找他?” “不放我也行,你可以将我秘密关在别的地方,一个不要韩啸他们那些人知道的地方,好不好?” 夜离试着讨价还价。 她现在最要紧的是不能让那些人知道是她。 “然后,就等着他来救你?”男人不答反问。 夜离就无语了。 他,他,他,每一句都不离他! 完全无法沟通! 算了,她也不想跟他沟通了。 冷着脸,坐在那里不吭声。 男人似乎也不想跟她继续的样子,淡瞥了她一眼,蓦地衣袖一挥,壁上烛火“噗”的一声熄灭,屋中再次陷入一团黑暗。 夜离怔了怔,只见男人举步走了出去。 门被带上。 接着便是落锁的声音。 沉稳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最后归于一片沉寂。 心中又气愤又懊恼,夜离一拳打在簸箕上面,带起手链的一片哗啦声响。 夜,再次静谧下来。 夜离不知道什么时辰,只知道一点声响都没有,估计应该是下半夜的光景。 胃很难受,一日都未吃东西。 她只得强迫自己再睡过去。 可能是刚刚睡了一觉的缘故,又加上心中有事,她却怎么也睡不着。 一直到不知过了多久,她快浑浑噩噩有点睡意的时候,门口又再次传来了动静。 她微微一怔,瞬间恢复神识。 是开锁的声音。 只是这一次较第一次,声音更轻更细碎。 是他吗? 是他改变主意了吗? 夜离微微抿着唇,盯着门口。 门开处,几个黑影悄声鱼贯而入,然后还谨慎地掩上门。 几个? 夜离瞳孔猛地一敛,一颗心瞬时提了起来。 一动未动的同时,也用内力闭住了呼吸。 屋里光线太暗,根本看不出来者何人,所以,她只能静观其变。 而且,她手脚被铁链所缚,就算不想静观其变也不行。 因为她长期呆在黑暗里,早已适应了柴房里的光线,所以,她能看到对方的身影,而这几人刚从外面进来,一时根本就看不清屋 中情形。 显然,还没发现她。 显然,在找她。 几人皆警惕地缓缓搜寻,手心动,匕首现。 夜离看到了那闪着幽蓝的寒芒。 顿时心头一撞。 这些人,是来杀她的?! 她大骇! 来不及去想对方是谁,也来不及想为何会前来杀她,她快速思忖的,是现在如何脱身? 喊人? 不行! 柴房在后院,太过偏僻,从被关进来到现在,她根本鲜少听到人声。 喊人肯定来不及,等别人听到赶过来,她早已被大卸八块了。 可逃,她又逃不了。 脚下缚着铁链。 打,又不能打。 她的手,同样被铁链所锁。 怎么办? 她还没想出办法,对方却已发现了她。 “人在这里!”一人指着她,低呼。 其余几人便在黑暗里朝她看过来。 然后,缓缓逼近。 夜离脸色微变,连忙从簸箕上站了起来。 虽然手脚受缚,可站着还能勉强抵御几下,若坐着,就完全等于送死。 “我跟你们无冤无仇,你们要做什么?”夜离冷声质问。 “无冤无仇?”其中一人轻嗤,就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然后恶狠狠地道:“我们不共戴天!” 夜离一震,心想着肯定是认错了人,正欲开口再问,却被另一个人寒声抢了先:“少跟他废话,我们要速战速决,等会儿被凤影墨发现了,我们想走也走不了了。” “对!” 走在最前面那人便举起匕首朝她刺过来。 她瞳孔一敛,抬起手臂去挡的同时,想要闪身避开,而其余几人已逼至左右,同样手持匕首捅向她。 无奈她手脚不便,想挡,根本挡不了那么多,想逃,也完全逃不了。 就在她绝望地以为,自己今夜要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的时候,忽的“哐当”一声巨响,是柴房的门骤然洞开的声音。 一阵冷风从外吹入,夹杂着逼人的杀气,几人浑身一震,忘了手中动作。 所有人都看向门口,包括夜离。 门口,一抹高大的白衣身影,随着大门洞开翩然而入,墨发轻扬、衣袂掀飞,就像是一个杀神一般从天而降。 因背对着夜色,看不到男人的脸,可那浑身倾散而出的寒气,强势逼来,让人心惊。 几人大骇,一人准备将手中的匕首再次刺向夜离,另一人也想要拉过夜离做人质,本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可,有人比他们更快。 只见白衣身影扬袖一甩,数枚银针脱手而出。 动作快如闪电。 等几人意识过来,想闪躲,却已然太迟。 随着痛苦闷哼的声音、匕首掉地的声音,几人纷纷倒了下去。 夜离站在那里,震惊地看着这一切,双臂还抬在身前,保持着防守的姿势。 外面脚步声纷沓,火光熊熊。 “台主。” “凤台主。” 举着火把的人鱼贯而入。 是韩啸他们。 “果然如台主所料,将此人为诱饵关在柴房,引这些毒贩上钩,他们还真来了。” “是啊,这招引君入瓮实在是高。” 火光让原本漆黑一团的屋子瞬间亮如白昼。 许是一直处在黑暗中,骤然太亮了,夜离只觉得那光亮刺得眼睛生疼,疼得她几乎有些站不稳,轻靠在墙壁上,她微微垂下眼。 原来,他用她做饵。 < p>凤影墨淡瞥了夜离一眼,又转眸吩咐左右:“将他们带下去。” 缉台的几人上前,将躺在地上的几个毒贩押起来。 几个受伤的毒贩这才看清夜离,脸色一变,愕然看向凤影墨:“你骗我们?!他根本就不是蓝虎!” “她当然不是蓝虎,”凤影墨轻笑,“蓝虎早在一个月前就被我们缉台所抓,他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并跟我们讲过,自己曾抢过一批耳后刺有貔貅图案的人的毒品生意,且当场还失手杀死了对方的老大。今日在追捕你们的时候,我正好看到了你们耳后的貔貅图案,所以就想着用蓝虎将你们引出来。” 众人都看着凤影墨。 除了夜离。 凤影墨的声音继续:“当日蓝虎被抓,我们考虑到余党还在逃,所以封锁了消息,并未向外界公布,你们肯定不知道,此计正好可用。只不过,蓝虎被关在京城的缉台,来去不仅要花费时间,也会闹出动静,势必会让你们生疑,所以,我就干脆在大街上抓了一个身形跟蓝虎差不多的人,并将消息放出去。” “凤影墨,你够狠!” 几个毒贩听完,激动得不行。 “所谓捉贼要捉赃,我们既无毒品,也不在交易,你们凭什么就认为我们是毒贩?我们充其量就是认错了人,杀人未遂?” 在全国禁毒的后幽,认错人、杀人未遂,远比毒贩的罪行要来得轻得多。 韩啸几人闻言皆是一震,拢眉看向凤影墨。 的确。 凡事讲证据,这的确是个问题。 凤影墨没有吭声,面沉如水。 也不知是心里早有了对策,胸有成竹,还是真的被这些毒贩给问住了,在思忖着接下来该如何回应。 见凤影墨不说话,几人便来了精神。 “既然如此,你们缉台就无权定我们的罪。” “对啊,就算杀人未遂,也应该把我们交给府衙处理。” 几人嚣张得你一言我一语。 凤影墨唇角轻勾出一抹冷弧,却依旧没有做声。 “不就是要证据吗?将你们身上的衣服脱了,拿去煎煮,然后凝炼,就能提出五石散。” 啊! 所有人一震,那几个毒贩更是脸色煞白。 只有凤影墨唇角的冷弧微微一平。 众人全都震惊地看向说话之人。 让他们意外的是,竟然是那个被他们在大街上随便抓回来当蓝虎替身的男人。 “你怎么知道的?”其中一个毒贩冷声问向夜离。 “听说的,所以就蒙了一下,但是,看你们的反应,应该蒙对了。” 夜离云淡风轻道。 她当然不会告诉他们,因为职业的原因,她早已能嗅出五石散的味道,而且,她也知道,江湖上有这种藏毒方式。 几人一听她竟然说是蒙的,一个一个气得脸色铁青。 可,那又怎样? 尘埃已落定。 “带走!” 凤影墨沉声吩咐。 几人被押了出去。 韩啸走到夜离面前,一边替夜离解着手链,一边致着歉:“不好意思,我们也是办案需要,请你海涵!” 其实,他也是刚刚抓捕行动之前,才知道凤影墨的用意。 下午的时候,他还疑惑呢,为何要抓这个人? 凤影墨只字也未跟他们讲。 原来是因为跟蓝虎身形相仿。 其实,身为禁卫统领,对于凤影墨这个人,他并不陌生,虽未一起共过事,却是早已听说了很多他的传闻。 传说他的办案能力,前无古人,后可能也无来者。 今日一见,果然。 夜离也不想跟韩啸说太多,引起纠复,就回了句:“没事。” “而且,也谢谢你,关键时候给我们救了场。”解完手链,韩啸又蹲下去给她解脚链。 夜离还是一句“没事。” 自始至终,她都没看长身玉立在前面的凤影墨一眼。 见手链脚链都解了,夜离就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 “我可以走了吧?”她问向韩啸。 韩啸笑笑:“当然!” 夜离便举步往外走。 “等一下!” 凤影墨骤然出声。 ............ 孩纸们莫急哈,很快,该现形的现形,该转折的转折~~ 谢谢【15899458863】亲的花花~~谢谢【yulan9425h】【ritalon】【18701373687】【嘉阳童童601】【sandrachen】【Constance201259】【717小雨】【seafox0363】【鱼儿会跑】【阿西吧吧和四十大盗】【fydh911】【honglwenyan】【xueronghua-2007】【跳跳071203】【逸水蓝月光】【跃动永恒】【深海微澜】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 ☆、156.【156】这样的她,连她自己都差点认不出来 夜离便举步往外走。 “等一下!” 凤影墨骤然出声跖。 又怎么了拗? 该利用的不是都利用完了吗? 夜离停住脚步,有些不耐地回头。 凤影墨负手立在柴屋中,扬目看着她:“我们缉台正在招人,我看你资质不错,而且,今日你也帮了大忙,若是你有兴趣的话,可以来我们缉台工作。” 夜离有些意外,眸光微微一亮。 不过旋即一想,谁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她早已发现了,只要跟这个男人在一起,她永远是被动的那一人。 唇角一勾,她回得决绝肯定:“多谢大人好意,小的哪有那本事?小的虽不怕死,却也想多活几年,就像方才,若是大人稍稍来晚一点点,只需一点点,小的怕是早已命丧黄泉,所以,多大的脑袋戴多大的帽子,小的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夜离说完,未等凤影墨做出回应,也未理会屋里其他微愕的几人,转身,大步离开,头也未回。 ************ 龙吟宫 霍安不知第多少次看向墙角的更漏,又蹙眉看向坐在龙案前,看似在看奏折,实则在走神的帝王。 终究,还是忍不住硬着头皮上前:“皇上,蓉妃娘娘那边已经派人过来看了好几回了,这眼瞅着都要三更天了,皇上要不就早点歇着吧!” 今日是这个男人第一次选妃,夜里也是这个男人第一次翻绿头牌。 就敏妃和蓉妃两个位居妃位。 首夜自是在这两个女人之间选。 他知道这个男人会选蓉妃。 随侍左右,没有人比他看得更清楚这个少年帝王的无奈。 他要考虑的东西太多,他要顾忌的东西也太多,他要权衡的东西同样很多。 所以,他永远不可能像正常人一样随心所欲。 蓉妃是太后娘家的侄女,是太后的人。 首夜,他一定会给这个女人。 事实也正如他所料的一样,这个男人的确翻的蓉妃的牌子。 只是,翻了以后,他又一直坐在龙吟宫里看奏折,都三更的天了,还不摆驾过去。 其实,他知道他在想什么。 想那个今日被狂徒劫走的女人。 他身为帝王,女人公然被人抢走,皇家的尊严和颜面扫地,他气愤,他知道的。 而且那个被人抢走的女人,是他最想留在身边的女人,他伤心,他也是知道的。 可是,他更知道,已是多事之秋,就不能再发生什么事了。 翻了人家的牌子,却让人家孤等一.夜,比干脆不翻人家牌子还要严重。 这会让蓉妃自己不好想,也会让下人们看蓉妃笑话,最重要的,还会让太后不满。 所以,身为他的奴才,他必须提醒他。 见男人不为所动,就像没听到一样,他又提高了音量,再重复了一遍:“皇上,蓉……” 他刚开口,就看到男人“啪”的一声合上手中奏折,又“啪”的一声掷在龙案上。 吓得他连忙噤了声。 男人挑起眼皮子瞥了他一眼,起身,往外走。 霍安心中一喜,哎呀,终于肯动了,连忙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长长的宫道上。 走了一会儿,霍安陡然发现,根本就不是去蓉妃的彩霞宫的方向。 而是去朝阳宫的方向。 朝阳宫里住着的是——易敏。 他眉心一蹙,连忙紧步跟上,小心翼翼地提醒道:“皇上夜里翻的是蓉妃娘娘的绿头牌。” 男人脚步未停,回头冷扫了他一眼。 他一惊,连忙噤了声。 来到朝阳宫的门口,他 准备先去通报,被男人止了,男人让他就等在外面。 也未让宫女们进去通报,男人独自一人径直走了进去。 虽已是三更的天,内殿里面依旧亮着烛火。 陌千羽进去的时候,易敏正一人坐在铜镜前,缓缓梳理着长发。 身着一袭洁白的寝袍,未施一丝粉黛,满头的青丝也未有一分束缚,瀑布一般披散下来,一直垂顺至不堪一握的腰际。 五官本就生得倾国倾城,如此一来,更是清丽脱俗,恍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不带一丝凡气。 显然是在想心事,也显然坐了很久。 陌千羽一直走到她身后,出现在她面前的铜镜里,她才陡然回过神来。 “皇上…….” 她欲起身行礼,被陌千羽大手按在肩头止住。 “怎么还没睡?” 易敏笑笑,仰起小脸看向他,“皇上不是也没睡吗?听说皇上翻了蓉妃的牌子,春.宵.苦短,怎么还有空来朝阳宫?” 陌千羽同样弯了弯唇角,凤眸深深凝向她:“朕可以理解为你在吃醋吗?” “皇上在意臣妾吃醋吗?” 易敏忽然敛了笑容,一本正经问道。 陌千羽唇角微微僵了僵,不意她会突然这么问。 眸光微闪,没有回答。 易敏垂眸弯了弯唇,也不勉强。 “说吧,皇上找臣妾有何事?” 再抬眼朝陌千羽看过来的时候,已是将眸底的情绪敛得一干二净。 陌千羽从她的身边踱到她的前面,然后转过身,看着她。 “今日夜灵被劫的事,你怎么看?” 易敏呼吸一窒,虽面上未动声色,心里面却是不免打起了鼓。 专门跑到她宫里来问这个,莫不是发现了什么? “臣妾不是很明白皇上的意思……” “朕就是想问问你,以你一个局外人的眼光,来看这件事,你觉得应该是怎样的?” 局外人? 易敏怔了怔。 看来是自己多心了。 抿唇略一思忖,她才缓缓开口道:“臣妾觉得,与其说夜灵姑娘被抢走,倒不如说她是被救走的,臣妾虽不知道那个戴着面具的墨袍男人是谁,但是,可以看出,他跟夜灵姑娘肯定是认识的,这个认识,并不单单指他认识夜灵姑娘,想要抢走她,还包括夜灵姑娘也认识他。否则的话,在被那个男人钳制的时候,夜灵姑娘肯定会反抗,但是夜灵姑娘没有,所以,臣妾认为今日这一出,要不就是两人提前商量好的,所以夜灵姑娘没有反抗,要不这个男人就是夜灵姑娘非常重要的人,夜灵姑娘不忍他受到伤害,至于其他的……臣妾没发现什么。” 易敏故意避重就轻,因为她知道,面前的这个男人当时跟三爷交过手,她现在的说的这些,他当时应该看得比她还要真切。 “就这些?”陌千羽紧紧抿着薄唇。 “嗯,”易敏点头。 陌千羽微微眯了眸子,定定望进她的眼。 她方才说的,他何尝不知道。 夜离是会武功的,且武功不弱,当时他跟黑衣人打斗的时候,她完全可以逃脱。 就算不能逃脱,她也可以助他一臂之力,只要帮他稍稍分散一点黑衣人的注意力,他就完全可以将对方制伏。 然而,没有,她什么都没有做。 不仅没有,甚至原本是有些抗拒的,却在看到他持剑上前的时候,连忙停了下来,生怕分了对方的心。 陌千羽瞳孔微微一敛,滔天.怒火盈上眸眼,前一刻还漆黑如墨的瞳子瞬间就蕴出血色。 易敏甚至有些被他的样子吓住。 “皇上……” 陌千羽回过神,看着易敏,忽然想起什么,唇角一勾,“说说你这两年的事给朕听听。” 一边说 ,陌千羽一边走到易敏边上的软椅边,撩袍优雅地坐了下去,然后,闲适地睨着她。 易敏怔了怔,这话题转变得也太快了,而且…… “皇上不去彩霞宫了吗?蓉妃该等急了。” “你这是在赶朕走?” “当然不是,臣妾求之不得呢。” “嗯,”陌千羽低头拂了拂龙袍的袍袖,然后再次抬眸悠然看着她:“那便说说吧。” 或许,他的思路一开始就是错的。 选妃那日,易敏的骤然出现,让夜离错失了恢复女儿身的身份,他当时怀疑易敏是凤影墨的人。 可今日,明明凤影墨不在,被他故意派去公务,甚至,他还派了禁卫统领韩啸随行监视。 却依旧发生了这样的事。 或许,这一切跟凤影墨并无关系。 真正的幕后主使是他的三皇叔宁阳王。 而易敏,是宁阳王的人。 当年,宁阳王被先帝派去明州出任刺史,路上遭遇山贼,全家遇害。 他怎么会还活着? 既然活着,就应该回朝,为何躲藏着,还不以真面目示人? 这个人肯定是个危险的存在。 “皇上想要听什么?” “什么都可以。” ************ 夜离在街上故意兜了两圈,确定没有人跟踪,才回了她和三爷的那个客栈。 三爷依旧没有回来。 她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很是担心,可是鉴于刚刚擅自出门的教训,她也不敢再出门去寻。 只能等。 见铜盆里小二已经准备了水,她想起自己脸上涂抹的灰土,取了帕子,准备将其洗掉。 可当她看到铜盘的水面上倒映着的那张脸时,她整个人都惊呆了。 那是谁? 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她抬手捂上自己的脸。 明明她只是抹了一把灰尘在脸上,为何会出现这个样子? 半边脸都是红斑。 像是中毒之症,更像是与生俱来的胎痣一般。 而且还稍显浮肿,让她原本的五官都显得陌生。 似乎完全换了一张脸。 呼吸骤沉,她赶紧拧了帕子将脸上的灰尘擦掉,可也仅仅是擦掉了灰尘。 红斑还在。 浮肿亦在。 可是很奇怪,她感觉不到一丝疼痛,也未感觉到一丝异样。 为什么会这样? 眼前蓦地浮起某个男人抬手大力擦拭她脸的情景。 是他! 她瞳孔一敛。 是了,就是他。 难怪。 难怪韩啸和那些禁卫,以及缉台的人一直没有认出她。 这样的她,连她自己都差点认不出来了,何况他们? ☆、157.【157】凤影墨,算你狠 翌日的清晨,天刚蒙蒙亮,凤影墨韩啸一行人就押着抓到的几个毒贩准备回京城。 一行人骑马,毒贩手脚被缚,关在一辆囚车上。 但还没走两步,又停下,因为前面有一人直直拦住了他们的去路拗。 韩啸走在前面,最先发现那人跖。 正是昨日被他们抓过来当饵的那个人。 “小的愿意随官爷去缉台工作,希望官爷收留!” 韩啸怔了怔,回头看向身后的凤影墨。 凤影墨垂眸把玩着手里的缰绳,闻言才徐徐抬眼,看向拦在前面的人。 凤影墨没有出声,夜离也未再说话。 半响,凤影墨才启唇,不咸不淡道:“缉台工作很危险。” 夜离眼睫闪了闪:“小的不怕。” 凤影墨鼻子里发出一声轻笑,嘲意尽显。 夜离知道,他是故意用昨日她回他的话,来打她的脸。 很想回他一句,若不是他用卑鄙手段,在她的脸上下药,她才不会主动找上前来呢。 当然,他是帮了她。 她的脸被他这样一搞,韩啸他们是绝对不可能将她认出来。 可是,谁又能说,在帮她的同时,这个男人最重要的出发点不是以此来钳制住她呢? 没有解药,她的脸就不可能好。 而且,看他现在的表情,分明就是一副吃定了她会来的样子。 心中气结,却又不得发作。 毕竟,退一万步讲,对她来说,这也算是一个回去的机会。 不然,三爷这样将她抢走,陌千羽不会放过她,戒坊呆不了,宫里也回不了,这几年的努力就真的白费了。 回去缉台工作,虽已不能位居高位,却毕竟是在缉台。 天下第一台,想必比她在戒坊更有利于查出当年的真相。 而且,不位居高位也好,这样,就不必上朝,不必跟陌千羽见面,也不必跟那些大臣周.旋,她也少了许多危险。 所以,权衡了一.夜,她还是来了。 “你可要自己考虑清楚了!” 凤影墨看着她,眸色极淡。 “小的已经考虑得非常清楚。” “好!”凤影墨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阿丑。”夜离仰脸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她清晰地看到凤影墨眸光微微一闪之后,一抹揶揄掠过眼底。 “阿丑……”凤影墨低声念了一遍,然后唇角一斜:“的确人如其名。” 对于他的挖苦,夜离也不理会。 她此时是什么样子,她知道,不然,她也不会给自己取这个名字。 见她不吭声,凤影墨眼梢微微一掠,回头看了一眼,“只是,我们就这么几匹马,你又不是犯人,总不能跟那些毒贩一起坐囚车,所以……” 凤影墨的话没有说完,就停在那里,但是,意思却非常明显。 夜离冷冷地弯了弯唇,眸光坚定道:“没事,我有脚,我可以走。” 凤影墨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很好,那,走吧!” 然后,大手一拉缰绳的同时,双腿一夹马肚,径直打马经过韩啸的身边,带头走在了前面。 一行人再次行了起来。 马蹄哒哒,陆续从夜离面前经过,每个人都会看她一眼。 夜离站在原地怔愣了一会儿,才连忙拾步跟上。 虽然练过武,身体底子不错,可终究是两条腿。 怎能比得过四条腿的马。 而凤影墨走在最前面的第一个,一点都不放慢速度,所以,跟在他后面的众人,便也紧紧跟着他的步伐。 她几乎一路小跑跟着。 怕被众人瞧出端倪,她又不敢用轻功和内力,完全凭的是体力。 这样没有坚持多久,她就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马蹄不停,凤影墨骑在高头大马上,扭头睥睨着她。 后悔? 他的意思是去戒坊工作吗? 虽恨得牙齿痒痒,夜离却还是回得笃定:“若后悔,我就不会来!” 临阵脱逃不是她的作风。 虽然,她知道,他是在故意整她。 可她需要这份工作。 见她如此说,凤影墨挑挑眉尖,将目光从她的脸上掠回,看向前面,继续前行。 又是不知过了多久,夜离觉得自己的体力真的已经透支到了极限。 一双脚就好像是灌了铁一样,每迈一步都是那样艰难。 韩啸终于有些看不下去了,“要不,上来跟我一匹马吧!” 一边说,韩啸一边朝夜离伸出手。 夜离怔了怔,并未将手给他。 在韩啸的眼里,她是一个男人。 可她自己心里清楚,男女有别啊。 “不用了,多谢大人关心。” 夜离牵了牵唇角,她觉得自己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了。 抬袖抹了一把额上的汗,她继续跟着他们往前走着。 “没事,昨夜你也算是帮了我们大忙!” 虽年纪轻轻,可韩啸同样带着身为武将的豪爽,这次也没再征求她的意见,直接在马上一倾身,伸手攥了她的手臂作势就要将她拉上马。 却忽的一阵疾风驰来,将夜离的身形一裹,强势将她扯开。 韩啸一震,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怎么回事,就见夜离的身子被疾风带起,等下一瞬再看的时候,已稳稳地落在前方凤影墨的马背上。 “多谢韩统领的好心,毕竟是我缉台的人,还是乘我缉台的马比较好,免得传出去,说我凤影墨虐待新人。” 凤影墨拉着缰绳,回头朝韩啸微微笑着,一双眸子映着晨曦,深幽一片。 韩啸怔怔回神,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唐突。 “凤台主所言极是!是韩某欠考虑了。” “诶~”凤影墨扬手,“韩统领也是一片好心。” 夜离坐在凤影墨的后面,大汗淋漓,倒不仅仅是刚刚走出来的一身汗,更重要的是痛啊。 那样被凤影墨用力一裹,重重落在马背上,她的屁股撞上冷硬的马鞍,痛死了。 待疼痛稍稍缓和了一点,她就想着要下来。 凤影墨似是早就看穿了她的心思,沉声道:“你确定可以这样走到京城?” 夜离只得十分英雄气短地放弃了心里的挣扎。 ************ 缉台和戒坊不同。 准确来说,戒坊人员设置温和许多,皆是宦官跟女子。 而缉台更像是六扇门一样的组织,只不过管辖的范围不同,在五石散盛行的当下,缉台人员壮大,风头更是盖过了其他。 故而,能入缉台的人,都是个中翘楚。 大概这也是朝中各种势力忌惮缉台,忌惮凤影墨的原因了。 而她的到来,自然招来了不少非议。 其一,因为长久以来,要进缉台,都要经过重重考核。 其二,她现在的模样,完全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不像缉的,倒想是被缉的…… 面对各色眼光,夜离也不以为意,脸上连一丝过多的表情都没有,反倒是目光落到一边大大小小好几辆马车上,眸光起了一丝波澜。 到缉台刚一安顿下来,凤影墨便让她等在这里。 她站着等了一个多时辰,就看到这些马车一个个整齐地停到了她面前。 每辆马车上,都堆满了衣服,男男女女,各式各样,场面看起来倒是颇有些壮观。 “这是大人交给你的,还有……” 送马车前来的男人抿唇,瞥了眼对面看起来身材瘦小的夜离,却又要装的若无其事,不去看夜离的模样。 虽是陌生人,可心中却仍带着一丝难为情,只是为了接下来要说的话! “还有什么?”夜离眼皮都没有掀一下,心中却已经有了一个大概。 衣服,缉台,还能做什么? 果然,下一刻,对方清了清嗓子说道:“对于从衣物中炼出五石散这个法子,缉台上下不甚懂,也不知道怎样去识别,这些都是从缉台关押的那些犯人身上脱下来的,大人说,让你亲力亲为,继续蒙一蒙……” 男人说完,斜睨着夜离观察她的反应。 最后一句话,当然是凤大人的原话! 蒙的?他在缉台这么久,怎么会相信这个说辞呢? 而这个人在柴房那么乱的情况下反应极快地说了这个方法,说实话,自己当时都没有想到。 看来面前的这个又丑又小的男人必然是有什么过人之处,不然凤大人也不会就这样让他来缉台工作。 想着,便更仔细地观察了一眼面前的男子,总感觉,透着那么一丝丝说不上来的熟悉感…… 蒙一蒙? 夜离的手指轻颤了一下,然后紧紧地攥起,饶是脸上保持着再镇定的模样,牙齿却还是禁不住一点一点咬了起来。 这是她昨夜在客栈柴房中的原话,这话,他倒是给她返了回来。 缉台上下都不甚懂,意思不就是让她一个人去检验这几大车的衣服吗? 此方法她都知道,缉台是这方面的权威,又怎会没有人懂这个方法? 分明故意为难! 这么多的衣服,检验步骤又繁多复杂,她一个人,这根本不叫为难,叫整她! “什么时候要结果?” 夜离深吸了几口气,尽量稳着自己的情绪。 不就是检验衣服吗?她又不是没有做过! 反正只有一双手,她尽最大努力而为,这么多衣服,别人或许需要一月,她十天,应该就可以出结果了! “三日后午时!” 男人说完,有一丝疑惑地看了眼夜离,这才转身离开。 说实在的,昨日他也是跟在一起的,事情的来龙去脉他也清楚。 此人来缉台,首先是凤大人主动提出来的。 他不明白的是,既然人家如他所愿来了,为何又不好好对待? 这么多的衣服,他们缉台专司这方面的部门来检,都不可能在三日内完成,何况这个新来的门外汉一双手一个人? 这厢夜离听到三日,也是一口气梗在喉咙里,差点呛住没出来。 三日,就是不眠不休时间也不够! 凤影墨,算你狠! ************ 原本,她对五石散的气味非常敏感,换句话说,若是衣服上被浸染了化成液态的五石散,只要达到一定的量,她是可以嗅出来的。 可是,那也必须达到一定的量,若量小,她有时也会嗅不出来。 而且,这么多衣服堆在一起,还不排除互相串味。 所以,为了万无一失,靠嗅觉根本不行,必须一件一件严格按照煎煮凝练的方法来。 所幸缉台有一大一小两个厨房。 大厨房做膳食,小厨房便腾给她了。 第一步煎煮。 锅里上水,衣服放进去,架柴生火。 说实在的,虽然钟家灭门后,她的确吃了不少苦,可也完全与厨房无关。 做太监时,她不需要做这些,做内务府总管时,更不需要做这些。 后来,做了戒坊坊主 ,就更不用说了,一日三餐,都是有人端到她面前。 如今,让她生火,还真是将她难住了。 她换了多种架柴的方式,又是用吹火筒吹,又是拿蒲扇扇,可还是半天没有将火生起来。 火没起,烟倒是弄了一屋。 浓烟呛得她眼泪横流,她赶紧打开门窗。 黑烟缭绕、泪眼婆娑中,她赫然发现凤影墨不知几时站在了窗外。 四目相对。 一人窗内,一人窗外。 她蹙眉不停咳着,狼狈不堪。 他依旧白衣胜雪,纤尘不染。 负手悠然而立,他扬目看着她又是红斑又是黑灰,浓墨重彩、狼藉一片的脸,也微微蹙了眉尖:“真丑!” 夜离本就心中郁结,闻见此言,顿时冷脸冷语相向:“我本就叫阿丑!” 凤影墨也不以为意,眼梢轻掠,瞥了一眼被浓烟覆盖几乎什么都看不到的厨房,揶揄道:“你这是在检验,还是在烧厨房?” “小的以为,堂堂的一台之主,关心的应该是结果,而不是过程,当然,如果台主很闲,自是也可以关心,但也不必站在窗外偷看。” 夜离冷声说完,默然转身。 正欲回去灶台,就听到身后凤影墨道:“比起结果和过程,我更关心的是,你如此受尽委屈,你身后那个如同天神一般强大的男人几时杀入缉台,带你离开?” 夜离脚步一滞。 原来,这才是他的用意? 逼出三爷么。 “凤影墨,你堂堂一个缉台台主,你不觉得自己的做法很幼稚吗?” 忍无可忍,夜离愤然转身。 却发现窗外哪里还有人? ........... 后台还在持续抽风中,依旧看不到孩纸们送的道具,文也被莫名抽掉两章的内容不见鸟,哎~~这章发了,又不知道会抽走哪章。这两天素子在老家忙婆婆墓碑的事情,过完清明,素子会持续加更,见谅,哎~~ ☆、158.【158】我最信你 “凤影墨,你堂堂一个缉台台主,你不觉得自己的做法很幼稚吗?” 忍无可忍,夜离愤然转身,却发现窗外哪里还有人? 夜离站在那里微微失神了片刻,才转身走回到灶台边拗。 浓烟还在从灶膛口往外冒,柴禾依旧没有燎燃跖。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她蹙眉环顾四周,在看到桌案上的灯盏时,眸光一亮。 将灯盏里的油浇淋在柴禾上,再放进灶膛。 此法总算有效。 柴禾终于燃了起来。 先是煎煮。 煎煮完,将衣服拧起来,然后是凝炼。 所谓凝炼就是继续烧,一直将那些水烧干,使水里面的五石散纯净、凝固。 整个程序完成真的不是一般的费时间。 而且,她根本就不是呆在厨房里的料。 还没一日下来,手上已经是多处烫出了泡。 然后,因为要趁沸的时候大力将衣服拧起来,起泡的手哪经得起这样用力绞拧? 泡就破了,一双手惨不忍睹。 到第二天的时候,就更加严重了。 有些地方甚至还开始出水,有化脓的倾向。 可衣服却还只是检出了几件。 晌午的时候,连柴禾都烧完了。 ************ 厨房里,饭菜飘香,众人忙得热火朝天。 “喂,你们听说了吗?现在小厨房里的那位是凤大人这次缉毒带回来的,听说,不会武功、不会侦案,对缉毒更是一窍不通,也不知哪辈子修来的福气,竟被凤大人收进了缉台。” “当然听说了,整个缉台都知道了吧?天下谁人不知,要进缉台比考个功名还难,层层考核、层层挑选不说,还必须通过凤大人的面试,这个人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就进来了,还真不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是几辈子。” “可不是,而且,你们没看到那人,我可是远远地看了一眼,天,还真不是一般的丑,简直是奇丑无比,这样的人,凤大人怎么会看上?” “人家是男人要长那么好看做什么?而且我们凤大人又不是以貌取人的人。” “这倒是!” 厨房里的女人一边做事,一边七嘴八舌谈得欢。 每次只要说到她们龙章凤姿、俊美无俦、玉树临风的凤大人,一个一个就像是犯了花痴一般。 “对了,小梅,你哥哥这次缉台招人的考试通过了吗?” 那个叫小梅的女子面色一黯,摇摇头,“没有。” “又没有啊?我记得你哥哥好像缉台每次招人都报名考试了吧?怎么还没有通过啊?” “是啊,上次不是听你说,这次有把握吗?怎么又没上?” 小梅轻咬了唇瓣没有吭声。 “等会儿说说又说到那个阿丑头上去了,真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他怎么就能够那么幸运?若真是真枪实战地考核,我看他第一关就得被刷下来。” “可不是,自从缉台建立以来,凤大人直接破格招入的他是第一个,也是仅有的一个吧?他要什么没什么,凭什么能得到我们凤大人的赏识?” 众人义愤填膺,替小梅打抱不平。 “就凭他帮助凤大人他们抓到了毒贩,就凭他急中生智找到了毒贩的证据。” 一道清润如珠的声音骤然从门口传了进来。 众人一怔,循声望去,就看到一紫衫女子盈盈走了进来。 “蝶柔姑娘。” “蝶柔姑娘。” 众人纷纷笑脸相迎。 此人其实也是她们厨房的人。 只不过,跟她们这些人不同,此人只负责缉台台主凤影墨的膳食。 听说,还是凤影墨亲 自指定的,原因是,凤影墨曾无意中吃到了她做的一味点心,大爱,故找到了她,并做如此安排。 能亲自做饭给凤影墨吃,那是她们这些女人做梦都想的事。 可凤影墨却偏偏指定了蝶柔一人,可见对此人的看重。 也正因为如此,蝶柔无形之中就高了她们一等。 缉台众人对蝶柔也皆都礼让三分。 “我们要相信凤大人,既然能被他看上,对方一定有他过人的地方,我们不应该在背后妄议。” 蝶柔缓步而入,含笑而语。 众人互相看了看,只得纷纷点头附和:“蝶柔姑娘说得是。” 这时,门口忽然又响起一道陌生的声音。 “请问,我能从这里拿点柴禾吗?” 所有人一怔,全都循声望去,包括刚进门的蝶柔。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站在门口一脸红斑、奇丑无比的那人正是她们刚刚谈论的焦点,阿丑。 众人都看着阿丑,无一人反应。 阿丑也没有贸然进来,就站在门口征询地看着众人。 众人这才发现,此人不仅长得丑,身子也单薄得厉害,特别是穿上缉台的专用服装,站在那里就好似一阵风能吹走似的。 这样的人也能缉毒? 众人纷纷流露出质疑、不屑、更加看不顺眼的表情。 还是蝶柔最先回过神来。 “当然可以,你自己搬吧!” 蝶柔伸手指了指灶膛边上的一堆柴禾。 “多谢!” 夜离对着蝶柔微微鞠了一下身子,无视其他众人脸上的表情,举步走了进来,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走到灶台边上,开始搬柴。 原本热火朝天的厨房一时间静谧得厉害。 气氛变得诡异。 蝶柔见状,连忙吩咐众人,“都愣在那里做什么?快,马上就是午膳时间了,还不快动起来。” 众人这才将死死落在夜离身上的目光收回,各自忙碌起来。 夜离搬了柴禾起身,举步往外走。 经过小梅的身边时,小梅正好转身。 明明两人还隔着一段距离,根本碰不上,可小梅忽然朝夜离撞了上来。 “哗啦”一声,夜离手中的柴禾掉在地上。 而小梅袖中的一个什么东西也滑了出来,跌落在两人脚边的一个铜盆里面。 “啊,我的玉……” 小梅惊呼,然后转眸愤怒地看向夜离:“你没长眼睛吗?我站在这里好好的,你做什么撞上来?” 所有人都停了手中动作,朝两人看过来。 夜离蹙了蹙眉,忍着柴禾砸在脚趾头上的疼痛,垂眸看向铜盆。 是一块玉佩。 所幸铜盆里有水,玉佩这样砸下去,有浮力的支撑,并没有摔碎。 “还不快帮我把玉佩捡起来!” 小梅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目光落在那块半浮的玉佩上面,夜离没有动,面无表情。 见她没有反应,小梅伸手大力推了她一把,“喂,你不仅瞎了,还聋了吗?眼睛不看路,将人家的玉佩撞掉了,我让你捡起来,你没听到吗?” 夜离被她推得后退了一步,皱眉。 目光从玉佩上移开,缓缓朝她看过来,夜离冷声道:“是你自己撞上来的,我做什么要帮你捡?” 小梅脸一白,有那么一瞬,还真的被夜离眼中吞吐的寒意吓住。 强自镇定,她气急败坏道:“你撞了人还想抵赖,我站在这里择菜,明明是你撞上来的,你却倒打一耙,你这人怎么这样?” 夜离没有吭声,缓缓躬下腰。 大家以为她是去捡铜盆里的玉佩, 小梅略带得色地弯了弯唇角。 谁知,没有! 她压根就没有捡玉佩的意思,而是一根一根将散落在地的柴禾捡起来。 小梅见状,更是气结,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她挥手一把将夜离刚刚捡在手臂上揽着的柴禾尽数挥在地上。 “你不长眼睛,将人家撞了,让你捡个玉佩都不捡吗?” 夜离沉默了片刻,缓缓站起身。 “我说过,我没撞!” 声音不大,口气却非常笃定,掷地有声。 “怎么没撞?厨房里面那么多人呢,那么多双眼睛都看到了,难道我还诬陷你不成?” 小梅依旧态度嚣张,而其他的人也纷纷开始帮小梅说话。 “阿丑,你就给小梅捡起来吧,你撞到了人家,人家也没跟你计较,只是让你捡起来,你又何必那般小气?” “是啊,举手之劳而已,我真不知道你犟什么?” 夜离笑笑。 什么叫那么多人,什么叫那么多双眼睛? 看着众人的嘴脸,她只想到一丘之貉这样的形容。 忽然,她想起了一人。 刚刚让她拿柴禾的那个女子。 转眸,她朝蝶柔看过去。 纵观整个厨房,如果说还能公正说话的,怕是就只有这个女子了。 蝶柔也睇着她,正欲启唇说什么,就猛地听到一道低醇的嗓音自门口响了起来。 “你们在做什么?” 所有人都在听到那一道声音的瞬间,同时变了脸色。 且清一色的从震惊,到难以置信,再到惊喜。 震惊的是,来人竟然是凤影墨。 难以置信的是,这个男人从未来过厨房,从未。 这是开天辟地第一次。 惊喜的是,此人是她们做梦都想见到的男人。 平素都是远远地看上一眼,已是喜不自禁,今日竟是主动上了门。 只有夜离眼帘颤了颤,微微将双手缩进了袖襟。 “凤大人。” 蝶柔娇媚一笑,带头行礼。 众人紧随其后,一个一个绯红了脸颊,心口扑扑如同乱撞的小鹿。 夜离也略略低了头。 白衣男人翩然若仙,迈过门槛,从容而入。 “怎么回事?” 径直入内站定,凤眸目光环视过众人,似乎这才看到夜离,眉心微微一蹙:“你怎么在这里?” 夜离刚想回他,蝶柔已经先她一步帮她出了声。 “阿丑是过来拿柴禾的。” 夜离便也省得出声。 凤影墨转眸看了眼蝶柔,然后再次朝夜离看过来,“拿柴禾就拿柴禾,围在这里闹哄哄的做什么?” 这次又没有轮到夜离回答。 众女子中,再次有人出了声:“阿丑撞了小梅,将小梅身上的玉佩撞掉了,小梅让阿丑将玉佩捡起来,阿丑死活不肯,所以就……” “哦?”凤影墨眉尖一挑,眸光轻凝,睇向夜离。 却并没有问她,而是下一刻,骤然问向小梅:“是这样吗?” 小梅心口一撞,差点呼吸不稳。 这可是这个男人第一次跟她说话,还是相隔那么近的距离。 心跳突突中,小梅红脸回道:“是……正是…….” “我没有撞她!” 夜离开口说了自凤影墨进来之后的第一句,语气不徐不疾、清冷坚定。 凤影墨眼波微微一动。 小梅闻言一急:“怎么没有撞?大家都看到了。” 大家? 夜离弯了弯唇,并不打算再多说什么。 凤影墨凝眸看了她一瞬,然后,眼梢一掠众人,最后落在蝶柔的脸上。 “蝶柔,我最信你,到底怎么回事?” 蝶柔怔了怔,恍惚间,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我最信你?! 对于这个男人来说,说出这样的话语,有多不容易。 而对于她们这些下人来说,能得到这般优秀的男人的信任,又是多么的奢侈。 任凭她再压抑,狂喜还是萦上她的眼角眉梢。 她抿了抿唇,看向夜离。 夜离也同样看着她,看着这个她觉得唯一会说公正话的,也是凤影墨最信任的女人。 蝶柔心中略一计较,美眸流转,看向凤影墨,软声道:“回大人话,的确如她们所说,阿丑刚刚撞到了小梅,将小梅的玉佩撞掉了,小梅让阿丑将玉佩捡起来,阿丑不肯,两人便僵持在这里。” 夜离瞳孔一敛,有些难以置信,却在下一刻,又释然了。 是她高估了人心。 小梅眸光一亮,感激地看向蝶柔。 凤影墨点点头,“嗯,你说如此,我相信就肯定是如此。” 夜离摇头轻笑,却不想再多做争辩。 哪怕是多说一个字都不想。 “那依蝶柔之见,此事应该怎样处理?” 蝶柔垂眸颔首,一脸的娇羞满足:“蝶柔以为,这只是一件小事,真的是非常小非常小的一件小事,大家都是缉台的人,完全没有必要为这点鸡毛蒜皮之事闹得面红耳赤。就算阿丑撞到了小梅,那也是不小心,大家不用小题大做,而,就算小梅让阿丑捡玉,那也只是举手之劳的事,阿丑也不应该非要狡辩自己没撞,退一万步说,就算没撞,大家相处一场,替对方捡个玉也完全可以吧?” 蝶柔条理清晰、言辞恳切地说完,引来众人的一片点头赞许。 包括凤影墨。 “蝶柔说得没错,不就是弯腰捡个玉佩而已,阿丑,你就那么一点气度?” 凤影墨没有一丝情绪地问向夜离。 夜离垂眸弯了弯唇。 气度? “那凤大人觉得阿丑应该怎样做,才显得有气度?” 再抬眸,她灼灼看向凤影墨。 “捡起来!” 凤影墨一字一顿如是说。 夜离长睫颤了颤。 所有人都看向夜离,各人眉眼,各种心思,却无一不是一副等待好戏上场的样子。 凤影墨看着夜离。 夜离也看着凤影墨。 彼此的眸子绞在一起,凤影墨的眸光浅淡,夜离冷眸灼灼。 半响之后,夜离才点头:“好!如大人所愿!” 清冷的声音在厨房响起,四周咕嘟咕嘟的烧水声显得整个厨房更静了一些,众人的目光都黏上了那抹羸瘦的身影。 就在众人等着夜离拾起水盆里的玉时,夜离猛的伸手拉起站在身前男人的大手,快速的拉至唇边,狠狠的张嘴咬下去的同时,双眸一瞬不瞬地看向眼前的男人,眸光闪了闪。 对上她的目光,凤影墨眸光一顿。这力道,分明是说眼前的女人有多么生气,可在她眸子里,此时却寻不到半分…… 众人大吃一惊,甚至有人已经惊呼出声。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谁都没想到,这个阿丑竟然这么大胆,敢去咬凤大人的手,莫不是疯了不成? 在他们的认知里,对凤大人都是又敬又爱的,远远看一眼都是奢望的事情,更别说冲撞凤大人,咬凤大人的手了! 可之后的事,让众人更加难以置信,原本认为,风大人会毫不留情的一掌甩开咬他的那个不知死活的人,却没想到,那个俊美如神的男人,身型丝毫未动,只是轻皱了眉心,表达的却不是痛意,深色的眸一瞬不瞬的凝着阿丑。< /p> 蝶柔最先反应过来,急忙上前,清秀的脸上因为眼前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有些惨白,“阿丑你做什么,不要命了吗?快放开凤大人!” 夜离闻声,松了口。蝶柔松了一口气。 只一瞬的功夫,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夜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飞速地抓住凤影墨的大掌伸进铜盆。 小梅脸色突变,变得惨白,脚底发软。 凤影墨微怔之后,抿唇,目光落到夜离溃烂的不成样子的手背上,眸色变深…… ******** 孩子们久等了,见谅!道具还在抽,看不到谁,先谢过孩纸们! ☆、159.【159】只为了告诉他,什么是真相 凤影墨微怔之后,抿唇,目光落在夜离溃烂的不成样子的手背上,眸色变深。 而夜离却是在看着他,一瞬不瞬。 两人保持着很诡异的姿势。 因为铜盆是在地上的,夜离拉着凤影墨的手一起放进铜盆的水里,两人就得弯腰下去拗。 这对于一个主动,一个是被动的两人来说,其实是有难度的。 特别是主动的人又瘦小,又不会武功,而被动的人又高大,又功夫深厚。 怎么可能会在后者长身玉立的情况下,前者能拉着他的手,强行让他弯腰,并带着他的手放进铜盆里? 但是,事实上就是做到了跖。 也不知是前者爆发了超强的力量,还是后者戒心全无、甘愿配合? 众人忽然觉得有些看不清了。 两人的手都浸在水里。 夜离按着凤影墨的腕。 水波微漾,能清楚地看到水下夜离手背上的水泡和溃烂。 也能清楚地看到凤影墨手背上的一排牙齿印和往外渗出的血珠。 夜离面色微白,额头上有细密的汗渗出。 凤影墨薄唇紧抿,脸色却越来越黑。 夜离就笑了。 轻轻笑。 将他手腕松开的同时,也顺势捡起了那枚半浮着的玉佩,起身站起。 然后在众人瞠目结舌地注视下,将玉佩放进小梅手中,接着,再次弯腰,默然拾起地上的柴禾,走了出去。 头也未回。 凤影墨却保持着那个姿势未动,好一会儿之后,才缓缓直起腰身。 眼梢轻轻一掠,他瞥向蝶柔。 那目光…… 蝶柔心口一撞,那是什么目光? 心头狂跳中,还未及真正明白,又见他斜了眼梢,眸光如刀,睇向边上的小梅。 小梅早已煞白了脸色,抖如筛糠。 正慌惧不堪地犹豫着要不要主动承认,却见凤影墨已经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垂眸看向自己的手。 牙齿印清晰深刻,皮肉外翻,可见当时的力道。 “你叫什么名字?” 凤影墨忽然开口,抬眸再次瞥向小梅。 小梅所有的故作镇定和心里防线在男人的这一瞥和一问中彻底崩溃。 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小梅不是故意的,这盆盐水放在这里,是打算洗草莓的,小梅并未发现阿丑的手上有伤,否则也绝对不会让他去捡玉佩……” 众人震惊。 原来这盆水里放了盐。 而阿丑的手上都是伤。 伤口遇盐…… 难怪,难怪阿丑要咬凤影墨的手,咬破之后,又拉着他的手一起入水。 原来,原来是想告诉他,这盆水是盐水。 “我似乎只是问你叫什么名字?” 凤影墨清冷开口。 小梅更是吓得不行。 他的言下之意是,他并没有说她陷害,是吗? 那一刻,她恨得扇自己一耳光,非常懊恼自己的行为。 什么是不打自招,就是她这样。 “奴婢……奴婢小梅……” “小梅?”凤影墨微微拢了眉,似是在极力搜索关于这个名字的记忆,片刻之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就是那个哥哥想进缉台,却一直没能如愿考上的小梅?” 小梅怔了怔,没想到他竟然知道这些。 一时间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当然,此刻,却只剩下惶恐。 “是……是的……” 小梅吓得声音都在抖。 “想他进缉台吗?” 凤影墨骤然问。 小梅浑身一震,愕然抬眸。 众人也无一不震惊。 这个男人的言下之意…… 难道会破格录取? “缉台是天下男人都想进的地方,哥哥想进,小梅自是也想哥哥能进,可是哥哥他不争气……” “现在我给他一个机会。” 小梅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凤影墨打断。 竟然是真的。 所有人都难以置信,小梅更是喜上心头。 刚想磕头谢恩,却又听到凤影墨话锋骤然一转,“不过,这个机会得你替你哥哥争取!” 小梅一怔。 她替她哥哥争取? 她一介女流,能替她哥哥争取什么? 刚想出口询问,凤影墨已经再度出了声。 “午膳后,你去小厨房接替阿丑的工作,只要你在我规定给阿丑的时间内完成了任务,你哥哥就能进缉台工作。” 接替阿丑的工作? 众 人都觉得甚是意外,而小梅却是喜出望外。 虽然她不懂缉台的工作,但是,她想着,自己毕竟在缉台的厨房时间不短。 没吃过猪肉,总见了不少猪跑。 而且,阿丑一个初初进来的新人,他能干的活,她相信自己一定能干。 在场的每个人也都吃惊不小。 缉台招人制度一直严格,也严谨,这也是为何阿丑引起那么大公愤的原因。 没想到,今日这样的事情又发生在小梅的头上。 看来,小梅还真不是一般的运气好。 方才出了那样的事情,非但没有受到责罚,反而还得到了如此一个良机。 “多谢凤大人。” 小梅俯首而拜,感激涕零。 “嗯,”凤影墨点头,“当然,凡事有利有弊,若不能完成任务,你哥哥不仅要失去这次机会,你,也必须离开缉台。” 小梅呼吸一滞,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没有完成任务,她,竟然也必须离开缉台? 不过,转念一想,若阿丑能完成的,她怎么可能完成不了? “可以吗?”凤影墨轻睇着她。 当然可以! 她求之不得啊。 压抑着心里的激动,小梅再次颔首躬身:“多谢凤大人给小梅机会,小梅一定竭尽全力!” “好!” 凤影墨唇角一勾,举步离开。 在经过蝶柔的身边时,凤影墨轻瞥了她一眼。 蝶柔却忽然心头慌乱狂跳。 这一眼,跟方才的那一眼,是什么? 是失望么? 不,不是! 那种眼神,那种就像是眼里毫无一物的眼神,怎么可能是失望? 分明是轻视。 是知道她违心做了伪证吗? 肯定是。 不然,也不会这样对小梅。 而这厢,小梅还在骤然而来的狂喜中没有回过神来,许久才想起了什么,问向众人:“你们知道凤大人给阿丑多少时日让他将小厨房外面的那几车衣服检验完?” 众人纷纷摇头。 只有一人幽幽道:“三日。” 是蝶柔。 “三……三日?”小梅浑身一震,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住。 这,这怎么可能? 她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脸色早已煞白如纸。 “不然,你以为呢?” 蝶柔有些恍惚地看向她,甚至来不及表达自己的同情,就满脸满眼被忧虑占满。 小梅的命运已可以预见。 她忧虑的是自己。 ****** 出了厨房,凤影墨走得极快。 是他大意了。 她一直轻捻着袍袖,将一双手缩在里面,他就应该发现的。 又不是冬天,又不冷,而且,平素的她也从来没有这种习惯。 原来,她是不想让他看到她手上的伤。 还有,还有那盐水。 他也应该一眼就看出来的。 原本,玉佩那样的重物,入水,肯定是会沉到铜盆底的。 而小梅的这枚却只是半悬在水中。 只能说明一点。 此水不是纯水,此水的浮力比普通纯水的浮力要大。 盐水便是如此。 她看出来了,所以她不愿拾捡。 而他,却大意地什么都没有发现。 她是一个极度隐忍的人,她很少有冲动的时候,她永远知道什么时候什么事可为,什么时候什么事不可为。 可她刚才,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咬了他。 这对一个目前只想安身立命、只想站稳脚跟、不想挑事、不想惹是非的她来说,意味着什么,他知道。 可他更知道,她有多气,她有多恨。 才会用如此冲动、如此血腥的方式。 只为了让他尝尝伤口入盐水的滋味,只为了告诉他,什么是真相。 ****** 只能看到今天的道具,前面的还没有抽回来,呜呜~~ 谢谢【1933889243】亲的荷包~~谢谢【暗夜星辰lxy123】【┌;韓尛蕥`】亲的花花~~谢谢【zhangcuiyun】【暗夜星辰lxy123】【霁川】【15810853723】亲的荷包~~爱你们,群么么~~ ☆、160.【160】当然是我,不然你以为是谁? 小厨房是刚建缉台的时候搭建的,当时是为了给那些建缉台的人做饭吃的,位于缉台的最西面,比较偏,也未碍着什么,所以缉台建好后,一直也没有拆拗。 从缉台的大厨房到小厨房有挺长的一段距离。 凤影墨刚刚走出游廊,远远地就看到西苑一片浓烟滚滚。 起先,他以为是那个女人又跟昨日刚开始一样,柴禾没有点着所致。 可是下一瞬,他就发现不对。 柴禾没点着不可能有这么大的浓烟,并且远远地能听到从西苑那边传出来的闹哄哄的人声跖。 “快,快救火!” “快去禀报凤台主!” 救火? 凤影墨脸色大变。 ** 凤影墨赶到的时候,小厨房还在大火熊熊。 现场一片混乱。 虽然有不少人提着水桶在灭火,可因为火势太大,根本无济于事。 而大家又不敢近前,也只能扑扑外围的火。 “台主!”众人见他来了,如同看到了救星。 “阿丑呢?”凤影墨蹙眉,急切问道。 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声音已经抖得厉害。 他甚至顾不上去问,为何好端端的会突然起火。 众人都说不知道,说,发现起了火就来扑火了,并未看到阿丑,也未看到里面有人出来。 凤影墨闻言就往里冲,被边上两个眼疾手快的人拉住。 “台主危险,火势太大了。” 火势的确大,还未近前,就已经烤得人皮肤痛得厉害。 而且横梁开始断裂。 各种坍塌的声音。 凤影墨呼吸骤沉,咬牙切齿道:“你就是一闯祸胚!” 这才多长的时间,刚刚还在大厨房里见过她。 话落,一把甩开钳制他的两人,掏出袖中的一方锦帕,然后夺过边上一人手上的水桶。 将锦帕伸进水桶中浸湿,然后又将水桶提到头顶,兜头将一桶水尽数淋在身上,浸湿的锦帕往自己口鼻上一捂,就义无反顾地冲进了火中。 “台主,不能去!” 边上的几人大骇,同时想要拉住他,都没来得及,其中一人还扯掉了他的一截袖襟。 伟岸身姿很快就被熊熊大火吞没。 外面的众人大惊失色。 “阿丑,阿丑!” 他一边躲避着不断掉下来的火源和横梁木,一边急切地搜寻着夜离,并干脆撤了捂口鼻的锦帕大声唤着她。 可是,除了大火孜孜燃烧的声音,以及砖木砸落的声音,能听到的,就只有自己噗通噗通的心跳,以及又沉又乱的呼吸。 “夜灵,夜灵…….” 他一边沙哑着喉咙叫着她的名字,一边一处一处地找。 厨房并不大,只是因为火势太大,以及很多坍塌的砖木,所以寻找的困难很大。 滚烫的热度扑面而来,浓烟不断呛入口鼻,他却什么都顾不上了。 只想找到她。 尽快找到她。 终于,在一根横梁下面,他终于看到了那一抹身影。 一动不动,就躺在那里,手里还攥着一件煎煮过的衣服,横梁斜压在她的身上,横梁上的火已经烧到了她的衣摆。 凤影墨瞳孔剧烈一缩,疾步上前,搬开横梁,将那一抹已然昏迷的身子紧紧抱在怀里。 熟悉的身子入怀,他颤抖了身心,却也不敢多做停留,连忙将她抱起。 就在他站起的那一瞬间,头上一根烧断的横梁骤然跌落,“嘭”的一声不偏不斜砸在他的后脑勺和背心上。 他闷哼一声,身形大晃,差点栽扑在地。 他痛苦 皱眉,强行稳住自己的身子。 他不能倒。 一倒,他完了,她也完了。 外面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了扑火的行列,几乎整个缉台的人都闻讯而来。 当听说他们的台主在里面的时候,一个一个更是不敢怠慢,心急如焚。 提水灭火、马不停蹄。 终于,当那一抹高大的身影慢慢从一片熊熊火海中映入大家眼帘的时候,众人欣喜大呼:“台主,台主!” 白衣早已不见胜雪的颜色,脏污不堪,也凌乱不堪,很多地方都烧成了卷儿,破碎成缕。 发髻凌乱、面上黑污一片,步伐沉重而蹒跚。 若不是早前知道他进去了,他们几乎认不出他。 随着他缓缓走出,众人发现,他的怀中紧紧抱着的就是那个叫阿丑的家伙。 “台主!” 不少人迎了上去。 有人伸手扶他。 有人伸手想要接过他怀里的人。 他有些恍惚。 原本黑如濯石的眸子眼神有些溃散,他起先抱着怀中人死不撒手,后来又似乎回过了神来。 饶是这样的时候,他依旧没有将怀中之人给出来。 目光掠过众人,直到看到自己平素信任之人朝他伸出手,他才将怀里的人递给他。 对方接过,他高大的身形瞬间一颓,眼前一黑,重重倒在地上。 众人大惊。 “台主,台主……” ************ 夜离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已是不知时日。 只知道,自己躺在一间陌生的厢房里面。 厢房里没有人。 看窗外的光线,应该是黄昏。 头痛欲裂,她想起,她从大厨房里搬了柴禾回来,灶膛里的柴禾已经烧光,火已经熄灭,所以,她不得不重新生火。 灯盏里的油她已经用完了,她找了一圈,发现墙角有一大壶备用的灯油,所以,她就提到灶膛边淋在柴禾上面,然后就将油壶放在了旁边。 因为有灯油,所以也没有费多大的力气,就将火生了起来。 她坐在灶膛边上看着那跳动的火苗失神,想着刚刚在大厨房里发生的那一幕。 结果火从灶膛里烧到了外面,她都没有察觉。 她用灯油淋柴禾的时候,将灯油溅落在灶膛外面的地上。 所以火苗一出灶膛,就“哄”的一下烧了起来。 险些烧到她的脸,她一惊,这才猛地回过神来。 她连忙起身想要找水灭火,慌乱中,却一脚踢翻了边上的灯油壶,壶里的灯油撒泼出来,火势瞬间就燎成了一片,变得无法收拾的地步。 她一边大声喊着让人来救火,一边在水缸里舀水想要将火扑灭。 可根本无济于事。 小厨房太偏,根本没有人听到,而火势又大,只一瞬便变成了熊熊大火,火苗直冲屋顶,杯水车薪,根本灭不了。 她想到了直接逃。 可是,她又想起,这些衣服是毒贩的犯罪证据。 特别是有些已经检验出的,连五石散的结晶都已经凝炼出来了,若被大火给烧了,就前功尽弃。 所以,她一边大声呼救,一边想要将那些东西救出。 谁知道,一根横梁掉了下来,将她砸了个正着。 她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后来呢? 谁救了她? 火又是怎样扑灭的? 那些衣服和证据不知道是否还在? 抬手抚了抚酸痛的太阳穴,她支撑着身子刚想要坐起,就蓦地听到门口有脚步声传来。 也不 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她连忙又躺了下去,同时,还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脚步声停在了门口,“吱呀”一声,门自外面被人推开。 有人进来,门又关上。 脚步声渐行渐近,朝床榻边走来。 夜离虽闭着眼睛,却已然知道了是谁。 这脚步声太过熟悉,曾经在她中冰火缠和赤蛇毒嗜睡的那些时日,她经常躺在床榻上听这个男人的脚步声。 凤影墨。 脚步声停在了床榻边上,夜离依旧闭眼不睁。 静谧了好一会儿,男人忽然低咳了两声。 然后,床沿倏地一重。 她知道,是对方坐了下来。 她更是屏住了呼吸。 就在她感觉到似乎有暗影,也不知道是他的手,还是他的头,逼近的时候,门口骤然响起了细碎的敲门声。 暗影离开。 紧接着便是男人微微嘶哑的声音:“进来!” 有人推门而入。 “台主。” “有事吗?” “现在外面都传开了,缉台失火,台主冒死亲自赴火场救人,救的却是一个刚刚入缉台不久、资历尚浅的新人,此人和台主目前都生死不明。” 夜离浓密卷翘的长睫禁不住颤了颤。 两人的对话她自是听得清清楚楚。 原来,是凤影墨救了她。 心里面说不出来的感觉。 就在她一时心绪大动的时候,又听到男人“嗯”了一声,似是世人的反应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然后道:“你再散播一条消息出去!” “什么消息?” “就说,我完全没事,阿丑在大火中丧生。” 夜离心头一撞,说她死了? “丧生?”显然此人也跟她一样产生了疑惑,“大夫不是说阿丑只是受了点撞击,并无大碍吗?” “是无大碍,但是,我要将她已死的消息传出去,我自有我的用意,你只管去散播便是,要快,我要尽快让那个人听到消息。” 那个人? 哪个人? 他将她已死的消息散播出去,是想要让哪个人听到消息? 她想了想,忽的眉心一跳。 三爷?! 他想要让三爷得到消息? 是了,肯定是这样。 这段时日以来,他变着法子地折磨她,就是想要逼出三爷。 那日,他自己也亲口说过,比起结果和过程,他更关心的是,她如此受尽委屈,她身后那个如同天神一般强大的男人几时杀入缉台,带她离开?” 估计是见无论他怎样做,三爷都不现身,这次正好逮着一个生死时机,就大肆将消息放出去。 然后来个瓮中捉鳖。 怎么办? 她得想个法子才行。 正暗暗思忖着对策,又听到外面再度响起了敲门声。 “台主。” 这一次男人没有让对方进来,而是先跟屋里的这人说,“快去办吧!” 然后,就起了身。 两人都出了门。 门被拉关上。 夜离凝神细听。 依稀能听到后面敲门那人的声音。 似乎是说,陌千羽召见凤影墨。 ************ 待几人的脚步声远去,夜离才缓缓睁开眼睛。 支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掀被下床,她蹑手蹑脚来到窗边,偷偷看了看外面。 外面竟是有人在守着。 凤影墨果然不安好心。 这个疯子! 为了引出三爷,他竟是这般无所不用其极。 现在该怎么办? 她根本没法出去。 就算能出去,她也不知道怎样联系到三爷? 每次都是他主动来找她的。 却从未告诉过她,他的身份和落脚之地。 夜离心急如焚,却是无计可施。 想来想去,她觉得为今之计,也只能跟凤影墨开诚布公地谈一谈了。 所以,只能等。 等他从宫里回来。 许是头部受到重击的缘故,又加上她一直在思考问题,头痛得就像是要炸开一样,手脚也酸软得厉害,所以,她又躺回到了床上。 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 就在她迷 迷糊糊要睡过去的时候,门口骤然传来了动静。 她很快惊觉过来,陡然睁开眼睛。 夜色已暗,屋子里漆黑一团。 她听到一声细响,门开了。 有人进来。 不知来人是谁,她又轻轻阖上眼睛。 反正大家都以为她还在昏迷,没有人知道她已经醒了。 她静观其变。 她听到关门的声音,然后脚步声朝床榻边而来,稍显急切。 急切? 她一怔,陡然睁开眼睛。 心想着,反正黑,她可以看到别人,只要她一动不动,别人不逼近,也看不出她睁着眼睛。 光线很暗,能看到一抹高大的身影渐行渐近,透着几分熟悉。 就在她想着到底是谁的时候,对方已经行至跟前。 一句话未说,就掀开她的被褥,倾身想要将她抱起来。 也就是在对方倾身凑到面前的那一瞬间,她借着窗外的月光,看到了地方脸上青铜面具折射出来的幽芒。 夜离呼吸一滞。 三爷。 天。 他真的来了。 浑身的血液往脑子里一涌,她连忙伸手推他:“你快走,这是计,快,赶快离开!” 对方似是没有想到她突然说话,有些震惊。 夜离想起凤影墨散播出去的消息是,她已经在大火中丧生。 他是以为她是一具尸体吗? 尸体突然说话,也难怪震惊。 “你醒了?” 黑暗中,对方开了口。 这一次,轮到夜离震惊了。 并不是因为对方没说“你还活着?”而是说的“你醒了?” 此时的她根本顾不上去想这多。 因为,她完全被对方的声音震住了。 那样熟悉。 她已没有一丝疑惑地识了出来。 赫然是一个她做梦也想不到的人。 是因为情况危急,一时忘了口技了吗?所以用了自己的原声? “是你?” 她难以置信。 “当然是我,不然你以为是谁?” 对方嗤了一声,不过很快似是又想起什么,“这么快就被你识出来了?哦,对了,你认得我的声音。” 夜离犹不相信,故意喊了一下对方的姓名。 “张硕?” “是!就是我!”黑暗中,对方拖长的语调,也答得笃定。 夜离就不得不彻底相信了。 难怪,三爷对她的行动了如指掌,难怪,三爷总能在她最危难的时候及时出现。 原来,他一直就在她的身边。 原来,他就是张硕。 这家伙还真是深藏不露啊! “既然醒了更好,能走吗?快随我离开!” 张硕一边说,一边摸索着找到她的衣袍,想要往她身上套。 被夜离一把抓住手臂。 “不行,我不能走,你快离开,快!” “我专门过来就是要带你离开的,你必须跟我走!” “不,这一次我不能跟你走,放心,我没事,你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夜离急得不行。 她好不容易才进了缉台。 戒坊没法呆,皇宫进不了,缉台已经是她最后的机会。 她不能又这样离开。 不能。 可张硕哪里肯听她的? “没事?现在没事,再不走就有事了,快,休要啰嗦!” 直接将她从床榻上拉了起来,然后弯腰,拾起床踏板上的鞋子摸索着往她的脚上套。 夜离心急如焚,可对方却又死活不依。 遇到如此固执的人,真是无奈。 没办法,她就想着干脆跟他先一起出去,然后再回来。 必须先出去。 引君入瓮,为了安全,至少,先要离开这个危险的瓮。 等出去了,她再做他思想工作。 这般想着,她就连忙拿过他手上的鞋子快速套在脚上,“快走!” 拉开.房门,两人闪身而出。 可还没走两步,就直咧咧地碰到了一行人。 两人脚步一滞。 虽是夜里,虽隔得有些距离,可由于院子空旷,所以视野也开阔,而且院中的风灯足以视物。 就在他们两人看到那一行人的同时,对方也清楚地看到了他们两个。 一行人也齐刷刷顿住了脚步。 白衣胜雪,是凤影墨,明黄耀眼,是陌千羽。 在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不少人。< /p> ...... 接下来,故事应该要慢慢精彩鸟~~传说,明天加更~~ 谢谢【夏陌冉】亲、【月下倒影】亲、【fydh911】亲的月票~~爱你们,狂么么~~ ☆、161.【161】你若不走,我就死在你的面前(一更) 白衣胜雪,是凤影墨,明黄耀眼,是陌千羽。 在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不少人。 夜离眼梢轻轻掠过陌千羽,又轻凝了几分眸光,看向凤影墨拗。 他在引君入瓮,逼三爷出来,她知道。 说实在的,她以为他也只是好奇,他也只是逼逼而已跖。 她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是,竟然还带来了陌千羽。 此刻,虽然她面容已变,陌千羽不一定能认出她来。 但是,她边上的人,戴着青铜面具的这个男人,陌千羽却一定会认得。 他跟他曾经交过手。 所以,如此一猜也一定能猜出她是夜离来。 原本她就跟张硕挨得很近,她不动声色扯了扯他的袖襟,小声道:“你赶快走!” 张硕反手握了她的腕:“我们一起走!” 夜离蹙眉。 “不行,你快走,不然,一会儿就走不了了。” 其实现在走,也不一定能走得了。 对方分明有备而来。 可至少目前众人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 陌千羽脸色冷峻,薄唇紧抿,凤影墨面沉如水,眸色深深。 所有人都看着他们两人。 “你快走!” 夜离将腕自张硕的手心抽出,大力推了他一把。 既然平素藏得那么深,就一定是不想让人知道他的身份。 何况,陌千羽本就对张硕这个身份有了戒心。 她不能连累他! 可张硕,却是固执得要命。 被推得后退了两步,却又再次上前,直接展臂一裹,将她挟住,然后脚尖点地而起,准备离开。 陌千羽瞳孔一敛,扬手。 明黄衣袖带出耀眼的弧度。 身后的众人得令,快速围了过去。 因为人多势众,且占尽地利优势,很快就拦住了两人的去路。 张硕不得不再次停了下来。 夜离皱眉,攥着张硕的衣襟,示意他将她放下来。 “张硕,你听我说!皇上已经对你起疑,你的身份不能暴露,所以,我掩护,你先逃。若你非要带我离开,今夜我们两个人都逃不掉,你也不想这样对吧?若你离开了,退一万步说,就算我被抓住,你还可以想办法再来救我,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听我这次好不好?” 夜离一边警惕地睨着众人,一边苦口婆心,试图说服张硕。 可张硕就是油盐不进。 只是将她放了下来,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 夜离心急如焚,却又拿他没有办法。 见众人缓缓逼近,她心一横,趁他不备,“唰”的一声拔出他腰间的佩剑,然后横在自己的脖子上。 “你若不走,我就死在你的面前!” 众人一震,不意她会有此举措。 张硕面具下的脸色一白。 陌千羽薄唇越抿越紧。 凤影墨瞳孔渐深。 见张硕不为所动,夜离又将手中长剑朝脖子上推近了一分:“我说到做到!” 凌厉的刺痛从颈脖处传来,夜离眸光敛了敛。 她知道,剑锋已经将她划伤。 张硕跟她离得近,自是也看在眼里。 见她手腕一动,作势又要朝脖子上推进,张硕吓得连忙止道:“别!你别这样,我走便是!” 夜离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你驾轻功离开,我拦住他们!” 夜离说完,眼梢一掠,水眸扫向众人,眸色转寒。 将手中长剑从颈脖上撤离开来的下一瞬,她脚尖一点飞身而起,长剑如银龙,带起一道幽蓝的光,直直朝围在前面的众人飞过去。 兵器交接的声音大作。 夜风微凉。 白衣簌簌,龙袍猎猎,两抹站在风中的伟岸身姿自始至终 一动未动。 张硕再次朝他们两人这边看了一眼,才转过身提起轻功欲飞上屋檐。 明黄身影忽然动了。 也不知从哪里取了一枚羽箭,递到边上凤影墨的面前。 凤影墨面色沉静,凤眸深邃如潭,正轻睨着场中刀光剑影的方向,羽箭骤然入眼,他一怔。 “朕的箭术一直不及凤台主,为确保万无一失,还是凤台主来比较妥当!” 陌千羽一边说,一边睇着凤影墨,声音随常,听不出一丝意味。 言下之意,让他射杀! 让他射杀谁? 阿丑,还是…… “微臣遵旨!” 垂眸看向陌千羽手中的弓箭,凤影墨伸手接过,长睫尽数掩去眸中所有情绪,如水的面色未见一丝波澜。 拉弓、上弦,凤影墨微微眯了眸子。 首先对着的是场中那抹瘦削、正与众人痴缠打斗的身影。 陌千羽扬眸看着他,唇角微微一勾,伸手,轻轻推着他手中的长弓,缓缓改变着他所指的方向。 目标由阿丑变成了屋檐上戴着青铜面具准备飞身离开的那人。 是的,此时张硕已经飞上了屋顶。 回头朝他们这边看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凤影墨的举措,眸色一变。 而这厢正痴缠打斗中的夜离也猛然发现了这一幕,瞳孔剧烈一缩,大骇。 长弓已在男人的手上被拉满了弦,如满月一般。 只要他拉弦的那一手一松,只要他一松…… 电光火石之间,夜离只觉得自己全身的血往脑子里一涌,来不及做任何思考,来不及有一丝犹豫,她已经本能地做出了反应。 脚下一点,飞身而起,手持长剑,朝手拉长弓的男人刺过来。 或许是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屋檐上逃离的那个目标上,又或许是夜离的动作实在太快太突然,当长剑如虹,直直刺向面前的时候,凤影墨竟丝毫未察觉出来。 不仅凤影墨是,边上的陌千羽亦是。 当然,后者还有一种可能,是他看到了,只是没有反应而已。 没有躲避,没有抵抗,所以一切就发生得毫无悬念。 “嘶~”长剑入肉的声音。 “唔~”男人闷哼的声音。 “嘣~”羽箭离弦的声音。 “当~”长弓掉地的声音。 声声入耳,也声声如锤,重重敲打在夜离的心上。 时间似乎就凝滞在这一刻。 她手执长剑,衣发翻飞。 锋利的剑尖直直刺入面前男人白衣的胸口。 殷红透衫而出,瞬间染红了白衣,就像是妖冶怒放的蔷薇,触目惊心。 男人身形未动,甚至都未佝偻一丝身子,就像是傲雪而立的松。 可是,眸色却是极其痛苦。 那是夜离从未从他眼中见到过的痛苦。 是一种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巨大伤恸。 还有灰败。 那种从眼底深处倾散出来的灰败。 她从未见过。 夜离眼帘颤了颤,甚至不敢看他。 艰难转眸,她看向张硕的方向。 一枚羽箭正插在屋檐下的廊柱上,箭尾轻晃。 心口微微一松。 她知道,因为她的这一剑,及时伤了凤影墨,迫使他因为护痛而不得不改变了手中羽箭的方向。 所以张硕没有被射到。 可是,张硕为何还不走? 站在屋檐上,显然也被她和凤影墨的这一幕震惊到了。 何止是张硕,包括刚刚那些围困她的众人也都惊错了。 待反应过来,想要杀过去,却见帝王一个冷觊,他们便生生顿住了脚。 夜离快速度了一个眼色给张硕,也管不上幽幽夜色下,张硕是否能看到。 收回视线的瞬间,她手臂骤然一扬。 深深刺入男人胸口的长剑拔了出来,带起一股温热的血泉,喷溅。 男人再次闷哼一声,身子大晃,终于,挺得笔直的身姿终于再次坚持不住,倒在地上。 夜离眸色一痛,略略别过眼,却在下一瞬,手臂蓦地一重。 她还未反应过来,身子已经陡然一轻,耳边风声呼呼,她已经被人带着飞了起来。 ............ 怕孩纸们等,先上一小更哈,第二更估计要零点了,孩纸们莫等,明天看哈,么么哒~~ 谢谢【欧阳雪瑶】亲的花花~~谢谢【宝贝多多111】【漫梅花L】【bigthree】【月下倒影】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 ☆、162.【162】她只知道,她误会他了(第二更) 夜离眸色一痛,略略别过眼,却在下一瞬,手臂蓦地一重。 她还未反应过来,身子已经陡然一轻,耳边风声呼呼,她已经被人带着飞了起来。 她愕然转眸,青铜面具入眼拗。 是张硕。 大概是众人都被凤影墨骤然出的变故吓住了,又或许是没有想到张硕会去而复返、折回来带她走,等大家反映过来的时候,张硕已经带着她飞上了屋顶跖。 她听到陌千羽沉沉吩咐的声音。 “快,快抓住他们!” 她还听到缉台的人慌乱的声音。 “台主,台主......快,快去叫大夫!” 她也听到身后纷沓的脚步声。 “快追,别让人跑了!” 被张硕带着踏风而行中,她缓缓回头,看向已然乱作一团的院中。 她看到凤影墨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边上许多人,凤影墨白衣的胸口已被鲜血染成大红,尤为显眼。 还有,他……似乎正在看着她的方向。 是的,很奇怪,明明隔得那么远,明明夜色很暗,明明他的身边还围着很多人几乎挡住了她的视线。 可是那一刻,她却看得非常清楚,他就是在看着她,一瞬不瞬。 看着她的,还不是他一人。 还有他边上不远处负手而立的明黄身影。 渐行渐远,看不到陌千羽眼中神色,也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却能感觉到他紧紧绷起的下巴。 转眸,她再看向张硕的身后。 是一堆穷追不舍的身影。 “放我下来!” 她拉了拉张硕的衣襟。 她自己会轻功,没必要让张硕那么吃力。 这一次,张硕倒是没有固执,她一说,他便依言将她放了下来。 两人踏着轻功离开。 后面的人也终是被他们甩掉。 一直将夜离带到一处偏僻的宅院,张硕才停了下来。 “这里很安全,暂时你就住在这里吧!” 推开宅院的门,张硕带头走了进去。 夜离环顾了一下四周环境,紧随其后。 不知为何,明明已经成功脱困,她的心里却像是塞了一团棉花一样,很不舒服很不舒服,甚至连呼吸都觉得有些困难。 进屋后,张硕点亮烛火,便迫不及待地取了脸上的青铜面具扔在桌案上。 “这面具还真沉!” 末了,一屁股坐在桌案边的软椅上,伸手提起桌案上的茶壶,倒了两杯水,一杯递给夜离,蹙眉道:“哎,也不知道凤影墨怎么样了?你还真下得去手!” 夜离眼帘颤了颤。 说实在的,她也没有想到自己会下得去狠手。 当时,见他箭在弦上,下一瞬就要朝张硕发出,她根本什么都没想。 刺上去的那一刻,她的脑中是一片空白。 所以,手中力度用了多大,她根本不知道。 她无意伤他,却绝对不能让他伤张硕。 伸手接过茶水,她牵了牵唇角:“他差点杀了你,你还担心他!” “他那个时候不是也没有办法吗?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那是皇上的旨意,他又岂能不从?” 张硕端起自己的那杯茶水呷了一口,眉目忧愁,“若他真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 “那也是他自找的!”夜离嘴上冷哼着,却只觉得,本就如同塞了棉花的一颗心,更是如同千斤大山压在了上面。 若是他真有个三长两短…… 她也不知道怎么办。 不想再去想这么一个让她呼吸都觉得疼痛的问题,她看向桌案上轻晃的面具,抬眼看向张硕:“没想到是你!” 张硕似乎还沉浸在凤影墨的 那件事上,眉头紧锁,眼神飘渺,骤闻她这一句,也没有放在心上:“什么?” “你以前为何不跟我说?”夜离又再次问向他。 张硕不解:“说什么?” “说你是张硕啊!” 张硕就更加疑惑了。 “你不是一直知道我是张硕?” “我不知道,”夜离无奈地摇摇头,原来这个男人竟然以为她一直知道。 “若不是这一次你用了自己的原声,我依旧不知道。” “原声?”张硕终于发现不对了。 他们两人的对话不对。 “什么原声?我几时在你面前用的不是原声吗?” “这次之前,你在我面前用的都不是原声,说实在的,你就在我身边,我却从未往你身上想过,可见,你藏得有多深。” 张硕一头雾水,放下手中杯盏。 “等等,你怎么说的话我都听不懂呢?” 夜离也觉得哪里不对了。 “砰”的一声将手中杯盏放在桌案上,她一把拿起张硕放在桌案上的青铜面具。 面具的细节入眼,夜离脸色一变。 不是。 这并不是三爷一直戴的那枚。 虽然很像,真的很像,以致于在夜里光线不好的情况下,她没有看出来。 现在一看,才发现不是。 她中蜈蚣毒的那次她在昏迷,没有看清,可是上次,她却看得仔细。 这枚绝对不是那枚,她肯定。 所以,其实,张硕不是三爷? 他不是三爷? 夜离懵了。 千百个念头从脑中一晃而过,她皱眉细细想。 的确,他的确不可能是三爷。 若他是三爷,她中蜈蚣毒的那次,他就没必要将她带去医馆,还威逼那个大夫治她。 因为他本身就会医,而且是这方面的高手。 若他是三爷,就应该知道南火草在凤影墨手中,也不会贸然跑去缉台去偷。 看他当时的样子,似乎连凤影墨都不认识。 若他是三爷,也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原声,哪怕是情急。 她被自己得出来的这个认知震惊得不行。 若他不是三爷,作何要扮作三爷的样子前去缉台? “你为何要戴着这个去缉台,还非要带我离开?” 夜离朝张硕扬了扬手中的青铜面具,蹙眉问道,心中却隐隐有了答案。 而因为这个答案,她的声音都难以抑制地在抖。 她要确定。 ************ 凤府 每个人都脸色凝重。 因为他们的主子已经昏迷三日了,还未醒来。 太医们一波一波来,皇上陌千羽也让用了皇宫里最好的药。 血是止住了。 可却因为伤口太深,以及失血太多,依旧没有醒。 ** 夜离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么快又跟凤影墨见面了。 还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以这样的方式。 她站在门口,许久都没有勇气迈进去。 虽然,她知道,凤影墨还没有醒,他还没有知觉,他也不会知道她来过。 可是,她依旧觉得怕。 想她这一生,何曾畏惧过什么? 第一次如此惧怕见一个人。 还是一个昏迷不醒的人。 她也不知道这份怕,是来自于自己对他伤害的歉疚,还是来自于怕他再也醒不过来的担忧,她不知道 。 她只知道,她的那一剑真的刺得很深。 她只知道,他当时是故意不避开,故意让她刺上的。 她只知道,她误会他了。 彻底误会他了。 “是你让我想办法让你来的,来了不进来看看吗?现在的你来凤府一次可不容易!” 张硕看着她,看着她在门口踯躅的身影。 夜离长睫颤了颤。 的确不容易。 怕被陌千羽发现,她是化妆成寒香的样子来的。 轻轻攥了袖襟,夜离迈着沉重的步子,缓缓走进去。 ...... 谢谢【楚瑶x清瞳】亲的荷包~~谢谢【miaoer0917】亲的月票~~爱你们,狂么么~~ ☆、163.【163】连听她说话都不愿意听(第一更) 轻轻攥了袖襟,夜离迈着沉重的步子,缓缓走了进去。 张硕本准备帮凤影墨换药,见夜离进来,便将手中的药瓶跟绷带朝她手中一塞:“还是你来吧!” 说完,又想起什么,伸手一指床头边上的一碗热气腾腾的黑浓汤汁,“对了,还有那碗药,等稍微凉凉,也喂给他喝下去。拗” 末了,也不管夜离愿意不愿意,就识趣地出了门,甚至还体贴地帮她将厢房的门带掩上跖。 垂眸看了看手中的药和绷带,夜离一步一步走向床边。 凤影墨就躺在那里,双目轻阖、面色苍白,就连嘴唇都失得没有一丝血色,那样一动不动地躺着,就像是声息全无一般。 声息全无?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连忙将手中的药瓶和绷带放在床头柜上,她颤抖伸手,探向凤影墨的的鼻翼下面。 微弱的呼吸浅浅撩在她的指尖上,她便更加颤抖了。 心魂俱颤。 还好。 还好。 一颗心微微放下,她伸手开始解他的衣袍,替他换药。 那一剑是她刺的,她自是知道有多严重。 可饶是这般有心里准备,当她解开绷带,看到伤口的那一刻,她还是禁不住震惊了。 小孩子嘴巴一般大小的伤口,皮肉外翻,洞口很深。 而且,那位子正是人的心脏部位。 她若再稍稍刺深一点点,只要一点点,他就会当场毙命。 “凤影墨,你就是一疯子!” 夜离蹙眉,将药粉均匀地洒在伤口上。 张硕跟她说,那夜之所以他会戴着面具去缉台,都是凤影墨的安排。 小厨房的那场大火失得突然,凤影墨冒死将她救下,缉台上下全员皆知,而且外面也传得沸沸扬扬。 凤影墨知道,这些肯定会传到陌千羽的耳朵里。 而陌千羽那个人心思细腻、疑心又重。 肯定会怀疑到他或者她的头上。 所以他才让人将她在大火中丧生的消息散播出去,希望陌千羽不要来找她。 也就是那日在厢房里,他跟人说的,将消息要快速散播出去,他要让那个人尽快听到消息。 他说的那个人指的就是陌千羽。 而她,当时以为他说的是三爷。 因为这段时日以来,他的确无所不用其极的想要逼出她身后之人,所以她才会往三爷身上去想。 可是,他再尽快,也没有陌千羽快。 陌千羽果然知道了,也果然起了疑,还果然采取了行动。 陌千羽召凤影墨入宫了。 陌千羽说,他要来缉台亲自提审那几个毒贩,顺道看看帮助缉台发现毒贩证据的那个叫阿丑的人。 她知道,陌千羽要见她,真正的原因自然不是因为这个,就是如凤影墨所想的一样,因为她不过是一个刚进缉台的新人,凤影墨却舍身赴火救她,这是关键。 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既然陌千羽提出来了,凤影墨又岂能不从? 而且,陌千羽估计是怕凤影墨做什么手脚,雷厉风行,说来就来,不给凤影墨一丝喘息之机。 凤影墨没有办法,才赶快让人通知了张硕速速来缉台带她先离开。 张硕说,凤影墨让他着黑袍、带青铜面具前来是有原因的。 因为她人在缉台,不可能无缘无故消失。 特别是当陌千羽正要前来见她,她就莫名其妙消失了,显然此地无银、欲盖弥彰。 可是,却又万万不能让陌千羽见到她的人。 因为,就算她的面容已有很大的改变,可她终究是她,难保陌千羽认不出来,也难保陌千羽会不会用什么办法将她试探出来。 所以,才想到了此招。 让张硕扮作那个曾经在封妃大典当日,着一身墨袍、面戴青铜面具的男人前来缉台,将她带走。 并让张硕带走她的时候,故意弄出点动静来,让缉台的人知道。 这样,在众人看来,她的离开,跟那日封妃大典一样,是那个男人所为。 如此一来,陌千羽见不到她,也怀疑不到缉台上来。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 她跟张硕终究晚了一步。 动静还没有弄出来,陌千羽跟凤影墨就已经到了。 哎~ 夜离低低一叹,放下手中药瓶,拿起干净的绷带轻轻覆在男人上好药粉的伤口上。 因为他还在昏迷,所以也不用缠一周固定,就只是将他的伤口保护好就行。 做完这一切,替他拢好衣襟,被褥盖好,她就开始给他喂药。 给一个昏迷者喂药还真是一个技术活。 显然,她不擅长。 她已经非常小心翼翼,非常专心致志,却还是未能将汤药给喂进凤影墨的口中。 因为他毫无知觉,完全没有吞咽能力,喂进去的汤药又都顺着他的唇角流了出来。 药没喂进去多少,他的衣领和软枕倒是濡湿了一片。 没有办法,最终,她就只能用哺药的方式。 自己先喝一口,含在口中,然后再嘴对嘴,一点一点慢慢将药水哺喂进凤影墨的口中。 喂得专注,喂得心无旁笃。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猛地感觉到一道幽深的视线凝落在她的脸上,她一震,愕然抬眸,就直直撞上男人黝黑的深瞳。 夜离心尖一抖,喝进口中原本要哺给他的药汁尽数吞进了腹中。 又腥又苦,又被呛住,她扭头皱眉“咳咳”了起来。 凤影墨一直没有说话,就看着她。 而她却借着咳嗽之机,别着脸,不敢看他,心里又惊又喜,又慌又怕。 惊喜的是,他终于醒了。 慌怕的是,不知该如何面对? 静谧的厢房里,只闻她突兀的“咳咳”声。 总不能一直这样! 她想了一会儿,才缓缓收了咳嗽,主动出了声:“那个……那个,我喂你将这些药喝完……” 这是她想了半天,想出来的觉得最合适的一句话。 说完,她就用瓷勺舀起一勺汤汁,递到男人发白的唇边。 男人没有接,只是看着她,目光清冷寡淡。 就在夜离有些不知所措之时,骤然问道:“寒香呢?” 声音沙哑破碎得厉害,夜离手中的瓷勺差点没拿稳。 “寒香她在外面。” 因为她要化妆成寒香入府,所以,就暂时让寒香呆在外面了,等她回去跟她换回来。 “让她回来!” 男人再次淡声开口。 夜离怔了怔,缓缓收回瓷勺,放进碗中。 垂眸弯唇,心里面早已滋味不明。 他的意思是不想见她,让她走,去将寒香换回来是吗? 他生她的气,她知道。 他在怪她,她也知道。 可是…… 一时间,心中又疼又乱,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咬了咬唇,她准备先跟他道歉。 刚抬眸开口:“凤影墨,对不……” 就被男人淡声打断。 “长安呢?” 男人皱眉,似是连听她说话都不愿意听,眼角眉梢间的不耐,丝毫不掩饰。 夜离的话就只得僵在了唇边。 话已至此,她也不是不识趣的 人。 苦涩地弯了弯唇,她缓缓直起腰身,将手中的瓷碗放在床头柜上。 “那你好好休息吧!” 幽幽说完,想再看他一眼,却发现他竟然已经嫌恶地闭上了眸子。 她怔了怔,转身,离去。 就在她刚刚打开厢房的门,一脚迈过门槛,就猛地听到身后“嘭”的一声。 ...... 第一更,第二更依旧在零点,孩纸们可明天看,么么哒~~ 谢谢【小白乖乖1211】亲的荷包~~谢谢【夏陌冉】【sunmohan5200922】亲的花花~~谢谢【sunmohan5200922】【bigthree】【14747897888】【choupi123】【ly870723】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 ☆、164.【164】他在吃味儿?(第二更) 幽幽说完,想再看他一眼,却发现他竟然已经嫌恶地闭上了眸子。 她怔了怔,转身,离去。 就在她刚刚打开厢房的门,一脚迈过门槛,就猛地听到身后“嘭”的一声拗。 她一惊,回头跖。 只见男人正苍白着脸艰难地半撑着身子,在床边的地上,是已被摔得四分五裂的瓷碗片,散落得到处都是。 看样子,是他想要自己端碗喝药,结果碗没拿住,跌落在地所致。 夜离很难过,也很惆怅,更多的是无奈。 犹豫了片刻,她还是转身回了厢房。 径直走到床边,她伸手将男人扶住。 原本他的衣襟就只是拢着的,并未束缚,而且胸口的伤也只是用绷带纱布轻覆而已。 被他如此起身一动,衣袍散了,绷带纱布掉了,露出男人健硕的胸膛和触目惊心的伤口。 夜离皱眉,也顾不上他没有好脸色:“我先扶你躺下去。” 男人原本自己是想要挪动身子躺下去的,结果被她一搀扶,反而不动了。 他垂目看着她落在他臂膀上的手,固执地保持着半撑着身子的姿势。 夜离自是知道,他虽未出声,意思却很明显。 让她将手拿开。 自她刺了他一剑之后,她的情绪就一直紧绷着,方才他的态度让她更加绷得死紧。 她压抑着,极力压抑着,终于在此时他无声的淡漠中如同洪山爆发一般喷薄而出。 她直接将他撑在床上的手臂一扯,然后强行将他按倒下去。 她还不信,她制服不了一个昏迷了三日刚刚醒过来的伤者。 显然没有想到她会如此,男人完全不及防备。 于是,总算被她搞得躺了下去。 但,显然也触及到了他的底线,男人嘶哑着喉咙沉声:“我不是你戒坊的那些戒坊者。” 看得出,非常生气。 不仅生气,还再次撑着身子想要坐起。 毕竟刚刚苏醒,伤又严重,哪经得起这样折腾? 只见他脸色煞白如纸,额上冷汗淋漓,胸口的伤也挣开了在出血,可他还是想要回到她扶他之前的那个姿势。 夜离就彻底怒了。 “凤影墨,你不觉得自己这个样子很别扭吗?你若真不想见我,我走便是,你若不愿我碰,我为刚刚的行为跟你道歉,你没必要跟自己身上的伤过不去。” “不要你管!” 男人终于坐了起来,苍白着脸微微喘息。 夜离看着他,真的有些无语。 “好!我走!” 愤然转身,她拾步便走。 可刚迈了一步,身后就传来男人凉凉的声音:“这么一点耐心都没有?” 夜离脚步一滞。 转身,刚想回他,就听到他的声音继续。 “我现在这般,也是拜你所赐,你为了另外一个男人,差点要了我的性命,你还想要我怎样不别扭地对你?” 男人声音沉哑,凤眸阴鸷。 说完,喘息更甚。 明明虚弱至极,可夜离却还是有些被他的样子震住。 他突然说这些,她有些意外。 可是…… “凤影墨,我承认,我刺了你一剑,是我不对,我也懊恼,我也后悔,你想要怎样对我,我都可以接受。可是,你也要讲道理对不对?什么叫我为了另外一个男人?张硕不是你安排的吗?我为了救你安排的男人,我有错吗?当然,我的方式错了,但是,我的出发点没有错,是不是当时我见死不救,任由你那一箭将张硕射死,你就开心了?” 夜离一口气说完,同样喘息。 明明不是这样的不是吗? 明明她那一剑, 他可以躲开的,他却并没有躲。 按照张硕的话说,他就是故意让她刺上的,目的就是为了伤自己,而不伤他张硕,还不会让陌千羽起疑。 一个宁愿伤自己,也不愿伤兄弟的人,又怎会计较她为了救他的这个兄弟,而伤了他? 所以,她说他别扭。 真的很别扭。 凤影墨低低笑,却笑容冰冷。 “为了救我安排的男人?当时,你知道他是我安排的吗?你知道他是张硕吗?当然,你或许知道,可是,就算你知道,对于你来说,那个时候的张硕,已经不仅仅是张硕,他更是你身后那个藏得很深的男人。” 夜离皱眉,这段话真的好绕。 她听完之后反应了好一会儿,才似乎终于有些明白了这个别扭男人的意思。 他在吃味儿? 在吃张硕,不对,应该说,在吃三爷的味儿? 她有些难以置信。 心里面却隐隐透着几分愉悦。 “噗嗤”一声笑出来。 “凤影墨,你不至于吧?” “你笑什么?什么不至于?” 男人不悦开口,一副听不懂的样子,也不知道是真的听不懂,还是装的。 夜离便也不跟他挑破。 “你好好躺下去,我就将我跟你口中的所说的那个藏得很深的男人的故事说给你听。” 男人有些意外。 紧接着,鼻子里又发出一声冷哼,一副嗤之以鼻的样子。 “不感兴趣!” 嘴上这样死硬着,身子却缓缓躺下被褥。 夜离微微弯了弯唇,也不想跟他计较。 “凤影墨,你知道吗?你真的是我见过的,最霸道、最强势、最厚脸皮、最矫情、最别扭的男人!” 一边说,夜离一边上前。 轻轻掀了被褥,她拉开他本就散开的衣襟。 这一次,出乎意料的,他竟没有对她的话有任何反驳,也未对她的行为进行阻止,就任由了她去。 “你看,就是因为你不消停,你的伤口又挣开了。” 取了床头柜上的药瓶,拧开,她又重新将里面的药粉均匀地洒在他的伤口上。 在男人凤眸深深地注视下,缓缓开口。 “其实,我也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他是我和妹妹的救命恩人,他一直戴着青铜面具,我从未见过他真正的容貌,我甚至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夜离一边说,一边睨着男人的反应。 男人轻瞥着她,显然一副不信的样子。 “不管你信是不信,这就是事实。” 男人没有出声。 夜离又继续。 “每次在我最危难的时候,他就如同天神一般出现,救我于水火。第一次,是我跟……大哥差点被人杀掉;第二次,就是上次我身中蜈蚣毒,然后还受了陌千羽一掌,差点死掉;”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看到凤影墨的瞳孔微微一敛。 “第三次,就是封妃大典上,他突然出现将我劫走。就这三次,其实我跟他的交集只有这三次,可,虽然只有三次,却等于给了我三次生命。” 当然,为了三爷的安全,她隐瞒了一些没有说。 譬如,他叫三爷。 又譬如,他有一块跟陌千羽一模一样的梅花形和田玉佩。 再譬如,她曾经以为陌千羽是他,还以为了三年。 还譬如,他第一次救她,是在钟家灭门之时。 可就算这些没有说,她觉得她说的那些已经足以说明她跟三爷之间的关系。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他屡屡救我性命,所以,我是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他。” .... ..................... 清明素子回了老家,被很多事所缠,所以更新不甚给力,谢谢孩纸们的包容和理解!谢谢你们!今天素子回来了,会尽快恢复状态,开始多更哈,么么哒~~ 谢谢【13825122596】亲的花花~~扑倒,狂么么~~~ ☆、165.【165】凤影墨,你想什么呢? 素子先认错哈,昨天【164】章 梨子说:“其实,我也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他是我和妹妹的救命恩人,他一直戴着青铜面具,我从未见过他真正的容貌,我甚至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应该改为—— 梨子说:“其实,我也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他是我和大哥的救命恩人,他一直戴着青铜面具,我从未见过他真正的容貌,我甚至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跖” 因为此时,她的身份是夜灵,昨夜素子赶更赶糊涂鸟,孩纸们见谅~~ ************ 和风煦暖,正是香椿抽嫩的季节。 小屋的旁边有一处陡峭的山坡,山坡边上正好有一棵香椿树。 霓灵站在树下,微微扬着脸,望着那翠绿翠绿的树枝,想起钟家后院也有这么一棵香椿树。 每年的这个时候,她跟她姐就喜欢爬上树,摘取香椿的嫩芽,然后让厨房炒咸肉吃。 她大哥每每看到,就一定会飞上树,将她们两个擒下来,狠狠地数落一番。 说她们女孩子家家的,一点样子都没有,小心将来嫁不出去。 她跟她姐可不服气了,说,凭什么女孩子爬树摘点香椿就嫁不出去了? 她大哥说,因为男人喜欢的女子,是就算想要摘香椿,也一定是要这个男人去为她摘,而不是你们这样好强自己爬上去摘的女子。 是这样吗?大哥。 好像不是。 这条道理生成的前提难道不是,首先要有一个肯为你去摘的男人吗? 如果没有,还不得自己来。 轻轻提了内力,正欲飞身上树,蓦地被人按住了肩,阻止了她的动作。 是巧黛。 “我来!” “别,阿姐的伤还未好。”霓灵顺势将她的手臂握住。 “没事,”巧黛笑着拍拍她的手背,“就算伤着,阿姐的武功也比你高,住在这个地方,每天就只能吃张硕送过来的那些东西,阿姐也吃腻了,阿姐也想吃香椿呢。” 一边说,一边将她的手拂开,脚尖一点,飞身而起。 稳稳落于树梢间,巧黛在一片翠绿间对她笑。 脸上的笑意比绿意更加盎然。 谁知,就在下一瞬间,巧黛忽的眸色一痛,整个脸瞬时也变得煞白,身子更是陡然失去平衡,直直从树枝上一头栽下来。 啊! 霓灵大骇。 “阿姐!” 几乎未做一丝犹豫,她冲过去,伸手,攥住巧黛的手臂,一系列的动作只在眨眼之间。 还好。 在巧黛跌落下山坡之前,她险险地拉住了她。 “你们在做什么?” 身后传来张硕的声音,紧接着就看到一个身影风驰电掣一般来到眼前,然后同她一样,握在巧黛的手臂上,将巧黛稳稳地拉了上来。 “没事吧?” 张硕急急问向巧黛。 巧黛摇摇头,脸色依旧煞白得厉害,还未及站稳,脚下又是一软。 所幸,张硕本就还没有松开她的手臂,见她如此,脸色一变,展臂将她捞在怀中。 “你怎么了?” 那一刻,霓灵清晰地看到他眼中的着急和慌乱。 垂眸,霓灵看向自己的手臂。 因为她的手当时也抓着巧黛,而张硕骤然将巧黛拉起来,她还未来得及撒手,手臂擦在了坡边的锐石上。 张硕一手揽着巧黛,一手探上她腕上的脉搏,瞳孔一敛:“你中毒了。” “中毒?”巧黛一震。 霓灵也是愕然睁大眼睛。 “嗯,”张硕面色凝重地点头,“应该是那日伤你手臂的那刀上有毒,这几日一直处于潜伏状态,刚刚你用了内 力才得以显现。” 忽然想起什么,问向巧黛,“你用内力做什么?” 巧黛自张硕怀中转眸看向霓灵,“坊主想吃椿树芽,我刚刚……” “这种事情是男人做的,你一个女人做什么爬那么高?” 巧黛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张硕不悦地打断。 霓灵怔了怔。 这话如此熟悉。 果然,这世上的男人都是这样认为的吗? 巧黛却不以为然,蹙眉,“我会武功。” “会武功你也是女人!”张硕紧随其后笃声回道。 难得瞧见他一本正经认真的样子,巧黛嗤然撇嘴。 “好,那你这个男人就去替坊主摘点下来。” “还是先想想你身上的毒怎么搞吧。”张硕弯腰,将巧黛直接打横抱了起来,举步朝小屋走去。 霓灵听到他又说:“而且,香椿有什么好吃的?你不觉得那味道太冲人吗?” ************ 夕阳西下,晚霞透过窗棂斜铺进来,将整个龙吟宫染上了一片红彩。 霍安将殿中的灯台,一盏一盏点亮,时不时回头,看向那个负手站在窗边一动不动快一下午的男人。 所有的灯火尽数燃起,耀得一殿的金碧辉煌,也耀得殿中亮如白昼。 看了看更漏里的时辰,霍安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 “皇上今儿个不去映月楼了吗?” 寻常这个时候,早一人出了门。 明黄身影缓缓回过头,睇了他一眼,又转眸过去继续看向窗外。 “不去了。” 霍安有些意外。 “那,皇上今夜还是翻朝阳宫的牌子吗?” 自封妃以后,这个男人夜夜翻朝阳宫的牌子,从未翻过别人。 朝阳宫的那位宠冠六宫,风光无限。 而其他的几位,可以说是想要见上这个男人一面都难。 “嗯。” 男人没有回头。 答案也没有悬念。 霍安蹙了蹙眉,犹豫了一会儿,对着男人颀长的背影小心翼翼道:“请恕奴才多嘴,皇上这般独宠敏妃娘娘,蓉妃娘娘那边肯定会有想法,其他两位昭仪婕妤跟她走得极近,敏妃娘娘被她们孤立了起来,奴才还听说,太后娘娘已经不止一次找敏妃娘娘的麻烦了。” “你想说什么?”男人缓缓转过身,面色冷峻地看着他。 霍安一惊,“奴才……奴才不想说什么。” 他想说,帝王之爱,独宠是刀,他这样会害了敏妃。 “不想说就不要那么多废话!” 男人声音沉冷,眸中寒意昭然。 霍安吓得不轻。 “是,奴才多嘴,请皇上恕罪!” 男人冷睨着他,沉默了片刻之后,朝他扬了扬手:“去通知朝阳宫吧。” 末了,又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凤府最近有没有什么动静?” 霍安顿住脚步,颔首:“回皇上,没听说有什么,就张硕太医去过一两次,并未有见过其他外人出入。” 未见过其他外人? 陌千羽微微眯了凤眸,眸中神色幽深莫测。 那日在缉台,他之所以将弓箭给凤影墨让他动手,他就是想看看,凤影墨跟他三叔有没有关系? 而且,既然对方是他三叔,若是他亲自动手,如此不孝之举,也难堵天下百姓悠悠众口。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若他三叔死在凤影墨的手里,以夜离对他三叔的感情,绝对不会原谅凤影墨,两人便再无可能。 他没想到的是,最终,是凤影墨差点死在夜离的剑下。 不过,这样也 好。 至少让凤影墨知道了,自己在夜离心中的份量。 但是,饶是如此,他依旧有些怀疑。 依凤影墨的身手,那一剑应该是可以避过去的。 但是,他没有。 而且,凤影墨拿到弓箭之后,首先对准的是夜离。 既然都能生死不顾、赴火救人,又岂会舍得让她死? 所以,不排除凤影墨故意为之,故意将羽箭对准夜离,其实是给他三叔逃跑的时间,因为凤影墨深知,就算他要射杀夜离,他也肯定不会让夜离死。 如果真是这样…… 陌千羽一点一点抿起薄唇。 ************ 夜离做梦也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再见到霓灵跟巧黛。 张硕跟她说的时候,她还不相信,直到他将她带过来,她还觉得就像是做梦一般。 “阿姐” “大哥” “三儿” 若不是顾忌到张硕在场,她们三人差点都抱在一起,喜极而泣。 “听说你中毒了?”夜离担心地问向巧黛。 张硕一切都跟她讲了。 封妃那日,她们被陌千羽派去南阳公干,得到消息的端王派了杀手在路上,而凤影墨又得知了端王的动静,便让张硕前来救人。 张硕救下她们后,暂时将她们安置在了这个比较偏僻的地方。 本以为安全了,谁知道对方竟在刀上荼了毒。 “我没事,你不要担心,”巧黛似是完全没有将自己的毒放在心上,“张大太医不是正在帮我研制解药吗?而且,只要我不用内力,就根本没有什么大碍。” 夜离发现,巧黛跟张硕相处得很融洽,两人就像是欢喜冤家一样,一直针锋相对、吵吵闹闹个不断。 倒是原本喜欢叽叽喳喳的霓灵反而变得安静了不少。 起先,她以为是因为霓灵是男装,是戒坊坊主身份的原因。 后来,她发现不是。 因为那种失魂落魄、那种患得患失、那种隐忍克制、那种不由自主,只有一种可能。 遭遇了自己爱的人。 ************ 春寒料峭。 夜离推门而入的时候,凤影墨正坐在床上低头在自己腰间捣鼓着什么,听到开门声,瞬间将手拿开,又以极快的速度将袍子拉掩上,抬头,凌厉目光朝门口看过来。 见到是她,凤眸中的肃杀才慢慢匿去,柔意一点一点透出来。 “你来了?” 唇角一弯,浅浅笑着,大手更是非常随意地拢了拢袍子。 夜离自是将他的动作收入眼底,返身将门关上,也笑了笑:“什么东西怕人看到?” 凤影墨眸光闪了闪,“我以为是别人。” 末了,又眉眼一弯:“再说了,我能有什么东西怕人看到?我身上,能看的不能看的,你不是全看了个遍吗?” “凤影墨!” 夜离脸一热,嗔怒道:“你害臊不害臊?” 男人便笑得更加魅惑众生了,睨着她,凤眸晶亮如星,“若害臊就对不起你给的那句评价了,最霸道、最强势、最厚脸皮、最矫情、最别扭,这世上,我看也只有我凤影墨能做到。” “不要脸!” 夜离嗔了他一眼,走到床边。 “夜里的药喝了吗?” “没。”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喝?” “等你喂。” 男人回得干脆。 汗。 “你不是已经好了很多吗?有手有脚的……” “谁让你这段日子每天来,我已经被 喂成了习惯。”男人很无辜,说得面不红心不跳。 夜离就无语了。 敢情是她的错了? 能将这样不要脸的话说得如此理直气壮的,他,是她见到的第一人。 伸手端起床头柜上的药碗,入手一片冰凉。 夜离蹙眉:“都冷了,我先去热热。” “不用!”男人将她拉住,“喝到肚子里就热了。” 这逻辑...... 也是神了。 “不行,张硕说,你忌生冷。” “那,要不这样,你不忌生冷,你先喝进嘴里含含,再喂给我,不就热了。” 男人笑得一脸的不怀好意。 “凤影墨!”夜离双颊一红,怒道:“你不要太过分!” 见她真的生气了,他便低低笑了起来。 “好了,逗你的!”伸手将她手中的药碗接过去,重新放回到床头柜上,“药我已经喝过了,不用你喂。” “真的?”夜离将信将疑,指着那碗汤汁,“既然喝了,那这是什么?” “就是普通的补汤。” “对了,凤影墨,这几日我看到有人远远地在凤府外面晃荡,可能陌千羽已经怀疑了。要不,明日我就不来了。” 夜离一边说,一边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来。 “你不是寒香吗?怕什么?” 凤影墨似是并不以为然,伸手裹了她的手背,垂眸。 “就煮几件衣服,能将自己的手烫得就像是发瘟疫一样,你也是让我开眼了。” 不说这个还好,提起这个夜离还一肚子气呢。 虽说现在已经也好得差不多了,可当时,当时可是将她折磨得够惨。 一把将手自他的掌心抽了出来,“这还不是拜你所赐!你说你至于为了逼出一个跟你不相干的人,这样无所不用其极地摧残一个弱女子吗?” 凤影墨笑笑,没有吭声。 曾经他觉得至于。 人就是这么矛盾的东西,他也不例外。 她终于逃离了皇宫,她终于不用嫁给陌千羽,他是高兴的。 可是,一想到她的逃离是因为愿意跟另一个男人走,他就要疯了。 所以,那日在小镇上看到她的那一刻,他心里的那份愤怒和嫉妒只有他知道。 他将药涂抹在她的脸上,用了大力,他恨不得毁了她。 他将她关进柴房,虽然的确有一部分原因是她的身形跟蓝虎相仿,他想用她来做饵。 可他自己心里清楚得很,之所以用她做饵,也不过是因为他心里绞着怒气而已。 当然,还有另一个原因,他想要将她带回缉台,不能名不正言不顺,得找个她立功的机会。 那夜,他其实一直就在柴房的外面。 回来缉台后,他让她检验那些衣服,去完成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甚至帮着厨房里的那些外人,也不愿向着她,终究还是因为心里的那份妒、那份怒。 一直到那场大火。 他看着熊熊大火几乎将整个厨房吞没,而遍寻不见她的身影的那一刻,他才猛然觉得,什么怒,什么妒,什么爱别离,什么怨长久,什么求不得,什么放不下,都远没有让一个人活着来得重要。 只要她还活着。 “对了,凤影墨,我今日见到了我大哥跟……阿洁。” 夜离骤然出声,将凤影墨的思绪拉了回来。 凤影墨看着她。 她也看着凤影墨。 “谢谢你!” 她是真的、发自肺腑地感谢他。 感谢他让张硕救了霓灵跟巧黛,也感谢他不顾生死入火救了她,还感谢他不计较她那差点要了他性命的一剑。 “怎么谢?”男人骤然开口。 “你想怎么谢?” 这个问题她还没想。 男人凤眸目光上下打量了她一圈,薄薄的唇边忽然绽放出一抹摄人心魂的浅笑,“你知道!” 夜离怔了怔,见他笑得颠倒众生的模样,猛地明白了过来,顿时,两颊一烫:“凤影墨,你想什么呢?” “想你!” 薄唇轻启,魅惑的两字逸出,男人已伸手将她从凳子上扯起来。 然后长臂一捞,就将她裹坐在了自己身上。 “你,你的伤……”夜离吓得不行。 “无碍,你不是也说已经好了很多吗?” ...... 明日加更,有那啥,另,三爷现原形。 谢谢【欧阳雪瑶】【跳跳071203】【14747897888】【暗夜星辰lxy123】亲的花花~~谢谢【13825122596】【debby199】【xuameng】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 ☆、166.【166】他们之间将永远地隔着一个人 “你,你的伤……”夜离吓得不行。 “无碍,你不是也说已经好了很多吗?” 手臂收紧,将她拢进怀中,男人灼热滚烫的气息撩拨在她的耳畔。 酥酥痒痒从颈脖处的肌肤传来,夜离僵硬了身子,唯恐碰到他胸口的伤,她伸出一只手抵在他的肩胛处跖。 而男人的唇已经凑过来,在她的耳畔脸颊上轻轻拱动,一点一点地找寻着她的唇,所到之处,无不带起一片濡湿和潮热。 “别,凤影墨……别这样……” 夜离已经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呼吸不稳起来。 略显干涩沙哑的声音响在静谧的房间内,更是一种别样的诱.惑。 男人又岂肯依她? 大手将她的脸扳正捧住,一把扯下她脸上的面皮丢在一边,甚至都没有给她呼痛之机,就直接对着她的唇吻了下去。 火热的唇瓣覆上的那一瞬,夜离撑在男人肩胛的手一软,滑落下来,她便彻底倒入了男人的怀。 一声低低的闷哼自两人相黏的唇瓣逸出。 夜离一惊,知道是撞到了他的伤口,连忙瞪大眼睛示意他将她放开。 而对方根本不管不顾,甚至还趁她不备,轻轻挑开她的唇齿,长舌滑进她的口中,纠缠上她的。 夜离皱眉。 意识到是自己的肩正好抵在他的伤口位置,她只得将手臂缓缓抽出来,然后缠绕上他的颈脖,尽量让他伤口的地方腾空。 这样攀附的动作,对于此时的凤影墨来说,无疑是更深的邀请。 呼吸粗重,他加深了那个吻。 夜离长睫轻颤,轻轻阖上了眼,也一点一点回应起来。 激.情燃烧,很快,两人便忘我地吻得如火如荼起来。 静谧的夜里,唇舌相厮的声音异常明显。 原本是捧着她的脸,凤影墨迫不及待地将一手移至她的后脑,将她的脑袋扣向自己,腾出的另一只手顺着她的衣襟探进最里面。 就像是被高温的烙铁瞬间烫上,夜离浑身一颤,难以抑制地轻吟出声。 凤影墨便缓缓放开了她的唇,看着她,眸色晦暗炽烈。 夜离喘息着,羞得有些无地自容,本想往他怀里钻,后又想起他的胸口有伤,躲的地儿都没有,她便只得再次仰起脸,双臂拉低他的头,主动吻上他的唇,不让他看她。 很少看到她如此憨态可掬的模样,凤影墨心神一旖,变被动为主动,狠狠吮上她的唇,探在衣襟里面的大手更是急不可耐地掠夺起来。 夜离很快就被他撩.拨得浑身燥热无依、绵软无力,甚至连双臂缠绕在他颈脖上都挂不住,只得放了下来,环抱上他的腰身。 男人的袍子本就只是拢着,被两人一顿厮磨早已敞开。 修长的指尖触碰上他腰间紧实肌肤的那一刻,夜离双手微微一颤。 轻轻流连,似是感觉到一抹异样。 夜离微微一怔,想要低头去看看,却无奈被男人吻得汹涌,连招架之力都没有,又哪还有心思去瞅他的腰? 而且,男人一边吻着她,一边开始剥脱她的衣衫。 她穿的是寒香的衣服,也不知道是不熟悉婢女服的构造,还是真的迫不及待,大手摸索着搞了两下,没能解开她的盘扣,他便没了耐心,直接将她的衣服给撕扯开了。 衣衫滑落,凉意透体,浑浑噩噩中的夜离一惊。 再次想起他的伤。 他伤得如此厉害,怎么可以…… 夜离一边被动地承受着他的侵袭,一边用粉拳敲打着他的后腰,示意他放开她。 男人终于粗着呼吸放开她的唇,凤眸中暗火跳跃,可是,只一瞬,又吻向她玉瓷一般的颈脖,然后,向下。 夜离难耐地仰起头,喘息,“别……凤影墨……你的伤会裂开的……” “没事,你在上面。” 男人一边埋首在她的胸前攻城略地,一边口齿不清地呢喃。 意.乱.情.迷中,她还没有明白过来那句话的意思,男人已经扣着她的腰肢,将她托起,扯掉隔在两人之间的被褥,然后将她的身子从侧坐挪成与他面对面。 修长的手指探向她的下面,入手一片湿黏,知道她已情动,他便拉低自己的底.裤,双手托举起她的腰,慢慢将她放坐下来。 深深嵌入的那一瞬,夜离瞳孔一敛,险些没坐住,好一会儿,抱着他的头,僵硬着身子,仰脸喘息,想要起身逃避,却被男人死死扣住腰身。 无隙。 一动也不敢动。 男人轻轻吻着她的鼻翼唇角,慢慢缓解着她的不适。 直到感觉到她的身子慢慢变软,他才抱着她一高一低耸动起来。 “乖,叫我名字!” 这是第二次这个男人在这种的时候,提出这样的要求。 然而,却是第一次夜离终于给出了回应。 “凤影墨……” ************ 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的自己一直在黑暗里走着,一直走着,怎么也看不到光亮,怎么也走不到天明。 好不容易醒来,霓灵觉得脑袋昏沉,转眸看了看屋中烛火,又望了望窗外天色。 似乎跟梦中一样,还是夜里。 掀开被褥,她披衣而起,手臂伸进袖中的时候一疼,她想起那是前两日拉巧黛时在山坡边的锐石划的。 本划得也不是特别严重,不知是春日的缘故,还是碰了水的缘故,竟给发了炎。 轻轻拉开厢房的门,一阵夜风迎面吹来,她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拢了拢衣襟,她走了出去。 小厅堂里面,也依旧亮着烛火,她知道,那是张硕还在研究巧黛的解药。 厅堂的门没有关。 她缓缓走了进去。 张硕坐在灯下,一边翻着医书,一边捻起面前的一些草药放在鼻子下面轻嗅。 从霓灵的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看到他低垂的长睫,紧锁的眉宇。 鲜少看到他如此冷峻凝重的样子,霓灵怔了怔,缓步上前。 许是太过专注,一直到霓灵走到他桌子的对面,他才猛地意识过来,抬头。 见到是她,微微一笑:“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 随随问了一句之后,又垂眸去忙自己的。 霓灵站在他的前面,两人只有一桌相隔。 “你身上有金疮药吗?” 犹豫了一下之后,霓灵终究还是开了口。 张硕一怔,再次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她:“你要金疮药做什么?” 忽然想起什么,眉心一蹙,还未等霓灵回答,又继续问道:“阿洁的伤又复发了?” 难道这屋中除了阿洁,就没有别人了吗? 霓灵弯唇,摇摇头,“不是,是我。” “你?你怎么了?” 霓灵眸光微闪,略略抬了抬自己的右臂:“不小心擦破了点皮。” 张硕“哦”了一声,自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她。 似是有些心不在焉,连严不严重都没问一句。 霓灵伸手接过,将瓷瓶攥在手心,看他又低头去翻医书,便忍不住问道:“阿洁的解药有眉目了吗?” 张硕黯然摇头。 “那怎么办?” “不知道,我比你还急。”她听到张硕如是回了她一句。 比她还急? 霓灵笑笑。 若他知道,那日被黑衣人截杀,她同样也受了伤,换句话说,她也同样中了毒,她也同样等他的解药,他还会这样说吗? 那日,巧黛伤得重,而她,只是在打斗的 过程中,被对方的刀划破了一点皮。 所以,她也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直到那日摘香椿的时候,巧黛提内力上树引发毒发。 而她在飞身前去抓住巧黛手臂的那一刻,也同样动了内力。 只不过巧黛的毒发,她和张硕都看到了,而她的毒发,无一人发现而已。 张硕抱巧黛回屋,她跌倒在地。 就是他说“香椿有什么好吃的?你不觉得那味道太冲人吗”那个时候。 见霓灵站在前面许久没有动,张硕又抬起头:“还有事吗?” 霓灵看着他,还一会儿才道:“没有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想的。 原本过来,是打算告诉他这一切的。 忽然,她又觉得似乎说与不说,都一样。 而且,一旦让他探脉,肯定就会被识出女儿身。 算了。 她转身,默然离开。 ************ 翌日清晨。 夜离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睑,微微眯开一条缝的婆娑光影中,入目是男人俊美如俦的容颜。 “凤影墨……” 她含糊呢喃了一声,朝他怀里蹭了蹭,欲找个舒服的姿势再睡,猛地想起什么,一下子清醒过来。 “啊!” 大叫一声,她翻身坐起。 大动作撞到凤影墨的伤口,她听到他闷哼一声。 可她哪里顾得上他这些,发现自己未着片缕,她又大惊失色地滑下被褥。 将自己掩得个严严实实后,才转眸看向凤影墨:“你怎样?” 凤影墨一直保持着只手撑着脑袋,侧身躺在她身边看着她的姿势。 只是脸色微白。 “没事。”他眸光温柔,口气宠溺。 那也是夜离鲜少看到过的样子。 真的,那黑如濯石的凤眸里,一直是深如潭水的遂远,此刻,虽也同样似水,却是春水,让人看上一眼便能化身其中的春水。 他抬手将她额前的一缕发丝顺到耳后,让他们两人的视线更加没有一丝障碍的对接。 屋中烛火已灭,窗外晨曦正露。 熟悉的温暖近在眼前。 那样真实,却又那样似梦。 夜离忽然觉得这种感觉很奇怪。 她竟生出一种岁月静好的恍惚来。 虽然跟这个男人已经有过好几次夫妻之实,但是,从来没有一次像今日这样。 像这样,清晨,她在他的怀中醒来。 这种原本是世间最平常的夫妻间最平常的事,对她来说,竟是如此不易和奢侈。 许是见她一直盯着他,却不说话,他低头凑过来,在她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 那种温柔真的让她觉得似乎骨子都要化掉。 “凤影墨……” 她怔怔开口。 “嗯。” 他看着她。 在他黑如琉璃的瞳仁上,她看到了她自己,也只有她。 “我们这样……好吗?” 他们已不是夫妻,却做着夫妻的事。 而且,她的不能见光,注定了他们不可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她一直很迷茫。 她也尽量克制着自己。 可是感情就是这世上最让人无奈的东西,不想付出的时候,却情不自禁,想要收回的时候,已无能为力。 男人的大手探进被褥,来到她的胸口。 毕竟她未穿衣服,她以为他又要动手动脚,脸 一热,刚想将他的手按住,却发现他只是点了点她左边的心口。 “你这里,觉得,好吗?” 他一字一句,声音低醇,问她。 夜离一怔,不意他如此。 好吗? 她不知道。 似是也不是真的要她回答,下一刻,他就在被褥下裹了她的手,带着她的手来到自己的胸口,轻轻覆在那处还未好全的伤口上。 夜离一惊,怕牵扯到他疼,想要拿开,却被他紧紧握住不放。 轻轻覆上。 “我觉得,好!” 他如是说。 夜离心跳突突,她甚至能感觉到她的手下他胸腔的震荡,不,那也是他的心跳。 第一次,她发现,两人的在同一个节奏。 夜离失神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两人的手还在他的伤口上,连忙轻轻挣了挣,红着脸道:“我知道了。” 男人这才将她的手放开。 睨着她娇羞的样子,却又忍不住凑过来啄上她昨夜被他吮得有些红肿的唇。 熟悉的兰麝气息肆无忌惮地钻入鼻端,夜离心尖一抖,也情不自禁地回吻了他一下。 对于情动中的男女来说,无需撩.拨,无需诱.惑,只需要简简单单的小小回应,就足以燎起漫天大火。 浅尝变成激吻。 两人都粗噶了呼吸。 终究是顾忌着他的伤,在仅存的最后一丝意识也快要被他夺去之前,她伸手推搡着他。 男人皱眉,很不情愿地将她放开。 夜离气喘吁吁。 “你能不能顾顾自己的伤?” 昨夜已经折腾了一宿。 “没事,”男人抬手,将她唇角的一抹水渍揩去,“昨夜,你的表现很好,辛苦了。” 汗。 夜离恨不得一头朝他的胸口上的伤撞上去。 他的意思,她在上面,所以…… “凤影墨——”她气结。 似是就想看她生气的样子,他低低笑。 夜离忽然想起昨夜,她双手环抱着他的腰身的时候,在他的一侧腰际有些异样的感觉。 为何说异样呢? 因为原本他的皮肤滚烫,而在他腰间的有一块却很凉,触感倒是一样的光洁,只是这温度…… 而且,她又想起昨夜她进门的时候,他就在捣腾自己的腰,所以…… “让我看看你!” 夜离正欲掀开被褥,门口骤然传来长安稍显急切的声音:“爷,皇上来了,皇辇快到府门口了。” 皇上? 凤影墨眸光微微一敛,夜离脸色一变。 哪还顾得上看什么,连忙翻身起床,拾起衣服往身上套,套了一半发现侍女服昨夜被这个男人直接撕扯得不成样子。 根本没法穿。 她欲哭无泪地看向依旧悠悠然躺在那里看着她穿衣的男人。 直接将那破碎的衣衫朝他的脸上砸过去。 男人笑着接过,转眸看向门口。 “长安,去取一套新的婢女服过来。” 那一刻,夜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虽未和长安碰面,她却依旧能想象得出长安的表情。 知道她在屋里,又去取新衣,任谁都能猜到屋里发生了什么吧? 听到长安似是含笑欢快地应道:“是!” 夜离更加肯定了这点。 闻见长安的脚步声远去,夜离咬牙切齿:“凤影墨,都是你害的。” 扯过他的一件外袍裹在身上,她跳下床。 为了 节约时间,她先整理发髻。 ************ 通常御驾亲临,都是要所有人去府门口迎接的。 所以,收拾完毕,见还没有人来通知凤影墨前去接驾,夜离就想着趁机赶快溜。 “我走了!” 刚准备跑路,就被凤影墨拽住了胳膊。 “以防碰到,你还是先去后院的厢房避一避。” 夜离觉得他说得不无道理,“好!” 点头应允,又欲离开,却又再次被男人的大手给拽了回来。 “怎么了……” 话还未说完,唇就被男人堵上,一阵需索。 夜离无语。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这心思! 蹙眉,刚想伸手推他,他却已先她一步将她放开。 “走吧!” 汗。 这一副霸道酷拽的样子。 抬起手背狠狠地揩了一下自己的唇,她愤愤地剜了他一眼,快步离开。 可是,就在她刚走出厢房,就愕然看到陌千羽一行人已经走进了院中。 她脚步一滞。 竟然没有让人来通知。 院中视野开阔,一眼望尽四周。 回避,显然来不及。 而且,已经有很多的家丁和婢女都已经迎过去,跪在了院子里。 所以她…… 想着脸上反正戴着寒香的面皮,他一时也察不出,不能自乱阵脚,便也弓着头快步走过去,跟众人跪在了一起。 陌千羽一袭明黄,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霍安,还有随行的几个禁卫。 长安从长廊的另一头出来,见到陌千羽就这样进来了,也是脸色一变,连忙转身去厢房通知凤影墨。 凤影墨很快便迎了出来。 只是步子略显缓慢,脸色还带着伤未大愈的苍白。 “不知皇上御驾亲临,微臣有失远迎,请皇上恕罪!” 还未行至近前,凤影墨已经先出了声。 衣发翻飞中,眼梢轻轻一掠,瞥过跪在人群中的夜离。 夜离微微攥住手心,一抹冷硬磕手,她才想起,刚刚梳妆的时候,凤影墨自身后将她拥住,然后将这块玉佩送给了她。 他说,没有穿耳洞,耳坠你不戴,玉佩你就随身带着吧。 这块玉她认识,大婚当日,曾经掉过在她的床榻上。 一直是他的贴身之物。 一时间心绪大动,她弯了弯唇,更紧地将玉攥在了掌心。 眼梢轻抬,朝凤影墨看过去,只见他已行至众人的前面跪下行礼。 长安跪在了她的边上,也不知道是他自己的有心无意,还是凤影墨的安排。 这一点,也让她安心不少。 陌千羽笑得温润,亲自上前将凤影墨扶起。 “凤台主大伤未好,无需多礼!” 然后又让众人平身。 “朕今日前来有两件事,一件是朕早就想着亲自来探望探望凤台主的伤情,前几日一直国事缠身,难得今日得闲,朕下完朝就来了。” “多谢皇上厚爱,皇上日理万机,微臣何德何能,让皇上如此费心?” 凤影墨浅笑颔首。 “这第二件嘛!” 陌千羽顿了顿,同样浅笑而语:“第二件是件喜事。” 喜事? 夜离微微一怔,凤影墨眼波一敛,所有人都等着陌千羽继续。 “是这样的,朕见这段时日以来,凤台主先是中冰火缠,这次又被大伤,时运有些不济,所以朕想让凤府有件喜事冲冲喜。” 夜离心口一撞。 凤影墨长睫轻闪。 陌千羽的声音还在继续。 “妍雪在大牢中已经关了有些时日了,朕见她在牢中表现甚好,已深刻反省自己,今日便将她放了。而她所作所为,其实说到底,也是对凤台主你用情至深所致,朕想了想,你与妍雪交情本也深厚,妍雪又对你用情至此,恐她再走弯路,朕想成全了这桩好事,将妍雪赐婚与你……” “啪!” 陌千羽的话还没有说完,一声清脆骤然突兀响起。 众人一怔,陌千羽亦是停了声,凤影墨眉心几不可察一拧。 所有人都循声望过去。 是一块玉。 一块玉掉在了地上。 确切地说,是掉在了一个婢女的脚边。 因为地面都是青石,所以,已摔成两半。 可虽然是两半,依旧能清楚地看出那是一块上好的良玉,也能清晰地分辨出上面的那个“凤”字。 凤影墨的玉? 所有人一震,陌千羽敛眸,凤影墨快速度了一个眼色给脸色微白的长安。 “原来是你!” 长安一把扯过面薄如纸的夜离,往前一拽,将她拉跪在地上。 “这几日我一直在查是谁偷走了凤大人的这块玉,查来查去都没有头绪,原来是你,果然是家贼难防!” 长安恶狠狠说完夜离,便也“噗通”一声,跪于夜离的边上,对着陌千羽躬身道:“小的们无意冲撞皇上,请皇上恕罪!” 夜离心里很不是滋味。 为陌千羽的赐婚,也为自己竟然不小心摔碎了凤影墨的玉。 其实一点敷衍的心情都没有。 此时此刻,她真的,真的不想敷衍任何人。 但是,这三年来的隐忍,让她也深知,事情的轻重缓急。 她早已没有了由着性子的权利。 见长安如此说,她便也跟着做出做贼心虚、被抓现行瑟瑟发抖的模样。 “是寒香一时糊涂,寒香对不起爷,请爷看在一直以来寒香都在尽心尽力照顾爷的份上,原谅寒香这次,寒香一定做牛做马报答爷的恩情!” 夜离低着头,声音颤抖,一副吓得不行的样子。 她记得寒香从未叫凤影墨为大人,而是爷。 一双黑底云头靴缓缓走入眼底。 夜离心口微微一颤,这靴子她认识。 是凤影墨的。 她想,他肯定是怪她的吧? 竟然将那么重要的一块玉给摔碎了,还无形之中将自己推上风口浪尖。 轻轻咬了唇,等着他的反应,下颚忽然一重,是男人的大手捏起她的下巴,逼迫着她抬起头。 “我对你不薄,你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 凤影墨声音寒凉,字字从喉咙深处迸出。 四目相对的瞬间,她读懂了他的意思。 他故意让她抬头,故意让她彻底将面容暴露给陌千羽看。 反正是寒香的脸,也不惧。 不然,以陌千羽多疑心细的性子,反倒怀疑。 眼角余光瞧见陌千羽眸色深深凝落在她的脸上,她就不得不佩服凤影墨这一招的高明。 的确如此。 “请爷原谅寒香这次,寒香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夜离慌惧地看着凤影墨,求饶。 凤影墨的手一松,夜离的脸被甩向一边。 “来人,将寒香关进柴房,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可以给她送吃的和喝的。” 两个家丁上前,将夜离从地上拉起拖走。 “寒香错了,寒香真的知错了,求爷原谅寒香这次吧……” < /p> 夜离声嘶力竭叫了一路。 一颗心高提着,她生怕陌千羽骤然来一句“等等”或者“站住”。 还好。 没有。 说明长安、她、还有凤影墨他们三人演的这出戏演得很成功。 ************ 恐多疑的陌千羽临时起意,再生变故跟纠复,凤影墨将陌千羽一行迎进大厅接待的时候,长安便安排人将她秘密送出,然后又快速将寒香换了回去。 这样,就算陌千羽再有什么想法,寒香就是寒香。 总算逃过一劫、成功脱困,可夜离的心里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陌千羽竟然将沈妍雪赐给凤影墨! 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而且陌千羽早已对凤影墨起了疑心,所以,这门婚事是绝对推不掉的,她知道。 虽然凤影墨对沈妍雪的态度,她也已在上次老鼠事件中搞清楚了。 但是流水无情、落花有意,何况他也并不是真的无情,至少两人是好朋友,有深厚的交情。 而且,沈妍雪对他的确是用情至深。 哎,想想就觉得胸口像是塞满了棉花一般,难受得不行。 也就是到这时,她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她陷进去了。 她陷进了这场感情。 曾经在冼州,凤影墨跟沈妍雪郎情妾意,她嗤之以鼻。 大婚当日,宾客满堂,众目睽睽,他亲吻沈妍雪,她同样无动于衷。 后来,沈妍雪深夜找来,两人拥在门口,她也一笑了之。 再后来,她在戒坊,他一直帮着沈妍雪,各种跟她作对,她也只是当时有气,事后也未太放心上。 可这一次,这一次,她是真的郁闷了。 从未有过的郁闷。 而且,自赐婚圣旨一下,陌千羽就派了很多六局二十四司的人来凤府帮忙,筹备三日后大婚。 眼线众多,她也不敢再贸然进入凤府。 凤影墨也不便随意出来。 两人一直没有见面。 ************* 是夜。 烛火如豆。 夜离坐在灯下,把玩着那两半摔碎的玉。 这是后来长安让人给她送过来的。 看着好好的一块玉愣是变成两半,她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或许这就是天意。 玉碎了,也预示着她跟凤影墨的感情没有好结果。 明日就是凤影墨跟沈妍雪的大婚之日。 一切都已无力回天。 才三日时间而已,这三日,她觉得漫长得就像是一辈子。 她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度日如年,什么叫茶饭不思,什么叫魂不守舍,什么叫辗转反侧。 原来,这就是思念一个人的滋味。 就像是人的呼吸,如影随形。 原来,这就是求不得、放不下,人生八苦中的最苦。 她该怎么办? 一阵凉风透窗而入,险些将桌案上烛火吹灭,夜离打了一个寒颤,回过神,连忙伸手将烛火拢住。 待风过去,她才将手拿开,起身,走到窗边。 正欲将洞开的窗门关上,就猛地瞧见静静站在窗下的那人。 夜离一震,有些意外。 她看着他。 他也在夜色下看着她。 两人只隔着一扇窗户。 谁都没有出声。 这一刻,让夜离想起那日在小厨房,他们两人也是一人窗内,一人窗外。 就算当时,他说着狠戾的话,她也只知道他们之间隔着一扇窗户。 < p> 如今,他不言不语。 她却很清楚,他们之间将永远地隔着一个人。 幽幽夜色下,依稀可以看到他的发丝上沾染着薄露和雾气,显然站了很久。 几时来的?她竟毫无察觉。 总不能一直这样沉默下去。 总不能这样无声对峙到天亮。 想到天亮之后,他将是别的女人的夫,她眸色一痛,先冷声开了口:“你怎么来了?” 其实,她知道,这件事不能怪他。 但是,看到他的那一刻,她就觉得心中所有的委屈、郁闷、难受都齐齐往上一涌。 她想克制,都克制不住。 “来看看你。” 男人转身走了进来。 ............ 好吧,三一,又被你说中了,某人现形要明天鸟,你太了解传说素鸟,呜呜呜~~ 谢谢【bigthree】亲的大荷包~~谢谢【暗夜星辰lxy123】【欧阳雪瑶】【738002】【14747897888】【112233好好】亲的花花~~谢谢【嘉阳童童601】【failed】【112233好好】【2026006803】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 ☆、167.【167】她等的何尝不是一份信心 “来看看你。” 男人转身走了进来。 夜离怔了片刻,将窗户关上,回头,男人已经进了屋跖。 见男人撩袍坐在了桌案边,她也未响,走过去,提起桌案上的茶壶倒了一杯水,直接往他面前的桌案上一放拗。 男人一直看着她。 她也未理会,转身走到一旁的矮榻上坐了下来,随手翻起榻上案几上的一本书。 男人依旧是看着她,没有出声。 夜离低眉垂目,小脸清冷,手指捻起书页翻过一页,翻过一页,又翻过一页…… 静谧的厢房里只能听到她一页一页翻书的动静……很大。 在不知翻了多少页之后,见男人依旧不声不响,她终于再也忍不住了,“啪”的一声将书卷阖上,回头,冷脸看向男人。 四目相对。 男人凝了她一会儿,便低低笑了起来。 还有心思笑? 睨着他眉眼弯弯、笑得颠倒众生的模样,夜离冷哼一声:“明日就要抱得美人归了,看把凤大人美得,心里一定乐开了花吧?” 男人没有回答,唇角笑容更甚,起身站起,举步朝她走了过来。 在她的边上站定,他伸出手臂,自后面将她轻轻圈在怀中。 “从未见你这样过,我的心里的确很愉悦。” 夜离一怔。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看她笑话? 气恼地晃了晃肩,想要将他甩开,却被男人更紧地圈住。 熟悉的温暖透衫打在背上,灼热的兰麝气息喷薄在她的耳畔,夜离觉得心里越发难受了。 蹙眉,想要摆脱这种让人窒息的禁锢。 “别动,伤口要裂开了。” 唇瓣紧贴着她的耳垂,男人低声制止。 夜离的身子微微一僵,只得停了挣扎。 “凤影墨,你也就会对我呼来喝去的,你也就会威胁我!” 男人再次低低笑,不反驳,也不解释,反而大言不惭地承认:“嗯,的确如此,你知道就行!” 夜离就无语了。 敢情被他呼来喝去,被他威胁,还是她的荣幸了? 见她冷着脸不吭声,他将她放开,然后又将她的身子扳过来,面朝着自己。 “你信我吗?”他问。 夜离有些意外他突然问这个,缓缓望进他的眼睛,再一次在他漆黑如墨的瞳仁里面,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样子,就如同那日清晨一样,别无其他。 她心口一痛,幽幽道:“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 终究,她跟他,没有结果。 终究,明夜的此时,他在跟另一个女人洞.房花烛。 “若信,给我时间。” 男人同样望着她的眼睛,从未有过的凝重和一本正经。 她感觉到自己几乎就要在他眼中的那一潭潋滟波光中淹毙。 “若不信呢?”她问。 她的肩胛倏地一痛,是男人落在那里的五指骤然收紧。 “必须信!” 他敛眸沉声,口气强势坚决得不容人有一丝否定。 又来了。 夜离冷嗤了一声,扭过头不说话。 下一瞬却又被他的大手捏住下巴扳了回来,迫使她不得不再次面对着他。 “看着我!” 男人沉声。 依旧是霸道得不行的口气。 夜离就真的恼了。 肩胛很痛,下巴也很痛。 是他弄疼了她。 她一直在压抑,一直在压抑,可紧绷了三日的情绪,还是在这 一刻,再次如同山洪暴发一般席卷而来。 “凤影墨,你凭什么?你凭什么这样对我?你凭什么自己娶了别的女人,还要我必须信你,你凭什么有了自己的妻子,还让我必须给你时间?你凭什么这样?” “那你想怎样?”男人似乎也恼了,语气中明显绞着怒气。 她的委屈,他知道。 可是,他的难,她为何就不能体谅? 见他沉怒的样子,夜离气结更甚,大力挣脱开他的手臂,“不想怎样!” 从矮榻上站起,也不去看牵扯到他的伤口他微微蹙起的眉心,大步走到桌案边以后,才愤然转身看着他:“我们也不需要怎样,我不是你的谁,你也不是我的谁,我们什么都不是,你不需要对我负责,也不需要跟我解释,你做任何事都跟我无关!” 灼灼一通话完,夜离胸口起伏,眼眶已经微微泛了红光。 忽然,她又觉得自己有点过。 不,是太酸。 她很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凤影墨,就这样吧,我们就到此为止吧。” 她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疲惫,带着颓然,眉眼低垂,直直望着身前的地面。 这是她想了三日做出的决定。 赐婚他身不由己,她知道。 她不怪他。 可她并不能因为这个就不难受。 这是两码事。 她的心很小,只能容纳一个人。 三个人的世界太挤,她接受不了。 既然注定没有结果,既然泥足深陷会更加痛苦不堪,何不就此放手? 而且,她还有很多事要做,她不能将自己困在樊笼里越陷越深。 “真的,凤影墨,这样对大家都好…….” 男人盯着她,脸色越发黑沉得厉害。 沉沉静默了片刻,忽然举步朝她走过来。 步履如风,一步比一步快,还未行至近前,在两人还相隔两三步远的时候,己是迫不及待伸手将她大力朝自己面前一拽。 夜离骤不及防,脚下一踉,朝他怀里扑栽过去,头直直撞在男人胸口的伤上。 男人也不管不顾,好似浑然不觉痛,直接将她踉跄的身子拉起来,重重吻住她的唇。 汗。 又是这样! 他永远都是这样! 他永远只会用这样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男人迫不及待地撬开她的唇齿,大力吸.吮着她的舌根,逼迫着她与他交缠,扣在她腰间的手臂更是力气大得惊人,让她觉得呼吸都呼吸不过来。 似乎是在宣泄,又似是想要证明什么。 或者说,想要告诉她什么? 告诉她什么呢? 他放不下她,因为他喜欢跟她这样? 就算他娶了别的女人,他还要跟她保持着这种身体上的关系? 心里面的那份委屈和难受越发放大开来,她反客为主,缠上他的舌。 对方一怔,她却又紧接着在下一瞬闭上眼,重重咬下。 她清楚地感觉到了紧贴着她的身子因为骤痛而浑身一僵,也清楚地感觉到了有血腥在两人相交的唇齿间弥漫。 他,却依旧还是没有放开她。 许是这一咬,拼尽了全力,又许是见对方如此油盐不进,夜离觉得好无力。 整个人就像是被抽走了生气,放开了他的舌,被动地承受着,不再抗拒,也不回应,只木然地承受着。 男人又吻了她一会儿,许是见她这般,忽然放开了她。 力气之大,动作之突然,让原本无力瘫软在他怀里的夜离因为陡然失去支撑,差点跌倒在地上。 所幸边上是个桌子,夜离往后一踉,被桌边支撑了一下,才没有倒下去。 男人转身,大步往外走,白袍曳荡。 夜离怔怔看着他的背影。 男人头也不回,身影决绝坚定,迈过门槛,出门,走进苍茫夜色下,直至再也不见。 夜离身形一颓,跌坐在桌案边的长凳下,只觉得一颗心就像是被千百只手在狠狠蹂.躏,痛得她捂住胸口缓缓佝偻了身子。 不知过了多久,头顶忽然传来一声轻叹。 夜离一怔,在膝盖上缓缓抬起头,就看到凤影墨不知几时去而复返,正站在她的面前,俊眉微蹙、一脸无奈地看着她。 夜离眼帘颤了颤。 “你……” 她的话还没有出口,就被他蓦地出声打断:“我向你保证,我绝对不会跟沈妍雪发生什么!” 夜离心口一撞,怔住了。 甚至来不及将躬着的腰身直起,就保持着那个姿势仰脸愕然看着他。 他什么意思? 去而复返跑回来跟她说这句话什么意思? 绝对不会跟沈妍雪发生什么! 他保证? 这……算是对她的承诺吗? 他从未给过她承诺,连喜欢之类的话都未说过。 看着他,夜离的胸腔从未有过的震荡。 “你做什么跟我保证这个?那是你们夫妻之间的事,跟我何干?” 嘴里嘟囔着,可心里面的那一份悸动只有她自己知道。 一个男人这样的保证,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她知道。 任何一个女人听到都会开心吧? 何况还是凤影墨这种,高高在上、卓尔不凡的男人。 一直以来,只有众人追寻的目光为他凝聚,又何曾听说过他的目光为谁停留? 也就是这一刻,她才发现,她真正在意的,到底是什么? 原来,她也不能免俗。 原来,她也跟世间所有女子一样,面对感情,会自私、会嫉妒、会矫情、会偏执。 她等的何尝不是他的一句承诺。 换句话说,她等的何尝不是一份信心,一份来自于他的信心。 “这是你的真心话?”凝着她的眼,凤影墨问。 夜离没有吭声,轻轻咬了唇瓣,再次低下头。 当然不是。 凤影墨自是看在眼里,唇角一弯,将她从长凳上拉起,扣在怀中。 ************ 最美人间四月天。 天空湛蓝、万里无云、和风煦暖、万紫千红。 缉台台主凤影墨迎娶当今丞相之女沈妍雪。 凤府再一次被布置得一派喜气洋洋,大红灯笼、红绸彩架,铺天盖地,喜乐更是连绵不绝,较上次迎娶戒坊坊主夜离之妹夜灵时的排场,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礼花漫天,从清晨开始,就未停歇。 随处可见忙碌的身影。 文武百官、王爷公孙全部出席,就连皇帝太后都亲临到场。 不仅如此,皇帝还第一次带了后宫新册封的几位妃嫔前来。 这是多大的殊荣。 一大早,绵延几里的迎亲队伍就在新郎官凤影墨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去了丞相府。 听说,这是丞相沈孟提出来的要求。 大概是为了向世人证明,他家沈妍雪比人家夜灵强。 因为当初迎娶夜灵的时候,新郎并未亲自前往,只是在府中迎宾和等待,而这次,他让凤影墨亲自前来,也是赚足了风光。 正因为如此,后幽京师家家出动,一大早就候在了迎接队伍的必经之地,只为一睹这前所未有的盛况。 当然,很多人是为了看新郎而来,因为缉台台主凤影墨,绝艳惊才、卓尔不凡、早已名声在外。 夜离戴着一个斗笠,站在人群的后面。 虽然她知道,自己出来并不安全,也知道,亲眼目睹只会自找不快,但是,她忍不住。 她真的忍不住。 她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出来看看。 既然凤府进不了,躲在人群中偷偷地看一眼总可以吧? 震耳欲聋的喜乐声由远而近,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徐徐而来。 夜离微微攥了攥袖襟,透过斗笠的薄纱看过去,只见一片大红,所有人都红衣红服,所有的乐器也都红布缠身。 当然,只一瞬,她的目光就被那个骑在高头大马上,走在最前面的男人吸引了过去。 人真的很奇怪。 这不是凤影墨第一次穿喜袍。 而且前一次的喜袍还是为她而穿。 她却不太记得清他当时的模样。 而此刻,龙章凤姿、俊美如俦、丰神如玉等等词,她都觉得无法全面地来形容他这一刻的风姿。 美得就如同天神,让人移不开眼。 虽然,他薄唇抿得没有一丝弧度,虽然,他面沉得没有一丝波澜,虽然,他真的很沉静,沉静得就不像是新郎。 夜离微微一叹。 她理解他的心情。 昨夜,她跟他说,他会很辛苦。 因为,沈妍雪不是一般的女子。 且不说,她是丞相之女,身家摆在那里,足以压死人,单说,她的为人,就不是省油的灯,既成夫妻,有名无实,又岂会善罢甘休? 而且,是帝王赐婚,若传到陌千羽耳中,与抗旨无异。 再说,一日可以,两日可以,可以这样那样的借口,长此以往,两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又岂能一直这样? 当时,凤影墨回她,那是他的事。 既然她愿跟他交心在一起,怎么会只是他的事呢? 不过,这种事,她也是爱莫能助,的确帮不上忙。 正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人群中蓦地sao动起来,“来了,来了……” 夜离被后面的众人一挤,差点摔跤,稳住身形的同时,她猛地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从边上挤过。 她一震,凝眸看过去。 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她瞳孔一敛,连忙挤过去,攥住对方的手臂。 ********** 再次来到凤府,夜离不得不感叹,人与人的不同。 曾经她嫁入凤府,也排场不小,可比起今日迎娶沈妍雪的阵仗,那真的就是小小巫了。 用热闹非凡已经无法形容场面的盛世空前。 所有的灯火都被点亮,且室外是清一色的红灯笼,室内是清一色的红烛,红霞映得夜色都亮了,就像是黄昏晚霞的红彩一般,染了半边天。 弦乐连绵、礼花漫天。 高朋满座。 到处都是人,有宾客,有家丁,还有帝王陌千羽专门派来帮忙的六局二十四司的人。 忙碌的忙碌,闲聊的闲聊,瞎逛的瞎逛。 小孩子也很多,在人群中跑来跑去嬉闹着。 夜离走在人群中,犀利眸光快速掠过众人。 说实在的,也所幸人多。 多到很多人不认识也正常,多到她走在这些人之间,丝毫不起眼。 当然,她不是专门来看人家大婚的。 她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办。 方才,在京师的街道上,她逮住的人是霓灵,虽然那厮易了容,但是,还是一眼就被她识了出来。 她问霓灵为何出来,来做什么? 霓灵起初死活不告诉她,后来,她怒了,霓灵才跟她说,她想趁凤影墨大婚,人多混乱,潜入凤府。 因为端王会出席喜宴,端王一直随身携带的一瓶解百毒的药,可以解掉巧黛身上的剧毒。 端王深入简出、淡出朝政,鲜少出门,难得来凤府,是个机会,不能错过。 这么危险的事情,她又岂能让霓灵去做? 所以,她强行让霓灵回去,而她戴了霓灵做的面皮来了凤府。 当然,她也不会贸然行动。 她想,若能跟凤影墨碰过面,跟他商量一下怎么做最好。 毕竟,她一人力量单薄,而且,曾经自己自以为是捅的篓子也不少,凤影墨主意多,且毕竟现在是在他凤府,跟他说了,说不定他有万全之策出来。 可很奇怪,到处都没看到他的人。 她一直找到了后院。 在后院里,没有看到凤影墨,倒是出乎意料地看到陌千羽正带着几个穿得姹紫嫣红、华丽宫装的妃嫔在夜游后院。 还真有雅兴。 眼见着要迎面撞上,夜离一惊,连忙闪身躲进了边上的一间废弃的小柴房。 直到听到陌千羽跟几个女人的声音从柴房前面走过,渐行渐远,夜离才松了一口气。 正欲出门,脚下却猛地踢到一个什么东西。 “当啷”一声,似是金属。 她一怔,蹲下身,借着夜色看过去 。 赫然一顶青铜面具入眼。 ........ 孩纸们久等鸟,见谅! 谢谢【romantee】亲的钻石~~谢谢【romantee】亲的荷包~~谢谢【romantee】【231507679】【暗夜星辰lxy123】亲的花花~~谢谢【碎日出】【我滴蕾宝】【231507679】【13808044951】【暗夜星辰lxy123】【14747897888】【bingjiefhf】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 ☆、168.【168】他竟然是三爷 她一怔,蹲下身,借着夜色看过去。 赫然一顶青铜面具入眼。 如此熟悉妗。 夜离呼吸一滞,伸手将青铜面具拾起跬。 凝眸仔细端详。 当所有的细节入眼,夜离震惊了。 没错,是三爷的,就是三爷的那顶。 上次张硕戴的,虽也极像,却不是,这顶,她很肯定。 只是,三爷的面具怎会出现在这里? 犹不相信,她又拿着面具来到柴房的小窗户前借着外面的月色看了又看。 的确,没错。 这里原本是宁阳王府的柴房,后来变成凤府后,柴房建在了前面,这间就等于废弃了,平素基本无人踏入。 三爷的面具出现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她眉心一跳。 转眸,下意识地搜寻起来。 因在里面已经呆了一会儿,眼睛差不多适应了柴房里的黑暗,所以,视线也觉得清明了不少。 柴房里面杂乱地放着一些破旧废弃的杂物,蛛网灰尘密布,并不见人,也并无异样。 不。 在目光触及到一块破木板后露出的一截黑色布料时,她瞳孔一敛。 上前,掏出。 赫然是一个包裹。 她迫不及待地解开。 里面是衣袍。 有好几件,清一色的墨袍。 不对,有一件白色的。 白得不染纤尘。 在一堆黑色的衣袍里特别的显眼。 她凝眸,将那身白衣抖开。 当袖襟和衣襟上的暗纹入眼,她浑身一震,愕然睁大眼睛。 这套白袍分明是,分明是凤影墨的。 她认识,因为见过。 难以置信,她又将衣袍递到鼻尖下方,轻嗅。 淡淡的、熟悉的兰麝清香入鼻,她心尖一抖。 衣袍是凤影墨的没错。 可是,其他几件分明是三爷的。 而且,这顶面具也是。 看样子,包裹显然是被藏匿在破木板后面。 她踢到面具的位置,就在木板边上,想来面具应该也是原本在木板后面的,滚了出来,所以,被她不小心踢到。 当然,她现在并不关心这些。 她关心的是,为何三爷的东西会在凤府的柴房?为何三爷的东西里面有凤影墨的衣袍? 一时间千头万绪从脑海中一哄而至,却是一个也抓不住,她凌乱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敛了心神,细细思忖。 忽然,她脸色一变,有什么东西在脑中浮出水面。 难道…… 难道三爷其实就是凤影墨,凤影墨就是三爷,他们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呼吸骤沉,她被自己得出的这个认知震惊到了。 不然,为何三爷总能在她危险的时候,及时出现? 而她的危险,除了三年前的那次,她不知道凤影墨晓不晓得,后面的两次凤影墨都非常清楚。 因为清楚,所以能及时出现? 是了,就是这样。 那两次,第一次她撞破他跟易敏的欺骗离开,他知道,若他是凤影墨,她肯定不会理他,所以以三爷身份出来。 后面一次,在封妃大典那样的大场合,众目睽睽,他更加不可能以凤影墨的身份出来劫她,故也用了三爷。 还有,她身中陌千羽一掌,三爷输过真气给她,用自己的内力替她疗过伤。 她是医者,她很清楚,那样的疗法,就算他武功修为再高,也一定会内力大减、五脏六腑受到极大的损害。 而那时,凤影墨恰好就病了,大病,几日未上朝。 当时,他告诉她,是风寒,重风寒。 她其实当时就怀疑的,哪有一个风寒将人摧残得那般严重? 只不过没有多想,因为她压根就不可能将这两个人联系起来。 而且,当时,太后故意将手链掉入湖中,为了帮她脱困,凤影墨入水浸泡了很久,所以他这般严重,她以为是风寒又遭遇凉水所致。 现在想想,原来不是风寒,而是内伤。 只是,既然他是三爷,三爷是他。 当时,南火草被易敏所夺,易敏是他的人,就等于南火草在他的手上。 他又为何要用三爷的身份去缉台盗取假的南火草? 是为了做戏? 想起后面陌千羽带人守在了缉台,只为等瓮中捉鳖,她就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是了,就是做戏。 做戏给陌千羽看。 只是为了撇清自己的嫌疑,证明自己不是三爷,跟此事无关。 她记得很清楚,禁卫将她包围,陌千羽出现的时候,凤影墨不在,他是后来才带人前来的。 其实细细一想,三爷跟凤影墨还真的从未一起出现过。 每次都是三爷莫名不见,凤影墨就出现了。 在缉台的那次是,后来在小镇上的那次亦是。 三爷说出去给她买成衣,就再也没有回来。 而她出门却正好遭遇了凤影墨跟韩啸他们在那里查人。 哪有那么凑巧的事? 而且,她当时在客栈给三爷包扎腰间的伤口时,就莫名觉得熟悉,频频走神,频频想起凤影墨。 她记得当时,她还问过他,有没有子女? 因为他跟凤影墨太像了,却又年纪比凤影墨大,所以,她才有此一问。 不过,现在想想,这世上,其实有什么是不可以易的?声音、容貌、性情、脾气。 三爷戴着面具,未见真容,她觉得年纪大,也只是从他的言行举止来看的,让她觉得老沉而已。 这些都是可以伪装的。 三爷腰间受伤,她记得,那夜她推门而入的时候,凤影墨正低头在自己的腰间捣鼓着什么,闻见开门声,瞬间将衣袍拢上,抬眼看向她的那一瞬,眸含凶光,在看到是她之后,才柔和下来。 然后,两人那啥时,她的手落在他的腰身上,当时就觉得指尖的触感有异。 当然,并不是伤痕,而是有一块皮肤似乎滑凉,没有温度。 她那时想看个究竟的,又正好被长安来禀报说陌千羽来了,给打断。 现在想来,那一块肌肤肯定易了容,也就是伤痕被贴上了,所以没有温度。 这种种的种种,那么明显,她竟然一直粗心地没有看出。 曾经,她以为陌千羽是他,后来甚至还误以为张硕是他,却从来都没有往凤影墨身上想过。 原来,这个男人一直就在她身边。 用他自己的方式在保护着她。 夜离心里说不出来的感觉。 心绪大动,胸腔震荡,是从未有过的感觉。 震惊、激动、欣喜、感激、心疼……任何语言都无法描述她此时此刻的心情。 她只觉得心魂俱动。 凤影墨是三爷。 他竟然是三爷。 老天真是会开玩笑的高手,原来她千寻万觅的人,就在她的身边。 他为何不告诉她? 是因为他有他的苦衷吗? 从那块跟陌千羽一模一样的玉来看,他肯定也是皇室中人。 先帝的几个兄弟,也就是陌千羽的几个皇叔,如今在世的只有端王一人,凤影墨是他那些死去的皇叔中其中一人的儿子? 应该是。 所以,他才有难言之隐,所以,他才不告诉她一切。 只是,凤影墨啊凤影墨,既然你本就是三爷,作何还要醋劲那么大? 自己吃自己的味儿,还真 是本事。 当真是她见过的最奇葩的第一人。 还什么非要逼出她身后那个无所不能、强大的男人。 其实,真正的目的是,想用这种方式,逼她看清自己的感情,看清自己的内心吗? 的确,曾经因为对三爷的感激,以为陌千羽是他,她倾心付出了三年。 后来,为了保护三爷,她也一直瞒着凤影墨。 若不是前几日的大火和她险些一剑要了凤影墨的命,她或许永远都不知道,这个男人已经这样深刻地走进了她的生命。 夜离有些激动得不能自抑,连将包裹束起来的手都在抖。 她想见他。 从来没有一刻如此想要见到他。 竟然跟她藏那么深。 看她不揭穿他的庐山真面目。 将包裹按照原样束好,放回到破木板后面,她又将青铜面具放了进去,这才起身,准备出门,却又猛地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 她一惊,只得停在了那里。 透过窗口,依稀可以看到是两个人。 一人一身太监装扮,身影熟悉。 夜离凝眸辨了辨,认出是陌千羽的随侍太监霍安。 另一人不认识,是个男人,想来应该凤府的宾客。 霍安四下环顾了一下,见没有人,便停住脚步,先开了口:“东西带来了吗?” “嗯,带来了。”男人点头,从袖中掏出一个什么东西。 因为光线不明,所以看得不是很清楚。 好像是一个金丝网状的小扣笼,很小,递给霍安,“这千年追蜂王,我药王谷只有一只,所以,希望公公用完后能再将其还给我。” “这个你放心,事后定然会完璧归赵。” 柴房里的夜离眸光微微一敛。 千年追蜂王?! 这个她好像曾听她母亲说过,此种蜂,会认识一种特殊气味,而这种气味对人类来说,是无色无味的,只有此蜂认识,更会追随此气味。 所以,江湖上很多细作组织、秘密部门,都喜欢用此蜂来作为跟踪的工具,此蜂也因为自身的这个特性而得名,追蜂。 霍安只是一介太监,肯定是受陌千羽所派。 陌千羽要追蜂做什么? 微微拢眉,她心生疑惑。 脚步声再度响起,霍安和男人前后离开。 夜离也顾不上去想这多,见两人走得脚步声都听不到了,才连忙出了门。 她还有正事要办呢。 端王身上的药。 她要替巧黛拿到端王身上的解药。 当然,首先,她要找到凤影墨。 看能不能有独处的机会,跟他商量一下? 若有独处的机会,她还要…… 她甚至都能想象得到,她若骤然喊他三爷,他震惊的表情。 这般想着,夜离禁不住弯起了唇角,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 许是礼花的声音太响,又许是人们的兴致正高,天空中骤然响起的两声春雷大家都没有在意。 起风了。 易敏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环抱着胳膊,抬眸望了望头顶的天色。 怕是马上要变天了。 耳边是喧嚣的人声,她一瘸一拐走在凄迷夜色中。 方才陌千羽几乎带着她们将整个凤府参观了个遍,很不容易那些大臣们轮番来跟他敬酒,她们这几个女人才得空,自由活动。 向来不喜热闹,而且以蓉妃为首的那几个女人又最看她不顺眼,她也不想与她们为伍,便独自一人朝人少的地方走。 漫无目的,走着走着,等她意识过来的时候,竟然是走到了凤府的温泉池边。 站在池边,她迎风而立,望着那微光粼粼的温泉水略略失神。 听说,大年初一那日在凤府观鲤,所以这眼原本已经干涸的温泉池再次被引了泉水,放进了锦鲤。 不知站了多久,身后忽然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她意识过来,警觉回头。 当夜色下那抹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她脸色一变,愕然睁大眼睛。 身影高大颀长、一袭墨袍加身,脸戴青铜面具,正一步一步朝她走来,衣服翻飞,步履从容淡定。 可易敏却无法淡定了。 一瞬不瞬地看着徐徐走近的男人,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三爷……” 她低呼,声音沙哑。 在她的注视下,男人一直走到她的面前,站定,然后看着她。 四目相对,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良久的静谧。 好一会儿,易敏终于难以抑制地踉跄上前一步,扑进男人的怀里。 “三爷……” 略带哭腔的声音里绞着无尽的伤心和委屈。 男人默然静立了片刻,才缓缓伸手,轻轻将她拥住。 易敏就哭了。 将脸埋在男人的胸口,易敏哭得悄无声息。 虽是如此,男人知道她在哭。 因为春日衣裳薄,有滚烫透衫灼在他的肌肤上,他又岂会不知? 而且,她极力克制,却难掩颤抖的双肩也告诉了他这一切。 低低一叹。 男人大手扣住她的双肩,将她自他的怀中扳起。 夜色下的她眉目倾城,却眉头轻蹙、愁绪淡萦,眼眶红红、小脸潮湿。 “辛苦你了......” 男人抬手,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上她的眼角脸颊,用指腹一点一点带去上面的咸湿。 易敏怔怔看着他。 眼泪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扑簌扑簌往下掉,连日来的委屈就像是骤然决堤的海,终于得到了宣泄,便一发不可收拾。 这段日子,看似她是皇宫里最光鲜的那个,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过的是什么日子。 太后的各种刁难,其他几个女人的陷害排挤,她吃尽苦头。 可是,她从不说。 因为无人可说。 虽然陌千羽宠着她,给她万千宠爱,可她心里有数,他正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帝王的独宠,本就是最大的利器,是他,故意这样,将她推上风口浪尖。 何况虽夜夜翻她朝阳宫的牌子,夜夜宿在她的朝阳宫,他却从未和她有过夫妻之实。 她不是傻子,她如何会不知。 他是在报复,她知道。 报复当年她的欺骗,她的背叛。 她不怪他。 见怎么擦也擦不干净她夺眶而出的泪水,男人再次低叹一声,双手直接捧起她的脸,低头吻了上去。 吻上她的鼻翼唇角,吻上她微颤的唇,吻上她咸湿的眼窝…… ************ 夜离是陡然想起要来温泉池这边找找的。 远远的,就看到男人伟岸高大的背影。 是记忆中三爷和凤影墨的背影交叉重叠的样子。 那般熟悉。 果然在这里。 夜离心中一喜,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可走了两步,她又猛地意识到,男人是墨袍。 她被自己的这个认知震得脚下一滞。 在自己的凤府,这厮竟然以三爷的身份出来。 这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正微微疑惑,发现背影在动。 不对,不是一个人。 他的怀里还有一个人。 因为她的角度,男人正好背对着她,而他的身形又高大,他怀里的那人身形小巧,所以被他挡得严严实实。 若不是她看到他颈脖上缠绕的那双手臂,若不是意识到他的动作是在亲吻,她真的以为就只是他一人。 呼吸骤然一沉,她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什么情况? 不,她看错了,那人不是三爷。 绝对不是。 只是背影相像而已。 陌千羽在,那么多人,他一个被通缉的人,怎么可能会以三爷的身份出现? 心里这样想着,也打算着避开去别的地方再寻,可是一双脚就像是有千斤重一般,怎么也迈不动,怎么也不肯离去? 既然这样,她就求个明明白白,求个死心。 悄声闪入边上的花树,她轻手轻脚往前逼近。 她要找个能将两人看清的位置。 她要看看男人是谁,而他怀里的女人又是谁。 然,根本不需要她这么麻烦,对方当即就给了她答案。 “三爷现在这般又是什么意思?” 女子轻嘶的声音,两人身影快速分开,是女子大力推开了男人。 夜离脚步一滞,身子彻底僵住。 ...... 谢谢【0302031231】亲的花花~~谢谢【287015101】亲的荷包~~谢谢【0302031231】亲的月票~~爱你们,狂么么~~ ☆、169.【169】任何知道我们秘密的人都得死 “三爷现在这般又是什么意思?” 女子轻嘶的声音,两人身影快速分开,是女子大力推开了男人。 夜离脚步一滞,身子彻底僵住跬。 三爷妗? 果然是三爷。 还有女子的声音,以及女子的身影…… 那样熟悉。 是易敏。 是那个曾经在皇宫的后山,被凤影墨示意抛出空匣子将她骗开,然后被凤影墨故意放走的易敏。 凤影墨跟易敏。 三爷是凤影墨。 所以,三爷跟易敏? 不,她还是不信。 凤影墨曾经跟她说过的,他跟易敏不是她想的那样。 虽然她不知道不是那样,是哪样,但是,一定不是她想的那样,不是,一定不是。 夜离凌乱地假设着,又否定着,不停地给着自己信心。 这世上可以被称作三爷的人很多,这个男人不是她的三爷,不是她的凤影墨,不是。 然,事实再一次无情地打击了她。 男人开口了。 男人跟易敏说:“你住在皇宫里,见你如此不易,今日难得见面,你就这样对我?” 夜离身子一晃,差点栽倒在地。 倒不是因为男人说的话。 而是因为男人的声音。 的的确确、真真实实,就是她熟悉的那个三爷啊。 夜离伸手扶住身边的花树,才稳住自己的身子。 怎么会这样? 到底怎么回事?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或许,是她搞错了。 或许,三爷是三爷,凤影墨是凤影墨,他们根本不是一个人? 或许,三爷爱的人是易敏,而凤影墨跟易敏……没有任何关系? 没有任何关系吗? 她又想起了那日皇宫后山发生的一切。 呼吸沉得不行,有什么东西哽在喉咙里上下不得,她才知道了自己多么的底气不足。 不,她要去找凤影墨。 只要找到了凤影墨,一切就都清楚明白了。 她没必要一人在这里瞎猜测。 这三年的经历让戒备已成了她的本能,她疑心重,她知道,她很难相信一个人,她也知道。 可是,只要确定相信了,她就不应该轻易去怀疑。 去找凤影墨! 对,找他! 这般想着,便这般做。 转身的瞬间,她听到易敏的声音再度响起:“什么叫我就这样对你?三爷又是怎样对我的?封妃大典那日,三爷不顾危险,只身前来,我还以为是为了我,可是三爷却视我如同陌路,拼死抢走另一个女人,三爷让我怎么想?” 夜离脚步一顿。 “咔嚓”一声脆响,是脚下树枝被踩断裂的声音。 “谁?” 男人沉冷的声音骤然响起,就像是淬了冰,带着逼人的寒气。 夜离心口一撞,还没来得及回应,甚至连头都没来得及回,就感觉到空气中一股异流排山大海一般欺过来,她一惊,想要避开都来不及。 一抹滑凉柔软缠上她的颈脖,骤然收紧。 是一根黑色的带子,轻纱的材质。 夜离脸色一变,本能地伸手抓住带子。 却已然太迟。 带子已经勒上了她的颈脖。 她大力想要将它拉开,却终究不是男人的对手。 只是一瞬间的事。 男人又 快又狠。 强烈的窒息感袭来,夜离已经被勒得呼吸都无法进行,小脸涨得通红,她双手依旧拉着带子,想要摆脱,却根本无能为力。 带子骤然收紧,窒息感也霎时强烈,她张嘴想要发出声音,却是已经一个字都说不出。 看来,是想要置她于死地。 是没发现她是谁吗? 不然,就算撞破了他们的秘密,以那个男人那样三番五次地救她,应该也不会这样置她于死地吧? 毕竟她是背对着他们。 其实就算不是背对,她的脸上也易了容。 她张着嘴,想要喊他,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股强力甚至让她想要转回身都不行。 眼前光影慢慢模糊间,她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身子摇摇欲坠,神识也变得飘渺。 她听到花树林外远远的似是有人声。 声音本压得很低,很奇怪,她却竟然听清楚了。 “你确定敏妃是来了这个方向吗?” “是。” “追蜂拿到了吗?” “在奴才这里。” 夜离骤然间清醒,就如同人在将死之前的回光返照一般。 有什么东西猛地钻入脑海。 她知道陌千羽用追蜂王做什么了。 大骇。 而在她看不到的方向,温泉池边的易敏按住了男人执着黑带一端的手臂,“你真的要杀了这个人?” 男人凤眸一眯,眸中寒芒毕露:“任何知道我们秘密的人都得死!” 森冷的声音逸出,他手臂骤然一扬。 就在夜离的脖子即将要被黑带扯断之时,夜离骤然从袖中掏出一柄短匕首,手臂朝后一抡,“嘶”的一声,身后的黑带瞬间断裂。 瞬间崩断的支撑,让夜离朝前一踉,也让男人后退一步。 断裂的黑带收回大掌之中,男人有些震惊,寒眸一敛,欲再次出手,却被夜离抢了先。 夜离猛地回身,一股掌风劈出,带着风驰电掣的速度,却并不是击向男人,而是直直朝男人身边的易敏而去。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男人和易敏都没有想到。 男人意识过来想护,易敏反应过来想躲,全都已然来不及。 掌风不偏不斜击在易敏的那条瘸腿上,易敏闷哼一声,身子一晃,一头栽进温泉池中。 边上的男人伸手想拉,却只是易敏的袖襟从他的手背擦过,什么也没抓住。 几乎就在下一瞬,几乎没有一丝犹豫,男人竟也纵身跳了下去。 夜离怔了怔,眸色一痛,大声道:“皇上,救我!” 然后,就扭头朝花树的外面跑去。 夜色中,远远的瞧见一抹明黄,她冲了过去,甚至还没看清对方的人,就直直撞入那人的怀中。 显然明黄身影没有想到会突然冲出来一人,身形一顿。 不仅他没有想到,他边上的人也没有想到。 骇然之下刚想拔剑,帝王也正欲出掌,却又蓦地听到怀中之人哑声道:“皇上,是我!” 那一声就像是承载了千年风霜,骤然划破夜的凄迷。 帝王瞳孔一缩,脸色大变,大掌提起的内力瞬间偃息,见怀中之人身子一颓,就要倒下去,他连忙展臂捞起她的腰身,将她抱住。 巨痛、巨恨、狂喜、狂乱都无法形容陌千羽这一刻的心情。 他紧紧将怀中之人揉向自己,皱眉,咬牙,胸口起伏,眸色猩红:“你怎么在这里?” 此时的夜离,却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或许是真的要死了,方才不过是自己的回光返照而已,又或许是紧靠着一股心火强撑着,如今心火一灭,整个人就被抽走了所有生气,她不知道。 < /p> 她只知道,自己很奇怪,真的很奇怪。 自己都要差点被人勒死了,都没能爆发出身体内的潜能,而在听到陌千羽的声音,知道他要对那一男一女不利时,她却如同满血复活了一般,爆发出了惊人力量。 只是眨眼的时间,她割断了男人的夺命黑带。 她还用内力将易敏推进了温泉池。 而让她觉得讽刺的是,割断黑带不是为了自救,而是为了将易敏推进温泉池。 而将易敏推进温泉池,是因为她知道,易敏的身上肯定带上了那种对人来说无色无味,对追蜂来说,却是有着致命诱.惑的气味。 谁跟易敏有肢体接触,谁就会沾染上,何况她来的时候,亲眼看到那个男人将易敏抱得那么紧在亲吻。 通过追蜂找出那个男人或许就是陌千羽的目的。 她不能让他得逞。 却又没有时间跟这一对男女解释。 陌千羽已经在往他们这边而来。 所以,她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将易敏打下水。 那种气味,只要遇水,就会散去。 原本她是想着,易敏落水,边上的男人肯定会伸手拉她起来,她再趁此机会,将男人也打下水。 她没想到的是,根本无需她出手,男人已经毫不犹豫、义无反顾地自己跳了下去。 也是,凤府的这温泉池可不是一般的温泉池,不是供人沐浴的,是当年宁阳王专门建来养锦鲤的。 所以很深。 若人落下去,不会水的,就会有生命危险。 她并不知道易敏会不会水,情况紧急,她也没有想那么多。 就算易敏不会,边上还有个护花使者不是。 果然。 男人跳了下去。 这一点,是不是也说明这个男人对凤府也很熟悉,至少,非常清楚这个温泉池的深浅。 虽然她难受得不能自抑,但是男人跳下水,也算是合了她的意。 这样,他们两人身上的气味就都会被洗掉。 追蜂对他们来说,就没有了任何作用。 当然,这只是目的之一。 她的第二个目的,是让他们在水底避一避。 陌千羽眼见就要来了,他们想逃已经来不及。 温泉池水深,足以藏人,何况她很清楚,某个男人的水性很好。 曾经在皇宫里面,太后故意将手链掉湖里那次,他在水下如同平地,还能自若地给她绾发不是。 所以,在水底潜个一时半刻根本不成问题。 就算易敏不会水,他也可以在水下用嘴给她度气。 正好,岸上的时候,易敏将他推开了,事情没有做完,他可以名正言顺地在水底下两人继续。 怕他们不懂,她故意大声丢了一句:“皇上,救我!” 就是想告诉他们,陌千羽来了。 她想过了,这句最安全。 不仅能告诉他们明确的信息,这边,就算被陌千羽听到了,也没有关系,她本就是喊他。 虽然看样子,陌千羽并没有听到。 许是见她半天没有反应,陌千羽将她自怀里大力扯起,再次沉声逼问道:“朕问你,你怎么在这里?” 夜离苦涩地弯了弯唇,喉间依旧火辣灼烧刺痛难忍,她苍哑着声音道:“我想要端王身上的一瓶药……” 夜离用了这个既真实、不易让他怀疑,又能替她遮掩其他的理由。 “药?”陌千羽皱眉,“怎么回事?” 夜离眸光微闪,身子依旧有些摇摇欲坠,所幸陌千羽的大手一直在托着她。 “夜灵中毒了,是端王下的,只有他有解药。” 不能说巧黛,夜离只得将巧黛换成 了夜灵。 见陌千羽露出震惊的表情,夜离勉力一笑:“皇上不要告诉我,皇上不知道端王是太后的人?” 陌千羽眸光微微一敛。 他当然知道。 只是,时机还不成熟…… “你准备怎么做?” 他蹙眉问向夜离。 “我能怎么做?又不能明着要,只能暗着取,方才我偷偷跟踪他到这里,就不见了人,结果有人想取我性命。若不是听到你们的声响,对方不得不放开了我,我差点就死了。” 她记得她刚刚满府找凤影墨的时候,看到端王在西苑的凉亭,而陌千羽却在东边的大厅跟众臣一起,所以,她这样编,不会露陷。 夜离一边说,一边细细睨着陌千羽的神色。 只见他凤眸中的猩红淡了少许,却依旧深沉似海,也不知是信了,还是不信。 沉默了片刻之后,才吩咐两个贴身侍卫:“快去四周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人等?” 见两人领命离开,又转眸看向夜离:“要不这样……” ************ 端王被宣过来的时候,不知发生了何事。 见帝王负手立在那里,边上站着霍安跟几个贴身侍卫,而在地上却直挺挺躺着一人,他更是震惊莫名。 行完礼之后,帝王直接开门见山。 “此人晕倒了,端王懂医,快帮她看看怎么回事?” 端王领命上前。 见是一个女子,眉目陌生,他并不认识。 虽不认识,可帝王亲自在处理,说明此人肯定跟帝王有着莫大的关系,也不敢怠慢,蹲下身子,便轻轻探上女子的脉搏。 凝神静探了一会儿,他眉心微微一拧,“回皇上,此人应该是经过一段时间窒息,腹中和脑中大量缺少空气所致,并无大碍。” 话落,伸手探至女子鼻下的人中,大力掐了上去。 女子骤然惊醒,一把抓住他的袖襟:“皇上……” 端王一惊,想要拂开她的手,“本王不是皇上!” 女子哪里肯撒手,而这厢陌千羽也跟端王说话。 “端王的医术果然不俗。” 端王又只得侧首回向帝王:“皇上谬赞,微臣惶恐,是此人本就无什么大事而已。” 陌千羽掠了一眼夜离,夜离度了个眼色给他,陌千羽微微一笑:“嗯,没什么大事就好。” 端王见女子也清醒了过来,放开了他的衣袖,便起身站起。 见帝王跟女子似乎有话要说,也不便多做逗留,便跟帝王躬身告退:“若皇上没有其他吩咐,微臣就先行告退。” “嗯,去吧。”陌千羽扬手,眸色深深。 端王离开。 夜离从地上爬起,陌千羽走过去顺势扶了她的手臂一把。 “多谢皇上相助。” 夜离躬身,对着陌千羽虔诚一鞠。 虽说她今夜前来的目的的确是为了端王的药,但是,她方才跟陌千羽说这些,其实是为了遮掩一些东西,顺便将矛头引到端王头上。 她做梦也没有想到,陌千羽会这样帮她。 封妃大典那日,她随三爷离开,那日在缉台,她再次随张硕离开,对这个男人来说,无疑就是背叛。 说实在的,他若杀了她,她都不觉得过分。 方才为了帮那对男女脱困,她主动现身在陌千羽面前的那一刻,她就想到了后果。 可是,出乎意料的,他竟没有。 什么都没有。 甚至连问一句怎么就她一人,跟她一起的那个男人呢之类的话都不曾。 还帮她做了这出戏,让她顺利拿到了端王袖中的解药。 “拿到了吧?”陌千羽问。 夜离点头,“嗯,只是,我们是不是做得太明显了?” 是真的太明显了。 这明摆着就是跟端王拿药。 端王若发现自己袖中的药不见了,也绝对会知道是他们所为。 陌千羽却不以为意。 “朕就是故意做得明显,朕要让他知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朕不揭穿他,并不是不知道,而是皇恩浩荡,是还在给他机会,也算敲山震虎,给他提个醒,让他好自为之。” 夜离便笑了。 是啊,陌千羽是谁,她竟忘了。 是将帝王之术和君臣之道用到极致的男人。 “皇上英明,是我多虑了。” 夜离垂眸颔首。 陌千羽瞟了她一眼,眸色转深道:“当然,你说你是跟踪他来了此处,却又在这里 遭遇暗袭,朕想,应该跟他脱不了干系,所以故意让他前来给你诊治,也是想看看他的反应。” 夜离心头一撞。 那这个心思细腻的男人从端王的反应看出了什么吗? 甚是想知,却不敢问。 所幸,陌千羽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而是转眸看向灯火辉煌的前院:“想来宴席也差不多了,走,随朕去新房看看,指不定他们已经洞房闹起来了。” 夜离呼吸一滞。 ...... 谢谢【jixichenxiao】亲的大荷包~~谢谢【15226260081】【jixichenxiao】亲的月票~~爱你们,狂么么~~ ☆、170.【170】而连这一点,凤影墨都没有给她 所幸,陌千羽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而是转眸看向灯火辉煌的前院:“想来宴席也差不多了,走,随朕去新房看看,指不定他们已经洞房闹起来了。” 夜离呼吸一滞妗。 去新房? 去看他们闹凤影墨和沈妍雪的新房? 虽然,虽然,她很想很想见到凤影墨,想要搞清楚心中的疑惑。 可是,跟陌千羽一起,这样过去……还是算了吧跬? 但,陌千羽又岂会让她如愿?见她怔在那里,唇角一勾,笑若春风:“怎么?怕什么?反正现在谁也不认识你。” 夜离当然知道他是故意的,却又没有办法,只得缓步跟在后面。 没走多远,头顶又是一声惊雷过,夜离心口一颤。 夜雨终于细细密密落了下来。 下雨了。 抬手接了些雨水,夜离又仰脸迎上,任冰凉的雨水打在脸上,她禁不住弯起唇角自嘲一笑。 果然,有情人连老天都会帮他们。 这雨一下,易敏就不要担心自己浑身透湿该如何去解释了。 前方,霍安已经撑开了一直随手拿着的一柄油纸伞,恭敬地举在陌千羽的头上。 陌千羽站在伞下回头,就看到女子仰着小脸、淋着雨水、笑靥如花的样子。 微微敛了眸光,他甚至有种上前去毁了她的冲动。 “过来!” 他朝她招手。 夜离收回思绪,看向他。 “你是想让大家看看你真容吗?” 夜离这才想起,对哦,自己还戴着人皮面具呢,哪能怎样淋? 连忙抬起手臂遮在自己头上,往前走了几步,却并没有过去。 见她如此,陌千羽眉心轻拧,回走了几步,边上霍安见状,连忙打伞紧跟着。 大手攥住她的手臂,陌千羽直接将她拉进了伞中。 还未待她站稳,他竟然已经抬起衣袖,替她揩着脸上的雨水。 啊! 夜离本能地往后一退,想要避开,却又被他另一手给拉住。 “别动!” “皇……皇上,这……这样不好吧?” 夜离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面更是滋味莫名。 他是帝王,他身上的衣服是龙袍。 他竟就这样替她擦脸。 记忆中,他可是从未这样对待过她。 突然这样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有什么不好?” 陌千羽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手中动作继续。 夜离蹙眉,微僵着脖子,被迫承受着,艰难开口道:“让人看到……不好。” “看到就看到,朕是皇上。” “就因为是皇上,所以更要……” “朕不想再这样了!”夜离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陌千羽蓦地沉声打断。 夜离一怔,陌千羽这才意识到自己反应有点大,眸光闪了闪,将手自她的脸上放下来,微微一笑:“朕虽是皇上,却从未恣意而活过…….” 话没有说完,就停在了那里,然后说:“走吧。” 那一刻,夜离真切地感觉到了他的落寞苍凉。 或许,这就是作为一个帝王的无奈吧。 夜离愣了愣,拾步跟上。 所幸,入了游廊,就不用撑伞了。 夜离也终于不用如此近的挨着陌千羽,跟他并肩前行。 如释重负。 人真的是个善变的东西,曾经,她做梦都想着会有这么一天。 可这一天就这么骤不及防地到来的时候,她却早已不复当初的心情。 一直到凤影墨的新房 ,都淋不到雨。 新房当然不会是她曾经跟他住的那间,是另择了一间。 老远就听到里面闹哄哄的声音。 看来的确已经开始在闹了。 也是,算算时间,她后来还跟陌千羽一起做戏找端王拿药,这么长时间过去,也的确应该早已从温泉池里脱身。 夜离微微攥了手心,觉得随着脚下步子的逼近,自己的脑子里也如同被灌入了各种声音一样闹哄哄起来。 新房里挤满了人。 霍安一声“皇上驾到——”让原本喧嚣的房间顿时静下,见众人要行礼,陌千羽说在了前面:“不必多礼!” 众人虽没有再行跪拜,却还是纷纷退至两旁,在拥挤的房间里让出一条道给他。 陌千羽拂袖走入。 霍安紧随其后。 而夜离犹豫了一下,没有跟上,走到了人群的后面。 因为宾客众多,新脸也多,所幸也没有引起众人的注意。 陌千羽回头找了一下她。 夜离生怕他又故意让她过去,还好,这一次他竟没有,只是瞥了她一眼,并未为难于她,就将目光收了回去。 因为人实在是太多,挤得满满当当,而且还有很多人是驮着小孩子在肩头的,所以,视线受阻,夜离根本就看不到前面。 确切的说,是看不到今夜洞房花烛的那一对新人。 忽然,她感觉到似是有一道视线深凝而来,循着感觉望过去,她就看到了站在人群中的易敏。 四目相撞,易敏撇过眼。 夜离怔了怔,看来,这个女人知道方才是她了。 易敏的头上湿漉漉的,只不过身上已经换了一套干的衣裙。 那衣裙她认识,是沈妍雪的,曾经在冼州的时候,她见沈妍雪穿过。 也是,好歹是尊贵的敏妃娘娘,就算在凤府淋雨,凤府的待客之道又岂是让人家一身湿哒哒的? 自是会拿干净衣衫让她换掉。 夜离弯了弯唇,却又蓦地感觉到似是还有一道视线从另一侧凝过来。 她转眸望去,就看到了端王。 只不过,她看过去的时候,端王已经收回了视线,她只看到他的一个侧脸,看不出一丝意味。 或许已经发现药瓶被盗了吧,只是碍于陌千羽,不敢造次找她。 正想着,前方响起陌千羽的声音。 “今夜是凤台主大喜的日子,没有君臣之礼,大家想怎样尽兴就怎样尽兴,不用顾忌朕!方才老远,朕就听到此间欢笑满堂,想必是有什么精彩节目,继续,只管继续。” 陌千羽笑言着。 人群中就有大臣做出了回应。 “回皇上,我们正让新娘子给新郎官换衣服呢。” “哦?当着大家的面吗?”陌千羽似是来了兴致。 “是啊,是啊,是啊……”众人起哄。 陌千羽笑道:“好像玩得有点大。” 嘴上虽这样说着,可笑意朗朗,完全就是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 见帝王如此随意,众人便也放开了胆。 “不大,不大,我们也是为了新郎的身体着想,这方才淋了雨,身上都湿成那样了,衣服总归是要换的……” 夜离脑子里一嗡,后面那人说了些什么她全然没有听到。 耳边只反复响着那句‘方才淋了雨,身上都湿成那样’。 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一直到刚才,她还在存着一丝侥幸,存着一丝希望的。 她这个人就是这样,要不,不信,要不,不疑。 她还在信着,可能,可能凤影墨跟三爷就不是一个人。 她在心里跟自己说,只要凤影墨的头发是干的,只要他的头发是干的。 因为衣服可以换,头发却不是 一会会儿就能干透的。 譬如易敏的头发,现在也还未干。 所以,只要凤影墨是干的,那就跟他无关。 可是,事实再一次无情地打击了她。 拨开前面两个驮小孩的身影,她挤身到前面,虽然视线依旧不是很开阔,可是透过众人的肩头,她已足以看到那一双红衣似火的男女。 男的的确浑身湿透,头发上还在往下淌着水珠。 饶是这样,也丝毫影响不了他的俊美,反而平添了几分邪魅,就像是刚刚出浴的样子,湿漉漉的喜袍紧贴在身上,更是让他完美的身材尽显。 他边上,沈妍雪喜帕也已经揭下,粉面含春、娇羞满面。 特别是,凤影墨的目光浅浅落在她的身上,她便更是羞红了脸。 郎才女貌、才子佳人。 夜离下意识地看向人群中的易敏,只能看到她倾城的侧脸,没有一丝表情。 “圣上和各位贵宾在前,凤某怎好做当面换衣如此失礼之举,所以,还请各位海涵。” 新郎终于出声了。 只不过,是委婉地拒绝大家提出的要求。 然而,众人又岂会放过他? “这怎么是失礼呢?我们愿意的。” “是啊,是啊,凤大人就尽管来,我们不介意,丝毫不介意。” 夜离站在人群中,耳边都是大家起哄的声音,她想起了自己跟这个男人洞房花烛的那夜。 也是这么多的人,很多还是今夜的这些人,也是这么闹腾,也是这么逼着凤影墨。 只不过,那夜,逼着凤影墨喝酒。 今夜,逼着凤影墨脱衣。 夜离弯了弯唇。 这个男人的命还真不好呢,怎么每次都被大家逮着最不可为的事情要他做。 想想,可不就是命不好。 两次大婚,两次新娘都不是自己真心要娶的人。 难怪昨夜,他那般信誓旦旦地跟她保证,绝对不会跟沈妍雪发生什么。 因为跟他发生什么的,是另有其人。 众人还在起哄,“快啊,快点...... “新娘子快点动手!” 凤影墨不松口,沈妍雪又岂敢动手? 只站在那里,羞涩地看着凤影墨。 夜离忽然觉得沈妍雪很可怜。 那般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一个女子,在凤影墨面前,低到了尘埃。 不,她比沈妍雪还要可怜。 至少,凤影墨不爱沈妍雪,能保证跟沈妍雪不发生什么。 至少,这是对于一个女人的最起码的尊重。 而连这一点,凤影墨都没有给她。 他们的第一次,他是对她用的强。 第二次亦是。 她不明白,既然他的心里早已有人,又为何要这样对她? 既然这样对她了,又为何要跟别的女人苟且? 不,这里面一定有误会。 那日缉台厨房失火,他纵身火海救她总是真的。 虽然当时她昏迷,但是张硕跟她讲过当时的情景。 她知道,那一刻,他是拼了命的。 众人还在起哄,不依不饶不放过。 凤影墨还在那里客气回绝,终不松口。 陌千羽就出声了:“凤台主,难得今夜如此良机,又难得大家有此雅兴,你还是不要扫了大家的兴致,你一个大男人,又不是女子,扭扭捏捏可不是你的作风。” 见帝王都发话了,众人更加起劲。 “是啊,是啊,男子汉大丈夫,打个赤膊什么的,有什么关系?有些衣服实在不方便当众脱,我们允许你们小两口上到床 榻上去,放下帐幔进行,我们在乎的,是这一切必须由新娘子来完成。” “这样总可以了吧?” “凤大人若还不愿意,那就显得有些矫情了。” “是啊,何止矫情,那就是瞧不起咱们这些人,不把我们当朋友。”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 将话越说越绝。 而且,帝王都发话了。 所以…… 凤影墨弯唇一笑,“好吧,既然大家执意如此,那凤某就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 末了,便转眸看向身边的沈妍雪,柔声道:“如此,有劳妍雪了。” 沈妍雪红霞满脸,眼角眉梢都是柔情蜜意,嗔声道:“都是夫妻了,为夫更衣,本就是一个妻子应该做的,何来有劳?” 一边说,一边示意身后的随侍婢女去取干净的衣袍来。 然后,便咬着唇走到凤影墨的面前,缓缓伸手探上男人胸口的衣襟…… “等等!” 一道略显清冷的声音骤然响起,划破所有的喧嚣,原本声音并不大,却显得异常突兀。 所有人一怔。 凤影墨瞳孔一敛,愕然转眸。 沈妍雪的手便顿在了男人的胸口。 所有人都循声望过来。 前一瞬还吵翻天的厢房里,顿时四寂。 是的,是夜离。 无视众人注视的眼光,她轻轻拨开人群,往前面走。 因为眉眼陌生,大家都不知道她是谁,不过,见她如此,却还是纷纷给她让道。 陌千羽微微抿了薄唇,眸色转深。 易敏轻凝眸光,若有所思。 凤影墨紧紧盯着她,面无表情,可是不知是不是刚刚淋雨的缘故,脸色明显透着一丝苍白。 夜离同样看着他,目光灼灼,一瞬不瞬。 一直走到他跟沈妍雪的面前,她停住脚步站定。 “你……”沈妍雪蹙眉先出了声,“你是谁?” 夜离没有理她,看都没有看她,一双眸子只摄住凤影墨不放。 两人的眸子深绞。 “你怎么来了?” 才五个字,男人却问得好艰难。 那一刻,夜离听出了他的咬牙和他平静语气下隐隐绞着的沉怒。 他在怒。 怒什么? 怒她不该来? 该怒的人不应该是她吗? “我是来跟凤大人拿回我的东西的。” 夜离冷声说完,也不等他反应,就猛地将他朝自己面前一拉。 或许是他毫无防备,又或许是他心甘情愿,那般高大的身材就一下子被夜离扯到了面前,沈妍雪的手就滑落了下去,煞白了脸。 因为夜离的手在将男人拉过来的下一瞬已经顺着男人胸口的衣襟探到了里面。 何止是沈妍雪,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场下一片哗然。 陌千羽面沉如水,眸色更深。 凤影墨微微蹙眉,深凝着她一瞬不瞬。 里面激涌着惊涛骇浪,都是她看不懂的情绪。 她也不想看懂了。 眼睛都是骗人的。 她要自己求个清楚明白。 意识到她的手在衣袍里面来到了他的腰间,他风起云涌的黑瞳里浮起一丝震惊,也浮起一丝惶然。 这一点,夜离看懂了。 夜离微微冷笑,手下不停,动作很快,只不过动作也很小,保证隔着衣物,外人看不出她在做什么。 当她的指腹摸索着捻了片刻,捻起一角薄如蝉翼的东西时,她身子一晃,差点摔跤。 凤影墨眼疾手快地将她扶住。 那一刻,他清晰地看到她眼中瞬间涌起的灰败。 夜离垂下眼,将手自他的衣襟里面抽出来,手心里赫然多了一枚发簪。 她缓缓挣脱掉他扶住她的手,默然转身。 众人这才恍悟,原来,这个女人说要拿回自己的东西,是发簪。 凤影墨将这个女人的发簪贴身带着,这个女人是谁? 所有人都看着她。 看着这个刚刚前去的时候还气势逼人,如今却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生气、一脸颓然的女人。 果然是他! 什么拿回发簪,不过是她的借口,发簪本就是她的,她只是藏匿在袖中,施了点障眼法,做了一出戏而已。 她只是不死心,她只是想确认一下男人的腰。 当她捻起一角易容人皮的时候,心中最后的一丝希望也彻底破灭。 三爷那里有伤。 他那里也有伤。 他还将伤易容了,不让人知道。 夜离轻轻笑,步伐略显蹒跚。 众人再次纷纷给她让道。 “站住!” ...... 谢谢【fellsys】【bingjiefhf】亲的荷包~~谢谢【慕倾宸】【一粒珠】【bingjiefhf】亲的花花~~谢谢【旻瞌】【王轶群】【applejiang-2012】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 ☆、171.【171】我很不舒服,可不可以先行回去? 夜离轻轻笑,步伐略显蹒跚。 众人再次纷纷给她让道。 “站住!” 所有人心中一颤,出声之人是帝王陌千羽,口气冷冽沉戾跬。 夜离顿住脚步,没有回头。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她知道陌千羽不会轻易放她走,这个在她在温泉池边冲出来的那一刻,就已经心知肚明。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缓缓朝她走来。 她抬手,抚上脸颊的边缘,捻起面皮的一角,“嘶”的一声,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撕下,徐徐转身。 当她原本眉目如画的容颜映入大家的视线,众人再次震惊了。 全场一片哗然。 “原来是她……” “她不是封妃大典那日被人劫了吗?” “是啊,怎么又出现在这里?” “曾经她不是凤夫人吗?所以……” “难怪呢?” 低低的议论声四起。 夜离毫不在意,只扬目看了一眼最里面那个红衣似火、黑眸邃沉、薄唇早已经抿得没有一丝弧度的男人,然后,眼梢一掠,看向面朝自己而来的陌千羽。 她已做好了各种心理准备。 也做了最坏的打算。 然而,世事就是这样无常,发展永远在人的意料之外。 陌千羽一直走到她的面前。 “你让朕带你前来,说有一事要处理,便是这件事情吗?” 陌千羽边说边垂目扫了一眼她手中的发簪。 夜离一怔。 不知他又想唱哪出,便没有吭声。 “既然是朕带你来的,你又怎么可以先行离开?” 陌千羽又沉声补了一句。 夜离眼帘颤了颤,似是有些明白过来陌千羽的用意。 只是,此时的她,早已无所谓。 无所谓事情要怎样发展。 无所谓自己将遭遇怎样的命运。 她只觉得累。 好累。 所以,她依旧没有吭声。 可帝王的两句话对在场的众人来说,却是意义非凡。 寥寥两句,已然让大家从中听出了许多信息。 譬如,既然是此女让帝王带她前来的,是不是说明此女其实一直就在帝王身边? 又譬如,此女跟帝王言明,自己过来是有一事处理,然后,又当着众人的面,将自己送给凤影墨的发簪给拿了回,是不是也是跟帝王表明自己的决心,她要彻底断了曾经跟凤影墨的旧情? 众人各自猜测着。 沈妍雪却是心里说不出来的滋味。 她做梦也没有想到会是夜灵。 竟然在她大喜的日子来闹这么一出,分明就是想触她的霉头。 心中恨极。 可一想到,以后,自己才是凤影墨的身边人、枕边人,她又觉得对方这么一闹,只是自贱身份,证明自己是个失败者而已。 如此一想,她又舒坦了。 轻抿了唇,她想要伸手握住身边男人的手,却发现他袍袖下紧紧攥握的拳头,她怔了怔,抬头看向男人。 只见他虽面色沉静,无一丝喜怒流露,可一双眸子里却黑如浓墨,就像是暴风雨前夕乌云的聚集,直欲摧城。 她站在旁边都不禁感觉到一颤,刚刚伸出去的手又缓缓缩了回来。 现场气氛有些诡异。 一时间,夜离没有说话,帝王也没有说话。 片刻的沉谧之后,骤然打破沉默的人竟然是今夜的新郎凤影墨。 “不知夜灵姑娘能否借一步说话?” 明明是征询的问句,可还未等夜离回应,他已经转身,往偏房走去,就好像她不去也得去,去也得去一样。 夜离无视。 她再也不想看他霸道的样子。 可是看见凤影墨此举,众人却是错愕了。 借一步? 这是要单独谈吗? 在自己的大婚之夜,在天子当前,在众人当面,在自己的新娘子面前,将自己已经和离的前妻带去偏房单独私会? 合适吗? 这让众人不禁想起这个男人的第一次大婚,当时好像也发生了类似的事。 他好像也是当着帝王的面,当着新娘的面,当着大家的面,吻了沈妍雪。 如今风水轮流转,颠倒了个面。 众人目光兴味,看向沈妍雪。 沈妍雪早已面薄如纸。 大家又看向帝王。 帝王面色极淡,眸色却深如黑夜。 最后,所有人的目光就齐刷刷看向当事人夜离。 夜离却只看着帝王陌千羽,脚下一软的同时,伸手抓住了对方龙袍的袖襟。 “皇上……” 见她几乎站立不住,陌千羽瞳孔一敛,伸出一只手臂将她揽住。 而那一声破碎沙哑的“皇上”也让凤影墨身子一僵,停住了脚步,回头。 “可能是淋了雨,我很不舒服,可不可以先行回去?” 夜离乞求地看着陌千羽。 既然他说,是他带她来的,她想,她这样说,也算是给了他一个回应。 陌千羽凝了她的眼睛一瞬,说:“好!” 末了,便回头吩咐霍安:“摆驾回宫!” “是!” 霍安连忙拨开人群跟了过来,因跑得急,人又太多,脚下一绊,差点摔跤,所幸,他还算灵活,及时稳住了身子,可是袖中的一个什么东西却被甩了出来。 因砸在房间的白玉地面上发出不小的声响,所以众人的目光都拢了过来。 是一枚金丝网状的小扣笼。 因为摔跌,扣笼笼门被摔开。 霍安脸色一变,连忙去拾捡。 却已然太迟。 一只金黄色的大蜂从小扣笼里飞了出来。 众人大骇,一阵sao动,纷纷本能地避躲。 当然,有不少人是认识此蜂的。 譬如凤影墨,譬如易敏,譬如端王,譬如太医院院正,还譬如一些见多识广的宾客。 千年追蜂。 既然认识,自是知道此蜂的用途。 此蜂如此罕见,一个太监怎么会有? 不过,一想到这个太监的主人,众人就明白了过来。 肯定是为帝王所用。 只是用来追谁? 又为何事而追? 就在众人刚刚做着猜测之际,赫然发现,那只追蜂竟然停在了一个人的头上。 一个他们意想不到的人。 端王。 众人震惊。 端王自己也变了脸色。 凤影墨微微眯了眸子,眸色深深。 易敏面露意外,转眸看向夜离。 夜离却是依偎在帝王的身边,低垂眉目,一脸虚弱颓色,似是房中一切早已不在她的视线之内。 霍安站在那里苍白着脸不知所措,毕竟帝王并没让他如此,追蜂被放出,完全是他的无心之失。 正不知该如何收场,帝王递了个眼色给他。 霍安怔了怔,会意,连忙对着端王一鞠:“冲撞了端王爷,请端王爷恕罪,奴才这就将它弄走。”< /p> 边说,边将小扣笼举到端王的头顶上,小心翼翼地将追蜂笼入其中。 陌千羽揽着夜离转身,走向门口。 霍安关好小扣笼,紧步跟上。 众人嗔目结舌、目瞪口呆。 就这样? 就这样走了? 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跪地行礼恭送。 虽追蜂一事并未引起什么波澜,但是大家的心里却不免起了一些风,落向端王的目光就一个一个变得复杂起来。 端王紧紧抿着唇,脸色也是少有的难看。 既然帝王走了,又发生了不少不快又尴尬的事,洞房是闹不下去了。 众人纷纷告辞。 不消片刻,原本挤得水泄不通的厢房就只剩下了今夜的一双主角。 凤影墨和沈妍雪,以及沈妍雪的随侍婢女。 沈妍雪将婢女手上的干衣袍接过,示意她出去。 婢女退出后,屋中便只剩下了两人。 沈妍雪看向凤影墨。 见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目光沉沉,凝着门口的方向,面无表情,就像是一尊雕像。 心中一动,她缓缓走近。 “影墨,现在他们都走了,我给你换衣服吧。” 一颗心如同小鹿在撞,她红着脸,抬手,再次抚上男人的胸口,却在下一瞬,手背蓦地一重。 是男人陡然将她的手握住。 ************ 雨已停。 凤府的门口,陌千羽扶着夜离上了龙辇。 吸引了一众眼光,也引起了一堆妒忌。 以蓉妃为首的几个女人一个一个小脸铁青,不过看到易敏也同她们一样上了另外的马车,心里也算是求得了一点平衡。 或许,这就是帝王宠爱,没有永恒,没有最爱,只有朝夕瞬变。 来的时候,跟帝王同坐龙辇的可是易敏。 不过是一日的时间,却好像乾坤颠倒了时光。 回宫,就变成了另一个女人。 那么,这个曾是大臣之妻的破.鞋,又能承多久的圣恩呢? 指不定更是昙花一现。 她们等着。 上了龙辇,夜离便轻靠在软垫之上。 所幸,陌千羽也没有为难她,只是沉默地坐在旁边。 从她的那个角度看过去,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的侧脸,看到他目光定定落在龙辇前方的幔帘上,下巴微微绷着。 不用想,夜离也知道他其实是在生气。 她的背叛,她的一系列行为,她给他的难堪,她让他的颜面扫地,换谁都会生气,何况是一个皇帝。 要责要罚,她甘愿接受。 她也很感激他,这一次。 虽然为了凤影墨,她自己差点将路堵死,而陌千羽,却给了她后路。 方才在洞房里的那一场妒妇要回发簪的戏码,虽然的的确确出发点是她想要确认一下凤影墨腰上的伤。 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除此之外,她还想救那个男人。 众人都要沈妍雪当众给他换衣,他却一直不愿意。 她知道,他肯定是因为不想腰间的伤被人看到。 虽然他在伤口处贴了面皮易了容,可是在温泉池中一泡,那些东西也岂能还完好? 若是暴露在众人面前,不对,应该说,若是暴露在陌千羽面前,后果就不堪设想。 毕竟那伤,是陌千羽亲手所致。 所以,她一直压抑着想要上前去一探他腰的冲动,却在听到他被逼无奈地说,恭敬不如从命,让沈妍雪替他换衣的时候,她没有一丝犹豫地站了出来。 因为她知道,经过她妒妇闹场子的一闹,他们肯定就闹不下去了。 而且,她闹完就走,陌千羽也一定会有所行动,更是不会让他们再继续闹下去。 悲怆吧? 她问自己。 都什么时候了,她想的竟然还是如何帮他脱困? 还有端王的事。 追蜂之所以会追上他,也是她所为。 温泉池边,那个男人又是抱易敏,又是捧易敏的脸,又是吻易敏,她想,他的身上手上肯定早已被那道气味所染。 而那条对付她的夺命黑带是从男人手上发出,定然也被其手染上。 她用匕首将其割断,缠绕在她脖子上的那一截在她手上。 趁端王给她诊治,她偷端王药瓶的时候,她故意拉住端王的袖襟,喊他皇上。 其实,就是想将气味染在他的袖上。 这也是后来下雨了,她用手接雨水,和仰脸迎雨水的原因,她想洗掉自己手上和脖子上的气味。 而端王没有淋雨,所以气味就保留了下来。 不管陌千羽信还是不信,既然她前面已经编织谎言,将矛头引到了端王头上,她就干脆再加一把柴。 就算端王事后知道是她所为,那也没有关系。 毕竟有陌千羽在前面。 就跟偷药一样,端王的第一反应肯定是陌千羽洞悉了什么,故意试探,或是威吓提醒。 ************ 雨后的春夜,又冷又湿。 夜色苍茫。 霓灵从围墙的后面闪身而出,看着浩浩荡荡、渐行渐远的队伍,秀眉深蹙,一脸愁云。 果然出事了。 她姐再次被带回了宫。 今日,她准备潜入凤府,因为她听说端王随身带的一个解药,可以解端王府制出来的百毒,她要趁凤府喜事,人多混乱,前去窃取,却被她姐逮住不让。 她姐跟她说,凤府她熟,武功她高,她还可以找凤影墨帮忙,所以她去,让她在外面等。但是以防万一,假若她出事,没有机会将药送出,她就将药交给凤府其他的人带给她,譬如凤影墨,或者长安,或者寒香,又或者放在凤府门口的石狮子脚下,她自己去拿,到时,就看具体情况允许她哪样。 她一直等在外面。 她看到她姐在出门的时候,一手背于身后将药瓶用内力无声地甩到了石狮的脚下。 霓灵上前,借着夜色,很快就找到了那个小瓷瓶。 将瓷瓶紧紧攥在手中,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解药是到手了,可是代价却是将她姐再次送入了那个樊笼。 为今之计,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先将毒解了,回头再跟张硕、凤影墨一起商量接下来的营救之法。 拧开小瓷瓶的盖子,将里面的药丸倒入手中。 她傻眼了。 只有一粒。 她倒了又倒。 还是只有一粒。 ************ 沉沉夜色下,张硕翻身下马,将马栓在门口的树上,第一眼他就下意识地看向某间厢房的窗,发现屋中竟然还亮着灯。 今夜是凤影墨那厮大喜的日子,太医院中除了值班的几个太医,都参加了。 为了避嫌,也不想引起什么纠复,他便也成了值班太医中的一员。 忙得有点晚,没想到那个女人竟然这么晚还没有睡。 心中莫名有些激动,他推开虚掩的大门,快步而入,径直朝那间厢房而去。 来到厢房的门口,他却又犹豫了。 指不定人家已经睡了,只是没有灭灯而已。 就在他想着要不要敲门问一声的时候,门陡然自里面被人拉开了。 然后,他就看到了他想要看到的那张小脸。 真是心有灵犀啊。 他心中一喜,可是在下一瞬,他又发现不对,女子一脸苍白,嘴角有殷红溢出。 啊! 他脸色大变,惊呼:“阿洁……” 巧黛见是他,眸色一亮,一把攥住他的衣襟,便身子一软,倒在他的怀中。 他连忙将她打横抱起,快步入屋,将她平放在床榻上,伸手探上她的脉搏。 当那时 急时缓时猛时无的脉动入手,张硕一脸的难以置信。 怎么回事? “今日发生了什么吗?或者你吃了什么?”他皱眉问向巧黛。 虽然他暂时还没有研制出解药,可他很清楚,这毒不可能这么快发作? “我吃了……吃了解药……”巧黛虚弱地回道。 张硕一震,愕然看向她:“解药?” ************ 霓灵拥着薄被,辗转反侧。 心中装着事,怎么也睡不着。 姐姐被陌千羽带进了宫。 解药只有一粒,她给巧黛吃了,她自己身上的毒又该怎么办。 巧黛的毒解了,张硕是不是就不会再研制解药了?那她要不要跟他说,她其实也中了毒,让他继续研制? 正乱七八糟想着,骤然“嘭”的一声巨响,房门被人猛地踢得洞开。 ...... 传说,明天加更~~谢谢【231507679】亲的璀钻~~谢谢【素素浅唱】【231507679】亲的花花~~谢谢【buchen2009】【louisede】【231507679】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 ☆、172.【172】你还趁人之危,你还是不是个男人?(第一更) 正乱七八糟想着,骤然“嘭”的一声巨响,房门被人猛地踢得洞开。 一股冷风夹着夜的湿凉直直灌入,吹得帐幔一晃。 霓灵大惊,正欲起身去望怎么回事,就只见帐前人影一晃,帐幔被扯开,下一瞬自己的衣领就被人抓住,根本就不需要她撑着身子起身,对方已经将她从床上提了起来妗。 因为屋中灯火已熄,且被帐幔所笼,视线很黑,她一下子根本不知道是谁,还以为是坏人,正欲张嘴呼救,对方出了声:“说,你弄了什么解药给阿洁吃了?跬” 声音如同透门而入的夜风一样,冷得瘆人。 霓灵一震。 是张硕。 而此时,张硕也已经将她从帐幔里拧了出来。 从半掩的窗和大开的门进来的光线虽不强,却足以视物,霓灵对上张硕沉怒的眸眼,张硕大手一松,她差点摔跤,所幸她连忙扶住床沿,才没让自己倒在地上。 “解药怎么了?”霓灵皱眉,微微喘息。 张硕的样子,让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解药出了问题。 因为就算平素他对她淡漠,却也从未对她动过怒,红过脸。 这是第一次,她见他一副想要杀人的模样。 “怎么了?阿洁被你害死了。” 张硕咬牙,声音从喉咙深处出来。 听到害死二字,霓灵浑身一震,愕然睁大眼睛。 下一瞬便朝门口的方向跑,也全然不顾自己只身着一件单薄的寝衣,赤着脚。 可还没跑两步,就被张硕大手一攥,给拉了回来。 “你做什么?我点了她的睡穴让她睡了。你快说,你从哪里搞来的解药?” “我......” 张硕的大手铁钳一般擒在她的手臂上,寝衣单薄,大手的热度透衣而来,霓灵很不自在,挣了挣,见张硕将她放开,才接着道:“昨日我听到你跟阿姐说,端王一直随身携带着一瓶解药,可以解端王府制的百毒,所以……” “你的意思是你给阿洁吃的是端王的解药?” 张硕眸光微敛,有些意外。 霓灵“嗯”了一声,刚准备将拿药的经过大概说一下,可对方根本就不关心,再次沉声打断了她的话:“我只是说他随身带着解药,我有说过,此药就一定能解阿洁身上的毒吗?我有说过,一定要去拿到这个解药吗?是谁让你自作主张去做这件事的?你有没有一点脑子,你有没有想过,这会不会是对方的一个计,故意放消息出去,让人上钩?” 张硕口气灼灼,咄咄逼问。 霓灵被问得一个字都说不上来。 心里好难过。 难过自己害了巧黛,也难过张硕对她的态度。 也从未有过的委屈。 为了拿这个解药,她姐被带进了皇宫。 解药只有一粒,她自己都舍不得吃。 结果却…… 她苍白着脸,恍惚摇头,喃喃道:“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会这样……” “对不起有什么用?不知道就不要做!” 张硕声音沉戾,胸口起伏,一副气得不轻的模样。 “而且,你就算拿到了解药,也应该先给我看一下再给她吃,你又不懂医,你这不就是存心想害人吗?” 张硕平素本就是个口无遮拦,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人,如今正在气头上,更是没有一句好话。 霓灵只觉得那些话字字如刀,一刀一刀在她心窝子上捅。 捅得她鲜血淋漓,痛得不行。 存心想害人? 霓灵微微苦笑,忽然很不想再在这里跟他费唇舌了。 默然转身,她再次朝门口走。 身后传来男人冰冷的制止声:“现在不要去打扰她!” 霓灵眸光颤了颤,脚下未停。 “我只是出去走走! ” 春寒料峭,夜风很冷,吹在身上刀割一样。 霓灵环抱着胳膊,缓缓往前走着。 赤足踩在冰凉的地面上,特别是刚刚下过雨,又湿又滑,寒气从脚心直往身体内钻,她抬头望了望苍茫的夜色,满眼迷茫。 姐,我该怎么办? 一股腥甜猛地从腹中往喉咙里一冲,她张嘴,一口血泉喷溅,身子一踉,她连忙扶住身边的墙壁,喘息着靠了上去,缓缓滑下…… ************ 皇辇入了宫门以后,没有回龙吟宫,而是去了另一座宫殿。 紫莹宫 “原本这座紫莹宫,朕就是准备给你住的,只是没想到封妃那天出了那件事。” 微微眯眼望着宫门头上的牌匾,陌千羽开口道。 夜离没有吭声。 这是今夜这个男人第一次提起那天的那事。 或许,他需要她给他一个解释。 可是,她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而且,她也不想解释。 所幸陌千羽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做过多停留,见她不吭声,也不强求,沉默地牵起她的手,带着她入了里面。 这样的他让夜离觉得陌生,也让她觉得无所适从。 她还是比较习惯,他以一个高高在上的姿态、用帝王之术、君臣之道来对她。 譬如惩罚她,譬如威胁她,又譬如跟她谈条件。 这样的宠爱和包容,不属于他,至少从不属于他对她。 待宫女和太监都被霍安带下去,殿中只剩下他们两人的时候,夜离拂裙而跪。 “今日之事,幸得皇上相助,夜离心中感激不尽,皇上若有什么吩咐,请只管说,夜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那一刻,她看到帝王原本还算温润的脸色瞬间冷了下去。 凤眸深深,冷色昭然。 似乎又回到那个她最熟悉的陌千羽。 夜离牵了牵唇角。 是了,这才是他真实的样子。 他凝着她。 她等着他提交易条件。 许久。 “夜已经深了,你早点歇着吧。” 只沉声丢了这么一句,陌千羽就离开了紫莹宫。 留下夜离一人跪在那里好一会儿没回过神来。 不知他什么意思,却也无力去想。 夜里发生的事太多,她现在脑子里早已是一团浆糊。 什么都不想去想,什么都不想去做,就想睡过去。 宫女们都准备好了热水,她连盥洗都没有盥洗,就直接倒到了床榻上。 陌千羽骤然出现在床榻边上的时候,吓了她一跳。 怎么又回来了? 她连忙起身,想要下床行礼,却被陌千羽大手按住。 “不用,你且躺着,朕有几句话要跟你说,说完就走!” 夜离怔了怔,见他去而复返,又一脸凝重、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知发生了何事。 疑惑地躺了回去,看着他,等着他继续。 而陌千羽却又像是有些犹豫,背对着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不管曾经发生过什么,朕都可以既往不咎,但是,你必须答应朕,从今日起,也能恪守好自己的本分。” 说完,才转过身来面朝着她,问道:“你做得到吗?” 夜离愣了一瞬。 回去了又来,就是专门来问她这个问题的? 说实在的,她有些震惊和意外。 这句话看似又是交易条件,她恪守本分,他既往不咎。 可是,她知道,这对于陌千羽这样一个男人来说,其实已经是将自己放到了最低姿态。 已实属不易。 她有选择吗? 没有。 “能!” 她听到自己如是回道。 反正已经没有了让她不恪守本分的人。 就像是专门就在等她的这句“能”一样,那一刻,她竟看到他眸光莹莹发亮,然后说:“你睡吧!” 再次离开了紫莹宫。 这一次,也没再回来。 ************ 长长的宫道,陌千羽走在前面,霍安跟在后面。 今夜,他已经陪着这个男人走了两回了。 不过,看样子,似乎问题已经解决了。 方才来时,男人步伐沉重、心事重重,如今,明显轻盈了许多。 只是,在一个分叉路口的地方,男人又忽然停了下来。 这个路口霍安再熟悉不过,因为今夜之前的每夜,他都陪着这个男人走过。 一条通往朝阳宫,一条通往龙吟宫。 龙吟宫帝王住,朝阳宫里住着敏妃。 见帝王站在那里,霍安犹豫了一下,上前,小心翼翼地问道:“奴才要不要去通知朝阳宫接驾?” “不用了。”帝王拂袖,朝回龙吟宫的路上而去。 霍安怔了一会儿,也连忙拾步跟上。 走了一会儿,又想起夜里在凤府的事,不禁又忍不住问道:“皇上,跟敏妃娘娘私会的人,真的是端王爷吗?” 虽然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是追蜂当时确实是停在端王的头上。 “不是!” 帝王回得干脆。 不是? 霍安就迷惑了,“皇上怎如此肯定?” 陌千羽侧首瞟了他一眼,没有吭声。 他怎会如此肯定? 他当然肯定。 因为他派了人一直跟着端王。 端王一直在西苑的凉亭,从未去过温泉池边的那片花林。 而夜离说她是跟随端王去的,显然是撒谎。 从她当时虚弱的样子来看,她受人暗袭不假。 可她为何不让他们找出真凶,却故意将矛头引向端王呢? 只有一种可能。 她在保护那个真凶。 既然端王压根就没有去过花林,压根就没有跟易敏有过交集,又怎么可能会沾染上易敏身上的那种专门用来诱追蜂的气味呢? 也只有一种可能。 在夜离窃取他袖中药瓶的时候,故意让他沾染上的。 这一些,他不在夜离面前揭穿,并不表示他不知道。 他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觉得,比起其他,她能重新出现在他的面前,比一切都重要。 那个男人可以慢慢揪出,跑不了。 而对于这个女人,他却再也赌不起了。 这段时间,他也想了很多。 或许是自己用错了方式,才会让原本一心向他的她越走越远。 人,就是这样,曾经的三年,她的倾心付出,他觉得是那样理所当然。 可当她一旦转身,他才知道,自己这三年来一点一点挥霍掉的是什么。 所以,他告诉自己,若再见她,必不再逼她,不再提条件,不再威胁她,他试着放下姿态。 他不信,三年的感情,敌不过人家的三月。 他这样做了。 虽然,他真的恨不得撕了她,毁了她。 但是,他还是这样做了。 似乎……有些成效。 再说,她将矛头指向端王,也是他乐于见到的。 端王是太后的人,他早就知道。 借此机会给他点警告提醒,也是非常有必要的。 ************ 张硕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睑,发现天已经大亮。 昨夜,他翻医书找解毒方法,竟然就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展臂伸了个懒腰,有东西从肩上滑落。 他垂眸望去。 是一条薄毯。 他自是知道自己原本没有盖这东西。 阿洁。 是阿洁过来帮他盖的? 眸光一亮,张硕起身,直直往巧黛的厢房而去。 远远的,便可以看到厢房的门没有关。 果然。 “阿洁。” 人还未入,他便迫不及待地喊了一声,想知道她是不是好点了。 可刚迈过门槛,撞入眼帘的一幕,就让他生生顿住了脚。 女子躺在床上,男人蹲在床边。 女子未动,显然未醒,男人倾身,凑在女子面前。 从门口的这个角度看过去,看不到女子的脸,只能看到男人的后脑。 而男人的动作,似乎是……亲吻女子? 张硕瞳孔一敛,厉声道:“夜离,你在做什么?” 霓灵浑身一震,愕然回头。 张硕便看到了她唇角的殷红妍艳。 是血。 配着错愕苍白的脸色,红得刺人眼球,就像是开靡的曼陀沙华。 张硕眼波一漾,刚想问她怎么回事,却在看到床上女子唇角也在往下淌着鲜血的时候,猛地明白过来,眸色瞬间转寒:“你刚刚对她做了什么?” 霓灵当然知道他误会了。 也不想解释。 抬起手背揩了一下唇角的血渍,她微微笑:“你不是已经都看见了吗?做什么还明知故问。我在亲她。” 最后四个字,她说得一字一顿,故意拖长的音调。 见张硕脸色顷刻变得铁青,霓灵唇角笑意更浓,“怎么?就准你喜欢她,就不许我喜欢?” “混蛋!” 张硕眸色一红,就像是一只发怒的雄狮一般冲了进来,对着霓灵的脸勾手就是一拳。 霓灵骤不及防,挨了个正着。 此时的她哪还经得起这样? 被击得脚下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都没能稳住自己的身子,一直退了好远,还是重重倒在了地上。 血,从鼻孔里流出。 与方才唇角的一抹交汇。 触目惊心。 “她都这样了,你还趁人之危,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张硕满脸满眼都是愤怒的火焰,咬牙切齿,恨不得再上前揣霓灵一脚。 霓灵却只是轻轻笑,丝毫不以为意。 张硕也不再理她,伸手解了巧黛的睡穴。 巧黛幽幽醒转,缓缓睁开眼睛。 “你感觉怎样?”张硕一把握了她的手,急急问道。 巧黛笑笑,很不以为然:“没事,死不了。” 凤影墨走进厢房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幅情景。 张硕拿着锦帕替床榻上的女子揩着唇角的血渍。 而在不远处的地上,另一抹身影,却试图爬起来。 可是努力了几次,都没有如愿。 凤影墨脸色一变,疾步上前。 “夜……离!” 三步并作两步,顷刻就来到近前。 他伸手将霓灵从地上扶了起来,在看到她脸上的惨烈时,更是眉心一皱:“怎么回事?” 没想到是凤影墨,霓灵感激地笑笑:“没事,摔了一跤。” 想想似乎有些牵强,她又指指边上的一根梁柱,讪讪道:“然后,撞在了那上面。” 凤影墨是何人,又岂是那么好糊弄? 凤眸凝在她的脸上少顷,又望进她的眼底,转眸,他沉目看向床边的人。 此时,张硕跟巧黛也正朝他们看过来。 “你怎么来了?”张硕有些意外。 “夜坊主怎么了?”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凤影墨沉声问了自己的问题。 张硕看看霓灵,在看到她脸上的样子时,眸底掠过些些歉意,面露尴尬,却并没有吭声。 边上巧黛却是脸色一变:“啊,坊主,你......你怎么......” 霓灵苍白着脸,勉力一笑:“没事,我不是说了吗?摔了一跤……而已。” 然后,似乎想起什么,“对了,厨房的锅里还熬着粥,我去看看。” 然后,也不等三人反应,赶紧出了门。 那一刻,她想到了落荒而逃这样的形容。 “你怎么来了?”张硕再次问向凤影墨,忽然想起什么,眉眼一弯:“昨夜洞.房花烛,今日怎么还起那么早?” 而凤影墨脸上却无丝毫笑意,目光依旧落在方才那抹慌不择路的身影上。 直到那抹身影走出视线, 他才收回目光,转眸,掠了一眼巧黛,然后落在张硕脸上。 “你跟我出来!” ...... 第一更,只是第二更会很晚,估计要零点的样子了,所以孩纸们莫等,明天看,么么哒~~ 谢谢【一粒珠】亲的花花~~谢谢【13524163671】亲、【茜茜1981】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 ☆、173.【173】你大可以试试看(第二更) 直到那抹身影走出视线,他才收回目光,转眸,掠了一眼巧黛,然后落在张硕脸上。 “你跟我出来!妗” 见他脸色不好,张硕也敛了唇角笑意,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凤影墨没有理他,径直走在了前面,出了门。 张硕回头看看巧黛,巧黛微微蹙了眉心,搡搡他的手臂:“快去!跬” “嗯,”张硕起身,将手中染血的锦帕放在床头的柜子上,便也拾步出了门。 巧黛低低一叹,虚弱地靠向身后的软枕,眼角眉梢都是愁绪,微微失了神。 **********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院中,凤影墨顿住脚步,回头。 “夜离脸上的伤是不是你所为?” 张硕脚步一滞,停在他两三步远的地方。 没有吭声。 “说!” 凤影墨骤然一声厉吼,吓了他一跳。 几时见过他这个样子? 不禁心中也微微恼了,特别是想起早上他看到的一幕,以及那个男人笑着承认的样子,他更是火大。 他看向凤影墨,不以为然地道:“是我所为又怎么了?他欺负阿洁,该揍!” “他怎么可能会欺负阿洁?!”张硕的话刚落,凤影墨又沉声紧随而起。 不是问句,是肯定句。 语气笃定得不能再笃定。 张硕就震惊了。 蹙眉,他同样沉了声:“你怎么就知道他不会?我亲眼所见还有假?而且他自己也承认了。” 凤影墨一时有些语塞,眸光微微一闪道:“反正我说不会就不会!” “凤影墨,我知道你喜欢人家的妹妹,所以要替他这个大哥出头,但是,做人要有原则,妹妹是妹妹,大哥是大哥,不要不问青红皂白!” “不问青红皂白的人是你!”凤影墨再次冷声将他的话打断。 张硕又气又无奈,第一次觉得这个男人是如此不讲道理。 睇着他,见他脸色不好,双眸也布满血丝,一副一宿未睡的模样,也不想再跟他无谓地争执下去了,唇角一弯道:“怎么?是不是昨夜洞房花烛折腾了一宿没睡,没折腾爽,跑我这儿来撒气来了?” “张硕你给我正经点!” 凤影墨冷声低喝,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张硕见状,知道不是闹着玩的,只得求饶,“好,好,好,我不说便是!你说!你那么一大早跑这里来,定是有什么事吧?” 张硕话音刚落,凤影墨直接开门见山。 “第一,以后你对夜离客气点,不许再欺负他,动手这种事更是想都不要想,他不会对阿洁不利,也绝对不会对阿洁有什么企图,你大可放心!你说我自以为是也好,做人没有原则也罢,今日正好被我看到,我就这样要求了。就当作为朋友的我,拜托你这个朋友做的事。如若你做不到,就休怪我不把你当朋友看!” 凤影墨一口气沉声说完。 张硕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不会吧?还动真格的?就因为他是你女人的大哥,你就不把我当朋友看?你也太重色轻友了吧?” 凤影墨没有理会他的调侃,依旧清冷着脸:“你大可以试试看!” 声音不大,却是听得张硕一颤。 睨着他并无开玩笑的意思,张硕撇撇嘴,没有再做声。 忽然想起另外一件事。 昨夜他给阿洁点了睡穴的,一直到刚才他才去解开的。 也就是说,没有解穴之前,阿洁是不可能醒的。 没有醒的话,吐血的可能性就非常小。 那她唇边,还有夜离唇边的血是…… 还有,既然人未醒,他身上的薄毯肯定也不是她给盖的。 总共也只有三人,不是他自己,不是阿洁,所以…… 给他 盖薄毯的人是,夜离? 正七想八想着,凤影墨再度出了声,蓦地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第二件事,也是我前来找你的事。” 凤影墨一边说,一边警惕地环顾了一下四周,见没有人,便拉开锦袍的腰带。 张硕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凤影墨没有回答,而是解开袍子,让张硕看他的腰。 当那细细长长都有些化脓的伤口入眼,张硕愕然睁大眼睛。 “怎么伤成这样?” 凤影墨又快速将袍子拢上。 张硕皱眉,“几时伤的?我怎么不知道?看那伤口都发炎了的样子,应该是伤得有些时日了。可那日你挨了夜灵一剑,我给你治伤,好像没看到这伤。” 凤影墨眸光微闪,淡声道:“因为我贴了面皮将伤口易容掉了。” “难怪!伤未好,被你贴着面皮,不透气,所以才会化脓,你再一直贴着,可能还会溃烂呢。” 张硕数落着,忽然想起什么,“怎么伤的?你为何要易容,怕别人看到?” 凤影墨沉默了一会儿,低低一叹:“这就是我过来找你的原因。” **************** 凤影墨走后不久,张硕准备跟巧黛和霓灵两人交代一下也去太医院了。 也就是这时发现霓灵不见了。 厨房里没有人,粥已经烧好,且都盛好了,摆在桌案上,还有一盘小菜。 小菜下面压着一张字条。 只有四个字。 等我解药。 张硕看完就怒了,直接将字条丢在地上。 这个人怎么就那么不消停,他都还没有研制出解药,他又能跑哪里去弄解药? 昨日吃的亏还不够吗? 摇摇头,懒得理会,他端了清粥小菜,送到巧黛厢房。 “夜离不知又跑哪里去给你找解药去了,这次回来,他给你,你也不要吃,等我回来再说,你身上的毒已经再经不起瞎折腾了。” 张硕进门就嘱咐巧黛,却见她靠在床头的软枕上,垂目看着自己的手腕,面色苍白,一动不动。 惊觉不对,张硕脸色一变:“怎么了?” 巧黛怔怔抬头,看向他,缓缓举起自己的腕。 张硕垂眸望去。 一截洁白的皓腕,腕上的脉搏处,一个明显的针眼,更显眼的是,针眼四周的血痕,赫然是一个唇印。 张硕瞳孔一敛,愕然看向巧黛。 巧黛知道他也已大概猜到发生了何事。 蹙眉,幽幽道:“肯定是她,肯定是坊主,她用银针刺破了我的脉搏,然后吸了我的血。” “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张硕嘴上这样问着,可脑子里却忽然有无数个念头快速闪过。 千头万绪一时乱做一团。 他沉定心神,细细想了想。 想夜离这几日的表现。 想他早上看到的那一幕。 他得出一个让他震惊不已的结论。 犹不相信,他又伸手探向巧黛的脉。 在他发现巧黛自被他点了睡穴以后,的确并无一丝一毫的吐血症状之后,他终于肯定了自己的结论。 也就是说,那些血其实是夜离的? 至于怎么沾染到了阿洁的唇边他不知道,可能是正好喷出来的时候,没来及避开,弄到了阿洁的脸上,又可能是揩过自己血的手,去碰了阿洁的脸。 所以,其实,夜离也中毒了? 只是他们一直大意了没有发现,他自己也没有告诉他们? 昨日从端王那里取的解药,只有一枚? 他给了阿洁,却没想到中了端王圈套,让阿洁毒性加重? 他自责,所以,今日刺破了阿洁的腕,吸了她的血,让自己也毒性加重? 换句话说,就是让自己身上现在中跟阿洁身上一模一样的毒? 然后,他离开去给自己寻解药,也就是给阿洁寻解药? 是这样吗? 张硕忽然觉得呼吸骤沉,有什么东西塞在喉咙里出不来。 ************ 继封妃大典上被人劫走的夜灵骤然出现之后,皇宫里又出了另一件大事。 夜灵的大哥,也就是戒坊的坊主夜离,从南阳回来了,一回来,甚至都没来得及回戒坊,就直接进宫复命。 当时,陌千羽正在龙吟宫里批奏折,霍安进来禀报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让霍安重复了一遍,才相信这是真的。 手中朱砂笔一顿,当即阖了奏折,“宣——” 当霍安来紫莹宫,将这个消息告诉夜离的时候,夜离正在喝水。 听完霍安禀报,当即一口水喷出来,手中的杯盏也没拿住,跌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这个傻丫头,怎么又自投罗网呢? 她昨夜偷偷将解药放于凤府的石狮下面,就是不想让陌千羽知道她跟巧黛的下落,不想再将她们置于危险之中。 这丫头怎么就,怎么就...... 一时心急如焚,连身上被茶水打湿的衣袍都顾不上换,她就直奔龙吟宫而去。 在龙吟宫里,她见到了霓灵。 霓灵一身戒坊装扮,正跪在地上给陌千羽行礼。 脸色苍白,鼻梁红肿,上唇也是肿的,那样子,那样子…… 夜离瞳孔一敛,快步奔了过去。 顾不上跟陌千羽行礼,更顾不上边上还有宫女太监,她直接过去一把将霓灵从地上拉了起来:“你怎么了?你怎么这个样子?发生了什么事?” 一口气,她问了三个问题。 陌千羽见状,扬手示意霍安将宫女太监们都带下去。 霓灵沉默不语。 夜离就火了,摇她:“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霓灵还是不做声。 陌千羽自是知道她在顾忌他,不以为意地笑笑:“你们两个有什么是朕不知道的,不用避讳朕!” 夜离转眸,乞求地看向陌千羽:“皇上,我能带她去紫莹宫吗?” “算了,”陌千羽低低一叹,起身:“还是朕回避吧。” “多谢皇上!” 陌千羽杨扬衣袖,示意她不必多礼,便举步走了出去。 殿中便只剩下姐妹二人。 “三儿,快告诉姐,到底发生了什么?” “姐——”霓灵终于再也忍不住,一头扑到夜离的怀里,像个孩子一般嚎啕大哭起来。 ............ 万字更新毕,孩纸们周末愉快! 谢谢【1933889243】亲的荷包,狂么么么~~~ ☆、174.【174】我是来跟你道歉的 “姐——”霓灵终于再也忍不住,一头扑到夜离的怀里,像个孩子一般嚎啕大哭起来。 从未见过霓灵这般样子,夜离一看慌了神。 “怎么了?三儿,告诉姐,到底怎么了?一切有姐呢……妗” 霓灵却只是哭,就像是隐忍了很久,终于在此刻得到了宣泄,便一发不可收拾跬。 夜离无奈,就只得抱着她,轻拍着她的背安抚。 待霓灵终于哭累了,慢慢平静下来,她才缓缓扳起她的肩,让她面对着自己,抬手一点一点揩去她脸上的咸湿,却不敢触碰她红肿的鼻梁和上唇。 显然是被人打的。 撞,不可能撞得这般严重。 霓灵能接触到的人,也就那么几个。 或许,她的心里已经知道了是谁。 张硕是么。 只是,他平素虽吊儿郎当,没有什么正形,却也还是君子一个,就算霓灵在他的眼里是个男人,他也不至于下这么重的手。 发生了什么? 心中有太多疑惑,却也不想强问。 霓灵红着眼睛,吸吸鼻子,好一会儿,终于哑声开了口。 “姐,端王的那个药是假的。” 夜离的手一滞,有些意外。 “假的?” “嗯,”霓灵点点头。 夜离眸光冷冷一敛,“看来他是故意的,就等着我们前去窃药。” 忽然想起什么,“那,巧黛现在怎样?” “毒性加重了,暂时还没生命危险,可是肯定不能拖太久。” 夜离眉心微拢,低低一叹:“所以,要尽快找到真正的解药。” 末了,又转眸望进霓灵的眼睛:“就因为药是假的,所以,他打你?” 霓灵一震,没想到夜离突然问到这个。 也不知道问的是女她还是男他。 想来,应该知道巧黛是不会因为这事儿打她的,所以,问的是张硕? 有些慌乱地撇开眼,霓灵低声道:“不是。” “那是怎样?”夜离却不想就此作罢。 “发生了一点误会……” “误会?一点误会就能出这么重的手?再说他一个大男人……”夜离很气愤,也很心疼。 此时若是张硕在边上,她非撕了他不可。 “姐!” 霓灵将她的话打断。 果然是什么都瞒不过这个姐姐的眼睛。 只是,她真的不想再提。 夜离便噤了声,眸色沉痛地看着她。 “还有,姐,有件事我要跟你说一下,其实,不仅巧黛中了毒,我也中毒了。” 夜离浑身一震,愕然睁大眼睛。 而霓灵却相当平静,继续淡然说着:“这也是我为何要以戒坊坊主的身份回来的原因,张硕迟迟没有研究出解药,我跟巧黛都不能等。我想过了,我是戒坊坊主,朝中重臣,公务期间,身中重毒,于情于理,皇上都不能坐视不管,定会想办法帮我弄到解药,多条路就多一份希望,我不能坐以待毙。” 夜离震惊地看着她,也心疼地看着她。 的确,她所说的不失为目前最好的一个办法。 只是,这还是她的霓灵吗? 这才多长的时间。 是什么让她变了那么多? “三儿,你长大了。” 霓灵黯然弯唇:“也该长大了……” ************ 戒坊坊主夜离身中剧毒的消息,如同光的速度在皇宫里传播开来。 帝王陌千羽当即召集太医院的太医前来诊治,当然,也包括会医术的端王。 张硕作为太医院中,最擅长制毒解毒的高手,更是少不了在其列。 这一切就在龙吟宫里进行。 陌千羽坐在龙案前面,夜离坐于旁边。 霓灵则坐于一侧的矮榻,手臂轻置于边上的案几上,任由太医们一个一个上前给她探脉。 因为一些医术资深的高手可以通过脉搏识别男女,所以,陌千羽事先已经让人给她用过药,让她的脉搏呈现男人体征的药。 所以,她无所顾忌。 各种望闻问切,太医们却都还是一个一个摇头。 一筹莫展。 轮到了张硕。 张硕看着霓灵,缓缓上前。 霓灵看着身前的地面,面无表情,鼻梁和上唇越发红肿得厉害。 那样子,那样子竟是看得张硕眸光一颤。 轻捻衣袖,他伸出手,指腹轻轻搭上霓灵的脉搏。 当那跟阿洁一样时缓时急,时猛时无的脉搏入手,张硕终于再次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果然是吸食了阿洁的血,让自己同样中毒加剧。 一时心里竟是说不出来的感觉。 有震惊,为这种甘愿牺牲的大无畏震惊。 也有内疚,为自己的误会和伤害内疚。 更多的是起伏。 汹涌起伏。 他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或许是没想到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个男人愿意用自己的命来救阿洁的命,或许是他嫉妒,或许是他有危机感,又或许是他的钦佩,他的心悦诚服。 这世上,除了凤影墨,他还从未如此钦佩过第二人。 心绪大动,嘴里就不由自主地就唤出了声,“夜坊主……” 霓灵这才徐徐抬眼,朝张硕看过去。 前方,夜离自是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以前她或许不懂,如今她深知,情之一物,是最让人失控的东西,担心霓灵一个情不自禁会做出什么失态之事,所以,她故意出了声。 “张太医是不是有了良策?” 张硕眸光微闪,颔首鞠身,“请恕微臣无能,暂时还没有。” “连你都没有,看来还真不是一般的毒!” 此次出声之人,是帝王陌千羽,忽然,他又想起什么,“对了,端王也擅医,不妨替夜离一探试试。” “是!” 端王上前,张硕就被迫不得不退至一边。 经过一番煞有其事的探脉,端王真的探出了端倪。 “回皇上,夜坊主中的是应该是江湖中早已失传的‘七脉隐’”。 “七脉隐?”陌千羽挑眉。 众人震惊。 夜离几不可察地弯了弯唇。 就在场下太医们一片低低唏嘘之际,陌千羽已经迫不及待问道:“那端王可知这‘七脉隐’的解法?” “回皇上,微臣曾在一本医书上看过,所以略知一二,其实七脉隐的解药好配,只是药引难寻。”端王一脸凝重。 “什么药引?” “雪山紫莲。” ************ “谢谢皇上!” 待所有人散去,龙吟宫里只剩下夜离和陌千羽的时候,夜离起身跪在了地上。 陌千羽也没有立即让她平身,而是问她:“谢朕什么?” “很多,总之,多谢皇上!” 夜离俯首而拜。 并不想一一细数,她知道,他懂。 她心里有数,他自是心里更有数。 “很多?” 陌千羽似是被她的回答愉悦到了,低低笑,自座位上起身,走到她的面前,将她扶了 起来。 忽然倾身凑到她的耳边,低声道:“你知道就好!” 带着龙涎香的气息骤然打在她的侧脸和颈脖上,夜离眼帘一颤,微微避开了一丝距离。 以防尴尬,夜离还同时问了一个问题:“皇上说端王的解药药方会是假的吗?” “不会!”陌千羽笃定回道。 “为何?他不是刚刚还用假药来害我们?” 陌千羽冷哼一声,“就是因为他用了这假药,所以解药药方才不会是假。” 见夜离疑惑地看着他,他只得继续。 “因为你不了解他,而朕了解,他谨小慎微、他城府深沉、他步步为营,他擅权衡利弊,他深懂如何取舍。这样的他,朕已经料到只要朕宣他来诊治,他就一定会给出解药。” 夜离似是稍稍有些明白了过来,“是因为他觉得皇上已经在怀疑他了是吗?” “嗯,”陌千羽点头,“他放出消息,身上有解药,其实就是诱你们上钩,让你们将假药盗去,自取死路。他唯一没有想到的是,你会遇到了朕,朕参与了此事。当时你易了容,他也不知道你是谁,不然,他肯定会紧急将袖中的药瓶藏掉,终止他的原计划,因为他不想这件事情让朕知道。可事与愿违,他没想到是你,而你却窃了他袖中的药瓶。完全可以想象他当时的心情……” 说到这里的时候,陌千羽还心情大好地“哈哈”了两声,“你想啊,措手不及,被你窃去,又不能跟你要回,那种滋味……也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又加上后来,在新房里面,追蜂一事,更加让他没了底气,慌了神。而朕,却没有追究,他这般城府的人,自是知道朕肯定是在有意提醒和威吓,也在给他机会。所以,这次朕宣他随太医们一起前来给夜灵诊治,他心里清楚,自己应该怎么做。” “皇上英明!” 听完这一切,夜离只想到这四个字。 不是平素寻常的恭敬之语,而是真正发自肺腑。 这个男人的确将帝王之术用到了极致。 “另外,他跟太后不是一直怀疑戒坊坊主夜离是女儿身吗?也正好借这个机会,让他亲自探脉,彻底死了这条心。” “嗯。” 夜离点头,这一点她也想到了。 “如此看来,我们也算是因祸得福,当然,这一切福祉,都是幸得皇上相助!” 夜离再一次毫不掩饰地表达了自己的感谢。 “你真的这样想吗?”陌千羽伸手裹了她的手背,再次将她拉到自己的面前。 两人几乎胸口相贴。 凤影墨走进来的时候,就正好看到这一幕,脚步一滞。 而殿中的两人也当即发现了他。 夜离没有动,陌千羽却微微拢了俊眉,表现出了一丝不悦,冷声道:“凤台主怎么不通报就进来了?” 凤影墨恍惚回神,反应了一瞬才意识过来帝王问了什么,连忙撩袍跪于地上:“微臣有急事禀报,见门口无人,便直接进来了,并非有意擅闯,请皇上恕罪!” 言辞恳切,他看着帝王。 某个女人挨着帝王,自是就也在他的视线之内。 他就是有意的。 外臣无诏不得入后宫,他没办法见到这个女人。 而且,就算能入,这个女人肯定也不见他。 没有办法,他才出此下策。 方才他听张硕说,她在龙吟宫里,他才来的。 原本先通报也不是不可以。 可是他担心,通报也可能会被拒绝。 他要见她,必须。 所以,他才故意让人支开了霍安,他就闯了进来。 当然,突然擅闯的另一个原因是他想知道这两个人在龙吟宫里到底在做什么。 听说,陌千羽让端王拿出了药方。 她肯定感激陌千羽。 一个女人感激一个男人,会如何? 他闯了进来。 果然就看到了他意料之中,却又不想看到的一幕。 “凤台主有何急事?” 帝王再次出声,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微臣听说夜坊主身中剧毒,端王爷开出了解药药方,药方中好像需要一味麒盈,微臣想到府中正好有此药……” 凤影墨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人的轻笑声打断。 是夜离。 她一脸好笑地看着凤影墨:“我还以为是有雪山紫莲呢,麒盈而已,太医院不是就有。对吧,皇上?” 一边说,夜离一边转眸看向陌千羽,“方才端王不是说,解药其实简单,只是药引有点困难,解药的每一味药太医院里都有。” 陌千羽凤眸深深,睨了夜离一会儿,唇角一勾道:“是啊,解药已齐,只差药引而已。” 末了,又转眸看向凤影墨:“怎么?凤台主的消息如此灵通,都知道药方里有些什么,难道这个没有听说?” 冷嘲热讽之意溢于言表。 凤影墨眼波微微一动,面上却也不以为意。 微微颔首:“是微臣莽撞了。” ************ 张硕来到戒坊的时候,霓灵正在厢房里面收拾着。 明日一早便要启程去北国寻找千年雪山紫莲了。 张硕站在没有关的门口看了一会儿才抬手轻轻叩了叩门。 霓灵闻声回头,看到是张硕,有些意外。 “我能进来吗?” 张硕先出了声。 “张太医有事吗?” 霓灵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听到她用张太医这样的称呼,张硕感觉又怪又别扭。 自三人住一起,除了阿洁唤坊主,其余都是直呼其名的。 他在怪他,他知道。 静默了片刻,张硕举步直接走了进去。 霓灵眼帘颤了颤,又问了一遍,“张太医有事吗?” 张硕没有回答,径直朝她面前走。 霓灵微微蹙眉,本能地后退了两步。 见她一副慌乱的样子,张硕以为是早上那一拳吓到了她,连忙停住了脚步。 “我是来跟你道歉的。” 霓灵有些意外。 “道什么歉?” 道什么歉? 张硕怔了怔,似乎很多。 他也中毒了,他没有发现。 他费尽心思从端王那里弄到解药,被他怪罪。 他舍身为阿洁,却被他误会,甚至还被他一拳揍过去。 “我没想到你为阿洁隐忍了那么多,也没有想到你是如此全心全意为阿洁,所以……” “没事,我根本没有放心上!” 张硕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霓灵打断。 如果说,早上的那一拳让她痛。 那么现在的他这一句道歉,也没让她好几分。 什么叫你为阿洁隐忍那么多,你如此全心全意为阿洁? 在他的眼里,只有他的阿洁。 就是现在来道歉,也是因为发现她对他的阿洁好,是这样吗? “若张太医没有其他事情,就请回吧!我还要收拾东西。” 霓灵毫不客气地下起了逐客令。 张硕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你说你没有放心上,可是你的表现根本就是在生气。” “我没生气!”霓灵很无奈,“我只是身体不舒服,心情有些不好,跟你以及阿洁都没有关系,你回吧。” “听说你明天就要启程去寻雪 山紫莲了?阿洁需要跟你一起吗?” 霓灵怔了怔,忽然就笑了。 难怪来道歉呢。 难怪不走呢。 这才是关键吧。 “放心,我活,阿洁就一定能活,就算我死,我也一定会尽最大努力让阿洁活!这样总可以了吧?你可以回了吗?” 霓灵笃定说着,唇角笑靥如花。 张硕一听,知道她误会了,连忙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他还在说,霓灵却只觉得耳边聒噪,再也不想听下去了。 他不走,她走。 越过他的身边,她径直往外走。 衣袂轻擦的瞬间,张硕伸手一把抓住她,“你听我说……” 话还未说完,就骤然停住。 他震惊地看着霓灵,霓灵脸色大变。 垂眸,她朝自己看过去,就看到因为张硕用力过猛给拉扯开的衣襟,敞开处,露出里面粉色的兜衣。 ...... 这两章霓灵的戏份稍稍多点,接下来就是男主女主男配女配的斗爱哈,么么哒~~ 谢谢【慕倾宸】亲的花花~~谢谢【tutti1004】【cuicui530】【bigthree】亲的荷包~~谢谢【070306】【112233好好】【youyu1214】【余海燕123】【herhu】【cuicui530】【bigthree】【蓝莓花开】【Amychan606】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 ☆、175.【175】你是太监,还是女人,没有人感兴趣 话还未说完,就骤然停住。 他震惊地看着霓灵,霓灵脸色大变。 垂眸,她朝自己看过去,就看到因为张硕用力过猛给拉扯开的衣襟,敞开处,露出里面粉色的兜衣。 啊跬! 她连忙一把甩掉张硕的手,快速将自己的衣袍拢上,背转身去,一颗心慌乱得几乎就要跳出胸腔。 张硕一动不动震惊在那里,半天回不过神。 什……什么情况? 穿兜衣? 一个大男人穿女人的兜衣? 难道是因为是太监,所以有这个特殊的爱好? 曾听说过的一些宫闱秘事中,的确有些太监因为男人的那个东西被废,不仅变得不男不女,还变得心里不健康,做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犹不相信,抓了霓灵的腕,想要探她的脉,却被霓灵一把甩开。 “你做什么?” 末了,又转过身对他冷声道:“你最好将你看到的忘掉!” 见她真的生气了,张硕只得作罢,却也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想。 毕竟以前只是听闻,没想到自己身边的人真的是这样,张硕一时觉得又新奇,又好笑。 唇角一勾,笑睨着霓灵:“好了,你放心,我绝对忘得一干二净,我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看到,刚刚发生了什么吗?嗯?发生了什么吗?” 他嬉皮笑脸地做出一副茫然的表情。 霓灵长睫颤了又颤,若是寻常,他这个样子,她也会禁不住弯起唇来。 只是此刻,她却只觉得心口愈发痛得厉害。 而且他接下来的一句话更是让她无语失望。 他说:“啧啧,还真没看出来,堂堂的夜大坊主有这爱好,放心,我一定替你保守秘密,一定。” 霓灵才明白过来,他将这一切误会成了一个太监的变.态癖了。 虽真的很受伤。 可反过来一想,却也觉得如此未尝不是最好。 她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这样也省了她的心。 “多谢!” 丢下两字,她再次转身。 见自己如此费力讨好,对方依旧一副清冷,甚是不欢迎他的模样,张硕低低一叹,也不想还在这里继续不识趣地强求于她。 “你别走,我走便是!” 话落,便举步径直越过她的身边出了门。 留下霓灵一人站在屋中久久失了神。 ************ 收拾了一会儿,霓灵就感觉到体力不支,腹中腥甜翻涌得厉害。 扶着桌案,她喘息着坐了下来。 哎,这幅身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北国寻到千年雪山紫莲。 伸手提了桌案上的茶壶,欲给自己倒一杯水,却只感觉到身后衣袂簌簌而响。 她一惊,刚想回头,就蓦地感觉到头上一松。 她当即意识过来是发带被扯了,大骇着想要伸手去阻止,于是,原本提在手上的茶壶就“嘭”的一声跌落在桌上,打翻,里面福安刚刚换上的热水滚烫,撒泼出来,淋在她的身上。 春衣单薄,烫得她瞳孔一敛,弹跳而起,而自己满头的青丝也如同瀑布一般倾散下来。 她慌乱回眸,青丝飞扬间,就看到张硕震惊的脸。 “你真的……是女人?” 大手拿着她的发带,张硕难以置信地开口。 霓灵意外又慌乱。 意外他怎么又去而复返,慌乱自己终究还是暴露了出来。 当然,更多的是痛。 手背还有大.腿,很痛。 因为她坐在那里,那壶开水倒下来,正好淋在她的手背和她的大.腿上。 眼眶一红,她沉默地收回目光,看向自己的手。 张硕此时也回过神来,发现她通红的手背,眸光一敛。 “你烫到了?” 他伸手握起她的手,就像是平素那般无所顾忌,那般自然。 却是被霓灵一把抽开,嘶吼:“不要你管!” 张硕一震,手就僵硬在半空中。 从未见过她这样。 不是说她的女子身份,而是她如此愤怒嘶吼的模样。 从未见过。 或许,他真的莽撞了。 “对不起……” 他只是一路越想越不对劲。 他想起方才她衣衫敞开兜衣外露的那一瞬间,他似乎看到了兜衣被撑起的玲珑曲线。 他还想起这些时日三人共处,她的言行举止和一些细节上的生活习惯。 他甚至想起,自己那一次在街上遇到她和阿洁的时候,她就是女人装扮。 到底是男扮女装,还是...... 心中好奇太甚,他才折回来的。 怕问她,她不承认,所以,他才用了偷袭。 没想到,没想到真的如他猜测的那样。 竟真的是女人。 怎么可能会是女人? 她是女人,他误会她对阿洁有企图? 她是女人,他还动手打了她? “夜离,我…….” 他忽然发现,自己半天找不到语言。 无措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袖中有药,他连忙掏了出来,“你赶快擦擦,不然,很快就会起泡了。” 其实,已经起泡了。 霓灵没有接,只是低着头,将手背放到唇边,轻轻哈着。 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红红的眼。 张硕见她这样,有些无奈,犹豫了一下,还是直接伸手捉了她的腕。 却又被她固执地想要挣脱。 张硕不让。 她用蛮力挣。 一只手整个从张硕手心走过,抽出。 于是,手背上的那些泡就都破了。 瞧见这般,张硕也火了。 “夜离,你到底想要怎样?误会你,打你,是我不对,我已经跟你道歉,跟你说对不起了,你还想要我怎样?而且,是你自己女扮男装,我又不知道你是个女人,你怎么能将所有的错都怪在我的头上?” 张硕将手中瓷瓶“嘭”的一声置在桌案上。 霓灵依旧低着头,没有理他,就像是根本就没有听到他说话一般。 张硕便越发气结,胸口微微起伏:“夜离,我不欠你什么,你说你现在这么别扭的样子是做给谁看?” “滚!” 霓灵终于出了声。 声音不大,甚至可以说很小,从唇边逸出,却是听得张硕一震。 他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叫他滚? 记忆中,还从来没有哪个对他用过这个字眼。 她竟然让他滚。 “走就走!”张硕轻嗤摇头,“夜离,你是我见过最小肚鸡肠、最斤斤计较、最不可理喻的女人!” 说完,愤然转身,大步离开。 “我方才已经说过,你最好将自己看到的都忘了,若你将我是女人的事告诉第二个人,我就一定让你的女人拿不到解药。” 抬眸怔怔看着张硕的背影,霓灵忽然想起什么,蓦地开口。 张硕脚步一顿。 徐徐回头。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霓灵眼帘颤了颤,“不,我只是在跟你谈条件,你不吃亏。” 张硕嗤然一笑:“放心,你是太监,还是女人,没有人感兴趣。” 说完,也不等她回应,转回头,衣袍轻荡,决绝离开。 霓灵身子一颓,一屁股跌坐在凳子上。 ************ 夜,凤府。 屏风后,热气缭绕、花香四溢。 “哗啦”一声,沈妍雪自浴桶里站起,伸出玉白的藕臂扯过屏风上的锦巾,轻轻擦拭着身上的水珠。 薄透的轻纱寝衣穿在身上,她自屏风后走出,来到梳妆台的铜镜前。 镜中人肌肤胜雪,黑发如瀑,身姿曼妙,玲珑曲线在薄纱下若隐若现,风情惑人。 她满意地弯了弯唇角,转眸看向门口。 凤影墨还未回来。 昨夜,那些闹洞房的人离开后,她打算给他换掉淋湿的衣袍,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 当时,她还以为他早已迫不及待了,心中又惊又喜,又羞又慌,有一丝丝害怕,却又隐隐期待。 心中如同小鹿乱撞,她红着脸偎了上去,也不管不顾他浑身湿透。 她想着,反正都是要脱的。 谁知道,男人的下一个动作,却让她的心,瞬间跌到了冰窖。 男人轻轻推开了她的身子。 她疑惑地看着他,刚想问他为什么,男人忽然握着她的那只手带着她直接探到了自己胸口的衣襟里面。 她当时又惊又懵,转而就明白了过来。 原来,他是要这样调.情。 这个男人! 驿动的心再次狂跳起来,她更加羞喜难当。 任由着他的大手裹着她的小手,任由他引领着她探到他胸口的肌肤上。 肌肤紧致结实,很让人血脉喷张的触感,她甚至都急促了呼吸。 可是,当男人带着她的手落在他胸口的一块凹凸不平上时,她猛地惊觉过来,那是伤。 紧接着,男人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我的伤还未好!” 然后,就带着她的手从衣襟里面抽了出来。 当时,她差点没站稳跌到地上。 她很受伤。 真的。 她甚至宁愿他用别的方式,更决绝一点的方式都行,也不要用这样一句看似跟她解释,实则无情冷酷到了极点的话来搪塞她。 他什么意思? 他带她摸上自己的伤,并告诉她他的伤还未好,是想告诉她什么? 告诉她今夜两人无法洞房了是吗? 其实,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要的,从来不是一个男人的身。 洞房不洞房,根本不重要,她要的,不过是他的一颗心而已。 他就那般迫不及待地想要跟她表明自己伤未好,碰不得她。 是碰不得,还是不想碰? 想来,是后者吧。 都说男人跟女人不一样。 往往是相反的。 情字入心,欲才会变得无法控制。 若是真想要,又怎会在意自己的那点伤? 是因为那个女人吗? 那个叫夜灵的女人吗?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不担心。 来日方长。 他们已经是夫妻,终究陪他同床共枕的人,是她。 何况她知道,他的心里也不是没有她。 又等了一会儿,依旧不见凤影墨回来,她便扯了一件披风披在身上出了门。 当她推开书房的门的时候,凤影墨正坐在书桌前翻看着书卷。 闻见动静,抬眸瞥了她一眼,见到是她,只寡声问了句:“你怎么来了?” 便又低头去看他的书,再也没有抬第二眼。 书桌上堆满了书,一片凌乱。 他似乎是在找什么。 在门口站了片刻,见他没有理她的意思,她便拾步走了进去。 她发现,那些堆积如山的书竟无一例外的全部都是医书。 他几时对医术感兴趣了? 心中疑惑的同时,她便问出了声:“影墨怎么会如此专注于医书?” 男人眉眼未抬,回了句:“找个东西。” 从她的那个角度看过去,正好看到他微微蹙起的眉心,黑而浓密的长睫,以及紧紧抿着的薄唇。 专注而凝重。 似是正被什么烦心事 所缠。 她忽然有种想要伸手去抚平他眉心那一抹褶皱的冲动。 “影墨是在找七脉隐的记载吗?” 在这个男人面前,她向来藏掖不住,这么多年都是这样。 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问了出来。 戒坊坊主夜离身中剧毒,帝王召集太医院众太医于龙吟宫会诊一事,她自是也已听说。 听说夜离中的是江湖上早已失传的七脉隐。 夜离是那个女人的大哥。 所以,他现在,在找七脉隐的记载? “不是!”男人将手中书卷翻过一页,依旧眼皮子都未抬。 沈妍雪怔了怔。 虽然男人的声音仍是不咸不淡,但是看得出并不像是在撒谎。 那他…… 想起自己过来的意图,她缓步绕过书桌,来到他的身后,柔若无骨的小手轻轻搭上他的太阳穴,正欲按捻,他忽然转头看向她。 她柔柔一笑道:“看书辛苦,我给你按按。” “不用,你先歇着吧。” 男人再次扭回头去。 沈妍雪不甘心,又饶到前面,轻倚在书桌的边上,“这么多书,你也不可能一宿将它看完,明日再看吧,现在随我一起回去歇着,好不好?” 一边说,一边略带撒娇地攥上他的袖襟。 而且,她还故意将披风拢到后面,露出身上薄透的纱衣,将自己若隐若现的曼妙身子呈现在他的面前。 凤影墨眉心微拢。 却还是起身站了起来。 沈妍雪心中一喜,站直身子,正欲展臂缠上他的颈脖,男人却正好转身,她就扑了个空。 “我真的非常急着找一个东西。”男人走到门口,拉开门,然后,看向她。 沈妍雪瞬间煞白了脸。 他的意思很明显,赶她走呢。 心中不悦,脸上便也挂不住了,她冷脸冷声道:“什么东西那般急?是关乎你的性命吗?” 她本是挖苦一问,没想到男人“嗯”了一声,说:“比性命还重要。” ************ 翌日早朝。 帝王宣布了一个重大决定。 要御驾拜访北国。 此决定一出,朝堂哗然。 不少大臣出来反对。 原因很简单,北国位于极北之地,路途遥远,天气恶劣,并不适合帝王亲临拜访。 而帝王的态度非常坚决。 原因也简单。 自他登基以来,从未拜访过任何它国,这对于一个正在蒸蒸日上的大国来说,是不利的。 如今多国鼎立,相互拜访才能知己知彼,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才能让后幽立于不败之地。 而且北国就因为地处最北,气候也最恶劣,正好可以彰显他的诚意绝非一般,他就是要让诸国看看,后幽的气度。 另外,戒坊坊主夜离身中七脉隐,急需雪山紫莲做药引,若只是他们前去,并不一定能顺利拿到紫莲,由他亲自出马,或许北国会看一些情面。 一席话说得众臣哑口无言。 的确,条条在理。 而且,夜离中毒,人命关天,他们同为臣子,君王爱惜臣子之命,他们总不能劝君王袖手旁观。 所以,就算觉得此举还是甚是不妥,却没有一人再言。 帝王又让霍安宣读了随行人员名单。 戒坊坊主夜离是当事人,自是在其列。 而后宫中的夜灵,作为夜离的妹妹,也作为帝王的女人,跟在一起,既可以照顾帝王起居,也可以照顾自己的大哥,自是也在其列。 还有端王。 夜离的毒是他诊治出来的,解毒的药方也是他开出来的,若在北国寻得药引,第一时间就可以配置解药,所以,他必须跟在一起。 还有太医院张硕。 虽说此次夜离之毒是端王诊治出来的,但是张硕却是太医院中最擅制毒和解毒之人,为确保万无一失,以备不急之需,他也带着。 另外就是负责安全的禁卫,由禁卫统领韩啸带队。 还有随侍的宫女太监,由霍安负责。 人员宣布完毕,帝王凌厉目光一扫全场:“若诸位爱卿没有什么异议,此事就这样定了。” 忽然,一人 于百官中出列,撩袍跪于地上。 “皇上!” ...... 传说明天加更~~ 谢谢【635045574】亲的钻石~~谢谢【cuicui530】亲的荷包~~谢谢【635045574】【1933889243】【┌;韓尛蕥`】【fellsys】亲的花花~~谢谢【635045574】【cuicui530】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 ☆、176.【176】我要见你(第一更) 忽然,一人于百官中出列,撩袍跪于地上。 “皇上!” 是缉台台主凤影墨妗。 众人皆是一怔跬。 独有帝王一人似乎并无吃惊,凤眸深深睥睨向他,唇角一丝弧度若有似无:“哦?凤台主可是还有话要说?是也想要一同随行吗?” 他就知道他会沉不住。 谁知,凤影墨的回答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皇上所带之人都是能在这件事上起到作用,给予帮助的人,微臣有自知之明,又岂会奢望能跟御驾随行?” 帝王一怔,“那凤台主……” “微臣是觉得北国路途遥远,且路上凶险难料,皇上的安危最为重要,应该让韩统领多带些禁卫军方为妥当。” 凤影墨不徐不疾说完。 帝王眸色一点一点加深。 微微眯了眸子,他问向凤影墨:“这就是你要说的?” 凤影墨颔首:“回皇上,正是,微臣也是为皇上的安危着想。至于朝中之事,皇上尽可以放心,有沈丞相,还有各位大人,都会替皇上分忧,微臣也定会尽心尽力处理好缉台的事务。” 一番话将自己的忠心表完,也让场中各位大臣听得心里舒服。 只是有一人却微微不爽了。 那就是帝王陌千羽。 他看着凤影墨,倏尔一笑:“凤台主所言深得朕心,的确,朝中有丞相,还有诸位爱卿,”一边说,一边扬袖,随随指过场下百官,“朕非常放心,如凤台主所说,眼下最重要的,是朕的安危。多带些禁卫,朕不是没有考虑过,只是觉得带得太多,太打眼,也未必是好事,反而会引起一些不法之徒的注意。” 帝王凝眉顿了片刻,似是在沉思,须臾之后开口道:“这样吧,凤台主也随朕一起!” 众人一怔,凤影墨愕然抬头。 帝王的声音继续:“缉台工作日趋稳定,可以暂时先放一放,凤台主能文能武,跟在朕的身边,既能帮朕出谋划策,也能保护朕的安全,朝中再也找不出第二人如此合适。不知凤台主有无意见?” 凤影墨似是对帝王的这个决定有些意外,怔了片刻,才俯首领命。 “承蒙皇上厚爱,微臣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埋首于地上的瞬间,在众人看不到的方向,凤影墨的唇角几不可察地一翘。 果然,对于这么一个心思缜密、疑心甚重的帝王来说,请旨远远不及如此一计。 请旨随行,陌千羽绝对是不会同意。 而且他也没有合适的理由要跟着一起。 所以,他反其道而行之。 故意一副甘愿留下,巴不得陌千羽快去北国的样子。 然后,还故意让陌千羽多带些禁卫军走,另外提及朝中大事有沈孟。 他知道,陌千羽早就对他心生顾忌,他如此一提,陌千羽肯定心生危机。 肯定会想,让他多带些禁卫军,是不是想要消弱朝中兵力,消弱朝中兵力会不会有什么企图? 还有关于沈孟。 不管陌千羽对沈孟信任与否,如今沈妍雪嫁给了凤府,这是事实。 他知道,当初赐婚之际,陌千羽肯定是纠结犹豫的,只不过,权衡之下,想要断了他跟某人之间的感情占了上风,所以才有了这门赐婚。 毕竟是两强联姻,多多少少这个帝王心里肯定是有所顾忌。 他故意这么一提,绝对又会多想了去,兵力消弱,政事又让沈孟把持,对一个帝王来说,可是大忌,他又岂会让他如愿? 防范一个人的最好方法,莫过于让他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所以,他让他随行。 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 救人如救火,不能耽搁,所以帝王让众人回去简单地准备了一下,午时在宫门口集合,一起出发去北国。 沈妍雪听说凤影墨要随驾去北国,差点都哭了起来,非要跟他同行。 凤影墨自是没有同意。 沈妍雪便让长安备了马车,她直接去了宫里求襄太妃,在襄太妃的帮助下,帝王勉强答应了她跟着一起。 出发的时候,还多了一人。 易敏。 用帝王陌千羽的话说,是因为他听说北国医术高超,将敏妃带着一起,看能不能治愈好她的腿疾。 果然是宅心仁厚好君主,既关心臣子,又疼爱妃子,一行人还未离开,良好的口碑早已在街头巷尾传开。 韶华明媚,春.光正好,一行人就在这样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浩浩荡荡出发了。 除了帝王是乘坐龙辇,戒坊坊主夜离是病者以及众女子乘马车,其余男人都是骑马,宫女太监们随行,禁卫们手持兵器将队伍保护得密不透风。 以要照顾自己大哥为由,夜离跟霓灵同乘一辆。 这是继选妃之后,姐妹二人非常难得的有了独处的机会。 当然,后来也有过两次。 一次是夜离被张硕带着去她跟巧黛住的地方看她们两个,当时夜离没有做太多逗留。 另一次就是昨日霓灵以戒坊坊主身份入宫,陌千羽将龙吟宫腾出来给她们姐妹俩,却也只是很短的时间。 “三儿,感觉怎么样?还好吗?” 一上车,夜离就问。 “嗯,”霓灵点头,又摇头,“我没事。” 夜离发现以前那个叽叽喳喳的小丫头不见了,虽霓灵也没怎么表现出来自己的情绪,可夜离还是看得出她眼中的愁绪以及心事重重。 刚开始以为是因为身上剧毒的原因,她试着安抚开导了几句后发现,不是。 所以,她也大概猜到了是因为什么。 这世上能让一个人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的,只有情之一物。 都是为情所困之人,她懂。 霓灵不说,她也不问。 天黑的时候,来到了一处深山密林,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恐有危险,帝王让队伍停下来扎营休息。 春寒料峭,又在深山之中,更是冷得出奇,所以众人帐篷一搭好,就燃起了篝火。 大家围着篝火而坐。 陌千羽左边坐着夜离,右边坐着易敏。 夜离边上是霓灵,霓灵边上是韩啸,易敏边上是端王。 然后是沈妍雪,沈妍雪边上是凤影墨,凤影墨跟韩啸的中间,是张硕。 众人围着一个圈。 霍安给大家取了食物和水,大家就着篝火边闲聊,边用着简单的晚膳。 大概是帝王当前的缘故,说是闲聊,也没有几个人在说,就沈妍雪话最多。 “皇上,还记得有一次皇宫狩猎,我,影墨,还有皇上三人迷了路,那时还是冬天,天寒地冻的,我们三人也是靠着一团篝火偎坐了一.夜,还记得吗?” 陌千羽笑,“当然记得,就像是昨日发生的事一样,朕记得那时你冻得不行,非要让朕跟凤台主将你挤在中间,朕说,男女授受不亲,你说,不管了,大不了嫁给你们两人的其中一个,没想到,还真成了事实。” 陌千羽一边说,一边透过篝火看向凤影墨。 凤影墨正低垂着眉目拧着手中水袋的盖子,没有做声。 他又眼角余光左右一扫,掠过夜离和易敏。 夜离同样低垂着眉眼,正默默吃着手中的点心。 易敏手执一根小棍,轻轻拨了拨面前的篝火。 沈妍雪却是兴奋不已,双眼放光,两颊酡红,“是啊,这还不是感谢皇上,对吧,影墨?” 一边说,沈妍雪一边旁若无人地挽起凤影墨的胳膊,娇羞地问向他。 凤影墨唇角一勾:“是啊,感谢皇上的赐婚。” 边说,边将手中水袋递给沈妍雪,“嘴巴说干了吧 ?喝点水。” 也不知是真没听出凤影墨话中的深意,还是众人当前,戏要做足,沈妍雪笑得那个灿烂,却并没有伸手接,而是将小脸凑了过来。 那意思就是让凤影墨喂给她喝。 陌千羽笑着“咳咳”。 凤影墨眸光微敛,提起水袋递到她的唇边,倒了一口水入了她口中。 沈妍雪满意地直起身子,水眸瞟过坐于对面的夜离,一抹得色从眼底掠过。 而夜离根本就没有看那对秀恩爱的男女,一直默默地吃东西,目光落在身前的篝火上。 她看到易敏一直在拨弄那篝火,一直在拨弄。 忽然两颊一热,夜离一震,回神过来惊愕地发现,是陌千羽蓦地捧起了她的脸。 “你看你,多大个人,还似个三岁孩童一样,这嘴角的糕点沫儿是准备留着夜里饿的时候再宵夜吗?” 陌千羽说着,略带薄茧的指腹轻轻揩在她的唇边。 夜离瞬间僵硬了身子,完全没有想到他会在这样的场合这样。 正有些无措地不知该如何对应,就听到凤影墨的声音陡然响起。 “我去再拾点柴禾!” 话音未落,人已起身。 那一刻,夜离清晰地看到陌千羽唇角一勾。 他故意的。 夜离眼帘颤了颤,并不想理会。 “影墨等等我,我跟你一起。” 沈妍雪起身追了上去。 陌千羽这才将手自夜离的脸上拿下来,对着两人的背影朗声道:“不用了,那边禁卫们拾好的柴禾多得是,哪用得着你们亲自去捡。” 于是,凤影墨和沈妍雪只得折了回来。 沈妍雪挽着凤影墨的胳膊。 陌千羽又转眸看向身侧的易敏,柔声问道:“这样坐着,脚还受得住吧?” 一边说,一边大手落在易敏瘸跛的那条大.腿上。 对,是大.腿上。 易敏手中的小木棍“咔嚓”一声断掉。 “谢皇上关心,臣妾没事。” 易敏颔首回着,有些不自在地挪了挪脚,却是被陌千羽按住。 “嗯,”陌千羽点头,大手依旧没有移开,眼梢一掠,扫过前方刚刚落座下来的凤影墨。 这时,霍安又端了些食物过来。 是一些风干的肉类,有牛肉干、猪肉干。 霓灵捻起一粒牛肉干,正欲送进嘴里,忽然一阵疾风扫来,“啪”的一声清脆,她的手背一痛,手中的牛肉干就被打落在地上。 “你的身子现在不能吃这种东西!” 男人的声音骤然响起在上方。 众人一怔,包括霓灵。 所有人都看向声音的主人。 是张硕。 是他突然起身打掉了霓灵手中的牛肉干。 霓灵有些意外,众人也觉得微愕。 为他那般眼疾手快的样子,也为他严厉斥责的语气。 众人皆坐,唯张硕独站。 见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落在他的身上,他这才意识过来自己有些过,讪讪一笑,坐了下来:“中毒之人不能吃牛肉。” “是吗?若果真如此,我相信端王爷肯定早就叮嘱我了,对吧,端王爷?” 张硕的声音刚落,霓灵第一次出了声,却是问向易敏边上的端王。 她记得巧黛从不吃牛肉。 他是担心,她吃了牛肉以后,会跟巧黛体质不一样吗? 微微冷笑,她重新捻起一粒。 大家都是明白人,自是将这一份没有硝烟的针锋相对看在眼里。 易敏眉眼淡淡。 < p>陌千羽眸色深深。 凤影墨面沉如水。 沈妍雪、韩啸一脸莫名。 夜离微微拢眉,这丫头终究还是沉不住。 端王有些为难,看看张硕,又看看霓灵。 毕竟是老奸巨猾之人,最终还是谁也不得罪。 “牛肉的确少吃一些为好。” “少吃?”霓灵轻笑,将手中那粒送入口中,“而非不能。” 张硕脸色白一阵,青一阵。 夜离担心再下去会出事,便起身请辞。 “皇上,我有些乏了,想先去休息,大哥他身子不好,也不能久坐,我扶他下去。” 九人,各人眉眼,各种心思,她也不想再在这种虚伪的氛围里呆下去了。 “嗯,”陌千羽点头,也起身站起,本是坐在软垫之上根本没有灰尘,他还是极其优雅地掸了掸袍角衣袖:“明日还要赶路,大家都早点歇着吧。” “是!” 众人纷纷站起。 易敏也同样起身。 毕竟是有一条腿不方便的人,又加上久坐的缘故,人还未站起,脚下一软,蓦地一个趔趄,眼见着就要栽到身前的篝火上。 “小心!” 电光火石之间,有人稳稳地握住了她的手臂。 不是她左边的陌千羽。 也不是她右边的端王。 而是跟她隔着一个端王,还隔着一个沈妍雪的凤影墨。 陌千羽正在掸灰尘的手微微一顿。 沈妍雪脸色一白。 所有人都看着两人。 易敏自己也有些意外。 “多谢凤台主!” 见她站稳,凤影墨便松了她的手臂,“举手之劳而已,敏妃娘娘客气。” 眼角虚光所及之处,他看到夜离弯了弯唇,转身,扶着霓灵走在了前头。 众人纷纷散去。 凤影墨快速度了一个眼色给张硕。 张硕蓦地反应过来,连忙喊住众人。 “大家请留步!” 见都纷纷停下,他举步第一个走向陌千羽。 “皇上,深山之地,虫蚁很多,方才大家搭帐篷拾捡柴禾的时候,微臣采了些驱虫的草药,包成了小包,大家每人随身带一包吧。” 张硕一边说,一边将一包呈给陌千羽。 陌千羽接过,放到鼻下嗅了嗅,正欲吩咐霍安替张硕去分,却见张硕已经跑开。 “这是你们二位的。” 张硕一手一包递给夜离跟霓灵。 霓灵冷着脸,并不打算接。 “多谢张太医!”夜离伸手将递给自己的那个接过,又不动声色地碰了碰霓灵胳膊。 霓灵这才极不情愿地接在手里。 张硕也未多说什么,更未多做停留,又转身去发其他人。 扶着霓灵回到营帐,夜离警惕地看了看身后,见无人跟来,便走到营帐中的烛火下,缓缓拆开张硕递给她的那包草药。 霓灵疑惑地看着她:“你做什么?” “快看看你那药包里有没有什么?你不觉得张硕行为蹊跷吗?” “有吗?” 霓灵并没有这种感觉,不过,既然让她看,她便看看。 “真有个字条。” 霓灵低呼,不得不佩服她姐姐的这份明察秋毫的洞悉能力。 “写的什么?” 夜离这边也有个字条。 捻起,展开,白纸黑字入眼,夜离眼波微微一动。 霓灵的声音响起:“上面写着,阿洁也 来了,在我们队伍后面,跟我们保持着距离。” 巧黛? 夜离怔了怔,“还是张硕心细,我们怎么就没想到让她跟着?你们身上的毒不知能拖多久,到时找到药引,第一时间配置解药,就可以第一时间服下。” “他当然心细,也不看看是对谁。” 因为他的心里只有巧黛。 意识到霓灵的声音不对,夜离朝她看过去,就看到她微微苦笑的样子。 那一刻,夜离似乎忽然有些明白了过来。 又是一个拥挤的三人世界么。 “姐的上面也是写的一样的吗?”霓灵转眸问向她。 夜离长睫微闪,没有吭声。 不是。 她的上面写着,我要见你,营帐后巨石边,等你! ........ 还有一章,只不过素子有些感冒头痛,缓缓写,争取让明天孩纸们一早(九点之前)看到哈。本章必要过度,很快会铺出一件大事,应该是孩纸们想看到的。 谢谢【jixichenxiao】亲的大荷包~~谢谢【14747897888】亲的花花~~谢谢【Happyyoggi】【jixichenxiao】【13377888068】【苏眠Sue】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 ☆、177.【177】这并不能成为她放肆的资本(第二更,21号还有更) 简单的盥洗之后,夜离坐在灯下拆卸着头上的发饰。 我要见你,营帐后巨石边。 都这样的时候了,竟然还能用这么霸道的口气,怕是也只有他了。 他要见她,她就必须见吗跬? 弯了弯唇,她拿起字条放到灯盏上燃着。 火光起,白纸黑字瞬间化为灰烬。 “在烧什么呢?” 蓦地一道男声响起,夜离一怔,回头,就看到陌千羽打帘而入。 夜离连忙起身,正欲行礼,就被陌千羽快步上前扶住:“就你和朕两人,无须多礼。” 带着淡淡龙涎香的气息缓缓逸出,夜离发现他一身明黄龙袍已经换掉,身着的是一身月白色软袍,头发还湿哒哒的,应该是刚刚沐浴过。 “皇上怎么还未休息?” 见对方扶着自己的手一直没有松开,夜离挣也不是,不挣也是,只得先开了口。 陌千羽笑,眸色略深,“你不是也一样?” 边说,边扫过帐内,目光在那一团黑色的灰烬上稍一盘旋,复又落在夜离的脸上。 夜离自是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却也无惧。 反正字条已毁。 “我正准备睡呢。”夜离同样一笑。 此时的她也只着一身洁白的寝衣,头上发饰尽数拆掉,一头乌黑的青丝如同瀑布一般倾泻在肩头,小脸上一丝粉黛都无,清丽得就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陌千羽心中一动,原本落在她手臂上的大手突然来到她的后腰,将她往自己面前猛地一扣。 夜离骤不及防,撞上他的胸口。 “夜离……” 一声轻唤,似无奈,似叹息。 夜离怔了怔,抬眸看向他。 他背对着烛火而站,高大的身躯将光线拢住,看不大清他脸上的神色。 “朕想要你,今夜。” 夜离浑身一震,愕然睁大眼睛。 恍惚间,只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直到男人略带蛊惑的声音又说了一次,“朕现在就想要你,”话音未落,火热的唇却是已逼至耳畔,夜离大惊,一把将他推开。 陌千羽骤不及防,后退了一步。 稍稍拉开了一些距离,夜离终于可以看到他脸上神色。 她看到他面色微冷。 意识到自己反应有些过,夜离眼帘颤了颤,“对不起,我还没准备好,请皇上恕罪。” 夜离垂眸颔首,柔顺的发丝因为她的动作滑至肩前两侧,露出一截粉颈,被拢在烛火的光晕里,美得不可方物。 那一刻,那种想要毁了她的冲动再次将陌千羽充斥。 他是帝王,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他是想试着不逼她,试着放下姿态,可是,这并不能成为她放肆的资本。 她一个蒲柳之身,他都没有跟她计较。 她凭什么跟他说,她还没准备好。 这种事情还需要准备吗? 陌千羽举步,朝夜离走过去。 夜离大骇,微微攥紧了袖襟,本能地朝后退着。 直到背后受阻,夜离才发现自己已经退到营帐的帐壁边上。 退无可退。 男人却已经逼至。 “皇上……” 又慌又惧,夜离不知道该怎么办。 若是曾经,她肯定会严词拒绝,可是如今,霓灵的解药还需要他的帮助。 她心里清楚,她现在是他的女人。 他要她,天经地义。 而且,他是帝王,她是二嫁之身,他又屡次帮她。 她给他,也实属应当。 < /p> 只是,她的心里很乱…… 男人高大的身躯将她堵在自己的胸膛和营帐的帐壁之间。 倾身。 不能太撕破脸,又不能违背自己的心,情急之下,夜离大声道:“皇上心里有人,作何又要这般对我?” 眼见着吻就要落下,男人的动作戛然停在了那里。 见方法奏效,夜离长睫轻颤,继续道:“皇上喜欢的人此刻就在另一个营帐。” 虽然她知道自己将易敏拉出来当挡箭牌有些卑鄙,但是,她说的是事实。 陌千羽微微直起了身子,眸光轻凝,睇着她。 “你说易敏吗?”他忽然开口。 夜离没有做声。 明知故问。 “这就是后来,你跟朕越走越远的原因?” 再度出声,他缓缓望进她的眼底。 夜离愣了愣,有些意外他的问题。 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凤眸深凝,绞着她好一会儿,他忽然将她放开,转过身去。 负手而立,留给她一个背影。 “不错,朕的确喜欢过易敏,她是朕喜欢的第一个女人,朕也以为这辈子会一直喜欢下去,再也不会喜欢上其他人。可是人真的很奇怪,到最后,连朕自己都分不清,自己心里的那份执念,到底是最初的那份喜欢,还是求而不得的不甘,又或是对她背叛的一种仇恨,朕也不知道。” 夜离有些震惊。 震惊他跟她说这些。 因为他背对着她,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她想,他是鼓着勇气的吧? 不然,也不会背转身去。 说实在的,他们在一起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整整三年。 现在回想起来,这三年来,他跟她说的,好像不是朝中之事,就是后庭之事。 反正件件都是跟他的江山社稷有关。 从未聊过彼此,从未。 就唯一的那一次,那一次在映月楼上,他将她荷包丢了,第一次跟她说过自己。 他说,他心里有人,那人从映月楼上跳了下去,将她带进宫里,也是因为她的眉目与那人有几分相似。 她的眉目跟易敏相似吗? 想了想,完全没有。 她不觉得有丝毫相似的地方。 陌千羽的声音继续,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或许是朕这些年已经习惯了将她装在心里,每日黄昏站在映月楼上将她想一遍,再将她恨一遍,所以眼里再无其他,再也装不进其他。可是她真的出现在朕的面前,回到朕的身边,朕却怎么也找不回最初的那份悸动,别说悸动,就连恨都找不到了。” 也就是那时,他才发现,前尘如烟,早已散去。 这些年的执念就只是不甘。 让她看到了他的今天,看到了他君临天下,看到了他应有尽有,他忽然就释然了。 原来,自己是那般世俗的一个男人。 而与此同时,他也发现,不知几时,早有另一人走进他的心里,牵动他的情绪,左右他的思想,让他嫉妒,让他发狂。 只是他一直忽略掉了而已。 “夜离……” 他骤然转身,吓了夜离一跳。 “朕会对你好的,还有你的妹妹。” 话音落下,男人再次逼近,将她困在自己胸膛和帐壁之间。 夜离心头狂跳,心里滋味不明。 这是承诺吗? 曾经做梦都想要的承诺,终于在三年后的这样一个深夜被这个男人说出了口。 可她却再也找不回当初的那份悸动。 这与他对如今的易敏何其相似! 原来,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无论人,无论事。 不可能永远有那么一个人,永远站在你身后,永远站在那里等着你终于想起,终于回头。 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她怔怔看着他。 他低头,唇瓣轻轻覆上她的。 .......... 这是昨天的更,今天还有更新,依旧在夜里十点的样子哈,么么哒~~ 谢谢【嘉阳童童601】亲的钻石~~谢谢【欧阳雪瑶】【0302031231】亲的花花~~谢谢【mszhaoyeyu】【honglwenyan】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 ☆、178.【178】或者说,已经不考虑后果 他低头,唇瓣轻轻覆上她的。 夜离浑身一颤,倏地睁大眼睛。 本能地想要避开,可对方的大手已再次来到她的后腰,将她重重扣向自己,另一手更是按住她的后脑,让她无处可逃。 原本是衔住她的唇细细吮.吻,可见她不悦的蹙眉,他心中不免也有些恼了跬。 一股无名怒火往上一窜,他直接撬开她的唇齿,强行逼入她的口中。 纠缠上她的舌,大力需索着她唇齿间的每一寸芬芳。 夜离张着嘴,被动地承受着,代表帝王尊贵身份的龙涎香肆无忌惮地钻入鼻尖,她忽然觉得很不舒服。 极度不舒服。 想逃,逃不了。 想躲,躲不开。 甚至想像对付凤影墨那样直接无所顾忌地咬下来,她也做不到。 她发现,终究,在这个男人面前,她终究是以一个畏惧的姿态,以一个低他一等的姿态。 大概是感觉到她的分神,陌千羽重重咬了她一口,她吃痛闷哼,他又将她的闷哼声吞没。 虽无法抗拒,可她也无法说服自己去逢迎。 只被动地承受着,一动不动。 他粗噶了呼吸,她却淡若秋水。 于是,陌千羽更加恼了。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这比推开他更让他受伤。 眉心一皱,他加大了唇齿间的力道,挤压吸捻,无所顾忌,也毫不怜惜。 扣在她后腰的那一只大手更是顺着她的衣摆探到了她的衣袍里面。 长如蝶翼的长睫轻轻颤动,夜离缓缓阖上眼睛,掩去眼中的屈辱。 那一刻,她想到了换。 交换。 还想到了凤影墨在三三棺材铺里说过她的话。 他说,你跟那些出来的卖的女人有什么两样? 当时,她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如今想想,可不就是没有两样。 陌千羽显然没有什么经验,就像是个毛头小子一般,急不可耐。 兜衣拥挤,本就被撑得满满当当,他还想将自己的手塞进去。 一边狠狠吻着她,一边摸索着挤了两次,都未果,他低吼一声,直接将她的兜衣给撕开了。 “嘶”的一声,原本紧窒的胸前陡然一松,饱满的初荷落入他的手中。 重重一捏。 如同瞬间被火焰击中,夜离心魂一颤,陡然睁开眼睛。 听着男人粗重的呼吸喷薄在面门上,感受着凌厉痛感从唇上传来,还有身前大手的揉.捻,她忽然难以抑制的慌乱起来,忽然想逃。 她开始伸手推他,大力推他,身子也本能地朝后避,想要逃离探入衣袍里面的那只大手的侵犯。 陌千羽又岂会轻易放开她? 她越发挣扎得厉害,他便越发发狠,唇齿发狠,手中力道也发狠。 夜离痛得眼泪都快要流出来。 两人都呼吸粗重。 一强一挣的动作也粗重得厉害。 那种想要征服,想要摧毁的欲念再次在陌千羽的心底轰然往上一涌。 陌千羽瞳孔一敛,猩红了眸子,直接将她吻压在营帐的帐壁上面,腾出原本扣在后脑上的另一只手一起来帮忙,想要剥掉夜离身上的寝衣。 这样一来,两人的重量就都倾轧在营帐的帐壁上面。 毕竟材质是布幔,不是青砖土墙,哪经得起两人这样折腾? 而且夜离的背还拼命朝后仰,忽然“咔嚓”一声脆响,营帐的支撑架断了,失去重心的夜离连带着身前的男人直直朝后倒去。 整个营帐也“轰”的一声巨响坍塌下来。 夜离只觉得背脊和屁股一痛,眼前一黑,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她跟陌千羽都倒在地上。 < p> 陌千羽压在她的身上。 而他们两人身上都被帐幔所盖。 身边哔哔啵啵的声音响起,是打翻的烛台烧燃帐幔的声音。 啊! 两人皆是一惊。 陌千羽抬臂挥着缠绕在头上身上的帐幔,夜离亦是。 试图从一片狼藉中站起来。 而此时,外面不少人也听到了动静赶了过来。 脚步声纷沓。 人声喧嚣。 “先灭火,先灭火! “是啊,快拿水灭火!” “里面还有人呢,我们将架子抬起来。” “快,把几个人过去,站四角,一起用力将营帐架子抬起来。” 毕竟营帐不大,毕竟烛火不烈,所以,不消一会儿,火灭了,营帐也被众人抬开。 被压在营帐里面的人就被解救出来。 是两个人。 一男一女。 两人都一身狼狈。 男的头顶的发髻歪了,发丝凌乱沾染在脸上,月白色的锦袍也是脏污不堪。 众人辨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是谁,连忙跪地行礼。 这,这还是他们英明神武的皇上吗? 女的就更不用说了,披头散发,白色的寝衣也是灰土尽染。 而且,而且领口还敞着,露出颈脖处一大片雪白的肌肤。 更要命的是,衣摆的下方垂吊着一小截玫红布料,想来是被撕坏的兜衣。 任谁都不难想象,曾经这里面发生了什么。 只是,这……也太凶猛了吧? 竟然将个营帐都给搞垮了。 一个一个都不敢直视。 易敏也在众人之间,眉眼淡淡。 张硕亦在,眉心微拢,四下环顾。 霍安急急奔到陌千羽身边,苍白着脸问:“皇上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里?” 夜离站在陌千羽边上惊魂未定,忽然感觉到有谁的目光深凝,如刀如剑,刺逼在她的身上。 她一怔,本能地凭着感觉望过去,就看到白衣男人缓缓从人群后面走出来。 是凤影墨。 夜离没来由的心尖一颤。 所有人都或着单衣,或着寝衣,或披着外袍,或拢着披风,一副闻见动静急急起床赶来的模样。 唯有他。 唯有他衣冠楚楚、白衣胜雪,一看就是还未睡的样子。 而且,从他出来的那个方向,夜离知道,远处就是营地后的巨石。 所以,他方才一直在那里等她? 微微攥了手心,夜离看着他。 他同样看着她跟陌千羽的方向。 篝火已熄,夜色较暗,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但是,不知为何,夜离就是觉得一股寒意从自己的心底深处瞬间渗透到四肢百骸。 她打了一个寒颤。 边上陌千羽让众人起身。 忽然,一抹白影自人们眼前一晃,众人一怔,仰脸看过去。 是一件衣袍,在空中鼓风跌宕,飞向帝王身边的女子,然后,兜头罩上。 夜离只觉得眼前忽然一暗,滑凉柔软猛地罩下来,一股熟悉的兰麝气息萦在鼻尖,她心口一撞,当即意识过来发生了什么。 凤影墨竟然将他的外袍抛给了她。 天子当前,众人当面。 他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将自己的衣袍给了她? 心头狂跳,她伸手将罩在头上的衣袍扯下,果不其然地看到所有人的视线都齐刷刷地落在那个刚刚还衣冠楚楚,如今只着中衣的男人身上。 身边的帝王亦是。 手中攥着凤影墨的衣袍,夜离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原则上,她应该站在陌千羽这边。 为了表明自己的立场,她最好的做法就是 现在立刻将手里的衣袍丢掉。 而且,凤影墨凭什么管她? 他自己那般有伤风化的事都做得出来,她又不是没穿衣服,跟他比起来,她这样又算得了什么。 而且,他们之间现在什么关系都没有。 若依她,真的是想要果断将他的衣袍丢掉。 可是,她又深知这个男人的脾性。 既然敢这样做,就敢承担后果,或者说,已经不考虑后果。 将他逼急,他就是一疯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若她丢掉,指不定更加挑起他的怒火,引起更大的纠复。 心念刹那百转千回后,她决定将衣袍留下来,只是不穿在身上,而是抱在胸前,足够遮住领口的风光和身前。 并未在意众人的目光,凤影墨微微抿着薄唇,面色极淡,脚步一刻也未停,径直从人群中走过,朝他的营帐走去。 只留给大家一个茕茕的背影。 见他就这样走了,众人又将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收回,齐齐看向帝王。 帝王脸色转冷,略显难看。 张硕再次轻皱了眉心。 “看来这个营帐是没法睡了,若夜灵姑娘不嫌弃,今夜可与我同宿一个营帐。” 一道女子的声音骤然响起,清润袅袅,如轻鸿拂过众人的心弦,听着就让人觉得心头一痒,为之一振。 陌千羽面露意外。 夜离又何尝不惊讶? 因为出声之人不是别人,而是一直清冷娴静,不多言不多语,更从不多事的易敏。 易敏看着夜离,似是在等着她答复。 夜离看了看陌千羽,含笑对着易敏微微一鞠:“那就叨扰敏妃娘娘了。” 言下之意很明显。 她愿意。 其实,从心里来讲,她并不十分乐意跟这个女人一起。 第一,不熟。 第二,感觉很怪。 但是,不跟她同营,难道去跟陌千羽同营? 所以,从另一方面来讲,这个女人是在帮她。 见她如此说,易敏便上前来挽了她的手,“夜很深了,我们走吧。” 末了,又对着陌千羽行了个礼。 陌千羽没有吭声。 夜离便也对着他躬了躬身,然后反手搀了易敏,两人一起朝她的营帐走去。 毕竟她好好的,易敏腿脚不便。 回到营帐后,易敏将两床薄被分开叠好,软枕一头一个放好。 “睡吧!” 回头含笑跟她道了一声,易敏便先上去躺在了靠里的被窝里面。 夜离自然就睡在了外面的那个。 喧嚣的夜慢慢归于沉寂。 夜离躺在那里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倒不是担心易敏对她不利,而是这感觉很怪。 因为是分头睡,看不到彼此,而且,自睡上来之后,易敏就一直一动未动,身都未翻一个,夜离不知道她有没有睡着。 沉默了很久,夜离还是试着先开了口:“今夜,谢谢你!” 好长时间没有等到对方的回应。 夜离以为她已经睡了过去,便也不打算理会,轻轻翻了一个身,正欲阖上眼睛,却又听到她的声音响了起来。 “那夜,也谢谢你!” ........ 谢谢【暮暮弦歌】主子月票的鼓励~~谢谢【jixichenxiao】【romantee】亲的大荷包~~谢谢【15608515973】亲的花花~~谢谢【wy47992367】【miaoer0917】【君千熙】【2014o1o2】【jixichenxiao】【romantee】【ritalon】【1041671187】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 ☆、179.【179】横生生插在这一双男女之间 夜离以为她已经睡了过去,便也不打算理会,轻轻翻了一个身,正欲阖上眼睛,却又听到她的声音响了起来。 “那夜,也谢谢你!妗” 夜离怔了怔,自是知道她说的是哪夜。 就是凤影墨跟沈妍雪大婚,她撞破她跟三爷在温泉池边亲吻的那夜。 其实很想回她一句,她不是帮她,不用谢她,后来想想,还是作罢了跬。 她未吭声,对方也只是说了这么一句之后,就沉默了。 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一.夜无语。 一.夜也睡得极不安稳。 迷迷糊糊中,也不知是做梦,还是真实,她感觉到中间易敏似乎起来出去了一趟。 可能是去如厕方便,她也没有在意。 当她好不容易沉沉睡过去的时候,就被易敏唤醒了。 天已亮,众人开始收拾准备出发。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世上就是有那么巧的事,当她跟易敏从营帐里出来的时候,差点就撞上了正营帐前面经过准备去边上的草坪牵马的凤影墨。 她紧急止住脚步,还好,险险没撞上去。 可易敏紧随她后面,不意她骤然刹脚,毫无防备就撞在她的身上。 本身腿就不好,趔趄一下差点摔跤。 所幸,有人眼疾手快。 就如同昨夜篝火旁一样的眼疾手快,非常及时地抓住了易敏的手臂。 而因为三人所处的位置是,凤影墨在前,夜离在中间,易敏在后,所以凤影墨伸手抓住易敏,必须经过夜离。 于是最后定格的画面很奇怪。 凤影墨拉着易敏的手臂,将夜离环绕在中间。 换一句话说,就是两人拉着手臂,夜离挤在两人之间。 那一刻,夜离想到了“插足”这个词。 真的,似乎她就是那个多余的插足者,横生生插在这一双男女之间。 许是惊魂未定,易敏脸色略显苍白地看向凤影墨:“多谢凤台主。” 凤影墨看向夜离。 夜离谁都没看。 见易敏已站稳,凤影墨松开她的手臂,而在这之前,夜离已经先他一步从两人之间狭小的空间里走出。 “我的衣袍能还给我吗?” 身后男人骤然出声,声音微微沙哑,却满透着清冷。 夜离脚步一顿。 她当然知道,他是跟她说的。 差点忘了这个。 她转身,往回走。 入了营帐,取了出来,塞给他。 他伸手接住的瞬间,在衣袍下面忽然握住了她的手。 大掌的温度如同滚烫的烙铁一般裹在她的手背上,夜离眼帘一颤。 想要将手抽回的同时,心里也得出一个认知。 他在发热。 这不是一个正常人的体温。 她试图抽回,他攥住不放。 所幸被那件衣袍所覆,从外面看不到衣袍下面两人交握的手。 夜离蹙眉看向他。 他沉声开口:“你到底怎么回事?” 夜离怔了怔。 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跟陌千羽怎么回事吗? 他凭什么这么质问她? 冷冷一弯唇角,她回道:“就是你昨夜看到的那么回事!” 男人拧眉,冷声:“我不是问的这个。” “那你是……” 夜离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猛地听到前面陌千羽的声音传来,“夜灵!” 夜离一震,连忙将手自凤影墨的掌心抽出,或许是她的动作又突然又快,这一次,倒是一抽就抽出来了。 陌千羽一袭明黄,站在晨曦下朝她招手,“过来!” 阳光刺眼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夜离微微眯了眸子,装出一副还衣袍给凤影墨的样子,对着凤影墨微微一鞠,便径直越过凤影墨的身边,朝陌千羽走过去。 易敏站在一旁,自是目睹了全过程。 秀眉微拢,她看向凤影墨。 她看到他僵硬着身子,一动未动,没有因为帝王出声,而转身过去行礼,一直保持着背对着陌千羽和夜离的姿势。 她看到他薄唇紧紧抿成了没有一丝弧度。 她看到他紧紧攥住衣袍的五指因为太用力,指节露出森森白色。 她甚至看到夜离跟他衣袂轻擦的瞬间,他想要伸手拉她却又终是忍住。 “你没事吧?” 易敏轻声开口。 凤影墨回过神,瞥向她:“没事。” 末了,就转身走向一侧的草坪,走了几步,想起什么又顿住,回头,再次看向易敏。 “昨夜,谢谢你!” ************ 简单地用过早膳之后,队伍便准备开始出发了。 夜离打开帘子准备扶霓灵上马车的时候,忽然听到“嘭”的一声闷响,她跟霓灵一愣,都循声望去。 其他听到动静的人亦是纷纷探头。 竟然是凤影墨。 竟然是凤影墨从马背上栽了下来。 看到的人皆是惊错。 夜离也怔了怔。 武功如此高强,身手如此敏捷,竟然骑个马能从马背上摔下来? 蓦地想起刚刚两手相接时,他掌心的热度,夜离呼吸一滞。 看来他病得不轻。 只是,只是,他方才拉易敏的时候,不是挺眼疾手快的吗? 那时他不是也病着吗?怎么就能有那么敏捷的身手? 已有人上前将他扶起。 “凤台主没事吧?” “没事。”凤影墨淡声应了一句,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再次翻身跃上马背。 而这一切自是也被前方的帝王看在眼里,唇角微微一撇,朗声道:“凤台主怎么回事?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凤影墨未下马,就在马背上对着陌千羽略略一鞠:“谢皇上关心,微臣没事。” “有事就得说,有病就得看,你若倒下了,接下来谁给朕出谋划策、保驾护航?”帝王一边说,一边转眸吩咐霍安:“快让张硕或端王去给凤台主瞧瞧!” 霍安领命而去。 片刻功夫带了端王前来。 夜离前后左右看了看,未看到张硕的身影,边上霓灵就像是知晓她的心思,牵了牵唇道:“肯定是去看阿姐,还未回来。” 其声幽幽。 夜离一怔,朝霓灵看过去,就看到她嘴角笑靥的落寞。 心中无声一叹,夜离用力握了霓灵的手,“我们进去吧。” “嗯。” 进了车厢落座后不久,就听到端王的声音透幔而来。 “启禀皇上,凤台主是染上了风寒,又加上胸口的剑伤未好,伤口感染,另外一直未休息好所致。” 马车里的夜离长睫颤了颤。 外面端王的声音继续:“祛风寒的药微臣带得有,会给凤台主让他服下,只是,当务之急,是要让他好好休息。” “嗯,”帝王陌千羽的声音。 “那便不要骑马了,去跟妍雪你们夫妻两个乘一辆马车吧。” ************ 队伍重新出发了。 当然张硕也不动声色地赶回来了。 一行人白日赶路,夜里要不住店,要不扎营,一路往北国而去。 也不知道陌千羽怎么想的,许是看到了她的抗拒,经过那夜那件事之后,倒也没有再在这方面为难她。 连续几日也很少看到凤影墨,就每次停下住店或者扎营的时候见上一眼。 人很憔悴,似乎病得不轻,一直由沈妍雪贴身照顾着。 越往北行,天气变得越来越冷,慢慢就感觉到了冬日的气息。 终于在半个月后来到了北国的边境。 此时已经是数九寒冬的天气。 夜里,他们歇在一个小镇上的客栈。 许是考虑到马上就要入北国,就要上雪山了,想让众人好好休息,帝王陌千羽将整个客栈都包了下来,不让对外营业,就只住他们。 难得见到如此大的主顾,店家也是相当的高兴。 每间厢房里的炭炉都烧得旺旺的。 还给每人准备了药浴。 所谓药浴就是沐浴的水是用草药烧出来的,可以祛除体内寒气,让人神清气爽、身子暖和。 送到张硕厢房的时候,张硕闻到那气味吓了一跳。 当即跟人家送水的小二翻了脸。 “你……你们是黑店啊,怎么……怎么给这种水给人沐浴?” 小二就懵了。 “这位爷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张硕冷哼,“你是不是以为我们这些人中没有懂医的?” 张硕指着对方手中木桶里的洗澡水:“你自己说说,你们在这水里都放了什么?” 问完又不等对方回答,自己径自报了几个药名,“是不是放了这些东西?” 小二震惊了,满眼崇拜。 “爷好厉害!” 然后,张硕就直接夺过小二手中的水桶,将里面的水“哗啦”一下倒进屏风后的浴桶里,水桶一丢,抄起小二的衣领就将他扔进了浴桶的水里。 一边按住小二不让他起来,一边义愤填膺道:“这些药全部都是媚.药,你说你们送这样的水给人沐浴,到底是何居心?是不是等我们沐浴完,你们再搞几个女人送上门来,然后又带人前来捉.奸,说我们欺负良家妇女,让我们花钱消灾?告诉你,像你们这种黑店,这样的小伎俩小爷我见得多了,想小爷我做冤大头,门儿都没有!” 一边说,张硕还一边将小二的头往水里面按。 小二挣扎着求饶。 “爷息怒,爷息怒啊……这些药,的确是媚.药,但是……那是单独成药的时候,其实,它们都是相生相克的……爷懂医,这个应该清楚的,将它们按照一定的比量配置在一起…….就完全没有了媚.药的作用……用完后只会让人身体发热……祛除寒气,绝无杂念…….” 张硕的手一顿。 有几味药相克,他自是知道的。 只是这比重,并不好把握。 小二还在告饶。 “若爷不信,大可以去问问我们掌柜的……也可以去问问其他人,因为我们这里一年四季都是冬天……每家客栈都会配这样的药浴,不是光我们,连普通百姓家里也会……药铺还专门卖这种配置好的药,直接买回家烧水就可以了……” 见他说得有鼻子有眼,而且也不像是撒谎的样子,张硕这才将他放了出来。 再加上张硕想了一下那几味药,也的确有活血促进血液循环,祛除寒气让人身体发热的功效。 虽然比重真的很难把握,稍微不慎,某一味分量稍稍偏差就会成了凶猛的媚药。 但是所谓“高手在民间”“久病自成医”,他们常年在这样寒冬腊月的环境里,能配出这样的药浴,也不足为奇。 “咳咳”张硕清清喉咙,吩咐已经成落汤鸡的店小二:“再去给小爷准备一桶药浴的水过来,小爷试试!” ************ 易敏是睡到床上以后才发现不对劲的。 浑身发热,胸口就像是有团火在烧,口干舌燥,满头大汗。 明明外面北风呼啸,滴水成冰,虽然屋内燃了炭炉,可也不至于热成这个样子。 掀了被褥不盖都不行。 难道是那药浴的问题? 小二说,沐浴后会祛除寒气,浑身发热,不觉得冷。 可她现在不是不觉得冷,而是觉得热啊。 非常热,就像是整个人置身在火山口一般的热。 很难受。 她下床一口气喝了两大碗水,还是没用。 当浑身的血液如同万马在奔腾,那全身难受的滋味如同万蚁在噬咬的时候,她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可能中招了。 是自己的体质不能用这种药浴吗? 还是有人在药浴了做了手脚?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今夜肯定要出事。 她喘息着,大汗淋漓,难受地扯着自己的领子。 胸口的那团火越烧越烈,她感觉到自己几乎就要被烧成灰烬。 提起桌案上的茶壶,将里面的水尽数淋在自己的头上。 还是无济于事。 烈火焚身,脑子开始混沌。 不行! 趁自己还有一丝淡薄的意识,趁自己理智还没有彻底失去之前,她必须想个办法。 找人。 对,找人。 跌跌撞撞,她出了房门。 苍茫夜色下,她茫然四顾。 找谁呢? 找皇上? 只有他能证明她的清白,不对,应该说只要在他面前证明了自己的清白就好了。 管它是自己体质的问题,还是有人存心陷害,只要这个拥有至高权利的男人,这个现在是她丈夫的男人知道她是清白的就好了。 所以,去找他! 可跑了几步,她又顿住了脚步。 不行。 身中媚毒,没有任何解药,只有男女.交.合才能解掉,她现在这样去找他,他会怎样看她? 为何所有人用了药浴,就只有她有问题?肯定会以为是她故意的,故意想要爬上他的龙榻。 她不想被他看轻,不想! 去找张硕! 对,他最擅长制毒解毒了,说不定就能帮她解掉。 可是,张硕住在哪间呢? 她再次茫然四顾,然后一瘸一拐地朝一个方向摇摇晃晃而去。 视线开始变得模糊,原本淡薄的意识也时有时无。 她跌跌撞撞着,泪流了出来。 “三爷……” ************ 熏香缭绕,暖炉里的炭火烧得正旺。 沈妍雪躺在床榻上,拥着被褥,静静地看着坐在灯下看书的男人。 静谧的夜里,只能听到书卷一页一页翻过的声音,和暖炉中偶尔炭粒子“噼啪”一声炸出火星的声音。 她没想到这个男人在府里的时候埋在书房看医书,出门竟然还带着医书随身,每天夜里研究。 就连前段时间自己病成那样也不停歇。 她问他到底在找什么,他又不说。 哎。 低低一叹,沈妍雪翻了一个身,只觉得困意袭来,她缓缓阖上了眼睛。 灯下的男人从书中抬起眉目,瞥了一眼床榻上的人,又垂目看向手中书卷。 看了一会儿,不知想起什么,又陡然合上书卷,然后望向桌案上的烛火。 眼神飘渺,似在沉思。 片刻之后,眸光倏地 一敛,将书卷放下,他起身站起。 举步走向床边,他垂目看着床榻上已然睡着了的沈妍雪,轻声唤了唤:“妍雪……” 没有任何反应。 显然已经睡沉。 男人眸光闪了闪,倾身自床底下拿出一个包袱。 打开。 是一套墨袍和一顶面具。 眼梢再次掠了一眼床上一动不动的女人,他快速将墨袍换上,青铜面具戴上脸。 将换下来的白色锦袍挂在衣架上,他吹灭屋中烛火,然后轻轻打开厢房的门,闪身而出,悄无声息。 黑暗中,沈妍雪缓缓睁开眼睛。 ........ 感觉铺得差不多了。 谢谢【跳跳071203】亲的花花~~谢谢【2026006803】【15040602828】【AMYCHAN606】【emma77】【幽宇然】【kristina0619】【peggyou2000】【mercuryxia】【罗罗1818】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 ☆、180.【180】看今夜这情形,两人绝对不是第一次 将换下来的白色锦袍挂在衣架上,他吹灭屋中烛火,然后轻轻打开厢房的门,闪身而出,悄无声息。 黑暗中,沈妍雪缓缓睁开眼睛耘。 快速掀开身上被褥,她摸索着下了床。 扯了衣袍穿在身上,她蹑手蹑脚来到门后边,凝神听了听外面动静,便轻轻拉开厢房的门,同样走了出去。 果然踝。 这个男人果然有事在瞒着她。 她还觉得奇怪呢,自己本不是嗜睡之人,而且还非常挑生床,特别是在陌生的地方根本很难入睡。 再说,难得有跟这个男人独处和同床共枕的机会,她怎么可能会让自己在他还在看书的时候就睡过去? 可是事实就是这样,出门的这段时间以来,每次一上了床,她就似乎特别困,很快就能睡沉过去。 她觉得事情不对。 想来想去,怀疑是男人每夜燃的提神香有问题。 但是,她又不能确定,因为同处一室,为何她困,他就没有问题呢? 所以,今日碰到端王的时候,她委婉地问了问他,有没有什么是可以抵制迷.香的? 端王就给了她一种药,说是平时放在袖中,睡觉的时候放在枕头里,就可以让人在有迷.香的环境里还能保持清醒。 她其实也就是那么一试,没想到还真奏了效。 她第一次没有睡过去。 刚刚以前,她还难过地以为,是因为男人不想跟她圆房,所以对她用香。 现在看来,事情不是这么简单。 从不穿黑衣的他一身墨袍,一顶青铜面,这么晚了,是要去哪里? 见什么人,还是办什么事? 而且,虽她在狱中呆了很久,但是出来后有些事情还是听她爹爹说过了。 譬如在帝王的封妃大典上,有个着黑袍、带青铜面具的男人只身前来,以一敌千,甚至还跟帝王交过手,带走了夜灵。 黑袍面具男,会是他吗? 见男人顺着客栈的回廊往前疾步走着,脚步声都没有,显然是提着轻功。 而她不会这些,所以她也不敢靠得太近,而且凤影墨又敏锐又警觉,以防被他发现,她只能远远地跟着。 好冷! 凛冽的寒风直往领子里灌,她拢紧了衣袍,见前方男人身形一拐,从回?绕到了花径里面。 沈妍雪怔了怔,有脚步声响起,是巡视的禁卫,她一惊,也连忙躲到了廊柱的后面。 待禁卫过去,她才探出头来。 掩于花树下的男人并未回长廊,许是为了安全起见,就直接在花径中走着。 她也饶了进去。 夜色本就昏暗,花树林木更是将光线挡得一点儿都没有,她根本看不清路,衣服发丝不时被勾挂住,还有枝杈划伤脸。 光对付这些东西,就已是让她苦不堪言,哪还能一直盯着前面的男人。 等终于走到一处开阔地,她发现,已然不见了凤影墨。 她跟丢了? 她竟然给跟丢了! 心中懊恼,她不甘心。 一边搓手一边哈气,她环顾四周。 不行,难得今夜良机,她不能就此折返。 找。 她决定找。 她就不信,客栈就那么大,将整个客栈找个遍,还找不到他。 这般想着,便这般做,她凭着感觉朝一个方向而去。 ************ 走了一会儿,沈妍雪发现自己应该是来到了后院。 后院有亭台,有假山,有莲池,有水榭,借着苍茫夜色,她一个堪堪抬眸,就看到了站在水榭边上的那个身影。 眸光一亮,她起先以为是凤影墨。 可是下一瞬,她就发现不对。 凤影墨身形高大,而这个娇小玲珑。 显然是个女人。 因为夜色昏暗,又加上对方背对着她而站,光影偏逆,看不出来是谁。 但是,似乎不舒服。 依稀可见她抓着水榭的栏杆,微微佝偻着身子,甚至还隐约能听到她气喘吁吁的声音。 沈妍雪怔了怔,不知要不要在这里逗留,还是继续去别的地方找凤影墨? 犹豫了一瞬,最终当然还是觉得找凤影墨要紧。 就在她刚准备转身之际,蓦地发现女子攀过水榭的护栏,似是想要跳下去。 跳水自杀?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想要出声喊住她,却又觉得不妥。 一旦她出声,就会暴露。 眼见着一场悲剧就要发生,沈妍雪屏住了呼吸。 可,世事就是这样,你永远都不知道,下一瞬会发生什么。 譬如现在。 就在女子刚欲纵身一跃的时候,有人骤然出现,与电光火石之间,千钧一发,在最后一瞬将她稳稳拉住。 “易敏,你做什么?” 男人略沉的声音。 沈妍雪震惊了。 不仅仅震惊对方是易敏,更震惊拉住易敏的那个人。 那身形,高大伟岸。 那装扮,一身墨袍。 那映着水榭的粼粼波光而闪着冷芒的青铜面。 不就是她跟丢的那人! 凤影墨。 原来,原来,他出来是为了跟易敏私会。 说实在的,她刚开始还以为私会的是夜灵。 做梦也想不到,竟然是易敏。 心中又痛又恼,又气又恨,她咬紧了下唇,躲在了假山大石的后面。 那厢,易敏似是好一会儿才将男人认出来,然后一声略带哭腔的低唤,“三爷,”,整个人就扑进了男人怀里。 三爷? 沈妍雪怔了怔。 怎么叫凤影墨三爷? 他孑然一人,怎么也挨不着三,不过,或许,这是两人之间的昵称,毕竟那个不要脸的狐狸.精此刻扑进他的怀里是真。 “你怎么那么烫?” 如火的身子入怀,男人蹙了眉。 而且还浑身被汗水湿透,明明还未跳下水榭,被他紧急拉住了,却像是刚才水榭里捞起来一样,没有一丝干爽的地方。 易敏在他的怀里颤抖着,喘息着。 很难受。 男人眸光一敛,伸手探上她腕上的脉门。 在发现她是被媚.药所缠的时候,青铜面具下的脸色一变。 “你……” 易敏早已浑浑噩噩,男人结实的胸膛和有力的臂膀,此刻对她来说,就如同是沙漠里的清泉。 为了寻找那微末的清凉,她更紧地往他怀里钻,并且开始蹭他。 用小脸蹭他。 很难受地蹭他。 嘴里面不满地嘟囔。 小手更是开始撕扯男人的衣袍。 男人眉头皱了更紧了些,他懂医,他很清楚,她身上的媚.药,此刻已经发挥到了药力的最强效。 任何药物或者银针之类,对于这个时候的她来说,都已救不了。 只有通过男女交.合。 不然,她会死。 从她的脉搏来看,中媚药不是一会会儿,应该是有些时间了。 她能坚持到现在,虽然此刻已经神 识恍惚,但至少刚刚能认出他来,这些已经实属不易。 那是需要非常大的隐忍力才行。 而且方才,方才她攀过护栏欲跳下水榭,也是因为实在痛苦,实在受不住煎熬,所以想要跳进水里让自己清醒的吧? 可她根本不会水。 心中微微一疼,男人展臂将她抱住。 而对于这个时候的易敏来说,他的这一抱,无疑于大火上浇上旺油,彻底将她体内的那一股烈火点燃。 她更加难受地哭了起来,也更加疯狂地撕扯他的衣袍。 沈妍雪躲在巨石后,气得浑身发颤,下唇都被自己咬出了血来。 她不知道什么媚.药之事,所以完全被易敏的行为惊到了,也气到了。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一个女人竟然这般如狼似虎、迫不及待,这个样子怕是那些勾栏烟花女子都赶不上。 若不是亲眼所见,打死她都不会相信那个平素看起来清冷娴静的瘸子会是这样的一个女人。 如果不是怕被凤影墨发现她跟踪他,她真恨不得冲上前去,扇那个淫.荡女人两巴掌。 如今却只能躲在这里七窍冒烟。 心中唯一希望的是,凤影墨能推开这个不要脸的女人,推开她! 然,事情的发展再一次给了她当头一棒。 没有。 男人没有推开易敏。 不仅没有推开,还在易敏喘息地踮起脚尖想要找寻他唇的那一刻,他竟然低头,自己主动送上了门。 唇瓣相贴的那一刻,她甚至听到易敏舒服地轻吟。 沈妍雪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同时往上一涌。 他们,他们竟然,竟然…… 而这厢,易敏显然已经全然失去了意识,且完全陷入了疯狂状态。 男人的唇如同甘泉沁入心田,她喘息地啃噬着,双臂紧紧缠住男人的颈脖,将自己吊在男人身上。 动作很大,大到自己的鼻梁几次撞到男人的青铜面具也浑然不觉痛。 且饶是如此,她还嫌不够,远远不够。 她的胸口快炸掉了,浑身被烈焰所烧,她要清凉。 她要他。 男人有些无奈,被动之余,低低叹。 再不解,怕是就要七窍流血了。 一双凌厉寒眸警惕地左右看了看,他一把将易敏抱起,抵在水榭的护栏上。 许是怕被人发现,又许是救人要紧,要争取时间。 没有前戏。 男人便直接奔入主题。 甚至连易敏上身的衣袍都没有解,就只是撩高她的裙裾,直接褪了她的亵.裤。 而男人自己身上也是一样,衣袍完好,只是大手撩开袍角,拉低自己的底.裤,然后便对着易敏的腿心长驱直入了进去。 易敏再次发出一声似舒服、似痛苦的吟叫。 沈妍雪身子一晃,差点跌倒在地上。 天。 老天。 她这是在做梦吗? 还是她看走了眼? 毕竟夜色那么黑不是。 毕竟视线很不清明不是。 最重要的是,毕竟两人的衣衫还完好无损不是。 所以,所以他们两个其实并不是在做…… 就在她还在那里自欺欺人地找这个借口,那厢的两人已经动了起来。 也彻底让沈妍雪的心跌入到了冰窖。 若不是在做着那事,那一高一低的耸动是在做什么? 若不是在做着那事,那两人粗重的呼吸又是为了什么? 她甚至还听到了撞击的啪啪声 ,和水声涟涟。 这让从未经过人事的她,羞愧难当,也愤怒异常。 有这样恬不知耻的男女吗? 不顾身份也就罢了,竟然还如此不分场合。 就真的饥渴到这般田地吗? 难道就不怕被人发现? 陌千羽还在这间客栈呢。 来来往往还有那么多的禁卫。 他们竟然这般旁若无人地行着鱼水之欢。 沈妍雪只觉得完全接受不过来,完全。 一个是皇帝妃子,一个是朝中大臣,若是被人发现苟且,那是怎样的灭顶之灾,她清楚得很。 她想要上前去阻止,却又忽然觉得恨不得被人发现。 她好矛盾。 恨不得撕了易敏,却又怕凤影墨一起遭殃。 可是她真的是憋着一股气啊。 在胸口卡着,下不去,上不来,她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而那厢两人还在如火如荼,易敏的叫声毫不压抑,一声高过一声。 可能男人怕会惊动别人,以吻封缄。 沈妍雪觉得自己是真的真的看不下去了。 就在她想着该是以凤府女主人一个正室的身份冲出去给这一双偷.情男女好看呢,还是该眼不见心不烦、头也不回地离开时,那厢两人骤然加快了频率似乎攀上了最高点。 然后,便偃旗息鼓下来。 她看到易敏骤然从男人身上下来,一脸的震惊和慌乱。 “三爷你.......” 沈妍雪觉得自己都快气晕过去了。 这个不要脸的女人,是想当了婊.子,又要立牌坊吗? 方才如狼似虎主动的人可是她,现在这个样子就好像自己完全不知情一样,装给谁看? “你没事了?” 她听到男人出声问易敏。 她就懵了。 男人的声音继续,“你身上的媚.毒是怎么来的?” 媚.毒? 沈妍雪一震。 恍然大悟。 原来,原来易敏中了媚.药。 难怪,难怪如此疯狂。 可是,就算她中了媚.药,她是有夫之妇,她的丈夫是帝王陌千羽不是,怎么的也轮不到别人的丈夫来给她解这个药吧? 而且,她了解凤影墨,绝对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男人。 若是,也不至于他们成婚那么久了,他还没有碰过她。 她可也是花过不少心思在这上面。 极尽妖娆,极尽诱.惑过。 都没用。 凭什么易敏中个媚.药,他就跑过来给她解毒? 只能说明一点,这两个人关系原本就不一般。 看今夜这情形,绝对不是两人的第一次。 早不知道苟且过多少回了。 想到这里,沈妍雪觉得自己想要杀人的心都有了。 而那厢两人也已整理好自己。 易敏对自己如何中的媚.药也说不上来,只知道肯定是药浴的问题。 当然,她心里其实有一个怀疑的人。 但是,她不愿意相信。 不愿意相信是那人做的手脚。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今日是媚.药,明日又不知道会是什么,你还要继续下去吗?” 男人骤然出声。 易敏怔怔回神。 看了看男人,低下头去,没有吭声。 男人微微一叹,“好吧,我走了。” < p> 转身,正欲离开。 易敏又再次将他喊住,“三爷。” 男人脚步顿住,回头。 “三爷当真打算一辈子都不告诉他吗?” 易敏眉心微拢,问向男人。 这一次,轮到男人没有吭声。 沉吟了好长时间之后,才道了句:“至少暂时不会告诉。” “可是,一直这样将他瞒在鼓里,对他来说,是不是有些不公平?” “公平?”男人挑眉轻嗤,就像是听到了一个多么滑稽的词一样,眸色转寒,冷声道:“这世上本就没有公平而言!” 易敏听得心头一颤。 “你觉得有吗?”男人凝着她。 易敏眼波微微一动,是,公平的确是很奢侈的东西,但是,她还是想要试图说服他。 “他病了,病得很严重,而他自己还不知道,我们真的要这样对他吗?这样下去的后果,三爷有考虑过吗?”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男人直接将身子转过来,面对着她,沉声而问。 ............................. 这一章后面可能孩纸们看得稍稍有些迷糊,莫急哈,明天,孩纸们想要知道的真相就都来鸟,么么哒~~ 后台又开始剧烈抽风中,孩纸们送的道具又看不到鸟,先在此鞠躬谢过哈,等明天好了,明天再一一感谢,(づ ̄3 ̄)づ╭?~ ☆、181.【181】每一句话对他来说,都是毁灭性的打击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男人直接将身子转过来,面对着她,沉声而问。 “我想要说什么,三爷难道不知道吗?他病了,不是身体上的,而是精神上的,这是三爷跟我说的,不是吗?三爷是医者,应该比我更懂,这意味着什么,后果又是什么?” “是什么?”男人望着易敏的眼睛,语气冷冽耘。 易敏却也不惧,既然今天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她就干脆说个明白踝。 “越来越严重的话,难道不是会精神失常吗?” 男人寒眸微微一眯,不以为然道:“怎么可能会越来越严重?” “怎么不会?”易敏蹙眉,对他的态度也不免生了恼意。 那可是他的儿子,按理说,她才是不相干的人。 “是三爷自己说,这种病最初的病因是因为受巨大的精神刺激所致,当年,在去幽州的路上,他亲眼目睹了你,还有夫人,以及宁阳王府的那么多人,包括随从家仆一夕之间全部死于非命,他亲眼目睹了那一场灭门惨案,所以心里留下了阴影。他活了下来,活得特别艰难和不容易,他在潜意识里,希望三爷还活着,因为在他的心里,三爷这个父亲就是个神,是可以为他遮风挡雨的神,是可以保护他的神,所以在他受到巨大刺激的时候,他就病了,让自己变成了三爷,变成你这个有力量的三爷,可以保护想保护的人的三爷,而他自己对这一切却毫不知情,就像是完完全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对自己在变成三爷的时候做的事一概不知,他……” 易敏还在稍显激动地说着,却是蓦地被男人打断。 “这些我也只是根据医书上的记载,这样猜想的,我并不能肯定……” “可是现在事实就是这样不是吗?”这次轮到易敏没有让他说完,就将他的话打断。 这厢沈妍雪听得一头雾水。 好多信息。 谁病了? 还扯到了宁阳王府? 什么变成另外一个人? 什么父亲? 一堆又凌乱又莫名的信息…… 但是,有一句她却是听清楚了。 易敏说,三爷这个父亲。 三爷是个父亲? 没有比这更让她震惊和接受不了的信息了。 凤影墨是个父亲? 他有孩子? 然后,那个孩子还病了? 他跟谁的孩子? 易敏如此激动,是他跟易敏的孩子吗? 正浑浑噩噩猜着,那边易敏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 “现在的情况是,他对自己的这个病状完全不知,皇上怀疑他、猜忌他,夜灵误会他、不理他,他却是一个人蒙在鼓里,三爷不觉得他的处境很危险,也很难过吗?” 易敏其实真的不想说这些。 虽然她是面前这个男人的人,可终究这是他们的家事。 她只不过是一个外人。 而且,这一切,面前的这个男人心知肚明。 因为,都是他告诉她的。 说实在的,当时听说的时候,她还真的不相信。 她第一次听说,这世上竟然会有这种病。 一个人分裂成另一个人。 这怎么可能? 可是,事实就是这样发生了。 难怪封妃大典上,化身成三爷的凤影墨只身前来,带走了夜灵,当时,她还以为是来救她的。可是,他对她却视若无睹,连看她的眼神都非常陌生,就好像根本不认识一样。 原来,此三爷非彼三爷。 都说这种病只有在人遇到重大危机或者受到巨大刺激的时候才会发。 当时,凤影墨也是被逼急了吧。 陌千羽突然选夜灵入宫,让他措手不及。 可人家是君,他是臣 。 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他又有什么办法阻止? 万般煎熬之下,才导致了发病吧? 都是红尘中的痴儿女,说实在的,她都有些心疼这个男人。 可是面前的,这个男人的父亲却是…… “而且三爷,那夜在凤府的温泉池边,很显然,夜灵将你当成了凤影墨,换句话说,也就是凤影墨对自己分裂成三爷这件事浑然不知,而夜灵却知道凤影墨就是三爷,三爷就是凤影墨,所以那夜才会救我们,就算被三爷用黑带差点杀死,她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了救我们,将我们打下水,还出声提醒我们皇上来了,甚至不惜暴露了自己。可是,也正是因为看到了温泉池边,三爷跟我做的一切,所以她心灰意冷,才会在大家闹洞房的时候,当着皇上和所有人的面,将她送给凤影墨的一枚发簪拿了回来,然后跟皇上回了皇宫,跟凤影墨从此沦为陌路。” “所以呢?” 男人问。 易敏有些无奈,她说了一大堆,他只回了三个字。 “所以,三爷,危机时刻,是夜灵牺牲了自己,救了我们,她是爱凤影墨的,凤影墨也爱她,难道我们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这段感情因为误会分道扬镳,而坐视不理?” 巨石后的沈妍雪彻底风中凌乱了。 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他不是凤影墨? 眼前的这个男人不是凤影墨? 可是,明明凤影墨就是穿的这身衣袍、戴着这顶面具出的门。 其实,仔细想想,也的确不是。 虽看起来,两人一模一样,可他们的声音却是不同的。 刚刚她还以为是凤影墨故意变的音。 原来是两个人。 她虽凌乱,却也稍感欣慰。 不是凤影墨就好。 不然,刚才的那一幕,那男女苟且的一幕,真的让她承受不住。 原来,不只是她,夜灵也将这个男人当成过凤影墨。 她跟凤影墨洞房那夜,原来还发生了这些她不知道的事情。 难怪夜灵要从凤影墨那里拿走发簪,难怪这段时间跟凤影墨形同陌路。 原来竟是这方面的误会。 心里面说不出来的感觉,五味杂陈,她皱眉,再次屏息静听。 水榭边,男人终于出了声。 “那你想要我怎么做?” “告诉凤影墨这一切,告诉他,你还活着,他发病的时候都变成你,可见你这个父亲在他心中的地位有多么重要,我相信,只要他知道你没死,他的这个病就一定会痊愈。” 易敏的话音刚落,男人忽然低低笑。 “易敏,几时开始,你对他这般关心了?” 听着男人就像是淬了冰一般寒凉的声音,易敏轻笑摇头。 “我只是看不过去,他是三爷的儿子,我对他关心怎么了?倒是三爷,三爷不觉得自己愧疚吗?他过着怎样的生活,他经历过什么事情,三爷不是都一清二楚?面对这样一个视自己为倚靠,视自己为守护神,连潜意识里都想变成自己的儿子,三爷就真的无动于衷吗?” “我不需要你来教我怎么做!” 男人骤然沉声,将易敏的话打断。 “我怎敢教三爷,我只是将心里想说的话说出来而已。今夜,我就将话撂这儿,三爷信不信,这样下去,不会太长时间,他肯定又要发病?” 这也是那夜她提出让夜灵跟她睡一个营帐的原因。 那夜,陌千羽跟夜灵发生了什么,大家都是明眼人,都能猜到几分。 两人都那样狼狈不堪,夜灵更是衣衫不整,甚至连营帐都给搞垮了。 任谁都会往那方面去想。 凤影墨就在天子眼前、众目睽睽之下,直接脱了自己的外袍丢到夜灵的身上。 虽然那时,他一个字也没说,一个其他的举 措也没有,甚至连脚下的步子都没有停顿一下,就这样默然离去,可她还是真切地感觉到了他的愤怒和隐忍。 不怒,不会丢衣袍。 毕竟,夜灵早已跟他没有关系,且帝王陌千羽还在当面,怎么也轮不到他一个前夫去脱身上的衣袍给夜灵。 他不是一个沉不住的人,却不管不顾有此一举,完全可以想象得出,那一刻,他有多生气。 但是,他又必须隐忍。 所以,他没有让自己停下,他让自己头也不回地离开,或许他自己知道,只要他停下,只要他逗留,他可能会做出更为出格的事情。 为了怕他被逼急,为了让他安心,所以,她提出,让夜灵跟她同住一个营帐。 聪明如他,也看出了她的用心,所以,翌日清晨,还特意跟她说了谢谢。 可是,她只能帮他一次,不能帮他一辈子。 夜灵是帝王的女人,常伴君侧,帝王要她天经地义,谁知道几时就发生什么。 不可能每次都能侥幸。 身为臣子,不能抢夺,不能阻止,却只能眼睁睁。 更何况,夜灵还对他误会至深,一副决绝不理的样子,而他,作为当事人,却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无辜地、被动地承受着这一切。 这也是她觉得,不会太久,那个男人一定会再发病的原因。 见面前的男人沉默,似是对她的那句话在沉思,她连忙又继续道:“夜灵救了我们,是我们的恩人,我们不说报恩,至少我们不应该这样任由她误会,我们应该告诉凤影墨和夜灵,这一切真相,解开他们的误会,得知自己最爱的父亲还活着,得到自己最爱的女人的理解和原谅,他的病才可能彻底根治,不然的话……” “不行!” 易敏的话还没有说完,男人一声沉声低喝。 “绝对不行!”男人声音笃定坚决。 易敏拢眉:“为什么?”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这世上能激发人斗志的,只有仇恨。因为他心中装着仇恨,装着灭门之仇,他才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试想,如果让他知道,我还活着,他还会像现在这样恨吗?肯定不会……” “可是,他是三爷的儿子,对三爷来说,复仇就这么重要吗?三爷难道不觉得,自己是在利用吗?利用他对三爷的父子之情,来逼他,逼他恨,逼他牺牲自己的幸福……” “什么是幸福?情爱吗?”男人冷嗤了一声,“情爱是这个世上最不靠谱的东西,只会让人丧失斗志,那个什么叫夜灵的女人误会便误会了,误会了他更好,这样才能让他更加仇恨那个夺走他女人的人,他也会更有斗志去复仇。” 易敏静静看着他。 第一次觉得,原来这么多年,她都没能真正了解这个男人。 “三爷真是这样想的吗?情爱是这个世上最不靠谱的东西,那我们呢,我跟三爷之间又算什么?”易敏轻笑开口。 男人怔了怔,一时有些被问住。 眸光微闪,他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这个问题。 “总之,这件事你莫要管,就这样任由他去,就算他发病,也是在给陌千羽危机。” 易敏再次无奈地弯了弯唇,“若有朝一日,他知道了这一切,他知道三爷一直还活着,却一直在暗处看着他承受这一切,他该是有多痛心和难过。” “等到那一日,大仇得报,他……” 男人的话还没有说完,骤然一声冷喝:“谁?” 躲在巨石后的沈妍雪浑身一震。 她被……被发现了吗? 完了,彻底完了。 她偷听到了他们的秘密。 惊天秘密。 他们肯定不会放过她。 今夜必死无疑。 就在她心头狂乱地想着要不要跑,或者大声喊人的时候,男人再次冷声道:“出来,再不出来,我就动手了。” 沈妍雪呼吸一窒。 看来,跑是来不及的,自己不会武功,哪是他们的对手。 而呼救的话,就算有人听到,赶过来也需要时间,她肯定已经死于非命。 怎么办? 出去? 似乎她也没有其他的路。 硬着头皮,她刚准备从大石后走出,却蓦地发现水榭尽头的廊柱后,有另一个身影走了出来。 寒风冷冽,夜色苍茫。 身影一身墨袍,袍角被吹得猎猎飞舞,一顶青铜面具掩面,映着水榭的粼光,寒芒闪闪。 竟是跟水榭边上那个正在跟易敏说话的男人一模一样。 是凤影墨。 沈妍雪心头一撞,脚下的步子滞住。 原来,凤影墨也在偷听,那个男人刚刚冷喝的人是他。 差点她就自己主动送上了门。 好险。 轻拍胸口,她靠在了大石后面,心有余悸。 趁没发现,赶快逃吧。 若等会儿像凤影墨一样,不幸被发现了,那就完蛋了。 至少,凤影墨会武功,还是那个男人的儿子,而她......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可是,一想到凤影墨,她的脚又生生迈不出去。 她太想知道凤影墨得知了这一切会是什么反应。 她太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所以,她再次微微探出头去。 跟她一样又震惊,又看着凤影墨的,还有易敏和易敏面前的那个男人。 两人都变了脸色。 “凤……凤影墨……”易敏更是慌乱地轻呼出声。 他是几时站在廊柱后面的? 他是几时来的? 他们做的事,他看到了多少,他们说的话,他又听到了多少? 天。 她无措转眸,看向面前的男人。 “三爷……” 她看到男人面具下的凤眸微眯,一瞬不瞬看着凤影墨,似是也甚是震惊和意外,也一时忘了反应。 她又再次看向凤影墨。 看着他一步一步朝他们走来。 一步一步,每一步都那样艰难。 不知为何,那一刻,她竟想到了这个男人跟沈妍雪大婚那夜,夜灵将她的发簪从他那里拿走离开厢房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 这样的步伐沉重,这样的每步艰难。 因为同样戴着面具,又背对着光,完全看不到他的脸,根本看不出他一丝一毫的表情和神色。 可她却莫名感觉到了他浑身倾散出来的那种风霜和苍凉。 他穿着墨袍,戴着面具,易敏不知道此刻的他,是凤影墨,还是三爷。 她快速思忖着,若是三爷听到刚刚那些话,会是怎样的反应,而若是凤影墨听到刚刚那些话,又作何反应。 她发现,她竟然不敢想。 每一句话对他来说,都是毁灭性的打击。 相隔的距离并不远,却似乎走了很久很久。 终于,他行至跟前,站定。 易敏也终于可以借着幽幽夜色的微光,看到他的脸。 因脸被面具所掩,她能看到的,只有他的唇和眼。 微微抿着的薄唇。 和一双满透着灰败的眼。 那双眼没有看她,只一瞬不瞬沉痛地看着她面前的那个男人。 ............... ☆、182.【182】这世上能给她解毒的,只有朕一人 易敏也终于可以借着幽幽夜色的微光,看到他的脸。 因脸被面具所掩,她能看到的,只有他的唇和眼。 微微抿着的薄唇。 一双满透着灰败的眼踝。 那双眼没有看她,只一瞬不瞬沉痛地看着她面前的那个男人。 四目相接,两人面具下的眸子绞在一起。 一人的越来越沉痛。 一人的满是疑惑和不解。 这样的衣着,这样的装扮,原则上说,应该此刻的人格是“他”,是三爷。 可是,既然他分裂成了“他”的这个人格,肯定是受到了巨大刺激,或者是隐忍到了极致。 那么按照医书上记载,分裂后的他第一时间应该会有惊人之举,去做他本身主人格的时候不能做的事。 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不是应该去那个叫夜灵的女人吗? 或者去找陌千羽。 怎么会出现在后院? 而且,就算出现在后院,如果此时是“他”的人格,跟主人格并不共记忆,应该对他跟易敏方才说的那些听得云里雾里才对。 可是,现在,看他的眼神,分明没有一丝懵懂,不仅没有懵懂,还分明痛到了极致。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 此时,他就是他,他就是他自己。 虽然穿了墨袍,戴了面具。 “凤儿……” 清清喉咙,掩饰掉自己的心虚和尴尬,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对方没有吭声,一瞬不瞬盯着他好一会儿,忽然低低笑了起来。 陌篱殇脸色微微一变,边上的易敏更是听得心口颤动。 那笑声…… 很低,带着久未开口的沙哑,就像是穿透了千年的沧桑。 痛而悲凉。 易敏皱眉。 也再次确定,此刻的他,就是凤影墨,只是凤影墨。 她微微颤抖地看着他。 而他,依旧只是看着陌篱殇。 好一会儿,笑声止,他忽然哑声相问:“你是谁?” 陌篱殇跟易敏皆是一怔。 互相疑惑地对视了一眼。 凤影墨缓缓将落在对方脸上的目光收回,默然转身。 见他作势就要离开,陌篱殇眸光一敛,伸手握了他的手臂。 凤影墨不得不顿住脚步,沉默了片刻,才徐徐回头看向他。 那眼神陌生得让陌篱殇心头一撞。 陌篱殇犹豫了一会儿,道:“凤儿......我是......你爹啊......” “爹?”凤影墨弯唇轻嗤。 “不,”他摇头,其声恍惚:“你不是!我爹一定不会一直躲在暗处,看我像神经病一样的挣扎。” 话落,凤影墨淡漠抬手,将落在他手臂上的大手拂掉。 陌篱殇手一滑。 就在凤影墨准备再次捡步之际,陌篱殇骤然瞳孔一敛,扭头看向一边,沉声低喝:“谁!” 话音未落,掌风已动。 一根细长黑带从手中甩出,以风驰电掣的速度直直飞向假山大石的后面。 沈妍雪听到那一声“谁”正慌乱地想着,这次是不是又有别人,还是自己被发现了。 可还根本没有来得及细想,脖子上蓦地被一抹滑凉软布缠上,并在下一瞬就骤然收紧。 她甚至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脖子上的那股力道又快又狠。 窒息感逼至,她本能地挣扎。 而对方显然不想给她一丝喘息之机,内力排山倒海,从黑带传来,沈妍雪感觉到脚下一轻,下一刻自己的身子就如同一片破败的树叶一 样飞起。 事情发生得突然,陌篱殇动作又快得惊人。 等凤影墨跟易敏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一抹身影被黑带从大石后扯出,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然后重重砸在水榭的廊柱上。 沉闷的撞击声,痛苦的闷哼声相继响起。 陌篱殇却还没有就此放过,在身影砸向地面的那一刻,手臂骤然一扬,一股力道通过黑带将身影的颈脖一扭。 “咔嚓”一声清脆,颈骨断裂的声音。 动作又狠又绝,快如闪电,凤影墨跟易敏想要阻止都来不及。 那抹如同树叶一般委顿在地的身影就彻底没了声息。 因为光线太暗,且事情发生得突然,根本看不清是谁。 但是,那一头没有任何束缚如同瀑布一般散开的长发,说明是个女子。 凤影墨瞳孔剧烈一缩,易敏脸色大变。 “夜……” 未做一丝犹豫,凤影墨已闪身上前,心跳踉跄中,声音发抖。 速度之快,心情之急迫,当地上那人的眉眼落入眼帘,他的最后一个字都还没有出口。 他顿在那里。 易敏也是一瘸一拐踉跄奔至。 当看到地上是沈妍雪的时候,她大惊。 大惊之余,却又有一丝庆幸。 她知道,凤影墨以为是夜灵。 她又何尝不是这样以为。 所以,她吓死了。 如果是夜灵,如果是夜灵…… 她皱眉回头,看向陌篱殇。 陌篱殇正不徐不疾收回那根索命黑带,好像他杀死的不是人,而是踩死了一只蚂蚁。 “三爷知道自己杀的人是谁吗?” “不管是谁,既然偷听,就得死!”陌篱殇丝毫不以为意。 易敏觉得这句话有些耳熟。 曾经在凤府的温泉池边,发现夜灵的时候,他也是这样说的。 她试图阻止他,问他,三爷真的要杀这个人,他说,只要知道了我们的秘密,就得死。 只是那一次,不知夜灵爆发了怎样的潜能,竟然在最后的生死一线,割断了他的黑带。 不然,也会和此刻的沈妍雪一样,变成一具尸体。 她再一次发现,这个男人,真狠。 可是,现在该怎么办? 沈妍雪死了。 她可是当今丞相沈孟的女儿。 不用想也可以料到,后面该是会引起怎样的纠复。 易敏又看向凤影墨。 她差点忘了,沈妍雪已经是他的妻,他是这个女人的丈夫。 凤影墨长身玉立在那里,低垂着眉目。 风过衣袂,黑袍簌簌。 看不到他面具下的脸,不知此刻的他作何心情。 只知道他在看着地上已然落气的沈妍雪。 一个字也未说。 因为被廊柱重重撞过,沈妍雪唇角都是血,又加上颈脖是被扭断的,所以头是歪向一边的,一双杏目,却是大睁着,死相极其惨烈。 缓缓倾身,凤影墨蹲了下去,想要将沈妍雪从地上抱起。 而忽然,脚步声纷沓而起,由远及近。 易敏跟陌篱殇皆是一震,循声望去。 只有凤影墨恍若未闻,依旧继续着手中的动作,大手缓缓将沈妍雪的早已晃动得没有一丝支撑的头颅扳正。 远远地能看到火光熊熊,禁卫结队,直直朝他们这个方向而来。 易敏脸色大变,看向陌篱殇,“三爷……” 陌篱殇皱眉,转眸看了一眼凤影墨。 脚步声越来越近, 火光熊熊处,能看到走在前面的那一袭明黄。 陌千羽也来了。 易敏瞳孔一缩,正快速想着对策,只见眼前黑影一晃,一阵衣袂簌簌而过。 待她再看,水榭的边上便只剩下了三人。 她,凤影墨。 以及已经死去的沈妍雪。 陌殇篱走了。 留下了他们。 这样的形势…… 怎么办? 慌惧中,还未想出办法,纷沓的脚步声便已经将水榭包围,火光将夜色燃亮。 明黄身影站在那些手持兵器的禁卫前面,衣袍簌簌。 负手而立,微眯着凤眸。 看着他们。 看着她,看着凤影墨。 当看着凤影墨正在抱起的尸体时,脸色一变,惊呼:“妍雪!” 末了,又眸色一寒,看向凤影墨和易敏,“你们……你们竟然杀了她!” 易敏眉心一锁,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凤影墨依旧恍若未闻,沉默。 “将这两个逆贼给朕拿下!” 陌千羽厉声吩咐禁卫。 禁卫们手持兵器上前。 见众人逼至,易敏心头慌乱,不知该怎么办,转眸看向凤影墨,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一点暗示。 要不要逃,要不要反抗。 可是凤影墨根本没有将这一切放在眼里,丝毫不为所动,也不曾看她。 禁卫们已经七手八脚上前。 有人钳制住易敏。 有人钳制住凤影墨。 有人从凤影墨的手上将沈妍雪的尸体夺了过去。 未费吹灰之力。 对于两人的束手就擒,陌千羽有些意外。 说实在的,原本,他还以为会有一场恶战呢。 毕竟这个男人的身手封妃大典那日他领教过,他的那么多的禁卫都不是他的对手,他自己也不是。 可万万没想到,事情竟是如此顺利。 微微抿了薄唇,陌千羽举步,朝水榭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易敏看着他,他看着凤影墨。 皆一瞬不瞬。 其实,易敏早就想到,药浴是陌千羽让人做的手脚。 他早就怀疑上了她,不然那夜在凤府,就不会出现温泉池边的那一幕。 他做这一切的目的就是为了引出她身后的那个男人。 她只是没有想到,他会用这样的方法。 下媚.药。 对一个女人下媚.药,意味着什么,她心里清楚。 而这个女人还是他的妻子。 易敏微微苦笑。 直到此刻,她终于不得不承认,这个帝王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将她放在心头的男人。 早已不是。 哪怕还有一丝曾经的情义在,一个男人也不会对一个女人做出如此行径。 她不怪他。 今日的这一切都是她一手造成,是她的欺骗和背叛让他将她从心里赶出,然后,将她关在心门之外,再也不放她进去。 而在他的心里满满的都被另外一个女人占据。 神思恍惚间,陌千羽已经行至跟前。 只不过依旧没有看她。 而是继续盯着凤影墨一瞬不瞬。 “将他脸上的面具摘下来!” 陌千羽沉声吩咐跟在身侧的禁卫统领韩啸。 韩啸领命,上前,抬手。 凤影墨依旧没有动,就保持着双臂让禁卫所擒的姿势,头也未动一下,脸也不偏不倚,就任由着韩啸将他脸上的青铜面具摘了下来。 男人眉目如画的容颜暴露在火光之中。 陌千羽瞳孔微微一敛,“是你!” 虽声音带着震惊,可面上却并未见多大意外。 似是已在意料之中。 可全场却是一片哗然。 此人他们都认识。 凤影墨。 他们一直要抓的黑衣面具人,竟然是缉台台主凤影墨。 众人震惊,连韩啸都惊错得差点将手中的青铜面具跌落。 易敏皱眉。 所有人脸上都浓墨重彩,表情各异。 反倒当事人凤影墨自己面无表情,沉静得可怕。 场下微微sao动,禁卫后有女子的身影缓缓走出。 白衣胜雪,黑发飘飘。 是夜离。 她就站在那里,站在禁卫的前面,站在离水榭不近不远的距离,静静地看着他们。 确切地说,是看着凤影墨。 因为面对面而站,就算凤影墨再神识恍惚,她的身影还是撞入了他的眼帘。 也就是那一刻,他的眸光有了一丝起伏,可仅仅是一瞬,就消失殆尽。 易敏也看到了夜离,秀眉蹙得更紧了些。 当然,陌千羽同样也看到了夜离,唇角几不可察地一勾,又很快掩去。 “方才客栈的掌柜火急火燎地去找朕,说,一个下人在熬敏妃的药浴水时配错了比例,而这比例一错,功效就是天壤之别,原本是驱寒避冷的,就会变成强猛的媚.药,朕一听,这还了得,就急忙赶去敏妃厢房,可是厢房里敏妃不在,朕甚是担心,因为此.媚药不解,人就会七窍流血而亡,所以,朕便差了禁卫四处寻找,没想到在这里找到了,可是,看敏妃的样子……” 陌千羽顿了顿,一双轻勾的唇角,毫不掩饰他的嘲讽之意,“似乎已经被男人解过了。” 易敏脸色一白。 众人再次一片低低的唏嘘。 凤影墨依旧沉默不语。 远处的夜离轻轻抿起唇。 “敏妃可有何话要说?”陌千羽凤眸深深看着易敏。 易敏同样凝着他。 唇角倏地牵起一抹笑靥,易敏缓缓开口道:“我现在说什么有用吗?” “没用!”陌千羽回得干脆,“朕不听任何狡辩,朕从来都是用事实说话!” 说完,他转身看向不远处跟禁卫站在一起的端王。 “正好端王也在,麻烦端王前来替敏妃一瞧,看她可曾中过媚药,又可曾解掉?” 端王领命,走了过来,伸手,作势就要抚上易敏的脉搏。 “不用了,何必多此一举!” 易敏出声阻止。 “我的确中过媚药,也的确已解,不用瞧了。” 事情都做到了这个份上,易敏也不打算隐瞒。 既然这是阴谋,一切就都在这个男人的掌控之中。 隐瞒根本没用。 被易敏这样一说,端王举起的手就不知道要不要继续落下去了,他征询地看向帝王。 帝王却是眼角一掠,瞟了一眼不远处的夜离,然后朝端王扬了扬衣袖,让他算了。 端王退了下去。 陌千羽再次转眸看向凤影墨。 “敏妃是朕的妃子,就算她中的媚.药,这世上能给她解毒的,只有朕一人!凤影墨,你身为臣子,你可知私.通妃嫔是何罪?” 凤影墨没有吭声,易敏闻言却是一急。 这个男人真狠。 问都没问,查也不查,就一句话,直 接将给她解毒之人认定为凤影墨。 “不是他!” 易敏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否认。 众人一怔,陌千羽转眸。 “不是他,那是谁?” 他沉沉逼视而问。 易敏眸光微闪,回道:“我也不知道是谁,当时神识恍惚……” “既然神识恍惚,不知道是谁,又为何那般肯定不是凤影墨?”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陌千羽沉声打断。 易敏被他一噎,一时间有些无言以对。 但她知道他的心思。 沈妍雪被杀,凤影墨就是朝廷通缉的那个黑衣面具人,只需这两点中的其中一点,都可以定他们的死罪。 可是,这个男人并没有先追究这些,反倒是先拿她身上的媚药之事紧在这里纠缠。 只说明一点。 他在做给人看。 做给谁看? 夜灵,她知道。 这个男人是要在置凤影墨于死地的同时,让夜灵对凤影墨失望,从而彻底断了两人。 好狠。 ................ 传说,下周一(后天)会狠狠加更哈,么么哒~~ 谢谢【深海微澜】亲的荷包~~谢谢【苏眠Sue】【231507679】亲的花花~~谢谢【我滴蕾宝】【booke88】【Cecile2007】【231507679】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 ☆、183.【182】一个生死都不惧的人,会担心自己的病? 这个男人是要在置凤影墨于死地的同时,让夜灵对凤影墨失望,从而彻底断了两人。 好狠。 最让她无奈和郁闷的是,偏生凤影墨还一声不吭耘。 以她对这个男人的了解,他的睿智,他的善辩,他的谋略,他的临危不乱,他的随机应变,生死关头化解一场危机也不是不可能的踝。 就算不能彻底化解,至少,至少不会让自己太被动。 可是,他…… 就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生气一般,空洞而茫然,颓然而灰败。 其实,他的心情,她懂。 这么多年,复仇是他唯一的信念。 陌篱殇是他心中所有的支撑。 忽然在今夜,他发现,原来那血迹斑斑的信念是被别人强逼的。 而这个强逼他的人,还是那个在他心中如神一般支撑他的人。 谎言。 让他觉得这些年自己就是个笑话,让他一下子如何承受得了? 可是…… “凤影墨……”她喊他。 他依旧置若罔闻。 倒是前面陌千羽再次出了声。 “凤影墨身为臣子,曾经装神弄鬼,劫走夜灵,如今又私通妃嫔,惑乱宫闱,还杀死了自己的妻子沈妍雪,如此恶行,天理难容!来人,将凤影墨给朕押下去,严加看管,待夜坊主解药之事一了,回京斩首示众!” 众人一震。 易敏大骇。 凤影墨却依旧无动于衷。 “走!” 几个钳制凤影墨的禁卫推搡着凤影墨往前走。 易敏皱眉,刚想喊住他,陌千羽骤然转身,冷眼看向她:“还有你!” 易敏呼吸一滞。 “身为后宫妃嫔,却不守妇道,与外臣私通,也先行带下去关押,待回京后打入冷宫,永不赦免!” 最后四个字几乎咬牙而出,带着深深的恨意和决绝。 易敏看着他,什么都没说。 不再解释,也没有求情。 就只是看着他。 一个会对自己下媚.药的男人,她还能指望他什么呢? 永不赦免? 这个男人是要让她生不如死呢。 “请皇上赐易敏死罪吧!” 那一刻,她忽然觉得,她不仅理解了凤影墨的心情,也理解了凤影墨的做法。 真的。 当心中唯一坚守的信念坍塌,除了妥协,除了放弃,她再也无力去想其他。 可是,显然,男人连这个都不会让她如愿。 “死?”陌千羽挑眉轻笑,“方才不是还说奸.夫不是凤影墨吗?怎么?一听说凤影墨要被斩首示众,就那么迫不及待地想要去陪他?” 一副说得煞有其事的样子。 易敏怔了怔,轻轻摇头。 她无语了。 这个男人又将她绕了进去,绕进跟凤影墨的纠缠之中。 他是要让夜灵彻底相信这件事是事实是吗? 视线从陌千羽的脸上移开,她转眸,看向不远处的女子。 女子黑发长衣,衣发翻飞。 因光影偏逆,又加上夜风猛疾,不时将她的发丝吹刷在脸上,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 只知道她的背脊挺得笔直。 只知道她双手攥着袖襟。 只知道她就站在那里,一直看着他们这边。 前方,凤影墨已经被禁卫们推搡着带出了水榭。 离开的话,夜离所站的那条路是必经之路。 易 敏看着那边。 陌千羽也转身看了过去。 所有人都看向那里。 看着凤影墨被几个禁卫钳制着一步一步朝夜离走过去,越走越近,越走越近。 夜离一直站在路中间没有动,直到禁卫们带着凤影墨行至跟前,她都没有让开的意思。 她一直盯着凤影墨,眸色深深。 而凤影墨似是在看着她,又似是根本没有。 曾经黑如濯石的眸子此刻不见一丝微光。 见夜离站在那里,禁卫们有些为难,毕竟是帝王的女人。 禁卫统领韩啸微微蹙眉,示意几个禁卫从边上绕过。 衣袂轻擦、身形交错的瞬间,夜离骤然往侧边迈出一步。 于是,她又直直挡在了凤影墨的面前。 众人一震。 禁卫钳制着凤影墨差点骤不及防地撞在她的身上。 所幸都是有功夫之人,眼疾手快,倒也制止得快。 两方对峙。 易敏微微抿起了唇。 陌千羽轻眯了眸光。 韩啸不知道该怎么办,征询地目光看向帝王。 就在所有人都在猜测着夜离到底意欲何为的时候,只见女子骤然扬臂,白衣袍袖带出一抹弧度,然后狠狠甩在凤影墨的脸上。 “啪”的一声清脆。 是耳光落在脸上的声音。 凤影墨不偏不倚受了一记,被扇得脸偏向一边。 众人惊错。 易敏苍白了脸。 陌千羽眸色更深。 凤影墨侧垂着头,久久保持着那个脸被扇向一边的动作,低敛着眉眼,没有看她,没有动,也只字未吭。 夜离死死盯着他,一瞬不瞬。 韩啸离得近,将女子眼中的那一抹血红看得分明。 对,血红。 不知是伤恸得哭了,还是愤然气的。 总之,就是红了眼。 还有那紧紧抿在一起的唇瓣,以及那微微起伏的胸口,无一不在说着她此刻心中的激涌。 就在韩啸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的时候,女子骤然转身,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头也未回地离开。 幽幽夜色下,只见白衣簌簌,黑发飘飘,背影茕茕。 张硕闻讯赶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 女子从他面前经过,冷着脸,红着眼。 “夜灵……” 他唤她。 她恍若未闻,直接从他身边走过,那样子吓了他一跳。 紧接着,他就看到凤影墨被禁卫钳制的身影。 他心中一个咯噔。 出事了! 当他看到一直白衣飘飘的男人此时身着一身墨袍,而边上的禁卫统领韩啸手中拿着一枚青铜面具的时候,他彻底惊住了。 看来,不仅出事了。 还出大事了! 那日,也就是这个男人跟沈妍雪大婚的第二日,一大早就出现在他跟夜离以及阿洁住的地方。 然后,将他带到院子里,避开夜离和阿洁,先是教训了他一顿。 因为他出手揍了夜离一拳,他跟他说,以后必须对夜离好点,否则朋友都没得做。 接着,他又将身上的外袍解开,让他看他腰间的伤。 并告诉了他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他跟他说,他的腰上受伤了,可是很奇怪,他完全想不起来何时何地伤的,他也不知道是怎样伤的。 自己完全没有一丝一毫关于这个伤口的记忆,就像是这个伤是骤然凭空冒出来的一般。 他说不仅这一次,还有上次,他感染重风寒那次。 那次,张硕记得。 这个男人以为自己是感染了风寒,然后,在宫里为了帮夜灵寻找太后故意丢进湖里的手链,在湖水里泡了很久,所以风寒严重。 可是他给他探过脉搏,风寒的确是有,可真正严重的是他的内伤,那种五脏六腑都被伤到的内伤。 他跟他说,他还不信,说不可能,他什么都没做,也没跟人交过手,怎么可能有内伤。 当时,他以为他有难言之隐,故意遮掩,便也没有多问多说。 这次之事,他联想起来才觉得蹊跷。 然后,这个男人一把拉住他的手,说,张硕,我是不是得了什么病?得了什么很奇怪的病? 说实在的,当时信息来得突然,他也回答不上来。 但是,他记得医书有过这方面的记载,如果一个人对自己的行为没有记忆,有好几种可能。 可能是暂时性失忆。 就是不定时的某一些时间段失忆,对自己的行为毫不知情。 还有可能是夜游症。 就是在夜里睡着以后,开始出现的症状,就像是做梦一般,醒来后,对自己夜游中所有的行为也是没有记忆的。 另外还有可能是人格分裂。 就是在受到巨大刺激的时候,分裂成另外一个人,在作为另外一个人的时候的行为,恢复到主人格以后没有记忆。 他当时将这几种情况都跟这个男人说了。 他告诉他,这些都是精神层面的东西,博大精深,他并不专长,他也不知道他具体是属于哪一种,需要进一步观察才知道。 他到现在还记得当时这个男人的表情。 他死死抓住他的手不放,一双布满血丝的眸子定定吃着他,说,你一定要帮我找到原因,一定。 当时他就觉得奇怪。 认识这个男人不是一天两天,何曾见他怕过什么,一个生死都不惧的人,会担心自己的病? 不可能。 他问他是出什么事了吗? 那一刻,他清楚地看到男人身形一晃,面色随之黯了下去。 男人沉默了很久,才将头天夜里,也就是他大婚之夜发生的事情跟他讲了一遍。 他说,他将夜灵安排在了城郊一处别院,为了她的安全,他派了一名隐卫暗中保护。 可是夜里的时候,他接到隐卫的消息,说夜灵不见了,白日出门以后,就一直没有回来。 当时,他心急如焚,虽然头天夜里,两人把话说得明白,也算坦诚了内心,但是,他还是担心,毕竟她不同于一般的女子,对他跟沈妍雪大婚,她心里有多在意他知道。 他担心她有事,所以,趁宾客们用宴的时候,他偷偷出了府,亲自去寻她。 遍寻不见,天却下雨了。 眼见着时辰已晚,他不能再在外面多做逗留,若是被人发现新婚之夜,新郎失踪,定然又是一番纠复,所以,他只得先赶回了府。 他前脚回,后脚一大帮子人就来闹洞房了。 不一会儿,陌千羽也来了。 大家见他身上衣袍淋湿了,起哄,要沈妍雪当着众人的面替他换衣服。 他自是不乐意的。 不仅仅是因为自己不喜欢在大庭广众之下做这种事情,更重要的是,他担心自己腰上的伤。 就是因为伤口来得莫名,他更不敢掉以轻心,这也是他为何在发现自己受了伤以后用易容材料将伤口掩盖起来的原因。 因为对于这伤,他一无所知,因为未知,所以谨慎。 万一牵扯到什么大事。 所以他将伤易了容,也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可是夜里淋雨淋了那么久,他怕易容材料脱落什么的,被大家发现端倪,所以,对于大家提出的这个要求,他一直没有松口答应。 直到陌千羽也开了口。 虽说不是国事,可终究对方是君,而他是臣。 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而且大家也一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样子,所以,迫于无奈,他不得不答应。 就在这个时候,夜灵骤然出现了。 当时,他震惊了,他没想到他出外到处找她,而她却是在他的凤府里面。 当时,夜灵易了容。 但是,他还是一眼就将她认了出来。 她让沈妍雪等一下,然后也不管不顾陌千羽也在当场,在众目睽睽之下,径直走到了他的面前。 当时他是有些愠怒的,怒她的贸然出现。 明明头天夜里两人已经说好了,就算她心中不快,可以私下找他,也不应该冲动到这样出现,毕竟陌千羽就在眼前。 更让他震惊的还在后面。 她走到了他的面前,说,她要拿回自己的东西。 然后,径直伸手探进他胸口的衣袍。 他不知道她到底要做什么,直到他感觉到她的手来到他腰间受伤的地方,然后,捻起面皮的一角,轻轻撕开,又很快帮他贴上,在他错愕之际,将手抽了出来,然后,手中就多了一枚发簪。 曾经他的确强行拿过她的一枚发簪作为留念,但是,他并没有放在衣袍里面。 他知道,她手中的那枚不过是她自己原本就准备好的,只是为了给大家看,让大家知道,她伸手探到他的衣袍里面只是为了拿发簪。 而实际上,只有他知道,她是在确认他腰间的伤。 那一刻,他清楚地看到了她身子一晃,眼睛里顷刻之间倾散出来的颓败。 然后,默然转身离开。 再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就毫无悬念。 陌千羽何其敏锐一人,又不是傻子。 她都做到这个份儿了,他自是猜到了她是谁,所以喊住了她。 她也还不避讳地直接自己撕了脸上的面皮,露出自己的真容。 然后,陌千羽给了她台阶,她便顺势而下。 说实在的,当时他很莫名,真的很莫名,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所以,他提出来借一步说话,他要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可是她非常决绝地拒绝了,甚至还靠在陌千羽身上,说,想走。 再然后,陌千羽带她离开。 他百思不得其解,一.夜未睡,将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情仔仔细细过滤了一遍又一遍,他觉得问题出在他腰间的伤上。 所以,一大早就赶过来找他了。 然后还让他将所有关于暂时性失忆的,梦游症的,人格分裂的医书都借给他,他要自己研究。 他也是尽可能地将所有他知道的医书都搜罗到了,给了那个男人。 听说他这段时间一直在看,却似乎还没有头绪。 那么今夜…… 收回思绪的瞬间,凤影墨已经被禁卫们钳制着行至跟前。 凤影墨没有看他,只低垂着眉眼,面色极淡。 不是寻常那种面沉如水的淡,而是一种毫无生机的淡。 张硕没来由的心口一颤。 微微退至一旁,给他们让出道。 陌千羽正看着,他也不能有太大反应,就站在那里,看着他们离开。 接着,他就看到另外几个禁卫钳制着另外一个人。 一个女人。 竟然是易敏。 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易敏忽然侧首朝他看过来。 很复杂的眼神。 他怔了怔,没懂。 他不知道八竿子都打不着的易敏怎么也给抓了起来。 而,让他更为惊错的还在后面。 几个太监抬着一具尸体,也 是个女人。 等经过张硕身边的时候,他才发现,赫然是沈妍雪。 天! 沈妍雪死了?! 沈妍雪竟然死了! 今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到底发生了什么惊天大事?怎么死得死,抓得抓? 前方陌千羽的声音骤然响了起来。 “今夜之事,没有朕的允许,暂时谁都不可以散播出去,尤其是沈妍雪的死,若让朕发现,谁透露了消息,朕定严惩不贷!” “是!” 众人齐应。 陌千羽满意点头,负手离开。 从他身边经过时,他垂眸颔首,礼貌恭送,眼角余光,清晰地看到帝王唇角轻扬的弧度。 ............ ☆、184.【184】今夜,他完胜(第一更) 张硕推开厢房的门的时候,霓灵正站在床榻旁边背对着门口换衣服。 身上只着了一件兜衣,从身后看过去,只能看到颈脖处兜衣的一根细带,整个背部都是露着的,就好似什么都没有穿。 一大片莹白的肌肤入眼,张硕脚步一顿,前方霓灵闻见动静,惊错回头,就看到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样子。 “你!”霓灵脸色一变,快速将外袍裹在身上,冷声道:“你连最起码的进人家厢房之前要敲门都不知道吗?踝” “对......对不起......” 张硕面色窘迫,他不是不知道敲门,而是心中被凤影墨的事所缠,急切得很,一时忘了敲门。 “有事吗?” 见他这般,霓灵蹙眉,声音依旧冷得拒人以千里之外。 “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张硕直接开门见山。 霓灵怔了怔,心想着肯定又是跟巧黛有关。 “有什么事就快说吧,我还要去看夜灵。”霓灵有些不耐。 听说她要去看夜灵,张硕眸光一亮:“那正好!” “什么?” “我要说的这件事正好跟她有关。” 霓灵有些意外。 张硕拾步走到她面前。 “夜里发生的事你听说了吗?” “怎么了?” 她当然听说了,这么大的事,闹得整个客栈的人都知道了,她又岂会没有听说? 她换衣服,就是想去看看她姐。 虽然她姐平素不表现出来,但是对凤影墨的感情有多重,她清楚得很。 这样大的打击,她担心她姐承受不过来。 “凤影墨出事了。” 张硕面色凝重。 霓灵眸光微敛:“知道。” “这次事态严重,我想来想去,若说这世上还能有人可以救他,除了皇上自己,就只剩下夜灵了。而且皇上对夜灵好,夜灵说的话肯定有分量,所以,我想让你跟夜灵说说,让她……” “让她救凤影墨是吗?” 张硕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霓灵不耐烦地冷声打断。 当真是好笑了。 她还以为如此深更半夜他来找她做什么呢,原来跟她姐姐有关是这个有关啊。 这样的时候,竟然想着让她姐来帮助那个男人。 他怎么想得出来? 他怎么做得出来? 张硕自己大概也意识到有些不好意思,抿唇静默了片刻,解释道:“我知道,这个时候,跟你提出这样的要求,的确不妥,但是……” “既然知道不妥,就不要提了。” 霓灵再一次没让他将话说完。 说完,理了理身上的男装,就准备出门。 张硕见状一急,伸手抓了她的腕。 霓灵脚步一顿,回头看向他。 张硕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触电一般将手松开。 说实在的,将她当做男人当习惯了,到现在他还没习惯过来她女子的身份。 “夜离,你听我说,是这样的,凤影墨病了,病得很严重,所以……” 他还没有说完,霓灵就禁不住“嗤”的一声冷笑了出来。 这个男人还真是越来越有意思呢。 “病了怎么了?病了就可以无所顾忌,为所欲为?病了犯了错误就不是错误,就应该被原谅?” 霓灵反问向张硕。 “不是,”张硕皱眉,他发现面对这个平素少言少语的人,他这个巧舌如簧的竟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他的病跟人家的不一样,他病得很严重,他病的时候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张硕解释着,试图说服霓灵。 他也是后来问了两个禁卫才将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禁卫告诉他,小二配置药浴时失误,易敏中了媚药,凤影墨跟她行了苟且之事,将她身上的媚药解了,结果被新婚妻子沈妍雪抓了个现形,为了掩盖自己丑恶的行为,沈妍雪被凤影墨杀人灭口了。 听完这一切,张硕其实是不信的,但是,事实确实发生在了眼前。 而且凤影墨自己也并无半句否认。 所以,他想,可能凤影墨又进入了发病的状态。 就是那种自己做了什么,自己经历了什么,自己完全不知道的状态。 不然的话,他虽是所有女人追逐的对象,却也不是一个随随便便的人。 特别是关于男女之事,他几乎可以说得上是一个有洁癖的人。 平素他喊他去万花楼,他都不去呢。 怎么可能会跟陌千羽的女人有染? 再退一万步说,就算他跟易敏真的有什么,也绝对不会就在水榭边上进行。 所以,他觉得,肯定是发病了。 自己做了自己不知道。 可这样的说辞,对于此时的霓灵来说,无异于天方夜谭,闻所闻问。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张硕,轻轻摇头,“张硕,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想替一个人推卸责任,也不至于这样夸张吧?虽然我不懂医术,但是,却也不是傻子,你怎么这样荒唐的话也说得出来?” “不是,”张硕知道她误会了,连忙解释,“我说的是真的,他真的得了一种病,自己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 霓灵就笑了。 “若照你这样说,那些犯罪被抓的人,完全可以跟官府说,自己是因为得了一种病,才这样的,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难道这样就可以逃脱王法的制裁吗?” “你这是强词夺理!” 面对霓灵的不信任,张硕有些无奈,同时,心里面也微微有些恼了。 霓灵自是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轻哼一声:“不好意思,我就喜欢强词夺理,你完全可以不用跟我说这些。” 末了,便再次拾步朝门口走去。 身后传来张硕微微转冷的声音:“夜离,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当初,若不是凤影墨得知端王要对你们不利,派我前去救你们,你跟阿洁早就死在了那些人的刀下,又岂能活到今天?怎么说,凤影墨也是你们的救命恩人,如今恩人有难,你就这样坐视不管吗?我知道你在替你妹妹生气,气凤影墨的行为,我说过,他是有病,有病,他有病你知道吗?而且,退一万步说,就算他真的有这些行为,他跟你妹妹之间不是早已没了关系不是吗?你又何必气成这样?” 霓灵脚步一滞。 说实在的,听前面的几句,她的心里还真的有所触动。 的确,撇开凤影墨跟她姐的恩怨不说,予她跟巧黛来说,凤影墨的确有救命之恩。 可是,听听后面,后面这个男人说了什么? 什么叫“就算他真的有这些行为,他跟你妹妹之间不是早已没了关系不是吗?你又何必气成这样?” 什么才叫做有关系? 必须有名有份才叫有关系吗? 没名没分就可以不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了吗? 如果这话别人说出来,她还可以理解。 可是对方是张硕,是对凤影墨跟她姐之间到底有没有关系一清二楚的张硕。 她就不能原谅! 他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来? 见她停了下来,张硕以为是被自己的话触动到了,心中一喜,上前。 可还未待他走近,霓灵又再次举步,迈过门槛,径直走了出去。 ************ 霓灵来到夜离厢房的时候,夜离正站在窗边,一人静静望着窗外的夜色失神。 霓灵刚一走到门口,夜离就意识到了,缓缓回头,朝她看过来。 见到是她,连忙迎了过来。 “这么晚了,你身体不好,做什么跑过来了?” 一边将她轻搀着进来,一边蹙眉表示着自己的不满。 霓灵细细看她。 虽面色并无异常,可眼眶却是红得厉害。 显然是哭过。 这些年,她的这个姐姐在她心中就是一个流血不流泪的人,忽然见她这样,霓灵的心里疼到不行。 反手将夜离的手握住,“姐......” 她不知道该怎样劝她。 “我没事,”夜离长睫颤了颤,勉力牵起唇角,“倒是你,明日就要上雪山了,今夜还不好好休息?” “这段时间,睡得太多了,我睡不着。” 见她一副不愿提起夜里之事的样子,霓灵便也没有主动说。 “嗯,那就陪姐坐会儿。” ************ 韩啸带着几个禁卫将凤影墨带到了客栈的一处废弃厢房,临时将他关押了起来。 “韩某也是公务在身,多有得罪!” 对着凤影墨微微一颔首,韩啸将一双千年玄铁的手链锁在凤影墨的双手上,脚上也锁了一对。 其实,对这个男人,他是打心底佩服的。 特别是上次一同办案,对他的为人,对他的做事风格,都是由衷的欣赏。 因为欣赏,所以尊重。 今夜发生这样的事情,他很是震惊,个中原因他不是很清楚,但是,如他所言,公务在身,他也没有办法。 这个男人的身手有多厉害,他很清楚。 特别是得知他就是封妃大典那日只身前来,劫走夜灵的那人,他更加觉得不能小觑。 封妃那日他手下的禁卫死伤何止百人。 所以,他才不得不用这千年玄铁手链和脚链,不然,区区一间厢房,区区几个禁卫,定然是困不住这个男人。 见凤影墨很沉默,没有要理他的意思,韩啸跟几个守门的禁卫交代了几句,就出了门。 门口,明黄身影站在那里。 韩啸一怔,没想到帝王紧随其后就来了,连忙行礼:“皇上。” 陌千羽朝他扬了扬手,示意他免礼,又让他先将所有人都带下去。 待众人退下,陌千羽才举步走入厢房,反手掩了房门。 房中,凤影墨坐在灯下。 手脚皆被铁链所缚。 眉眼低垂,不知在看自己双手上的千年玄铁链子,还是在看面前桌案上的木质纹路。 一动未动。 陌千羽一直走到他的面前,他都没有抬头,连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 睨着他的这个样子,陌千羽不免就有些恼了。 “凤影墨!” 负手站在桌案的前面,他睥睨着他。 这是第一次,他们两个君臣之间以这样的方式见面。 不,不能说君臣。 他,还是君,而他,却只是囚。 任何言语都无法来描绘他此时此刻的心情,那种激动到难以抑制的心情。 真的。 没有人知道他等这一刻等了多久。 只有他自己知道。 从当年他参加皇室狩猎,误入狼群,差点被群狼吞食,而这个男人骤然出现,拼着性命救下他的那一刻起,他们的命运就紧紧纠缠在了一起。 那时,先帝还在,他还只是三皇子。 太子之位空悬,各个兄弟王爷都是人中龙凤,所以各种明争暗斗就从未间断。 任何的皇室活动都是各个王爷在先帝面前表现自己的机会。 狩猎也不例外。 而他,当时却是差点死掉,若不是凤影墨出现救下。 凤影墨杀光了狼群,自己却是伤得很重,在最后一只母狼倒下的那一瞬,凤影墨也倒下了。 他感激他,同时,却又不想让先帝和其他王爷知道这件事情。 所以,趁凤影墨昏迷,他将血肉模糊的他带回了营地,并带回了好几只死狼。 其余兄弟王爷都狩到了很多猎物,什么都有。 而他告诉先帝,他没有狩到任何猎物,除了几只死狼,因为他在狼群中救下了一人。 先帝听完这一切,非但没有怪他,反而当着众人的面表扬了他。 那一刻,他看到了众兄弟朝他投来羡慕嫉妒的眼神。 后来,在太医的诊治下,凤影墨捡回了一条命。 他将自己的苦衷跟做法跟凤影墨坦白了,并希望得到他的理解和支持。 凤影墨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他也承诺,一定会善待与他。 自那以后,凤影墨就一直跟着他。 为了答谢他的救命之恩,也为了将他培养成自己的心腹,他将他安排在了御史台工作。 后来,他荣登帝位,成立缉台和戒坊,全面禁毒,便又将他调出来出任缉台台主。 他的聪明睿智,他的谋略胆识,他的忠心不二,这些年,给予了他非常大的帮助。 他是他的恩人,是他的朋友,也是他的良师,有时还是他的利器。 他依赖他,也感激他。 所以他一直重用他。 可是,人,就是这样奇怪。 就算有这些关系在前,他们也终究还是君臣。 他发现,他可以对任何人用他的那套帝王之术、君臣之道。 唯独对这个男人,他也说不上来,似乎心里面就是在忌惮着他几分。 这份忌惮,不知是来自对方太过优秀,还是来自他当年的把柄在他的手上。 总之,慢慢的,他发现两人的关系变了。 变得很微妙。 几时开始变的,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让这份微妙真正明显起来的,是一个女人。 夜离。 夜离对他的好,他一直觉得理所当然,也一直没放在心上。 直到在冼州河道的密道里,他遭遇冷箭那次。 很显然,刺客是想要陷害凤影墨,所以现场故意留下了缉台的令牌。 而他看得很真切,夜离给福田快速度的眼色,以及福田故意将戒坊的令牌也丢了出来。 他得出一个认知,这个女人在救凤影墨,甚至不惜搭上自己的戒坊。 当时,他很生气。 第一次对那个女人所作所为如此生气,虽然他没有挑明,终是放过了他们。 或许就是从那一刻起吧,他才感觉到了危机吧。 人,就是这样,一切的理所当然,在遭遇到可能会失去的危机时,才会觉得它的弥足珍贵。 他对夜离就是这样。 后来,轻罗国岳卓凡之死,她的妹妹夜灵陷入困境。 凤影墨出言相帮,甚至不惜赔上自己的名声,帮夜灵做伪证。 那一刻,他真正恐慌起来。 他了解夜离,也了解凤影墨。 夜离没有朋友,也极少跟人走得近。 而凤影墨更不会轻易忤逆他的意思,去帮助一个不相干的人。 因为当时他的意思就是让夜灵顶了这份罪责,好给轻罗一个交代。 结果凤影墨却帮了夜灵。 所以,他怀疑,他跟夜离应该已经交情颇深。 还不是一般的深。 于是,他才临时动了顺势将夜灵嫁给凤影墨的心思。 一来,他是想试试凤影墨的反应,二来,也是想断了夜离跟他之间。 只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是,夜离竟然会李代桃僵,代妹出嫁。 得知这一真相的那一刻,他有多怒,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想杀了凤影墨,他想杀了夜离,他想杀了夜灵。 他想杀了这些人。 也就是到彼时,他才知道,原来,那个女人在他的心中占着这样重要的位子。 关于封妃大典上的黑衣面具人。 因为他拾到了梅花玉佩,所以,他起先怀疑是他的三叔陌篱殇还活着。 易敏曾经是先帝的细作,暗查过端王,难保没有跟他的其他皇叔之间有过交集。 而且,从她当初的决绝诈死,到她的突然主动出现,再到接下来的一切举措,让他更加怀疑了这点。 所以,在凤影墨跟沈妍雪大婚那夜,他故意将她带了去,也给了她绝对的自由。 他想,一直幽居深宫,她跟那人没有见面的机会,难得出宫,且当日人多,鱼龙混杂,而且还是在他三叔陌篱殇曾经的宁阳王府,轻车熟路,指不定两人会秘密见面。 所以,他让人在易敏身上涂了吸引追蜂的药粉。 后来,此事被夜离搞砸。 他没有深究,毕竟比起其他,能让夜离回来,这才最重要。 可不深究,并不表示他不知道。 从夜离的举措来看,特别最后在新房里,夜离突然上前,伸手探进凤影墨衣袍里面拿走发簪的那个举措,让他不得不怀疑,所有的一切跟凤影墨有关。 他不动声色,只静待时机。 无论是凤影墨对他有恩,还是凤影墨是重臣,还是夜离对凤影墨有情,哪一点都让他觉得自己不能贸然出手。 一旦出手,就必须一招定乾坤。 不仅要名正言顺除掉凤影墨,还要彻底断了夜离对他的感情。 这也是他为何此番前来北国,带上凤影墨之后,又借故带上易敏的原因。 凤影墨、易敏、夜离三人之间一定有故事。 路上他也故意有过试探。 三人非常微妙。 一直到今夜,当他听客栈掌柜说药浴的时候,他才计上心来。 是的,易敏的药浴是他让人做的手脚。 都说人在求生的时候,最是人的本能,中了媚药的易敏,肯定会去找她心中的男人。 如果此人正是凤影墨,那么他的所有问题就都解决了。 他只需带人捉奸,然后让夜离看到这一切。 凤影墨就完了,夜离跟他之间的一切也完了。 虽然,作为帝王,他其实是有些不屑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但是,他没有办法。 他真的没有办法。 他觉得再这样下去,他跟夜离就彻底完了。 一切顺风顺水,今夜,他完胜。 只不过,他没有想到的是,沈妍雪也搀和了进来。 还平白无故丢了性命。 毕竟是交往不浅的朋友。 想起这个,他心中也不免一阵伤感。 其实,说来,沈妍雪也是凤影墨的朋友。 他没想到,他会那么狠。 或许,他一直就是狠的,只是在他面前,他太会伪装。 “凤影墨,”收回思绪,他再次看向面前坐在灯下的男人,“你为何会有这个?” 自袖中掏出一个东西,他举在手中。 ........ 知道心里孩纸们不爱看哈,目的是为了带出一些前因后果。另今夜还有更新哈,只是要十一点以后的样子,孩纸们可以不用等,明天早上看,么么哒~~ 谢谢【 李燕LIYAN】亲的荷包~~谢谢【emma77】【逸水蓝月光】【弱弱妖娆】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 ☆、185.【185】他比他更十倍百倍地恨他(第二更) “凤影墨,”收回思绪,他再次看向面前坐在灯下的男人,“你为何会有这个?” 自袖中掏出一个东西,他举在手中。 是那枚玉佩,跟他一模一样的梅花形和田玉佩耘。 当年他父皇一枚,他三皇叔一枚。 他父皇的那枚给了他踝。 可不可以理解为他三皇叔的那枚给了凤影墨? 那么,凤影墨跟他三皇叔之间是什么关系? 也跟他同先帝一样吗? 是父子? 不是说当年他三皇叔一家在前往幽州出任刺史的路上,遭山贼袭击,全家被杀吗? 若他还幸存,为何这些年不道明自己真正身份? 毕竟是皇室中人,总比一穷二白的身份要好。 若说他不道明身份,是因为想要刻意隐瞒,那也不对。 如果真要隐瞒,他就不会将这枚玉佩那般显眼地挂在自己的腰间招摇。 毕竟这玉佩他也有一枚,而且代表的就是身份。 所以,他糊涂了。 所以,他才想要亲自问问这个男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是,显然,凤影墨不想理他。 依旧木桩一般坐在那里,一动未动。 睿智如这个男人,或许他已经看出来了,今夜这一切都是他的一场局。 所以,才会如此木然对他。 此刻他的心里,一定是恨着他的吧? 可是有谁知道,比起他的恨,他比他更十倍百倍地恨他。 撇开他的不忠和忤逆不说。 单说他曾经喜欢的女人,和他后来深爱的女人,全部都背叛了他,都是因为这个男人。 易敏为了他,不惜从那么高的映月楼上跳下,落下终身残疾。 夜离为了他,更是不顾生命危险,拼死也要护他周全。 单凭这些,他就恨极了他。 不过,现在无所谓了。 反正,他已输在局中。 管他跟他三皇叔什么关系。 父子也好,不是父子也好。 就算一点关系没有,挂这块玉佩只是使的障眼法,故意让他怀疑到他三皇叔的头上,都无所谓了。 管他跟易敏怎样苟且,管他跟夜离又怎样情深。 都没用了。 私通妃嫔,谋杀发妻,还有本就是朝廷通缉的罪犯…… 条条都是死罪。 他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他再也不用嚣张地在他面前晃了。 他再也不会被夜离用命来护着了。 呵~ 陌千羽轻笑,也不再计较凤影墨的漠视,将玉佩拢进袖中,转身,举步踱了出去。 ************ 翌日清晨,一行人整理行装,浩浩荡荡朝雪山进发。 恐凤影墨跟易敏逃走,又恐同党前来劫人,所以陌千羽让两人也跟随大部队一起。 只不过易敏原本是乘坐马车的,变成了步行。 而凤影墨原本是骑马的,也变成了步行,不仅步行,手上脚上还都锁着重重的镣铐。 马车里,霓灵伸手撩起窗幔,看了看队伍的后面。 放下窗幔的同时,她皱眉看向自上车以后,就一直靠在车壁上轻阖着双目的夜离。 “皇上还真狠。” 夜离长睫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睛,看向她。 霓灵摇摇头,微微叹息。 “不管怎么说,一个曾经是他的左膀右臂,朝中重臣,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另一个还是他宠极一时的妃嫔,竟然说翻脸无情就翻脸无情。” 意识到霓灵 说的是谁,夜离又再度阖上了眼睛。 霓灵看了看她,却不打算就此止住,继续道:“易敏腿脚不便,走路都困难,这样让她跟着大部队一起,跟让她受刑有什么两样?” 霓灵一边说,一边细细睨着夜离的反应,在看到夜离微微蹙了蹙秀眉,她又再次低叹。 “还有,你是没看到凤影墨那个样子,差点都认不出来了。不过就一.夜时间,简直跟曾经的他判若两人,曾经的他那样的意气风发、气宇轩昂,刚刚看他,就像是失了灵魂的木头人一般,而且手上脚下都戴着那么重的镣铐,手上还好,脚下拖着那么重,让他怎么走?现在平路还没事,等会儿上雪山可怎么搞?” “还有……” 霓灵准备还继续再说什么,就被夜离骤然睁开眼睛打断:“还有,还有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霓灵一怔,见心思被识破,她眉眼一弯,眯眼一笑:“果然什么都逃不过我姐明察秋毫、洞察一切的眼。” 夜离斜睨着她,却也还是禁不住弯了弯唇角。 许久没见她这般俏皮地跟她说话了,她竟然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说吧,你到底想要跟我说什么?” 霓灵垂了垂眼,静默了片刻,似是在组织语言。 “昨夜张硕来找过我……” 夜离“嗯”了一声。 霓灵抿了抿唇,继续:“他让我跟你说说,想让你跟皇上替凤影墨说说情……” 一边说,一边看着夜离,霓灵发现她的脸上并无过多讶异的表情,也不知是早已意料之中,还是早已漠不关心。 虽然昨夜,她严词拒绝了张硕,可是后来她想想,凤影墨不止一次的救过她和她姐,这是事实。 而且,她知道,她姐爱着这个男人,虽然,被他深深地伤害了,但是,恨也好,怨也罢,让他死,肯定不是她姐希望看到的。 所以,她才决定探探她姐的口气。 “然后呢?” 夜离骤然出声。 霓灵怔了怔。 什么然后? “然后皇上对姐好,或许可能会给姐这个面子,从而赦免他的死罪……” “不是,我不是说这个。”夜离皱眉。 “那姐是……” “我是说,就算我说情又怎样,你觉得皇上那种人,会轻易改变自己的决定吗?当初,为了让他收回将你赐婚给凤影墨的成命,我求过他;后来,为了让他赦免巧黛的死罪,我也求过他;再后来,为了不让他追究凤影墨跟张硕的欺君之罪,我同样求过他。你的那个,他直接没答应,巧黛,他让我跟凤影墨和离作为交换,凤影墨和张硕那个,他更是让我选妃那日对他的任何决定不要有异议作为条件……” 夜离说得淡然,霓灵却是听得震惊。 她知道她这个姐姐一直在所有事自己一人默默扛,却没想到她竟然扛了那么多。 “你觉得你姐我现在还有什么值得皇上跟我交换的吗?”夜离看着她,疲惫问道。 末了,想起什么,又道:“再说,就算皇上改变了自己的决定,那又怎样呢?你也说了,现在的凤影墨就像是个失了灵魂的木头人一般,这个样子,谁救都没用,除非他自己。” 霓灵不是很明白她最后一句话的意思,刚想开口询问,却见她再次闭眼靠在了车壁上,“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 ************ 到达雪山脚下的时候,正好是午膳时间。 陌千羽让队伍先停了下来,用完午膳再开始上山。 夜离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易敏毫不顾忌形象地一屁股坐在地上,狼狈喘息的模样。 霓灵说得并不夸张,的确,对于这个走路都困难的女人来说,这样跟着大部队一起,真的比受刑还要让她难受。 夜离眼帘颤了颤。 正好随行太监在派午膳,派到了易敏跟凤影墨的面前。 是馒头。 太监一手一个,一个递给易敏,一个递给 边上的凤影墨。 凤影墨没有动,易敏伸手准备接过,却忽然被另一只手抢了先。 是霍安。 “我们带的干粮有限,雪山上又不知要呆多长时间,所以,该省的地方就一定不能浪费。” ☆、186.【186】皇上能不能放过凤影墨? 易敏的手就顿在了半空中。 怔了片刻,才缓缓收了回去,她垂眸笑了笑,也不以为意。 继续坐在地上,低头揉着自己的腿踝。 霍安正欲将手中的馒头还给派发的那个太监,却忽的被人接了过去耘。 一抹明黄入眼,是帝王陌千羽。 “霍安,你几时也学会了落井下石?” 帝王淡声而语的同时,将手中的馒头再次递给易敏。 易敏看着伸到面前的馒头,有些意外,却并没有去接。 忽然想起什么,抬头朝前面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地就看到了正从马车上下来、也似是看着这边的夜离。 易敏再次垂眸笑了。 难怪呢。 就算她不了解霍安,可霍安毕竟只是一介太监,无人指使的话,又岂会做出不给他们吃食这样的事情来? 自导自演做一出戏吧? 给某人看。 陌千羽也不跟她计较,弯腰将手中馒头放在她的兜前,转身离开。 派发的太监站在那里,手中还拿着一个是原本给凤影墨的,凤影墨也没有接,太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要学帝王,将馒头直接塞给他? 易敏是席地而坐,好放,凤影墨可是站在那里的,没地方可塞。 见帝王已走,太监又求助地看向霍安。 霍安瞟了他一眼,也离开了。 见都走了,太监也懒得管了,转身去派别的人。 寒风冷冽,哈气成霜。 易敏坐在地上一会儿,就感觉到那种蚀骨的寒气直往身上窜,不得不又站了起来。 身上的馒头随着她的动作滚落在地。 她看着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弯腰将它拾捡了起来,却并没有吃,而是拢进了袖中。 午膳过后,将车辆马匹放在雪山脚下安顿好,一行人开始上雪山。 入眼一片白,厚厚的积雪一看就知长年累月都没有融化过,一脚踩下去,齐膝那么深。 夜离抬头望上去,皑皑山峰直插云霄,完全望不见山顶。 而且根本没有路。 所以,队伍开始走得缓慢。 用举步维艰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 “皇上,雪山路滑、天气恶劣,要不皇上就在山下等吧,还有这么多人,让大家去寻雪山紫莲就好了。” 霍安在边上建议着陌千羽。 其实,霍安说的,也是夜离想说的。 陌千羽已经差人将国书送到了北国君主手里,告诉对方,他们过来雪山寻找紫莲,所以,一路畅行。 这些已经是省却了许多麻烦。 后面寻找紫莲的事,根本不需要他一个帝王亲自出马。 还有凤影墨跟易敏。 凤影墨脚锁镣铐,易敏是个瘸子。 若是真的担心他们逃走或者同伙来劫走,那他们都等在山脚下就好了,还非得将他们带在一起。 当然,夜离只是这样想,并没有说。 毕竟帝王的心思又岂是一般人能懂的? 凤影墨出事是在快黄昏的时候,一头栽在了雪地了,就再也没有站起来。 队伍被迫停了下来。 很多人围了过去。 夜离跟霓灵没有。 帝王陌千羽一直伴在她们的边上,自是也没有。 因为雪山陡峭,他们走在前面,所以,就算他们没有过去,站在他们这样高的位置,完全可以将下面的情况尽收眼底。 凤影墨倒在雪地里,边上很多人围着。 可是,这次不同于上次路上从马上栽下来那次。 因为身份变了。 那次还是缉台台主,这次已经是阶下囚。 所以,上次很多人前去搀扶,这次却都只是看着。 帝王不发话,谁都不敢。 连张硕也是抿着唇面色凝重地站在人群中不敢造次。 忽然有一人拨开人群,挤了进去。 是易敏。 在大家的注视下,易敏不管不顾地跪在凤影墨边上的雪地里,将他栽扑在地上的身子吃力地翻转过来。 然后,自袖中掏出一个早已凉透的馒头,掰着往他嘴里塞。 “还真是情深呢!” 霓灵看不下去了,冷哼。 夜离面沉如水,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陌千羽瞥了她一眼,唇角几不可察地一翘又很快隐去的同时,朗声吩咐下面:“端王快看看怎么回事?” 众人连忙纷纷让出道来,心里也不得不感叹。 帝王终究是一个仁君。 端王领命上前。 见他蹲下,易敏停了手中强行喂食的动作,蹙眉道:“端王爷,他浑身烫得厉害。” 端王“嗯”了一声,便挽袖探上凤影墨的脉搏。 凝神静探了好一会儿,又伸手解开他身上的衣襟,想要看看他胸口的那个剑伤。 当衣衫大敞,露出男人麦色的肌肤和结实的胸膛,端王瞳孔一敛。 不单单他,应该是所有人都眸光一敛。 倒不是因为他胸口的伤。 那个伤几乎已好。 而是男人的腰。 他的腰上那是什么? 一片跟肌肤一样颜色的什么东西耷拉在那里,然后,似乎还有伤…… 端王伸手扯掉那片东西,拿在手中,才发现赫然是一片易容的人皮。 而因为面皮被揭下,面皮下原本若隐若现的伤口就彻底暴露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当那又深又皮肉外翻,又鼓脓又流着血水,又溃烂的,且横跨半个腰的狰狞伤口入眼,众人都震惊了。 连端王跟易敏都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怎么会伤得那么重?”霓灵禁不住低呼。 夜离眼帘微微一颤,轻抿了唇。 陌千羽凤眸一眯,举步走了过去。 人群中,张硕眉心深锁,面露忧色。 端王仔细检查着凤影墨腰间的那伤口。 “应该是剑伤,或者刀伤,且伤了很久,应该有个把月的样子,大概是因为没有及时上药,又加上长期贴着面皮,完全不透气,才导致伤口溃疡腐烂,成今日这般严重恶劣。依我看,这也是导致他发热晕厥的最主要的原因,虽然饥饿、体力不支、风寒等等,都有关系,但是,这个才是关键,因为实在是太严重了,肉都已经烂掉了,有些地方还深可见骨,且也拖得太久,牵动了很多处的神经。” “求端王爷救救他!” 易敏本就是跪在雪地里,听完端王所说,连忙挺直了身子跪好,然后,对着端王深深鞠了一躬。 埋首雪中,虔诚而拜。 “求端王爷救救他!” 易敏喃喃重复着那句话。 霓灵蹙眉,转眸看向身侧的夜离。 夜离一直默然而站,静然而看。 面色无波无澜。 见易敏如此,端王低叹,正欲开口说话,却骤然闻见帝王的声音倏地响在了他的前面。 “那是剑伤,且是被朕所伤,在一个多月前的封妃大典那日,他乔装前来,劫走夜灵,杀我禁卫数百,朕与其交手之时,伤其腰部。想来,这些时日,他恐被人发现伤口,会事情败露,所以,一直用易容的材料将其贴住,才导致了今日种种。” 随着低醇的声音沉沉落下,帝王已行至跟前。 众人这才想起,对啊, 习惯了将这个男人当缉台台主看,竟然忘了,他也是那日那个墨袍铁面的男人。 那个屠杀了他们很多兄弟的男人。 一个一个抵触情绪就涌了上来,刚刚还觉得有些同情的瞬间也荡然无存。 “端王,他的伤可有救治之法?虽说他身上血债累累,罪孽深重,可那也要用国法处置,在处置之前还是有伤治伤,有病医病!” 帝王凤眸深深睇向端王。 端王何其老练之人,帝王前有那般一席话在前,他已心知肚明。 虽说最后一句仁义尽显,他知道,那也仅仅是为了尽显仁义。 “回皇上,凤台……凤影墨他的伤实在是太重了,主要是拖得太久,肌肉很多腐烂,金疮药对他已经无用了,还得用生肌的药才行,而且普通的生肌药也没用,必须要用强药。微臣身上未带这些药,且现在处在雪山之中,也觅不到这些药,请皇上恕罪!” 易敏闻言脸色一白。 帝王眸光微微一闪,蹙眉。 “就没有其他的办法?” “请恕微臣无能!”端王颔首。 这厢,霓灵再次看向夜离。 夜离依旧淡若秋水。 可霓灵知道,她的心里应该并不平静。 那轻抿的嘴,以及微微绷起的下巴足以说明。 霓灵又下意识地看向张硕,正巧碰到张硕也朝她这边看过来。 四目相撞,她再次看到了张硕眼中的请求。 她微微撇开眼。 就在众人以为,帝王会丢下这个已经无药可医的累赘,让大家继续前行的时候,帝王忽然吩咐边上禁卫统领韩啸。 “眼见着天色也要黑了,你派些人在附近找找看,看有没有什么山洞之类的可以扎营的?” “是!” 韩啸领命而去。 不出一会儿,韩啸他们就回来了,竟然还真给他们找到了一处山洞。 只不过山洞很小,就只够扎一个营帐。 当然,在这样的雪山之上,有这样一个山洞已经不错了。 能扎一个营帐,正好给帝王。 其余人就都在山洞的外面。 包括霓灵,包括张硕,包括端王,还包括易敏和凤影墨。 凤影墨是陌千羽吩咐人抬过来的,因为人还在昏厥,就直接丢在了雪地上。 张硕心里如同小猫在挠,想要上前看看,却又不敢贸然。 趁天色还未彻底黑下去,大家纷纷去寻了石头过来,然后拿随身带的包裹厚衣之类的铺在上面,坐下。 毕竟不是一时半会儿,是要熬过一宿。 还有些人不知在哪里寻到了一些枯枝,在雪地上燃起了篝火。 张硕也搬了块大石过来,让霓灵坐。 霓灵没有理他。 张硕直接将她按坐了下去,然后自己也紧挨着她,与她同坐在了那块大石上。 霓灵心里说不出来的感觉,也不知是抵触,还是期待,只知道本想起身站起的,却愣是坐在那里就像是生生被定住了一般。 易敏和凤影墨被几个禁卫看着。 易敏伸手探了探凤影墨的额头,入手的火热让她一阵心惊。 见他烧得越来越厉害,又无人诊治,易敏无奈,只得自己坐在那里,然后将他高大的身子拉过来抱在怀里,试图能给他一些温暖。 几个禁卫朝她投来看淫.荡不知羞耻女人的眼神,她也根本不理会。 夜离被帝王留在了洞里的营帐里面。 简单的用过晚膳,天就彻底黑了。 夜离起身,刚想出帐去看看霓灵,陌千羽忽然从背后抱住了她。 夜离脚步一滞。 “冷吗?”陌千羽附在她的耳畔问。 灼热的气息钻入她的耳廓,带起一股潮热,夜离觉得浑身都不舒服起来。 微微挣扎,“不冷,我想去看看夜灵。” 陌千羽松了手臂,夜离以为他就此放过了她。 谁知下一瞬他又将她的身子扳过来,让她面对着自己。 双臂环绕,轻轻箍在她不堪一握的腰上。 “夜离,知道朕为何要亲自前来吗?” 陌千羽眸光深凝,定定望进她的眼睛。 夜离也看着他,没有吭声。 “因为朕想跟你一起经历,朕想要有一些同你的难忘的记忆,譬如现在,这样的雪山,这样的夜,这样的山洞,这样的帐内,这样的你,这样的朕,都是独一无二的,朕希望你记住。” 陌千羽声音温润低醇,响在静谧的山洞里,声音本不大,却带着丝丝回声袅袅,就像是魅惑的魔音,钻入人的心魂。 夜离眉心微拢,不知该如何回应。 想了想,才道出这么一句:“这不像皇上。” 的确,记忆中这个男人从未说过这样的话语,至少跟她从未有过。 “是吗?”陌千羽低低笑。 那样子明明俊美若仙。 不知为何,夜离却忽然想到了得意忘形这个词语。 “也不晓得是不是因为离开了皇宫的缘故,离开了那个时刻压迫着朕、束缚着朕的皇宫,朕忽然觉得,有些话有了说出口的勇气。” 陌千羽鲜有耐心地解释着,双手箍着她的腰,将她扣向自己,炽烈目光胶灼在她的脸上。 “夜离……” 似低唤,似叹息。 “你愿意重新接受朕吗?”他问。 夜离眼帘一颤。 “朕的心里只有你一个,现在是,以后也是,虽然后宫有几个妃嫔,可是朕从未曾让她们侍寝过,就连易敏,朕一直翻她的绿头牌,却也只是有名无实。” 夜离不知该怎样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她心里清楚,这一席话对于陌千羽这种男人来说,有多不易。 她也知道,一个帝王能这样跟一个女人承诺,更是不易。 可是,很奇怪,她并无心动。 不仅不心动,甚至连悸动都无。 “夜离何德何能,能得到皇上如此厚爱?夜离早已是蒲柳之身,配……” “朕不在乎!” 夜离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陌千羽骤然沉声打断。 夜离一震,虽然他嘴上说着不在乎,但是,夜离还是听出了他话里深绞着那一抹怒气和恨意。 这与方才说情话的口气完全判若两人。 见夜离看着他,陌千羽才惊觉自己的反应有些大。 遂补了一句:“只要你从此忘了凤影墨,忘了那个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不懂珍惜的男人,只要你以后一心一意对朕,朕答应你,一定会让你成为这世上最尊贵、最幸福的女人。” “皇上……” 夜离不知道该怎样说。 最尊贵,她知道,他能给。 因为他就是那个最尊贵的男人。 可是,最幸福…… 什么是幸福? 每个人对幸福的理解不一样。 她想,她有她自己的感悟。 “皇上,能不能现在不要说这些,夜灵的解药还没找到,我的心里……” “可以不说!但是,朕想要你!朕也要你一辈子记得北国雪山的这一.夜。” 陌千羽一边说,一边松开她的腰肢,捧起她的脸,低头,轻轻吻上她的鼻翼唇角。 一边吻,一边口齿不清地呢喃道:“可以吗?” 夜离皱眉,微微僵硬了身子。 就在男人的唇眼见着要覆上她的唇时,她忽然开口道:“皇上能不能放过凤影墨?” ☆、187.【187】他怕是熬不过今夜了 就在男人的唇眼见着要覆上她的唇时,她忽然开口道:“皇上能不能放过凤影墨?” 男人身子一僵,唇就停在她的唇边,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你说什么?” 带着龙涎香的温热气息近距离地打在她的唇上,夜离眼帘颤了颤,又硬着头皮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皇上能不能放过凤影墨?踝” 陌千羽眸光一敛,也终于相信方才自己没有听错。 可是他依旧不相信,在这样的时候,在这样的形势下,她竟然还会替那个男人求情。 “你是不是不知道他都做了些什么?” 皱眉,他冷声开口。 夜离眸光微微闪了闪,“知道。” “既然知道,又为何问朕这般愚蠢的问题?你觉得他如今犯下的罪行是朕能放过和不放过的问题吗?” 男人凤眸黑沉,定定摄着她,冷冽逼问。 末了,还沉声补了一句:“就算朕能放过,王法也不能放过。” 显然有些怒了。 可夜离却并没有打算就此作罢。 她也是想了很久,才说出这句话。 她并只是试探这个帝王的口气,也不是说说而已的。 水眸凝着面前的男人,她保持着微微扬着脑袋的姿势。 “法不外乎人情,皇上是帝王,皇上就是法,就是天,就是一切,只要皇上愿意……” “夜离,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男人没有让她的话说完,就厉声在前将她的话打断。 “凤影墨的命是命,沈妍雪的命就不是命了吗?那些无辜禁卫就活该被屠杀?” 陌千羽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可是心底的那股怒火却怎么也压抑不住。 胸口起伏,原本就森寒的声音更是绞上几分咬牙切齿。 他以为她应该很清楚那个男人的罪行了。 无论是昨夜水榭旁的亲眼目睹,还是这一日来他的这样那样有意无意的提醒,他以为于公,她应该觉得这个男人罪不可恕,而于私,她应该对这个男人失望透顶。 这也是,方才,他跟她说了那么一堆情话的原因。 他以为,那个男人在她的心里,完了,彻底完了。 谁知…… “那就如皇上所说,就算他罪孽深重,国法不容,可是在国法处置之前,不是应该有伤治伤,有病医病吗?” 夜离依旧灼灼望着他,一瞬不瞬。 陌千羽眸光微闪,“是啊,可是你也看到了,不是朕不让人医,朕不是让端王瞧过了吗?是没有办法。” “随行会医的又不是端王一个?张硕也会,皇上为何就不能让张硕看看?” 反正张硕跟凤影墨的关系,这个男人早就知道,她也不打算避讳。 陌千羽闻言,就彻底怒了。 或许是心虚,心虚被她看出端王与他的故意,又或许是因为她这样质问的口气,他只觉得胸腔里的那团怒火噌地往上一冒。 “朕怎么做,还用得着你来教?而且,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朕故意让端王瞧的,然后端王故意说没有办法,是这样吗?朕堂堂一国之君,有必要这样做吗?” “夜离没有这个意思!” “没有?”陌千羽冷嗤,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没有的话就休要再提他!” 夜离微微抿了唇,不再吭声。 好一会儿两人都没有说话。 帐中一时间静得可怕。 两人依旧挨得很近,甚至可以清楚地听到对方的呼吸和心跳。 陌千羽再次手臂一捞,将夜离扣入怀中。 “夜离,他不值得,他不值得你这样为他!” 沉冷的声音从喉咙深处出来,带着咬牙切齿,带着恨铁不成钢,带着仇意,带着愤然。 话落,夜离只觉得手臂一痛,是他骤然攥住了她,大力。 “走,朕让你去看看!” 一边说,一边攥着她将她拉出了营帐,也拉出了山洞。 外面天色已黑,冬日的夜没有月光星光,不过入眼都是皑皑的白雪,所以衬得视线还算清明,勉强可以视物。 在陌千羽的钳制下,夜离看到外面歪歪倒倒坐了一片。 或在休息,或在低聊。 她看到霓灵跟张硕挨坐在一起,她还看到韩啸带着一队人在巡视安全。 当然,无论是她想看,还是不想看,那最为显眼的一双男女还是撞入了她的视线。 是易敏跟凤影墨。 之所以说显眼,是因为他们的举措。 其实,应该说易敏的举措。 因为很显然,凤影墨昏迷还没有醒。 易敏坐在雪地里,将凤影墨抱在怀中,双臂紧紧箍着。 她身姿娇小,而凤影墨身材高大,她抱着他,很吃力,很艰难。 所以,画面有些诡异。 却又是那样感人。 夜离长睫颤了颤。 边上陌千羽出了声:“看到了吗?看到了那生死与共的两人了吗?你还要替他求情吗?” 夜离怔怔收回目光。 见她一副恍惚的样子,陌千羽心里的那股怒气慢慢偃息了下来。 “所以,夜离……” “皇上到底要怎样才会让人救他?” 望着他,夜离骤然出声,将他未完的话打断。 陌千羽再一次震惊了。 若不是有前面的那些在先,他真的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这样的情况下,她还要替那个男人求情? 她到底是有多没有原则? 她到底是有多没有底线? 又或者说,她到底是有多为着那个男人? 这般想着,心中刚刚按捺下去的那团怒火再次熊熊燃烧了起来,落在夜离手臂上的五指骤然一紧,他清晰地看到她痛得瞳孔一敛。 “不管怎样,朕都不会让人救他!” 猩红爬上眼眸,他笃声,一字一顿道。 末了,大手又骤然一松。 夜离骤不及防,陡然失去支撑的她脚下一踉,跌倒在雪地上。 她顺势爬跪在陌千羽明黄袍角旁边,微微扬着脸,以一个非常卑微的姿态乞求地望着他。 “皇上仁慈,又何必非要赌这口气呢?夜离知道,皇上也定然不想这样的,这些年下来,皇上和他的关系又岂止只是君臣二字那般简单?若再不救治,他怕是今夜都熬不过去了,夜离不想皇上做下憾事,所以,恳请皇上……” “你的意思是,你做这一切都是为朕着想了?” 明黄身影负手立在她的前面,垂目冷冷地睥睨着她,唇角一抹弧度似讽似嘲。 夜离没有吭声。 “人生哪能没有遗憾?若朕偏要做下这憾事呢?”他问她。 夜离眼帘颤了颤,颔首道:“那夜离便长跪于此,直到皇上开恩。” 陌千羽面色一白。 “你威胁朕?” “夜离不敢,也没有资本!” “好!既然你想跪,便跪吧!” 男人决绝转身,明黄袍角扫在脸上,抽得夜离一疼。 夜离抬眼,就看到他龙袍轻荡,进了山洞,头也未回。 ********* 不知第几次看向凤影墨,又不知第几次看了看身侧的霓灵,张硕终究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他怕是熬不过今夜了。” 霓灵眼波微微一动。 心里自是知道他说的谁。 凤影墨么。 转眸朝那边看过去,就看到易敏在抱着凤影墨、替他取暖的情景。 秀眉轻蹙,她将目光收回。 张硕的心思她又岂是不懂? 他就是想要她姐替凤影墨求情。 这也是今夜他搬大石过来跟她同坐在一起的原因吧? 做她思想工作,试图说服她? 刚想无视,骤闻身侧男人问:“冷吗?” 然后,还起身站起,解了自己身上的披风拢在她的身上。 这话题跳跃得…… 他的举措也跳跃。 霓灵怔了怔,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 极度不习惯,她伸手想要扯下来还给他,手背一热,却是被对方的大手按住。 霓灵心口一颤。 “这样不好吧?” 在众人眼里,她可是男儿身。 “没事,你身上剧毒未清,切不可再染上风寒!” 张硕却一脸坦然。 见她不再拒绝,他这才将裹住她手背的大手拿开,再次挨着她坐了下来。 然后对着她豪迈地拍了拍自己的肩:“睡会儿吧,这个借你!” 霓灵再次怔住了。 好一会儿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直到他大手扣上她的脑袋,霸道地往自己的肩上一按,霓灵才终于敢相信这是真的。 一时间心跳踉跄。 僵硬着身子靠在他的肩窝里,也不知是身上他的披风上传来的,还是从他的身上传来的,男人阳刚的气息将她紧紧包裹,她觉得心里面从未有过的感觉。 甚至有些恍惚。 虽然,内心深处,她知道,今夜的他有些反常。 而反常的原因,就是为了凤影墨。 曾经为了心爱的女人,他打了她。 如今为了在乎的朋友,他讨好她。 在他的心里,她又到底是个怎样的存在? 心口微微发疼,她缓缓阖上眼睛,静静地感受着这难得一刻的美好。 “阿洁在雪山脚下?”闭眼未睁,她忽然轻声开口。 这是第一次,她主动问巧黛,并不是她不关心,而是她相信这个男人一定会照顾好。 刚来的时候,他传字条说,巧黛跟在队伍的后面。 那上雪山总不至于也跟来吧? 她听到身侧男人轻“嗯”了一声。 “关于凤影墨,你需要我怎么做?” 霓灵又问。 张硕一怔,有些意外,侧首看向她,却见她依旧阖着眼睛,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从他的那个角度看过去,正好看到她长如蝶翼的睫毛,和小巧俏立的鼻梁。 半天没等到回音,霓灵陡然睁开眼睛,就直直撞上他正在看她的目光。 两人皆是眼波一动。 霓灵坐直了身子,张硕将视线撇开。 些些尴尬。 “你想要我怎么做?” 看向远处的易敏和凤影墨,霓灵微哑了声音。 张硕朝她看过去,心里面早已滋味不明。 的确,他是想要她帮助凤影墨。 因为凤影墨真的快要死了,他不能坐视不管。 可是,被她如此直白地问出来,他又觉得自己所有的动机都被她窥得一干二净一般。 又窘迫,又有些慌乱。 他甚至在想,他是不是伤到了她? 可此时却也容 不得他多想,因为救凤影墨迫在眉睫。 自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他递给她。 “我身上也只有这个退热药,虽然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治标不治本,可是,至少能够将他身上的热度降一点下来,这样,他存活下来的机率也大点。你看能不能将这药给到易敏手上?” 将落在远处的目光收回,霓灵看了看他手中的瓷瓶,伸手接过。 今夜就得给,还真有些难度呢。 想了想,也未想出什么好法子,她缓缓站起身。 将拢在身上的披风取掉,塞给张硕。 “你已经想到办法了?”张硕看着她。 “没有。” 她说。 然后,也未等张硕反应,便举步朝易敏和凤影墨的方向走过去。 既然不能暗着来,那就干脆明着来。 她想过了,她现在的身份是戒坊坊主夜离,不管怎么说,跟凤影墨这个缉台台主也是共事一场,而且也有过很多交集。 她送点退热药过去,无可厚非吧。 就算陌千羽知道了,想要责罚就责罚吧。 那一刻,她发现,为了张硕,她竟然什么都甘愿。 禁卫统领韩啸拦住了她。 “不知夜坊主前来所为何事……” “我给凤影墨送点药过来。” 霓灵毫不避讳地扬了扬手中的瓷瓶。 韩啸面露为难,“实在不好意思,皇上有旨,因为凤影墨病情严重,不得任何人接近,也不许乱用药物。” 霓灵皱眉,这什么逻辑? 分明就是不让人救嘛。 “好吧!”也不想为难韩啸,她攥了瓷瓶,转身往回走。 再回头,就看到易敏朝她看过来。 回到位子上坐下,张硕安慰她道:“没事,我再想其他办法。” 她被韩啸拦住,然后不得不折返,他都看在眼里,自是知道药没给成。 霓灵将手中瓷瓶还给张硕。 “你放心,已经给易敏了。” 是的,方才扬手给瓷瓶给韩啸他们看的时候,她的那一只手其实已经攥了一颗药丸。 背对着易敏而站,她自身后抛给她,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的瓷瓶上,又岂会想到这招? 而且药丸小,落在积雪上也不会发出声响。 张硕微微震惊。 ************ 翌日天亮,众人才发现跪在山洞门口雪地上的夜离。 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想着这个女人头夜被帝王留于帐中,所以都猜测着可能是侍奉不周的原因。 只有霓灵知道,或许跟某个男人有关。 看来,她终究放不下。 也是,这世上最让人无能无力的便是情爱了。 付出和收回,都是那样的身不由己。 霓灵蹙眉上前,想要将她搀扶起来,顺便不动声色地将已经给了凤影墨一粒退热药的事告诉给她。 夜离听完,只眼睫颤了颤,并没有起来。 帝王出来的时候,霓灵还在夜离的边上。 帝王看也没有看她们,径直经过她们的身边,集合众人。 然后,安排起众人的寻药事宜来。 帝王留下,夜离(霓灵)身中剧毒也留下,易敏跟凤影墨是重犯,同样留下,另外还留下一些禁卫保护安全。 其余人全部出去寻找千年雪山紫莲。 帝王让端王先将雪山紫莲的样子画了出来,然后所有人全部传看一遍。 记住后,出发。 众人走后,帝王来到易敏和凤影墨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 两人。 凤影墨依旧被易敏抱在怀里,双目依旧轻阖,显然还在昏迷。 可是,也显然没有死。 生命力还真是顽强呢。 陌千羽又想起那一年,他在狼群的嘴下将他救下的情景,当时,太医也都说他伤势过重,可能活不过当晚。 他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如今,亦是么。 他倒要看看,那份顽强能坚持多久。 他也要看看,某个女人能坚持多久。 ............ 本章必要过度,明天有好戏看咯。 谢谢【fellsys】【cuicui530】亲的荷包~~谢谢【54423990zq】亲的花花~~谢谢【爱你宝贝0608】【panjiangjue】【玛丽丽丽】【杏仁摩卡2014】【juliachang】【宝贝多多111】【聪明的小笨鱼】【m5907000】【13771255785】【15395053636】【花信未晚】【cuicui530】【18801911893】【溪水长长】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 ☆、188.【187】跟这个女人比决绝,他从未赢过 寻药的众人一走,瞬间就冷清了不少。 帝王站在易敏和凤影墨面前良久。 易敏自始至终都没有抬眼看他。 帝王转身回帐,经过夜离和霓灵的身边时,依旧是视若无睹踝。 霓灵不知道该怎么办。 在夜离边上站了好一会儿之后,她又回到昨夜跟张硕坐的那块石头上坐下来。 远处的易敏这才抬眼遥遥望过来,看看跪于地上的夜离,又看看闷闷坐在石头上的霓灵,微微抿了唇。 留下的禁卫轮流休息和巡视。 正午的时候,负责膳食的太监一个一个发放水和干粮。 因为有前日帝王亲自给馒头给易敏的事情在先,后来太监们也都不敢再克扣易敏和凤影墨的吃食。 易敏全部接了,包括凤影墨那一份。 也不知道是这些太监太有眼力劲,还是曾暗地里接受过什么旨意,反正,所有人的都发了,除了一人。 对,就是夜离。 夜离也毫不在意,依旧低垂着眉眼,一动不动地跪在那里。 霓灵蹙眉,本想着找派食的太监理论,这也太狗眼看人低,太欺负人了吧? 可转念一想,人家不过区区太监而已,没有上面的授意,又岂敢做出这种事? 所以,她也只得罢了。 虽然干粮真的又冷又硬,又难吃又不好下咽,但是,易敏还是强迫自己艰难地吃下去。 凤影墨已经倒下,她必须不能有事。 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其实已经有事。 大概是久坐雪中,又无抵御寒气的衣物,再加上一整夜照顾凤影墨没有真正休息的缘故,她也已经开始昏昏沉沉起来。 头痛得厉害,身上也发着热。 好在昨夜的那一粒来之不易的退热药似乎有些效果,凤影墨至少还活着。 可是她不知道,这种活着还能坚持多久? 她自己又能坚持多久? 咀嚼着口中冷硬的食物,连带着心头的苦涩,一并艰难咽下,易敏抬头望了望天。 许是映着皑皑白雪的缘故,雪山上空的天很蓝很亮,碧空如洗。 三爷,你在哪里? 你的儿子快要死了。 你知不知道,你的儿子快要死了。 说在的,她真的没有想到水榭旁边,他会丢下她跟凤影墨,就这样只身离去。 就算在他的眼里,情爱是最不靠谱的东西,可是亲情总是靠谱的吧? 凤影墨可是他的儿子,亲儿子啊。 她身上的媚药被解,沈妍雪无辜被杀,凤影墨穿着墨袍、戴着面具...... 按照陌千羽的话来说,一宗一宗都是死罪。 这样的残局,他怎么可以自己一走了之,留下她跟凤影墨来收拾? 他应该很清楚,她跟凤影墨根本收拾不起。 可是,他还是走了。 一走了之。 再未出现。 哎~ 易敏低低叹,垂眸看向怀中毫无一丝生机的男人。 因为人还在昏厥,完全没有进食吞咽的能力,她只能喂水给他喝。 就算那些水一大半顺着嘴角流了出来,她还是小心翼翼、极其耐心地喂着他。 进一点是一点,哪怕是一滴。 霓灵看着他们两个,眉心微拢。 虽然因为她姐的缘故,她对这一双男女完全没有好感,但是这一刻,心中还是多少有些为易敏的举措感动。 手指摩挲着袖中的瓷瓶。 那是张硕临去寻药前给她的,还是昨夜那个。 张硕的意思她懂,希望她还能见机行事,将药给到凤影 墨。 毕竟昨夜只是一粒。 对于凤影墨这种病情如此恶劣之人,一粒又岂能有什么效果? 轻轻抿了抿唇,她起身走了过去。 在被韩啸拦下来之前,她先一步朝易敏开了口。 “他还在昏迷,能不能将他的馒头先给我,我妹妹她......” 霓灵一边说,一边回头看看跪在洞门口的夜离,言下之意很明显。 凤影墨昏迷现在暂时用不着馒头,而她妹妹人还在醒着,却没有派到馒头,所以,想要易敏将凤影墨的馒头先给她。 易敏怔了怔,没想到她突然有此要求。 韩啸和几个禁卫也是,互相看了看。 毕竟无关大是大非,也没有牵扯到罪犯和病情上的东西。 且对方好歹还是堂堂戒坊坊主,且,帝王都亲自远行北国为其寻找解药,虽然其妹现在被罚跪在雪地里,但是,帝王也终究没有停止让人去寻药不是。 所以,大家一致觉得,只要不违背原则,还是不要太得罪这个人为好。 于是,都没吭声。 见易敏未动,霓灵微微一笑:“放心,就当我借好了,待他醒了,我一定会想办法还上。” 凝眸望进霓灵的眼中,易敏将一个馒头缓缓递出。 霓灵伸手接过,道了句:“多谢!” 正欲转身之际,易敏骤然后悔了:“等等!” 霓灵顿住脚步。 “不行!我们已经是戴罪之身,不能再犯任何一丝错误,夜灵跪于雪地,具体原因我们并不知,若是被皇上所罚呢?若是皇上罚她不能吃东西,而我现在又将凤影墨的馒头给了她,那我们岂不是犯了大错,引祸上身。所以,实在抱歉,还请夜坊主能将馒头还给我,也希望夜坊主能理解易敏也是迫不得已。” 易敏一边说,一边坐在那里对着霓灵微微一鞠,以示歉意。 然后,朝她伸出手。 霓灵怔了一会儿。 的确她的一番话说得恳切,也不无道理,连韩啸他们几个禁卫也纷纷点头。 “好吧,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不能强人所难不是。” 将那个馒头再度还给了易敏,霓灵转身往回走。 在易敏韩啸他们看不到的方向,霓灵唇角几不可察地一勾。 果然不愧是曾经给先帝做个细作的人,易敏的反应能力和应变能力,真不是一点点强。 不错,她要馒头是假。 将药丸从馒头的底部按进去才是真正的目的。 昨夜抛药丸那种伎俩只能用一次,韩啸他们几个也不是省油的灯。 方才拿着馒头坐在那里,她突然觉得馒头的面粉松软,正好适合按匿药丸。 而且她还会内力,做这种事情就更是易如反掌。 所以,她这样做了。 她还生怕易敏不懂她的用意,转身之前趁众人不备快速度了个眼色给她。 好在,易敏聪明。 当即会意。 甚至瞬间就想到了如何名正言顺地将馒头给重新要了回去。 这次好了,她一下子按了几粒药丸进馒头里。 也省得要一粒一粒的给。 来到夜离的身边,蹲下,霓灵将手中的馒头掰成两半,一半朝夜离面前一递。 “吃点吧,吃点才有力气跪。” 夜离缓缓抬起头。 霓灵被她的苍白脸色吓得一阵心惊。 “你……” 垂目看向她的膝盖。 因为积雪太厚,她又跪得久,整个膝盖都埋在了雪中,而因为人体体温的缘故,膝盖周围的雪都变成了水,她的裙裾早已湿透。 这样跪下去,迟早会出大问题。 < p> 风寒什么的都还是轻的,这双腿怕是也要废了吧。 霓灵皱眉:“起来吧。” 一边伸手扶她,一边准备将又送了几粒药丸给凤影墨的事告诉她。 夜离何其谨慎,还未等她开口,连忙用眼神制止了她。 然后用眼角扫了扫山洞,言下之意,隔墙有耳。 霓灵会意,便噤了声,然后再次挪了挪身子,蹲在了她的前面。 也就是故意挡住了山洞方向的视线。 然后用手指在雪地上快速写着,退热药给易敏的事。 写完,手掌将雪一拂,字迹全无。 夜离凝重的脸色却并未有一丝松懈。 她是医者,她很清楚,几颗退热药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充其量只能是暂时续命而已。 腰间的伤得赶快治疗,不治以后就算用生肌药怕是都难好。 另外,他的病还得彻底内治。 “我没事,你身上剧毒未清,去一旁歇着,不用管我。” 夜离声音笃定坚决,说给霓灵听,也说给洞里某个人听,更说给自己听。 *********************************** 或许是因为没有什么事做,又或许是一直处于等待的状态,雪山上的一日很长。 可就算这样长,日子还是一天一天过去。 出去寻药的人还没有回来。 晕厥的男人还没有醒。 山洞营帐里的帝王也还没有开恩。 跪于洞前雪地上的女子也还没有起来。 也不知从第几日开始,天空开始下起了雪,断断续续,有时如鹅毛纷扬,有时如细雨缠绵,停停歇歇。 帝王狠心,夜离固执,霓灵急死。 每一日都如同末日。 终于在第七日的时候,寻到雪山紫莲的众人回来了。 见漫天的雪地中,夜离还一动不动的跪在那里,众人全部大为震惊。 还是他们离开那日的衣袍,还是他们离开那日的装扮,还跪在当日的那个老地方,只是那个样子…… 如果不仔细看,恐怕还以为那是一个毫无生气的死人。 厚厚的积雪已经没过了她的腰部,她就像是丝毫没有察觉一样,肩头,发丝上淬满了雪白,有的已经结成了冰晶,面色薄如白纸,原本嫣红的唇早已冻成了青紫色。 那样子,那样子就像是身中剧毒之后,毒发的样子,惨不忍睹、 七日,这个女人是整整跪了七日吗? 他们觉得不可思议。 七日竟然还活着。 直到他们看到女子忽然艰难地仰起小脸,张嘴接过天空纷扬的雪花时,他们终于知道,这些日子她是靠什么活过来了 也不禁替她庆幸,幸亏天空下雪。 人可以不进食,但不能不喝水。 若没有这些雪,她肯定早已脱水晕厥。 只有夜离自己知道,除了这些,她一直靠的是一股心火强撑着。 能撑多久,她不知道。 全身已经冻的僵硬,除了麻木,什么都感觉不到。 手不是她的,脚不是她的,身子也不是她的,她甚至觉得,连口中呼出来的气都不是她的! 哪哪儿都没有知觉,哪哪儿都不能动。 眼皮越来越沉,她想弯曲手指掐自己掌心保持清醒,可手指已经冻僵,她根本没办法做到…… 模糊地视线中,一抹明黄的身影终于从山洞里走了出来。 对,终于。 她想到这个词。 身影越走越近,越走越近…… 夜离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就如同将死之人回光返照一般,一把扯住了那明黄耀眼的衣袍,仅存的力气全都聚集到了手上。 “皇上……” 破碎的声音如同锯木,又轻又弱,再加上一阵寒风卷着碎雪扫来,声音被埋了不少。 饶是如此,陌千羽还是听到了那一声低唤。 心口一颤,他皱眉垂目,看着她,等着她继续。 “救他,求皇上救他!” 陌千羽脸色一僵,刚刚腾起来的那份怜惜瞬间荡然无存。 转身欲走,衣袍却被扯的紧,他试着捡步,她死死不撒手。 这么多天都没有吃东西,倒是有这些力气! 脸色冷了又冷,陌千羽转身看她,声音又沉又怒。 “夜离,朕说过,就算是憾事,朕也要这样做了,君无戏言!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起来,莫要再提此事,朕可以既往不咎!” 说到最后一句,陌千羽压住了满腔的怒火。 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那话虽然还是强势逼人,可分明透着几分低哄的味道。 夜离没有动,甚至也没有说话,或者可以说,是冷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是真的冻坏了。 可她的样子,让陌千羽刚刚压抑下去的那团怒火再一次噌然而起。 虽然这几日他一直在营帐里面,可是没有人知道他过的是什么日子。 他也不好过。 他也时刻关注着外面的动静。 他也同样在煎熬。 他愤怒,他也心疼。 他已经放低了姿态来给她机会。 她在雪地里冻了这么久,听到这句话,竟然丝毫不为所动。 这是他无法容忍的。 “如果朕不救他,你是不是打算一直在这里跪到死?”陌千羽灼灼逼问,锐拔了声音。 夜离依旧没有说话。 通常,沉默等于承认。 陌千羽看到她脸上的神情,不再是前几天看到的那种执拗,而是近乎决绝的神色。 她曾说过她没有威胁他的资本。 在他看来,她有! 她有的很! 原本以为他给个台阶,她便会顺势而下,毕竟在雪地里七天,一个成年强壮的男人都未必能够做到,何况她一个女子! 可她的表情竟然没有一丝松动! 这一点让他恨得牙齿痒痒,真的恨不得亲手撕了她,彻底将她毁掉。 这一点也让他深感挫败。 想他堂堂一个帝王,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竟然为了一个女人机关算尽。 算尽之后,这个女人还执迷不悟、一如既往。 可几日下来,他悲哀地发现,自己挫败之余,竟然是那种深深的无奈。 第一次,他对一个女人无可奈何。 都道他狠,其实,跟这个女人比决绝,他从未赢过。 她的性子,他了解。 说到做到。 而事实上,她也是这样做的。 七日不吃不喝,七日不眠不休,七日长跪不起…… 他真得很想知道,她还能坚持几个七日? 可是,他却不敢赌了。 在他看来,不救治凤影墨,并不会导致什么憾事。 真正的憾事,是她真的这样跪死在了雪中。 再大的爱恨情仇,也必须先让她活着不是。 “你也知道,朕喜欢谈条件,喜欢等值交换,朕若是救了他,你拿什么来跟朕做交换?” 陌千羽紧绷的脊背微松,眸光紧 紧凝着地上脸色比雪还要惨白几分的女人! 夜离艰难抬头,怔怔看向他。 .......................................................... 艾玛,素子顶着锅盖飘过,果然好戏还没开锣,o(╯□╰)o哈哈~ 顺祝孩纸们五一节快乐哈~~ 谢谢【bigthree】亲的大荷包~~谢谢【月羽玫】【15862579315】【Stacyz11】【zhtulip】【bigthree】【sdy66860】【ws656733】【于木木鱼】【13962696908ny】【Zhang87509267】【1933889243】【1641609206】【幽宇然】【wwspyl2】【弱弱妖娆】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么~~(づ ̄3 ̄)づ╭?~ ☆、189.【189】只要皇上不弃,身子和这里,都只属于皇上 夜离艰难抬头,怔怔看向他。 “只要夜离有的,皇上想要的,夜离都愿意。” 虽然口气虚弱得如同蚊蝇一般,可那坚定的目光,以及一字一句的语气,说得就像是誓言一样。 陌千羽怔了怔,不意她会如此踝。 眉心微拢,心头怒火更甚。 听听,听听她都说了什么。 只要她有的,只要他要的,她都愿意。 若是单单看这一句,这是多么让他感动的话语。 可是,可是这一切存在的前提竟然是为了另外一个男人。 “你有的?你有什么?” 强自抑制住心头激涌的怒气,他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 夜离微微垂了眼。 她的确没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 “是你这幅身子吗?” 男人灼热的气息骤然逼近,陌千羽倾身凑到她的面前,凤眸深深,逼视着她。 两人的脸没有一指的距离。 夜离一震,愕然抬头,鼻梁撞上他的下颚。 来不及护痛,男人伸手,修长的手指点上她的胸口,薄唇轻启:“还是这里?” 一下一下,动作幅度不大,却落得很重。 夜离怔了怔,自是明白他的意思。 那里是她的心。 他在问她的心。 抿唇静默了片刻,她再次看向男人,“只要皇上不弃,身子和这里,都只属于皇上!” 陌千羽再次震惊了。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女人,沉沉凤眸中吞吐的不仅仅只是怒气,还有沉痛。 他摇头,却找不到语言。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龙袍袍袖中的大手攥了又攥,他咬牙,声音从牙缝里挤出,“你说‘只’?” “是!”夜离苍白着脸,虚弱地点头,态度却是相当的笃定,“只要皇上救他,夜离会与他断绝一切关系,从此以后,一心一意只做皇上的女人。” 陌千羽看着她,眼波动了动。 倏尔却又笑了。 “为了救他,不惜出卖自己的身子和灵魂,你又让朕拿什么相信你,会跟他断绝一切关系?” “就拿这次的事情。” 陌千羽的话音刚落,夜离就当即回了这么一句。 陌千羽一怔。 夜离的声音又再度继续:“我救他,并不表示我不在意,也不表示我没有原则,我只是不想他死而已,无论皇上相信不相信,此刻,这就是我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陌千羽眼睫闪了闪,再次意外了。 轻抿了薄削的唇边,一瞬不瞬望进她的眼睛,似是要透过眼睛,看到她的心里去。 片刻之后,他骤然直起身:“朕的确不相信!” 语气之笃定,比方才夜离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就在下一瞬,夜离还未反应过来,他却骤然话锋一转:“不过,既然你如此有诚意地送上.门,朕便成全你!” 这次轮到夜离震惊了。 她看着他,心中有欣喜,为他终于答应她救凤影墨,却也有无边苦涩。 为他的话语,也为自己的决定。 “起来吧!”陌千羽声音依旧沉冷得厉害,“朕会让张硕去给他诊治。” “谢皇上!” 夜离点了点头,只觉得眼睛干得涩痛,想要站起来,腿却早已僵硬麻木得不属于自己,使不上一丝力气。 试了几次未果,她只得继续跪在那里。 而面前的帝王就一直在看着她,看着她挣扎着做着各种努力,却依旧不能站起,也始终未曾伸手搭她一把。 夜离忽然得出一 个认知。 这个男人之所以答应她,并不是真的信了她的话。 而是报复。 大概是等得失去了耐心,帝王也不想再等了,转身,举步朝山洞走去。 一副随便她起来不起来,又如何起来的样子。 夜离跪在那里,怔怔看着男人的明黄背影。 背影消失在洞口,她又微微垂下眼。 心中低叹。 忽然又闻“嘎吱嘎吱”的声音响起,是靴子踩在积雪上的声音。 她一震,抬头,还未将对方看清,就只见眼前明黄一晃,身子却是陡然一轻。 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陌千羽抱了起来,朝着山洞走去。 夜离怔了怔,甚是意外。 意外他的去而复返,也意外他会回来抱她。 回到营帐,他将她一把丢在当做床榻之用的软垫之上。 对,丢。 所幸夜离浑身上下早已被冻得没有什么知觉,这样摔丢也丝毫不觉得痛。 山洞里烧着暖炉,暖热的温度逐渐钻进毛孔之中,却让她极度不舒服起来。 偏生陌千羽无视这一切,冷着脸,大手解着她身上的衣衫。 夜离以为他是要…… 急急道:“皇上能不能先让张硕去救人?夜离也要先洗洗,才能伺候皇上。” 陌千羽的大手骤然停住。 说实在的,方才有那么一瞬,他心软了。 特别是看到她拼尽全力,却还是无法从雪地里站起的那一刻。 所以,他还是回去将她抱了进来。 所以,他才想着要将她身上的这件已经被大雪打湿的衣袍换下来。 可她的话…… 她以为他要做什么? 以为他剥她衣服是为了要上她吗? 所有压抑的愤怒再次在这一刻噌地往上一冒,他伸手一把将她的身子拉向自己,森冷的声音,就像是腊月飞霜。 “你就那么迫不及待地想要朕上你?” 夜离怔了怔。 这问题问得…… 她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总不能说,她迫不及待的是,救凤影墨。 她的沉默刺痛了他的眼睛,下一瞬,她就被他愤怒地掼倒在了床垫上。 “好,朕满足你!” 原本大手是解着衣衫,替她脱的,直接变成了大手一撕,直接将她的衣衫扯开。 粗暴野蛮。 高大的身子倾轧而下,他扬手将撕成两半的衣衫丢在地上。 略带薄茧的指腹触摸上她如同丝缎一般光滑的肌肤。 夜离又惊又怕,又慌又乱,却没有反抗。 就任由着他来。 其实,此时的她,就算想要反抗都不行。 因为全身上下四肢百骸,还处在完全麻木的状态。 更何况,她已答应过他,身和心。 然而,对于这个时候的陌千羽来说,夜离的不反抗,无疑让他受到了深深的伤害。 自己的大手在她的身上活动了那么久,她却仍旧没有一丝反应。 “你每次都是这样伺候凤影墨的吗?就像是个木头人一般,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毫无情.趣而言?” 夜离没有理会他的挖苦和讽刺,忽然拼尽力气勾住了他,拉低他的头,主动吻上他的唇。 陌千羽浑身一僵,愕然睁大眼睛的同时,浑身的血液也在那一刻往脑子里一冲。 他彻底怒了。 大手掐上夜离的下巴,将她推搡开,并重重按倒在床垫上面。 ............. 孩纸们,对不起,素子来浙江了,所以只能小更,见谅! 谢谢【素素浅唱】亲的花花~~谢谢【黑糖甜心】亲的荷包~~谢谢【zhangjin2015】【苏眠Sue】【1041671187】【aloha454488389】【clover公主】【碎日出】【千奈】【cyn8198】【sandrachen】【君千熙】【慕倾宸】【荣沈公子】【跳跳071203】【cuicui530】【lanwen000077】【zheng-jing】【13146462272】【13707878215】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 ☆、190.【190】他还以为她为了那个男人什么都不在乎了呢 她不是一个有媚骨的女人,他知道的。 她心里抵触他,他也是知道的。 否则来北国的第一天夜里,他跟她表白,然后说想要她的那次,他就顺利得到她了。 可这样的她,竟然为了另一个男人变成了这个样子踝。 他恨。 落在她下颚上的大手便不自觉地着了力。 他如愿以偿地在她苍白的脸上看到了极力隐忍,却还是稍显痛苦的表情。 “朕的确想要你,可是,却又觉得你很脏怎么办?” 陌千羽轻勾着唇角,凤眸里的血色浓暗一片。 声音淡然,问得轻松随意,可是字字如刀,划过夜离的心田。 于是,他不仅从她的脸上看到了痛意,还从她的眼中看到了屈辱。 那一刻,他忽然有些兴奋。 他还以为她为了那个男人什么都不在乎了呢。 “怎么办?你有什么办法吗?你有什么办法兑现跟朕的交换条件,让朕满意,却又能不让朕嫌弃你脏?” 陌千羽大手一松,甩开她,直起了腰身。 夜离就虚脱地躺在床垫之上,看着他,看着他缓缓脱掉自己的明黄龙袍,又脱掉中衣...... 衣袍被抛起,在空中跌宕,然后委顿于地,陌千羽再次单膝跪着倾身逼近。 “朕想,你肯定有办法的,对吧?” 他笑,笑容冰冷。 不知是不是身体久跪太虚的原因,夜离只觉得那张笑脸在她的面前支离破碎。 她微微攥紧了掌心,身子难以抑制地颤抖。 他的意思,她懂。 虽然男欢女爱方面的经验,她并不多,有的也就是跟凤影墨的那么几次,但是,毕竟自己曾在宫中做太监多时,这方面的事倒是听说不少。 满足他,又不让他嫌弃他脏的方法,只有两个途径。 一个用手。 一个用嘴。 若不是亲耳所听,若不是亲眼所见,她绝对不相信,他会让她如此。 她不知道,他希望她用哪一个。 她只知道,这两个,无论哪一个都让她觉得屈辱。 夜离看着面前上身赤.裸,只着一条白色亵.裤的男人,原本就苍白的脸越发失去血色。 忽然,她松开攥握的拳头,支撑着身子吃力地爬了起来。 因为久跪,双腿还没有恢复知觉,完全不听使唤,原本想要站起,却终是一软,跪坐在了他的面前。 正好。 无论是用手,还是用嘴,她的这个姿势正好。 夜离眉心微拢,陌千羽眸光一敛。 强自抑制住心里激涌的各种情绪,夜离缓缓伸出手,抖得厉害。 在那葱白小手落在陌千羽亵.裤的裤腰,作势要将其拉低之时,陌千羽再次震惊了,脸色瞬间比她的还要白。 他扬手,“啪”的一声将她的手打断。 紧接着,大力将她推开的同时,自己也站起身子。 夜离本就虚弱,又骤不及防,被推得重重倒在床垫上。 “夜离,你太让朕失望了!” 原本见她眼中浮起屈辱,还以为她肯定会受不了。 没想到这样的要求,她都能答应!、 一个女人该有的底线都没有,这不是他认识的夜离。 不是! 一颗心气得几乎就要爆炸,陌千羽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真的。 要被这个女人逼疯! 拾起地上的衣袍,又一件一件穿在身上,陌千羽脸色难看得厉害。 “朕会让端王去给凤影墨诊治,能不能活过来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夜离怔了怔,眼睫轻颤。 终于等到这句话了。 终于等到他愿意派人去救凤影墨了。 只是,为何是端王? 陌千羽瞥了她一眼,似是了然她的心思和疑问:“放心,端王并不比张硕差,而且,雪山紫莲已经寻回来了,张硕还要去替夜灵解毒。” 紫莲寻到了,她知道。 刚刚跪在外面的时候,她就听到了。 这一点也让她颓然到极致,郁闷到极致的心情终于有了一丝安慰。 霓灵和巧黛有救了。 只是,不对啊! 霓灵的毒不是一直是端王在负责的吗? 当初的药方是他开的,要雪山紫莲做药引也是他提出来的,一直都是他,为何现在忽然要让张硕前去? 端王救凤影墨,张硕医霓灵? 这个帝王确定自己没有搞反? ************ 在另一处洞口。 也是一方营帐。 张硕站在门口静默了片刻,才拾步走了进去。 说实在的,他不知道陌千羽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夜离(霓灵)的病一直是端王在负责,陌千羽为何突然让他接手? 而且,还让禁卫们另外再寻了个山洞,架了营帐,让他入营帐替夜离解毒? 如此蹊跷,莫不是有诈,还是什么的。 虽不明所以,却也无法拒绝。 他告诉自己,小心为好! 营帐里,霓灵独坐在桌案边,目光落在桌上的一枚药丸上,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什么。 直到闻见张硕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她才蓦地回过神。 “你来了?” 霓灵起身。 张硕看了看桌案上的那一枚药丸,眼波微动,“解药?” “嗯,”霓灵点头。 “为何不吃?” “这一粒是阿姐的。”霓灵同样看着那枚药丸。 张硕怔了怔。 “你的呢?” “已经吃过了。” “哦。” 张硕终于微微松了一口气。 “让我来给你治病,是因为你想通过这种方式,将阿洁的解药给我是吗?” 他不知道她们姐妹两个用了什么手段和方法,才让陌千羽让端王去救治凤影墨,还将夜离也单独安排一个营帐,让他过来给她治病? 他只知道,终于有解药了。 他真的盼了很久。 “夜离,谢谢你!” 张硕忽然开口。 很诚挚。 霓灵却并未感觉到开心,勉力牵了牵唇,“谢我什么?” “谢谢你帮我将去热药给到凤影墨,谢谢你如此真心待阿洁,谢谢你为了想要将解药给我,还费心安排了这一出……” “哪一出?”霓灵问他。 “就是让皇上安排我来给你解毒啊,难道不是……” 张硕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霓灵骤然低低笑了起来,“我看你是误会了,我没有你说得那么伟大,也没有你说得那般有能耐。” 张硕一怔。 “将去热药给到凤影墨,我是为了我妹妹夜灵,真心待阿洁,那也是因为我跟阿洁的私交,而费心安排了这一出,让你来给我诊治,是因为……我需要你!” 最后四字落下,张硕心口一撞。 她需要他?! 几时听过她跟他说这样的话,从未有过! 需要他做什么? 药丸端王不是已经配置好。 他疑惑地看着霓灵。 霓灵忽然举步朝他走过来。 一直走到他的面前,她才顿住脚步站定。 “因为此解药服下后,排毒的方式很特别,若是男人,是通过精.液排除体外,而,若是女子,必须处.子血。” 霓灵面色极为平静地看着男人,缓缓而语,可却是听得张硕浑身一震,如同遭遇雷击一般。 愕然睁大了双眼。 ....... 这两天更新少,节奏显得很慢,素子知道滴哈,孩纸们莫急,素子明天就回去了,见谅哈,么么哒~~ 谢谢【14747897888】亲的钻石~~谢谢【欧阳雪瑶】亲的花花~~谢谢【15532129900】【唯止】【13908031367】【14747897888】【花信未晚】【唐吉尔泰】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 ☆、191.【191】她还的确不像是一个女人呢 霓灵清晰地从张硕的眼中看到了慌惧。 也对,是应该慌惧的。 她可从来没有跟他说过如此直白的话踝。 她说,她需要他,又说,必须处.子血耘。 一定是被她的话吓坏了吧? 霓灵微微笑:“这就是我跟妹妹求皇上,让你来给我解毒的原因,不知.......” 霓灵顿了顿,眸光更加轻凝了几分,望进面前男人的眼底,启唇:“你愿意吗?” 男人没有吭声。 显然还在震惊之中没有回过神。 不,也可能是不知道如何回应。 毕竟,太强人所难了不是。 收回视线,霓灵垂眸弯了弯唇,再抬眼,忽然朝他的面前迈了一步,吓了张硕一跳,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 睨着他的样子,霓灵“咯咯”笑了。 张硕微微愣住。 女子笑靥如花,“咯咯咯”的笑声如同银铃一般,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开心模样。 这么开心?! 他忽然意识过来,自己被她耍了。 “你……骗我?”张硕拢眉。 霓灵这才缓缓收住笑,却还是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样,点头,“是啊,骗你的,看把你急得……” 张硕闻言就怒了。 “你到底还是不是一个女人?这种事情也能拿来开玩笑?” 霓灵唇角笑意仍旧点点。 是啊,这种事情的确不能拿来开玩笑。 “不好意思,或许又做男人、又做太监的,做得太久了,还真差点忘了自己是个女人,让你见笑了。” 霓灵转身走向桌案,在张硕看不到的方向眸色一痛。 伸手拾起桌案上的那一粒药丸,她再次转身,递给他。 “拿去救阿洁吧,虽然我跟你开了玩笑,可是排毒的方式却并没有骗你,的确是需要这样,只不过,你放心,想要放点处子血的方式有很多种,我已经解决了。” 霓灵淡声说完,忽然想起他的那句,你到底还是不是一个女人? 她发现,她还的确不像是一个女人呢。 竟然跟一个男人说这种话,说得如此不羞不臊。 她说,想要放点处子血的方式有很多种,她已经解决了。 她以为听到这句话,张硕会震惊。 就算不震惊,也多少应该有点疑惑吧。 譬如怎么解决的?是别人,还是她自己? 就算没有疑惑,也多少应该有点反应吧。 没有。 她甚至都没看到他眼波动一下。 他的注意力似乎在另一个上面,眼神有些飘渺,好像是在想事情。 将药丸接过,他紧紧攥在掌心。 那一刻,霓灵忽然觉得,她可能知道他在想什么。 在想她的前半句话吧。 “排毒的方式却并没有骗你,的确是需要这样” 所以,他在想,他拿了解药过去,该如何给巧黛解吗? 弯了弯唇,她笑道:“快去吧,阿姐在等着你呢。” ************ 营帐里,随行的宫女按照帝王旨意端了一些好不容易弄到的流食进来。 夜离强迫自己喝了几口。 大概是多日未曾进食的缘故,她发现如此稀的流食,她都吞咽得困难。 其实很饿,却不敢多吃。 除了实在是吃得吃力以外,更重要的是,她是医者,知道长时间处在一个饥饿的状态,胃已经坏了,不能骤然暴饮暴食,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一直都是凭着一股心火强撑着。 < /p> 或许是霓灵的解药寻到了,又或许是得知端王已经在给凤影墨治疗,还或许是真的再也坚持不下去了,她终于眼睛一闭,睡了过去。 似乎睡得很沉,又似睡得极不安稳。 好像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了许多人。 她父亲、母亲、大哥、霓灵…… 甚至还梦到了当年钟家的老管家以及厨房的李婶儿,还有很多下人丫鬟。 另外,她还梦到了凤影墨、陌千羽、三爷…… 这些人不停地在她面前穿梭,不停地跟她说着话。 可是具体说了些什么,她却是一句都没能听清楚。 再次醒来,已是不知时日。 她反应了很久,才意识过来自己身在什么地方。 听宫女说,她昏睡了两日,陌千羽在她的边上整整陪了两日,这不才刚刚前脚出去,她后脚就醒了。 夜离心里说不出来的感觉。 虽然他曾羞辱于她,可最后,他终究还是没有强迫她。 而且还让端王去救凤影墨。 这一点,她是感激他的。 宫女再次端上已经热好的流食。 待众人退下,宫女喊她“霓裳”,她才发现竟然是易了容的巧黛。 “阿姐怎么来了?”夜离很是震惊。 “嗯,听说你出事了,担心你,所以就来了。” 巧黛皱眉,毫不掩饰自己的怜惜。 夜离想起,雪山紫莲寻到了,霓灵身上的毒能解了,她身上的毒自然就也解了。 “我没事。”夜离笑着宽慰她,忽然想起什么,一把握了她的手:“对了,阿姐,有件事想要麻烦你。” “你说!” ************ 得知夜离醒了,陌千羽急急回了营帐。 不过,此时,巧黛已经离开。 “感觉怎么样?” 陌千羽问她。 夜离看他,见他神色淡淡,既无喜悦,却也看不出怒气,完全不知心中所想,她摇摇头,“我没事,多谢皇上。” 宫女说,他守了她两日两夜,没眨眼睛。 “既然醒了,此次雪山之行的目的也已经达到,那我们下午收拾收拾就准备下山吧。” “嗯。”夜离眸光微闪,点点头。 “对了,有两件事,要告诉你一下,第一件就是端王已经替凤影墨治疗过,内伤在服药,腰上的外伤也已经替他包扎,现在就等着人醒,你无须担心!” 帝王就像是平素众人跟他禀报时一样跟夜离禀报着。 特别是最后五个字,口气随常,与前面的咬牙切齿,完全判若两人,夜离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所幸陌千羽也没有在这个上面停留。 “还有第二件,”他说,“夜灵是不是喜欢张硕?” 帝王骤然问。 夜离浑身一震,愕然睁大眼睛。 连这个都知道? 睨着夜离的反应,陌千羽弯了弯唇,“看来,朕观察得没错,所以,这次,朕的做法也没错。” “什么?”夜离听得一头雾水。 “他们寻得雪山紫莲,端王以此为药引制成了一粒药丸,端王跟朕说,前面他忘了说,其实还有一个很严峻的问题,就是排毒的方式。因为排毒的方式很特别,若是男人,是通过精.液排除体外,而,若是女子,必须处.子血,所以夜灵就难办了,在端王看来,她是一个太监,既非男人,又非女人,他不知道用什么方式让她将毒素排出来。朕自是没有跟他说,夜灵本就是女人,而是借给凤影墨治病疗伤为由将他派去给凤影墨了,夜灵这边,朕就自然而然交给了张硕,既然对张硕有情,朕便成全她……” 帝王的话滔滔不绝。 夜离却是脑子里嗡嗡作响,后面根本没有听进去,所有的思绪都在第一句上面。 他们寻得雪山紫莲,端王以此为药引制成了一粒药丸。 一粒药丸! 一粒! “夜灵呢?”她苍白着脸问向帝王。 帝王还未来得及回答,就听得外面骤然传来一阵sao乱。 ......... 明天恢复更新,这几天谢谢孩纸们的包容和理解,么么哒~~ 谢谢【浅草茉莉】【bigthree】【小毛00001】【14747897888】【jixichenxiao】【15532129900】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 ☆、192.【192】你们两个是逃不掉了,束手就擒吧 “夜灵呢?”她苍白着脸问向帝王。 帝王还未来得及回答,就听得外面骤然传来一阵sao乱。 两人皆是一怔,纷纷看向洞口踺。 只不过视线受阻,看不到外面情形,但听动静似是出了什么事犬。 “你且歇着,朕出去看看。” 帝王眸光微敛,举步就往外走。 夜离宛如蝶翼的长睫闪了闪,在看到他的身影走出营帐之后,也掀开被褥,艰难地支撑着身子蹒跚下床。 可一双膝盖从起先的麻木变得刺痛无比,根本没法站立,她喘息地撑着床垫上很久,也没能让自己坚持住。 见边上有个撑衣的衣杆,她拿过,当做拄杖用了起来。 一步一挪,她举步维艰,终于出了洞口。 洞外,果然是出事了。 虽然此时天色已晚,虽然是冬夜,但是在一片苍茫白雪的映衬下,光线并不是黑得怎样严重。 视物完全可以。 视线所及范围之内,是禁卫们都手持兵器,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 在他们的对面,有两个人影格外醒目。 是一男一女,全副戒备之姿。 之所以说醒目,不仅是因为一双男女身着一黑一白。 最主要的是,女人是易敏,而男人身着黑袍,青铜面具掩面。 显然,两人是想逃,却被禁卫拦住。 夜离眼波微微一敛,下意识地看向原本凤影墨和易敏所呆的地方,可视线被禁卫们所挡,什么也看不到。 她又看向帝王陌千羽。 陌千羽正负手立在不远处,轻眯着凤眸,目光冷泠地看着那一黑一白的男女。 “朕让人救了你,你醒了就想逃,你就是这样报答朕的吗?” 陌千羽出了声,声音如同他的目光一样冷厉。 众人当然知道帝王是在跟谁说。 那个墨袍铜面的男人么。 只是...... 未等那人做出回应,禁卫统领韩啸已经出列,然后对着帝王抱拳一鞠。 “皇上,我们都被此人骗了,他不是凤影墨!” 啊! 一句话如同平地惊雷,在众人耳边炸响。 除了韩啸身边随行的那几个禁卫,其余的人全都觉得难以置信,包括帝王陌千羽。 陌千羽愕然转眸,看向不远处紧紧拉着易敏手的男人,寒凉的声音从喉咙深处逸出:“到底怎么回事?” 虽目光扬落在那人身上,但是,话却是问面前的韩啸的。 “回皇上,是这样的,下午端王爷给凤影墨换药,因考虑到他一直躺在雪地之上,雪融化成水浸着伤口,对伤口恢复不利,端王爷让我们再寻一处干地,所以我们就将凤影墨挪了一个位子,此时凤影墨还躺在那个地方呢。而此人......” 韩啸顿了顿,发现自己似乎表达得很乱,重新理了理,才再继续。 “就是刚刚易敏说要解手,属下便派了一个禁卫和两个宫女陪同一起,这几日,她们女的一直都是在那处雪丘的后面方便,” 韩啸一边说,一边指了指远处的一个小山包一样的地方,“这次易敏也是去那里。” 全场雅雀无声,只有韩啸的声音还在继续。 “可是我们等了好一会儿,还不见他们四人回来,为了安全起见,属下便带着几个禁卫前去查探,结果就被我们看到和听到了惊人一幕。” 陌千羽眸光微敛,夜离眼波轻动。 所有人都屏息静听。 甚至包括两个当事人自己,黑衣铜面男人和易敏。 “易敏竟然跟一个男人,就是他!” 说到这里,韩啸又是伸手遥遥一指,直直指向易敏边上的那个男人,“两人私会,而且两人的话语也被我们几个听了个真切。 ” 将手臂放下,韩啸又转眸看向帝王,眼前浮现出刚刚看到和听到的一切,他声音继续。 原则上,每次陪易敏去解手,都是一个禁卫和两个宫女相陪,禁卫守在雪丘的这边,宫女随同易敏一起去雪丘的那边。 当时,他们几个过去的时候,雪丘这边并未看到那个随行的禁卫,所以,他们觉得更加蹊跷,便也没有轻举妄动。 蹑手蹑脚上前,就听到了雪丘那边易敏跟一个男人的声音。 易敏叫那个男人三爷,说,你终于来了。 男人说,我来救你,然后,说,要带易敏离开。 易敏问,那凤影墨呢? 男人说,他已经等同于一个废人了,活不活得下去都是一个问题,不需要再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 然后,易敏就沉默了。 后面似乎一直没有出声,一直都是那个男人在说。 男人说,反正他们嫁祸的目的已经达到,凤影墨彻底不行了。 男人还跟易敏说,说她辛苦了,说她受委屈了,说她为了将这出戏演足,一路上没少强迫自己假装对凤影墨关心,这些他都知道。 韩啸一边回想,一边说着,尽量将当时男人的话原封不动地呈现出来。 众人震惊了。 包括帝王。 但是,大家都听懂了。 就那么几句对话,已然道出了另一个不为人知的惊人真相。 原来,凤影墨是被嫁祸的。 被易敏和她边上的那个男人一同嫁祸的。 原来,凤影墨并不是真正的朝廷通缉的那个穿着墨袍、戴着铜面的男人,男人另有其人,且,才是真正的始作俑者和罪魁祸首。 只是,为何那夜水榭旁,一向喜白袍的凤影墨正巧出现在那里,且也穿着墨袍,戴着铜面呢? 更重要的是,为何当时明明有解释的机会,他却一字不语,默然承受,连易敏当时都还象征性地否认了两次不是。 转念一想,既然是陷害,是嫁祸,就必定是经过周密的安排。 让人人赃俱获、百口莫辩的,那才叫陷害。 当时那样的情势,就算凤影墨解释,也没有人会相信吧? 也难怪凤影墨后来的状态那样差,从那日栽倒在雪中后,到现在还一直没有醒来。 那些原本在心里记恨着凤影墨,恨不得将其除之而后快,为自己的兄弟们报仇的禁卫们,一个一个震惊于真相之余,又不免纷纷同情起那个无辜受害的男人来。 于是,就对眼前这个企图带走易敏卑鄙至极的男人更加愤然。 韩啸亦是其中一个。 对帝王禀报完之后,见帝王面色沉沉、薄唇紧抿,并未吭声,韩啸便再次转身,同其他禁卫一起,面对着易敏和那个男人。 “你们两个是逃不掉了,束手就擒吧!” 韩啸冷眼怒视着墨袍男人。 男人嗤然轻笑,一副丝毫不以为意的样子。 “束手就擒?我还从来不知这四个字是怎么写的?莫非韩统领忘了,封妃大典那日,你们多少禁卫拦我,连尊敬的皇上也出动了,我照样带走了我想要带走的人,今日,你们的禁卫比那日多吗?不多吧?所以,逃得掉逃不掉,还真不是你们说了算,我想要带走易敏,易如反掌!” 男人带着挑衅的话语落下,陌千羽跟韩啸皆是脸色一白。 禁卫们心中的恨意和怒火更是被挑起,一个一个举着兵器,蠢蠢欲动,似是就等着帝王一声令下。 易敏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见形势对他们不利,秀眉轻蹙,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一个转眸,她就看到了站在山洞门口杵着木杖而立的夜离。 隔得有些远,两人都看不清对方面上的表情和眸中的神色。 就在气氛一触即发之际,忽然有“叮叮当当”的清脆之声传来,似是金属碰撞的声音。 众人一怔,纷纷循声望去。 包括帝王,包括韩啸,也包括黑衣男人。 还包括正四目相接的夜离和易敏。 两人都撇了目光,循着众人一起,朝声音的方向转眸望去。 当熟悉的、高大的男人身影映入眼帘,所有人一震。 易敏眼波一荡,夜离长睫轻颤。 站在人群中的张硕,先是眸色一喜,旋即又凝了眉心。 陌千羽微微眯了深邃的眼睛。 男人同易敏身边的那个男人一样,身着一袭墨袍。 所不同的是,他没有戴面具。 眉目如画的俊颜入眼,众人一眼就认出了他。 凤影墨。 他醒了? 那叮叮当当的清脆之声,就来自锁在他双脚上的千年玄铁链子。 他一步一步,踏雪而来。 步伐缓慢艰难。 目光一直凝在易敏身边的那个男人身上,他微微抿着薄削的、没有一丝血色的唇边,一张原本就苍白的脸色被身上的漆黑墨袍一衬,越发得如纸白。 饶是如此虚弱,浑身散发出来的那股气场,却还是让在场的人为之一震。 禁卫们也不知都是怎么想的,纷纷替他让出一条道来。 “嘎吱嘎吱”软履踩在积雪上的声音伴随着“叮叮当当”铁链撞击的声音,他一步一步走过众人身边。 易敏看着他,夜离同样凝着他。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她的注视,他忽然徐徐掠过眼梢,朝站在远处洞口的夜离看过来。 四目相撞。 她水眸深凝,他眸色复杂。 脚下未停,视线也未在夜离这边停留太久,他再次转眸朝易敏和那个男人看过去。 “凤影墨!” 有人骤然沉声开口。 众人一怔,有些意外。 因为,出声之人不是帝王,而是那个黑衣男人。 黑衣男人同样看着他,唇角轻勾起一抹微冷的弧度。 “没想到你的命还真是硬呢!” 凤影墨没有出声,面色也未见一丝波澜,就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一般,脚下不停,继续朝两人走过去。 在经过韩啸的身边时,被韩啸伸手拦住。 韩啸不知道这个男人意欲何为,或许是想要亲手报仇,又或许是其他什么别的。 他只知道,对于此时的凤影墨来说,虽然身形高大,却虚弱得如同被大石碾过,毫无抵抗力。 更何况双手和双脚还尽数被镣铐所缚。 他拦住他是为了他好。 可是,显然,这个男人并不打算领情。 拂开他的手臂,凤影墨继续往前走。 “凤台主!”韩啸一急,想要喊住他。 “不要拦他,打开他手上的镣铐,给他一把剑!” 一道低沉的吩咐骤然响起。 所有人一震。 出声之人是一直沉默不响的帝王陌千羽。 易敏脸色微变。 她边上的男人因为脸被面具所掩,看不出一丝表情,只看得到,那原本就抿得有些紧的唇边越发抿成了一条直线。 夜离杵着木杖开始拾步,朝着众人缓缓走去。 韩啸怔愣片刻之后,依言将凤影墨双手上的千年玄铁链打开,然后,“唰”的一声拔出腰间长剑,放于凤影墨手中。 心里却还是担心他的。 略一计较,他终究忍不住,问向帝王:“皇上,脚链是不是也打开?” 他故意问的。 帝王并没有这个意思。 < p> 因为,他真的担心啊。 毕竟昏迷多日,这才刚刚醒来,整个男人的身体虚弱得仿佛一阵风便能吹走。 就这样给他一把剑? 还在他手脚被缚的情况下。 这是让他去手刃仇人,还是让他去送死呢? 韩啸以为他这样问了,帝王应该会说,也打开。 可是,帝王却回得决绝。 “不用,朕相信凤台主的实力,都说人在极度愤怒、极度仇恨的情况下,往往会爆发超过身体原本几倍的潜能,朕就是想要告诉这个男人,” 陌千羽一边说,一边扬手直指易敏身边的那个男人。 “朕就是想告诉他,今夜逃得了逃不了,就由我们说了算,我们并不是好欺负的,就算双脚被缚,我们同样赢他!” 陌千羽声音沉沉,中气十足,一副激昂澎湃的样子,似乎他说的,真是那么回事一般。 众人无人吭声,韩啸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凤影墨也未抗拒,提剑,缓缓上前。 易敏瞳孔剧烈缩敛。 再一次,她发现这个少年天子,真狠! 显然,对于帝王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挑衅,以及凤影墨的步步逼近,黑衣男人根本没有放在眼里。 他轻嗤:“就凭他!他能碰到我一根手指头就不错了,皇上信不信?” 啊。 男人的话音落下,场下传来一阵不小的sao动。 个个义愤填膺。 这个男人,这个男人竟然如此嚣张,如此大言不惭。 若不是技不如人,他们一个一个恨不得能亲手刃了这个男人。 他们不明白,虽然这个男人的确厉害,也的确曾只身前来,以一敌千,带走了夜灵。 但,今日想要故伎重演,还是有些困难的。 毕竟今日的环境不同,而且他们人多。 群而攻之,很大胜算。 可是帝王却是没有给他们发挥他们唯一优势的机会,竟然是准备一对一。 且还是让一个昏迷多日刚刚醒来,双脚被缚的男人来跟他一对一。 这也太...... 在众人的注视下,凤影墨一直走到离易敏和男人只有两三步远的地方站定,然后缓缓举起手中长剑。 长剑如虹,直直指向男人。 易敏的脸色再次一变,伸手反握住边上的男人的手,却被男人抽了出来。 男人看着凤影墨,丝毫不惧。 凤影墨的剑尖就对上男人青铜面具上的眉心。 “唰”的一声,是男人也缓缓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与此同时,并伸出另一只手将易敏推开, 一副男人保护自己女人的姿态。 易敏被推得后退两步的同时,蹙眉看向远处的洞口,发现洞门口已不见了夜离的身影。 再看,才发现夜离正拄着木杖一步一步往前走着。 易敏险险站稳。 两个男人已提剑指向了双方。 就在众人以为接下来会是一场恶战的时候,忽然一声惊呼声划破所有的静谧,突兀地传来。 众人一怔。 两个黑衣男人亦是。 还包括帝王。 所有人都循声望去。 可饶是这样闻声就第一时间看过来,却终是晚了一步,似是看到一个身影顺着雪坡滚落了下去。 是谁,没有一个人看清。 只能看到一根木杖横陈在地上,以及白雪飞溅。 众人一惊。 陌千羽脸色大变。 < p>下一瞬当即就做出了反应,转身,飞奔而去。 然,还有人比他更快。 大家只见眼前黑影如墨动。 等反应过来,只见一把长剑插于雪地之上,剑鞘轻晃。 而长剑的主人已然不见了人影。 ☆、193.【193】是他害死了他? 雪山的滑坡有多陡,夜离不知道,她只知道,她想要阻止身子的下滑都不行,一直往下翻滚,眼前一直白雪和夜空在不断交替。 她甚至不知道何时是尽头,她要滚撞到什么地方才会停下来犬。 直到猛地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浑噩抬眼,就看到男人再也熟悉不过的俊颜。 时光似乎在这一刻戛然而止,天地万物都消失不见。 眼前只有一人踺。 背景是暗寂广袤的夜空,那人站在夜空下,垂目看着怀里的她。 问她:“你还好吗?” 只这一句,就这一句。 夜离忽然想哭。 或许他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是问她从雪坡上滚下来,还好吗?有没有伤到哪里? 但是,她却愣是在那一瞬间生出了万千感触。 就好像他问的是很多事一般,譬如那夜水榭旁,譬如她跪了七天七夜,譬如她的脚,譬如…… 她还好吗? 她问自己。 不好! 很不好! 呼吸一下子沉了下去,有什么东西从心底深处往喉咙里一涌,哽在那里,上下不得,她艰难吐息,憋出苍哑的声音:“我没事!” “放开她!” 另一道冷冽的声音骤然响在头顶。 夜离浑身一震,转眸望去,就看到明黄身影从雪坡上下来。 明黄身影的背后,一众惊错的目光。 当然,不是惊错她。 而是惊错凤影墨。 因为此时的他双脚还被千年玄铁镣铐所缚。 没有人知道,要怎样出神入化的功夫才能让一个人在双脚被缚的情况下,还能如此身轻如燕、快如闪电。 也没有人知道,要处于什么样的心里,才会在那一瞬间,舍了手中长剑,丢下自出现之后一直紧盯不放的男人,而来接住怀里的女人。 但是,众人得出一个相同的认知。 依照这个男人的功夫,其实,什么镣铐,就算是千年玄铁的,也根本困不住他。 只不过,那夜他没有选择解释,后来,他也没有选择逃跑。 或许,除了身体虚弱和伤以外,他就在等着真相大白的那一天吧。 譬如今天。 就在众人纷纷做着各种猜测之际,帝王已经行至二人跟前。 伸手,直接想要将夜离从凤影墨的怀中夺过来。 那一瞬间,夜离清晰地感觉到落在她腰身上的大手一紧,似是想要箍住她不放,她一惊,趁两人还没发生纠复之前,连忙挣扎着想要下来。 “我没事!” 所幸这一次凤影墨也没强势坚持,将她放了下来,陌千羽眸光一敛,大手攥住她的手臂。 “腿脚还未恢复,你做什么出来?” ************ 而与此同时,在上面的空地上,黑衣铜面男人见凤影墨弃他而去,帝王也赶去了下面,现场一片混乱,连忙朗声跟边上的易敏说:“我们快走!” 一边说,一边拉了易敏的手,朝一个方向而去。 易敏还在方才夜离突坠雪坡的震惊中,没有回过神,突然被拉着一顿踉跄疾走,等她反应过来,才发现他们前往的方向,是雪山的一处断崖。 脸色一变,她顿住脚步,想要阻止对方。 可身后禁卫统领韩啸已带着一群人追了上来。 易敏无奈之下心想,既然对方那般笃定地往那绝路上去,想来应该是已经有了脱困之法,便只得硬着头皮跟着一起。 张硕也随着禁卫们的身后。 说实在的,对这个黑衣铜面男人,他兴趣大得很。 他很想知道,那面具下的庐山真面目到底是谁。 如果凤影墨真的 是分裂,又曾经分裂成这个男人的样子,那么这个男人跟凤影墨是什么关系? 还有,那夜客栈水榭旁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凤影墨那般不折不挠的男人瞬间就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生气的木偶一般? 当然还有,如果一切都是这个男人跟易敏的嫁祸陷害,才害得凤影墨变成了这个样子,他,今夜也绝对不会轻易让这两个人离开。 只是,让他震惊的是,这个男人竟然带着易敏急急而去的是雪山的断壁那边。 是因为不熟悉环境吗? 可为了防止发生意外,禁卫们在第一天来到此处的时候,就在那里用绳子拉了一条警示线,告诉大家前面是断崖。 他没看到吗? 或者说,他看到了,只是不懂他们的意思? 还是说,其实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事先早已安排好了退路? 而且,他还发现一件甚是蹊跷的事。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男人的腿受了伤,他发现,他走在雪地上似乎有些异样。 原则上易敏的一条腿是坏的,走得艰难很正常,可他发现,这个男人其实同样困难,只是在强自坚持和刻意掩饰罢了。 很快,两人就来到了断壁的边上。 韩啸带着众人也紧随而至。 步步逼近。 步步后退。 易敏这才发现,根本没有什么脱困之法。 她蹙眉,转眸看向身侧男人。 男人弯着唇角轻笑:“怎么?怕了?” 易敏摇头,微微叹息,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其实我知道你是……” 她的话没有说完,因为韩啸他们已逼至近前,而且落在她腕上的力度骤然一紧,显然,对方不想让她讲下去。 她便噤了声。 这时,忽然有道身影从另一处奔来。 不知是因为积雪太厚,还是因为心中太急,跑得有些跌跌撞撞。 此人众人自是认得。 戒坊坊主夜离。 此次前来北国就是为了帮他寻找药引而来。 紫莲已经找到,他身上的毒应该已经解了吧? 众人以为他也是闻见动静前来看热闹的,便也没有放在心上,毕竟当务之急,是对付这两个企图逃跑的男女。 然而,大概是知道她是女子,又跟她甚是熟悉的缘故,张硕一眼就看出了她的着急和慌乱。 心中疑惑,他眉心微拢,本能地就迎了上去。 这厢,韩啸他们更是往前逼去。 “你们已无路可退,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 想到他们后面就是断崖,韩啸逼得有恃无恐。 既然想逃,自然是想要求生。 对于求生之人来说,后面是断壁,那就是等于彻底断了求生的后路。 所以,他们没有选择! 易敏轻蹙了秀眉,再次看向身侧男人。 男人显然没有乖乖就范的意思。 韩啸也不想再跟他浪费时间,径直继续往前逼去。 另一厢,张硕迎上了夜离,压低了声音急急问道:“怎么了?” 夜离一把抓了他的腕。 这个举措让张硕一震。 然,夜离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他惊错。 “快,快……” 上气不接下气,显然跑得很急,身子也虚。 当然,他惊错的不是她这些,而是她的声音。 分明不是平素他接触到的男声时的夜离,也不是女声时的夜离。 而是,另一个他熟悉到心里的女人的声音。 巧黛。 眼前的这个人是巧黛! 张硕瞳孔急剧一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而她还在指着易敏跟黑衣男人那边,急切地想要跟他表达什么。 “快,夜离……” 一边说,巧黛一边拼尽力气将他朝前一推。 其实,张硕有些懵。 可是断壁边的形势已非常严峻,容不得他再去多问,也容不得他再去细想。 他的第一反应便是,巧黛想要告诉他的信息是,夜离被这个男人擒了。 而断壁边,韩啸已经彻底将易敏跟男人逼到了崖边。 张硕眸光一敛,随手扯了边上禁卫们用来拉警示线的麻绳,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甩了出去。 男人正与韩啸对峙,双方的注意力都在对方身上,谁也没有注意到张硕突然而起的举措。 直到感觉到空气中一股异流涌动,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张硕甩出去的麻绳一端已经准确无误地缠绕上了男人的一只脚。 几乎未做一丝停顿,麻绳缠上男人脚踝的下一瞬,他大手猛地往回一拉。 他不是想救他,他只是不想他跌落到断壁下面去了。 绳索套住脚,他打算将他扯过来。 不管巧黛想要表达的意思,是不是夜离在他的手上。 不让他死,又擒住他,总归是没错的。 麻绳上脚,男人自己自是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没人看到他面具下骤然而变的脸色。 他愕然抬眼看向朝他甩来绳索的张硕。 在看到张硕大手拉着绳索猛地一扯的同时,他松开了边上易敏的手,并以大力将她推开。 易敏骤不及防,被推得朝前扑踉几步,跌到韩啸和禁卫们的面前。 瞬间被擒住。 而男人自己,在张硕大力一拉的瞬间,身子陡然失去平衡,整个人朝后仰去。 韩啸以及众人大惊,不过意识到对方的脚踝被张硕的麻绳所缚,知道他就算如此,也不会掉下断壁,便也没有过多担心。 然,事情的发展却完全不在大家的意料之中。 男人的身子仰倒下去,就真的仰倒下去了,直直朝断壁下坠去,黑袍鼓风,就像是断翼的蝶。 啊! 众人大骇,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包括韩啸、易敏和紧紧攥着麻绳的张硕。 还有不远处的巧黛。 当然,还有刚刚走上来的陌千羽、凤影墨,以及夜离,还有一拨众人。 他们一上来,正好就看到这惊人一幕。 陌千羽凤眸一敛,凤影墨跟夜离同时变了脸色。 只一瞬间,男人的身影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张硕更是一脸惊错。 他垂眸看看自己手中的麻绳,又看看麻绳的另一端扯下的一截木质假肢。 他好心做坏事了吗? 因为他的绳索套上对方的假肢,然后大力拉拽,将对方的假肢拉掉了,对方失去平衡,才跌落了断壁。 是他害死了他? ☆、194.【194】今夜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第一更) 时间好像在这一刻停止。 所有人都忘了反应。 死一样的沉寂踺。 可是片刻之后,有好几个人同时做出了反应犬。 齐齐奔向崖边。 是夜离、凤影墨、巧黛,还有陌千羽。 寒风冷冽,吹起雪花纷扬,断壁深不见底,视线范围所及之处,早已没有了黑袍铜面男人的身影。 几人又纷纷回头看向张硕。 夜离脸色苍白、凤影墨双眸猩红、巧黛神情恍惚、陌千羽微微眯了眼睛。 张硕本就在那场惊错中没有回过神,骤然见此情景,更是脸色煞白,“我……我……” 他也不是有意的。 谁知道那个男人是个假肢呢。 谁知道那么巧,他的麻绳就套在了他的那只假肢上了呢。 慌乱不堪中,张硕无意识地拉着手中的麻绳,麻绳的另一头还缠着那只假肢。 假肢在厚厚的积雪中滑动,带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几人的目光又纷纷转到了假肢上,凤影墨猩红的瞳孔一点一点缩敛,边上陌千羽已经举步上前,一脚踩住了那只假肢。 骤然的阻力让张硕连忙停了手中无意识的动作。 陌千羽弯腰,拾起假肢,细细端详,眉心微拢。 在他细看的同时,他边上的凤影墨、夜离、巧黛也将那假肢看了个清楚。 很奇怪的假肢。 与其说是假肢,倒不如说,更像高跷。 因为假肢的剖面应该是人的腿部的那个断面,而这个分明是让人将脚掌放上去的。 陌千羽微微抿起了薄唇,凤影墨眼中浮起愕然。 夜离眸光微闪,忽然手背一热,是边上的霓灵握了她的手。 她转眸。 四目相对,对方眸色沉痛地给她度了一个眼色。 当夜离意识到她不是霓灵,而是巧黛的时候,呼吸一滞,双腿本就未好,在这一瞬间更是彻底失去了力气,整个人身子一晃,朝一边跌去。 所幸巧黛本就握着她的手,且边上凤影墨眼疾手快,两人都将她扶住。 这厢,陌千羽徐徐抬眸,凌厉眸光一一从众人脸上扫过。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帝王的样子,像是在找谁,又像是在清点人数。 最终,目光扬落在被韩啸和禁卫钳制住的易敏身上。 相反,此时的易敏却很沉静。 面色沉静,不反抗,不挣扎,就任由着韩啸和另一个禁卫钳制着,站在那里,低敛着眉目,不知是在看着自己的脚尖,还是在看着脚尖边上的积雪。 因为帝王看着易敏,所以众人的视线自然就也齐刷刷地聚了过去。 方才千钧一发之际,黑衣铜面男人在自己跌落断崖之前,大力推开易敏的一幕,众人都亲眼目睹。 这也更加证明了,此人跟易敏的关系。 只有深爱的人,才会冒着生死前来救她,而当遇到危险之时,第一时间想到的还是将生的机会留给她。 这是不是也更加从另一方面说明,易敏的确跟凤影墨没有关系? 陌千羽就只是睇着易敏,什么都没有说。 他知道,此时的她,是肯定问不出什么的。 转眸,他又看向边上的三人,眸光冽冽从凤影墨和巧黛脸上扫过,最后落在夜离身上。 夜离却并没有看他,而是脸色苍白、目光沉沉地盯着张硕。 忽然,她甩掉凤影墨和巧黛的手,一步一步朝张硕走去。 众人一怔,陌千羽眼波一动,凤影墨微抿了唇。 张硕怔怔看着夜离。 夜离一直走到他的面前,还未及站定,就已经奋力扬起手臂。 “啪”的一声脆响,滑过所有的静谧。 耳光落下,张硕被扇得头一偏。 众人惊错。 这个女人竟然又打了张硕。 他们记得很清楚,那夜在客栈的水榭旁,她也是这样扇了凤影墨一记耳光的。 只是,打凤影墨的理由多少能猜出一二。 而此时,打张硕,又是为了什么? 怪张硕不该害那个黑衣人掉下悬崖是吗? 那她跟黑衣人又是什么关系? 众人疑惑。 陌千羽眯了眯凤眸,眼梢一掠,瞥了边上巧黛一眼,又扫了凤影墨一记,薄唇轻抿。 凤影墨同样转深了眸色。 巧黛小脸发白,眉心微拢地看着他们两个。 张硕捂了脸,皱眉刚想发作说自己又不是故意的,忽见夜离的眼睛红得就好像能滴出血,他一惊,到了嘴边的话终是没忍心出来。 夜离紧紧盯着他,胸口微微起伏,显然已经在极力隐忍。 气氛冷凝诡异。 就在众人猜测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的时候,夜离骤然转身,身上的素色衣袍随风起舞,她跑了起来。 原本虚弱得双腿走路都困难的她竟然蓦地跑了起来。 衣发翻飞、轻盈飘逸,如同展翅的蝶。 积雪四溅、纷纷扬扬,如同幻境。 众人一怔,都被这美得惊人的一幕撼住。 可是,当意识到她的目标赫然是断崖的时候,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陌千羽瞳孔一敛,凤影墨呼吸一窒,巧黛惊得睁大了眼睛。 几人又都在同一瞬间,做出了相同的举措。 飞身上前,想要阻止。 然,太迟。 已然太迟。 夜离几乎未做一丝犹豫和停顿,就这样纵身跃下了断壁。 陌千羽撕落了一截袖襟,凤影墨抓住了一团空气,巧黛更是连手都没来得及伸出。 女子的身子就这样如同落叶一般飘然而下。 素色的衣袍被风鼓起,满头的青丝飞舞盘旋,带着最后的绝美,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真的太突然,所有人都震惊在了当场。 张硕更是难以置信地煞白了脸。 千头万绪一瞬间涌上心头,却是一个也抓不住。 他努力地想,拼命地想。 有什么东西慢慢浮上脑海,呼之欲出。 可他的答案还未彻底得出,变故再一次发生。 众人只见一道黑影一闪,同样跃下断崖,顷刻消失不见。 等众人反应过来,只发现断崖边上,原本站着三人的,只剩下了陌千羽跟巧黛二人。 啊! 什么情况? 凤影墨也......也跳下去了? 今夜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所有人都惊了,也懵了。 连帝王陌千羽也回不过神来,站在崖边,怔怔望着崖下的方向,一动不动,俨然石化了一般。 忽然,脚下的地剧烈一晃,刹那间的地动山摇之感,让陌千羽陡然清醒过来。 就在那么一刻,江山,所有人,所有事,忽然都抛在了后面。 他也准备纵身跃下,手臂却是猛地被人拉住。 “皇上!” 是韩啸! 他看出了帝王的心思,也猜到了帝王的举措。 所以千钧一发之际,他拉住了这个男人。 陌千羽皱眉,想要挣脱他的手,却被他钳制得死死不放。 < /p> 这时,脚下的雪地再一次晃动起来。 所有人一震,不知怎么回事? 紧接着下一瞬,众人惊愕地发现,脚下的地竟然凭空出现了一条裂缝。 众人大骇。 可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巨大的雪体开始滑动,带着排山倒海的气势,又快又突然,绞着摧毁一切的力量。 啊! 竟然发生雪崩了。 ......... 哎,怕孩纸们等,先上一更吧,第二更孩纸们明天一早看,不要嫌字数少,素子会更满万字的,么么哒~~ 谢谢【xiaoyao19981206】亲的花花~~谢谢【AMYCHAN606】亲、【yulan9425h】亲的月票~~爱你们,狂么么~~ ☆、195.【195】怎么那么傻?(6号第二更,还有更) 竟然发生雪崩了。 皑皑白雪瞬间如同决堤的海水一样呼啸奔腾,向众人冲来。 大家甚至都来不及躲,就被那巨大的雪体吞没踺。 啊犬! 惨叫声、惊呼声四起。 一片混乱。 “皇上,小心!” “护驾!” 是韩啸和霍安惊恐的声音。 然,那声音也很快被雪崩的震耳欲聋声代替。 张硕脸色大变,在一个巨大雪球滚向自己之前,本能地冲向崖边,想要扯过巧黛,因为担心她被雪崩的冲击冲落断崖。 可,还未等他行至近前,巧黛竟然自己纵身一跃,如同先前的夜离、凤影墨一样,直接跳下了断崖。 他大骇伸手,想要将她拉住,巧黛凉滑的衣袂轻擦过他的手背,终是什么也没有抓到手。 张硕脑中一空。 还未来得及去想任何,巨大的雪体气吞山河一般卷向了断崖边。 一股强猛的外力将他的身子冲起,抛出,他只觉得脚下瞬间悬了空,整个人就像是一团棉絮一般被卷入雪体的旋风中。 入眼都是雪,海啸一般的雪。 在身子被雪体带着跌落断壁的那一瞬间,他忽然明白了巧黛为何要这样做。 雪崩任何人都逃不掉,与其被卷起、抛出、坠.落、掩埋,还不如在这之前,自己主动跳下去。 震耳欲聋的声音、天地苍茫一片,最后留在他视线里的,是他看到众人无一幸免,纷纷被雪体吞噬的情景。 他忽然觉得再强的武功,再大的权势,在这样巨大的自然灾害之前,谁都变得渺小。 今夜,他要葬身于此了吗? ************ 断崖到底有多高,夜离不知道。 或许很高很高,或许是自己的身子太轻,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一直在下坠,一直在下坠。 似乎过了好久好久,都还没有着陆。 三儿,姐来了,等着姐。 虽然知道这么高掉下去意味着什么,可是在心里,夜离还是祈祷着奇迹。 祈祷能活着。 霓灵活着,她活着。 雪崩的巨大声响,她也听到了。 只是,此时的她已经无力去想,上面发生了什么。 头顶是广袤的夜空,耳边风声呼呼作响,她想起了很多人,很多事。 身子轻若鸿毛。 她缓缓阖上双眸。 忽然,腰身一暖,虽然身子还在下坠,却明显被一团温暖包围。 熟悉的兰麝气息钻入鼻端,她心口一撞,愕然睁开眼。 入眼是男人眉目如画的容颜。 黑袍鼓风,肆意飞扬,男人裹着她,彼此的发丝凌乱纠缠。 “你……” 夜离震惊了。 “怎么那么傻?”男人问。 虽然下坠的速度极快,虽然他的声音一出口就被呼呼的风声吹散,但是,夜离还是清晰地听到了那苍哑的五个字。 那么傻? 谁傻? 傻的人是你啊,凤影墨。 夜离怔怔看着他,一个字也没有说。 他们两人原本的姿势是,夜离在下,男人在上,忽然,夜离只觉得落在腰上的大手一紧,紧接着,她的身子就被大力带着翻转过来。 于是,就变成了他在下面,她在上面。 起先,夜离还不明其意,但俯瞰而下中,她看到怪石嶙峋的地面,那一刻,她惊觉过来。 他是想用自己的身子护在她身下。 夜离大骇,刚想要如法炮制,用 他同样的方法,换回到方才那样,男人忽然先她一步,再次带着她翩然一转,她再次处在了下面。 夜离一怔,还未来得及去想这个中缘由,只见一个巨大的白物直直砸了过来,“嘭”的一声巨响,砸在凤影墨的背上。 白雪四溅。 眼前一片茫茫。 夜离听到男人低低的闷哼声。 啊! 夜离大惊失色,这才想起方才上面的巨响。 原来是雪崩了。 地动山摇,更多更大的雪体滚砸下来,如同山洪决堤一般。 背脊大痛,凤影墨皱眉。 他并非怕痛之人,可这样重砸,他还是有些承受不住,方才痛得他几乎要撒手,可本能的,手臂还是更紧地抱住他,将她娇小的身子裹了满怀。 胃中有腥甜在翻涌,他知道,自己被砸出问题了。 紧紧抿着唇,不让那冲入喉间的温热逸出来。 ************ 似乎睡了一觉,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张硕缓缓睁开眼睛,脑中有片刻的空白。 他在想那梦中的情景,却是一点都想不起来,头,反而很疼,疼痛欲裂。 他捂了额头,想要坐起身来,却发现自己身子无法动弹。 垂目看了看,才知道身子尽数被白雪所埋。 废了好大的力气,他才将自己的身子从掩埋的雪中拔出来。 天已经大亮。 入眼一片白茫茫。 还是雪,积雪。 只是,很静,连一丝风都没有。 唯一的声音,就是他的呼吸和心跳。 他茫然四顾,不知身在何处。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雪崩停了,他还幸存。 那么,阿洁呢? 阿洁是否还活着? 想起在他被雪球砸落断壁之前,她就是在他同样的位置跳下来的,他也顾不上身上疼痛,连忙从雪地里爬了起来。 她一定也在附近。 他要找到她。 可是天地茫茫,除了雪,什么都没有。 不见一个人影。 甚至连一个尸体都没有看到。 张硕拢眉,只觉奇怪,原则上说,这么大的雪崩,死伤定然无数,能活下来才是侥幸。 想到这里,他心口一紧。 不会阿洁已经…… 不,不会的。 不敢往下想,他连忙自我否认。 肯定是被大雪埋了。 对,就是这样。 方才,他不是也被埋在雪中。 这般想着,他一刻也不敢怠慢,连忙细细寻找了起来。 如果是像他一样,脸部没埋,只是身子埋住了,还没什么,若是,连脸都被埋在了大雪下面,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他要尽快找到她,要第一时间找到她。 先在自己附近的地方刨着找了找,没有。 他就一点一点地将范围扩大。 还是没有! 这怎么可能? 原则上说,从同一个地方掉下来的,不应该就落在同一个地方吗? 难道说雪崩之后,整个地理位置发生了改变? 以前看过一些天灾*方面的书,这样的情况不是没有。 可虽然这样想着,他还是不愿放弃寻找。 不知找了多久,十指的指甲都被刨断,指尖都被刨出血来,还是没有找到。 筋疲力尽,他一屁股坐在雪地上。 屁股下的触感怪怪的,他瞳孔一敛,一下子弹跳起来。 似是有人。 是有人么。 心跳踉跄中,他迫不及待地刨了起来。 积雪被抛起,纷纷扬扬。 他喘息着,明明已是累得不行,手中动作却是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当一截黑色的布料隐隐约约入眼,他眸光一亮。 果然有人 。 可是下一瞬,眸光的光亮又迅速黯淡了下去。 他记得很清楚,阿洁是扮作夜离的模样,穿的是一套浅色男装。 不可能是这人。 一颗心瞬间跌到了谷底,但是,他还是决定将人刨出来。 虽然不是阿洁。 当积雪一点一点被刨掉,黑衣铜面的身影彻底暴露在眼前,张硕脸色一变。 竟然是他。 ** 第二更,今天持续有更。 谢谢【vincent05】亲、【fellsys】亲的花花~~扑倒,狂么么~~~ ☆、196.【196】怎……怎么会是她?(第三更,还有更) 当积雪一点一点被刨掉,黑衣铜面的身影彻底暴露在眼前,张硕脸色一变。 竟然是他。 不知用什么来形容他的心情犬? 想来想去,他竟是有些哭笑不得踺。 在山上之时,他那般想要留住他,结果一麻绳下去,反而将他搞下了崖,如今,他一心想找阿洁,他却又自动送上.门。 是天意弄人么。 无奈地摇摇头,他伸出手指探到青铜面具的鼻翼下面,第一反应,是此人已经死了。 直到过了会儿,隐约觉得有微弱的气息轻撩在他的指尖之上,他细细探,才发现,其实没死。 原本心中对此人的太多疑惑,再一次涌了上来。 第一,关于假肢的。 转眸,他下意识地朝他的腿望去。 因为被身上的墨袍所掩,看不出什么端倪,只能感觉到被他拉扯掉的那只右脚空荡荡的。 他抬手,掀起他墨黑的袍角。 入眼的一幕让张硕瞳孔一敛,僵硬在了当场。 墨袍的里面,男人身着白色的亵.裤,非常清楚地看到右脚完好无损,左脚同样齐全,只不过踩在一截木质假肢上。 什么情况? 他记得在山上,他用麻绳缠上扯掉的就是他右脚的假肢。 也就是说,此人是双残,一双脚都戴着假肢。 只是,假肢不是应该连接在受伤的腿上吗?他一双脚都好好的,给人的感觉,只是踩在假肢上面? 踩? 脑子里猛地浮起看过的杂耍表演中踩高跷的情景。 张硕呼吸一窒,忽然得出一个认知。 难道…… 犹不相信,他伸手捏上对方的腿。 从膝盖,到小腿肚,再一直捏到脚踝,双脚亦是。 他是医者,脚有没有问题,一捏便知道。 果然如他所料。 没有! 此人双脚完好。 所以,他的假肢,只是用来增高。 难怪当时,看他带着易敏逃跑,就觉得奇怪,易敏腿脚不便行动困难,而此人,同样行动吃力。 踩着高跷,又行走在雪地上,不吃力才怪。 只是,为何要增高呢? 从他刚才捏腿骨的感觉来看,此人的确骨架很小。 通常有这种骨架的人,要不就是身材矮小的男人,要不就是女人。 当然,不可能是后者。 从此人跟易敏的感情就可以看出来,哪怕在生死一线,他还不忘将易敏推向生机,绝对是男女情深的那种。 而且,当初,还给易敏解了媚药不是,是女人怎么解? 再说了,他也不相信凤影墨分裂,会分裂成一个女人。 想到凤影墨,张硕又皱眉四顾。 断壁之上,那般决绝的一跳,也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 夜灵为了这个男人甘愿赴死,而凤影墨又为了夜灵生死相随。 这是怎样的孽缘? 这般想着,心里面对这个男人庐山真面目的好奇又再度被提了起来。 正好,此刻他还昏睡着,也方便。 伸手,探上男人脸上的青铜铁面,他的一颗心竟没来由地狂跳起来,想要抑制都抑制不住。 他忽然在想,会不会是他身边的人。 手有些薄颤,青铜面具似有千斤重,他终究还是一点一点地将它取了下来。 面具下的容颜一点一点映入视线,张硕浑身如遭电击,彻彻底底忘了呼吸。 怎……怎么会是她? 怎么会是夜离? < p>企图救走易敏的黑衣男人是夜离? 被他用麻绳搞下断崖的人是夜离? 怎么可能? 张硕只觉得难以置信。 一屁股跌坐在雪地上,他皱眉回想起来。 在山上的时候,阿洁急急奔来,跟他说,快,夜离。 因为压根就没有将一个大男人往女子身上想,所以,他以为是说这个男人劫持的夜离。 现在想来,阿洁想要表达的意思是,此人是夜离,让他救她? 是了,就是这样。 这样后面的事情就都说得通了。 夜灵所表现出来的对他的那种仇视和愤恨,以及扇他的那一记耳光。 还有,最后她自己也奋不顾身地跳下了断崖。 都是因为她知道,黑衣人是夜离。 只是为何是夜离? 如果说身边的别人是黑衣人,他相信。 说夜离是,他绝对不相信。 他了解夜离,她没有这个时间,也没有这个精力。 而且,她的武功深浅,他也清楚。 根本就没有达到能够只身对成千禁卫的水平。 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洁出来的时候,是以她戒坊坊主夜离的身份。 夜离为何让阿洁扮作她,她又扮作黑衣人? 百思不得其解,他也顾不上多想。 当务之急,是保住她的性命。 将周身的雪再刨开了一些,张硕将霓灵扶坐起来,靠在自己身上。 她很虚弱,他知道。 从他刚才所探的鼻息就能看出。 所以,不能让她再这样躺在冰冷的雪地里了。 拂掉霓灵身上的积雪,他将她拥在自己怀里。 或许是自己是医者的缘故,他竟也没有觉得男女有别,不妥或者尴尬,一丝都没有。 然后,他又抓起她的手,她的手凉得让他心惊。 他捂在掌心搓了搓,又放到唇边呵了许久,似乎才有一点点的回暖。 可她依旧没有醒。 双目轻阖,毫无声息,一张小脸如同身边的白雪一般,就连唇瓣都无一丝血色。 医者的第六感让他隐隐觉得不对。 哪里不对,他又说不上来。 探脉。 对,探脉。 到这时,他才想起,自己竟然忘了这个。 轻拂开她的衣袖,指腹轻轻探上她腕上的脉门。 当那时急时缓、时猛烈时虚弱的脉动入手,张硕眉心一跳,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她这......这分明是身中剧毒的症状! 她身上的毒不是已经解了吗? 不相信,他又仔细探了一遍,不仅如此,他还将手伸到她耳后的脉搏探了探。 答案都是一样。 她身上的毒真的没解。 怎么回事? 雪山紫莲寻到了,连阿洁身上的毒都解了,怎么可能她身上的还没有解? 而且阿洁的那一粒解药,还是她亲手给他的。 那一粒解药! 他想起那夜,她给他那一粒解药时的情景。 他进去的时候,她一直坐在那里盯着解药看。 然后跟他说了解药的排毒方法,还故意对他进行了试探,说要通过处.子血。 当时,他的反应是什么? 他好像生气了,还说了她,说她不像一个女人。 后来,她说,开玩笑的,说她自 己已经解决,他也没有多想。 其实,当时他是有多想的,只是他没有多想她,而是在想阿洁,他在想,这样的排毒方式,他该怎样跟阿洁说呢,又要怎样给阿洁解呢。 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 甚至连给她探个脉,确认一下她身上的毒素是否清掉了都没有。 所以,实际上解药只有一粒? 就跟曾经她只身前去凤府,在端王身上拿取解药时一样,哪怕她自己同样身中剧毒,她还是将那一粒解药给了阿洁? 张硕忽然觉得头又痛了起来。 就像是要被撕裂了一般,连带着全身都痛。 他抬手捂住自己的额头,眉心皱成了一团。 ...... 夜里还有更哈,只是会比较晚,估计老时间十一点的样子,孩纸们也可以明天看,么么哒~~ 谢谢【honglwenyan】亲、【蓉本疯癫】亲的月票~~爱你们,狂么么么~~(づ ̄3 ̄)づ╭?~ ☆、197.【197】是的,她什么都知道(更新毕) 夜离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背上又痛又重,被什么东西压得透过不过气来,视线有些受阻,她抬手,本能地抹了一把脸,将脸上、眼睫上的积雪拂掉,视线才稍稍清明了一点。 她发现,此时的自己正以一个俯趴着的姿势,压在……一个人身上。 这个认知让她瞬间恢复所有神识。 入眼是男人熟悉的容颜。 凤影墨。 她眸光一敛,想起昏过去之前的情景。 他们从断崖上坠下,遇到了雪崩,为了不让她被巨大的雪体砸到,他护在了她的上面,可在最后着地的那一刻,他又以惊人的速度跟她换了位子,落在了她的身下踺。 因为下面都是嶙峋的怪石。 但是,那时她还是被骤然坠.落下来的雪体砸晕。 现在是什么情况? 呼吸有些沉,脑子里很乱,她吃力地抖掉压在背上的雪体,然后喘息地看向身下的男人。 男人双目轻阖,眉心微皱,眼窝处是两团青灰之色,脸色苍白得厉害,毫无生气。 他……死了? 夜离怔怔看着他,脑中空白得好一会儿没有任何思想。 蓦地惊醒过来之后,她才颤抖伸出手指,探向他鼻子的下面。 一丝温热轻撩在她的指尖,她的手更加颤抖得厉害了起来。 好一会儿,她才平复心绪,抬头环顾,她发现他们所处的位置好像是一个涧底,有嶙峋山石,有小溪潺潺,还有很多积雪,或散委一地,或还是凝抱成巨球,应该是雪崩所致。 “凤影墨……” 她试着唤他。 ************ 张硕紧紧抱着霓灵,一会儿搓搓她的手,一会儿捂捂她的脸,却还是无法让她的身子暖起来。 他知道,她的生命体征正在越来越弱,越来越弱。 一个正常人都无法承受那么高的断崖坠砸下来,何况她一个剧毒已经深入身心的病人。 “夜离,坚持,你一定要坚持下去!” 他一边搓揉,一边摇晃着她,一边不停地说着,虽然,他知道,她根本听不到。 他从没想到过,这世上竟然有这般无私的女子。 无私得让人心疼。 真的,他第一次觉得,夜灵扇他一个耳光,是轻的。 他就是一个混蛋。 满心满眼都是阿洁,他就完全忽略了另一个人的感受。 生命是平等的,每个人都有活着的权利,而他为了让另一个女人活,就生生剥夺了这个女人的权利。 虽然这样说有些严重,虽然救阿洁是她心甘情愿,但是,他清楚,从他将阿洁带在队伍的后面,并将这个信息传达给这个女人的那一刻起,他其实就在告诉她,一定要救阿洁。 他一直在伤害她。 曾经误会她,甚至动手打了她。 这次,又是他亲自将她逼落悬崖。 而她,却一直在帮他。 帮他给退热药给凤影墨。 帮他救阿洁。 不行,他不能让她死,他一定要救活她,一定要。 否则他一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夜离,坚持……” 皱眉遥望,天地一片茫茫,皑皑白雪望不到边,他甚至分不清东南西北方向。 怎么办? 这里什么都没有,没有食物,没有药物,他们呆在这里就无异于等死。 他们必须走出去。 对,走出去。 艰难起身,他辗转将霓灵背在背上,再次茫然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凭着感觉,朝一个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去。 ************ “别走——” 凤影墨骤然翻身坐起,牵扯到背上和 腰间的伤口,他痛得冷汗一冒,这才惊觉过来是自己做了一个梦。 入眼光线极暗,像是在一个山洞里。 自己躺在一片枯草之上。 那个女人呢? 他一惊,也顾不上身上的伤,起身,一阵叮当碰撞,就带着那双千年玄铁脚镣急急寻出了山洞。 山洞之外,别有洞天。 看样子,是在一个涧底。 有雪也有水,竟然还有绿色植物。 只是,依旧不见一个人影。 他的心瞬间一沉。 走了吗? 她终究还是不想面对他,走了吗? 难怪他刚才做那样的梦。 原来,梦是真的。 她真的走了。 心中说不出的失落和颓然,他缓缓四顾,强烈的光线射过来,刺得眸眼生疼,他微微眯了眼睛。 ** 夜离抬头望着上方石壁上青苔间的一株草,有些英雄气短地叹息。 肯定还是跪了那七日七夜的缘故,身子还没有恢复过来,她竟然连轻功都不能施展。 难道只能靠爬的? 就在她非常豪迈地卷了衣袖,准备开爬的时候,身后骤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叮当脆响,她一震,刚想回头,背上已是猛地一重,有人自身后将她紧紧抱住。 动作之突然,力量之大,差点将夜离撞扑在地上。 “我以为你走了……” 男人苍哑的声音灼热在耳畔,夜离心口一颤,瞬间僵硬了身子。 想了好久,夜离才憋出一句:“你醒了?” 男人将她的身子扳过来,面对着自己,口中却还在喃喃重复着那第一句话:“我真的以为你走了…….” 他黑眸炽深,紧紧摄住她,似是想要将她看穿。 夜离垂眸,故作轻松地笑笑:“救人救到底、送佛送上天,你那半死不活的,我怎么走?” 虽然,她也不知道,他们两个到底是谁救了谁。 男人凤眸熠熠,依旧深凝着她,似是不想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个微末的表情。 夜离知道,他在猜度她,换句话说,他在试图窥进她的内心。 扬手指了头顶石壁上的那一株药草,她故意岔开:“能帮我采下来吗?” 问完,又觉不妥,“算了,你腰上是伤,背上也伤,比我还不如,还是我自己来……” 话音未落,腰身蓦地一松,男人已经放开她,飞身而起,只闻衣袂一阵簌簌,男人便已翩然落回在她的面前,脚链叮当,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他将手中药草递给她。 夜离怔了怔,果然这人比人气死人。 她虽跪了七日七夜,可他昏迷远远不止七日七夜,而且他还有那么重的外伤,而且,他还发热。 而且,他还带着脚镣。 这般情况下,竟然还能如此身轻如燕。 简直不是人! 想起前段时间,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他,与此刻的他,简直天上人间,判若两人。 夜离忽然开口唤他:“凤影墨.......” 凤影墨看着她。 “你不觉得你欠我一个解释吗?” 凤影墨唇角一勾:“欠解释的人是你吧?” 夜离一怔,没想他突发此言。 “我欠什么解释?” “譬如你跪了七日七夜,求得天子开恩,让端王救我......” 凤影墨凝着她。 夜离浑身一震,愕然睁大眼睛。 “你怎么知道?” 他不是一直在昏迷吗?刚醒就遭遇这场变故。 “端 王告诉我的。”凤影墨也不打算隐瞒。 端王? 夜离愣了愣,端王会有此举措,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正暗暗想着他的动机,又闻凤影墨出了声:“还有……” 夜离抬眸看向他,却又见他顿了顿,也不知是不确定,还是在思忖如何表达,片刻之后,才继续:“还有,昨夜……” 边说,凤影墨边睨着夜离的脸色,“昨夜,那个人是你……大哥夜离吧?” 夜离再次震惊了。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凤影墨。 竟然这个也知道? “你为什么那么傻?” 凤影墨将她再度拉入怀中,也垂目看着她,声音沙哑得越发厉害,听得夜离心口一颤。 她想起,她从崖上坠下时,他揽住她的那一刻,就是问的这句话。 当时,她以为,是问她为何也跳了下来? 原来,他问的是这个。 “所以,”凤影墨捧起她的脸,“所以,其实,你什么都知道,一切的一切你都知道,是吗?” 夜离眼帘轻颤,没有吭声。 果然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这个男人的眼睛。 是的,她知道。 她什么都知道。 因为那夜水榭旁,偷听者除了沈妍雪,还有她。 她也在现场。 只不过,沈妍雪不会武功,她会,她凭住了呼吸而已,所以,沈妍雪被发现了,而她没有。 这件事还得从前面说起。 那夜,沐浴完,她觉得心情烦闷,就想着出来透透气。 然后,她看到了易敏,看到了她跌跌撞撞,到处乱窜的样子。 她觉得不对劲,才跟了上去。 所以,接下来在水榭边上发生的所有一切,她都看在了眼里。 包括那个叫三爷的男人帮易敏解毒,其实这种男欢女爱的事情,本不应该偷看,但是,当时,她以为是凤影墨,所以理智告诉她应该离开,一双脚却是怎么也挪不动。 也所幸,她没有走,不然,也看不到后面发生的一切。 她心中所有的疑问都有了答案,关于凤影墨的、三爷的,和易敏的。 原来,凤影墨是三爷,凤影墨又不是三爷。 救她的人是三爷,却更是凤影墨。 原来,他竟患上分裂这般严重的病。 她不知道,对于如此一个从不畏惧任何的男人来说,曾经经历过怎样的不堪,才会得上这样的怪病? 她只知道,她看到了真相的同时,也看到了一场阴谋。 一场父对子的阴谋,一场利用“真心”的阴谋。 她还看到了那个“父”的无情和狠绝,更看到了那个“子”的伤恸和绝望。 哦,不对,是两场阴谋。 还有一场帝王之术的阴谋。 帝王带着禁卫出现得及时,出现得不早不晚,分明就是冲着易敏和揪出易敏身后的那个男人而来。 有人临阵脱逃,有人甘愿承担。 她这一个局外人却是看得心痛到不行。 ...... 更新毕!孩纸们晚安~~另外,关于节奏,孩纸们莫急,素子得将事情交代清楚,将事情写圆了。后面,素子会加快的,么么哒~~ 谢谢【香味抹茶】亲的大荷包~~谢谢【15608515973】亲的花花~~谢谢【fellsys】【emma77】【香味抹茶】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 ☆、198.【198】你在意我的病吗? 有人临阵脱逃,有人甘愿承担。 她这一个局外人却是看得心痛到不行。 当着众人的面,她扇了这个男人一个耳光。 没有人知道,她当时的心情,那种又痛又想哭的心情踺。 一直以来心中坚守的信念在一夕之间坍塌的心情她可以理解,但是,她还是希望他能清醒。 她想将他打醒。 除此之外,她也想做给陌千羽看。 很显然,这是一场设计。易敏、三爷、凤影墨都被设计其中。 揪出易敏身后的那个男人是陌千羽最主要的目的。 可让她看到凤影墨跟易敏的奸.情,又何尝不是他的另一个目的。 不然,她躲在暗处的时候,也不会听到霍安问另一个太监,有没有通知夜灵姑娘? 通知她做什么? 不就是想让她来看这场戏。 与妃嫔私通,杀害沈妍雪,还是朝廷通缉的要犯,桩桩都是死罪,凤影墨彻底陷入绝境。 且,他自己还一副沉默不语、供认不讳的样子。 这样的时候,若陌千羽直接下旨斩立决,不会有任何人有异议。 所以,她觉得那样的形势下,顺着陌千羽的意思比什么都来得重要。 这也是她扇凤影墨那一巴掌的第二个目的。 她要让陌千羽知道,他的目的已然达到,她相信了这一切,并对凤影墨痛心失望到了极致。 后来,她一直表现出对凤影墨的漠视。 哪怕众人乘车,他跟易敏两个步行,易敏腿脚不便,他腿脚被缚; 哪怕他承受不住一头栽倒在雪地里再也没有起来; 哪怕看到他腰间的伤已经腐烂到可见腰骨; 她都未表现出一丝松动。 就连霓灵受张硕的意思试图想要她帮忙求情,她也是回绝了霓灵,她跟霓灵说,别人救不了他,除非他自己。 她当时说的是实情,他那样行尸走肉一般,就算救了又能怎样? 而若是他还是那个积极向上、擅谋擅计的凤影墨,就算没人帮他,她知道,以他一人之力,也是有可能扭转乾坤、脱离困境的。 毕竟,他的能力,她清楚。 但是,这一切在看到他伤势严重、高热不退、昏迷不醒,眼见着就要坚持不下去,而陌千羽又不让人医治的时候,彻底土崩瓦解,她终是再也假装不了了。 所以,她求陌千羽。 虽然她知道,这样做,只会加重陌千羽的恨意,但是,她没有办法,没有什么比让他活着更加重要。 之所以想到假扮三爷救易敏,其实也是为了帮凤影墨脱罪。 她想过了,就算陌千羽让端王去救凤影墨,那也只是暂时的性命无忧,那么多条重罪在身,他迟早得死。 而且,陌千羽也下令过了,从北国回去以后,就斩首示众。 都道少年帝王温润如玉,他的狠,她清楚,他绝对说到做到。 所以,必须在这之前,能洗脱罪责。 一路观察下来,她发现易敏是个很不错的女人。 也难怪被陌千羽那样记在心里,的确是个值得男人爱的女子。 不管她跟凤影墨的父亲什么关系,从她跟那个男人的一席话可以看出,她很善良。 她一直企图说服那个男人,不要漠视凤影墨,不要毁了跟凤影墨的父子之情。 还有,一路上,那般毫无顾忌、尽心尽力地照顾凤影墨。 虽然陌千羽几次故意让她看他们两人暧昧的情景,但是,她心里清楚,那些都无关风月,那是一个大义女人无私的奉献。 这样的女人她也要救。 所以,才有了假扮这一出,救走易敏的同时,帮凤影墨脱罪。 只是,这一出,她是让巧黛进行的。 就是昨日,巧黛化妆成宫女端汤给她,她跟巧黛两人商量好的。 怎样的装扮,怎样的出现,说些什么话,做些什么事,以及怎样的脱身,她都想好了的,也跟巧黛仔细交代好了。 在山上,她自己的那一场失脚滚下雪坡,也是计划之中的,目的是为了分散陌千羽和众人的注意力,好让巧黛趁机带易敏脱身离开。 她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是,她们竟然前去了断壁。 更没有想到的是,张硕竟然用麻绳袭击了对方的腿,直接导致了坠崖。 当然,若没有张硕,也还是可能会坠崖,既然特意去了断壁,说明对方已是做了死的准备。 这也是她又震惊又奇怪的地方,明明事先谈好了逃离的路线。 而且,巧黛绝对不是轻生之人,在身中剧毒的情况下,都没有想过要放弃生命,何况她身上的毒已解。 直到边上的霓灵握住她的手,用眼神告诉她自己是巧黛的时候,她终于惊错地明白了过来。 是霓灵。 掉落悬崖的人是霓灵。 是霓灵选择了牺牲。 因为解药只有一粒,她给了巧黛。 因为她深爱着张硕,而张硕爱着巧黛。 在身与心的双重绝望下,她选择了以死成全。 成全巧黛跟张硕,成全她跟凤影墨。 她不知道原本是巧黛,为何会被霓灵代替。 她只知道,那丫头好傻,真的好傻。 她只知道,比起昭雪真相和复仇,让这个妹妹开心地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她只知道,若这个丫头死了,她这个姐姐活着也没了意思。 当时那样的情况,她也不可能让陌千羽赶快派人下去寻,不然,霓灵就白白牺牲了。 可是,若不立即去寻,立即去救,肯定必死无疑,虽然,从那么高的断崖跳下去,本身活的可能性就微乎其微。 但是,她不能放弃。 所以,她跳了下去,没想太多,甚至没想,若霓灵还活着,而自己跳下去死了,又怎么救霓灵? 她什么都没想。 霓灵! 想到那丫头,夜离眸色一痛,也不知道她在哪里,是否还幸存? 后来又发生雪崩那样的事。 方才她在这个涧底整个寻了一遍,除了她跟凤影墨,她没看到任何人。 凤影墨一直盯着她,见她脸上的神色一直在变,浓墨重彩,最后被沉痛和忧虑占据,他已然猜到了一些。 “在担心你大哥?” 凤影墨的骤然出声,将夜离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抿着唇,点了点头。 他捧着她的脸,温热的指腹在她的眼角处,轻轻来回摸索,“既然担心,又为何那么傻让他去演这一出?” “原本计划不是这样的......”夜离低低叹,却也不想多跟他说。 她不想扯出巧黛,他们都还不知道阿洁就是巧黛。 “对了,我一直有个疑问,那夜水榭旁,你是凤影墨,并未分裂成别的人格,为何会一身墨袍、戴着铜面?那明明是三爷的装扮。” 夜离故意岔开话题。 “想知道?”男人问她。 “嗯,”夜离点点头。 “因为我想去见你,我想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夜离一怔,这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见她一脸疑惑,凤影墨勾了勾唇,微微眯了眸子,似是在回忆,黯哑低醇的嗓音流泻。 “这事儿还得从前面说起,我跟沈妍雪大婚那夜,你的表现太反常了,明明头天夜里我们刚刚交心,结果那夜你突然出现,当着众人的面探进我的衣襟查探我腰上易容的伤,然后,还跟陌千羽走了,当时,说真的,我很懵,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我知道,肯定跟我腰上的伤有关系。” 夜离长睫颤了颤,凤影墨的声音继续:“而,糟糕的是,我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腰上的伤从何而来,而且,在这之前也有一次,就是莫名其妙的五脏六腑内伤严重,就是我跟你说我重风寒那次,我也不知伤从何来。我在想,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病,所以,翌日一早我就去找了张硕,张硕告诉我,可能是失忆,也可能是分裂,他也不清楚,然后他在太医院找了很多这方面的书给我。” “我一直看,一直研究,也没有找到症结所在,然后就出发来北国了,那夜我让张硕以给驱虫的药包为由带信给你,约你见面,我就是想要跟你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但是,你却没来赴约。” 想起那夜她不仅一直没赴约,还跟某个男人将营帐都搞垮了,凤影墨就眸色一寒。 夜离一直看着他,自是感觉到了,想想也觉得他是想到了这个,连忙将话题引过:“然后呢?” “然后,我想这样也不是办法,既然你不肯见我,我就得想个办法让你见,想来想去,就决定装扮成三爷的样子去见你,你总归会见的吧。所以,我就黑袍加身,铜面掩脸。” 原来如此。 夜离恍悟。 “可是,你又为何出现在后院水榭那里?” 不是见她吗? “是这样的,我去你的厢房找你,你不在,我就想,你可能在陌千羽那里,” 说到这里他稍稍顿了顿,才继续:“然后我又去了他的厢房那里,在外面正好听到了他跟霍安的对话,意思就是关于沐浴的药汤做手脚的问题,当时,两人没有提易敏的名字,说好像已经发作了什么的,看到往后院去了,我想起你不在厢房里,以为他们下.药的对象是你,所以,就连忙赶去了后院,后面的事......你就都知道了......” 说到这里,夜离看到他眸色一黯,垂了眉眼,似是不想多说。 夜离知道他是想起后来在后院水榭边发生的事了,想起了某个曾经如同天神一般住在他心中的男人。 “凤影墨,你真的没事了吗?” 仰脸望进他的眼,夜离幽幽开口。 凤影墨眼波微微一动,抬眸回望着她:“你想说什么?” 夜离没有出声,她知道,她想说什么,他懂的。 那夜那般的绝望颓废,如同抽走生气的木偶一般,行尸走肉。 这次醒来,就真的放下了吗? 看样子,是正常了。 可是,他这个人太会伪装,她怕他面上波澜不惊,心里面却在流血腐烂。 她凝着他,一瞬不瞬,等着他回答。 凤影墨垂眸弯了弯唇,略显苦涩。 再抬眸,已是满眼坚定。 “你为了救我不吃不喝,跪于雪中七日七夜,你大哥为了帮我脱罪,坠落断崖,到现在生死未卜,我又有什么资格继续消沉?” 夜离一震,没想到他会如此说。 更没想到,他的转变,是因为这些。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彼此的眸子却是胶灼在一起。 “你受苦了!” 最终还是凤影墨打破了沉默。 的确是受苦了,他这段时日,一直在昏迷,人事不知,可是她不同。 她受着怎样的煎熬,他完全可以想象。 明明就在水榭边,明明知道所有的事情,却要佯装不知。 且还要一方面应付着陌千羽的纠缠,另一方面想着如何解救他。 见她没有吭声,他又忽然问:“你在意我的病吗?” “什么?” 话题太跳跃,夜离一时没反应过来。 “分裂。” 夜离怔了怔,不意他问得这么直接。 这个问题,她还真是从来没想过。 不过,她却是想起另外一个问题。 < p>他似乎每次分裂都跟她有关。 第一次,钟家灭门之时,如同天神一般出现,救了她跟霓灵的命。 第二次,她被陌千羽击了一掌,又身中蜈蚣之毒,命在旦夕,他出现,用内力给她疗伤,还潜入缉台盗取南火草。 第三次,封妃大典上,他只身前来,以一敌千,将她救走。 记得,她曾经问过他分裂成三爷那个人格时的他,她问他,三爷为何对我那么好。 他回她,不知道,可能我天生就是你的守护神吧。 这样的他,这样一心为她的他,让她如何会在意他的分裂? 猛地,她又想起另一件事。 每次分裂成三爷之时,他都叫她——夜离。 对,夜离,而不是,凤影墨叫她的夜灵。 她记得很清楚,封妃大典那日,她是霓灵的身份,然后,他将她劫走后,也知道是她。 她还问过他,三爷怎么知道是我? 他当时的回答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就是知道是你。 想到这点,夜离浑身一震。 ☆、199.【199】你知道我最不喜欢你哪一点吗? 想到这点,夜离浑身一震。 如果是这样,那岂不是…… “你知道自己分裂成三爷的时候,做过些什么事,说过些什么话吗?” 夜离急急问向他踺。 刚一问完,又意识到自己好像多此一问,若是知道,又岂会不知道自己身上的伤从何而来,又岂会发生那么多纠复? “不知道,”凤影墨摇摇头,目光有一瞬间的迷茫和空洞,轻叹,“一点点记忆都没有。” 见他如此,夜离更加觉得自己不该问了。 似是触到了他郁闷和惆怅的地方了。 不过,她的一颗心却是稍稍安定了下来。 也就是,只是分裂后的三爷知道她是夜离。 还好,还好。 可是,这样也有些奇怪。 虽然她不懂分裂这么高深的东西,但是,她多少会医,也从医书上看到过关于这方面的记载。 两人不共记忆是有的,只是,另一人为何会有这种的潜意识呢? 按道理讲,只有两种可能。 一种,主人格本身就知道她是夜离,也就是凤影墨其实知道她就是夜离,所以,分裂后的人格也潜意识里知道。 还有一种,就是主人格不知道,是通过分裂后的人格认识她的,所以就只有这个人格知道她是夜离。 而如果是第二种……. 她想了想,她似乎跟这个人格交集的其实很少,总共也才三次,而她成为夜离以后的,才两次。 所以,是不是说明这种可能其实很小? 夜离心头一撞,细细望进男人的眼。 如果是第一种,那就太可怕了,说明这个男人一直在她面前装。 “为何这样看着我?”凤影墨眸光微动,疑惑开口。 “没什么,”夜离略略撇开视线,稍稍掩饰道。 她不是沉不住气的人,事情没搞清楚之前,她不会自乱阵脚、不打自招。 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我们回山洞吧,你的伤得赶快敷药!” *********** 霓灵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男人的后脑勺,她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是活着,还是死了。 身下摇摇晃晃的感觉,以及胸口透衫而来的温暖,让她意识到自己是在被人背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 是谁? 她勉力睁大沉重的眼脸,男人的后脑有些熟悉,墨发轻垂,发丝上还沾染着点点雪花。 她心尖一抖,是张硕。 是吗? 不可能! 一定是她做梦,或者出现了幻觉,怎么可能会是他? 可是,梦也好啊。 再次将脸轻轻靠在男人的肩窝上,她希望这个梦可以做得久一点,希望永远都不要醒来。 许是感觉到她的动作,男人脚步一顿,侧首:“夜离……” 他唤她,声音隐隐透着一丝不确定和惊喜。 因为她靠在他肩上,他又侧头的动作,让他温热的气息正好撩在她的额头上。 包括那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入耳,霓灵心头一撞,也彻底相信了,是张硕。 她难以置信地抬起头。 “你醒了?” 张硕眸光一亮,将她放了下来。 久未站立,又身子太虚,霓灵哪里站得住,身子一软,张硕脸色一变,又连忙将她揽在怀中。 只不过,这次是面对面。 霓灵的心跳骤停了好几拍。 几时跟这个男人这样零距离过? 骤停之后的心跳,又扑通扑通跳到快得不行,几乎就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有些不适应,她想挣脱,可浑身一丝力气都无,只得软靠在他的 胸前。 “告诉我怎么回事?” 男人的声音响在头顶。 “阿洁呢?” 霓灵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靠在他的身上,望着两人脚下的积雪,疲惫开口。 她也想知道怎么回事呢。 她不是被他打落断崖了吗?怎么又和他在一起?其他人呢? “不知道,”张硕声音微哑,“后来发生了雪崩,所有人都被冲散了,我也不知道阿洁在哪里。” 霓灵清楚地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伤恸和担忧,她弯弯唇角。 “那我妹夜灵,凤影墨、皇上他们是不是也不知道?” “嗯。” “将我放下吧,你去找他们。” 她说得委婉,用了“他们”,其实,她指的是巧黛。 既然忧心如焚,就去找吧。 “放下?”张硕轻嗤,“放在这里吗?你知不知道自己快要死了?” 霓灵微微一怔。 看来,他已经知道了。 勉力牵了牵唇角,“是啊,就是快要死了,所以,才让你放下的,你没必要为一个死人在这里浪费时间,还是快去寻那些活着的人吧。” 她虚弱地说着,声音很小,却半开玩笑半认真,听得张硕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竟一时找不到语言来回她。 许久,才开口。 “夜离,你怎么那么傻?你怎么不告诉我解药只有一粒?” 霓灵微微笑:“告诉你了又怎样?你会怎么做?让我吃下去吗?阿洁怎么办?” 张硕被问得一滞。 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或许他会让她吃下吧,然后再去寻找新的雪山紫莲。 虽然,他非常非常想要救阿洁,但是,他也不会过分到牺牲别人的份上。 见他没有吭声,霓灵唇角的笑容越发放大了几分,她自他怀中缓缓抬起头,仰脸看向他。 “而且,就算我食用了解药,那排毒的方式对我来说,也很为难,所以……” 所以,不如成全他跟巧黛。 既然巧黛身上的毒解了,想必两人也已经…… 想到这里,霓灵眸色一痛,只觉得心里面就像是被人狠狠地揪住、蹂躏,难受得不行,一股腥甜直直往喉咙里一窜,她想要闭嘴忍住都没能来得及,殷红便顺着她的嘴角溢出来。 张硕脸色大变:“你……” 然后又皱眉望向前方,“不行,你身上的毒越来越严重,虽然没有解药,但是必须先找到一些能够抑制的草药,这里什么都没有,我们得离开这里。” 一边说,一边扶着她,转过身,欲将她再次背起。 霓灵就趁势将他大力推开,虚弱地低吼:“说了,不要管我!” 本就站立不住,哪还经得起自己推搡出去的反力作用,她重重倒在雪地上。 也不想爬起来了,她就躺在那里。 比起体内的剧毒和身体上的不舒服,她更难受的是心里。 很难过,很难过。 她也不知道为何突然那么难过? 在她决定给解药给巧黛的时候,她没有这样难过,在他拿过解药,连问都没问她一句她身上的毒都解了吗?或者帮她探探脉时,她都没有这样难过。被他用麻绳打落悬崖,她同样没有这样难过。 这一刻,她竟是难过到难以抑制。 她好讨厌这样的自己。 似乎她的所有伪装都暴露在了这个男人面前,让她最后的一点自尊都丧失掉。 张硕有些无奈地看着她。 其实,他是想发火的,可是,他很快意识到,自己对这个女人好像还真少了点耐心呢。 她是个病人。 < p> 病人膏肓的病人。 低低一叹,他上前,怕她再次推他,所以,也没有抱她,而是将她从雪地上扶坐起来。 霓灵本也是想抗拒的,可是想到,刚刚自己已经有些过了。 都道“因有宠爱,才会骄矜”,她没有对他矫情的资本。 所以就任由了他。 “夜离,你知道我最不喜欢你哪一点吗?” 张硕忽然开口。 霓灵怔了怔,不意他突然问这个。 她身上应该哪一点他都不喜欢吧? 哦,他说的是“最”。 没有吭声,她等着他继续。 “我不喜欢你刚刚这个样子,不喜欢你自以为是的替别人做决定,不喜欢你动不动就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 张硕一口气说了好几个不喜欢,后面几个霓灵都没有听见,因为她的思绪停留在前面几个上面。 如果说将解药给巧黛,是自以为是地替她做决定,是轻易放弃自己生命的话,她认了。 她就是这样的人呢。 呵~ 她轻笑,果然她身上哪一点他都不喜欢。 “最”哪有那么多? 见她笑,张硕皱眉,以为她是不服气。 “怎么?我说错了吗?就算你的解药给了阿洁,你也不应该轻易放弃,紫莲还可以再寻,你又作何要跳下断崖?” 霓灵怔了怔。 跳下断崖? 是她跳下的吗?好像是被一个人用麻绳击落的吧? 似是了然她心中所想,张硕又道:“我知道,是我不好,是我让你掉下去的,但是,你敢说,你不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的吗?如果不是,你又做什么明知那里是断崖,却还要跑去边上?你以为你这样做,凤影墨就会感激你吗?你有没有想过,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妹妹夜灵会不会怪凤影墨?” 霓灵垂眸弯唇。 看来,自己又做错了呢。 在他的眼里,她怎么做都是错呢。 他们就是这样的两个人,出发点和看问题所站的立场,永远都不一样。 她从未想过要谁的感激。 她也不觉得她姐是一个会将她的心甘情愿怪到毫不知情的凤影墨头上的人。 反正她没了解药,横竖一个死字,她只想成全所有人。 成全巧黛和他,成全她姐跟凤影墨。 而且,救凤影墨也不单单是为了她姐。 凤影墨不是他最好的朋友吗? 他不是也很关心的吗? 不是一直试图说服她去让她姐帮忙替凤影墨求情,不是还让她想方设法将退热药给到易敏手中。 算了,多说无益。 他不懂她,从来都不懂她。 “你说完了吗?”她抬眸问向他,“如果说完了……” 张硕忽然抬手揩向她的唇边,霓灵浑身一僵,未完的话就顿在了那里。 ............ 今天的更新欠一千字,明天会补回来,另外,不喜欢霓硕戏的孩纸放心,不会太多的哈,么么哒~~ 谢谢【15243629656】亲、【yuyanyan7575】亲的月票~~爱你们,狂么么~~~ ☆、200.【200】谁准许你这样做了?谁给了你这样的权利? 张硕忽然抬手揩向她的唇边,霓灵浑身一僵,未完的话就顿在了那里。 温热的指腹一点一点替她掠着嘴角的血渍,后来,干脆直接用了手掌。 掌心的热度打在她的肌肤上,霓灵心跳踉跄犬。 她怔怔望着他,忽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了踺。 直到男人将她唇边的血渍擦干净,然后将她背在身上继续往前走时,她才想起来,她是想跟他说,若说完了,他可以走了。 ************ 黑,漫无边际的黑,一丝光亮都没有。 陌千羽努力睁开眼睛,入眼还是无边黑暗,他蹙眉,难道天还没亮? 这是哪里? 他只记得在雪山之上发生了雪崩,大家被巨大的雪体冲散…… 他摸了摸身上,柔软的触感入手,似是被褥,再缓缓摸向边上,他摸到了蚊帐,摸到了床沿,他确定,自己此时正躺在床榻之上。 只是,这到底是哪里?怎么灯盏都不点一个? “韩啸!” 他记得雪崩的时候,韩啸就在他的身边,还将他从断崖边拉了回来。 没有任何回应。 眉心微拢,他支撑着身子坐起来,这才发现浑身疼痛得厉害,看来自己伤得不轻,就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他已经痛得冷汗涔涔。 他又喊了一声:“霍安——” 这时,才听到有脚步声前来,他以为是霍安,不悦道:“你不知道朕讨厌黑吗?做什么不点灯?” 脚步声一滞,没有声音,好一会儿才再度响起来,行至床榻旁。 陌千羽正微微疑惑,双肩上倏地一重,他反应过来是对方的手,似是想要扶着他躺下去。 他一震,立马警觉起来。 “你是谁?” 一声不吭,还动手动脚,霍安可从来不敢这样。 对方依旧没有回答,只不过双手已是自他肩上离开,有微末的袖风在脸前轻拂,他一把抓住对方的手。 与此同时,心里却是咯噔一下。 虽然太黑,他看不到,可是凭感觉很显然方才此人的举措是拿手在他眼前晃。 通常做这个动作,是试探一个人眼睛看不看得到。 眼睛? 他脸色一变。 就在他这一个恍神,对方已经反手将他的手握住,然后拂开他的手指,摊开他的掌心,温热的指尖在他的掌心上一笔一画地划过。 陌千羽一怔,对方在写字,在他的手心上写字。 他仔细辨了辨。 “我叫阿梅,你是皇上吗?” 阿梅? 陌千羽再次一震。 的确,对方的手纤细光洁,是个女子的手,还应该是个年轻女子的手。 看样子,是个哑巴,难怪半天没有任何回应。 她问他是不是皇上,想起方才自己用了朕,而且,他的身上应该还身着龙袍的,想否认已是不行,索性点头,“嗯”了一声。 又想起正事,问向阿梅:“对了,朕为何在这里?” 阿梅又开始写。 “我在山下砍柴,看到你躺在那里,我就将你救回来了。” 陌千羽皱眉:“那还有没有看到其他人?” “没。” 陌千羽就郁闷了。 雪山的天气真是千变万化,谁曾想竟发生这么大的变故,也不知道那些人怎样了? 他得尽快联系暗卫才行。 黑暗中,他又问道:“天那么黑,为何不点灯?” 是因为穷吗? 当然,这一句他没说出口。 可是,对方在他掌心的回答却是让他如遭雷击。 “现在是白天。” 白天? 白天! 那他…… 呼吸骤然一沉,陌千羽险些从床榻上栽下来。 那他的眼睛…… 难怪她方才拿手在他的眼前晃呢,就是看他能不能看见。 他摇头,完全接受不了这个现实,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将他裹得死紧,呼吸都呼吸不过来。 他哑声开口,略显恍惚。 “朕的眼睛……失明了……” ************ 山洞里。 夜离坐在地上,用石头将草药砸碎,听到叮叮当当的铁链声,抬头,就看到凤影墨抱着一堆枯草藤蔓从洞外进来,然后铺在她原本铺的那些枯草上面。 见他铺得认真又仔细的样子,夜离笑道:“你不会打算在这里长住吧?我们应该尽快找出口才行。” 凤影墨手中动作未停,回头瞥了她一眼,“我身上的伤那么重,总归要等好一点吧?你就那么迫不及待地想出去?” 声音微凉。 夜离怔了怔。 其实,她也认为他的伤很重,还不是一般的重。 只是方才他那飞身采药的样子那般厉害,就跟正常人无异…… 果然是爷,情绪来得还真快。 夜离嘴一撇。 “既然知道伤得重,做什么还不消停?你只管休息就好了,这些事情我来做。” 她原本就那么一说,谁知男人一听,当即就停了手中动作,将未摆好的枯草和藤蔓往边上一放。 “如此甚好!” 唇角一勾,魅惑众生地丢下四字之后,就施施然躺在了铺好的草垫上,双手交握枕在脑后,慵懒悠然地看着她。 汗。 夜离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住。 只是那画面真的很不和谐,单看上半身,面如冠玉、眉目如画,一身墨袍也很好地将他完美的身材勾勒。 而且,鲜少见他穿黑色,较白色的俊逸,多了一身深沉神秘。 又加上他那么慵懒邪魅的闲闲一倚,的确十分的养人眼目。 然,不能往下看啊。 那双脚上的千年玄铁镣铐瞬间破坏了整体的美感。 想到这个,夜离不禁问道:“你脚上的链子怎么办?” 难道一直这样戴着? “随它去!” 男人却很不以为意。 夜离蹙眉:“可是很不方便。” 男人甚是赞同地“嗯”了一声,又俊眉眉尖略略一挑,道:“那你将它打开?” 夜离再次被噎住。 他的意思,她懂。 既然你我都打不开,那不就只能随它去? 好吧,这个男人。 她败了。 懒得理他,继续去捣手中的草药。 而男人却是一副心情大好的样子,唇角轻轻勾起。 ** 等夜离捣好药,才发现身边没了动静,扭头一看,嘿,某人竟然睡得香甜。 可很快她又发现不对,因为背上有伤,他是脸朝她这边侧躺着,她清楚地看到他原本苍白的脸色泛着微红。 她心头一跳,连忙起身,而她的双腿因为久跪的缘故根本没有痊愈,哪里经得起突然从地上站起,所以还未站稳,整个人就朝前栽去,重重摔趴在了地上。 膝盖最先着地,痛得她差点眼泪没出来。 幸亏手上捣好的草药抓得牢没有掉,龇牙咧嘴中,她从地上爬走,来到凤影墨边上。 抬手探上他的额,入手的火热烫得她一阵心惊。 果然又发热了。 < p> 看来他是一直在强自抑制。 其实想想也是,他的病情本那般严重,一直昏迷不醒,昨夜端王才刚刚将他救醒,就又遭遇坠崖和雪崩的事。 虽然她最后被雪体砸晕,那才一个,可是在下坠的过程中,他替她挡了多少个,她已经记不清了,且最后还让自己砸在了嶙峋的乱石上。 这对一个刚刚苏醒、病情未愈的人来说,如何承受得住? 或许他一直用信念强撑着,一直强撑到最后一刻,她不知道而已,不然,也不至于两人摔在涧下,她醒来时,他还在昏迷着。 而他刚才又是轻功给她摘药,又是调侃戏.弄的,让她竟然差点忘了这些。 哎。 这样一个男人! 就是这样一个男人! 夜离又无奈,又心疼,伸手轻轻解开他的衣袍。 她得先将他身上的伤上好药,再出去采一些能去热的草药。 ************ 迷迷糊糊中,感觉到腹上一阵清凉,轻柔的触感来来回回,似是有人在涂抹着什么。 陌千羽一个激灵,猛地惊醒,并本能地捉住了那只腕。 在意识到自己是被褪尽衣衫,光着身子的时候,更是恼羞成怒,只一瞬,就将钳制对方的那只大手,准确无误地掐在了对方的颈脖上。 竟然,竟然…… 这世上竟然有人敢扒光他的衣服! 而且刚才她的手落的地方是他的哪里? 哪怕是给他擦药! 也绝对不行! 另一手凭着感觉扯过被褥盖在自己下.身的同时,落在女子颈脖上的五指骤然用力,他沉声,咬牙切齿:“谁准许你这样做了?谁给了你这样的权利?” 对方显然被他的样子吓到了,虽然,他看不到她的样子和表情,但是,他能感觉到,她在他的手上,瑟瑟发抖了身子。 他却没打算放过她。 许是窒息感越来越强,女子开始挣扎,用手抓他的手,想要将他的手拉开。 苍哑的喉咙里“唔……唔……唔……”地发出单调的音节,并慌乱地在他的手背上写字。 “你伤得很重……” 陌千羽长睫轻颤。 “朕伤得再重,也不需要你这样来给朕擦药,朕可以自己来!” 陌千羽的声音就像是淬了冰,同他浑身倾散出来的寒气一样逼人。 而女子也不放弃,继续吃力地在他的手背上划着。 “可是你眼睛看不见。” 看不见? 这句话如同刀子一样戳得陌千羽心头一痛。 “那也轮不到你管!” 他嘶吼,五指更加收紧了力道。 女子终于不再在他手背上划了,甚至连“唔唔唔”的单音也发不出了。 但是,她还在吃力地挣扎,只不过,不是挣扎着将他的手拉开,而是…… 当冷硬滑凉的触感入手,陌千羽一怔。 女子塞进他另一只手中一个东西。 他感觉了一下,意识到是一个小瓷瓶。 “ao……” 一个含糊不清的字自女子嘶哑的喉中艰难逸出之后,便没了她的声音。 她放弃了挣扎。 陌千羽反应了一下,才觉得,她说的是一个“药”字,只不过因为是哑巴的缘故,前面yao发不出,又加上被他掐着咽喉,所以才成了ao。 她是在告诉他,那个小瓷瓶里装的是药。 他都要杀了她这个救命恩人,她都要死了,还怕他看不到,将药塞给他? 那一刻,陌千羽心里竟是百折千回,说不出来的感觉。 他知道,他若再用一分力度,就能掐断她的颈脖, 可是,他终是五指一松,放开了她。 陡然失去支撑的女子歪倒在床沿边上。 他听到她大口的喘息。 “出去!” 强忍着才没让那个“滚”字出口,他的声音又沉又冷。 他听到她狼狈起身的声音,听到她跌跌撞撞走出去的声音,甚至还撞翻了屋中的椅凳。 陌千羽紧紧抿起了薄唇。 ************ 凤影墨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擦黑,山洞里更是光线暗得不行。 有摩擦击打的声音传来,他转眸望去,就看到女子忙碌的身影。 她一手拿着不知从哪里寻来的铁片,一手拿着一块石头,正蹲在一堆柴火旁,不停地用铁片敲击着石头。 凤影墨眼波微动,他当然知道她在做什么。 取火么。 他们身上都没带火折子。 可是,她这样敲击怎么能敲出火花? 弯唇摇了摇头,他坐起身。 因为脚上有个时刻起着提醒作用的脚链,所以他一动,她就听到了,转头看他,小脸上毫不掩饰欣喜的表情。 “你醒了?” “嗯”凤影墨起身站起。 口中残有腥苦之味,他知道,在他睡过去的这段时间里,她不仅替他的伤口上了药,还喂了了药给他服下。 见他起身,夜离连忙出声制止。 “别动别动,你就躺着就好了。” 凤影墨没理她,径直走过去。 “我终于明白当初在缉台,你为何生个火,能将厨房生成云雾仙境,还能将厨房烧成灰烬了。” 说着,已行至跟前,他弯腰将她手中的铁片和石头接过,蹲在她的旁边。 “击石取火要这样,铁片向下敲击石头,要铁片向下!” 一边说,他一边划敲。 果然,没几下就真的出了火花。 当拾来的干柴熊熊燃烧起来的时候,夜离才从那份震惊中回过神来,她朝他竖了竖大拇指。 起身,打算将摘的野果子拿过他,却不想未痊愈的双腿再次一软。 只不过,这一次没有栽倒在地,因为有人已经及时地揽住了她。 大手一拉,他将她重重扣在怀里。 ☆、201.【201】她只是想知道,自己爱的男人到底是谁 夜离没有任何防备,鼻梁差点撞上他的胸口,他又眼疾手快地抱着她翩然旋转了一圈,将她的惯力改了方向,才没有撞上去。 站定之时,他垂目看着她犬。 也不知是在火边的缘故,还是一下子惊吓到了,夜离的脸红得厉害,扑进凤影墨的怀里,然后睁着大大的水眸略显惊魂未定地看向他。 那样子,说不出的娇憨,凤影墨心中一动,拉起她就对着她的唇吻了上去。 夜离更是没有想到他会这样,一下子脑子空白僵硬在他的怀里踺。 凤影墨叼着她的唇瓣舔.舐.吸.吮,又迫不及待地撬开她的唇齿,钻入她的口中,狠狠需索。 那样子就像是压抑了很久,瞬间泛滥,来势汹汹。 夜离只觉得自己腹中的空气都要被吸空了一般,完全招架不住,双手攥着他的衣袍,示意他放开她。 凤影墨哪里肯依,又紧紧将她扣住纠缠了好一会儿,见她实在呼吸不过来了,才缓缓放开了她的唇。 两人都喘息着。 凤影墨黑眸炽烈,深凝着她。 夜离双颊酡红,一双水眸更是蒙上了一层薄雾,几分羞恼,几分怨念地瞪着他。 那样子娇而不媚,别具风情。 凤影墨心神一旖,再次没忍住,低头欲再次追吻过去,却被夜离头一偏避过,他的唇便落在她的侧脸上。 他却也不以为意,也不撤开,深深呼吸,嗅着她脸蛋上的芬芳,然后用唇磨蹭着她的脸,一点一点找寻着她的唇。 夜离发现,这个男人太会折磨人了。 火热酥麻之感让她很难受,她僵硬着脖子求饶。 “别……凤影墨……别这样……你还在发着烧…….” 不仅发着烧,身上还有伤不是。 “就是因为发着烧,所以要动动,出出汗,就好了……” 男人继续在她的鼻翼唇角上轻蹭,磁性低醇的嗓音紧贴着她的脸颊吐出。 出出汗就好了? 夜离的心里才是彻底出汗了一把。 这是什么逻辑? “你会医,难道不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吗?”男人继续不放过她,厮磨纠缠。 夜离被他撩得早已呼吸紊乱,她一边喘息地回避,一边哑声道:“是啊,就是因为我会医,我更知道,你这纯粹就是在找死。” 唇瓣游移在脸颊耳畔的感觉,男人似乎弯唇笑了。 夜离推他,“真的,别闹了!” 男人终于低低笑出声:“我只是想知道,我昏睡过去之后,你是怎样让我食药的?果然,你是用嘴哺的。” 放开她的鼻翼唇角,男人微微拉开了一点距离看着她,原本炽深的眸子就像是坠入了边上燃得正旺的火苗,熠熠生姿。 夜离反应了一瞬,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因为她口中残有草药的腥苦之味,是么。 真是便宜占尽,理由还冠冕堂皇。 “所以呢?” 她挑眉看着他。 “所以,我很满意!” 男人眉眼一弯,回得大言不惭。 夜离再次汗。 心里咬牙切齿地想,这种男人就该让他发烧烧死。 ************ 霓灵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张硕已经没在走了,而是背着她停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心中疑惑,透过他的肩头,朝前面望去,就赫然看到前方不远处的雪地上一抹浓郁的紫色入眼。 虽然天已擦黑,虽然光线不亮,但因边上都是皑皑白雪,所以这难得一抹紫色显得异常突兀,也异常夺人眼目。 紫瓣黄蕊,妖娆绽放。 是雪山紫莲。 霓灵心头一撞。 是可以解她身上剧毒的雪山紫莲。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虽然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但是,此刻,霓灵还是激动了。 只是,这个男人什么意思? 他不应该也是激动的、迫不及待上前去采的吗? 为何站在这里一动不动地看着它,在想什么,还是在犹豫? 不知自己出于什么心理,反正那一刻,她做出一个决定,缓缓闭上了眼睛,装作并未醒过。 好久,男人终于动了。 她感觉到他拾步上前,感觉到他弯腰,感觉到他终于将紫莲摘了下来,然后唤她:“夜离,夜离……” 她这才睁开惺惺松松的眼睛,一副懵懂醒来的模样。 “什么……” “你看这是什么?”张硕朝她扬了扬手中的紫莲,“你有救了!” 那一刻,她看到了张硕眼中的光亮。 就好像方才他从未犹豫踯躅过一般。 霓灵想让自己表现出欣喜,却也只是勉力一笑。 她在想,如果这个男人真的就这样背着她走了,对这株紫莲视而不见…… 如果那样…… “药引已经有了,其他配药就好办了,都是些寻常草药,我们先找个地方歇脚,我去采其他几味药,尽快制出解药让你服下,你身上的毒不能再拖了。” 霓灵没有吭声。 解药是没问题了,可是还有一步很难的。 或许,方才这个男人的纠结犹豫,就是因为这一步吧。 ** 解药制好已是夜里了。 他们栖身在一个小山洞中,张硕找了点干柴燃了篝火,一用来取暖,二用来照明。 或许两人都知道此解药服下后,排毒方法的特殊性,所以气氛有些怪。 全然没有马上就要解掉剧毒的欣喜激动,两人坐在篝火旁,各怀心事,相对无言。 霓灵垂眸看着手中的药丸,心中早已滋味不明。 良久的静谧之后,张硕一个抬眸,见她还在拿着药丸把玩,问道:“需要水吗?” 霓灵摇摇头。 将药丸放入口中,霓灵缓缓咀嚼。 浓郁的腥苦之味在口中弥漫开来,霓灵蹙了秀眉,只觉得那股苦味一直蔓延到了心底。 咀嚼,一直轻轻咀嚼。 可是,毕竟只是一粒小药丸,就算不想吞,还是在她长时间的咀嚼下慢慢融化在了口中。 又是长时间的沉默。 张硕一直盯着面前的跳动的篝火,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这个样子,让霓灵很受伤,真的,其实,她也没有指望他什么。 那日也不过是试试他而已,真将自己给一个男人,她自己也没有心理准备。 想了想,她觉得还是主动跟他言明比较好,免得他那般为难的模样。 “你能回避一下吗?” “你知道怎么做吧?” 两人竟然同时出声。 两人皆是一怔,各自反应了一下对方说的话。 霓灵弯了弯唇,不知道该不该高兴? 这个思想从未跟她在一个点上的男人第一次跟她意见一致呢。 她打算自己解决。 他也打算让她自己解决。 问她知道怎么做吧? 她当然知道。 虽然从未经过人事,可是,什么情况下,会出处.子血,她还是不需要人教的。 张硕起身站起,举步走了出去。 望着他袍角轻荡的背影,霓灵唇角笑容越发放大了开来。 她忽然觉得,某个地方的血还没出来,心里面早已鲜血淋漓了一片。 < p>一颗心痛到颤抖,她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后放进嘴里,用牙齿咬掉手指上的指甲。 她的指甲天生硬,她又咬得不得法,直接将指甲咬崩掉了,牵扯到肉里,痛得她捏着那根手指,失声哭了起来。 恐外面的人听到,她哭得寂静无声,泪水在脸上划过长长的水痕。 直到指尖上的痛感稍稍好了一点,她抬手抹了一把脸,继续将那半边吊在那里的指甲咬掉。 然后撩开袍角,自亵.裤的裤腰伸了进去,略略分开两.腿。 她的手颤抖得厉害。 当指尖触到自己的腿心,她又如同触电一般拿开。 她不怕痛,死也不怕。 不知为何,此刻,她的心里却是怕到不行。 呼吸沉得厉害,浑身紧绷到颤抖,她再次将手指探向那个地方,却怎么也没有勇气插.进去。 洞口有脚步声传来,她一惊,连忙将手自裤子里面拿出来。 是张硕。 他走了进来。 凤眸微凝,落在她的脸上,似是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事情有没有成。 霓灵轻抿了唇瓣,垂目看着身前的篝火。 心中又慌又乱,她强自镇定。 “若是你怕,我来吧。” 张硕站在篝火前面,骤然出声。 霓灵浑身一震,愕然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他来? 他来! 一时间心跳踉跄,她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然,男人接下来的话,却又如同一盘凉水一般兜头而下,瞬间让她寒到了四肢百骸。 他说:“我想过了,我是医者,为人医者,救死扶伤,本就没有男女之别,替孕妇接生都可以,又怎不可以替你破了这完璧之身?希望你不要介意才行。我的手刚刚在外面已经用雪水净过……” “出去!” 霓灵没有让他的话说完。 因为她实在听不下去了。 原来,他所谓的“他来”是这样来。 用手来! 如果说,方才他的那句“你知道怎么做吧”已经让她很受伤,那么现在这一番话让她听得直想死。 是什么让他觉得,她自己用手来怕,而让他用手来,她就不怕呢? 她看着男人。 两人面前隔着篝火,火苗摇曳,男人的脸忽明忽暗,看不清脸上表情,但是,显然,他被她骤然冷声而出的两字给住了。 “夜离,希望你明白,我也是好心……” 霓灵重重闭眼。 “滚——” 她不需要他这样的好心。 不需要! 睨着她的反应,张硕也微微怒了,也不再多说一字,转身便走。 霓灵抱着膝盖,将脸缓缓腿中。 泪,再一次夺眶而出。 忽然,脚步声再度转了回来。 且又沉又急。 霓灵一震,抬起头,就看到张硕去而复返。 只是他的样子…… 脸色很不好看,薄唇紧紧抿着,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直直朝她而来。 “你是不是想要最简单直接的方法?好!成全你!” 霓灵难以置信地瞪大眸子。 最简单最直接的方法? 成全? 她眸色一痛,不相信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更不相信他会做出这样的事。 可他的样子可不像是开玩笑。 霓灵有些吓住。 见他快逼至跟前,本能地朝后退。 可她是坐着,张硕几步就行近,伸手将她的脚踝一拉,便将她拉至自己的面前。 而因为他的动作,她倒在地上。 张硕开始脱衣服,脱自己的衣服。 胸口起伏,动作幅度大。 显然绞着怒气。 霓灵又惊又惧地看着他,一颗心更是痛到窒息。 伸手猛地将他一推,她从地上狼狈爬起,冲了出去…… ************ 此时的另一个山洞,却是另一番景象。 “轻点,轻点……” 夜离跟凤影墨两人坐在铺好的厚厚软软的草垫上,凤影墨给夜离揉捏着膝盖,夜离痛得直叫唤。 “你会不会按啊?” “不是我不会,而是你的膝盖本身就痛,哎~”凤影墨低低叹,“七日七夜,男人都受不住,何况你!若再多跪一日,我都担心,你的这双腿会废了。” “还不是为了你!” 夜离嗔道。 “以后不要再做这种傻事了。” 说白,终究是陌千羽不忍心,可是这种堵的事情,谁又能保证呢? 夜离却不以为然地撇嘴,嘀咕道:“再傻也没有你傻。” 想起那夜水榭边发生的事,夜离现在还为他心痛。 “对了,你是宁阳王的儿子,那岂不是当朝世子爷?” 凤影墨的手一顿。 夜离马上意识到自己似乎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 “对不起。” 想来这是他最不愿意提起的身世,也是他最不愿意想起的往事。 “没事,”手中动作继续,凤影墨淡声道:“这是事实。” “那……”夜离咬唇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你叫什么名字?” 既然是当朝世子,那就是跟陌千羽其实是堂兄弟,应该姓国姓陌。 凤影墨就只是一个假名了。 “想知道?”凤影墨抬眸瞥了她一眼。 “嗯,当然。” 她只是想知道,自己爱的男人到底是谁。 “那你拿什么交换?”男人忽然眉眼一弯,一脸的不怀好意。 夜离这才发现,他的手已经从膝盖往上,不规矩起来。 *** 明天加更,应该有你们想看的o(╯□╰)o~~ 谢谢【bigthree】亲的大荷包~~谢谢【荣沈公子】亲的花花~~谢谢【阿西吧吧和四十大盗】【14747897888】【bigthree】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 ☆、202.【202】不仅能说,我还能做(第一更) 夜离这才发现,他的手已经从膝盖往上,不规矩起来。 原本为了按揉膝盖,她的亵.裤的裤管是被高高撩起的,此刻男人的大手已经探到了裤子里面,朝上…… 夜离一惊,连忙伸手将他的手按住犬。 “你想做什么?踺” 虽然手被按住,但是男人却没有打算放弃,倾身朝夜离逼了过来。 “你说呢?” 暧昧吐息,灼热在夜离的脸上。 夜离被迫微微后仰了身子,以逃避那肆无忌惮、扑面而来的男性气息。 凤影墨猛地头一低,作势就要突然袭击上她的唇,她本能地往后一躲,一个没稳住,身子就跌躺在了草垫上。 男人低低笑,倾身而来。 夜离这才意识到上了这个男人的当。 原来,突吻她是假,逼她倒下才是真。 “你……” 夜离气结。 男人双手撑在她的身子两侧,垂目看着她,凤眸漆黑如墨。 夜离当然知道他要做什么。 心跳徐徐加快。 “凤影墨,你听我说,你现在身体不好……” 硬来,她自是不敌他的,她只得试图说服。 男人却是丝毫不以为意,唇角轻轻一斜,道。 “只要那个地方是好的……” 汗。 夜离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凤影墨,你还能说得更不要脸点吗?” “能,想听吗?”男人邪魅一笑,脸又凑近了几分,“不仅能说,我还能做!” 夜离就彻底无语了。 好吧,遇到这样厚颜无耻的人,她承认,她败了。 见男人高大的身躯倾轧而下,夜离伸手抵在他的胸口上。 “真的不要这样,好不好?” 没有办法,她只得求饶。 水眸潋滟,她躺在那里乞求地看着他,一边说,那只撑在他胸口的手还顺势抓起他的衣襟摇了摇他,意思是想让他答应。 凤影墨几时看过她这个样子,分明一副小女子的撒娇之态,心中一动,嘎然收住所有声息,低头吻上她的唇。 “唔~”夜离扭头避过,他的唇再一次落在她的耳畔。 “你说不要,是真的不想,还是担心我的身子?” 炙热的气息从耳廓处传来,他的唇几乎贴着她的耳垂。 夜离听得浑身一颤。 微微僵着脖子,夜离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如常。 “担心……担心你的身子。” “那就跟上次一样,你动!” 男人回得也快。 她动? 夜离再一次风中凌乱了。 敢情每一步都是陷阱,每一步,都是诱她深入。 其实,她很想说,就算是她动,难道他就不消耗体力了,而且上次,虽说是她在上面,但是,还不都是他在帮她。 当然,她不会说,因为她没有某人的厚脸皮,这种话她说不出口。 而且,男人已经咬上了她的耳垂,舌尖轻轻抵着,唇齿厮磨,夜离浑身一僵,一颗心也彻底乱成了一团。 其实,经历了那么多,她又何尝不想他。 特别是在亲眼目睹水榭边的那一幕之后,她知道她误会了他,在她身边守护她的人始终都是他,而他却遭遇了人生信念被瞬间摧毁的绝望,她真的很想上前抱抱他。 她甚至还羡慕起易敏来,至少易敏能守在他的身边。 如今难得两人都大难不死,她比谁都珍惜这份不易。 只是,他的身体…… 又是伤,又是发热,真的是不好啊。 许是意识到她的分神,男人唇齿骤然用力,一股刺痛才耳垂传来,夜离瞳孔一敛,回过神来。 刚准备恼他,就听到他的声音先她一步而出。 “那夜,他有没有这样对你?” 夜离一怔。 那夜?哪夜? 他? “营帐都垮了,凶猛得很啊。” 男人在夜离耳边啧啧。 夜离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那夜,她跟陌千羽。 这味儿吃得…… “有没有?” 夜离没有回答。 她也不记得有没有,反正陌千羽吻了她的唇,手也探进了她的衣襟,至于有没有吻她的耳垂,她真的不知道。 她只知道,这些她都不能说。 不然,面前的这个男人绝对会吃了她。 可是,她的沉默同样惹怒了他。 猛然撑起身子,他逼视着她,黑眸沉沉。 “你不知道拒绝吗?” 声音跟他的目光一样冷冽。 睨着他的样子,夜离也禁不住微微恼了。 “谁说我没有拒绝?我若没拒绝,营帐会塌吗?我若没有拒绝,你觉得会是那样的结果吗?” 胸口起伏,夜离口气灼灼。 她还委屈呢。 男人却忽然低笑了一声,“嗯,姑且相信你!” 汗。 转变如此之快,敢情是故意诈她的。 “凤影墨,你有意思吗?” “以后,不许任何男人碰你,我除外!” 霸道的口气带着不容人拒绝的强势。 “凭什么?”夜离不依了,“你是我的谁?凭什么你除外?” “就凭你是我凤影墨的女人!” “那也是以前,现在你别忘了,我可是陌千羽选进宫的女人……” “他并没有册封你!而且,当日你嫁进凤府,我就跟你说过了,从那一刻起,你就注定是我凤影墨的女人,有名分是,无名分亦是,生是,死也是!” 夜离一时竟有些无言以对。 “而且,夜灵,”男人忽然捧住她的脸,黑眸深深,凝进她的眼睛,“我一定会让你名正言顺成为我的女人!” 男人口气笃定,一字一句。 夜离怔怔看着他。 这算是誓言么。 不管算不算,这一刻,她是相信的。 展臂圈上他的颈脖,将他的头拉低,她主动吻上他薄削绝美的唇。 完全不意她会如此,而且他的双手还捧在她的脸上,毫无支撑,所以,被她骤然一拉,他整个人就跌在她的身上。 夜离被撞得“唔”了一声,她只轻蹙了秀眉,依旧没有放开他的唇。 本就对她毫无抵抗力,难得她主动,他更是把持不住,只一瞬,便反客为主,捧住她的脸,加深了那个吻。 唇舌相厮,两人都粗重了呼吸。 许是经历了太多,两人的感情有了新的东西,又许是太长时间没在一起,双方都有些渴望,凤影墨跟夜离都有些迫不及待,甚至有些失控。 特别是夜离。 她第一次主动替凤影墨剥脱着身上的衣袍。 自己身上的衣袍也是自己褪的。 当然,如此做还出于一个非常重要的考虑。 那就是,他们只有身上这一套衣服,若是让凤影墨脱,他每次都用撕的,她的衣服从来没有完好过。 篝火熊熊,时不时发出哔哔啵啵的声音。 山洞里温暖如春。 纤长的手指在男人胸口结痂的伤疤上细细流连,夜离第一次学着他平素吻她的样子,一点一点笨拙生涩地吻着他雄.健的身体。 轻轻吻过他背上的伤,想着从崖上坠.落时着地前的那一刻,他翻身垫在她的下面,撞上嶙峋怪石的那一刻的惨烈,她心疼不已。 唇舌往下,来到她的腰间,她同样轻轻吻上那些伤口。 虽然,上面涂抹了药。 她第一次发现,原来,爱一个人,是不会嫌弃那个人的脏。 凤影墨紧绷着身子,喉结滚动得厉害,虽然两人已经有过好几次,可是,他从未被她如此对待过。 完全没有一丝的媚.功,对他来说,却已然是这世上最极致的诱.惑。 他早已被她撩.拨得烈.火.焚.身,恨不得立即冲进她的身体。 可他强自隐忍着,口干舌燥地隐忍着。 他享受这一刻她的主动,也珍惜这一刻她的主动。 对她这样一个人来说,这一步,有多不易,他清楚得很。 夜离的唇还在他腰间的伤口上,想起自己曾经对他的误会,她哑声问:“那夜,你的喜袍为何湿成那个样子?” 当时太多的凑巧,才让她坚信了他就是温泉池边跟易敏亲吻的那个男人。 “出去找你了。” 凤影墨的声音更是沙哑得不行,说完,终是再也抑制不住,将她往起一拉,坐在自己腿上。 一边再度将她吻住,狠狠需索,一边伸手探向她的腿.心。 轻.揉.慢. 捻。 夜离被他折磨得险些坐不住。 热流一塌糊涂。 男人大掌扣住她的腰肢,将她托举起来,然后对着自己早已肿胀不堪的炙热,带着她缓缓坐入…… ************ 醒过来已是翌日的清晨。 夜离觉得自己浑身就像是散了架一般。 想起夜里两人的疯狂,她禁不住一阵耳热心跳。 那个男人一身伤病,竟然还狠狠地要了她两次。 身边不见人,洞里亦不见人。 累了一宿,这么早,去了哪里? 洞里的篝火已熄,夜离发现自己身上已经被穿好衣服。 心里暖暖的,她撑着身子起来。 有很多的事要做。 要采草药,要拾柴禾,要找野果子,还要寻出去的路。 走出洞口,夜离看到凤影墨正站在不远处微微仰着脸望着头顶的天空,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什么。 夜离走过去,伸出双臂自身后将他轻轻抱住。 凤影墨一怔,扭头看向她。 “起来了?” 夜离想起他背上的伤,恐这样抱着会牵扯到,又绕过他的身边来到他的前面,自前面轻轻将他拥住。 “在想什么呢?” 很少看到她如此小女人的模样,凤影墨勾唇一笑,伸手将她的头扣在怀里。 “没什么。” 夜离本就不是喜欢纠缠之人,他不愿意说,她便也不多问。 ************ 夜离是在一棵树下发现霓灵的,当时她正在四处寻找野果子。 因为一直扬着头朝树上看有没有果子,所以也没有看脚下。 直到她一脚踢上,才发现躺在草丛间的人。 一身墨袍,头顶盘着男子的公子髻,只是已经很凌乱,脸朝下俯趴着,悄无声息。 夜离眉心一跳,呼吸也骤沉了下去。 倾身将对方的身子翻过来。 熟悉的容颜入眼,夜离浑身一震,愕然睁大眼睛。 是霓灵。 而更让她忘了呼吸的是,霓灵赫然是睁着眼睛的。 ........ 第一更,第二更会比较晚,大概十一点后了,孩纸们也可以明天看,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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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灵自是知道她发现了,红着眼睛弯唇,“没什么,当初,姐不是也过来了吗?” 夜离心头一撞,终于肯定了心中猜测。 果然。 果然如她所料,是这个丫头自己搞破的。 夜离颤抖地看着她,看着她唇角笑靥如开萎的花,夜离第一次发现,自己找不到语言。 因为这个,这个丫头才掉到涧下来的吧? 因为这个,她才明明人是醒着,却躺在这里一动不动,如同一具失了灵魂的木偶一般吧? “一定很痛吧?” 许久,夜离才恍恍惚惚找到自己的声音。 当初自己被灯座毁掉时的感觉她到现在还记忆犹新,每每想起,依旧浑身战栗。 而她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份痛,会在她这个妹妹身上重演。 而且,更痛的,是心吧。 “三儿……是姐不好,都是姐不好,是姐没有照顾好你……” 再次将霓灵抱住,夜离也哭了。 这个傻丫头,傻得那般让人心痛。 为了巧黛,为了张硕,她将唯一的解药拿出。 为了她,为了凤影墨,她化身三爷甘愿赴死。 她不知道,对于她这个姐姐而言,只要她活着,只要她好好地活着,吃多少苦,付出多少,她都愿意。 她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她若不在了,她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活着也失去了意义。 “三儿,是姐让你受苦了……” “姐,我没事…….跟姐经历的比起来,我这不算什么。” 相对于夜离的自责心痛,当事人霓灵反倒很淡然。 于是,夜离就更加难过了。 “对了,三儿,明明帮凤影墨脱罪的计划只有我跟阿姐知道,为何最终变成了你?” 这一点,她始终不明白。 “哦,那日,听说你醒了,我正准备去山洞的营帐看你,走到外面,正好听到了你跟阿姐的谈话,我才知道,原来你承受了那么多,原来凤影墨承受了那么多,是我错怪了他,也错怪了易敏。你们的计划虽然周密,却终究是有风险的,我就想着,反正我身中剧毒,没有解药,横竖是个死,这个险就让我来冒!所以,趁阿姐出来,我故意将她引开,点了她的穴,换了她。” “你呀,怎么那么傻?” 夜离轻叹,不知该怎样说她。 “大哥已经不在了,难得阿姐还一心为着我们钟家,我们也不能让她有什么三长两短,而且……”霓灵顿了顿,微微垂了眸子,才继续,“我也希望她幸福。” 夜离眼帘微微一颤,她当然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希望巧黛跟张硕幸福。 她的心思,她懂。 她又何尝不希望巧黛幸福。 只是,她不希望代价是霓灵。 她宁愿是她自己。 世事无常,老天就是如此捉弄人。 张硕爱上巧黛,霓灵爱上张硕。 爱而不得注定苦。 这世上,谁也没有权利去强迫一个人爱谁,所以,也不能怪张硕。 但是,因为牵扯到的人是霓灵,她这个姐姐难免就失了一些理智。 “三儿,你是怎么跌到这涧下来的?” 就算不爱,就算不愿有那种关系,朋友情谊总在,若张硕跟她在一起,又怎会让她从上面掉下来? 霓灵眸光微闪,低声道:“不小心掉下来的。” 她没有撒谎,她的确是不小心。 昨夜,她冲出来之后,张硕并没有追出来。 没有办法,服下解药之后一个时辰之内,必须排毒,不然,就等于解药白服。 所以,纵然有千般不敢,万般惧怕,她还是得自己继续。 用自己的手继续。 或许是她太紧张,又或许是跟心境有关,当手指捅破那一层阻碍时,真的好痛。 痛得她几乎晕厥过去。 摇摇晃晃起身,她脚下一滑,便跌了下来。 “幸亏掉下来了,不掉下来,就遇不到姐。” 霓灵又微微笑着补了一句。 夜离只觉得一颗心痛得无以复加,她将她从地上扶起,发现她竟然只穿了一只鞋子,另一只也不知道哪里去了,只着一只布袜。 夜离背朝她躬身,“来,姐背你,前面有个山洞,我跟凤影墨就栖身在那里。” “没事,我能走。” 霓灵怎会让她背? 雪地中跪了七天七夜,能走路已是万幸,一双脚算是捡回来的,她又怎能让她背? 夜离才不理她,直接攥起她的胳膊往自己肩上一搭,背起她便走。 霓灵想要拒绝都不行。 虽然夜离刺痛难忍的膝盖一软,差点栽倒,却还是被她强自稳住。 紧紧咬紧牙关,她背着霓灵一步一步向前。 山洞里,凤影墨不在,不知去了哪里。 夜离将霓灵背到软垫上放下,“你先躺着休息一会儿,我将柴禾生起来。” 霓灵也没拒绝,依言躺了下去。 夜离照着昨日凤影墨教她的样子,击石取火,将篝火燃起。 然后又开始用枯草跟藤蔓在地上铺软垫。 霓灵在,她不可能跟凤影墨睡在一起。 而霓灵如今是夜离的身份,是她大哥,是男儿身,她也不可能跟她睡在一起。 虽然霓灵是男儿身,却也不可能让她跟凤影墨两个大男人睡在一起。 所以,她分开铺了三个。 等做完这一切,忽然洞口处传来脚步声。 起先,她以为是凤影墨的,也没有在意。 可是很快,她发现不对,因为凤影墨的脚上有脚链,若是他,早就叮叮当当一片了,所以,她抬头望去,就看到一抹男人的身影急急而入。 赫然是张硕。 虽狼狈不堪,风尘仆仆,步子却甚是急切。 看到夜离,张硕也甚是意外。 “你也在?看到夜离了吗?” 话音未落,他就已经看到了躺在草垫上的霓灵,眸光一亮,快步走了过去,“夜离!” 那一刻,夜离清晰地看到了他眼中瞬间腾起的欣喜,以及脚下步子的激动急切。 她忽然觉得这个额男人心里其实是有霓灵的。 是他自己浑然不觉吗? 还是仅仅只是她的错觉?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此时此刻,霓灵却没有见他的心情。 因为刚刚她还看到霓灵躺在草垫上睁着眼睛,在想着心事,此刻看,却是已经闭着眼睛,俨然一副睡过去的样子。 她知道是在假寐。 所以,她拦在了张硕的前面:“她没事,只是需要休息,刚刚睡着,你先不要打扰她!” 张硕便只得顿住了脚步。 “她真的没事?” 张硕问她。 夜离原本是想说得严重点吓吓这个男人,看看他的反应,转念一想,霓灵定然不希望她这样做。 这丫头的脾性她清楚,别的跟她不像,这一点可是跟她一模一样,绝对不是会故意博取同情的人。 夜离便淡“嗯”了一声。 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是怎么下来的?” 他们一直在找出口,既然他能下来,是不是表示有了出路。 “跳下来的。” 张硕回得随意。 夜离却是听得浑身一震,愕然看向他。 ...... 更新毕,明天还加更哈~ 谢谢【欧阳雪瑶】亲的花花~~扑倒,狂么么~~~ ☆、204.【204】这个女人还真不是一般的找死呢(第三更,今天还有更) “跳下来的。” 张硕回得随意。 夜离却是听得浑身一震,愕然看向他。 张硕以为夜离不信,解释道:“今日早上我到处找夜离,没找到她的人,只看到她的一只鞋子,猜想她肯定掉下来了,所以,就也在那个位子跳了下来。” 夜离有些震惊踺。 那一刻她想到了自己跟霓灵。 霓灵落下了断崖,所以,她也跟着跳下去了犬。 那是亲情。 她也想到了自己跟凤影墨。 她跳下了断崖,所以,凤影墨也跳下了断崖。 那是爱情。 普通的友情也会让人生死相随吗? 她还真不知道。 眼梢微微一掠,瞥了一眼躺在草垫上一动不动的身影,她又转眸看向张硕,直直望进他的眼睛:“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 张硕怔了一下。 他还真没想为什么,当时见到她的一只鞋子,也没想太多,就…… 如今被这么一问,他有些被难住。 想了好一会儿,终于想到了一个说辞。 “因为她太善良了,又救凤影墨,又救阿洁,这样的人,我不能让她有事,所以……” “好了!”张硕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夜离蹙眉打断。 她听不下去了。 提什么凤影墨,主要是提什么阿洁,这简直是拿刀子戳霓灵的心窝啊。 这个男人! 夜离睇了他一眼,又走过去将其他的草垫上抽出一些枯草和藤蔓,铺了第四个草垫。 看来,今夜是要四个人共处一洞了。 等她做完这一切,发现张硕一直还站在原地,而霓灵依旧躺在那里闭着眼睛一动未动。 不知为何,眉心猛地没来由地一跳,夜离忽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快步走过去。 霓灵依旧没有醒。 果然。 夜离脸色一变,伸手探上她的腕。 与此同时,张硕自是也看出她的异样,也紧步跟了过来。 脉动入手,夜离愕然瞪大眼。 犹不相信,正欲再凝神细探,却被边上的张硕一把拂开,然后,他自己的手指探在了霓灵的脉门上。 她看到张硕眉心一拢。 想来跟她得出的结论是一样的。 霓灵身上的剧毒并未清掉。 她还以为她在假寐呢,原来,这丫头是真的昏睡过去了。 只是……怎么会? 她下意识地看向她的身下,排毒的方式不是处.子血吗? 她虽懂医,却并不擅长,转眸,她疑惑地看向张硕。 忽然,一阵衣风拂过,是边上的张硕站起身,与此同时,他还抱起了霓灵,转身便往外走。 夜离一愣:“你要做什么?” “她的完璧并没有完全破掉。” 张硕脚步未停,亦没有回头,只丢下这么一句话。 夜离浑身一震,明白了过来。 按照医书上的专业说法,就是“处.子膜不完全破裂”。 难怪霓灵体内毒素未清。 这个苦命的丫头。 夜离低叹,一颗心又是纠做一团。 只是,张硕现在抱她出去是要怎么做? 难道…… 夜离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一时心里风起云涌、百转千回,不知该阻止,还是该放任? 如果阻止,那可是在救霓灵的命。 而且,将自己的第一次给自己心爱的男人,就算这个男人不爱自己,作为一个女人来讲,也是心甘情愿和欣慰的吧。 可是,如果放任。 霓灵会不会更痛? 她想,她应该跟她一样,就算想将自己的第一次给自己心爱的男人,却又绝对不想,这个男人是以同情她、施舍她、救她的姿态。 若是那样,宁愿不要。 而且,与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有了夫妻之实,以后的路又该如何去走? 夜离很纠结,非常纠结。 等她再抬眸,哪里还有张硕的人影,早已不知去向。 她起身奔了出去。 外面亦是不见影踪。 哎~ 一颗心又痛又乱。 也不知张硕带霓灵去了哪里? 做什么要到处跑?就在这个山洞,她回避不是一样? ************ 陌千羽是被人摇醒的,一宿没有睡着,刚迷迷糊糊有了睡意,就感觉到被人推着臂膀。 “做什么?” 他 怒吼一声。 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人敢在他睡觉的时候,这样去叫醒他。 对方显然被吓到了,当即停了动作。 睁开眼睛,入眼还是一片漆黑,这让他的心里越发气盛。 “找死吗?” 虽然看不到,对方也没有出声,但是,他知道是那个叫阿梅的女人。 这个女人还真不是一般的找死呢。 昨日的教训还不够吗? 手腕一热,一抹温软落在腕上,是她抓起了他的手,掌心酥麻的笔画走过,她说:“该喝粥了!” 陌千羽有些无语。 将他摇醒就是告诉他该喝粥了? 粥可以随时喝,觉是随时有的吗? 懒得理这个女人,他翻了个身将背脊朝外。 可似乎女人并不打算放弃,再次抓起他的手,他皱眉,本想甩开,女人似是想到他会这样,快速写完。 “吃完再睡!” 汗。 竟然还管起他来了。 穷乡僻壤,乡野村民,是不是不知道皇上是谁啊? 可是,若不知道,昨天只听他说了一个“朕”,怎么就问他是皇上吗? 看样子是知道的,不仅知道,而且应该还很懂的。 且看她在他掌心写字,那一笔一画,那娴熟之姿,应该是个读了不少书的女子。 既然读圣贤书,就应该知道礼数,她不知道自己这样是犯上吗? 还有,昨日,竟然脱光了他的衣服。 想起这件事,他的气就不打一处自来。 换做寻常,这可是杀头的罪。 毕竟人家于他有救命之恩。 “朕不饿,出去!”他沉声。 “不行,你昨日一日未进东西,这粥必须喝!”女子写道。 陌千羽再次被憾住了。 从未见过如此胆大包天的人,竟然还命令起他来了呢。 谁给了她这样的权利? 翻了个身,他让自己面朝着女子,正欲开口说话,却猛地感觉到一阵袖风自脸上轻擦而过,下一瞬肩胛处就倏地一重,他便被定住了穴位。 陌千羽脸色一变。 “你——” 她竟然会武功! 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她竟然趁他不备,点了他的定穴! “得罪了!”女子写道。 末了,就将陌千羽从床榻上抱起来。 “你要做什么?” 虽然被点了定穴,但是,还是能说话,陌千羽咬牙切齿,恨不得杀人。 却发现女子只是将他抱起让他坐在床上,然后,又将他的身后塞了软枕让他靠住,弄完这一切,才端起床边桌案上的瓷碗。 瓷勺搅拌在碗中,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之响,陌千羽脸色黑沉得厉害。 有本事就一直不要给他解穴。 “信不信朕杀了你?” 女子没有理会,舀起一勺子稀饭喂到他的唇边。 温热的瓷勺轻轻触碰他的唇,她示意他张嘴。 他才不会张呢。 女子无奈,只得放下瓷碗,又在他的手中写道:“想要杀我,那也得你恢复体力才行!” 陌千羽怔了怔,第一次觉得自己遇到了一个奇葩怪人。 女子再喂,他依旧抵死不从,嘴巴闭得死紧。 女子又再写:“你信不信我可以再点了你的穴,让你乖乖喝下去?” 陌千羽再次无语了。 现在竟然连威胁都用上了。 他会功夫,当然知道,她所言非虚,点什么穴可以让人张嘴,点什么穴可以让人吞咽。 而且,现在看来,没有什么是这个女人做不出来的。 所以,本还想抵抗,却终是放弃了,一口一口承过她喂过来的粥。 第一次,他屈服于一个人的威胁之下。 心里很不爽。 “对了,昨日你脱朕衣袍的时候,有没有发现朕袖中里的一枚烟火?” 一枚冷硬的筒状物入手,是女子将那枚烟火塞在了他的手中。 “夜里的时候,将它放了,朕的人看到会来找朕!” ** 先上一更,今天还有更新,在夜里老时间。 谢谢【┌;韓尛蕥`】亲的花花,爱你,狂么么~~ ☆、205.【205】尊严有命重要吗? 张硕抱着霓灵一顿疾走。 说实在的,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走得这般急切。 是因为她身上的毒已经再耽搁不起,还是因为怕自己一个停顿就下不了决心,他不知道踺。 他甚至不知道要将这个女人抱到哪里去犬。 方才在洞里探她脉搏的那一刻,得知她完璧并未彻底破的那一刻,他就那么不由自主地抱起了她,什么都没想,就如他早上看到她鞋子的那一刻,就那么什么都没想就跳下来一样。 如今是要…… 看到一排稠密的树丛,他走了进去。 将怀中女子放在厚软的杂草上面,他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要说风月,毕竟是一直出入万花楼的人,凤影墨都没有他懂。 调.情,更是没有几人有他会。 可是,现在不是调.情,也无关风月。 而且女子还睡着,他竟然手足无措起来。 目光落在她那只只穿袜子的脚上,他缓缓蹲下身,将其握在手中,入手冰凉,他又捂在掌心搓了搓。 一颗心乱做一团。 不行。 她没有时间了,他得赶快。 原本食过解药后,一个时辰就必须排毒。 如今她已是过去几个时辰。 所幸,她自己已经排出了一些,但,余毒还是得赶快清才行。 将女子的足放下,他倾身凑到她的面前。 说实在的,他从未仔细看过她。 许是因为以前总觉得她是个太监的缘故吧。 第一次,这是第一次他如此近距离地将她看得真切。 其实,她的五官生得极美,堪称倾城。 皮肤也极好,细腻白净。 虽然脸色苍白,嘴唇亦无血色,可越是这样,越是平添了一股羸弱的风情。 眼波一动,他低头,将自己的唇轻轻覆上她的。 她的唇意料中的冰凉,他轻轻辗转,希望自己的温度能够让她的暖起来。 女子温软的气息与自己的交缠,他只觉得一颗心早已滋味不明。 是那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很奇怪。 有那么一丝贪恋,想要探访更深,又有那么一丝犹豫、纠结、迷茫。 他可以用手,如她自己一样。 但是,他不能。 昨夜他说这样,她让他滚。 后来,她冲了出去,他伤害了她,他知道。 他不是不懂女人,可是,他觉得自己不懂她。 或许是平时目光停伫在她身上太少了吧。 她离开后,他并未追出来。 其实,那一刻,他才发现,他其实在怕。 他不想要她,因为不想对不起心里的那个人。 可是,当时,他却是动了要她的心思。 所以,他没有去追。 但是,早上,遍寻不见她,却看到了她的一只鞋子的时候,他整个人莫名一空,然后就跳了下去。 当时,他的想法是,如果她还活着,只要她还活着,他就替她排毒。 所以,现在,他要兑现自己的诺言? 细细吻着她,他的一颗心纠做一团。 他甚至怕将她弄醒了。 女子甘甜的气息却让他有些把持不住,撬开她的唇齿,他需索到她的口中。 大手开始解着她的衣衫,颤抖得厉害。 他却不敢停下来,怕自己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又被动摇掉。 他甚至在想,她为了阿洁几次连命都不顾,他这样报答她也算是应该的吧? 其实,也不叫报答,毕竟他是男人,这种事情,吃亏的永远不会是男人。 只是,他实在找到一个更合适的词。 解开外袍,解开中衣,一件粉色兜衣入眼,将女子的凹凸有致裹得尽显,张硕喉头一动,想起了那日他也撞见过她只着兜衣的身子。 心神一旖,他伸手,刚探上兜衣的带子,忽然感觉到有谁的目光深凝,他一震,抬眸望去,就看到女子不知几时已经醒来,正睁着黑白分明的眸子,静静地看着他。 他心口猛地一撞,触电一般放开她的唇,手,更是僵硬在了当场。 “我……你……你身上的毒……没有排掉……” 就像是正在做贼被抓了一个现形一样,张硕慌乱得语无伦次。 相对于他的无措,女子反而很平静。 她看着他,不带任何情绪。 双手将自己的中衣缓缓拢上。 然后是外袍。 最后起身。 然,起身失败了。 她爬了两次,都没能站起来。 霓灵很懊恼自己的表现。 她没想到自己的身体竟然虚弱成了这样。 虚弱得想要在这个男人面前保留最后一点自尊都不行。 第三次,她终于站了起来,可是,还没迈出脚,身子已是一软,张硕终于无法做到只是旁观,长臂一揽,将她捞入怀中。 霓灵挣扎了两下,却发现自己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若再逞强,就真的要死了。” 张硕扣住她纤细的腰肢不放,蹙眉垂目看着她。 “不要你管!” 霓灵气得眼睛都红了。 就算死,她也不要他的同情,他的施舍。 张硕却是突然捧起她的脸,将她吻住。 那一刻,她只觉得脑子里一嗡,原本就几乎站立不住的双脚更是软到不行。 她想推开她,想走,想头也不回地离开,可是,她却什么都不能做。 一丝力气都无,甚至连避开对方的亲吻都不行。 被动地承受着他的侵袭,她好恨自己这个时候的无能。 她只能无力地挥舞着拳头,不痛不痒地敲在他的背上,来表示着自己的反抗和不满。 她宁愿没有醒来。 没有醒来,至少不觉得屈辱。 张硕却像是铁了心一般,一边吻着她,一边将她原本就已经解开的衣袍剥脱掉,抛在杂草上,然后,将她打横抱起,平放在那些衣物上面。 当男人褪掉她最后一层遮挡,也脱掉自己的衣衫,倾身压过来的时候,霓灵害怕极了。 她想起了曾经在凤府门前,陌千羽也曾这样对过她。 只不过,彼时,她只有惊惧。 而此刻,除了害怕,她更多的是心痛。 好痛。 “张硕,给我留点尊严就那么难吗?” “尊严有命重要吗?” 男人如是回她。 霓灵闭眼,只觉得一颗心痛得无以复加。 她宁愿他不回她。 回这么一句…… 果然是救命,是同情,是施舍吗? 她的身子冰凉,他的身子滚烫。 她在他的身下颤抖。 “我恨你!”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 “随便你!” 男人每次回得都快,却也每次字字如刀。 他分开她的双腿,冲进她的身体。 “啊——” 霓灵不是怕痛之人,那一刻,她还是难以抑制地发出一声尖叫。 太痛。 她颤抖地仰起上身,眉心皱成一团,额头上冷汗大冒。 现在想来,昨夜的痛根本就不算什么。 如今的她,却像是被他撕裂了一般。 又痛又胀。 她根本承受不了。 显然,男人也是很痛。 同样蹙着眉,脸色发白。 许久,不敢动。 当然,不敢动的原因,还有一个是,他知道她的那里还伤着。 旧伤未好,又添新伤,他怕她受不了。 “好了,你出去,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霓灵痛苦地推他。 只要捅破就行了不是吗? 而男人却并没有放过她的意思,低头吻上她的鼻翼唇角。 “夜离……放松点……” ** 谢谢【diandi222】亲、【freeman036妮妮】亲、【sandrachen】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づ ̄3 ̄)づ╭?~ ☆、206.【206】肯定是疯了 “夜离……放松点……” 他低头吻上她的鼻翼唇角。 霓灵僵硬着身子,扭头避开,他的唇就落在她的颈脖上踺。 细密的吻同样落下犬。 霓灵很难受,身体上的,心里面的,哪儿哪儿都难受。 “你这样只会更痛……” 男人一边吻着她,一边口齿不清地淳淳诱导。 霓灵咬着唇,满头大汗,猛地松开唇,皱眉哑声开口,“你出来,我就不痛了……” 话还没说完,对方就趁她松开唇齿之际,再度以吻封缄。 舌尖长驱直入,抵压着她的逼迫着她与他交缠。 霓灵毫无招架之力。 那一刻,张硕也觉得自己疯了。 肯定疯了。 不然,也不至于如此。 原本是要救她,是要替她排毒,事情怎么忽然发展成了这个样子,他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想要她。 那种强烈的感觉在他身体的每根血管里面叫嚣,就像中毒的人是他,他已经完全失了理智,想要抑制都抑制不住。 虽然很痛,他也很痛。 但是,他却有种甘之若饴的错觉。 原来,男女情事是这样让人销.魂蚀.骨。 以前,在万花楼,不乏对他使出浑身解数挑.逗的女子。 他却心里永远清楚,花酒可以喝,调.情可以调,搂搂抱抱、摸摸亲亲都可以,然,最后一步,他绝对是不会轻易迈出。 并非洁身自好,而是,他从来没有动这方面的心思。 动过的也就是将解药给阿洁的那日。 他想,若是阿洁愿意给,他肯定会欣然受。 当时,他的心里甚至还有些小雀跃。 但是,很奇怪,在给阿洁的那一瞬间,他却又有些怕了,怕她给他。 或许是心里在意,不想两人的第一次是因为这些因素,也或许是因为想到是第一次,怕自己在她面前会表现不好,总之,当时他胆怯了。 所幸,阿洁并没有这样做,将解药收下后,只说了谢谢,便让他走了。 其实想想也是,像阿洁那般心气高、有个性的女子,又怎么可能会以此来要求一个男人? 不用想,他也知道,阿洁肯定也自己解决了。 心头虽微微失落,可是,他尊重她。 现在想想,自己对身下的这个女人还真是有些不公平呢。 这份尊重他能给阿洁,却没能给她。 就算她反抗,她抵触,她求饶。 她甚至说恨他。 他都没法让自己停下来。 肯定是疯了。 眸中染上血色,他一边狠狠需索着她唇齿间的芬芳,一边大手游弋过她光洁的身体、玲珑的曲线。 逃无可逃,霓灵痛苦地闭上眼睛。 男人粗重的呼吸喷薄在她的脸上,她很快也喘息起来。 她悲哀地发现,纵然她心里难受得不行,纵然她心里抵触得不行,她的身子却在他的强势攻击下慢慢臣服。 果然,理智和本能是两回事。 火热在身体里乱窜,她越发难受了。 除了难受,她还觉得很空虚,无所依的那种空虚。 她似乎只能攀上男人的背,才能找到一点支撑。 感觉到她的身子慢慢软下来,张硕才敢试着动了动。 或许是第一次的原因,只轻轻一动,他就觉得刺激得不行,险些失守,连忙僵在那里强自抑制了好一会儿,才将那份即将要攀上云霄的感觉压下来。 缓了缓,又将女子的身子打开到最大弧度,他才开始慢慢动起来…… ************ 山洞门口,夜离来来回回地徘徊。 凤影墨也不知道哪里去了,这张硕也不知道跟霓灵怎样了? 想寻过去,却又怕撞见尴尬。 不寻,她又担心。 就在她犹豫纠结之际,一个回头,就看到张硕抱着霓灵回来了。 如去时一样,打横抱着。 穿戴整齐,也如同去时。 所不同的是,去时,张硕脚步急切,此时,步伐沉沉。 还有,去时霓灵昏迷不醒,此时,霓灵睁着眼睛。 睁着眼睛,却双目无神。 夜离眉心一跳,快步迎了过去。 不好意思问,她只握了霓灵的手,抬眼看向张硕。 张硕没有吭声。 握着霓灵手的同时,夜离不动声色探了她的脉搏。 平稳的脉动入手,夜离眸光一动。 毒解了。 一直紧紧凝着的心头也微微松了一些。 张硕脚步未停,自她身边走过,她松了手,张硕将霓灵抱到原本霓灵躺的那个草垫上放下。 虽然墨黑色的男式长袍将她裹得严严实实,但是,夜离还是注意到了她微微红肿的唇。 那是被狠狠吸.吮过的痕迹。 她也心知肚明,他们发生了什么。 换句话说,是怎样排毒的。 说实在的,她的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我去找点可以敷的草药。” 将霓灵放下,张硕说了这么一句,就转身往洞外走,也不知是跟霓灵说,还是跟夜离说。 敷的草药? 夜离怔了怔,自是明白敷哪里? 目光担忧地看了看霓灵,忽然想起一件事,扭头将张硕喊住:“张硕。” 张硕顿住脚步,回头。 夜离又看了看霓灵,再转眸看向他:“她是女儿身,只有你知道。” 她说得委婉。 她知道,她这样说,他肯定懂。 她的意思是,除了他,别人并不知情,希望他能严守秘密。 当然,她主要指的是凤影墨。 张硕没有吭声,默然转身,走出洞门。 显然已经明白。 张硕走后,山洞里便只剩下了她们姐妹二人。 夜离坐到霓灵的边上,一颗心心疼不已,却不知道如何去安慰。 都是经历过情事之苦的人,她的心情,她懂。 她身体上的痛,她也曾深有体会。 如果可以,她宁愿这一切由她来替她受。 一字未语,夜离只是将她的手握住,沉默地坐在那里陪着她。 张硕采了草药很快就回来了。 一人沉默不响地用石头将那些草药捣碎,然后交给夜离:“麻烦你了。” 之后,又说,出去拾点柴禾,便再次出了门。 夜离知道,他一是回避,回避她给霓灵的下身敷药,二是不想尴尬。 想想,三人坐在洞里大眼瞪小眼也的确尴尬。 正午的时候,凤影墨终于回来了。 他跟拾柴禾回来的张硕前脚后脚。 看到霓灵跟张硕,凤影墨很意外,当然,也很欣慰。 他甚至还专程走到霓灵的草垫边跟她道谢。 霓灵虚弱地笑:“不要谢我,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夜灵。” 那是自被张硕抱回洞以后,霓灵开口说得第一句话。 夜离听得却想哭。 < p>为那丫头的识大体。 她知道,她肯定是不想凤影墨怀疑什么,也不想他有什么心理负担。 这个傻丫头,自己都这样了,还顾及着这些。 然后,凤影墨又走到张硕面前,握起拳头对着张硕的胸口敲了两记。 张硕笑笑,也回敲了两下他。 最后,两人的拳头在砸在一起。 夜离看着,忽然觉得心里面暖暖的。 这就是男人兄弟之间的招呼吧。 虽没有只字片言,却将大难不死、劫后重逢的那种喜悦表现得淋漓尽致。 在凤影墨昏迷期间,张硕想方设法让霓灵帮忙给去热药的事,她已经跟凤影墨说了。 想必,刚刚那两拳轻击,也表达着他深深的谢意。 想起一上午凤影墨都不在,夜离问他做什么去了。 他说,去寻出口去了。 夜离就用他说她的话笑他:“是谁说自己重伤需要休养?到底又是谁迫不及待想出去?” 凤影墨听完只笑了笑。 不知是不是夜离看花了眼,还是多心了,她似乎看到了他那一刻眼神的闪烁和唇角笑意的微僵。 好一会儿,才听得他道:“涧下没有粮食,长此以往,肯定不行。” 他说的是事实。 除了这点,夜离其实很喜欢这方世外桃源的。 歇住有山洞,取暖有干柴,饮水有涧溪,最重要的,是可以跟爱的人在一起。 日子简单,却又岁月静好。 然,美中不足的,就是吃的。 吃的,只有野果子,连只飞禽走兽都没有。 而且,野果子不多,需要去找。 如凤影墨所说,长此以往,必定坐吃山空,野果子也会被他们摘光。 所以,当务之急,的确是要找到出口出去。 人多就是好,人多好分工。 所以下午,霓灵身子不适,就留在山洞里休息,其余三人各自分工。 因为脚下还有铁链,行动不便,且重伤在身,所以凤影墨负责继续去找出口。 而又因为要顺便寻找治疗凤影墨伤的伤药以及帮助霓灵身子痊愈的补药,所以,张硕负责继续拾捡柴禾。 夜离自是就成了负责去摘野果子的那个。 天擦黑的时候,三人陆续回来。 干柴很多,草药也不少,夜离虽摘的野果子不多,却也不是空手而归。 凤影墨出口还未寻到。 这也是夜离意料之中的事,其实,她也不是很着急,她相信,只要找,一定能找到。 退一万步说,他们现在是伤的伤,病的病,没一个健全的,不然,搓绳索踩轻功攀岩而上,也肯定是能出去的。 有个太医在就是好,夜离轻松了不少,至少寻药、捣药,给凤影墨上药的事,就轮不到她来了。 夜色至,篝火熊熊。 夜离将野果子用涧水洗好分给几人。 她懂医,所以,她将摘到了一种可以补血的药果给了霓灵。 几人吃完后便各自躺在了铺好的草垫上。 张硕有心事,夜离知道。 毕竟跟霓灵刚刚发生那个,虽然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她不清楚,但是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会是平静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人多共处一洞不习惯的缘故,还是因为找了一整天出口找累了,凤影墨也显得特别沉默,让夜离生出一种,他好像也有心事的错觉。 四个人都不说话,一洞静谧。 所幸是夜里,是睡觉的时辰,气氛也不至于太尴尬。 ************ “啪”的一声清脆自空中炸响,七彩的烟火如同怒放的花朵在漆黑的天幕中绽开,霎时绚烂了半边夜空。< /p> 女子立于苍茫夜色中,微微仰着脸,望着那如同昙花一现般瞬间璀璨,又很快熄灭的烟火,眼角眉梢一抹愁绪萦锁。 待一切归于沉寂,她才缓缓转身回屋。 屋中,陌千羽坐在灯下。 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是毕竟是练武之人,耳力极好,一听到脚步声,就抬头面对着她的方向问:“放了吗?” 女子走过去,他递上他的手。 那动作自然流畅得就像是相濡以沫很久的夫妻。 女子怔了怔,抬手在他掌心,写了个“嗯”。 “谢谢!” 陌千羽说。 这两个字又让女子怔了一瞬。 这可是他第一次跟她道谢。 得知她救了他的那一刻,他都没说这个。 眸光微闪,女子再抬手,纤长的指尖从他一直伸着,也一直摊开的大掌掌心上划过,“不用。” “睡吧。”二字写完,她轻轻搀扶住他胳膊。 陌千羽皱眉,他很不喜欢人碰他的身子,特别是陌生人,更特别是陌生女人。 女子又岂是不识趣之人,见他脸色也寒冽了下去,一副下一刻就要发作的样子,便连忙松开了他的手臂。 “你先下去吧,朕想坐一会儿。” 陌千羽沉声。 女子眼帘微颤,回头看向屋内,然后转身,将从桌案到床榻中间的一切障碍物都移开,包括凳子和床头柜,才出了门。 虽然陌千羽看不见,虽然女子的动作刻意放得很轻,但是,她做了什么,陌千羽还是知道的。 鲜少见到一个人心细至此的。 他想,或许是知道他是皇上,所以对他如此之好。 其实,细心又是哑巴,在宫里当值最合适不过,所以,他决定,等他的人找过来,他再问问她的意思,如果愿意进宫,就准她进宫,若不愿意,他也会好好赏赐一笔给她。 信号烟火已放,他的人应该会很快找过来吧。 也不知夜离怎么样了? 正郁闷地想着,忽然感觉到一股馨香入鼻。 他疑惑地嗅了嗅,猛地脸色一变,暗叫不好,连忙闭住呼吸。 【207】忽然这样假意,她倒有些瞧不起他了 他疑惑地嗅了嗅,猛地脸色一变,暗叫不好,连忙闭住呼吸。 是迷.香。 得出这个认知的同时,他倒伏在了桌案上鹕。 当然,是装的。 幸亏他发现及时,并及时闭了气咕。 他倒要看看,是谁,是谁敢暗算于他? 门“吱呀”一声开了,却并无脚步声进来。 陌千羽正微微疑惑之际,猛地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气流在空中涌动,直直朝他而来。 或许是眼睛看不见,其他感官就变得格外敏感。 他骤然扬手,竟然就准确无误地接住了那一份正直逼他颈脖的杀气。 柔软滑凉入手,强大的内力震得他手肘一晃。 是一根纱带。 若他再晚一步,那根纱带就会缠上他的颈脖。 那一刻,陌千羽想起了沈妍雪。 沈妍雪就是死于咽喉被软带所缠,然后拉断颈骨所致。 这般一联想,他也大概猜到了来者身份。 动作还真快啊! 烟火刚放不久,他的人还没到,此人竟然就已找上门来。 显然,对方也没有想到他会突然醒过来,突然有此一招,怔愣了片刻,才猛地出招,想要通过陌千羽抓着绸带的另一头,直接用绸带将陌千羽扯过来。 陌千羽早已料到他会有此一招,五指一松,纱带凉滑的触感从手心走过,对方只扯回了一条空纱带。 见一招不行,对方又出一招。 两人便打斗在了一起。 虽然陌千羽武功不弱,可他毕竟是个失明之人。 而且,对方武功极高,用出神入化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 且在打斗过程中,也定然是发现了他的眼睛看不见,步步紧逼、招招狠厉,意欲直取他的性命。 所以,陌千羽很快就落了下风。 只有招架之力,毫无还手之机。 而且对方还想速战速决,见纱带在狭小的屋中施展不开,便直接改用了匕首。 陌千羽却手无寸铁。 唯一能用来防御的东西,只有屋中的一些物件,偶尔随手碰到,就被他拿起来用,却怎能跟锋利无比的利器相比。 很快,陌千羽身上的衣袍就被多处划破,有些地方还受伤。 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可能今夜真的要死在这个地方,死在这个男人的手上了。 形势对他极为不利,不能恋战,凭着感觉,他一边接招,一边朝门口的方向避让。 虽然看不见,可有夜风吹拂进来,他也更加确定了门的方位,虚晃一招之后,趁势往外跑。 对方又岂会罢休,手腕翻转,手中匕首脱手而出,带着风驰电掣的速度,也带着致命的力度,破空而来,直取他的背心。 眼见着闪着幽蓝寒芒的刀尖就要插上他的背,门口忽然出现一抹纤瘦的身影,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伸手大力将陌千羽推开。 陌千羽一个踉跄,撞在门板上,“唔~”女人痛苦的闷哼声紧随而起。 任陌千羽眼睛看不见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是阿梅。 阿梅救了他,自己却受了伤。 有血腥弥漫。 她伤在了哪里? “阿梅……” 他唤她。 女子没有回应。 他只觉得腕上一热,是女子抓住了他的手,用力一攥,未做一丝停顿,就带着他往外跑,与此同时,他听到“嘭”的一声巨响在屋中炸响。 他猜测,应该是阿梅扔了个什么火药、或者烟雾弹之类的东西进去,便于他们逃生。 两人一起往前跑。 踏着风,踏着轻功。 耳边风声 tang呼呼,眼前一片黑暗,陌千羽第一次将全部的信任交给了紧紧攥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上。 空气中的血腥越来越浓郁,他反手握了对方的腕:“你怎样?” 女子没有回应。 他才想起,对方是哑巴,不能讲话。 不便停留,只得继续向前。 终于在一处地方,女子带着他停了下来。 “没人追来,应该安全了,有个破庙,我们先在此休息。” 女子在他手中写道。 陌千羽何其敏感,他感觉到女子的手在薄颤,划走在他掌心的指尖也是虚弱无力,时重时轻。 显然,已经快坚持不住。 陌千羽皱眉,说:“好!” 两人相互搀扶着进了破庙。 此时,女子就是他的眼,他是女子的支撑。 将他扶到一个跪拜的蒲团上坐下,女子也顺着墙壁滑坐在地上。 听到她粗重的喘息,陌千羽感觉到情况不妙。 “你怎样?” 边问,边朝对方伸出掌心。 他想方便她写。 可是,半天也没能等到对方的回应。 他这才注意到,女子原本粗重的呼吸也渐渐平稳了下去。 不,不是平稳,是微弱了下去。 越来越弱,越来越弱。 他眉心一跳,“阿梅!” 依旧没有任何回应,就连一丝微末的动静都没有。 陌千羽便有些急了。 挪动身子上前,他摸索着推了推女子的胳膊。 还是没有反应。 他呼吸一沉,不会是已经……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又伸手摸上女子的脸。 果然,眼睛是阖着的。 他的手都难以抑制地抖了起来。 顺着眼睛往下,他又探向她的鼻息。 丝丝热度轻撩在指尖上。 还好,还好,还有呼吸。 血腥浓郁,显然伤口还在流血。 想起了昨日她塞给他的那瓶金疮药,他连忙自袖中掏出。 只是,她伤在哪里? 他开始将她从头往下摸,在摸到女子胸前高耸柔软的曲线时,他的手一颤,如同触电一般弹开。 可是滑腻粘稠已然入手,他呼吸一抖,伤就在此处。 也对,当时,他背对刺客,她出现在门口,肯定是面朝对方,匕首落在她胸口的位置很正常。 他记得在路上的时候,有金属掷在地上的清脆之声,应该是她自行将匕首拔下扔掉了。 只是男女有别,她这个地方的伤,让他如何给她上药? 犹豫了片刻,想起自己反正眼睛看不见,而且,救人要紧,也顾不上太多。 便摸索着解开了她的衣袍。 为了将药粉准确地洒在伤口的位置,他又在她胸口摸了摸。 柔软弹性的触感入手,陌千羽的手一顿,特别是,他还分明摸到了那粒凸起来的小巧蓓.蕾。 这种感觉让他想起了夜离。 那夜在林间的营帐内,他亲吻她、抚摸她、他将她压抵在帐壁上,大力揉.捏她的丰.盈…… 那感觉,他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皱眉,他拧开瓷瓶的盖子,将里面的药粉洒在女子伤口的位子。 或许是药粉入伤的蛰痛太强烈,女子轻吟一声,醒了过来。 “朕……” 陌千羽有些尴尬。 看不到女子的表情,但是,他能感受到她的目光。 分明灼灼。 他以为她在怪他,刚想再次解释,手腕就被对方握住。 他知道她要说什么,便非常自觉地摊开了掌心。 指尖一笔一画地走过,带起微微酥麻。 她写的是:“曾经我脱了你的衣服,如今你脱了我的衣服,所以,我们扯平了。” ************ 因为睡得早,所以洞里的四人也醒得早。 天一亮,就都起来了。 张硕满眼通红,显然一.夜未眠。 夜离见怪不怪,也没放在心上,毕竟原因,她懂。 可是,当看到凤影墨一双眸中同样布满血丝之时,她就震惊了。 他也一宿未睡? 为何? “是不是不舒服?”夜离走过去,将洗好的果子递给他,“你身上的伤还未好,要不,今日就不要出去了,我反正要寻果子,我可以同时寻找出口。” “没事。”将果子接过,放进口中咬了一口,他声音淡然。 夜离便也不再坚持,转身,忽然手腕一重,是凤影墨突然抓了她的手,将她一带,拉入怀中。 她骤不及防,自是就扑了凤影墨一个满怀。 凤影墨展臂将她抱住。 紧紧。 夜离怔了怔,不意他会突然如此。 毕竟张硕,霓灵还在呢。 这也太旁若无人了吧? 两颊滚烫,她羞赧地瞪他,并用身子蹭他,示意他放开她。 凤影墨还是抱了她一会儿,才将她放开。 洞中其余二人自然全都装没看见,张硕低头整理着自己的草垫,霓灵翻身面朝另一边而躺。 夜离便更加不好意思了,拿眼狠狠地瞪那罪魁祸首。 凤影墨垂眸弯唇。 不知为何,夜离忽然觉得心里怪怪的。 哪里怪,却又说不上来。 ************ 霓灵是确定三人都走了,才起身出了山洞。 她突然想起,张硕昨日释放在了她的体内,事后她一片浑浑噩噩,竟也没想到采取任何措施。 万一怀上了怎么办? 此次纯属意外,他只是帮她排毒,他不爱她,也不会对她负责任。 当然,她也没有想过要让他负责任。 所以,她绝对不能让那个万一发生。 虽然,她没有她姐懂医术,但是,一些简单的,她还是知道的。 譬如什么药可以避子,哪些药事前服的,哪些药是事后补救的。 事后补救的药,必须是十二个时辰之内。 算算,她还有时间。 她要去寻药。 涧下真的很大,大到一直寻不到出路。 涧下也真的很小,小到不想碰到的人一个抬头就能看见。 譬如此刻。 霓灵好不容易发现了一株她要找的药草,就在她伸手想要摘取的同时,另一只手也忽然伸了过来,同样想要摘取那株草。 霓灵一震,其实,另一只手的主人也同时一震。 霓灵抬眸望去,正撞上对方也抬眼朝她看过来。 四目相撞,两人皆是一怔。 草高林密,竟然事先都未发现彼此。 是张硕。 张硕眸光微微一闪。 霓灵忽然轻轻笑。 看来,她还真不应该操这个心呢。 有人已经在帮她寻药不是。 是帮她寻的吧? 不然,这涧下就那么几人,他总不至于帮她姐采的。 两厢沉默,霓灵再次伸手去采。 刚一采下,还未送入口中,就被另一只大手猛地抢了过去。 霓灵怔了怔,疑惑地看向对方。 “此药负作用极大,你身上毒素刚清,不宜食用此药,会让身体受创严重。” 张硕说完,霓灵就更加疑惑了。 不错,此药负作用大,她是知道的,但是…… 如果没有记错,方才在她想要采药的同时,他也是想要采的。 “难道刚刚你想采下此药,只是采着玩的,或者说怕被我采去食用,对我身体不利,所以,你先将其除掉?” 霓灵眨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张硕。 张硕沉默。 霓灵便又笑了。 被问无语了吧? 怎么可能采着玩?怎么可能会是因为担心她食用,先将其除掉? 只有一种可能,目的跟她一样。 就是采给她吃啊。 只不过,现在迎面撞上了,才假装冒出此举。 其实,没必要。 真的没必要。 他从来不避讳对她的伤害,她也早已经司空见惯。 忽然这样假意,她倒有些瞧不起他了。 伸手,准备再将那株药草接 过来,张硕手一缩,依旧不给她。 霓灵就真的不解了。 “你到底想要怎样?” 敛了唇角笑靥,她问他。 “此药真的对身体不利,我是医者,比你清楚。” 张硕说得笃定。 霓灵怔了怔。 哦,那看来,似乎是她误会了人家呢。 看他样子,真的像是不让她吃这个药。 可不吃药,若万一怀上了怎么办? 还是说怀上了没关系? 事实证明,她又多想啦。 “有避子功效的药草有很多,并不是非要食这种,我正在找,反正十二时辰还未到,还有时间,你先回山洞,找到了我送过来给你。这个草药是最后的选择,万不得已,其他的找不到的时候再说。” 霓灵听到张硕如是说。 她终于大彻大悟。 原来如此啊。 这一次,她终于难以抑制地笑出了声。 张硕微微一怔,看着她,眉心微拢。 “反正是要食用,何必这么麻烦?” 话落,霓灵再次伸手,速度之快、态度之坚决,等张硕想要避开,她已经将药草拿在了手中。 然后,未做一丝犹豫,更未做丝毫停顿,直接塞进了口中。 连上面的泥土灰尘都顾不上。 张硕脸色一变。 腥苦涩然入喉,霓灵默然转身,头也未回地离开。 ...... 有第二更的,可是素子要铺一个事件出来,有些小卡,所以来不及了,明天早上九点之前,第二更肯定出来,到时来看哈,么么哒~~ ☆、207.【208】你就那么不想怀上我们的孩子? 这一日,很晚也不见张硕回来。 夜离跟凤影墨都回了,天色都彻底黑了下去,还是不见张硕。 夜离担心出什么问题,见霓灵嘴上不说,却一直朝洞门口看,想来比她还捉急。 “我出去找一下张硕。蹂” 夜离起身。 “我跟你一起去。” 凤影墨也同样起身。 天色已晚,让她一个人出去,他怎么放心? 夜离也没拒绝。 两人刚走到洞口,就撞上张硕回来了。 抱着一些柴禾,却并不多。 脸色不是很好看,神情有些恍惚。 “怎么才回来?出什么事了吗?” 凤影墨只是静静地打量着张硕,夜离却忍不住问了。 “没有,有些迷路了,找了会儿路,所以回来晚了,害你们担心了。” 张硕瞥了坐在草垫上的霓灵一眼,走进洞中,将手中的柴禾放在篝火的旁边。 显然撒谎。 就算迷了路,柴禾也不应该就拾捡那么一点点。 夜离跟凤影墨相视一眼。 既然不愿说实情,他们便也不问。 张硕蹲在篝火旁边添柴。 夜离开始分洗好的野果子。 以防出口没寻到,果子却被吃光了,夜离每天采的果子都有个数,然后分的时候,也有数,她想每日留些存下的。 同样是个诡异的夜,四人依旧话很少。 只不过今夜张硕一直在那里捣鼓篝火,不时添柴,不时拨弄,不时看着那跳动的火苗失神,睡得很晚。 夜离觉得自己也睡得极不安稳。 特别是下半夜,迷迷糊糊的,她觉得自己好像睡着了,又好像在做梦,梦里面似乎有人起身出了山洞。 早上四人照旧起得很早。 夜离故意观察了张硕和凤影墨,这次凤影墨似乎还好,但张硕还是憔悴得厉害。 分果子的时候,夜离发现少了几个。 不过,她也没有放在心上,毕竟果子就放在那里,谁饿了随手都可以拿。 而且,没有别的吃食,光靠点野果果腹,饿得也快。 新的一天开始,新的忙碌也开始,他们还是按照昨日的分工继续各自去做各自的事。 不知是不是夜里没有睡好,还是长期光吃点果子营养跟不上,夜离采了果子不多时,就感觉到不舒服起来。 眩晕,几次差点摔倒。 还有恶心,胃中翻涌,想吐。 可等她张着嘴巴呕,却又什么都呕不出。 这症状……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眉心一跳。 前方林间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 夜离眸光一喜,那声音她再熟悉不过。 凤影墨。 想想这涧下说大不大,说小也绝对不小,三人分工以来,她在采果子的时候,还从未遇见过他呢。 今日这么巧。 拾步正欲追过去,猛地想起还有正事未办,她抬手,探上自己的腕。 ************ 中午回洞集合的时候,出乎意料的不见了夜离。 凤影墨找到她的时候,她正一人站在山涧的小溪边,一动不动,望着脚边的溪水潺潺,不知在想什么。 凤影墨缓缓走过去,伸出双臂自身后将她抱住。 完全沉浸在心事中的夜离根本没有意识到有人前来,凤影墨这突然的动作,让她吓了一跳。 等到意识过来是他,禁不住恼道:“怎么走路没有一点声音?” 问完,惊觉不对,扭头去看他的脚。 果然。 “你的脚链取了?”夜离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嗯,”凤影墨点头,“终于被我用石头砸开了。” “石头?”夜离疑惑,“千年玄铁能用石头砸开?” 不是说,这种铁制作的镣铐,除非有钥匙。 在没有钥匙的情况下,只有两种途径。 要不就用同样材质的剑能劈开,要不就是懂得炼造此铁的技术,可以用巧方法断开。 而这种技术只有轻罗国有,曾经陌千羽想用和亲跟岳卓凡拿都没拿到,后幽的这些脚镣手铐都是高价从轻罗采买的。 他能用石头砸开? “是啊,区区一个脚镣难不倒我。”凤影墨含笑将她的身子扳过,面对着自己。 夜离微微蹙了蹙眉心。 难不倒他,她信。 毕竟这个男人的神通广大,她不是第一天见识。 只是……sk “你一人站在这里想什么?”凤影墨问她。 夜离微微抬头,专注地望进他的眼睛,忽然幽幽开口:“凤影墨,我今天没有采到果子。” 凤影墨一怔,不意她说的是这个。 “没采到就没采到,不是还有剩的吗?而且我的脚链现在也取了,下午我去采。” 凤影墨完全不觉得这是件事。 “你就因为这个站在这里吹冷风?”双臂裹着她,他皱眉垂目。 夜离却不动声色地挣了挣,“你怎么不问我为何没采到?” “这个很重要吗?”凤影墨凝眸看着她,见她没吭声,只得唇角一勾,假意问道:“哦,那你为何没采到?” “做别的事去了。” 夜离却全然没有他的嬉皮笑脸,一本正经。 凤影墨眸光微微一漾,淡然问道:“别的什么事?” “找避子药去了,我想起大前夜我们两人那个,事后没采取任何措施呢……” 夜离一边说,一边凝着凤影墨的眼睛。 她清晰地看到凤影墨唇角笑意一僵,顷刻就黑了脸。 “你就那么不想怀上我们的孩子?” 他沉声将她的话打断。 “你想吗?”夜离骤然问。 凤影墨怔了怔。 “想啊,”长臂揽了她的肩,男人回得极快,就像是不带一丝犹豫,心中本就是如此所想,又像是根本就没有走心,只是敷衍一言。 “那你有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什么?” 双手捧起她的脸,他凝眸望进她的眼睛,只觉得此刻的她有些奇怪。 夜离轻轻咬了咬唇,犹豫了一下,才道:“就是……有没有什么事没告诉我?” 凤影墨眸光微闪,缓缓垂下长睫,似是想了一下,抬眼,“哦,你说的那个啊。” 一副恍悟的样子。 这次轮到夜离一怔。 等着他继续。 双手放开她的脸,他一手握住她的腕,带着她往回走,“你是说我的真名字吗?你那么聪明,我想你肯定早已经猜到,就是将我现在的名字倒过来念便是,凤影墨,陌影凤,我真正的名字叫陌影凤。” 说到这里,他脚步一顿,停下来看着她:“是不是很不好听?我也觉得有些怪。听说我这个名字,是我母亲找一位算命先生给取的,那人说我是人中龙凤,但命格不好,必须名中带龙或者带凤,龙是天子,岂能乱用,所以,只能带个凤字。” 男人耐心地解释着,夜离一直没有吭声。 她也没有分毫震惊。 是的,如他所说,其实她也已经猜到,将他的名字倒过来念,只是她不确定而已。 所以,她也没有固执地非要去想要知道他的 真实名字。 她明明说的不是这个。 她明明问的不是这件事。 .............. 先上一更,今天持续有更,么么哒~~ 谢谢【cuicui530】亲的璀钻~~谢谢【跳跳071203】【wwspyl2】亲的荷包~~谢谢【幽兰66】亲的花花~~谢谢【阿西吧吧和四十大盗】【sandrachen】【陈鹛儿】【q-jh4a74kn】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 ☆、208.【209】至少,他要找到夜离(第二更) 韩啸他们是第二日的下午在破庙里找到陌千羽的。 当时陌千羽正一人坐在里面,阿梅出外去寻食物和水。 韩啸看到陌千羽的时候,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蹂。 这还是他们英明神武的皇上吗该? 衣衫破碎,且脏污不堪,早已看不出原本的明黄颜色,发髻凌乱,脸色憔悴。 最重要的,他的眼睛怎么了? 听到他们的脚步声,陌千羽甚至想要起身去躲避,直到他喊了一声“皇上”,他才停在了原地。 “属下救驾来迟,请皇上恕罪!” 韩啸带着一众隐卫跪下。 那日雪崩,他也是被雪体击到不知何处,废了好长时间才找到路。 今晨在路上碰到正赶过来的隐卫,听他们说,是接到了烟火传递的信息,得知他就在附近。 所以,他们寻了过来。 “韩啸?”陌千羽难以掩饰的激动。 “是,正是属下。” 见陌千羽摸索着往他们这边走,韩啸连忙起身迎了过去,将他扶住。 然后,吩咐隐卫去准备辆马车过来。 马车准备好了,陌千羽还不愿走,他跟韩啸说,在等一个人,那人救了他两次,特别是最后一次,还差点丢了性命,他要好好赏赐人家。 可是,等了很久,也不见阿梅。 陌千羽有些担心,毕竟她的伤那么严重,指不定晕在哪里了也不一定。 他让韩啸安排隐卫们去找。 韩啸问他对方长什么样子。 陌千羽就被问住了。 是啊,长什么样子呢? 他不知道。 脑海里甚至连对方想象的轮廓都没有。 他只知道,她很瘦,手腕很细,手指很长,皮肤很好,细腻光滑,不像是乡间做粗活的女子,身材也很好,虽瘦却曲线玲珑、凹凸有致。 可是这些,怎么说与韩啸他们听。 他想了很久,才道了一句:“她是个哑巴。” 韩啸有些为难,这哑巴看也看不出啊。 “还有其他特征吗?是男是女?” 陌千羽这才想起,自己竟然连性别都没说。 “是个女子,年轻女子,身高大概在朕这里,”陌千羽一边说,一边在自己颌下的位置比划了一下,“胸口受了很严重的伤,她是出去给朕找吃食和水了,应该不会走远,就在附近。” 然,隐卫们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 她自己也一直没有回来。 陌千羽忽然意识到,她可能走了。 可能看到他的人寻过来了,所以悄然离开了。 昨夜,他试过她,他跟她说,烟火一放,他的人很快就会寻过来,问她愿意不愿意随他进宫。 她拒绝了。 这是世间所有女子都梦寐以求的事吧。 但是,她拒绝了。 这样的一个女子,他甚至不知道她长得什么样子? 天彻底黑了。 韩啸以为陌千羽眼睛看不见,所以不知道时辰,便委婉地提醒了一下。 “皇上,已经过了晚膳的时辰,要不属下让他们去准备些吃食?” 他们一直这样等也不是办法吧? 就在附近找吃食和水的话,应该早就回来了。 “扶朕进去!” 陌千羽吩咐他。 韩啸只得依言照做,将他扶进了破庙。 “看看有没有烧剩的残香?” 韩啸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却也不敢多问,将香炉里未燃尽的残香拔出,递到他的手里。 陌千羽撕了自己龙袍的一角,然后摸索着用残香在那块布料上写字。 韩啸站在边上,自是看得真切。 若有任何困难,都可来后幽找朕,以此物为信。 写完,陌千羽将布料叠起来让韩啸放在方才他坐的那个蒲团上面。 这个破庙早已断了香客,没有人来,他只希望阿梅若回来,能看到。 退一万步说,就算被别人拾捡了去,也完全没有关系。 他虽没有看到阿梅的样子,但是,如果人站在他的面前,他还是能感觉到的。 “走!” 做完这一切,陌千羽才宣布起驾。 “请问皇上,是回朝吗?” “不,先去找其他人,来北国时多少人,回去时就要多少人,就算有什么三长两短,尸体也要找到!” 至少,他要找到夜离。 ************************ 天擦黑的时候,凤影墨回来跟大家说,找到出口了。 说实在的,大家都很开心,包括夜离。 虽然她的心情是很复杂的,绞着许多别的情绪,但是,开心是不可否认的。 毕竟,再下去,食物绝对会成问题。 但夜离发现,最激动的人还是张硕,虽然他已尽量不动声色,但还是有些难以抑制。 凤影墨说天黑路不好走,让大家早点休息,天一亮再准备出发。 或许是在这里住了些时日马上要离开了有些不舍,每个人都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包括凤影墨。 张硕更是坐在篝火旁不停地添加柴禾,似是怕自己拾捡来的这些柴禾浪费了,必须要将它烧光一般。 篝火熊熊,静谧又漫长的夜。 夜离躺在草垫上,闭着眼睛酝酿了很久,却怎么也没有睡意。 这一次她确定自己没有睡着,确定自己不是做梦,也确定下半夜有人出了山洞。 是张硕。 ************请支持正版阅读************ 天刚一蒙蒙亮,大家就都起来了。 准备出发的时候,夜离发现霓灵不对劲。 脸色霎白,额上冷汗涔涔,眉心微微蹙着,虽然什么都没说,却可以看得出在隐忍着痛苦。 夜离心头一惊:“你怎么了?” 霓灵苍白着脸摇头:“我没事。” 张硕也觉情况不对,径直走到霓灵身边,伸手想要探上她的腕,却被霓灵冷脸避过。 张硕却并未打算就此放过,直接捉了她的腕,钳制住,然后强行探上她的脉搏。 霓灵挣脱了两下,见凤影墨也在看着他们两个,便只得作罢。 “怎么回事?” 见张硕眉心紧锁,面色凝重,夜离心中一急。 张硕没有回答她,而是问向霓灵:“你是不是腹痛?” 霓灵轻咬着唇瓣,看看夜离,又看看凤影墨,最后才略显乞求地看向张硕,点了点头。 她在想,可能是昨日那个避子药食下之后导致的,因为张硕说过,那药草对人体的伤害极大。 所以,她选择了隐忍,不想让她姐知道,更不能让凤影墨知道。 而且,好不容易找到出口,她也不想因为她一个人耽误大家出去。 她现在唯一希望的是,张硕不要将实情说出去。 张硕自是看懂了她眼中的那分乞求。 眸光微微一闪,他转眸看向身侧夜离:“是并发症,如今有些棘手,看来,我们出去后,还得去雪山一趟,只有雪山瞳草可以祛除这种并发症。” 张硕没有说是什么的并发症,夜离懂,他是顾忌凤影墨在场。 只是…… “那就再上雪山便是!” 夜离还没有说话,前方凤影墨已作出反应。 ☆、210.【210】你凭什么认为那是月事?(第三更,17号还有更) 一行人准备出发了,夜离最后一次环顾着山洞。 篝火还在哔哔啵啵地烧着,四个草垫横陈于地,到处都是他们住过的痕迹。 说实在的,她还真有些舍不得。 站在洞里看了很久,直到霓灵喊她蹂。 她转身正欲跟上去的瞬间,蓦地发现燃得熊熊的柴禾堆里有一个东西。 她瞳孔一敛,顿住脚步。 回头看了一下前面,见三人已经出了洞口,她拾步朝篝火走过去。 ** 难怪那么久才找到出路,那路还真不是一般的隐蔽,尽数被藤蔓荆棘所覆,完全看不出是一条路。 也亏了凤影墨,这也能被他找到。 以木为剑,凤影墨跟张硕两个男人在前面将藤蔓荆棘尽数清除。 夜离在后,轻扶着霓灵,蜿蜒而上。 不知走了多久,只知道从晨曦微露走到了日照当头,他们总算出了涧底。 入眼一片开阔,竟然已到了雪山的山下。 如同那日找雪山紫莲一样,张硕将瞳草的样子大概描述了一遍,还在地上画了个雏形,然后建议大家分头找,因为这样快。然后天黑之前,无论找到没找到,大家都在雪山山顶集合。 凤影墨让夜离带霓灵去附近的客栈休息,他跟张硕上山去寻便行。 夜离死活不同意。 凤影墨拗不过她,只得应允。 最终,一致决定,分为三拨,霓灵因为身子不适,跟夜离在一起,张硕跟凤影墨分开。 大家分道扬镳的时候,夜离突然喊住了凤影墨。 “凤影墨,山顶集合的时候,我有一个关于我的秘密要告诉你。” “什么?”凤影墨甚是疑惑,一脸探究。 “先去寻药,到时再说。” 深知夜离脾性,不愿说的事强求不得,所以,凤影墨也没再多问。 大家分道扬镳。 待凤影墨跟张硕走后,夜离跟霓灵说:“三儿,你身子不好,就不要上山了,我先带你去附近的客栈休息。” 霓灵起先不同意,夜离说,她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去附近的医馆,霓灵这才答应。 ************ 虽然曾发生过雪崩,但是对于偌大的雪山来说,就好像没有任何变化。 还是白茫茫一片,还是齐膝的积雪,还是冷得要命。 虽是傍晚时分,却看不到一丝晚霞,更别说夕阳。 风倒是大得很,不时卷起一些积雪,纷纷扬扬。 雪山之巅。 凤影墨老远就看到了那一抹迎风而立、衣发翻飞的身影。 身影一袭男式白袍、头顶盘着一个公子髻,面如冠玉、眉目如画,站在那里一动一动,不知在想什么。 凤影墨眸光微敛,脚下点起一抹轻功,踏风而去,心情隐隐激动。 翩然落于身影之后,“来了…….” 他主动打招呼,似是问对方来了?又像是告诉对方自己来了。 夜离回神,缓缓转过身来。 没有说话,只看着他。 看着他同样衣发翻飞的模样,看着他手中不知从何处弄来的一件狐裘。 “你不是有秘密要告诉我吗?趁张硕还没有到,说吧!” 凤影墨回望着她的眼睛,眸光熠熠。 夜离微微震惊。 此刻的她可是男装。 “我不是夜灵!”她清冷开口。 说完,她看着凤影墨脸上的表情。 她这句话其实有歧义。 可以理解为,她告诉凤影墨,她不是夜灵,她是夜离,凤影墨认错人了。 还可以理解为,她告诉他真相,她不是夜灵。 在看到凤影墨脸上云淡风轻,没有起一丝微澜之后,她想,他肯定是理解为了第一种。 她又同样模棱两可地冷声补了一句:“我是夜离!” 凤影墨“嗯”了一声,继续看着她。 夜离微微摇了摇头。 还没明白是吗? 她缓缓转身,再次将自己的背影留给他。 凤影墨这才注意到她身后袍角上的那一抹殷红,一点一点晕染开来,就像是渐开的花,他瞳孔一敛,不过,下一刻就明白了过来,唇角一勾,笑得俊美:“没想到你会用这样的方式告诉我,你是女人。” 抖开手中抖开手中狐裘,他上前,轻拢在夜离的身上,声音磁性温柔:“一个姑娘家的,这样让月事外露,羞不羞?其实……” 凤影墨顿了顿,倾身凑近她的耳畔,温热的气息呼打在她的肌肤上,“其实你是女人,我早就知道。” 夜离一震,愕然转眸,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似是被她惊错的表情愉悦到了,凤影墨低低笑。 伸出手臂自身后将她轻轻拥住,“很早以前我就知道,你是夜离,夜离是女人,嫁给我,也不过是你用了夜灵的名。” 夜离真的震惊了。 只不过,只是一瞬,很快她就明白了过来。 也是。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一切呢? 因为有个人知道。 那个人深知她跟霓灵的一切,他又怎会不知道? 呵~ 这一刻她忽然想笑。 原来她千辛万苦、左右逢源,还以为自己滴水不漏,却不知,自己早已在他的眼皮底下。 她就是一个笑话。 的确是一个笑话。 “你凭什么认为那是月事?”她咬牙,一字一顿。 凤影墨浑身一震。 “你什么意思?” 夜离轻笑回头,声音转冷:“那是,你的骨肉!” 凤影墨脸色大变,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下一刻又猛地将她的身子扳过,让她面对着自己,皱眉沉声:“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说,我们的孩子,没了……” 夜离说得淡然,凤影墨却是听得犹如晴天霹雳,他错愕地看着她,半天回不过神,面薄如脚下的雪,白得厉害。 怎么可能? 昨日不是还刚刚跟他说,在寻避子药吗? 不可能那么快。 难道是前一次? 算算时间……是了,就是那一次。 “为何会变成这样?” 双手大力捏住她的双肩,他急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夜离感觉到自己的肩骨都要被他捏碎了,微微蹙眉,没有吭声。 “到底怎么回事?快说!” 猩红一点一点爬上凤影墨的眼,他摇晃着她。 忽然意识过来什么,慌乱扭头搜寻向四周。 “张硕,张硕…….” 他大喊,声音苍哑。 没有听到回应,深知她不能再等,连忙弯腰将她打横抱起,快步往山下跑,脚步跌撞踉跄,几次险些栽倒。 夜离没有吭声,也没有反抗,就任由他抱着,任由他深一脚浅一脚地急切下山。 冲进山下最近的一家医馆,凤影墨大声唤着:“大夫,大夫……” 大夫闻声从里间出来。 “快,快看看她!” 凤影墨脸色难看得厉害,显然,除了慌乱,他还绞着沉怒。 将夜离放在边上的矮榻上,他胸口起伏得厉害。 大夫看到夜离,怔了怔,凤影墨厉吼一声 :“快啊——” 大夫吓了一跳,只得快步上前,可刚走近,夜离就噌然起身,从矮榻上下来,然后,径直往医馆里厢走。 凤影墨莫名,连忙紧步跟上。 “夜离。” *********** 病房的床榻上,女子轻拥着薄被虚弱地靠在床头的软枕上,微微阖着眼睛。 脸色略显苍白。 闻见脚步声,她睁开眼睛,转眸看向门口。 白衣黑发的少年入眼,她怔了怔,等认出来人赫然是夜离时,女子浑身一震,坐起身来。 在看到紧随夜离身后而入的凤影墨时,更是脸色微微一变。 “夜离。” 凤影墨还在唤夜离,不知她为何突然直直入里面的厢房,正欲伸手拉她,猛地一个抬眼,也看到正躺在床榻上的女子。 四目相撞,凤影墨眸光一顿。 相反,夜离很平静。 她轻勾着唇角,唤床榻上的女子:“阿姐!” 是的,床榻上的女子正是被她称作“阿姐”,被众人称作“阿洁”的巧黛。 巧黛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惊得有些反应不过来,看看夜离,又看看凤影墨,面色明显慌乱,却又很快恢复如常,她对着夜离嫣然一笑:“坊主怎么来了?” 夜离努努嘴,一副懵懂的样子,“咦?不是来给阿姐寻解药吗?” 声音不大,就如寻常一般随随一讲,却如同平地惊雷,在两人的耳边炸响。 说完,夜离还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向凤影墨。 凤影墨眉心微微一拢。 夜离微微笑。 “对了,”夜离忽然想起什么,自袖中掏出一个东西。 浓郁的紫色入眼,片片花瓣尽绽。 赫然是雪山紫莲。 凤影墨和巧黛皆眸光一敛,夜离将紫莲往巧黛面前落落一递:“阿姐正等这个吧?刚刚在雪山上正好碰到,便摘了下来。” 巧黛面色变得很不自然,不知该接不该接,并没有伸手。 夜离便直接握了她的腕,将紫莲放入她的手心。 “好了,药引到手,快让张硕配置解药,让凤台主解毒吧。” 夜离说完,转身便走。 巧黛脸色一白。 凤影墨更是呼吸沉得厉害。 夜离轻轻笑,自他身边经过,衣袂轻擦的瞬间,凤影墨一把握住她的腕。 “夜离,你听我说!” 苍哑的声音带着连他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颤抖。 巧黛秀眉轻蹙,也喊她:“坊主请听我解释!” 夜离便真的停住了脚步。 转过身,好整以暇地看着两人。 一个要说,一个要解释。 好,她听着。 然,两人却都同时沉默了。 最后还是凤影墨率先开了口:“你先让大夫看看,然后,我再跟……”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夜离扭头便走。 他连忙一把将她的手臂拉住,“别走,我说……” 夜离便再次停了下来,侧首看向他,一瞬不瞬。 凤影墨眸色极深,同样盯着她。 “怎么?要不要我给你们起个头?”夜离轻勾着唇角,一抹浅笑如花。 ......... 孩纸们莫急哈,此处看得可能有些迷糊,木事,因为素子用的是倒叙,马上各种伏笔揭晓,还有,请相信素子跟夜离都是亲妈,所以孩纸们不要激动哈,听素子慢慢道来。 另外,今天还有更,只是会比较晚,也要十一点以后了,孩纸们可以明天看,么么哒。 谢谢【香味抹茶】亲的闪亮双钻,谢谢【failed】亲的票票~~爱你们,狂么么么~~ ~ ☆、211.【211】蒙在鼓里的那个人,是她而已 “怎么?要不要我给你们起个头?”夜离轻勾着唇角,一抹浅笑如花。 其实,对于他们的沉默,她完全表示理解。 因为,就连她,她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呢。 从冼州的路上,巧黛刺杀沈孟未遂,躲进她马车的下面那一刻说起吗蹂? 还是从更早,巧黛跟她大哥在那个繁花似锦的春日深情相拥的那一刻说起?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就是个傻子,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若不是昨日在涧下她摘果子的时候看到凤影墨,跟了过去,她可能会被永远蒙在鼓里。 当时,她感觉身体不适,又是眩晕,又是干呕,她才意识到出事了。 近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一直被凤影墨、三爷、陌千羽、霓灵、易敏、巧黛各种事情所缠,以致于每月如期而至的月事没有来,她都没有注意到。 她是医者,她会探脉,结果也果然如她所料。 喜脉。 她怀孕了。 算算时日应该是凤影墨跟沈妍雪大婚前,他们两人在凤府的那次留下的。 说实在的,她的心情很复杂。 有激动,有欣喜。 毕竟那是她跟凤影墨的孩子,他们的第一个孩子。 可是也有担心,也有忧虑。 他们还面临着许多困难,凤影墨还未真正脱困,她还是陌千羽选进宫的女人,很多很多。 但是,再多,也阻止不了她那份得知自己腹中孕育着一颗爱的结晶的亢奋心情。 正好凤影墨路过。 那是他们三人分工以来,他们第一次遇见。 当时,她甚至还觉得这就是天意。 在她得知有喜的那一刻,第一时间,让他出现,第一时间来跟她分享这份喜悦。 她跟了过去,她要将这个激动人心的消息告诉他。 然,老天永远是最会开玩笑的高手。 上一刻给你这世上最极致的喜,下一刻便当头给你一棒,让你下地狱。 他进了边上一个非常隐蔽的小山洞。 她没想到的是,山洞里住着一人。 她更没想到的是,那人竟然是巧黛。 她不知道,巧黛几时在那里的,为何在那里? 她只知道,若不是青天白日,若不是她胃中还难受得要命,她都怀疑这一切都是在梦中。 很明显,两人关系匪浅。 因为凤影墨一走进去,巧黛就扑进了他的怀里,就像是专门在那里等他的一般。 凤影墨将她扶在草垫上坐下来,问她感觉如何? 巧黛脸色苍白,嘴唇也没有血色,想来是身体不适。 巧黛叫凤影墨“爷”,凤影墨叫巧黛“巧黛”。 对,巧黛,而不是阿洁。 足以证明两人的熟稔程度。 可笑她还一直担心,怕他,怕陌千羽知道了,阿洁就是巧黛。 却原来,自始至终,他都知道。 蒙在鼓里的那个人,是她而已。 但是,她还是不愿意相信他们两人会是那种关系。 毕竟,那年春天,巧黛在她大哥怀中情动娇羞的样子,她还记忆犹新。 所以,她想,或许巧黛只是凤影墨的人而已。 人跟女人是有区别的。 凤影墨的人很多,遍布皇宫和各个部门,这一点凤影墨早就跟她说过,她也亲眼见识过。 而且,巧黛叫凤影墨叫“爷”,主仆多是这样的称呼。 虽然,虽然一进来的时候,她是扑进凤影墨怀里的。 但是,或许,那也仅仅是一个女人在困境时对主人的一种依 赖而已。 她如是给两人找着理由。 她这个人就是这样,要不不信,要不深信。 特别是经历真假三爷事件以后,她觉得更不应该轻易去怀疑一个人,尤其是凤影墨。 可是,两人接下来的对话彻底将她击垮。 巧黛问凤影墨,身上的伤好些了吗? 凤影墨说无碍。 巧黛说,“爷知道吗?当日我之所以会跑上雪山,就是因为得知爷身受重伤、还昏迷不醒,我担心爷,所以才易容前去了。” 夜离记得,她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禁不住微微笑了。 因为她记得,在营帐里,她见到巧黛的那一刻,她问她怎么来了?巧黛是这样跟她说的。 “听说你出事了,担心你,所以就来了。” 原来,这个“你”,不是她,而是他。 洞里的两人对话还在继续。 凤影墨说巧黛不该,说,“就算要上雪山,你也应该将身体的毒解了,你不是拿到解药了吗?” 巧黛说:“那爷可知道服用解药后,排毒的方法?” 没听到凤影墨的声音,就听到巧黛的声音继续。 她说:“是要通过女子的处子之血。毕竟是第一次,我也不想这么浑浑噩噩地就没了,所以就没有服解药,我是想将自己的第一次给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爷懂的,这也是我上雪山的另一个原因。” 当时,夜离真的差点笑出了声。 当然,她没有。 可是,却笑红了眼。 一句“爷懂的”,再愚钝的人也明白吧? 他就是那个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也就是那一刻,她才知道,原来巧黛并没有服下解药。 她还一直以为张硕跟巧黛那个了呢,原来,原来根本就没有张硕什么事。 当时,她正分神,凤影墨说了一句什么,她没听清楚。 她其实很想看看凤影墨听完这不是表明,却胜似表明的一段话后是个怎样的反应,却被她自己错过了。 她只知道凤影墨的那句话后,巧黛垂头沉默了很久。 再度开口,巧黛的声音就明显黯哑了许些。 她说,“我也没有想到后来会发生雪崩,更没想到袖中的解药就这样在雪崩中丢了。” 凤影墨似乎有些生气,说她:“你总是这样自作主张,上次龙袍那件事的教训这么快就忘了吗?” 提起龙袍事件,夜离想起了一些事。 她想起巧黛的第一次出现,在去冼州的路上,她刺杀沈孟未遂,被追兵追,她躲到她的马车下面。 其实,凤影墨是知情了吧?换句话说,这可能就是为了将巧黛安在她身边,他们两人做的一场戏。而当时,凤影墨却还调笑她,说她跟巧黛青梅竹马,让皇上给她赐对食。 还有那次龙袍事件,是巧黛帮她脱了困。 不对,按照凤影墨的话说,是他让人在暗道里放了巧黛的手链,陷害巧黛,故意将巧黛推出,才帮她脱了困。 当时她深信不疑。 如今想来,定是另有隐情。 不然,他也不会如此说巧黛,说她这么快就将教训给忘了。 什么教训? 被打入死牢吗? 若是他故意所为,又何来说教训二字? 她正暗暗猜测,巧黛接下来的话语就当即替她解了惑。 巧黛说,“龙袍那次,我还不是想替爷分忧,我见爷不想夜离有事,便自作主张扔了手链在暗道里,主动出来当这个替罪羔羊。” “当时,我已安排好了一切,我带夜离去她的家乡避嫌,这边福田会出来承担这一切。” “我知道,但我有我的考虑,福田出来承担,肯定必死无疑,而我不一样,我就算被关进了死牢,只要我跟夜离表明自己的 身份,她就一定会想方设法救我,以她跟陌千羽的关系,我相信,她定能救下。” 夜离听完这些,一阵眩晕,差点没站住。 原来,不是他故意。 而是巧黛故意。 原来,连这一切都是算计。 难怪,难怪她跟凤影墨去她胡诌的家乡廊县。 在客栈的时候,半夜长安急急忙忙来找他,应该就是禀报巧黛的这件突发之事。 后来,在返京的路上,他一路心事重重、一直闭目养神,与去时判若两人,其实,也是在担心巧黛吧。 原来,竟然有这么多的原来。 她的心好痛。 替她自己痛,也替她失去的大哥痛。 虽然,逝者已矣,巧黛没必要死守着对她大哥的的那份情,的确有资格再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可是,为何她就是有种巧黛老早老早就是凤影墨的人的感觉呢? 若她大哥还活着,得知这一切又会作何感想? 会失望的吧? 反正她是失望了。 对她这个视若亲姐的女人失望,对她这个倾心去爱的男人失望。 后来,两人说了些什么,她没怎么听进去,好像是凤影墨跟巧黛说,让她不要担心,他会尽快找到出口,然后再上雪山寻紫莲。 她怎么离开山洞的,她也不清楚。 她只知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正站在涧溪的水边。 她一个人站了很久,也独自想了很多。 她决定还是给他一个机会。 只要他不隐瞒她,只要他对她言明,她愿意听他怎么说,也愿意相信他。 所以,他找过来的时候,她故意先试探他。 她说,自己没有摘到果子,因为去寻避子药去了。 其实,避子药必须十二个时辰之内服用才有效,他们早已过了两日。 她只是想看看,对于孩子,他会个什么态度而已。 他生气了。 质问她,“你就那么不想怀上我们的孩子?” 那一刻,她觉得他的怒意是真的。 她问他“想吗?” 他毫不犹豫地说“想。” 虽然可能也没有走心,就那么随口一说,但是,她还是觉得受用。 所以,她问他,有没有什么事跟她说? 她告诉自己,只要他跟她说,只要他跟她说…… 结果,她再一次失望了,他顾左右而言其他,他用自己真实的名字搪塞了她。 “其实,你们没有必要瞒我,真的,若我知道阿姐还活着,我只会很开心的,同样,我若知道阿姐身上的毒还没有解,也定然会想方设法帮阿姐上雪山采紫莲。” 收回思绪,夜离看向床榻上的巧黛,幽幽开口。 其实还有一句话留在心里没有说。 她不是一直吃定她的吗? 就像当初在死牢,她都那般肯定她会救她出来。 说到这里,巧黛还真是高看她呢,巧黛说依照她跟陌千羽的关系,她一定能救。 巧黛却不知道,为了这个,她跟陌千羽之间达成了什么交易。 她记得是陌千羽放人,她跟凤影墨和离。 现在想想,好一个一箭双雕之计呢。 救她,跟凤影墨和离,受益的都是她巧黛。 “之所以瞒着坊主,我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巧黛同样声音幽幽。 苦衷? 夜离弯了弯唇。 什么苦衷? 因为她是她阿姐,是她大哥爱的女人,她要在她面前树立好姐姐 形象,要树立对她大哥的一片痴心形象,所以,不能让她知道她不为人知的一面,是吗? 夜离忽然想起一件事。 既然巧黛跟凤影墨是这种关系,那么其实,她跟霓灵是钟家后人,凤影墨也肯定是知道的? 在雪山之巅,凤影墨不是说,她是夜离,夜离是女子,她嫁给她只是以夜灵之名,他都知道。 那他肯定也知道她就是钟霓裳。 正皱眉想着,忽的手腕一热,是有人的手指落了上去,她猛地回神,就看到大夫不知几时已站在她的面前,正欲探她的脉。 她眸光一敛,扬臂,一把将大夫的手挥开。 却又在下一瞬被凤影墨擒住。 夜离挣脱。 凤影墨死死攥住。 夜离恼了:“凤影墨,你放开我!” 凤影墨也恼了,没有理她,大手用了蛮力,也不顾她疼,紧紧钳制住她的同时,沉声吩咐边上的大夫:“还不快看?” 大夫再次上前。 夜离却发疯了一般,用脚去踢大夫,就是不让他看。 大夫无法近前。 “夜离,你今日是铁了心要弄掉这个孩子是吗?” 凤影墨沉声,猩红的眸子里吞吐着怒气。 床榻上的巧黛一听孩子,浑身一震,愕然看向俨然一个刺猬一般,不让人碰的夜离,这才发现她袍角后面的点点殷红。 巧黛眸光微微一敛,眉心轻拧,她掀开薄被,艰难地从床榻上下来。 然后对着夜离缓缓跪了下去。 .................. 关于龙袍事件,巧黛顶罪,孩纸们可以回头看看【120】的后面以及【121】的前面,里面有不少伏笔,现在再看或许有不同的感觉。 另外,传说,明天继续加更。 谢谢【18023853889】亲的璀钻~~谢谢【宝贝多多111】亲、【lel777】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 ☆、212.【212】没想到你连心也瞎了 巧黛眸光微微一敛,眉心轻拧,她掀开薄被,艰难地从床榻上下来。 然后对着夜离缓缓跪了下去。 “千错万错都是巧黛的错,请你莫要误会了爷,也千万不要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你这样,你九泉之下的大哥知道了,也会很难过的……该” “不要提我大哥!”夜离骤然咆哮出声。 那一声嘶吼让巧黛一震,也让凤影墨一愣蹂。 夜离自己吼完了,身子都在颤。 “大哥……” 她喃喃唤着,眼神恍惚。 凭什么提她大哥? 她凭什么提她大哥? 见她几乎有些站立不住,凤影墨皱眉,落在她臂上的五指收紧,“夜离。” 张硕踏进厢房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幅情景。 巧黛跪在地上,低着头,脸色苍白如纸。 在她的前面,站着凤影墨跟夜离,凤影墨拉攥着夜离,夜离脸色难看,胸口起伏。 边上还有一个面色尴尬、不知所措的大夫。 任谁看到这一场景,都不难想象,屋中正发生着什么。 肯定是夜离在找阿洁的麻烦,阿洁才跪在地上。 看夜离一副生气的样子,被凤影墨拉着,定然是她要做什么伤害阿洁的事,被凤影墨眼疾手快地阻止。 是因为他吗? 发现了他跟阿洁的事? 可是阿洁身体如此虚弱,怎经得起这些? 眸光一敛,张硕快步上前,伸手想要将巧黛扶起,与此同时,也冷眼看向夜离:“你在做什么?” 张硕的突然出现,让几人都怔了怔。 巧黛微微拧眉,没有让张硕扶起,略略挣脱了他的手,继续跪在地上。 张硕质问的语气,让夜离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误会了。 误会了她是霓灵。 因为此刻,她是男装,是夜离的装扮。 而且还误会了她要对巧黛不利。 所以立马怜香惜玉,英雄救美。 的确,此时的她,俨然被劝架劝住的主儿。 只是…… 夜离轻笑摇头。 一颗心却是痛得无法呼吸,为霓灵而痛。 霓灵是怎样的人,他难道还不清楚吗? 一个屡次将自己的解药给出,屡次将唯一生还的机会给巧黛的人,会对巧黛不利? 不值啊,三儿。 姐不值,你也不值啊。 她很庆幸,此刻是她,而不是霓灵。 若是霓灵,又该是多么难过。 “不管有什么事,以后再说,阿洁现在是一个病人。” 张硕开口了。 “我难道不是病人?” 夜离反问,口气灼灼。 既然他将她当成了霓灵,她也正好嘴痒,想说上几句。 霓灵爱得隐忍,曾经那天俏皮可爱天真快乐的丫头不见了,她心疼她,她想说几句霓灵平素压抑不肯说的话。 而且,她说的是事实,巧黛是病人,霓灵又何尝不是。 来雪山寻紫莲,不是也来雪山寻瞳草? 许是没有想到她会问得如此直白,张硕微微怔了怔,而后道:“她身上的毒还没有解。” 言下之意,就算都是病人,也分轻重的。 巧黛毒素未解,是为重,而霓灵剧毒已解,是为轻。 夜离轻嗤了一声:“我知道,所以我们来雪山了,真正的目的就是要帮她寻到紫莲,不是吗?” 张硕面色一滞,有些愕然。 果然是知道了。 的确此次雪山之行是为了帮阿洁寻紫莲。 “呐,紫莲在那里,还不快去配置解药!” 伸手指了指床榻被褥上的那朵紫花,闲闲说道。 张硕扭头看向床上。 因为被褥是紫色碎花的,那朵紫莲又跌在被褥的褶皱中,所以,张硕一时没有看到,还以为是夜离在逗他,“哪里?” “张硕,你眼睛瞎了吗?” 夜离又伸手指了指,说出来的话毫不客气。 张硕一怔,不意她会如此。 其实,屋中的几人皆是没想到她会这样。 凤影墨又裹了她的手:“别闹了,好不好?我们先让大夫看看,看完了我们再说。” 忽然,他又想起什么,“或者,让张硕看看,让张硕看行不行?” 夜离转眸,冷冷看向他。 闹? 他觉得她在闹? “你觉得我问张硕是不是眼睛瞎了,就是在闹?” 凤影墨看着她,眸色深得就像是抹不开的墨,微抿着唇,没有吭声。 夜离却也不惧,直直迎着,同样一瞬不瞬。 “难道我说错了吗?”她追问,“张硕不是眼睛瞎了吗?他就是一个睁眼瞎,若不是,又怎么会爱上自己好兄弟的女人?” “夜离!” 夜离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凤影墨沉声打断。 显然,也是怒了。 而此时的张硕,原本所有的关注点都在紫莲上面,他已经走到床榻边,在找,猛地听到夜离这句话,浑身一震,愕然回头。 曾一度,他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什么? 刚才这个女人说什么? 他错愕地看着夜离和凤影墨? 巧黛跪在地上秀眉蹙得更紧,微微抿起了唇。 凤影墨骤然倾身,直接将夜离打横抱起,疾步就往外面走。 夜离又岂会依,挣扎着要下来。 她知道自己有些过,但是,她忍不住。 这些年,她一直在让自己隐忍,让自己沉淀,让自己默默地承受所有伤所有痛,可是,到头来,换来了什么? 那么辛苦,她换来了什么? 又替霓灵换来了什么? 她不想再这样了,不想! 第一次,她什么都不想管了,只想任性一回。 既然大家都在,那就把话说清楚。 把所有的一切都说清楚,对她,对霓灵,对凤影墨,对张硕,对……巧黛,都公平。 “放我下来,凤影墨!听到没有,放我下来!” 可任凭她再死命挣扎,凤影墨也没打算放过她。 张硕原本还在夜离的那句,“张硕不是眼睛瞎了吗?他就是一个睁眼瞎,若不是,又怎么会爱上自己好兄弟的女人?”里没有回过神来,现在又看到凤影墨这样抱着夜离,更是错愕得下颌都要掉下来。 他了解凤影墨,是一个极度有洁癖的男人,是打死也不会这样去抱一个男人或者太监的,也绝对不会去抱一般的女子。 而且,这种抱姿,这种抱姿…… 分明是男人抱着女人。 什么情况? 到底什么情况? 难道方才夜离的那句“又怎么会爱上自己好兄弟的女人”指的是她跟凤影墨? 姐妹二人都跟凤影墨? 难怪那日在郊外的小屋,他误会夜离对阿洁有企图,打了一拳夜离,凤影墨来了,给夜离出头,并威胁他,若再对夜离不客气,他们就连朋友也做不成。 原来他们两个…… 可是…… 好乱,他好乱。 而且,更乱的是,看到凤影墨这样抱着她,他竟然很不舒服。 夜离还在挣扎着要下来,在经过厢房门槛的时候,她一把抓住门板,死死抠住不放手。 用力之大,指节露出森森白色,随着凤影墨的往外走,听到她指甲崩断的声音。 怕强行拉扯会伤到她的胳膊和手指,凤影墨只得停了下来。 “凤影墨,你不是想知道孩子是怎么回事吗?若真想知道,就把我放下来!” 夜离气喘吁吁,却一脸倔强。 凤影墨无奈,垂目看了看她身下,皱眉将她放在了地上。 张硕疑惑地看着他们两个。 孩子? 什么孩子? 怎么越说,他越听不懂? 他又转眸看了看巧黛。 巧黛低垂着眉目,一脸苍白。 心口微微一滞,他又走过去,再次想要将她从地上扶起来。 这一次,巧黛没有拒绝,在他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可或许是因为久跪的缘故,脚下一软,张硕眼疾手快,连忙将她揽住。 夜离从袖中掏出一个什么东西,手臂一扬,朝张硕砸过去。 毕竟是有武功的功底,且屋子就那么大,两人相隔的距离也不远,所以夜离就那么随手一扬,那东西就不偏不倚砸在张硕的胸口,然后掉在地上。 夜离并没有用内力,所以砸在身上也没有感觉到痛,但是张硕还是被砸得一震。 是一截小木棍。 确切的说,是一截燃掉了一半,还剩下一半的小木棍,一头都已被烧黑。 横陈在地上,在张硕跟巧黛的脚旁边。 所有人都看了过去。 张硕脸色一变,愕然抬眸看向夜离,满眼的难以置信。 当然,夜离也清楚地从他的眼中,看到了几分慌乱。 夜离一瞬不瞬地看着他,脸色清冷,唇瓣紧抿,忽然开口:“大夫,请问那是什么?” 目光沉沉,自张硕脸上移开,夜离转眸问向一直无措杵站在房中的那个大夫。 并没有问张硕。 大夫没想到会被突然问到头上,怔了怔,环顾了一遍房中几人之后,才略显迟疑地开口:“是潇女木。” 张硕有些震惊,此木稀少,认识之人并不多,此人都没上前看,就知道是潇女木? 凤影墨微微眯了眸子,等着大夫继续。 大夫自是了然他们的困惑。 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并不是本事大,那么远就能认出那是潇女木,而是因为今日他已经见过了这截小木棍。 当时,就是这个叫夜离的女子拿过来问他的。 “潇女木有何作用?”夜离再度出声,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见对方这次并没有看他,而是看着那个叫张硕的男人,他不知道问的是不是他,便也没有贸然回答。 夜离等了等,未等到大夫的回答,见张硕也没有要说的样子,只得自行继续。 “此木本身无毒无害,可若是被燃,发出来的气味就会对人产生伤害,当然,只对女人,特别是身体虚弱的女人,会产生腹痛等不良反应,所以也因此得名潇女木。而这截木棍是我们在离开涧底之前,我无意中在我们燃烧的那堆篝火里发现的。” 那是她最后一次环顾那个山洞,然后就看到了这截潇女木。 以前她看过她母亲的医书,对此木有些印象,但却不敢肯定,所以,她才在出了涧底之后,上雪山之前,第一时间来到医馆询问确认。 果然如她猜想的一样。 “所以,你想说什么?” 张硕微微绷直了声线,面色薄得明显有些透明。 “我想说,我一直以为你只是瞎了眼睛,看不到自己的心,也看不到人家的好,没想到你连心也瞎了。” 夜离声音清冷,字字如刀。 张硕身子一晃,幸亏他搀扶着巧黛,同时也算自己有个支撑,不然,差点没站稳。 凤影墨拧眉,眸色更深。 “什么并发症?什么需要雪山瞳草?都是人为的!目的只有一个,光明正大上雪山,找紫莲,给她做药引!” 夜离一边说,一边扬手一指,直直指着巧黛,目光沉沉、口气灼灼,气势逼人。 巧黛跟凤影墨皆是一震,愕然看向张硕。 张硕脸色青白交替,摇头,本能地想解释,却再次被夜离强势抢了先。 “别说不是你所为!我们分工明确,所有的柴禾都是你拾捡的,没有别人!也别说你不知道,或者无心,你是太医,是大名鼎鼎的制毒用毒高手张硕,就算你无心,后来探脉也定是能看出来,你却说是并发症!” 夜离一口气说完,胸口微微起伏,明显有些激动。 张硕被她说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而夜离却并没打算就此放过他。 “张硕,你知道吗?这是我最最生气的地方,也是我对你最失望的地方。爱与不爱是一个人的权利,你可以看不到一个女人对你的真心,你也可以爱别人,这都是你的权利,可是,你没有权利去故意伤害一个全心全意为你的女人。你的良心呢?它难道不会不安吗?” “我……” 张硕早已面如土灰。 凤影墨一直没有出声,面色极淡,眸色却深,薄唇渐渐抿成了一条直线。 夜离摇头,痛苦摇头。 这些她都不敢告诉霓灵。 今日来医馆的时候,她都不敢让霓灵一起,是先将她在附近的客栈安顿好了,才只身前来的。 她就是怕,怕霓灵知道。 那丫头太苦了,承受得已经够多了。 这样对她的张硕,她绝对受不了。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莫要以为你做的事别人不知道,我只是不说而已,你以为你将我们的果子偷偷拿去给阿姐我不知道?你以为你深更半夜,等我们都入睡了,偷偷出去见阿姐我不知道?” 第一次发现果子少了,她以为是谁饿了随手拿着吃了。 第二次发现果子少了,她就觉得不对劲了,因为少的都是专门摘给霓灵吃的,可以补血的果子,除了霓灵,没有人会吃。 昨天上午她跟在凤影墨的后面,见到了藏匿在他们附近的巧黛,她就以为果子是凤影墨拿的。 可是,昨天夜里她发现不是。 是张硕。 下半夜的时候,等大家都熟睡了以后,张硕起身了。 她因为心中有事,一直没有睡着。 篝火一直燃着,视线非常清明。 她看到张硕拿了果子,她看到张硕出了洞口。 她甚至还悄悄跟了上去。 她震惊地发现,张硕竟然也是去见巧黛。 她听到张硕跟巧黛说,让她放心,他一定会想办法去雪山给她寻到雪山紫莲。 她当时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觉得何其熟悉。 想了想,想起来是上午的时候另一个男人跟巧黛说的。 巧黛果然不是一般的女人。 曾经让她的大哥爱如生命。 如今又让两个男人前赴后继、赴汤蹈火。 一个上午,一个晚上,两个男人赶着趟地来偷偷见她。 从张硕跟巧黛两人的对话中,可以听出来,张硕并不知道凤影墨见过巧黛,或者说,张硕并不知道凤影墨知道巧黛的存在。 至于凤影墨知不知道张硕跟巧黛见过,她就不知道了。 她只知道,两个睿智如斯的男人,碰到一个聪明绝顶的女人,全都失了水准。 “其实,我真的不明白,阿姐活着,就在涧底,就在我们的身边,这是好事,为何你们一个一个要 如此藏掖?告诉我们怎么了?难道告诉我们,我们会去杀了她不成,我们会对她不利不成,我们会不让你们去寻解药不成?” 夜离一直摇头。 张硕没有吭声。 其实,这一点,他也是不明白的。 他是那日下午去拾捡柴禾的时候无意中发现那个小山洞的。 让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阿洁竟然就在那个山洞里。 没有人知道他见到阿洁那一刻的心情,真的,他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好久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阿洁告诉他,雪崩之时,她掉到了这个山涧,她还没来得及服下的解药也掉了。 他跟阿洁说,凤影墨、夜离、夜灵他们都在,人多力量大,肯定会很快寻到出路,出去以后,再去找雪山紫莲做解药便是。 可是阿洁让他不要告诉任何人她在这里,他问她为何,她说,她有她的原因和苦衷。 他便没多问。 只是刚才夜离说,“为何你们一个一个要如此藏掖?” 她说“我们会不让你们去寻解药不成?” 一个一个是什么意思? 你们又是什么意思? 也就是不是他一人知道,是吗? 还有…… 他下意识地看向凤影墨,正撞上凤影墨深邃的目光,他一怔,肯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 是了,是他,是凤影墨。 凤影墨也知道。 这也让他不由地想起前面夜离说的那句话。 “张硕不是眼睛瞎了吗?他就是一个睁眼瞎,若不是,又怎么会爱上自己好兄弟的女人?” 其实不是说的凤影墨跟她? 而是说的凤影墨跟阿洁? 他爱阿洁,而阿洁却是他的好兄弟凤影墨的女人? 凤影墨跟阿洁! 他被自己的想法震惊到了。 怎么会? 怎么可能? 印象中,这两个交集都没有。 不,不会的,他否认着,心里面早已乱作一团,滋味不明。 而夜离接下来的质问,也彻底将他的否认推翻。 “告诉我,是什么原因?是什么原因让你宁愿烧潇女木来让一个倾尽一切为你的女人被腹痛所缠,你也不愿意告诉我们阿洁就在我们身边?” 原本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血色,夜离盯着张硕,沉声而问,问完,又猛地转身,灼灼看向凤影墨。 “还有你!你又为何不愿意告诉我实情?我给过你说的机会,我甚至主动开口问过你,你却宁愿故意避开,也不愿意告诉我,为什么?” 凤影墨黑眸深深,凝着她,开口:“因为我担……” “不要逼他们,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让他们说的。” 凤影墨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女子幽幽低亘的声音打断。 是巧黛。 是一直沉默不语、局外人一般的巧黛。 终于开了口。 夜离忽然明白过来,为何男人都喜欢这个女人了?包括她的大哥。 因为真的是个解语花呢。 想想,明明她是今日事件的主角,是今日事件的中心人物,可她一直不声不响,一直不辩不解,一直默默承受。 关键时候,她才说话。 譬如刚刚,凤影墨让大夫给她探脉,她不从。 这个女人就起身下床,还跪于地上,求她,求她善待自己,甚至还拿她的大哥说事。 多好的姐姐。 多为她着想的姐姐。 还有这次,她质问两个男人,质问他们为何欺瞒? 这个女人就主动揽下所有责 任,承认自己的错误。 多好的女人。 多有担当、多让人心疼的女人。 可是,不知为何,人就是这样奇怪。 曾经她真的觉得这个女人是这世上最伟大的姐姐,自己对霓灵好,那是因为是亲姐妹,而这个女人跟她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就仅仅因为跟她大哥的一份情就对她们如亲姐妹一般,这世上怕是找不到第二人。 如今,心境变了,感觉就完全变了。 曾经她觉得无私的东西,她现在只觉得是虚伪。 她让她不要逼这两个男人。 “逼”这个字用得好啊。 那便如她所愿,不逼他们了,来逼逼她。 “那阿姐为何不让他们说呢?为何不想让我们知道呢?这样九泉之下的大哥知道了,肯定会怪我们的。” 夜离发现,原来冠冕堂皇的话她也会讲。 意料之中的,看到巧黛的脸色一白。 她也不急,等着她回答。 “为何呢?” “或许我知道原因。” 巧黛轻抿了唇,没有做声,门口却传来另一道女子的声音。 夜离浑身一震。 不对,应该说所有人一震,特别是张硕。 几人齐齐循声望去,门口黑影如墨动,一个一袭黑袍男装、头顶同样盘着公子髻的身影缓缓走了进来。 凤影墨眸光微敛。 大夫面露震惊,看看夜离,又看看缓步而入的那抹身影,不由的惊叹,这两人也太像了,除了一人白衣,一人黑袍之外,其余简直一模一样。 其实,更震惊的是张硕。 他原本还停留在凤影墨跟阿洁的关系上没有走出来,骤然看到又一个夜离,他,他,差点忘了呼吸。 “你怎么来了?”夜离皱眉,有些担心地看向霓灵。 当然,她担心的并不仅仅是她的身子。 她更担心的是,不知她几时来的,他们的话她又听到了多少? ........... 传说,明天继续加更~~ 谢谢【幽兰66】亲的璀石~~谢谢【果壳宝宝】【轻娆舞添香】亲的荷包~~谢谢【轻娆舞添香】【幽兰66】【youyu1214】亲的花花~~谢谢【forever-lyn】【13771255785】【15226260081】【peggyou2000】【sunmohan5200922】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 ☆、213.【213】无论夜离,还是夜灵,你以后都没有资格叫 她更担心的是,不知她几时来的,他们的话她又听到了多少? 如果…… 夜离不敢想该。 细细观察霓灵的脸色,除了苍白,还是苍白,并未见其他神色,譬如伤恸,譬如绝望,都没有蹂。 还好。 见霓灵快走至身边,她伸手,将她的手握住。 她希望能给这个丫头力量,当然,也不希望她再往前走,她要让她在她能保护的范围之内,或者说,能控制的范围之内。 霓灵便停住了脚步。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一时间,屋子里一片死寂,似是都在等着霓灵继续。 霓灵很平静,目光从巧黛脸上移开,徐徐抬眸,看向张硕,对上张硕正一瞬不瞬看着她的目光。 “张硕,”她忽然开口。 明明声音不大,明明不带一丝情绪,可是,却听得张硕心尖一抖。 他心中所有所有的疑问,也在这一声“张硕”中得到了答案。 是她! 她才是夜离! 刚才是夜灵,是凤影墨的女人夜灵,所以,凤影墨才会对她那样。 其实想想也是,在他的印象中,夜离一向静气,又岂是那般咄咄逼人的女子? 他看着霓灵,心跳徐徐加快。 霓灵却眸光浅淡。 “我姐刚才说,你的眼睛瞎了,其实,真正瞎眼的人不是你,是我!是我的眼睛瞎了!” 一句话划破所有的静谧,也划过所有人的耳膜,听得几人一震。 张硕眉心微拢。 夜离心魂俱颤,她凝眸看着霓灵的侧脸。 她都听到了。 这丫头果然还是什么都听到了。 不自觉地将裹在她手背上的五指收紧,她唤她:“三儿......” 张硕同样颤抖地看着她,找不到任何语言。 虽然他心里还有疑问,譬如,夜离不应该是姐姐吗?为何她说“我姐刚才说”? 又譬如,凤影墨喊他的那个女人也是喊的“夜离”。 但此刻的他,已然顾不上这些,脑里心里早已经乱做了一团。 霓灵垂目看着两人脚旁边的那一截潇女木,定定看了好一会儿,说:“姐,我们走吧。” 然后转身。 “嗯。”夜离随她一起。 巧黛有些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正好撞上夜离看过去的目光,巧黛一怔,略略别看眼,夜离唇角一弯。 她自是知道她震惊什么。 因为霓灵进来的时候,说,或许她知道她让两个男人隐瞒她们的原因,现在霓灵却什么都没有说,所以她震惊吧。 她了解她这个妹妹,纯净善良,本就不是个会强势逼人的人。 或许原因很不堪吧?所以霓灵终究还是没说。 到这样的时候,她还在顾忌着巧黛的感受,顾忌着她的颜面。 夜离心中一痛,将她的手握得更紧,姐妹二人相携着往外走。 夜离看也未看凤影墨一眼。 “夜离!” “夜离!” 两个男人异口同声。 是凤影墨和张硕。 姐妹二人顿住脚步。 夜离回头。 凤影墨眸光一亮,却发现夜离根本不是看他,而是看向张硕。 缓缓松了霓灵的手,夜离干脆转过身来,面对着张硕。 “忘了告诉你,我,才是夜离,而她,是我的妹妹夜灵!”夜离不徐不疾,一字一顿。 见张硕露出微愕的表情,夜离唇角冷冷一勾:“当然,无论夜离,还是夜灵,你以后都没有资格叫!” < /p> 说完,刚欲转身,身后骤然传来巧黛的声音。 “霓裳,霓灵,你们不要这样! 夜离脚步一滞。 边上的霓灵也是眸光一敛。 两人同时愕然回头。 就连边上的凤影墨也是眼波一漾,微微讶然。 夜离眸色转寒。 她叫她什么? 叫她们什么? 她刚刚说张硕没资格叫夜离跟夜灵,这个女人就紧随其后地道出她们的真名,是什么意思? 是故意表明自己跟张硕在同一阵线,还是情急之下脱口而出,又或者根本就是故意为之,暗带威胁? 她真的不知道。 她只知道,这两个名字意味着什么,这个女人跟她一样清楚。 “我跟他们二人的关系不是你们想象得那样,你们不要这样!” 巧黛看着她跟霓灵,言辞恳切地开口。 又来了。 夜离皱了皱眉。 这种装白莲花的话说一次两次就可以了,又来,她真的是听够了。 是想表明自己多深明大义,她跟霓灵多心胸狭窄吗? 夜离轻轻笑,说与身侧的霓灵:“三儿,看来我们在阿姐的眼里就是个妒妇呢。” “我不是这个意思。” 巧黛连忙解释。 “那你是什么意思?”夜离紧声逼问,也不客气。 没想到夜离会这样直接抵她,巧黛面色一白,一时说不出话来。 夜离伸手,正欲拉了霓灵再走。 谁知手背蓦地一热,是边上凤影墨的大掌将她伸出去的手裹住,五指一收。 “跟我走! 沉沉话音未落,人已是拉着她往外走。 夜离恼了,大力甩开他的手,又被他再次攥住。 夜离再使命挣,他就干脆将她抱住。 “怎么?怕我在这里让你的女人受委屈吗?” 凤影墨没有吭声,裹着她就往外带。 夜离气得不行,直接一口咬在他的手背上。 凤影墨瞳孔一敛,却依旧没有将她放开,就任由着她去咬,手臂反而更加收了几分。 夜离闭眼,重重咬住,拼尽全力。 直到血腥弥漫口腔,直到齿根酸痛无比,直到她咬得没有了力气,对方依旧没有将她放开。 嘴麻了,心痛了,她松开了唇齿。 “凤影墨……” 她疲惫开口,因为整个嘴都僵麻了,吐出来的三个字完全含糊不清。 凤影墨皱眉,直接将她抱起,作势就要往外走,却只见眼前黑影一晃,再意识过来时,自己肩胛处已是一重,他整个人就被定在了当场。 是霓灵。 霓灵骤然上前,点住了凤影墨的穴位。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震住,凤影墨自己也是露出吃惊的表情。 还包括夜离。 “三儿……” 她有些意外地看着霓灵。 霓灵沉默未语,只垂目掰开凤影墨的手臂,将夜离拉出来。 两人再次准备往外走。 “夜离,别走!” 凤影墨一急,声音苍哑得不行。 奈何穴位被点住,又不能动,只能喊张硕,“快解开我的穴道。” 张硕怔了怔,正欲上前,就被夜离回头一个凌厉目光扫过来:“你敢!” 张硕脚步一滞。 夜离瞟了一眼巧黛,道:“我在那朵雪山紫莲的花蒂上涂了点东西,碰到的人可能会中毒,如果没有记错,方 才我是将其塞进阿姐手中的。” 所有人震惊,包括巧黛,包括张硕,包括凤影墨,甚至包括霓灵和大夫。 夜离勾唇,唇角笑靥如花:“当然,这肯定难不倒制毒解毒一流的张硕大太医。” “你——”张硕脸色一沉,咬牙,“她身上剧毒未解,你怎么可以让她再染新毒?你怎么做得出?” 夜离嗤然一笑:“我为何做不出?” 话落的下一瞬,唇角笑容一敛,眸色转冷,声音从喉咙深处出来:“你都能够用潇女木害我妹妹身受痛苦,害我流掉腹中胎儿,我为何就做不出?” ............ 不好意思,素子今天有点事,所以更新很少,哎,明天会至少万更的哈,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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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灵一边嘶哑着喉咙大骂,一边对着张硕拳打脚踢,俨然发了疯一般。 连头顶发髻散了,一头青丝都披了下来,她也不管不顾。 虽毫无武功招式,却绝对不遗余力。 所有人都震住了。 大家从未见过霓灵激动失控成这样。 张硕也不避不躲,就任由着她的手击打在他的脸上、胸前,脚踢在他的小腿上、脚踝上。 一声未哼。 夜离上前拉住了霓灵。 “三儿,算了,跟这种人,不值得。” 她并不是帮张硕,而是因为,霓灵现在的身子怎经得起这样刺激和消耗体力? 霓灵的心情她懂。 在她的心里,这个妹妹最重要,而在霓灵的心里,又何尝不是她这个姐姐地位更高? 霓灵是心疼她,她知道。 虽被她拉住,可霓灵气喘吁吁、胸口起伏,一双眸子死死盯着张硕,一副随时都要再冲上去的模样。 夜离便拖着她准备往外走。 一声痛苦的闷吼骤然响起,一股强大的内力在厢房内炸开。 紧接着就看到一道人影一晃,“嘭”的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等众人反应过来,张硕已经被打倒在地上,在他的面前站着的,赫然是凤影墨,眸中紫气吞吐,俨然杀神一般。 几人都惊住 了。 夜离跟霓灵也都讶然。 这个男人,这个男人竟然冲破了穴道。 练武之人都知道,力力相作,自己冲破穴道,必须要有强大的内力,而冲破穴道的过程,就是让自己的这股内力跟穴道被封住时的那股阻力做抗衡。 内力赢了,穴道就冲破了,内力输,则穴道继续封着。 可无论输赢,这两股力都是作用在自己一个人的身上,力力相作,都会伤及五脏六腑。 他竟然…… 倒于地上的张硕也并未急着起来,殷红的鲜血顺着他的鼻孔流出来。 原来,刚刚那一破碎之声,是他鼻骨断裂的声音。 霓灵方才如此打踢,都没能将张硕如何,如今只一拳下去,不仅打断了张硕的鼻骨,还将人打翻在地。 可见,凤影墨用了多大的力道。 从夜离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看到他紧紧攥握的拳头,指节泛白,手背上青筋凸爆。 夜离弯了弯唇。 似乎这一刻的愤怒是真的。 当然,纵然是真的,也只不过说明他气愤的是他的孩子没了。 而不是因为她受到了伤害,霓灵受到了伤害。 凤影墨作势还要揍过去,张硕忽然痛苦地抱起了自己的头。 众人都以为这是张硕为了躲避凤影墨再打过来而本能地防护动作。 只有张硕自己知道,不是。 他也不可能知道凤影墨打他就打头,刚刚那一下也是打的脸和鼻梁。 他是头痛。 突然就像是要裂开的那种头痛,如同那日在雪崩之后醒来,看到夜灵时一样的头痛。 不管他是什么原因,凤影墨此时已经看不到,他挥拳,却在眼见着又要落下之时,被人忽然拉住了衣袖。 是边上的巧黛。 她紧紧攥住凤影墨的袖襟,以自己的身子挡在了张硕的前面,美眸乞求地看着凤影墨:“别打了,不要再打他了…….” 看着这一幕,夜离想笑。 果然,聪明女人永远知道在什么时候开口,在什么时候出手? 不早不晚,时机正好。 毕竟张硕是凤影墨的兄弟,他们两人的情义又岂是一朝一夕,从平素两人的交往、两人为对方的付出就可以看出,两人虽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是过命的情义。 如今凤影墨生气,因为张硕害了他的孩子,所以,他揍张硕。 可与此同时,他的心里也是难受的吧。 这时候就要有个人站出来,阻止这一切。 巧黛便出来了。 好吧,夜离自叹不如。 “三儿,我们走吧!” 这三个人的纠缠,注定她跟霓灵是旁观者。 既然没她们什么事,她们就没必要站在这里欣赏。 可是,出乎意料的,这次霓灵不走。 一双脚就像是生了根一般,站在那里拉都拉不动。 “三儿……” 夜离疑惑唤她。 霓灵却一直看着那边纠缠的三人。 “你到底是爱凤影墨还是爱张硕?” 霓灵忽然开口。 所有人一怔,包括凤影墨和张硕本人。 夜离也没有想到她留下来突然问出这么个直白的问题。 她问的是巧黛。 巧黛没有回答,只抬眸看着她,微微抿起了唇。 巧黛的反应在夜离的意料之中。 这样的问题,又当着这两个男人的面,巧黛怎么可能会回答? 她绝对不会回答的。 不回答就 表示选择权保留,选择权保留,就表示谁都有机会。 让两个男人继续保持给她赴汤蹈火的局面多好。 虽然她知道,这里面根本没有张硕什么事,巧黛的那个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是凤影墨。 而此刻拉住凤影墨,护住张硕,不让他打他,看似为张硕,实则也是从凤影墨的感受出发的。 但是,张硕不知。 想想,也是一个可怜的男人。 夜离拉了拉霓灵,示意她不要问了。 可霓灵就像是较上劲了,拂了她的手,上前一步,依旧灼灼逼视着巧黛,“既然你爱张硕,为何要跟他纠缠不清?” 霓灵一边说,一边伸手一指,直直指着凤影墨:“你不知道他是我姐的男人吗?” 夜离皱眉。 一颗心却突然痛得无法呼吸。 她的男人?! 他从来不是她的男人。 如果将身子给了他,他就是她的男人,那,张硕又何尝不是霓灵的男人。 这丫头在为她打抱不平,她知道。 可是,三儿,感情这种事,你情我愿是双方,怎么能全然去怪一个女人的纠缠不清呢? 若男人不纠缠,若男人不甘愿被纠缠,又怎么可能会不清呢? “三儿,算了,我们走。” 这丫头的心,她懂。 可是,她不想连最后的一点自尊都丧失掉。 她不想宣示自己的所有权,那个男人不属于她。 她也不想去争夺这份感情,是她的,就是她的,不是她的,她不会强求。 伤痛是自己的,也没有必要剖出来给别人看。 “三儿,走吧……” 夜离也上前一步,握了霓灵的手。 “不是,姐,是她自己跟我说的,她爱张硕,”霓灵骤然回头看向她,“就是那天,就是雪崩那天。” 几人皆是一怔,就连痛得大汗淋漓的张硕也露出震惊的表情。 巧黛的手从凤影墨的袖襟上滑落,脸色发白。 霓灵看着夜离继续: “姐,我骗了你,那天你问我,明明你跟阿姐商量好的计划,是阿姐扮作三爷前来救走易敏,帮凤影墨脱罪,为何最终却变成了我?当时我跟你说,因为我正好在营帐外面听到了姐跟阿姐的对话,知道了这件事,然后心想,反正解药只有一粒,阿姐服了,我没有,横竖一个死字,所以就将阿姐点了穴道,替换下了她。” 夜离点点头。 是,在涧底见到这个丫头时,她问她,她是这么跟她说的。 “后面的确是这样的,但是,前面,我骗了你。我并没有去你的营帐,更没有听到你们两人的谈话,完全不知晓这个计划,是阿姐找我的。” 夜离震惊,张硕跟凤影墨亦是。 “当然,她找我,并不是让我替她去做这件事,她只是过来将你们两人的谈话和计划都跟我说了,她跟我说,她之所以来找我,是因为此次行动很危险,凶多吉少,若她出了什么事,让我替她好好照顾张硕。” 霓灵一边说,一边转眸看向巧黛,“若你不喜欢张硕,你又怎么会跟我说这种话?当时,你做着可能会死的打算,没有跟我交代任何别的,关于我或者我姐的都没有,你只说了张硕,还让我代为照顾。我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才会点了你的穴位李代桃僵顶替你,因为这世上爱而不得最苦,两情相悦太难得,我没有解药,反正是死,而你爱张硕,张硕爱你,我便成全你们两个有情人。” “我并没想到你会这样,若想到,我肯定不会跟你说这些的。”巧黛终于出言为自己辩了一句。 言下之意,是霓灵心甘情愿的。 这种事情,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也的确怪不到人家头上。 然,霓灵却不这样认为。 “是吗?”她弯唇冷笑了一下,“那为何明明你跟我姐两人讨论计划的逃离路线不是这样的,你却告诉我是往断壁的那条路 ?” 几人再次一震。 夜离同样震惊,她还一直以为是霓灵自己故意上了断壁,原来,原来…… 这分明是要让霓灵送死啊。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巧黛。 在这以前,她只是觉得这个女人瞒了她们,骗了她们,就算跟两个男人同时暧昧不清,但,这说白,也是她的权利,她并未做什么伤害她跟霓灵的事,她跟霓灵两人的伤害都是两个男人给的。 没想到……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 这就是霓灵进来时说的,或许她知道这个女人为何让两个男人不告诉她们的原因吧? 难怪霓灵会隐瞒。 一直瞒着。 那日在涧下,她见到霓灵时,两人说到这上面,只有她跟霓灵两人,霓灵都没有跟她说实情,都瞒着,就是不想她失望难过。 刚才到现在,霓灵也一直瞒着,一直不说,是想给这个女人留下颜面,也让她在这两个男人心中继续保持那份美好。 是孩子流掉这件事彻底将霓灵逼急了。 若非将她逼急了,以她的善,是定然不会这样捅出来的。 “阿姐,你为何要这样?” 夜离颤抖地看着巧黛。 她真的很想问,她方才不让大夫检查身子,她跪在地上,说她这样不爱惜身子,她大哥九泉之下会难过的,那她呢,她这样对她跟霓灵,她大哥在九泉之下就会开心了? 巧黛面薄如纸,今日第一次笑了,轻笑摇头。 “我知道不管我现在怎么说,你们肯定是不会相信的,但是,不管你们信,还是不信,我跟霓灵说的那些,都是发自肺腑之言,我从没有想过让霓灵去顶替我做这件事。不错,我是将逃离路线说成了断壁,因为我自己也是做好了从那里跳下去的准备,因为我们讨论的那条逃离路线并不是万全之策,易敏腿脚不便,我跟她两个就算按照那个路线逃,也还是有很大的被抓到的风险。一旦抓到,不仅不能帮爷脱罪,反而会雪上加霜,所以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做了牺牲的准备。” 看看,看看。 什么叫临危不乱、处变不惊? 什么叫形势逆转、扭转乾坤? 这个女人就是,此时就是! 夜离都差点要为她鼓掌了。 一句“不管你们信,还是不信,我跟霓灵说的那些,都是发自肺腑之言”。 什么叫肺腑之言? 就是说,她跟霓灵说的话都是真的,她真的想要拜托霓灵替她照顾张硕。 只此一句,就完全表达了自己对张硕的情义。 还有最后那句:“一旦抓住,不仅不能帮爷脱罪,反而会雪上加霜,所以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做了牺牲的准备”又彻底表明了自己对凤影墨的真心。 死了,她还担心张硕。 为了凤影墨,她可以去死。 她完美地表达了这两点。 好一个厉害的女人。 明明霓灵给她的是困境,她不但能轻松化解,还顺势利用了这个瞬间反转,占去上风。 她自愧不如啊。 她跟霓灵两个加起来,都不是她的对手啊。 “三儿,走吧。” 人就是这样奇怪,暖一颗心可能要很多年,凉一颗心,只需要一瞬间。 曾经她觉得那么值得尊敬、值得爱戴的大姐,才一日的时间,她竟然连跟她多言一句,都不想。 “霓裳,别走!” 巧黛忽然抓住了她的袍角。 与此同时,倒在地上的张硕也出了声:“你在紫莲的蒂上涂了什么毒?” 夜离就笑了。 而边上的霓灵却是猛地身子一晃,“噗”的一声,从口中喷出一股血泉来。 夜离脸色一变,连忙伸手扶她。 可有人比她更快。 是巧黛。 她身影一晃,人已上前,将霓灵双臂握住。 若是昨日之前,她肯定觉得巧黛这样是护妹心切,可是如今看来,她只觉得她动机匪浅。 特别是此时,她的心里又气又痛,她很清楚,是张硕的那一句话狠戳了霓灵的心房,才导致了这般。 “别碰她!” 她攥住巧黛的手臂,大力将她扯开。 或许是她的力气太猛,又或许是巧黛身体太虚,她一扯,巧黛就松了手,并且整个身子失去平衡,朝后倒去。 可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巧黛的手本是扶着霓灵的,被她这样一扯,霓灵也等于失去了支撑。 眼见着霓灵跟巧黛都要倒向地上,夜离眸光一敛,眼疾手快将霓灵扶住。 巧黛也没有倒下去,因为同样有人跟她这般的动作迅速。 是凤影墨。 凤影墨将巧黛扶住。 夜离看着他,他也凝着她,两人的眸子深绞在一起。 他的深邃沉暗漆黑一团。 她跟霓灵一样红了眼。 “大夫,还不快看看!” 目光一直盯着她,一瞬也未离开,他骤然开口。 她自是知道,他说的是让大夫看霓灵。 紧接着,又听到他道:“够了吧?跟我走!” 沉沉话音落下,他放开已然站稳的巧黛,朝她倾身,意欲将她抱起,她忽然扬手。 “啪”的一声清脆。 狠狠扇了他一个耳光。 如同那夜在客栈的水榭旁一样,她用了蛮力。 心,一样的痛。 只不过那夜,她为他而痛,今夜,却是为自己,为霓灵。 所有人都怔住了。 只有当事人自己反应极淡。 他面色未改,只微僵了片刻,便再次倾身。 就在夜离皱眉,准备再次推开他之际,门口骤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原来你们都在这里!” 所有人一震。 夜离愕然回头。 凤影墨直起腰身。 一袭明黄入眼,是帝王陌千羽。 在他身后,一众熟悉的眉眼,以及一众惊错的目光。 端王、韩啸、都在…… 夜离忽然想起什么,心口一撞,刚暗叫不好,陌千羽便已经拾步朝霓灵走了过来。 “你怎么了?” 视力刚被端王恢复,还不是很清明,但是,他还是看到了她唇角的殷红,一副刚刚吐过血的模样。 霓灵有些慌乱,面色苍白地看了看夜离。 夜离自是知道陌千羽将霓灵当成了她。 因为此时,她跟霓灵两人都是男装,但是,霓灵发髻早就散了,此时正披头散发。 霓灵本就虚弱,如此一担心受怕,更是站立不住,纵使被夜离扶着手臂,脚下还是禁不住一软。 陌千羽就顺势将她揽住。 ........ 差的字数明天补~ 谢谢【幽兰66】亲的钻石~~谢谢【幽兰66】【738002】【18023853889】亲的花花~~谢谢【君千熙】【chenpinpanva】【AMYCHAN606】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 ☆、215.【215】那你可有心仪之人? 霓灵本就虚弱,如此一担心受怕,更是站立不住,纵使被夜离扶着手臂,脚下还是禁不住一软。 陌千羽就顺势将她揽住该。 夜离秀眉微微一蹙,不意陌千羽会突然如此,众目睽睽,却也不可能将霓灵拉过来,因为手还落在霓灵的手臂上,她不动声色地一握之后,才松开。 她是想让霓灵安心,也希望霓灵不要反抗,毕竟此时情况特殊,为免节外生枝。 暂时误会是她便是她吧,等只有陌千羽的时候,再跟他言明蹂。 霓灵便轻轻靠在了陌千羽的身上。 这厢,回过神来的众人才纷纷跟陌千羽行礼。 包括凤影墨,包括从地上爬起来,唇角血渍还未来得及擦,却眸光定定望了好一会儿霓灵的张硕,包括脸色苍白,略显慌乱的巧黛,当然,还有夜离。 那个大夫意识过来是天子降临,虽不知是哪国天子,却已是大惊失色,随众人跪于地上。 陌千羽凌厉目光一个一个扫过众人。 凤影墨脚上的玄铁脚链已经不见。 张硕鼻青脸肿,血迹未干。 还有…… 目光在巧黛的身上一顿,陌千羽开口:“你是……” 对此人他似乎有些印象,是戒坊的人,经常跟着夜离,当初以去南阳为名将夜灵送走,夜离就是让这个人相随,叫什么来着。 巧黛意识到帝王是在问她,垂眸颔首道:“阿洁拜见皇上。” “阿洁……”陌千羽若有所思,点点头,似乎是这个名字,“你为何在这里?” 一时房中静谧。 换做寻常,夜离已经替她开口了,毕竟她是她的坊主。 这一次,她却选择了沉默。 反正屋中还有两个能力超强的男人,特别是某一个睿智机敏、擅计擅谋、运筹帷幄、巧舌如簧的男人。 可还未等两个男人开口,巧黛已经自己出了声。 “回皇上,是这样的,待皇上和坊主启程来北国之后,阿洁发现自己也中了跟坊主一样的毒,所以,就随后也赶了过来。” 陌千羽有些震惊,夜离垂眸弯了弯唇。 果然是临危不乱、头脑反应快的女人。 当初她随霓灵去南阳,是陌千羽特准的,霓灵就是在去南阳的路上中了毒,她说自己也中毒了,完全有可能,陌千羽知道事情始末,也定然会相信。 “那现在毒解了吗?”陌千羽眉心微拢。 “回皇上,还没,不过我们坊主已经帮阿洁寻到了雪山紫莲。” 巧黛一边说,一边扭头看向床榻被褥上的紫花。 夜离在听到坊主二字时,眼帘微微一颤。 陌千羽瞥了她一眼,转眸示意身侧的端王。 端王会意,举步正欲走向床榻,夜离连忙抱拳:“启禀皇上,张硕张太医也正准备给阿洁配置解药,这两日,都是张太医在给阿洁探脉诊治。” 端王的脚步便停了下来。 她的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人家当然停了下来。 陌千羽眸光微微敛了敛,点头,“嗯,既然如此,那就让张硕做这件事吧。” 低着头,夜离几不可察地弯了弯唇。 巧黛的心思她又岂会不明白? 说自己的毒未解,又强调是她这个坊主寻到了解药,无非就是想要陌千羽派端王去拿紫莲制作解药,端王碰紫莲中毒,然后,直接就将矛头对准她,将她推上风口浪尖。 她偏不让她如愿。 凤影墨面沉如水、眉目轻垂。 张硕只得领命:“微臣遵旨。” 头依旧隐隐作痛,他颔首的同时,眼角余光看向被帝王轻拥在怀中温顺而依的女子,忽然道:“夜灵姑娘身体不适,是否也让微臣请脉?” 夜离长睫再次一颤。 刚想着如何将这个不想再 有一丝瓜葛的男人给挡了,霓灵已经窝在陌千羽的怀里出了声:“皇上,我没事,只是那日断崖上坠下,身子还未复原而已,只需静养。” 张硕脸色微微一滞。 陌千羽垂眸看了怀中女子片刻,瞳孔微微敛起,又眼梢一掠,瞥了夜离一眼,淡“嗯”。 忽然又想起什么,他再次问向巧黛,“对了,解药你们是找到了,可是你们知不知道这毒的排毒方式?” 于是全场再次一片死寂。 这个问题问得太直接,不好回答。 毕竟那方式实在是太特殊,而且对于一个女子来说,也难为情吧。 但不回答,其实也就是等于回答了,只有知道了,才会觉得不好意思,陌千羽明白。 “那你可有心仪之人?若有,告诉朕,朕看能不能给你赐门婚?正好两全其美。” 陌千羽随随说着,几人却是听得一震。 陌千羽身后所站之人全部看向巧黛。 而跪着的人都垂着眉眼。 没有人吭声。 巧黛也未回答。 夜离心里却禁不住有些好笑了,这个问题就在不久前,霓灵也问过。 只不过方式不同。 霓灵问她爱的是张硕还是凤影墨,陌千羽问她可有心仪之人。 霓灵问的时候,她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很巧妙地将两个男人都推到了首位。 那现在帝王问话…… 总不能也这样吧? 见巧黛轻轻抿着唇,一直沉默不语,陌千羽拢眉:“怎么?有,还是没有?还是不好意思说?这可是牵涉到你接下来解毒的大事。” 巧黛还是没有吭声。 夜离眼角虚光瞟了一眼跪于身侧的凤影墨,只见其面色沉静,不知在想什么。 这时,陌千羽却是骤然喊了一声她:“夜坊主。” 夜离一怔,回神。 “你是她的主子,她一直随侍你左右,你应该很清楚,她不好意思说,你替她说,她有没有心仪的人?” 夜离有些意外,没想到陌千羽竟然将这个难题抛给了她。 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巧黛。 原本想回答:“这个奴才也不知”。 可在看到巧黛跟巧黛边上的张硕都抬眼朝她看过来的时候,她嘴里出来的话就不由自主地变成了另一个样子。 “奴才也不是很确定,怕乱点了鸳鸯谱,只是平素听阿洁提凤台主提得比较多,说凤台主一表人才、风度翩翩,且也非常钦佩他的才华和能力……” 一边说,一边转回头,她看到身侧的男人沉静如水的脸色终于起了变化,并转眸看向她,眸色微愕又沉暗,她的心里满是悲怆的同时,竟有了一丝快意。 夜离的话没有说完,就顿在了那里。 但是,话中意却再明显不过。 好几人震惊了,除了夜离身侧的凤影墨,还有她身后的巧黛和张硕,甚至包括窝在陌千羽怀里的霓灵,都禁不住抬头看向夜离。 夜离微抿了唇,低垂眉目。 但是,她还是能清晰地感觉到身侧焦灼在她脸上的目光。 其实,她的心里很难过。 非常难过。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这样说,或许是真的想成全一对有情人,或许是想让张硕看清现实,不要再给霓灵伤害,又或许只是单纯地想看看身侧这个男人的反应? “凤台主…….”陌千羽微微沉吟,片刻之后,启唇正欲再说,却是骤然闻见巧黛的声音响起。 “多谢皇上对阿洁的关心,只不过阿洁的心上人早已不在人世了,曾经沧海难为水,阿洁的心也已随他而去,又怎会再有心仪之人?” 巧黛声音幽幽,透着一丝落寞,听得几人皆是一怔。 夜离亦是。 说实在 的,她以为她道出凤影墨,以这个女人的心机,定然不会主动承认,但也绝对不会否认,肯定是保持沉默,毕竟天子当前,会替她做主。 她着实没想到她会如此。 “那就有些难办了。”陌千羽皱眉。 “多谢皇上关心,阿洁的事就让阿洁自己处理吧。”巧黛紧随其后,笃定回道。 陌千羽眸光微闪,瞥了夜离一眼,扬手,示意众人起身。 “好吧,你们大家也都起吧。” 众人起身。 “对了,凤台主脚上的玄铁脚链是怎么打开的?”陌千羽又骤然问。 “回皇上,是从断壁上坠下时,正巧砸在了涧底锋利的山石上,断开了。”凤影墨不慌不忙、不徐不疾。 “哦。”陌千羽面色清淡,眸色却极深,也不知信是未信,他看着凤影墨,“对了,既然黑衣面具人另有其人,凤台主也就洗清了嫌疑,朕在此赦你无罪。” “多谢皇上开恩!”凤影墨恭敬鞠身。 夜离暗自庆幸,幸亏她见霓灵身上的那件袍子太长行动不便,在客栈的时候,让换了一身。 不然,现在这样碰到,虽没有了面具,却难保不引出什么纠复。 “好了,除了易敏,基本上人都齐了,朕已出来太久了,如今事情也办妥了,留下几人继续寻易敏,其余人就准备即刻启程回朝吧。” 易敏没有找到? 夜离有些吃惊。 同时,心里也有些担心,担心易敏的安全,却也有些庆幸易敏没有找到,毕竟她还是带罪之身。 人真的不能看表面,曾经她那般误会易敏,到头来,才发现易敏其实是那般善良又大义的女子。 而…… 算了,不想这些了。 夜离甩甩头,见陌千羽揽着霓灵往外走,她连忙紧随其后,蓦地肩上一重,她滞住脚步,发现竟然是凤影墨不知几时脱了自己身上的外袍,欲披在她身上。 什么意思? 假惺惺也不看看时候。 而且,她现在的身份是夜离。 两个大男人。 夜离也未挥开他,只是朝前快速迈出两步,脱离了他执外袍的位置。 经过端王的身边,一个抬眸发现他正看向她身后的袍角时,她猛地意识过来什么,脸色一变,也终于明白过来凤影墨给她披外袍的原因。 然,已然太迟。 端王的声音已阴测测响起:“夜坊主那里怎么回事?” 话落的同时,他伸手指着她身后袍角上的那一抹殷红。 ...... 关于节奏,孩纸们莫急哈,此事过去,就会是个转折哈,么么哒~~ 谢谢【18903296563】【bigthree】【轻娆舞添香】亲的荷包~~谢谢【云纱儿7000】【幽兰66】亲的花花~~谢谢【13552501296】【Romantee】【bigthree】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 ☆、216.【216】因为,她是朕的人(第一更) 端王的声音已阴测测响起:“夜坊主那里怎么回事?” 话落的同时,他伸手指着她身后袍角上的那一抹殷红。 所有人都看了过来,连走在前面的帝王也停了脚步,扭头蹂。 有人挪动位子,有人伸长脖子,有人歪头,齐刷刷的目光都落在夜离身后衣袍臀部的位置该。 任夜离再强自镇定,也禁不住微微热了耳根。 一直被各种激动的情绪充斥着,她竟然将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显然,现在遮掩已是来不及。 那么…… 众人目光如针芒一般落在身上,她快速思忖着对策。 陌千羽眉心微拢,轻轻抿起了唇。 骤然,有人出了声。 “都是阿洁不好,坊主那是给阿洁寻雪山紫莲的时候受伤了。” 是巧黛。 她对着陌千羽恭敬颔首。 夜离有些意外她的挺身而出。 只是,只是这个地方受伤…… “那得赶快看看上点药,此处不同别处,一旦感染,回程路途遥远,搞得马车都不好坐就不好了。” 陌千羽还未做出回应,端王已经是率先出了声。 夜离眸光微敛,也清楚地意识到今日是在劫难逃了。 曾经太后的试探,后来端王的刺杀,无一不在说明他们早已经盯上她,只是一直苦于没有机会,今日又岂会放过她? 这般想着,她反而坦然了。 “没事,我只是身体有些不方便而已。” 她淡声说着。 不方便? 又不是女人会来月事,一个太监的身体有什么不方便? 见众人面露诧异,夜离抬手,在所有人注视的目光中,一把扯掉了束在头顶公子髻上的发带。 一头乌黑的青丝如同瀑布一般倾泻。 啊! 全场一片哗然,无不震惊。 当然,不知道的人,震惊的是:他竟然是女的,戒坊坊主夜离竟然是个女人。 而知道的几人,震惊的是:她的举措,她这种坦然暴露的举措。 凤影墨拧眉,眸色转深,抿起了薄唇。 陌千羽脸上露出意外的表情。 霓灵也很是震惊。 就连端王自己都没有想到她会如此这般,错愕片刻之后,眸光一亮:“你竟然是女人!” 音量很大,语气极沉。 似是震惊,却更像是告诉所有人。 夜离自是明白他的用意。 无论曾经的太监身份,还是如今的戒坊坊主身份,女扮男装,都是欺君。 而欺君,是死罪。 “是,我是女人!” 夜离撩袍跪于地上。 眼角余光所及范围之内,她看到凤影墨眸色沉得厉害。 他或许以为她受刺激下的冲动所为。 其实,不是。 她有她的考虑。 端王不会放过她。 巧黛说她受伤,更是让他有查探之名。 有伤不让看是不可能。 就算此次逃过,后面他也定然会有其他的手腕。 最主要的是,她不能陷霓灵险境。 陌千羽一旦知道自己身边的人是霓灵,一定会让她们两个换过来,到时为让事情有所交代,他牺牲掉霓灵也不是没可能。 毕竟曾经这样的事,他不是做过一次。 与其这样,倒不如她现在一人将所有的罪责承担下来。 要杀要剐,是生是死,她 已经无所谓。 也就是这一刻,她才忽然惊觉,自己不是理智,而是心冷。 是心灰意冷么。 “奴才罪该万死,请皇上降罪!” 她虔诚而拜,俯首地上。 所有人都在那份震惊中缓不过神来,端王不忘在边上添油加醋。 “你藏得还真够深的,那么多年,从皇宫到戒坊,从内务府总管,到戒坊坊主,竟无一人发觉。如此处心积虑,你到底意欲何为?” 夜离也不想辩解。 因为辩解也无用。 女扮男装就是女扮男装,欺君便是欺君了,任何理由都不能成为欺君的借口。 屋中再一次静得可怕。 陌千羽薄削的唇边抿成了一条没有弧度的直线。 霓灵秀眉轻拧,满目担忧。 张硕和巧黛也都凝眸看着夜离。 夜离很平静。 忽然身边衣风一拂,夜离一怔,是凤影墨撩起袍角,作势就要跪在地上,却有人突然先他一步出了声。 “她并非欺君!” 一句话如重雷炸响,所有人一震。 包括正欲跪下的凤影墨,动作便僵硬在了当场,也包括俯首地上的夜离,难以置信、错愕抬头。 因为说话之人不是别人,而是帝王。 陌千羽睇了夜离一眼,环视全场,声音继续。 “夜离是女人,朕早就知道,因为,她是朕的人!当年她入宫为太监,也是朕的旨意,这些年,她一直为朕所用,为朕办事,并非欺君!” 话音沉沉落下,笃定坚决,掷地有声。 夜离震惊了。 不是,是所有人震惊了。 端王拢眉,凤影墨眸色更沉。 夜离难以置信地看着陌千羽。 她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会在这样的时候,当着这些人,说出这样的话。 虽然这些话是事实,可是,她以为这个男人一辈子也不会说与人前。 因为这些话一旦说出来,意味着什么,她比谁都清楚。 她三年前以太监身份入宫时,陌千羽还只是一个王爷,并未登基,当时的帝王是先帝,她就算是陌千羽的人,就算是被陌千羽所派,当时的行为也还是欺君。 后来,她也是太后的人,一直到现在,还是。 陌千羽如此一说,等于不仅向众人表明了,他自己先帝在位时,用了不良手段,带领夜离欺君。 还明摆着告诉太后,夜离是他派到她身边的细作,等于将两人明争暗斗的关系白日话。 这对目前的陌千羽来说,是极为不利的。 但是他…… “这些年,辛苦你了!” 凤眸深深,同样看着她,陌千羽扶着霓灵站稳,举步走到夜离的面前,将她扶了起来。 那动作,似君对臣,也似男人对女人。 在他的搀扶下,夜离站了起来。 心潮起伏,早已经滋味不明。 这一天她曾想过无数次,却从来没有想到会来得如此骤不及防。 “多谢皇上!” 她感激他,发自肺腑的。 陌千羽“嗯”了一声。 边上,凤影墨脸色变得跟眸色一样沉。 “准备一间厢房让夜离姑娘更衣。”陌千羽沉声吩咐边上早已目瞪口呆的大夫。 末了,又吩咐其他人,“等夜离更好衣,我们即刻启程!” 大夫领命上前,“夜姑娘,跟我来!” ************ 准备启程的时候,天已经擦黑。 医馆的外面乌泱乌泱都是人。 人马基本跟来时一致,除了几个继续留下去寻易敏的禁卫,和几个在雪崩中丧生的禁卫宫女太监。 这些丧生的人尸体也都已经被找到,按照陌千羽的话说,全部都要带回去好好安葬,当然,也包括沈妍雪的。 因为有几辆马车需要挪出来运尸体,而在雪山脚下一时半会儿也难以置办新车,所以陌千羽重新安排了一下马车的人员。 因为陌千羽的马车最大,所以夜离跟霓灵姐妹二人被安排跟他同乘。 巧黛的解药配药都已在医馆里寻到,因为要赶路,需要张硕在路上配置,陌千羽安排端王跟他一车,说是必要时可以帮忙。 凤影墨跟霍安一车。 巧黛单独一车。 夜离很清楚,之所以这样的安排,陌千羽是有心思的。 显然,他已经知道,霓灵是霓灵,她是她。 而在大家的眼里,霓灵才是他的女人,她虽然也已恢复女儿身,但只是他的人而已,不是女人。 所以,他不可能将霓灵安排在那一车,却让她跟他一车,而他显然是想要她跟他一车的,于是,只得三人同乘。 这样也好,至少霓灵跟她一起。 另外,将霍安安排跟凤影墨一车,怕是也别有深意,霍安是他的人,可以以同车之名,行监视之实。 当然,巧黛的安排也是有心了,她是唯一一个身份低微,却反过来独乘一车的人。 陌千羽可能是想到了便于她食完解药后排毒。 ** 扶着霓灵上了马车,夜离随后而上,还未坐下,陌千羽就伸手一拉,将她拽入怀中。 动作之突然和急切,让完全没有一点心理准备的夜离大骇。 霓灵还在呢。 她慌乱不堪地想要爬起,却被陌千羽双臂紧紧裹住。 “别动……” 灼热的气息紧贴着她的耳畔而下,夜离浑身一颤。 边上的霓灵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震住,愕然看着两人。 夜离蹙眉,伸手推陌千羽,还是想要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陌千羽死死不放手。 “别动,就抱一会儿……” 黯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低声下气,夜离微微僵了身子,便不再动。 外面那些人也陆续上车,凤影墨正欲弯腰踏上马车的时候,下意识地瞥了一眼不远处的龙辇。 风过窗幔,簌簌扬起一角,依稀可以看到里面。 因为天色很暗,又加上是马车里面,所以视线非常不清明,但是,那团光影的轮廓是…… 怎么看,怎么像是男人紧紧抱着女人的样子。 凤影墨瞳孔一敛,原本踏在马车车辕上的脚骤然一滑,整个人扑栽下去。 “凤台主,小心!” 幸亏边上的霍安眼疾手快,连忙将他扶住。 他才没有跌倒。 “多谢!” 回过神来的凤影墨跟霍安道了声谢,禁不住再扭头望过去,龙辇却已经开始行了起来,而且,窗幔已随风落下,什么都看不到。 他看花了眼吧? 毕竟三人在呢。 凤影墨怔愣了一瞬,这才弯腰上了马车。 ......... 第一更,今天还有一更,只不过要十一点后了,孩纸们可以明天早上看,么么哒~~ 谢谢【轻娆舞添香】亲的花花~~谢谢【13560750552】、【弱弱妖娆】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 ☆、217.【217】第一次他觉得自己是个混蛋(第二更) 车轮滚滚。 紧紧相贴的身子因为车身的摇晃而相互摩擦碰撞,夜离僵硬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 陌千羽却微微阖着眼睛,享受着这一刻的心潮澎湃蹂。 真的,没有人知道他的心情,那种大难不死、失而复得的心情该。 当那些禁卫宫女太监一个一个被找到,活着的、死去的,都被找到,而还是没有看到她的人影时,他真的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她了。 他想,她或许已经死了,被埋在哪个他们没有找到的地方。 又或许没有死,正好借机逃离了他的身边。 所以,今日找到医馆时,看到她在的那一刻,他真的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虽然,当时他看错了,将夜灵看成了她。 其实,在将夜灵裹入怀中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不是她了。 这种感觉很奇妙,记得以前在凤府门前,他都差点将夜灵给用强了,都没有发现她不是她。 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两人这样那样的接触碰撞,他都还是不知道。 而今日,在医馆,他当即就知道了。 他想,或许是因为以前两人太亲密的动作没有吧,才会这样生疏和陌生。 而这次北国之行,他们有过两次亲密的举措。 一次在路上的营帐里,一次在雪山的洞中,所以,今日他才能准确无误地将两人识别出来吧。 就譬如现在,熟悉的身子入怀,那种心魂俱颤的感觉只有他自己知道。 意识到她的紧绷,也意识到自己的身子那里正发生着变化,再这样抱着,再这样摩擦碰撞,他怕要出事,这才不得不蹙着眉心将她缓缓放开。 终于获得了自由,夜离微微松了一口气,连忙略显尴尬地挪到霓灵的边上坐下。 霓灵一直扭头透过不时被风吹起的窗幔看着外面。 见两人终于分开,霓灵这才好意思将脸回过来坐正。 三人竟一时无语。 因为霍安要随时被传唤服侍帝王,所以他跟凤影墨的马车就紧随在帝王后面。 来的时候,凤影墨为了研究自己身上的怪病,带了许多的医书。 他跟霍安又没有什么话要讲,所以上车不久,就独自一人只手撩开窗幔,只手拿起医书就着外面的光线看着。 霍安没事干,先靠在车壁上想睡一会儿又睡不着,便睁开眼睛观察着面前的男人。 因为一直服侍帝王,而此人是帝王曾经非常信任的重臣,所以,他个他之间的交集,并不少。 换句话说,他对他并不陌生。 不过,如此近距离地细看他,还是第一次。 都道后幽有两大美男,一君一臣。 少年天子,龙章凤姿、翩翩公子,缉台台主,俊美如俦、绝世惊才。 的确如此。 从他的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看到男人完美的侧脸。 低垂着眉目,睫毛浓密又长。 一直在看书。 可是,很奇怪。 他不知道他是在思考,还是在研究,竟然自上来到现在,一页书都没有翻过,一直停留在那一页上面。 他生生生出一种,这个男人不是在看书,而是在凝听什么的错觉来。 听什么呢? 当他看到他偶尔将头探出窗外,借看外面景物或者天色之际,看向行在他们前面的龙辇时,他似乎有些明白了过来。 这个男人在凝神听前面龙辇里面的动静? 因为龙辇里一个女人吧? 那个曾经是他的女人。 作为一个太监,其实不应该生出过多感慨,特别是对于世间男女情爱方面的。 毕竟,他不懂。 但是,在他现在的认知里,他真是觉得情之一物,就不是 什么好东西。 也是这个东西,让这原本最信任、最亲密的君臣二人心生嫌隙,变成了今日这个样子。 此次将他安排跟这个男人同车,帝王就很明确地跟他说,注意下凤影墨的一言一行。 什么叫注意下凤影墨的一言一行? 他心知肚明,这是说得委婉。 其实,就是监视吧。 几时开始,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变得连坐个马车都要被监视的。 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女人吧。 那日在客栈,易敏的药浴是帝王让人做的手脚,然后他们前去水榭旁捉.奸的时候,见易敏跟凤影墨在,帝王就跟他说,让人去通知那个女人,要委婉,不要说他让的。 堂堂一个帝王都用起了这样的手段,他真不知该说什么好。 “凤台主,这天儿都黑了,你还能看到吗?” 憋了好久,霍安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虽然他知道,这个男人根本就没有在看。 男人回头看了他一眼,默然放下窗幔,阖上手中书卷,丢在一边,也靠在了车壁上,闭目养神起来。 他知道他还在听。 只是,两辆马车虽然一前一后,可毕竟是两个密闭的空间。 霍安自己也凝神听了许久,根本什么也听不到。 可能就是听不到的缘故,让这个一向沉静内敛的男人简直如坐针毡。 真的,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 他从未见过凤影墨如此这般。 一直在动,虽然动作幅度很小,却就像是身上长了虱子一般不舒服地在马车里变换着不同的坐姿。 心里的纠结和着急可见一斑。 难怪,陌千羽要让他监视这个男人,他现在这个样子,让他觉得,似乎随时都要冲上前去拦住马车一样。 ************************** 在凤影墨和霍安的马车后面,便是张硕和端王的马车。 张硕也是到这个时候才发现那株雪山紫莲的花蒂上面根本就没有毒。 阿洁也没有中毒。 夜离骗了大家。 他想起方才在医馆的时候,他为了防止中毒,不敢用手直接拿,而是取了帕子,将紫莲包住才拿起来,被夜离正好看到,夜离朝他投来的那种轻视的目光。 他忽然心里很不舒服起来。 耳畔响起夜离说的话。 她说:张硕,你知道吗?这是我最最生气的地方,也是我对你最失望的地方。爱与不爱是一个人的权利,你可以看不到一个女人对你的真心,你也可以爱别人,这都是你的权利,可是,你没有权利去故意伤害一个全心全意为你的女人。你的良心呢?它难道不会不安吗? 是啊,他都做了什么? 第一次他觉得自己是个混蛋。 而且,想起帝王将那个女人拥在怀里,他的心里又莫名烦躁。 现在三个人在马车里应该没事吧? 他知道,陌千羽喜欢的,是夜离,不是夜灵。 不然,也不至于在雪山上,明明是端王制出的解药,陌千羽却故意让他去给夜灵解毒。 若是陌千羽喜欢夜灵,早亲力亲为了,又怎会派他前去? 他担心的是,毕竟在众人的眼里,陌千羽的女人叫夜灵,而不是夜离。 为了将夜离留在身边,又能掩人耳目,陌千羽会不会干脆要了姐妹二人。 想到这里,他又各种不安起来。 见他搞了半天,解药还没有一点眉目,而整个人看上去还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端王实在忍不住了。 “张太医一直一副心神不宁,静不下心来的样子,要不本王来吧。” ................... ......... 更新毕,孩纸们周末愉快~~~ 谢谢【幽兰66】亲、【┌;韓尛蕥`】亲的花花~~谢谢【fydh911】亲的月票~~~爱你们,狂么么~~~ ☆、218.【218】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夜离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清晨的阳光,橘黄橘黄的,透过不时被风吹起的帘幔铺撒进马车。 视线范围之内,她看到陌千羽正坐在那里低垂着眉目,手执黑白,自己跟自己下着棋该。 阳光笼了他一身,加上他又着一袭耀眼的明黄,闪亮得让她有些不能直视。 夜离微微眯了眸子,适应了片刻,想起霓灵。 小心翼翼地侧首,发现霓灵还在睡着,同她一样,是靠在车壁上的,面色依旧有些苍白,眼窝处两团青灰,一双长睫轻阖,眼角似有淡淡水痕蹂。 夜离心里一抽。 这丫头夜里一定偷偷哭过。 轻轻抬手,想要替她逝去眼角的水渍,却又怕弄醒了她。 毕竟这样的时候,能睡着太不易了,她自己昨夜就是一宿未眠,天蒙蒙的时候,才迷迷糊糊睡过去的。 最终,她还是将手缓缓收了回来。 转首过来的时候,就不期然地撞上陌千羽一瞬不瞬看着她的目光,夜离眼帘一颤,正欲礼貌地打声招呼,刚启唇,就看到陌千羽朝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她连忙噤了声。 伸手指指自己身边,陌千羽示意她坐到他边上去。 夜离怔了怔。 怕他又同昨日刚上马车时一样,其实,她是过来人,昨日两人又挨得紧,他那个部位的变化,她不是没有感觉到。 就像是铁棍一样抵着她。 她哪敢还过去? 而且,被霓灵突然醒来看到也尴尬。 略略犹豫了一下,她轻轻挪动身子,却并没有坐到他边上,而是坐在了他的对面。 在他紧紧盯着的视线中,她抬手,轻轻拿下他其中一手的黑子。 然后无声地指了指面前的棋盘,意思告诉他,她陪他下棋。 陌千羽原本冷下去的脸色这才稍霁,垂目看了棋盘一会儿,弯了弯唇角。 轻挽袍袖,将手中白子落下,这才抬眸看向她。 夜离有些不敢直视他的目光,只低垂着眼帘,观察着面前矮几上的棋局,然后,轻轻落下一子。 车轮滚滚,车身轻晃,两人便这样无声地下了起来。 那一刻,夜离忽然想起,曾经某一个午后,她跟某一个男人,在凤府院子的树下,也下过棋。 当时,那个男人说:“若不是知道你是廊县的农家出身,我还真以为你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呢,会跳人间一绝的灯伞舞,能下得一手让男人都汗颜的好棋……” 当时,她是怎样回他的? 她好像说:“下棋而已,为何非得大户人家才可以?我在棺材铺闲来无事,学的东西多着呢。” 那时,她还以为是他的心细如尘,也庆幸自己的机智反应。 没想到,其实,自己一直在他的手掌心蹦跶呢。 她不知道,他几时知道夜离是女人的,又几时知道她就是夜离的? 在雪山之巅,他说,他早已经知道。 早,是有多早? 在去冼州的时候吧? 因为那个时候巧黛出现的。 那这样看来,她中了冰火缠,然后在冼州客栈的屋顶上,酒后抱住他的时候,他就知道是她了。 她竟然后来还想方设法让霓灵出来,同她在他面前演了一场戏,来掩盖自己是女儿身的身份。 其实他心里早已明镜一般,只是在看着她们姐妹二人的笑话。 现在想想,如果不是那日让霓灵出来帮忙,也不会将霓灵卷入这些是非当中,就也不会让她今日这样遍体鳞伤。 都是她的错。 夜离正怔怔想着,忽然感觉到眼前有光影在晃,便有淡淡龙涎香萦入鼻尖,她一愣,回神,才发现是陌千羽。 陌千羽正拿手在她眼前晃呢,那香气是他的袖风所带。 “在想什么?”他问她。 那一刻,脑子里忽然掠过一幕光景,一个女子在他的眼前,做着同样的动作。 是的,那日,他的眼睛看不到,那个女子就是这样拿手在他的眼前晃过,他感觉到袖风拂过,他伸手将女子的腕捉住。 只是,那女子长得什么样子? 他怎么也看不清。 “皇上在想什么?” 睨着他忽然眼神飘渺、失神苦思的模样,夜离反过来轻声相问。 陌千羽的思绪猛地被拉回来。 “没什么,”眸光微闪,他指了指棋盘,“该你了。” ************ 后面一辆马车里,霍安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一片亮堂,亮堂得有些睁不开眼。 好一会儿,他才发现是凤影墨又撩起了窗幔。 窗口朝东,晨曦直直而入,岂会不亮堂。 他皱眉,真不知道这个男人到底想要怎样。 “凤台主一宿未睡?” 凤影墨回头,满眼的血丝鲜红妍艳,仿佛下一瞬,那血能滴出来一般,着实吓了他一跳。 “不知道张太医的解药配制好了没?” 男人骤然开口,却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 且声音苍哑得厉害。 霍安怔了怔,不意他突然问这个。 难道他误会了,这个男人一宿未合眼,是担心那个叫阿洁的女人的解药问题? 应该不会啊。 阿洁是戒坊的人,又不是他缉台的人。 “夜里光线不好,估计张太医没法弄,霍公公听到后面张太医那辆马车的动静了吗?” 第一个问题他还没回答,男人又问了他第二个问题。 “没有,”霍安疑惑地摇摇头。 “是啊,配解药那么多瓶瓶罐罐,怎会一点声响都没有?两辆马车隔得并不远啊。” 男人蹙眉,边说,边转回头去,探头看了看后面,又侧首看了看前面,似是在问他,又似是在问自己。 霍安笑了。 也终于明白了这个男人的用意。 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凤大人,一点声响听不到也很正常,因为这条路崎岖多石,车轮的声音大,又颠簸,就算张太医弄出了声响,怕是我们前面也听不到。同样的,我们若是有什么声响,他们后面肯定也听不到。凤大人难道能听到前面皇上龙辇里的声音吗?应该也听不到吧?” 的确听不到。 凤影墨抿紧了薄唇,放下窗幔。 睨着他的样子,霍安微微弯了弯唇角。 窗幔一落,车内光线一下子就暗了不少,霍安又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阖上眼睛,准备继续睡觉。 就在他迷迷糊糊正欲进入梦乡之际,骤然“嘭——”的一声巨响,他的身子一个失重往下一落,臀骨被震得一阵麻痛。 他吃痛睁眼,发现马车停了下来,车身倾斜得厉害。 “怎么回事?”凤影墨显然也被震得不轻,皱眉开口,又扭头看向外面。 外面传来车夫不可思议,又着急上火的声音:“哎呀,这么粗的车轮横木竟然给断了,这可怎么办?根本没法走啊。” 队伍也全都被迫停了下来。 包括前面的那辆龙辇。 凤影墨扶着霍安好不容易从斜倒在地上的车厢里出来,便看到一袭明黄入眼,帝王陌千羽已经负手立在了外面。 “怎么断的?” 陌千羽沉声问向正蹲在车厢底下仔细查看的车夫。 凤影墨眼梢一掠,并未看到他想要看到的身影。 看来是在马车上没有下来。 很多人没有下马车,大部分都是撩着窗幔,探头往外看。 龙辇里的那两个连探头都没探头。 窗幔轻垂,严严实实。 张硕倒是在外面,显然一听到动静就出来了,因为凤影墨出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外面。 车夫查看了片刻,才回帝王:“回皇上,可能是撞到了山石,导致了横木的脆断。” 其实,他也不知道什么原因。 若说载重太沉,被压断,肯定不可能,因为横木很粗,别说两人,同时乘坐十人的重量都不会将它压断。 若说横木有问题,也不可能,他方才检查过了,横木很结实,且无任何蛀虫和其他不好的因素。 若说人为,也不太像,因为横木断裂的断面不是很整齐,并不像是被什么利器砍断的。 怕帝王怪罪,又见路上山石的确,所以,他才这样胡诌了这样一个原因。 帝王皱眉,眸色深深,睇了凤影墨跟霍安一眼,又转眸看向张硕,忽然开口:“你解药配好了吗?” 张硕连忙躬身:“回皇上,还没,昨日天黑看不见之后就没配了,今晨一直在配,马上就可以好。” “没配好,你倒是找事得很,下马车比谁都下得快!”帝王沉声。 张硕脸色一变,连忙颔首道:“微臣是想下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 “你能帮什么忙,接骨你会,接木你会吗?”帝王轻嗤冷哼。 张硕脸上便浓墨重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帝王又冷睇了他一眼:“算了,现在这辆马车也没法用了,你的解药也差不多快好了,就让凤台主跟霍安先与你和端王挤挤吧,等待会儿经过城镇的时候,再购置新的。” 帝王说完,又转眸问向凤影墨:“凤台主可以吗?” “微臣多谢皇上安排!”凤影墨眸光轻凝,垂眸颔首的同时,眼角余光再次瞟了一眼前方龙辇的窗,眉心微拢。 “好吧,继续赶路!” 帝王拂袖转身,走向龙辇。 凤影墨跟张硕缓缓抬起头,目光一直追随到帝王撩开车幔,入了车厢,两人才收了视线,转身。 正欲走向马车,忽然,听到帝王惊讶急切的声音透过龙辇的窗幔传出:“你怎么了?” 因为队伍此时都停了下来,马车都停着,很静,所以,这突兀的一声,显得格外清晰。 接下来就听到女子略显痛苦苍哑的声音。 “我腹痛……” 腹痛?! 凤影墨跟张硕同时脚步一滞,回头。 ............. 谢谢【茜茜1981】【14747897888】【嘉阳童童601】亲的璀钻~~谢谢【14747897888】【幽宇然】亲的花花~~谢谢【13377888068】【13771255785】【zhangcuiyun】【13602681158】【kittyryan524】【陈鹛儿】【跳跳071203】【嘉阳童童601】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 ☆、219.【219】他逼了她,并将她推了上去,他也知道 “我腹痛……” 腹痛?! 凤影墨跟张硕同时脚步一滞,回头蹂。 脸色一变的同时,又双双转眸对视该。 疑问都写在眼里。 是谁? 的确,姐妹二人平时总以一男一女身份出现,所以一人女声之时,另一人就会口技成男声,从未像现在这样,同是女人,同是女声。 两人声音本就很像,又加上如今苍哑模糊,更是听得完全分不清彼此。 最重要的是,两人都有腹痛的可能,一人刚刚流产,一人被潇女木所侵。 “你忍一下,朕让传太医。” 帝王急切的声音再次透幔而来。 张硕眸光微微一亮。 随行的太医就他一人。 虽然端王也会医。 然,紧接着又传来女子更加急切的声音:“别,不要……谢皇上关心,我没事……” 不让看? 张硕瞳孔微微一敛,凤影墨侧首,睇了他一眼,当机立断地度了一个眼色给他。 意思是,去! 张硕有些犹豫。 毕竟对方是天子,又并无宣召,自己这样贸然前去? “张太医,解药已经好了。” 身后传来端王的声音。 张硕回头,就看到端王正从马车上跳下来,手中拿着一粒紫褐色药丸。 “快拿去给阿洁姑娘服下吧,她身上的毒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 端王一边说,一边朝张硕走过来。 张硕正欲伸手迎过去接端王手中的药丸,手臂蓦地一重。 是被边上凤影墨一把攥住。 “烦请端王爷将解药送去给阿洁姑娘,张太医还有点急事,有劳端王爷了!” 沉哑的嗓音还未彻底落下,凤影墨已经拉攥着张硕往与端王相反的方向走。 端王怔了怔,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被强拽而行中,张硕蹙了蹙眉,他自是知道这个男人拉他去哪里。 去龙辇那里么。 他只是没有想到,这个男人还真是什么都敢。 他想挣脱,可又感觉到对方落在他手臂上的五指就像是铁钳一般,捏得他骨头都痛。 而且夜离的滑胎也皆是因为他而起,终究心中有愧,所以就任由了凤影墨去。 凤影墨一直将他拉到龙辇的边上,手一松,眼神凌厉示意他说话。 他一个趔趄,差点摔栽在龙辇的车架上。 “皇……皇上,需……需要微臣给夜……”一时也不知该说“夜灵姑娘”还是“夜离姑娘”,张硕头皮一硬,“给夜姑娘请一下脉吗?” 话音一落,龙辇的车幔“唰”的一声被人自里面拉开。 是帝王。 看到是张硕和凤影墨,帝王眸色微沉。 车厢里面的情景也尽数落入凤影墨和张硕的眼里。 姐妹二人都歪靠在车壁上,两人也都齐齐朝外面看过来,见到是他们两个,姐妹二人又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撇了回去,看也不看外面。 车外两人却一瞬不瞬凝着她们两人。 一人脸色苍白,一人大汗淋漓。 不用想,方才叫痛的,肯定是大汗淋漓的那个。 是夜离。 凤影墨瞳孔一敛。 帝王已经出了声:“朕传召你了吗?” 声音冷得瘆人,凤眸盯着张硕,目光跟他的声音一样冷。 张硕眼波微微一闪。 帝王也未等他回应,又眼梢一掠,冷冷睇向张硕边上的凤影墨:“还有你!莫非也是来请脉的? ” 语气毫不客气,就像是淬了冰。 张硕眉心微拢,他就知道,贸然前来就会是这样的结果。 刚想趁龙颜还未大怒之前,赶快请辞告退,却骤然闻见边上的男人出了声。 “回皇上,微臣的确是来请脉的。” 声音不徐不疾,不卑不亢,却是听得张硕眉心一跳。 也听得其余几人一怔。 包括车厢里的夜离和夜灵。 帝王微微眯了眸子,越发冷了脸色:“哦?朕怎么不知道,几日不见,凤台主会医了?” 奚落嘲讽之意溢于言表。 凤影墨却丝毫不以为意,继续微鞠着身子,一双布满血丝的眸子却一直紧紧摄住夜离不放,“微臣并不会医,所以,才让张太医前来。微臣这样做,有微臣的理由,在医馆皇上遇到我们之前,夜离和夜灵都是跟微臣和张太医在一起的,我们深知她们二人身体的状况,刚刚听到呼痛,觉得不能小觑,所以才斗胆前来,冒犯了皇上,请皇上恕罪。” 一席话言辞恳切,却又掷地有声。 但是几人都注意到,他直呼夜离夜灵,连姑娘二字都未带。 边上张硕冷汗涔涔。 帝王“嗤”的一声笑了,凤眸中却冷色昭然。 “原来如此啊!” 末了,又笑意盈盈地转眸看向车厢里的女子:“难得凤台主跟张太医如此有心,那不妨就让张太医瞧瞧……” “不用!” 帝王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夜离一口回绝。 虽然声音苍哑虚弱,却是笃定坚决,哪怕天子当前,亦是一副没有一丝商量余地的样子。 帝王唇角轻勾,眸色深深地凝了她片刻,转眸。 “两位爱卿也看到了,现在就有些难办了,难道要朕下旨,让她必须接受你们的请脉?” 话已至此,再执意下去就是自讨没趣。 张硕不动声色地拉了拉凤影墨的袖襟,示意他算了,谁知,被凤影墨蓦地扬臂,将他的手挥落。 动作大得惊人,搞得张硕脸色一白,好不尴尬。 “若皇上也觉得夜离情况严重,下旨也未尝不可?” 凤影墨徐徐开口。 “你——” 帝王就彻底怒了,眉宇一沉,正要发作,边上夜离微微喘息出了声:“虽然凤台主是好心,可也未免太小题大做,我的腹痛,只是女儿家的通病而已,缓缓就没事,又何须请医探脉?” “是吗?”这次轮到凤影墨轻轻一嗤,“那我倒是好奇了,以前夜坊主女扮男装之时,这几日是怎么过的?怎从未见你痛成这样过?” 夜离就无语了。 哪有一个大男人跟一个女子说这些事情说得如此理直气壮的? 而且,以前,她又不是跟他天天在一起,什么叫从未见过? 腹痛难忍,夜离强自忍住,也不想跟他再费口舌,将头扭过去,不再理他。 凤影墨却没有打算就此作罢,见她如此,又继续道:“既然是通病,又何惧让张太医一看?” “凤影墨——” 一道冷声厉喝,是帝王陌千羽终于忍无可忍,发飙了。 “你到底想要怎样?” “微臣只是想让张硕给夜离瞧瞧。” 好家伙,连张太医都省了,直接张硕,显然,帝王发飙,这个男人也无好心情。 于是,帝王气结更甚:“你没看到吗?她不愿意!” “这事儿由不得她!” 凤影墨也丝毫不惧。 几人都震惊了。 包括张硕,包括夜离、霓灵,包括赶车的车夫,更包括帝王自己。 还有很多人见队伍一直不走,纷纷翘首观望。 “凤影墨,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 帝王咬牙,森冷的声音从牙缝中迸出,脸色铁青,一双 眸中怒火熊熊闪烁。 显然,已经在盛怒的边缘,似乎下一刻,就要彻底爆发。 “皇上恕罪!” 凤影墨颔首。 嘴上虽如此说,却并没有要移步离开的意思。 “那你还不走?别耽误了朕的行程!” 见到凤影墨难得的低头,帝王稍稍按捺住心中熊熊燃烧的怒火,作势就要放下车幔,不再理他,凤影墨却忽然抬头。 “皇上可知夜离并非月事这般简单?” 帝王撩住车幔的手一顿。 夜离更是脸色大变,嘶声喝他:“凤影墨!” 边上的霓灵也是吓得不轻,苍白着脸看向凤影墨,正撞上张硕轻抬眼梢看过去的目光,霓灵眸光一滞,又收了回去。 “什么意思?”帝王凝眸盯着凤影墨。 夜离只觉得腹中更痛得厉害了,不自觉地攥紧了袖襟,苍白着脸看向凤影墨,呼吸沉得不行。 凤影墨凤眸沉红,也紧紧摄住她。 四目相对,彼此的眸子深绞。 夜离被他眼中的那一抹越来越妍艳的血色搞得有些不敢直视,撇过视线的同时,伸手攥了身侧陌千羽的衣袍。 “皇上,让他走……” 她怕他。 怕他这个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疯子。 没有办法,她只有求助陌千羽。 感觉到她落在他衣袍上小手的用力和颤抖,陌千羽眼波微微一动,伸手将她的手背裹住,握在掌心,然后,转眸睇向凤影墨。 可是,还未开口赶人,凤影墨又已再度出了声。 “夜离刚刚经历过滑胎,如今腹痛难忍,皇上觉得应不应该让太医瞧瞧?” “嗞啦——”一声,陌千羽落在车幔上的手猛地往下一滑,整个车幔被他硬生生扯下,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凤影墨。 张硕跟霓灵也同样惊错,惊错凤影墨竟然真的就这样直言出来,也惊错帝王都将车幔给扯下来的这个举措。 夜离闭了闭眼。 疯子! 真是个疯子!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一片死寂。 车幔自帝王手中跌落,飘在凤影墨脚边,委顿于地。 帝王转眸看向夜离,脸色从未有过的难看:“他说的是真的吗?” 夜离轻咬了唇,落在他衣袍上的手轻轻滑落,没有做声。 事已至此,她还能说什么。 她清晰地看到帝王眸色一痛,也同时骤沉了呼吸。 吐息吸纳声一下一下,粗噶又急促,就像拉锯一般,他胸口起伏,薄唇越抿越紧。 那是夜离从未见过的样子。 她甚至生出一丝惧怕。 犹不相信,帝王厉声喊道:“霍安!” 霍安一直在不远处,不敢近前,却也对所发生之事听得一清二楚,正心中忧虑,听到帝王喊叫,连忙奔了过去。 “皇上!” “让端王过来!”帝王沉声吩咐。 “是!” 霍安领命,正欲转身离开。 却又再次被帝王喊住:“等等!” 霍安顿住脚步。 “算了,就让张太医看吧!” 霍安有些莫名,可帝王心思,又岂是他这种做奴才的能明白的? “是!” 他退至一旁。 张硕躬身上前。 夜离还是不情愿,“皇上,我自己也会医,我已经用过药了,真的没什么事……” “朕说看便看!” 夜离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陌千羽沉声打断。 那冰冷的声音,那不容人拒绝的语气,吓了夜离一跳。 低垂了眉目,夜离心中悲凉。 缓缓伸出手,递到张硕的面前。 凤影墨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一双充血的眸子定定望着夜离。 虽然长睫尽数遮住了她眼中的情绪,但是,那眼角眉梢之间隐隐透出来悲凉和无奈,还是让他心口一颤。 他冲动了,他知道。 他逼了她,并将她推上去了,他也知道。 她要更恨他了吧? 这些他都知道。 可是,他没办法。 他担心她,担心她死撑。 她不是一个轻易言痛的人,有时候她的隐忍让他都觉得可怕,这样的人说自己腹痛,可见那定是痛到了极致。 医馆里,她一直不让大夫看,谁知道她抱了怎样的心思? 若跟她当着端王的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扯掉头上发带,告诉大家自己是女人,请求陌千羽降罪一样,她其实是心灰意冷,那就有可能,她放任自己的身子随便怎样,因为生死都已不在意 。 他怕她如此。 所以,他必须让张硕来看。 看过,他才踏实。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是他的私心。 陌千羽对她的心思,他再清楚不过,回宫之后,不是让她们姐妹二人身份互换过来,就肯定是也将夜离纳入后宫之中。 所以,他必须趁现在还没有回宫,夜离是夜离,夜灵是夜灵的时候,爆出他跟夜离的关系。 毕竟在世人的眼里,陌千羽的女人是夜灵。 夜离此次只是女儿身曝光,只是曝光她是陌千羽的人。 是陌千羽的人,跟是陌千羽的女人还是有区别的。 所以,他要率先向众人宣布他的所有权。 夜离是他的。 夜离是他凤影墨的女人。 想来陌千羽应该也考虑到了这点,不然,刚才也不会让霍安去请端王,又临时改变主意说算了,定然也是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这件事,知道的人少,他一介帝王就好有转圜的余地。 唇角冷冷一勾,他凝眸看向张硕。 他看到张硕面色一愕,似是有些震惊,然后又再凝神细探。 “如何?” 帝王沉声开口。 ...... 传说明天加更~~ 谢谢【轻娆舞添香】【幽兰66】亲的花花~~谢谢【booke88】【phoeabby】【13825122596】【指间记忆】【wusuping34】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么~~~ ☆、220.【220】是有滑胎迹象,还是已经滑胎?(第一更) “如何?” 帝王沉声开口。 张硕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仔细探了又探,探完一只手,又换另一只手探,并抬眸看向夜离蹂。 夜离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该。 张硕眸光微敛,将手自夜离手腕上拿开的同时,瞥了一眼夜离边上的霓灵。 霓灵是看着他的。 四目相对,这一次霓灵没有撇开。 对视了片刻之后,张硕收回目光,对着帝王微微一鞠:“回皇上,夜离姑娘并无大碍,腹痛也是滑胎之后的正常反应,看其脉搏,应该是已经服用过止血和去痛的药物,所以,无须太担心。” 夜离闻言,长睫轻颤,清冷的小脸甫然露出一丝讶然,只不过稍纵即逝,很快就敛了个干干净净。 边上霓灵微微松了一口气。 凤影墨目光沉沉,锁在张硕的脸上。 帝王陌千羽薄唇紧抿,心中早已滋味不明。 五味杂陈都不能用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他扬手,示意张硕退下,接着又想起什么,睇向木桩一般长身玉立在马车边上的凤影墨,冷声开口:“如此,可以了吗?” 凤影墨略略鞠身:“多谢皇上成全,叨扰之处,请皇上恕罪!” 帝王皱眉,不耐地扬手,也示意他快走,那样子似乎多看他一眼都不想。 凤影墨颔首,眼梢一掠,最后看了一眼车厢里面,转身,越过张硕的身边,带头走在前面。 “霍安!” 帝王声音又沉又冷,又干又哑,显然心情糟到了极点。 霍安连忙上前。 “皇上。” “还不快将车幔装好!” ** 凤影墨跟张硕一前一后走着。 刚走过龙辇能看到的视线范围,凤影墨骤然脚步一停,吓了后面的张硕一跳,要不是反应快,他都差点撞在了凤影墨的身上。 本能地后退一步,却是在下一瞬,又喉咙一紧,是凤影墨攥住了他的衣领,将他往自己面前一拉。 他一惊,不知道凤影墨意欲何为,却蓦地听到凤影墨略沉的嗓音响在耳畔。 “到底什么情况?” 张硕呼吸一抖,愕然看着他,“真的……真的无碍。” “我要听实话!” 凤影墨再次逼问,虽然声音低得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得到,但是却是字字从牙缝里面出来。 方才张硕脸上的那些微末表情,他可是尽收眼底。 绝对有事在瞒着他。 ************ 队伍继续前行。 腹痛稍稍好了一些,夜离虚弱地靠在车壁上。 车内三个人都是醒着的,却没有一人说话。 帝王在看书。 当然,夜离知道,他没看进去。 因为刚开始的时候,半天也不见翻页,一直见他盯着书页一动不动,后来,却又翻得特别勤,且一页一页翻得极响。 他生气,她知道。 他心里不好受,她也知道。 所以,她也不出声。 为避免尴尬,她想闭上眼睛假寐,却又猛地听到“啪”的一声,她睁开眼睛,就看到是帝王将手中书卷掷在矮几上。 “谁的?” 帝王抬眼看向她,骤然开口。 或许是久未说话的缘故,声音较刚才更加的黯哑。 夜离怔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孩子。 她滑胎滑掉的孩子是谁的? 她不明白他为何突然问这个问题,是谁的,明明他清楚得很。 是想听她亲口承认吗? “是谁的已经不重要了,反正都没了。”沉默了好一会儿,夜 离听到自己如是说。 “凤影墨的,还是那个男人的?” 帝王又问。 那个男人? 哪个男人? 夜离疑惑抬眸。 撞上他沉暗深邃的目光之后,她忽然想起一件事。 那日雪山上,霓灵扮作三爷被张硕打落崖下,然后,她当着众人的面,扇了张硕一个耳光,也跳下了断崖。 虽然在大家的眼里,她是霓灵,可那只是在大家的眼里,这个男人非常清楚是她。 在他看来,就是她为了三爷甘愿赴死,跳下断崖。 所以,才会有此一问吧。 “我很不舒服,皇上能暂时不要问这些吗?” 思忖再三,她觉得还是绕过这个话题。 说谁的都不好。 实事求是,说是凤影墨的,他定然会对付凤影墨,他们君臣之间,早已千疮百孔,信任全无,她不能再横生枝节。 说是三爷的,更不行。 他一直要抓到那个人,也定然会采取一些措施,而且,她也不是会让人背黑锅的人,这种事她做不出,更何况,若被易敏误会,那就更不好了。 好在陌千羽也没有坚持,见她这样说,便不再问了,重新拿起书卷看了起来。 ************ 天黑的时候,队伍扎营在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空旷地带。 因为再往前走就要上山了,山高林密,夜路无法走。 夜离跟霓灵一个营帐。 因为不舒服,简单地用了点晚膳,两人便睡了。 可能是头夜整夜未眠的缘故,两人躺下不久便都睡了过去,且睡得很沉。 半夜的时候,夜离醒了。 是被腹痛绞醒的。 起先,她也没当回事,只佝偻着身子窝在那里,强忍着。 可慢慢的,她发现不对劲。 很痛很痛,比白日在马车上更加痛上百倍千倍,就像是有人拿刀子在她的腹中割划,又像是有人在里面狠狠地掏。 她痛得大汗淋漓,几乎都要晕厥过去。 最后实在忍受不下去了,她想喊霓灵,却发现痛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想要用手推推她的力气都没有。 霓灵迷迷糊糊感觉到异样,陡然睁开眼睛,就被入眼的一幕吓住了。 只见夜离蜷缩在那里,浑身湿透,没有一丝干处,就像是刚从水里面捞起来一般,发丝也是尽数被大汗濡湿,凌乱地沾染在脸上,颈脖上…… 霓灵脸色一变,翻身而起:“姐,你怎么了?” 夜离痛得脸色惨白,意识惚荡,眼睫轻颤,半张半阖地看着她,虚弱道:“快……张硕…….叫张硕…….” 霓灵怔了怔,明白过来,连忙起身,连鞋子都顾不上穿,中衣也未披,只着一套里衣、赤着足就跑了出去。 张硕没有来。 因为他的营帐里没有人。 起先,霓灵还以为他是出去解手之类的去了,烛火是亮着的,后看到软垫上的被褥根本就没有铺开,显然,一睡也未睡过。 霓灵也不敢盲目在那等,转身便寻去了凤影墨的营帐。 之所以来找凤影墨,她是出于两方面的考虑。 一方面,或许能在他那里碰到张硕,另一方面,张硕不在,她也不知道还有谁可以找,不管这个男人跟她姐之间发生过什么,至少今日白日的那件事,她看在眼里,那一刻他的关心是真的。 所以,她来找他。 可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凤影墨竟然也不在。 实在没有办法,她最后找了帝王。 陌千羽闻言,也是衣袍都顾不上穿,就只着了一件单薄的寝衣就跟霓灵赶了过来。 “夜离,夜离……你怎样?” 将夜离抱在怀中,也不管不顾她浑身湿哒哒的会脏了自己,大手将她沾染在脸上的发丝拂开,他急切地问她。 夜离面色苍白如纸,喘息地抓了他的手:“痛……” 记忆中,这个女人从未跟他呼过痛,无论受多重的伤,或者多重的责罚,但是,今日,却是两度跟他说这个字。 是不是说明今日的她,对他是依赖的? 眸光一敛,他吩咐跟随他一起进来的霍安:“快宣端王!” 端王很快便至。 一番探脉以后,端王惊错地宣布了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 夜离有喜了,喜脉不稳,有滑胎迹象。 帝王懵了。 问端王:“是有滑胎迹象,还是已经滑胎?” “有滑胎迹象,尚未滑胎。”端王口气笃定。 帝王便看向夜离。 夜离低垂了眼帘。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解释?道歉? 她说不出口,此刻,也没有力气说。 是的,孩子一直都在。 离开涧底前,她在篝火里发现潇女木,依稀记得书中关于将其燃后会对女子造成的伤害,她就已经多了一个心眼,为确定,她取了一截带在身上,一出涧底,几人分开后,将霓灵安顿在客栈后,她就去了医馆。 大夫所说果然跟她记忆的一样,潇女木燃后是毒,会让女子腹痛,特别是身体虚弱的女子,也会让有孕之人滑胎。 其实,她赶到医馆的时候,她的身下已经见了红,只不过,她连忙给自己配了保胎药。 因用药及时,才险险地将孩子保住。 她不想跟凤影墨再有任何纠葛,所以,才故意穿着那一身见了红的衣袍去见他,并骗他孩子已经流掉。 知道孩子还在的,只有她跟霓灵。 在医馆见霓灵如此失控地对张硕拳打脚踢,怕她伤心难过,所以,悄悄告诉了她。 可毕竟是经受过潇女木的侵害,她的喜脉不是很稳定,今日白日腹痛便是如此。 当时,凤影墨执意要张硕给她探脉,她真的是一百二十个不情愿。 因为一旦探脉,一切都无法再骗。 凤影墨一旦知道她的喜脉仍在,一定会对她再加纠缠。 而陌千羽一旦知道她是喜脉,也一定会引起许多纠复。 但是,就算她不情愿,凤影墨那个疯子还是将她逼到了无奈。 而让她意外的是,张硕竟然没有道破。 夜里的时候,霓灵跟她说,是她求张硕不要说的,用眼神求他。 她很庆幸,那一刻,张硕读懂了霓灵的眼神,也依此去做了。 所以,她逃过一劫。 谁知道夜里又遭遇变故。 这次的痛,跟白日不同,不仅严重百倍,还来势汹汹。 她是医者,她很清楚,白日的,只是痛,孩子不会有事。 而这次,她却强烈地感觉到,孩子即将就要离她而去了一般。 所以,她才让霓灵去喊张硕。 所以,陌千羽说宣端王,她也没有阻止。 比起不想让大家知道,她更想让这个孩子平安。 “端王爷,救他……” 夜离捂着自己的小腹,乞求地看着端王。 这是她第一次求这个人。 端王抬眸看向帝王。 帝王沉声:“尽一切可能保住孩子。” “是!微臣自当竭尽全力。” 端王抬眸环视营帐,见到帐壁地上的一个小香炉,起身走过去,弯腰拾起轻嗅。 皱眉,打开香炉的盖子,将里面的熏香捻灭。 “你的喜脉本就受损 ,这个驱虫安神香里面又含有对孕妇不利的物质,所以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陌千羽闻言,有些无奈地叹息,数落夜离,“你若不欺瞒,又怎会发生这样的事?他们也不会在你的营帐里燃这种驱虫香。” 陌千羽声音微凉,明显带着不悦。 夜离没有做声。 警惕多疑的性子,让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这一切是陌千羽故意的。 可是,很快她又否定了。 陌千羽并不知道她的孩子还在的,而且,看陌千羽的样子,关心也不像是假的。 特别是他还跟端王说,尽一切可能保住孩子。 “孩子会有事吗?” 夜离正心中计较着,帝王就出了声,问向端王。 “回皇上,这个暂时微臣也不好说,目前看是还好,胎儿还未滑掉,只是……”端王顿了顿,蹙眉,“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若是有保胎药就好了。” “我有……” 夜离虚弱地自陌千羽的怀里坐起来,末了,艰难地自袖中掏出了几味草药。 这是她在医馆的时候,给自己配药时多出来的几味,为备不急之需,她留了下来。 端王伸手接过,一一看了看。 “若想立即起效,微臣斗胆请皇上赐点东西。” “什么?”帝王眸色深沉。 “皇上的血。” 帐内几人皆是一震,特别是帝王反应最大。 见到如此,端王连忙解释道:“是这样的,微臣看这几味草药,正好可以用得上,若是能以孩子父亲的血为药引,更能将药效发挥到最大和最快,应该能够将孩子保住。” 帝王脸色一白。 夜离也是心口一撞。 原来,端王以为这是她跟陌千羽的孩子。 “朕知道了,你先下去配药吧,血,待会儿朕会命人给你送过来!” ........ 第二更孩纸们明天早上来看哈,么么哒~~ 谢谢【素素浅唱】【幽兰66】亲的花花~~谢谢【amandas6124】【于木木鱼】【ritalon】【fydh911】【我了】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 ☆、221.【221】此人果然是凤影墨(今天还有更) 端王走后,陌千羽沉默了好一会儿。 “现在还不愿意说孩子的父亲是谁吗?”陌千羽看着夜离。 夜离咬了咬唇,抬眸朝他看过去的瞬间,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寒意。 夜离心口微微一颤。 边上霓灵小心翼翼地出了声:“他不在。” 声音不大,却足以让静谧下的两人听清,似是在替夜离回答陌千羽,又像是在告诉夜离蹂。 “谁?”陌千羽转眸看向霓灵。 霓灵的这句话有歧义。 他不在? 可以理解为他不在这里,孩子的父亲不在这里,也就是说,不是队伍里面的人。 而夜离知道,霓灵的意思,肯定是去找过那个男人,而那个男人不在。 这么深更半夜的不在? 去了哪里? 许是因为有当日涧下的那件事,夜离自然而然第一反应想到的是,又去见某人去了吧? 而且,显然张硕也不在,因为她让霓灵去求救的人本是他。 来的却是陌千羽。 张硕也是去会某人了吗? 只是,在涧下至少是两人分开去的,现在窗户纸捅破,已经毫不避讳了吗? 夜离不知道。 她只清楚,自己腹中的孩子快要离她而去了,她急需那个男人的血,而那个男人不在。 面对陌千羽的逼问,霓灵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有些犹豫地看向夜离。 夜离苍白着脸虚弱地笑:“皇上……” 正欲说话,外面骤然传来嘈杂声。 脚步声纷沓,人声鼎沸,似是还有打斗的声音。 帐内几人皆是一震。 “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陌千羽凝眉,吩咐霍安。 霍安领命出了营帐,转瞬便回,脚步急切、面色慌乱。 “启禀皇……皇上,是那个……那个黑衣面具人!” 陌千羽未见太大反应,夜离却是听得呼吸一滞。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一件一直被她忽略的,非常重要的事。 凤影墨的病。 那不受任何人控制,包括他自己,随时都有可能发作的病。 她记得,似是每次发作都是她在险境,而他被逼到了极致。 那么此刻,他不在,而外面出现了黑衣面具人。 所以,是他又发病了,分裂成了三爷? 夜离被自己得出的这个认知吓得不轻。 “朕去看看!” 陌千羽也已经将她放开,起身快步出了营帐。 夜离苍白着脸看向霓灵,霓灵也同样微微变了脸色。 “姐…….” 霓灵知道这个姐姐担心什么。 因为在雪山上扮演过凤影墨,所以对他关于这方面的事很清楚,她跟她姐想到一起了,外面那个人肯定是凤影墨。 怎么办? 一旦凤影墨被抓住,她们曾经想法设法帮他脱罪就白忙了。 “走,我们也去外面看看……”夜离伸手,示意霓灵将她扶起。 外面情景何其相似,跟那日雪山上的情景。 一人,黑衣铜面,迎风而立,禁卫们团团将其围住。 所不同的,那日雪山之上,霓灵扮演的三爷还带着易敏,而此刻就只独自一人。 火光熊熊,是禁卫们手中执着的火把,让整个视线非常清明,亮如白昼。 夜离跟霓灵一出来,那人就发现了她。 然后也完全不惧自己身处险境,众目睽睽之下,朝她淡定招手:“过来!” 口气带着不容人拒绝的霸气。 那一刻,她也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测。 此人果然是凤影墨。 真正的三爷,也就是凤影墨的父亲跟她没有什么交集,不会如此对她。 只是,此人是凤影墨假扮,还是凤影墨分裂,她暂时还不清楚。 不管哪一种,只要他是凤影墨这个人,只要他被抓住,就彻底完了。 夜离脑子里嗡嗡作响。 伸手抓住身侧霓灵稳住自己的同时,她下意识地看向陌千羽。 陌千羽正负手立在禁卫中间,衣发翻飞,轻睇着她这边。 似乎禁卫们在等他的一声令下。 而他,却在等着看她的反应。 她该做何反应? 显然,凤影墨是想要带她离开的,如同那日封妃大典上一样。 可是,今夜…… 除了团团包围的禁卫,夜离看到不远处的夜色中有密密麻麻的黑影在动。 杀气充斥在每个角落,却一下子静谧得让人窒息。 夜离眯眸, 甚至能看到远处围满的弓箭手,以及手中拉成满月一般的弓弩。 是隐卫。 夜离呼吸一滞。 除了随行的这些禁卫,陌千羽竟然也调动了隐卫。 且还是大量的隐卫。 而墨袍铜面的男人似是浑然不知杀机四伏,又或者知道,只是没放在眼里。 夜离皱眉,忽然觉得陌千羽似乎就是在等这一刻。 或者说,这一切都在陌千羽的算计之中。 夜离撇开眼,举步,朝前迈近了几步。 “三爷确定是来找我吗?”强忍着腹中的绞痛,她朗声问向不远处被禁卫围住的男人,“还是来找易敏?” 夜离说完,微微眯了眸子,细细睨着男人的反应。 其实问这句话很冒险,她知道。 但是,她有她的思量。 最主要的,是想试探一下,他到底是凤影墨,还是凤影墨分裂后? 如果是凤影墨分裂之后的三爷,他没有凤影墨的记忆,也并没有真正三爷的记忆,换句话说,她提到易敏,他应该莫名,就如同当日封妃大典上,他来劫她,却并不识易敏一样。 男人并无过多反应,也未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朝她又说了一遍:“过来!” 夜离心里隐隐觉得,他应该是凤影墨,并未分裂。 搞清楚了这个,她才好想接下来进一步的对策。 当然,她说这句话的另一个目的,也是做给陌千羽和众人看。 毕竟易敏药浴出了问题,三爷给她解了媚毒,大家都知道。 众所周知的还有雪山之上,三爷前来想要救走易敏,虽然是霓灵所扮,但众人不知。 所以,她跟对方提起这些,再正常不过。 “易敏不在,我们没有找到她,三爷应该去雪山下找,而不是来这里。” 既然知道对方是凤影墨,她就觉得事情好办很多,因为她知道,含沙射影的话,他懂。 然,对方显然很固执。 “我让你过来!” 依旧还是霸道强势的那一句。 夜离就怒了。 “三爷为何每次都这样?每次都这样强势?三爷问过我的意见吗?想过我的感受吗?三爷知道我愿意跟三爷走吗?” 男人就沉默了。 “我不愿意,我真的不愿意。三爷是哪里来的自信,觉得自己都跟易敏那样了,我还会心甘情愿跟三爷走?” 男人依旧没有吭声,只面朝着她的方向,因为脸上被青铜面具所掩,也看不出任何表情。 夜离眸光微闪,继续。 “我跟三爷的情义,在雪上之上,我纵身跃下断壁之时,已经恩断义绝,当初三爷救我一命,我以一命还你!我不需要一个至死都要将生的机会留给别的女人的男人!” 夜离其声幽幽,说得决绝。 当时,在断壁之上,霓灵被张硕搞下断壁之前,用力推开易敏,大家都看在眼里,她这样说,她相信大家都懂。 而且,她也想要告诉陌千羽,她跟三爷的渊源。 源于救命之恩而已。 也顺便解释了一下自己为何会随着那个男人跳下断崖。 并不是为了追随,而是因为,一,绝望死心,二,还他一命,从此两讫。 夜离边说,眼角虚光边瞟向自始至终未说一语的帝王。 ........ 素子去医院了,所以这一更晚了,孩纸们见谅,今天还有更哈,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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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离,你知不知道,不止是朕不想放过他,他也不会放过朕呢。”陌千羽轻勾着唇角,笑意冷得瘆人。 “不会的,”夜离摇头,“我也可以让他跟我保证,保证再也不冒犯和冲撞皇上。” 虽然夜离说得一点底气都没有,可她还是硬着头皮这样说了。 日后的事日后再说,当务之急是先过了今夜这一劫。 夜离转眸看向远处,那些黑点一般的隐卫蓄势待发,似乎手中拉满弦的弓箭随时都可能脱手而出。 帝王又是好长时间不说话,凤眸紧锁着前方以众对一的厮杀。 “他是杀害沈妍雪的凶手!” 沉沉的声音落下,帝王再次侧首看向夜离。 夜离长睫微微一闪,没想到他这个时候提起沈妍雪。 的确,沈妍雪的确是被三爷所杀,虽然是真正的三爷。 可是,这些她无从辩驳。 见她不说话,帝王又将视线转了过去,看向前面,微微眯了凤眸,其声恍惚:“你可知,雪崩之后,朕经历了些什么?” 夜离看着他。 他低低一叹,声音继续:“朕从雪山上摔下来,撞到了后脑,朕的眼睛看不见了......而他......” 陌千羽扬手一指,直直指向场中正跟一众禁卫打斗的男人。< /p> 咬牙:“就是他,趁人之危,对朕用迷.香,想要杀了朕,若不是得好心人相救,朕今日又怎能站在这里?” 夜离有些震惊。 没想到从雪崩到医馆再遇才短短几日时间,他竟经历过这些。 竟然还失明过。 “所以,皇上今夜是一定不会放过他了,是吗?” 夜离微哑着声音开口。 不然,从后幽到北国,岂止千里?调动那么多隐卫,不是他会做的事。 只能说明他恨之极致,处心积虑。 “是!”答案意料之中,帝王回得笃定,“因为朕实在找不到一个放他的理由。” “如果我求皇上放过他呢?” 其实话一出口,夜离就知道白问了。 曾经她求过他何止一次? 将霓灵赐婚给凤影墨的时候,她求过。 将巧黛关入死牢的时候,她求过。 一次未答应,一次提了条件。 那么这一次…… 帝王没有回答,只定定看着她,凤眸中的两团玄黑就像是冬日四更的天,看不见一丝光亮。 已有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不知是禁卫的,还是男人的。 夜离皱眉,只觉得小腹下的绞痛也跟着变成了坠痛,她强忍着,身子在微微发抖。 “皇上不是一直问我腹中的孩子是谁的吗?” 帝王眼波微微一敛,她垂眸苦涩地弯了弯唇,伸手抚上自己的腹,“我现在就告诉皇上。” 抬眸,看向场中渐渐有些处于下风的男人,夜离启唇,一字一顿:“就是他。” “他就是孩子的父亲,但是,我对他真的已经心灰意冷,不然的话,我也不会怀着孩子,还跳下断崖。若皇上不嫌弃夜离的蒲柳之身,夜离愿意滑掉腹中胎儿,彻底断了跟他的最后一点念想,跟皇上回宫。” 夜离不知道自己是以怎样的心情将这番话说完的。 她只知道,除了腹中孩子,她别无他法。 帝王凝目盯着她,似是有些难以置信,片刻之后,忽然低低笑了起来。 夜离一怔,苍白着脸看着他。 “夜离,你难道没有发现,你永远在为别的男人出生入死吗?不是朕!” 帝王看着她,轻轻摇头,眼角的笑意连连,眸子里却是冰冷一片。 “当初,在雪山之上,你不吃不喝,跪于雪地七日七夜,甚至想到用自己的嘴这样屈辱的方式来伺候朕,就为了求朕救凤影墨。这才几日的时间,你又为了另外一个男人,不惜舍掉自己腹中的骨肉,你让朕怎么说你?说你多情,还是说你无情?你这样,又让朕怎么相信你?” “其实,这一切,都是我对皇上做过不做的。” 夜离忽然开口。 她并不是一个喜欢邀功之人,也一直觉得做了就是做了,对方知道不知道,并不重要,只是今日,她第一次想要将这些拿出来作为资本。 帝王微微一愣。 “我曾经为皇上做过些什么,相信皇上心里有数,出生入死,一点都比这两个男人少……” “你也说那是曾经!”帝王沉声将她的话打断。 “现在亦是,只要皇上……” 夜离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禁卫们惊呼。 “皇上!” “皇上小心!” 夜离一惊,循声望去,就看到男人黑衣如墨动,身轻如燕,手中掌风提起,正直直朝他们的方向而来。 只不过目标不是她,而是陌千羽。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似乎只在一瞬之间。 男人已逼至跟前。 夜离瞳孔一敛,反应也在电光火石之间,她同样脚尖一点,轻跃而起,挡在了前面。 . ........... 希望事件的发展能在意料之外。另外,人物关系跟人物矛盾也会慢慢越来越明朗化。 谢谢【欧阳雪瑶】亲的花花~~谢谢【zheng-jing】亲的月票~~扑倒,狂么么~~(づ ̄3 ̄)づ╭?~ ☆、223.【223】只有一种可能,她是真的想舍了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似乎只在一瞬之间。 男人已逼至跟前。 夜离瞳孔一敛,反应也在电光火石之间,她同样脚尖一点,轻跃而起,挡在了前面。 任凭再有心里准备,任凭再咬紧牙关,当那道凌厉掌风不偏不倚落在她的腹上时,夜离还是禁不住痛苦地松唇闷哼出来蹂。 “唔——” 身子如同破败的落叶直直朝后飞去。 耳边风声呼呼,眼前景物迷离,夜离听到有人在惊慌地喊她:“夜离……” 然后,明黄晃动,急速朝她而来,然而,还是慢了一步,她的身子重重砸落在地上。 尘埃激起,她看到陌千羽惊痛的眸眼。 “夜离……” 他颤声唤着她,然后将她深裹入怀,接着就是他嘶吼的声音:“太医,端王,快宣端王,快……”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 禁卫们忘了反应,黑衣人怔怔收回自己的手掌。 甚至连闻见动静刚刚走出营帐的巧黛都惊得差点摔倒。 霓灵打着赤足踉跄飞奔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喊着:“姐,姐……” 方才那一幕,她站在营帐外看得明明白白。 男人的目标是陌千羽,当时事情发生得突然,陌千羽根本没有意识到,当然,并不是他一人,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等到禁卫发现,喊小心的时候,已然太晚。 她不知道以陌千羽的身手能不能躲过,毕竟骤不及防,对方又来势汹汹,躲开的可能性应该很小。 她只知道,她姐以身挡了,以身替陌千羽挡了。 让她最震惊的是,挡则挡了,她姐还脚尖点地,让自己跃了起来。 于是,她的高度,正好让那一道原本会落在胸口的掌风落在了她的腹上。 或许,当时见到这一幕的人都会以为这是她姐没有办法的办法,这也是一个人在绝境中让伤害降到最小的正常反应。 因为落在胸口,可能会没命。 但是,她知道,不是。 这不是她姐的根本目的。 她如此珍视她腹中的孩子,如此想要保住那个小生命,她又怎会舍“他”保她自己? 她姐不是那种人,从来不是。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她是真的想舍了。 而在这个世上,能让她做出如此痛苦艰难抉择的人,除了她这个妹妹,便是那个男人。 她要救那个男人? 她跟陌千羽达成了某种协议? 站得远,听不到她跟陌千羽说了点什么,只知道两人一直在说,一直在说。 然后,就出现了刚才的这一幕。 霓灵跑着,眼泪跌出眼眶。 被潇女木的毒性侵害在前,喜脉本就不稳,那条小生命早已岌岌可危,随时都可能会离开,如今被这样一掌下去,被这样一掌下去……. 霓灵只觉得呼吸都呼吸不过来,脚下踉跄更甚,险些摔倒。 “姐……” 她跑到近前的时候,端王也正好到。 夜离在陌千羽的怀里,脸色苍白得就像是被大石碾过的纸娃娃,没有一丝血色,她吃力抬手。 端王以为是她为了配合他探脉,遂也手过去。 谁知,指腹还没有搭上她的腕,就只见她其实是抬手攥住陌千羽的袖襟。 “皇……皇上……放他走……” 苍哑破碎的声音从微抖的唇瓣间艰难逸出,夜离沉痛地看着陌千羽。 霓灵心中大痛。 果然,果然如她猜想的那样。 为了那个男人。 陌千羽凝着她,痛苦的神色纠结在眸子里,眸中风起云涌,有疼惜,有难过,还有一抹愠怒,另绞着一丝寒凉。 他挑起眼睑,转目看向怔怔站在那里的男人。 显然,跟他们一样,男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给震住了。 见帝王看过来,边上的那些禁卫这才纷纷回过神,然后,便朝男人围攻了过去。 夜离自是也看在眼里,她急了,拉陌千羽袖襟。 手却被陌千羽反手裹住,陌千羽比她更急:“先让端王看看。” 边拉了她的腕,边示意边上的端王快检查。 端王伸手,夜离却是不肯。 “求……求皇上……” 夜离喘息着,张着嘴,出气多,进气少,原本就被汗水濡湿的发丝沾染在脸上,又加上小腹的剧痛难忍,让她痛得微微扭曲了五官。 那样子,那样子…… 陌千羽瞳孔一敛,侧首沉声吩咐不远处的禁卫:“住手!” 众人一震,停了下来。 不明所以,皆朝他看过来。 “放他走!” 陌千羽再次吩咐众人。 末了,也未等禁卫们搞清楚状况,就转眸看向夜离,“现在可以让端王看了吗?” 夜离没有吭声。 端王伸手探上她的脉搏,凝神细探。 片刻之后,眉心一拢道:“腹部受创,胎儿怕是不保,要是有银针就好了,微臣可以暂时封住她的一些穴位,只可惜此次出门,微臣并未随身携带针带。” “张硕有!”陌千羽骤然想到,连忙吩咐边上早已吓得脸色发白的霍安,“快,快宣张硕!” “他不在……”一道女子微哑的声音响在身畔。 是霓灵。 先前她去张硕的营帐,营帐内无人。 现在她虽然没有去找,但是,她也可以肯定人还没有回来。 不然,外面那么大的动静,所有人都出来看热闹了,只有他跟凤影墨没有出现,而且他们两人的营帐就在附近。 凤影墨就不说了,虽不知是乔装,还是分裂,可毕竟人在呢。 而,张硕始终不见人影。 只是很奇怪的是,刚开始,她还以为是去见巧黛了,可现在看到巧黛也正在外面,却并不见他人,她就疑惑了。 只是,她的疑惑很快就有人帮她解了。 是端王。 听到她说张硕不在,陌千羽还准备让霍安去看看,端王就出声了。 “是,张太医跟凤台主两人去采草药去了,应该还未回来。” “采药?”陌千羽一愣。 霓灵也有些吃惊。 “是!今日微臣将解药给阿洁姑娘的时候,顺便检查了一下她的身体状况,因为中毒时间太久,她的身子虚弱得很,就算是有解药,能将剧毒解了,可要真正复原可能还是有一些难度,需要另外再配些药调理才行。下午马车同行的时候,微臣将这个情况跟张太医说了,张太医说等队伍停下来驻营的时候,他去找些草药试试。凤台主说,驻营怕是要在夜里的,夜里不方便也不安全,他陪张太医去。” 端王说着,也不知是不是没有力气抓攥了,夜离的手陡然从陌千羽的袖襟上跌落下来。 霓灵却是垂着眸子弯了弯唇角,咽下心头苦涩。 端王的声音还在继续:“现在不见他们两人,估计就是做这件事去了,当时,霍公公也在马车上,应该也听到了。” 霍安怔了怔,这才想起有这么一回事来,当时,他也就随便听听,没有放心上。 没想到这两个男人还真深更半夜去采药了。 现在怎么办? 或许是因为长期跟在帝王身边,对夜离的事了解得比较多的缘故,他是真心心疼起这个女人来。 方才那般奋不顾身地为帝王一挡,他想,就算两人之间隔了太多人太多事,也都不重要了吧? 边上霓灵也是急得不行,她红着眼睛四下望去,希 望能看到张硕回来的身影。 没有。 倒是看到了巧黛。 巧黛一人伫立在不远处的夜色下,秀眉微蹙,面色凝重,正盯着她们这边,一副很担心,却又不敢前来的模样。 霓灵撇开目光。 端王还在替夜离一边检查着情况,一边点着她身上的一些穴道。 夜离却一直看着场上的那个墨袍铜面的男人。 是他吗? 应该是他吧? 种种迹象都是他。 他的行为举措,他们两人的对话, 而且,方才落在她腹上的那一掌,别人可能看不出来,只有她知道,那只是招式凌厉,其实并未真正带上多少内力。 不是他,又会是谁? 快走,凤影墨,她在心里默念着。 她好不容易从陌千羽手中换来这样的机会,聪明如他,不会看不出来。 快走! 不然,只要陌千羽一声令下,别说这些禁卫他都难以对付,就那些隐卫一出手,必定会让他万箭穿心。 终于,男人决定走了。 脚尖点地,作势就要提着轻功离开,可是,变故就发生在那么一瞬间。 不知从何处传来一股强大的内力,带着排山倒海的气势破空而来,风驰电掣一般直直击向男人。 男人被击得身子一晃,一声痛苦的闷哼,男人的身子斜斜飞了出去,重重撞在边上一个营帐的帐柱子上,然后跌落在地。 所有人大惊。 包括夜离。 “凤影墨”三字都差点脱口呼出。 她脸色骇然地转眸,随众人一样,本能地循着那股内力发出来的方向看过去,就看到了她做梦也想不到,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凤影墨。 她愕然瞪大眼睛,只以为自己看错了。 怎么会? 怎么可能? 凤影墨衣发翻飞、脸色黑沉、凤眸沉戾,薄唇紧紧抿成了一条冰冷的直线,俨然一个杀神一般。 一手缓缓收起掌风,一手拿着一些……是什么东西? 绿叶长根。 是药草。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举步朝他们这边走,经过巧黛的身边时,将手中的那些药草给了她,脚步未停,继续向前。 那一刻,夜离听到自己心中有什么东西轰然断裂的声音。 心中大痛,她朝陌千羽怀中一颓。 端王急切的声音紧随而起。 “坚持住,不能睡,只有你坚持住了,孩子才有保住的可能,不然,金锣大仙来都保不住他。” 他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只知道,只一瞬间而已,这个女人就忽然像是被凭空抽走了所有生气一般,整个人颓了下来。 前一刻,他还能从她的脉搏上感受到她的那份顽强坚持,后一刻,却又似乎全然放弃了一般,脉动都让人感觉到她的心灰意冷。 当然,他猜测或许是跟场上的那个被打翻在地的黑衣人有关,又或许跟此刻如同地狱修罗一般快步近前的男人有关。 “挺住!” “姐……坚持住!” 霓灵哭了,终于哭出了声。 只有她知道,她这个姐姐为何突然变成了这样。 她宁舍掉自己的孩子,甚至差点丢了自己的性命,只为保一个男人的安全离开。 结果,那个男人却并不是她心中要保的那个人。 而真正要保的那个人却为了别的女人去寻药。 老天,你在开玩笑吗? 你一定是在开玩笑。 不然,怎会那般 残忍,那般残忍地对待一个倾心付出、舍命付出的女人? “姐……姐……为了我……为了三儿,你一定要坚持住!” 她不知道该如何宽慰,更不知道如何鼓励,一颗心痛到颤抖,她不想哭,因为她知道,她哭,只会让她姐更加难受绝望,可眼泪却是不争气地如同绝提的海水一般肆意汹涌。 学着她姐平素对她那样,她也握着她姐的手,紧紧握住。 抬起红红的眼眶,她看向那个衣发翻飞朝他们而来的男人。 婆娑视线范围之内,她意外地看到张硕也回来了。 却并不意外地发现,张硕的手中也拿着同样的采药。 此时正震惊地看着他们这边,面露疑惑懵懂,似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霓灵垂眸苦笑。 果然,果然都是为了那个女人。 边上陌千羽一边摇晃着夜离让她振作,一边看着快步逼近的凤影墨,脸色很不好看。 “凤台主……”他想要喝止他,凤影墨却已经行至跟前。 然后伸手,一手抓住端王的手臂一拉的同时,另一手对着帝王的肩膀一推,下一瞬,就将夜离的身子扯进怀中紧紧抱住。 动作快得惊人,连两个会武功的当事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一人后退了好几步,一人跌坐在地上。 众人惊错。 惊错他的速度和身手,也惊错他的举措。 他竟然将帝王推倒在地上。 然后旁若无人地将帝王原本抱在怀中的女子夺过去,深裹入怀。 “夜离……” ......... 孩纸们,摸摸头,莫急,莫急哈,明天啥啥的都来~~ 谢谢【幽兰66】亲的钻石~~谢谢【romantee】亲的花花~~谢谢【scarlett823】【romantee】亲的荷包~~谢谢【爱你宝贝0608】【Happyyoggi】【┌;韓尛蕥`】【地狱的流星】【romantee】【13986298698】【飞舞琼花】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 ☆、224.【224】他的帐,等会儿我要亲自跟他算 然后旁若无人地将帝王原本抱在怀中的女子夺过去,深裹入怀。 “夜离……” 唇瓣紧贴着耳边,几乎咬住她的耳垂。 没有人能听到,除了夜离躏。 声音沙哑、颤抖,还绞着咬牙切齿的愠怒。 将她紧紧裹住的手臂更是将她箍得生疼。 夜离心中悲凉,却没有任何一丝反抗的力气。 霍安最先反应过来,大惊失色上前:“皇上!” 连忙将陌千羽从地上扶起。 边上霓灵却是陡然冲到凤影墨面前。 “放开她!” 一边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嘶吼,一边伸手去掰凤影墨的手臂。 可她就算拼尽了全力,也没能让对方的手臂有丝毫松动。 霓灵就怒了。 “凤影墨,放开她!你没有资格碰她!” “我没有资格?”凤影墨笑了,嘴角的弧度冰冷,骤然笑容一敛,转眸瞥向陌千羽,“我没有资格,他就有资格了?” 咄咄的口气同他的目光一样逼人。 汗。 众人再次惊错。 反了,反了,真的反了。 方才将帝王推翻在地也就算了,如今还这样厉声质问,这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在场的许多人甚至在想,这是他吗?这是他们缉台的台主凤影墨吗? 平素虽有一些不羁,却也从不至于如此。 这是受什么刺激了,或是醉酒了吧? 就在众人纷纷做着各种猜测之际,帝王也怒声开了口。 “凤影墨,你发什么疯?是不是不想夜离活了?若想她死,你就继续疯,若不想她有事,就快让端王诊治!” 如今的陌千羽虽然没有暴怒发作,但是,较龙颜大怒时的他,气势更甚。 凤影墨却丝毫不以为意,轻嗤,唇角一抹嘲弄,凤眸微微一眯,眸中寒芒乍现,声音从牙缝中出来:“夜离必须活,我们的孩子也必须活!” 声音不大,却如同带着某种魔力一般,划过全场每个人的耳膜。 所有人一震。 我们的孩子? 我们是哪们? 他跟夜离吗? 他们的孩子又在哪儿? 在夜离的腹中? 太震撼了。 说实在的,这两日,大家还在戒坊坊主夜离是女人的那份震惊中没有回过神来,现在竟然又有惊人消息曝出。 夜离是帝王的人,却是凤影墨的女人? 而且现下看两个男人的反应,怎么看怎么微妙呢。 于是一个一个的目光就变得复杂起来。 陌千羽微微变了脸色。 霓灵目瞪口呆。 忽然想起什么,她转眸朝不远处的张硕望去,不期然地撞上张硕正凝着她的目光。 四眼相对,张硕心虚地撇过避开。 果然他还是告诉了凤影墨。 今日在龙辇上,张硕给她姐探脉之时,她心知她姐的顾虑,也觉得若被陌千羽知道孩子还在,定会带来纠复,所以,就用眼神乞求这个男人能将查探到的实情隐瞒下来。 男人懂了,也按照她期待的那样做了。 却没想到,还是告诉了凤影墨。 想到这里,霓灵更是觉得气不打一处自来,并不是张硕,而是凤影墨。 “既然你知道那是你的孩子,既然你知道你们的孩子还在,你为何还要这样做?” 那一刻,霓灵忽然觉得什么都不想去顾,什么都不想去管了,既然他自己已经挑明,他们的孩子,那她就也不用再遮掩隐瞒。 霓 灵灼灼话落,全场一片唏嘘。 果然,果然夜离跟凤影墨,戒坊坊主和缉台台主。 帝王脸色越发白了几分,薄唇紧抿。 霓灵的逼问还在继续。 “白日我姐的腹痛你也在当场,你就应该知道我姐的身体状况,你就应该知道我姐在忍受着多大的痛苦。喜脉不稳,随时都有可能滑掉,需要亲生父亲的血做药引保胎,而你在哪里?” 原本,还有一句“你在给另外一个女人寻草药!”,话到了嘴边,她还是咽了下来,虽然她真的很想说,很想说。 可她不想让她姐难过,也不想让她姐担心。 将巧黛牵扯进来,不是好事,陌千羽不傻,若听出什么端倪,顺藤摸瓜查到了什么,指不定弄出什么纠复。 所以,她原本还想告诉眼前的这个男人,她姐之所以现在伤成这样,也是拜他所赐,因为将黑衣人当成了他,因为想要让他安全离开,因为她用自己和腹中的孩子换了他生的机会。 虽然,他并不是他。 虽然,她姐救错了人。 可最初的出发点,只是因为他。 考虑到陌千羽当前,那么多人当前,这些话她还是忍了下来。 “在我姐最需要你的时候,你不在,如今又做什么跑过来假惺惺?什么叫夜离必须活?你们的孩子必须活?我姐就要死了,她快死了,你们的孩子也要保不住了,你做什么还在这里不让人诊治?” 凤影墨眸色沉戾,在听到那句“她快死了,你们的孩子也要保不住了”的时候,明显瞳孔急剧一缩,他垂眸,看向怀中人。 怀中那个自始至终一动未动,也一声未吭的女人。 “夜离……” 较最初带着愠怒的那一声,此次唯有颤抖。 末了,又猛地抬起头,大喊一声:“张硕!” 张硕吓了一跳。 心中疑惑,这个男人没有回头,都没看过他,怎么就知道他回来了? 抿唇看了看帝王,又看了看巧黛,张硕拾步走过去。 众人都以为凤影墨是喊张硕前去帮夜离诊治,帝王和霓灵也是这样认为。 谁知道,张硕还未近前,凤影墨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并扬手一指,直直指向那个被他用内力掼撞在营帐帐柱子上,刚踉跄爬起的墨袍铜面的男人。 “别让那个男人跑了,他的帐,等会儿我要亲自跟他算,若夜离母子有任何三长两短,我定要让他后悔这辈子投胎做人!” 声音不大,却狠戾如刀,杀气腾腾,听得在场的所有人浑身一颤。 帝王更紧地抿起了薄唇。 张硕愣了愣,朝黑衣人走过去。 全场声息全无,一时静得可怕。 不让端王看,如今又不让张硕看,反而让张硕来替他看人,这是真要救人吗? 就在众人心生疑惑之际,忽见凤影墨身形一矮,是他抱着怀中女子席地坐了下去。 然后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中,他从袖中掏出几株草药。 大家一怔。 端王同样眸光一敛,他懂医,又离得近,所以一眼就将那草药认了出来。 是保胎药。 且是最好的保胎药,夜离给他的那几种药里还没有这个,因为此药非常稀少,很难找。 也不知道这个男人在哪里竟然给弄到了。 凤影墨旁若无人地做着自己的事,连草药上面的尘土泥浆都顾不上擦掉,就直接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咀嚼。 一边咀嚼,一边垂目看着怀中的女人。 女人同样在看着他,又或者没有,只虚弱地半眯着眸子对着他的方向。 或许痛到了极致,就不知道痛了。 除了面色苍白,她的脸上早已看不出一丝痛苦,很平静,很淡然。 可越是这样,越是看得凤影墨 心口一颤。 他俯下身,用自己的唇轻轻蹭开女人的唇齿,将嘴里咀嚼好的草药一点一点哺进女人的口中。 草药腥苦,他浑然不觉。 却只觉女子唇瓣上的凉意,瘆人。 没办法,煎药没有条件,也完全来不及,他只能用这个方式。 希望有用。 因为主要是将草药咀嚼出来的药汁哺给她,所以两人口中津液交缠。 其实也不能说是交缠,只是他的,他一方的,而她只是被动地受着。 在场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没有想到大庭广众之下,凤影墨会有如此惊人的举措。 可是很奇怪,明明有伤风化,却又觉得天地之间,似乎就只有他们两个。 或许他们佩服的就是他的那一份敢为。 凤影墨完全不理会场中众人,只专注地倾身哺着药,一双眸子沉暗,紧紧摄住怀中人不放。 夜离。 他心下低叹。 曾经每次这个名字想要脱口而出的时候,都临时紧急换成了夜灵。 她装,她演,他便也不揭穿,陪着她装,陪着她演。 他没想到,终于她是她的时候,他们却变成了今日这样。 事情一桩一桩,接踵而来。 当她说孩子没了的时候,他就有种预感,他们完了。 陌千羽又好巧不巧地出现,让他连想要解释的机会都没有,特别是陌千羽不惜将自己推上不孝不忠的境地,不惜将自己跟太后的矛盾暴露在人前,只为了替她解围女扮男装、欺君之罪的时候,他更加确定了这一点。 陌千羽本就是她曾经倾心相对的男人,而且对于他这种原本只重江山,只重权术的帝王,能为了一个女人做出这一步,有多不易,又意味着什么,他知道,她肯定也知道。 所以,他担心,他怕。 第一次,他这样怕。 没有人知道,她跟陌千羽同乘龙辇,他在后面马车里的煎熬,就好像没有人知道,他从张硕那里强行得知孩子还在的那一刻,他的欣喜若狂一样。 他们的孩子还在。 只要他们的孩子还在,她就永远也不可能逃开跟他的牵绊。 只是,张硕说,喜脉虽在,却是情况不妙,孩子随时都有可能滑掉,最好能保胎。 什么叫最好? 是必须! 只是保胎要保胎药,还得不能让陌千羽知道。 所以,在马车上,端王说,巧黛的身体太虚,就算服用了解药,身体恢复也还是有难度,最好是能辅以调理的药,张硕说驻营的时候,会去找找看,他便借机说自己夜里不安全,他陪张硕一起。 实则,他要去找保胎的药。 霍安在,他知道,这个消息一定会到陌千羽那里。 说白,将霍安安排跟他同车,本就是行监视之实,这一点,他心里明白。 他没有想到的是,就他出去采药的时间,发生了这样的变故。 前面怎么回事,他不是很清楚。 远远的,他看到营地这边火光熊熊,他就猜想是出事了。 虽然不知道什么事,但毕竟她在,他就不敢怠慢。 所以,他驾着轻功,急急往回赶。 踏风而行中,他看到了黑衣铜面人,他看到了很多禁卫,他还看到了更远处犹如黑点一般的隐卫。 当然,他也看到了她。 看到她跟陌千羽站在一起,两人一直在说着话。 他最后看到黑衣人攻向陌千羽,看到她以身护了他,看到黑衣人的掌击在她的腹上…… 那一刻,他觉得世界都静了。 他甚至听不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他这样紧赶慢赶,却终是没能在最后一刻赶到,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身 子如同落叶飞出,看着她被陌千羽抱住。 这也是他刚刚怒她恨她的地方。 她明知道自己怀着孩子,明知道自己身子虚弱,却还是那般奋不顾身地替陌千羽挡下那一掌。 真的,看到她那样奄奄一息,那样了无生机,他心中大痛的同时,却又恨不得毁了她。 她是为了另一个男人。 不顾自己的性命,不顾他们孩子的性命。 可,就在刚刚看到夜灵的表现之后,他忽然觉得事情肯定不是那么简单,肯定另有隐情。 至少,夜灵说,喜脉随时不保,需要亲生父亲的血做药引保胎,这点他就不知道。 必定发生过什么,他这样想。 女子没有抗拒他的哺药,当然,此时的她,想抗拒也抗拒不了。 几乎连吞咽的能力都丧失掉了,他想点她的穴,却发现她的喉咙在动。 她在艰难地、努力地在吞。 那一刻,凤影墨只觉得一颗心更加难以抑制地大疼了起来。 也终于明白,想要保住这个孩子的心,她其实一点也不比他少。 夜离。 心中轻叹。 哦,对了,需要亲生父亲的血。 是需要他这个亲生父亲的血,对吧。 将草药哺完,他一口咬在自己的腕上。 ☆、225.【225】痛,是好事。 夜离的意识其实已经很浅薄了,但是当有滚烫的腥甜滴滴答答落入她的唇上时,她还是醒了过来。 吃力地睁大眼,在时而婆娑,时而清明的视线中,她看到男人苍白的脸、沉痛的眸以及薄薄唇边的那一抹鲜红妍艳。 男人举着手臂,任腕上鲜血砸落在她的唇瓣之上,凤眸沉遂,紧紧盯着她不放崾。 她当然知道他在做什么躏。 疯子。 真是个疯子。 就算需要亲生父亲的血,那也是做药引,哪有这样直接咬破自己脉搏放喂的。 想阻止,却又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 其实刚刚这个男人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她隐隐约约都知道。 她只是意识浅薄,不是没有意识。 他用嘴哺她草药。 她懂医,很清楚那是什么药。 只是,那样稀有的保胎药他是怎么弄到的? 并非干草药,入嘴她就知道。 那浓郁的青气,以及硌人的细沙,说明是新鲜摘得。 这让她不得不怀疑,夜里不见他的人,他其实是给她寻药去了,虽然……也给巧黛寻了。 因为他的举措说明了一切。 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懂他了。 真的看不懂了。 他对陌千羽的态度,对霓灵的所言,让张硕做的事,等等等等,都让她心里生出一种感觉。 他豁出去了。 不然,不会连帝王之仪、君臣之礼都不顾了。 不然,不会连父子之情、忠孝之心都不管了。 他竟然连“我定要让他后悔这辈子投胎做人”这样的话都能说出来。 难道他…… 正浑浑噩噩地想着,男人手腕上的血流得越发湍急,她来不及吞咽,一口呛住,猛地“咳”出了声。 凤影墨大惊,连忙将手臂拿开,然后抱着她坐起了一点,以防她呛到气管里面。 “你怎样?” 一边急切相问,一边抬起衣袖揩着她的脸和唇边的四周,替她揩去上面沾染的血渍,而全然不顾自己的腕上还在往外涌的鲜红。 夜离看着他,却又隐隐感觉有谁的目光深凝,紧紧盯着他们这边,她下意识地将眸光往上微微挪去。 透过凤影墨的肩头,她看到幽幽夜色下,巧黛略显苍白的眉眼和一瞬不瞬的目光。 勉力牵了牵嘴角,她收了视线。 只觉得原本已经痛到麻木的小腹又猛地大痛起来。 她艰难伸手,虽然终是无力垂落,却总算在垂落之前,非常不易地攥住了他的衣衫。 “痛……” 凤影墨脸色一变,反手将她的手背裹在掌心,骤沉了呼吸,然后又慌痛抬眸,看向远处的张硕。 那一刻,她清晰地看到了他眼中的慌乱和求助。 “张硕,她痛!” 嘶哑的声音微厉,他大声喊着。 那是夜离从未见过的样子。 在她的印象中,他一直是那种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男人。 就算是处在最不利的劣势,他的气势也从不输别人。 就算那夜水榭旁的颓败,那也是因为他主动放弃。 几时见过现在这样慌乱无措的他? “痛是好事,痛就说明药力起作用了,忍过就没事了。” 张硕朗声回着,声音透过夜风传来。 夜离看到凤影墨闻言之后很是松了一口气的感觉,然后,手臂将她更紧地扣在怀里,大掌轻抚在她的小腹上,轻缓地给她输着真气。 张硕说的是实情,作为医者,她知道。 她只是刚刚那一瞬间,觉得痛了,就呼了出来 。 虽然那一刻,她其实深知,痛,是好事。 她不是一个不能忍受疼痛的人,今天一天却似乎将这三年来的痛都叫出来了。 这是今日的第三次,第一次在马车上,因为面色到那里去了,陌千羽相问,她只能相答; 第二次是刚刚在营帐里,也是对着陌千羽,她的目的是想他能救她腹中的孩子。 这是第三次,却是第一次对着这个男人。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样,明明她可以抑制的。 或许只是想看看他的反应,又或者只是一个普通女子想要表达的骄矜。 “外面更深露重,将夜离送去营帐休息吧!” 许久的沉默以后,帝王终于再度出了声。 是对着凤影墨的。 疼痛间,夜离也缓缓回神。 身上一紧,是凤影墨收了手臂,下一瞬,就抱着她对着陌千羽微微一鞠。 她以为他是领命,然后抱她起身回营帐,谁知,不是。 躬身的同时,他的声音也随之响起:“微臣方才也是因为担心夜离,所以一时失控,冲撞冒犯了皇上,请皇上恕罪!” 终于想起来要道歉了。 全场一片唏嘘。 帝王眸色深沉,睇着他。 还未表态,凤影墨的声音又继续响了起来:“微臣跟夜离两情相悦、互生情愫已久,一直碍于夜离奉皇上旨意女扮男装的身份,所以未能大方示于人前,此次皇上恢复她的女儿身份,微臣本也打算回京就请皇上为我们赐婚,谁知竟发生这样的事端,正好今夜大家都在,可以给微臣做个见证,微臣斗胆,请皇上为微臣和夜离赐婚!” 一席话落,原本唏嘘声还未平息的众人再次一片哗然。 夜离同样吃惊不小。 赐婚? 给他们两个赐婚? 她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在这样的时候提出这样的要求。 边上霓灵下意识地看向不远处的巧黛,看到巧黛微微垂眸,凝向自己手中那株药草。 帝王陌千羽终于再也绷不住,脸色变得异常难看起来。 嘴角一勾,却是在笑。 “夜离都伤成了这样,凤台主竟然这个时候还有这样的闲心提这个?” 的确有些不合时宜。 但是,凤影墨不这样认为。 他同样回帝王以浅笑:“回皇上,就是因为伤成这样,微臣才更要提,她的腹中怀着微臣的骨肉,做为男人,微臣就是想以最快的速度给她们母子一个名分和交代,请皇上看在方才夜离奋不顾身护驾的份上,成全我们两人!” 汗。 这一席话说得…… 怎么听,怎么觉得意味深长。 似乎是在回帝王那句伤成这样。 这个男人的意思是伤成这样,也是因为奋不顾身护驾才伤。 众人,包括夜离在内,都不禁替这个男人暗暗捏了一把汗。 果然,帝王怒了。 “护驾的人是她,若真要跟朕求旨,也应该是她跟朕求!” 直接用的“她”,而不是夜离。 于是,众人在这一句绞着愠怒的话语中,听出了他们早已经怀疑的微妙。 端王更是眸光微敛,瞥向边上的霓灵。 夜离觉得腹下的疼痛经过一阵剧烈以后,似是稍稍有些缓解,原本攥着凤影墨衣袍的手也未松开,遂顺势拉了拉,想要以此让凤影墨作罢。 说实在的,她也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很多事她还没有想明白。 可凤影墨根本就未理她,而是对着陌千羽再次笑着出了声。 “话虽如此,可对于夜离来说,虽女扮男装多时,却毕竟终究是女子,让一个女子跟皇上请旨这方面,她 怎么好意思张口?” 陌千羽面色又是一滞。 毕竟是居上位者,脑子也不会是转得慢的人。 唇角一勾,道:“既然是两情相悦,又岂在朝朝暮暮?这么多时日都过来了,也不在乎再多等几日,反正马上就回京了,届时夜离身子也痊愈了,两全其美,多好。而且,朕相信,夜离也不是在意这一日两日名分的人。凤台主觉得呢?” 烫手的山芋再次被扔到了凤影墨这边。 众人目光齐聚。 大家都不是傻子,都是明眼人。 谁都看得出来,今夜这君臣二人算是杠上了。 一个执意请赐婚,一个坚决不答应。 就在众人猜测着凤影墨接下来又能怎样的巧舌如簧和语出惊人之时,他却忽然颔首道:“皇上所言极是!微臣的确不应该急在这一时。而且,微臣现在还有件重要的事没做呢。” 前面两句说得谦逊有礼,最后一句,就明显寒凉了语气。 说完,也是抬头朝场中一人看去,眸光如刀,带着彻骨的冷意。 众人一惊。 帝王亦是眼波一动。 夜离自他怀中,更是将他的举措看得清清楚楚。 心知肚明,他说的“还有件重要的事没做”指的是,对付那个黑衣铜面人。 可是,怎么可以? 那人明明是……他的父亲。 是他的父亲吧? 夜离觉得自己也糊涂了。 刚开始,他的言行,他的举止,种种迹象表明,是凤影墨,她也非常确定相信。 事实证明,她错了。 她还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所以,她现在也不敢瞎猜了。 她只是觉得如果是凤影墨的父亲,如果是,凤影墨如此,岂不是大逆不道? 虽然那样一个冷血无情、狠戾自私的父亲,的确不值得他去尊重,但是,毕竟亲情的血缘关系摆在那里。 而且,她知道,凤影墨的心底深处是在乎的。 若不在乎,就不会出现水榭旁的那一场绝望。 若不在乎,就不会放弃一切解释,担下那一滔天罪责。 那么此刻…… “夜灵,帮我扶你姐一会儿。” 正思忖间,凤影墨已经将她放开,并示意边上的霓灵过来。 平素一直听他叫自己“夜灵”听习惯了,突然听到他用这个名字喊霓灵,她一时还真有些不适应。 霓灵也听话,当即就依言过来,蹲身将她扶住。 男人起身。 衣袂被风扬起,带起一阵淡淡的兰麝香气。 见凤影墨举步便要走,夜离忽然伸手,攥住了他的袍角。 意识到抓坠的力道,凤影墨连忙滞住脚步,疑惑回头。 夜离朝他摇了摇头。 她不知道说什么,也没有力气说什么。 但是,她知道,她的意思,他懂。 她让他算了。 徐徐转眸,夜离看向远处的那个黑衣身影。 虽戴着面具看不到对方的脸,也看不到对方的表情,但是,可以确定他也是在看着他们这边。 而且,从他一只手落在胸口,微微佝了身子来看,应该是刚刚被凤影墨伤得不轻。 所以,算了吧。 无论那个男人是不是凤影墨的父亲,她都让他算了。 他不是一个会放狠话的人,可是他跟张硕的那句“别让那个男人跑了,他的帐,等会儿我要亲自跟他算,若夜离母子有任何三长两短,我定要让他后悔这辈子投胎做人!”足以说明,他定然不会轻饶了那人。 可,如果那人真是他的父亲,他这样为她去宣战,心里承受着怎样的折磨,她清楚。 她不希望他这样,也不想他受到任何谴责。 而,如果那人不是他的父亲,她想应该是认识她的人,或者说很熟悉她。 因为从她跟他的对话中,不难看出,他清楚自己跟易敏的关系,也清楚自己跟她的关系。 最最重 要的一点是,他劈空而来,击在她腹上的那一掌,只是招式狠戾,却并无多大内力,不然,孩子绝对没了,她能不能活都不一定。 这手下留情一举,也让她想要就此作罢,不想让凤影墨去追究。 而凤影墨却没打算遂了她的愿,缓缓倾身,将她抓攥在他衣袍袍角的手拿开,握在掌心,专注地望进她的眼睛。 “你的心,我懂,我的心,也希望你能懂!” 话音落下,夜离还没听明白,他已是将她的手放开,再次起身,大步朝场中走去。 对,大步。 所有人都看着他,看着他健步如飞,浑身戾气倾散。 黑衣人显然有些害怕,本能地后退了一步。 夜离很无奈,想要阻止却又无能为力。 “你的心,我懂,我的心,也希望你能懂!” 她思忖着这句话的意思。 那厢凤影墨已行至黑衣人的跟前。 “上次杀害沈妍雪,让我背黑锅,这次伤我的女人和孩子,今夜,我就一笔一笔讨回来!” 声音沉沉,一字一顿,凤影墨衣发翻飞,满眼杀意。 被鲜血染红了袍袖轻动,手腕翻转,作势就要凝起内力。 帝王忽然出了声:“他是朝廷重犯,何须凤台主动手?我后幽律法自会严惩于他!而且,凤台主是既要当新郎,又要做父亲的人,怎可双手沾染血腥?” 众人一震,凤影墨回头。 “皇上的意思是同意夜离嫁我为妻了?” ........ 孩纸们周末快乐,素子好想礼拜天更一万五啊,你们是不是不信?虽然素子自己也不信,但是还是决定让你们刮目相看一回,hiahia~~ 谢谢【bigthree】亲的荷包~~跳跳071203】【18023853889】【菱丝】亲的花花~~谢谢【静夜探戈】【android-149189586600】【溪水长长】【猴尾巴】【黄丽娟58】【bigthree】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 ☆、226.【226】他永远也没有凤影墨的那一份无所畏惧的勇敢 众人一震,凤影墨回头。 “皇上的意思是同意夜离嫁我为妻了?” 陌千羽没有吭声,眸色更深,玄黑的瞳孔看不到一丝光亮,沉沉对着凤影墨的方向。 从夜离的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紧紧绷起的下巴躏。 这个男人在愠怒,也在隐忍。 这是夜离得出来的认知。 他的那句“既要当新郎,又要做父亲的人”让脑子转得比闪电还快的凤影墨钻了空子。 见帝王不吭声,凤影墨眸光微微一敛,似是不想多等,再次扭回头去。 “朕以为朕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凤台主是要抗旨吗?” 帝王终于再次沉声而语。 凤影墨身形顿了顿,转身,对着陌千羽撩袍一跪。 “微臣感激都来不及,怎还敢抗旨?多谢皇上成全微臣和夜离!皇上教训得是,为了夜离和她腹中还未出世的孩子,微臣的确不易沾染血腥,再者,我后幽律法严明,历来惩恶扬善,微臣身为其中一个执法者,更不应该如此冲动,请皇上原谅微臣的莽撞!” 谦逊有礼、不卑不亢的一席话,表达了自己对这位帝王满满的感激和深深的歉意。 同时,也让众人明白了两点。 一,坐实了帝王对他跟夜离二人的赐婚。 二,他不再找黑衣人麻烦,依帝王之意,让朝廷处置。 只有夜离,只有夜离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这两个男人她都了解,一个比一个厉害,一个比一个不是省油的灯。 低头、妥协、屈服不属于陌千羽,更不属于凤影墨。 他们两人在一起,不起冲突则以,一旦杠上必定是两败俱伤才会罢休。 而今夜…… 很奇怪。 从前面两人的种种对峙来看,陌千羽显然是不同意赐婚的。 而且,态度非常坚决。 可最后还是同意了。 虽没有直接说出,可那两句“既要当新郎,又要做父亲的人”“朕以为朕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明显表达了他默认同意的意思。 另外,从凤影墨前面那般决绝狠戾的放话,以及她拉住他的袍角让他作罢,他都没有听,可以看出,他想要对付那个黑衣人的决心。 可是,最终,也罢手了。 两人都很反常。 这让她生生生出一种两人在交易的感觉。 或者说,凤影墨在逼陌千羽做出赐婚这个决定。 对,就是这种感觉。 一时间脑子里有许多个念头闪过,她想静心究一下其因,高大的身影已行至跟前将她拢住。 夜离怔然回神,抬头。 是凤影墨。 “我送你回营帐休息。” 话落,凤影墨已倾身,将她从霓灵怀中接过,抱起。 然后,对着陌千羽微微一鞠:“皇上,微臣和夜离先行告退!” 透过凤影墨的肩头,夜离看向陌千羽。 只见他脸色黑沉得厉害,正一瞬不瞬地凝着凤影墨的背影,或许意识到她在看他,眸光微微上扬,对上她的眼。 火光摇曳下,她似是看到了那一双瞳眸里的愠怒、不甘、后悔、沉痛…… 很多很多激涌的情绪。 她还未来得及一一识出,对方已经将视线撇了回去,然后对着禁卫扬手。 “将此人带下去,严加看管!另外,夜已深,明日还要赶路,都散了。” 夜离又看向不远处的巧黛,正好看到她默然转身的背影。 众人作鸟兽散。 夜离下意识地看向远处。 苍茫夜色下,早已不见了那些手持弓弩、只待令下的隐卫的身影。 一场闹剧终于结束,夜离只觉得筋疲力尽,缓缓阖上眸子,她疲惫地靠在了男人宽阔结实的肩头。 见众人纷纷散去,霓灵也从地上起身,正欲举步回营,却差点撞上一人。 她一惊,抬头。 是张硕。 对方垂眸看着她的脚下,蹙着眉心。 “做什么鞋袜都不穿,就这样赤足出来?” 霓灵怔了怔,也垂眸看向自己的脚尖,这时才发现,或许是刚刚跑得急,踢到了山石什么的,脚趾头竟然出了血,她竟也浑然不知。 下意识地将赤足往裙裾底下缩了缩,可下一瞬又觉得自己这种做法很是多余。 他又不会在意。 没有回答他,而是转眸看向巧黛的方向,看到巧黛撩开营帐的帐门而入的背影。 “你站着别动等一下,我让人去帮你的鞋子取过来!” 张硕说完,环顾左右,想喊住一个太监或宫女。 而霓灵已举步径直越过他的身边,头也未回。 在张硕看不到的方向,霓灵眸色一痛。 都说十指连心,此时她才感觉到痛。 是真的好痛。 可是更痛的,是一颗心。 悲怆吧,方才有那么一瞬,她竟然期待,他能像凤影墨对她姐一样对她,见她的脚伤了,将她抱回营帐。 当然,她知道,那其实是痴心妄想。 且不说,无人在的时候,他都不会如此对她,如今众目睽睽,他更是不可能做出那样的举措。 毕竟在大家的眼里,她夜灵是帝王的女人呢,他又岂敢? 他没有那一份勇敢! 他永远也没有凤影墨的那一份无所畏惧的勇敢! 当然,或许这样看对什么人? 或许对别人有的。 ************ 营帐里,凤影墨将夜离放在软垫上,拉过被褥将她盖住,伸手将她沾染在脸上的发丝替她轻轻顺到耳后,然后坐在边上看着她。 他知道,她没有睡,她其实是醒着,虽然她阖着眸子,一动不动。 是不想面对他吧? 换做寻常,他有的是手段逼她正视他,可是今夜,他却不想如此。 她太虚弱了,这样躺在那里,就像是一个纸片人一样。 血腥浓郁,充斥着鼻端,他这才想起自己的手臂。 被自己咬破的腕上,还在滴滴答答往外淌着鲜血,他蹙眉,撕了一截袍角,将其缠住。 *********** “时辰不早了,让奴才伺候皇上就寝吧。” 另一营帐,霍安对着负手立在营帐里一动不动的那抹身影小心翼翼地建议道。 自众人散后,回营,这个帝王就一直站在这里,也不说话,也不动,已经很长时间了。 他知道,帝王心中有事。 其实,是什么事,他也大概知道。 只是,事已至此,已无法挽回,这样站着也不是办法。 “皇上……” 就在他准备再重复一遍就寝的请求时,帝王忽然转身,“霍安,朕是不是做错了?” 那苍哑的声音,那苍凉的眼神,仿佛承载着千年的风霜,那一瞬,霍安惊住了。 一时不知如何回应,帝王却已是朝他扬袖。 “退下吧。” 霍安眼帘颤了颤,心绪大动。 或许是因为常伴左右的缘故,他比其他人要多一些了解这个男人,有时,他真的很心疼他。 譬如此刻,他就很心疼很心疼。 “皇上……” “退下!” 帝王沉了声音。 霍安只得退了出去。 营帐里只剩下陌千羽一人,陌千羽扬袖一挥,营帐里的烛火“噗”的一声熄灭。 原本亮堂的营帐瞬间陷入一团漆黑。 陌千羽高大的身影掩在一片黑暗之中,依旧没有动。 他错了。 这一次,他真的错了。 原本,他占尽所有的天时地利与人和,他占尽所有优势,可是他却生生地亲手毁了这一切。 是的,今夜的黑衣人是他所派。 他只是想要解开心中的疑惑而已。 黑衣铜面人到底是谁,跟夜离是什么关系?又跟凤影墨有什么关系?或者说,他们三人之间是什么关系?夜离腹中的孩子又到底是谁的? 曾经,他以为黑衣人是凤影墨。 后来他发现,不是。 因为在雪山上,黑衣人跟凤影墨同时出现。 还有雪崩之后,黑衣人还偷袭过他,他差点死在黑衣人的手下,而听说,当时,凤影墨是在涧底,跟夜离他们在一起。 所以,他们两人应该不是一个人。 可他搞不懂的是,夜离不是一个不专情的人,为何可以为了凤影墨不顾生死,跪七日七夜,又可以为那个黑衣人毅然跳下断崖生死追随? 这又让他不得不怀疑,凤影墨跟那个黑衣人之间一定、必然,存在着某种直接的关系。 还有那个孩子。 其实白日在马车上,夜离突然腹痛,凤影墨说是因为滑胎,强逼张硕诊治,他就觉得蹊跷。 几人的反应都很微妙,他怀疑孩子还在。 所以,夜里驻营的时候,他有了两个计划。 一个计划,让人将每个营帐燃了含滑胎物质的驱虫香。 他想过了,反正在大家的眼里,他又不知道夜离孩子还在不在,不会被她们怀疑。 若果真不在,此香就当驱虫了。 若还在,不仅能揭穿,还可能会顺势将其打掉。 虽然有些残忍,可是没有人知道,他的心情。 原本,夜离跟凤影墨已有夫妻之实的这种关系,已经让他每每想起,都难受不已。 可最终,想要得到那个女人的心里,还是占了上风。 所以,他说服自己不要计较,说服自己放下。 可,就算他不在意这些了,他却怎么也无法接受这个女人跟别的男人有了骨肉。 这是世上任何一个男人都接受不了的吧。 何况他还是一个帝王。 可是,夜里,当那个女人真的受此香所侵,在他怀里痛得大汗淋漓,抓着他的衣袍,跟他呼痛的时候,他又动摇了。 比起自己的心痛,他更心疼她。 所以,他没有犹豫,他宣端王前来,他让端王全力以赴,虽然,他知道,当时,只要稍稍拖延一会儿,让那熏香再多燃些时间,她的孩子必定滑掉无疑。 这是他安排的第一个计划。 因为自己的一个不忍,失败。 而第二个计划,就是黑衣人。 也因为被一个人的识破,惨败。 ☆、227.【227】真傻啊,傻到以命交换(第一更) 意识到营帐外面有身影在无声徘徊,凤影墨起身站起。 纤瘦盈盈的影子倒影在营帐的帐幔上,他知道那是谁。 夜灵。 许是见他在,所以不好意思进来躏。 最后看了一眼床榻上的夜离,凤影墨转身,准备离开,刚走到营帐门口,身后骤然传来女子微哑的声音:“关于今夜的事,难道你就没什么要说的吗?” 凤影墨脚步一滞,回头。 是夜离,不知几时已经睁开眼睛,看着他。 “你想听什么?” 转过身,面对着她,他不答反问。 “你跟他怎么回事?”夜离直接开门见山。 “他(她)?”凤影墨怔了怔,“哪个他(她)?巧黛还是皇上?” “皇上。” 虽然巧黛,她也很想知道,可现在最想搞明白的,还是陌千羽。 “哦,他呀,”凤影墨眸光微闪,并没有正面回答,“我跟他能有什么事?” 果然一切还是瞒不过这个女人。 有时候,真的希望她能不要这么聪明。 因为这世上,往往聪明的人活得更苦一些。 当然,他也不是要瞒她。 而是,根本不知该怎样告诉她,告诉她陌千羽对她做的一切。 其实夜里的时候,远远的,第一眼看到那个黑衣铜面人的时候,他也以为是他的父亲又来了。 因为那身形,那装扮,都太像了。 他确信不疑。 所以,当他看到在他的身后,更远的远处有很多很多的持着弓弩待命的隐卫时,他吓住了。 那终究是他的父亲。 是他从记事起就引以为傲的父亲,是这么多年在他心中神一般存在的父亲,就算他利用了他,就算他对他真的很失望,可他,还是他的父亲。 所以,他担心他,他心急如焚。 但是,踏风疾行中,他又发现有些蹊跷。 那么多隐卫那个黑衣人不可能没发现。 他清楚地看到夜离跟他说了什么之后,他回头望了一眼,却非常淡然,就像没看到一样。 虽然这些年,他的父亲已经变得不复当年在他心中的模样,变得他不认识不了解了,但是,有一点他还是可以肯定的。 那就是审时度势,权衡利弊。 就如同那夜在水榭旁一样,闻见有纷沓的脚步声前来,他就走了,留下了他,留下了刚刚被解过毒的易敏,还留下了躺在地上已然死去的沈妍雪。 那么今夜,又怎么可能在这样双重困境下,还执迷不悟? 不可能。 就这点让他生了疑。 而让他真正确定此人不是他父亲的是后面,就是他对夜离的那一掌。 因为有他最在乎的两个人在,所以,他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那边。 而且隔得有些远,反而视野开阔,尽收眼底,一览无余,他真切地看到了男人出掌的全过程。 虽然出手快,出手急,出手狠戾,出手让所有人骤不及防,但是,那招式分明只是招式,也空有招式而已。 起先,他以为是对方对夜离手下留情,可是当即他就发现不对。 夜离是紧急情况下,挺身挡在陌千羽的前面的。 当时不过刹那的时间。 而男人的那一掌是在飞身而起的那一刻就提起招式的,并非是在看到是夜离的时候,临时变换的招式。 所以,只能说明一点,这个男人在出掌的时候,就没有想过真伤害他要出掌对付的人,而原本他想要对付的人是陌千羽。 换句话说,这个男人想要手下留情的人是陌千羽。 他的父亲为了复仇,都不惜利用他这个儿子,又怎会对陌千羽手下留情? 何况,还是在如此前后受敌的情况下。 这分明是做戏。 只有做戏的人,才真正无惧前面被禁卫所拦,后面被隐卫所挡,因为知道,那些危险都是假的。 为何做戏? 做戏给谁看? 显然,此人是陌千羽的人。 而一旦知道了这一点,一切就都没有任何疑问了。 因为做戏之人不是别人,是陌千羽。 他就是做戏给夜离看,想要试探夜离对他的真心是否还在,想要试探出那个一直处在暗处的黑衣铜面人到底是谁。 只有夜离那个傻姑娘还真的挺身而上,不顾自己的性命,不顾他们孩子的性命。 当时,他真的怒恨,将奄奄一息的她深裹入怀的那一刻,他真恨不得掐死她。 但是,霓灵的痛斥,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件事情。 毕竟,她一直在跟陌千羽交谈,一直在交谈,谈了什么他不知道。 或许是谈条件,或许是谈交易,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她跟黑衣人说了什么后,黑衣人回头看向身后的那些手持弓箭的隐卫,显然,是经过她的提醒。 她在告诉黑衣人这一险况。 另外,她被那一掌击飞之后,陌千羽抱住了她,禁卫们是要对黑衣人围攻的,也不知道她攥着陌千羽的衣袍说了什么,陌千羽让禁卫们都住了手。 不难想象,是她乞求了陌千羽。 所以,种种迹象表明,她就是在帮助那个黑衣人,帮助那个黑衣人脱困。 特别是联想到在他出现的那一刻,她流露出来的那种震惊,那种难以置信时,他更加确定了这点。 这个傻女人肯定是认错人了。 将黑衣人当成了他。 真傻啊。 傻到以命交换。 原以为,再也没有比那日在雪山上醒来,被端王告知,为了求得皇上准许他来医他,那个女人在雪地里跪了七日七夜的事时他的心痛更甚的了。 今夜,他终于知道,原来有。 这样的傻女人,他如何还能告诉她陌千羽所做的一切? 虽然对于他来说,巴不得让她知道这一切,巴不得让陌千羽的恶行暴露给她,巴不得她对陌千羽失望。 但是,他终究不忍心。 他并不是顾忌陌千羽,而是担心她受伤害。 毕竟是她曾经真心付出、倾心相对的男人,若知一切是这个男人所为,她绝对会失望,绝对会受伤。 他深知一直坚守的信念突然坍塌时的那种心情,他已尝过,不愿再尝,也不愿她尝。 这也是他后来决定放过那个黑衣人的原因。 不想那个黑衣人大白于人前,其实,是不想让他大白于她的面前。 当然,放过此人,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跟陌千羽完成了一笔交易。 换句话说,他以此逼迫陌千羽答应了他跟她的赐婚。 陌千羽的计划中,肯定知道夜离一定会救这个男人,会让他放这个男人走。 霍安跟他们同马车,是霍安将他跟张硕夜里要去寻药的事禀报于他。 而他故意选在他不在的时候进行,就是不想他在,生出什么事端。 可千算万算,没想到他回来了,更没想到他会将他的阴谋给识破了出来。 他让张硕将人看住,不让人逃跑,他执意要对付那人。 陌千羽慌了。 其实,他很少看到陌千羽慌神。 他当然知道,那种慌神并不是因为自己的阴谋要暴露在众人面前,而是因为,要暴露在夜离的面前。 一旦夜离知道,一切就真的完了,他们两人之间就彻底完了。 这种恐慌,他懂。 所以,他也利用了陌千羽的这种恐慌,故意请求赐婚。 陌千羽不同意。 他便再次将矛头对准那黑衣人,更加强势地给陌千羽施加压力。 最后一刻,陌千羽不得不妥协了。 所以,他也顺势见阶就下,也给足对方面子。 君是君,臣是臣,他们还要君臣相处。 反正,他的目的已然达到,而且,他也不想让这一切赤.裸.裸地呈现在夜离的面前。 另外,因为随着他的逼近,他也隐约猜到了扮黑衣人的人是谁。 也难怪陌千羽那般紧张,若是谁也不识的陌生人,陌千羽完全可以置之不理,让对方背尽所有责任。 意识到夜离的沉默和营帐里的静谧,凤影墨收了思绪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躺在软席上的女人不知几时又再度阖上了眼睛。 垂眸弯了弯唇,他知道,她定是生气了。 气他跟她打马虎眼,气他不跟她说实情。 “真的没什么,毕竟他是天子,我只是臣,遵从他的意思也是做为臣子的天职,而且,你不是也希望我放过那个人。” 知道她没睡,凤影墨开了口。 见女子卷翘浓密的长睫动了动,却依旧没有睁开眼睛,凤影墨又道:“要不,我再去找那个男人算账?一定替你出了这口恶气?” “凤影墨,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夜离骤然怒目相向。 凤影墨就笑了,笑得魅惑众生。 夜离这才意识到自己上当,心中气恨,随手抓了边上的一个枕头拼力朝他砸过去。 无奈浑身无力,根本没扔多远,眼见着要掉在软席边上的地上,凤影墨还跨前一步,伸手将其稳稳接住。 夜离就无语了。 “好了,你好好休息,我要出去了,不然,你的妹妹怕是要染风寒了。” ************ 外面,霓灵双手环抱着胳膊,一边轻搓,一边走来走去。 她一直犹豫着要不要进去营帐。 可她又觉得,凤影墨跟她姐应该有很多话要讲,不忍前去打扰。 夜真的很冷,她又只穿了里衣,只觉得那风直接透体而来,她只能不停地来回走着,尽量让自己暖起来。 而脚下又是赤足,脚趾头还受了伤,每走一步都钻心的疼。 忽然,她感觉到似是有谁的视线朝她这边凝过来,她一怔,抬起头,就看到不远处的男人。 一身禁卫装扮,身形高大,腰夹长剑,正站在苍茫夜色下看着她,或者是看着她这个方向。 她愣了愣,当即认出了对方。 是禁卫统领韩啸。 见她发现了,韩啸朝她含笑点点头,算是示意。 霓灵便也颔了颔首,算是回礼。 韩啸转身离开,霓灵也不在意,因为一直有禁卫巡逻来巡逻去。 刚垂眸看向自己的脚下,又忽闻脚步声传来。 她抬眸,竟是韩啸去而复返,还朝她走过来。 一边走,一边解去自己身上的披风,走至近前时,还脱掉了自己的鞋子。 然后,躬身提起鞋子往霓灵面前的地方一放,并直起腰身,将手中的披风递到她的面前。 “夜里凉,湿气重,你先穿上吧。” 霓灵怔怔看着他,完全没有想到他会有如此举措。 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连忙微微一笑道:“没事,我马上就进去了,多谢韩统领,韩统领还是自己快穿上吧。” 霓灵说完,微红了脸,正欲打算进去营帐,韩啸已来到她的身后,直接将披风搭在了她的肩上。 “多谢,真的不用。” “这并没什么,明日还给我就行。” “韩统领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现在就要进去了,用不着。” 霓灵刚准备将其取下还与他,“啪”的一声,什么东西委地的声响骤然响在两人的前面。 两人一震,循声望去。 赫然是一双鞋子。 一双女式鞋子。 两人的视线又顺着鞋子往上,就看到了眉眼微沉的男人,不知几时站在他们的面前。 是张硕。 霓灵眸光微微一敛。 韩啸亦是轻抿了唇瓣。 张硕却是嘴角一弯:“夜灵姑娘的脚那么小,怎么能穿韩统领那么大的鞋子,穿着也没法走路不是,还是穿女式的比较妥当。” 一时气氛有些尴尬。 大家都是明白人,张硕的意思很明显,穿他丢在地上的那一双鞋。 霓灵垂眸看向被扔在脚前的那一双绣花鞋。 也不知这个男人从哪里弄来的女式的鞋子。 她只知道,此时此刻,她想到了“嗟来之食”这个词。 往她面前一扔,让她穿。 她就算需要也不要。 轻轻一笑,她取下肩上披风,递给韩啸,然后转身便入了营帐,看也未看张硕一眼。 留下张硕跟韩啸两个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凤影墨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两人。 见韩啸手上拿着披风,只穿着布袜,鞋子脱在地上,另外,地上还有另一双女式绣花鞋,凤影墨也大概猜到了刚刚这营帐外发生了什么。 “凤台主。” 韩啸连忙跟他打招呼,而张硕也朝他看过来。 凤影墨低低一叹,只略带感慨地说了一句话,就朝自己的营帐走去。 那句话让两个男人皆是浑身一震,同时变了脸色。 他说:“为什么我们都要等到事后才想起要去弥补?” ☆、228.【228】男人与男人的战争,往往尊严比胜败更重要(第二更) 那句话让两个男人皆是浑身一震,同时变了脸色。 他说:“为什么我们都要等到事后才想起要去弥补?” 所不同的是,两人第一反应的事情不是一件。 张硕自是想着潇女木的那件事躏。 而韩啸…… 心头更是狂跳得厉害。 难道……难道被凤影墨识出来了,今夜那黑衣铜面人是他? 穿着墨袍,带着铜面,全副乔装,应该认不出他啊。 而且,前面还跟夜离对话了,夜离都没有识出来。 为了不露馅,帝王让他用口技反复练的只有两句话:“过来”“我让你过来”,一直到帝王满意。 其余的他一个字都不敢多言。 在这个男人出现以后,他更是一声未吭,一句话也没有讲,他又是怎么可能会知道? 可方才听他的那句话,那口气,以及说那句话时,眼梢一掠,轻轻瞥过他的眼神…… “为什么我们都要等到事后才想起要去弥补?” 的确,他是心生内疚,对夜离的内疚。 因为他的那一掌,差点让一尸两命,差点让她痛失骨肉。 他不知道她怎样了?所以,在被帝王命人将他换出来之后,他就不由自主地来到了这里。 看到了营帐外只穿一件里衣,冻得瑟瑟发抖,还赤着足走来走去的女子。 如此柔弱和孤独无依的身影,让他不禁想起,夜里凤影墨出现的时候,她冲上去掰凤影墨的手臂,厉声质问凤影墨的情景。 那刚烈的样子,那无所畏惧的样子,与此时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如今的她,那样楚楚可怜。 一时间竟是心绪一动,鬼使神差的,他就走了过来。 想将自己的披风给她,想将自己的鞋子给她。 当然,或许是因为这个女人是帝王的女人,保护她,也是他作为臣子的责任。 又或许出发点只是因为内疚,对她姐姐的内疚。 所以,凤影墨的那一句,可不就是说的他。 是了,凤影墨肯定认出来了,肯定知道他就是黑衣人。 想想也是,自己曾跟他做过搭档抓过毒贩,他对自己肯定很是了解。 而且,夜里那样危急的情况下,所有禁卫都出动了,连宫女太监都出来了,独独他这个禁卫统领不在,这本身就是个大漏洞。 这一点其实当初他想到了,但是帝王说,到时候场面混乱,谁还会去注意多个谁少个谁,他便也没有多言。 可偏偏遇到了凤影墨。 当初一起搭档就已经见识过此人的观察入微、心思缜密以及胆识谋略。 终究还是栽在了他手上。 哎,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其实他也不是很赞成帝王的这种做法,特别是用这样的方法去欺骗一个女人。 但是,他没有办法,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他只是臣子,臣子只需遵从圣命。 这是他的职责所在。 恍恍惚惚回过神,看到张硕面色微白、眸光飘渺的模样。 心生疑惑,他唤他:“张太医,张太医……” ************ 早上出发的时候,夜离以为凤影墨那个疯子又要搞点什么事端。 出乎意料的,竟然没有。 只过来将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端详了一遍,问她感觉怎么样,又让张硕给她探了脉,得知一切无碍,就没做过多纠缠。 就连她跟霓灵两人上了龙辇,他也未有什么反应,而是也非常规矩地按照头天那样,跟张硕、端王、霍安三人上了一辆马车。 倒是另一人有些别扭。 就是帝王陌千羽。 收撤营帐的时候,就很是磨蹭,后来,到了龙辇前面,也沉默 地站了好一会儿,才打开车幔入了进去。 车厢里,夜离跟霓灵见他上来,颔首跟他行礼,他淡“嗯”了一声,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如常。 其实,没有人知道他的心情。 那种很纠结,很复杂的心情。 他第一次发现,他怕,他竟然在怕。 他怕面对一个人,却又想去面对那个人。 “等到前面城镇,朕会让人再去采买几辆马车。” 想了想,他觉得有必要先表明一下自己的立场。 边说,边细细睨着夜离的反应。 “嗯,多谢皇上。” 夜离浅笑回应。 看不出一丝异常。 陌千羽忽然在想,难道,难道凤影墨没有告诉这个女人实情? 他太了解这个女人了,若告诉了,绝对不会是这样的反应。 昨夜,他一宿未眠,一直在想这件事情。 事情已经发生,他已经无力挽回,唯一希望的,就是这个女人不要知道是他所为才好。 这也是昨夜答应凤影墨,同意他们二人赐婚的原因。 因为他要阻止凤影墨对付黑衣人。 一旦扮演黑衣人的韩啸暴露在众人面前,暴露在她面前,就等于告诉了她真相。 她一定不会原谅他。 这次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次。 他心里清楚,若她知道了,绝对不会原谅他。 他跟她之间就彻底完了。 所以后来,他甚至还在想,要不要私下找凤影墨谈谈。 虽然众目睽睽之下,他以同意两人婚事阻止了凤影墨的行为。 但是谁能保证,事后,凤影墨不跟夜离言明真相。 毕竟,这样的机会,对凤影墨来说,太难得。 可是,他纠结了一宿,犹豫了一宿,还是未能迈出这一步。 让他堂堂一国之君,去求一个臣子,他真的做不到。 而且,在这之前,一场没有硝烟的暗战,他是那个输得一败涂地的人。 男人与男人的战争,往往尊严比胜败更重要。 所以,他放弃了去找凤影墨。 如今,看夜离的情形,倒似是浑然不知。 其实,他原本也是存着一丝侥幸心理的。 因为相处多年,他还是比较了解凤影墨这个人的。 虽有些时候有些不羁,但是,原则还是有的,虽心机深、脑子转得快,但是,也没有小人行径。 这也是这些年,他明明有些忌惮他,却还是在重用他的原因。 他不是会背后捅人一刀的那种人。 心下犹不放心,他决定再试探一二。 “昨夜,你那般恳求朕放那个黑衣人离开,甚至不惜赔上自己腹中的孩子,为何后来又不管人家了?也不问问朕,会怎样处置那个人?” 夜离弯了弯唇角,笑笑:“若我管,皇上会成全我吗?若我求皇上放过他,皇上会顶着所有的压力,不处置他吗?” 她这一反问,倒是让陌千羽有些措手不及。 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想了好一会儿,他自认找到了一个比较好的答案。 “只要你求,朕就答应,就像昨夜一样,他将你伤成那样,你让朕放他走,朕还不是依了你,只是没想到后面杀出个凤影墨来。” 这次轮到夜离沉默了。 她垂眸抿着唇,似是也在思忖,又似是在犹豫。 也是过了好久,她才抬眸看向他,一本正经道:“皇上对夜离的好,夜离知道,从那日医馆,皇上不惜冒着被世人说对先帝不忠不孝的骂名,不惜将自己跟太后的矛盾推到了桌面上,也要帮夜离去掉女扮男装的欺君之罪,到昨夜,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甘愿 为了夜离放过那个一直被朝廷通缉的罪犯,皇上的心,夜离都知道。夜离真的无以为报。请皇上原谅夜离有不得已的苦衷,不能告诉皇上真正的三爷是谁,但是,夜离可以肯定是,昨夜的那个人并不是三爷,应该是谁知道三爷的事,故意扮作他,来对皇上不利,并不是真正的三爷,夜离也是后来才觉察到的,刚开始也以为是他,所以才会那样。” 陌千羽有些意外。 意外夜离如此坦白。 一席话将她愿意坦白的,和不愿意坦白的,都开诚布公地跟他言明了。 这是她第一次这样。 陌千羽眸光轻凝,深深望进她的眼睛。 夜离也没有撇开,而是坦诚地承接了他的目光。 那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清澈干净,如雨后的天空,没有一丝杂质的污染。 并不像在骗他。 陌千羽高高悬起的一颗心也终于落了下来。 原来如此。 看来,的确不知道真相。 凤影墨的确没有跟她讲。 凤影墨果然是聪明人。 这样,君臣的关系才能维持下去。 否则,他是天子,是可以指鹿为马的天子,想要安个什么莫须有的罪名给一个臣子头上,其实也是易如反掌。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陌千羽问向夜离,“毕竟你现在已经恢复了女儿身。” “自古至今,也有不少的女官,若皇上还信得过夜离,就让夜离继续回戒坊,夜离一定会竭尽全力,司好戒坊的事务。” 陌千羽眸光一亮,没想到她会愿意继续呆在戒坊,“嗯”,他点头。 当然应允。 只要还是君臣,只要还是君臣…… “另外,夜离还有一件事想求皇上,夜离身子不好,这段时间,想让夜灵留在戒坊照顾我,不知皇上能不能答应?” 陌千羽怔了怔,这才想起夜灵的事。 名义上,夜灵是他的女人,理应是随他进宫的。 虽然不知道这个女人此时提出这个要求,是真的如她所讲,为了照顾她,还是存着心思,为了将夜灵放在自己身边,以防他会拿夜灵去胁迫于她,但是,此时此刻,他决定,不管什么原因,他都得应允了。 来日方长。 这次,是他欠她的,只要她提,只要在他的底线承受范围之内,他都答应她。 “好!”他听到自己的声音。 “多谢皇上!” 夜离跟霓灵二人都对他颔了颔首。 “你先休息一会儿吧!” “嗯。” 夜离轻轻将背靠在龙辇的车壁上,歪头枕着身侧霓灵的肩窝,缓缓阖上了眼睛。 车轮滚滚,车身轻晃。 没有人知道,此时她的心里就如同这滚滚车轮一般翻江倒海。 做戏其实很简单。 这几年,她早已练就了这一项本领,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将一个人骗到。 只是,就算你骗尽天下所有人,你骗不了你自己,骗不了自己的那一颗心。 就如同现在她一样。 她骗得了陌千羽,骗得了这个天下最尊贵的帝王,却无法骗得自己不去在意,不去失望,不去心伤。 昨夜,虽然凤影墨没有告诉她实情。 但是,她后来仔细想了想,也差不多自己找出了答案。 又加上,凤影墨在营帐外说的一句话,她也听得真切。 当时,是跟张硕和韩啸说的吧,张硕,她当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而韩啸…… 她那时才想起来,那般危险的场面,禁卫统领竟然不在。 所以,她也更加肯定了心中所想。 是陌千羽。 一切都是这个帝王的一 场算计。 其实,说白,她不是没往这方面去想,特别是在凤影墨想要对付黑衣人,陌千羽就连忙允诺赐婚一事时,她就怀疑是这样。 只是,她不愿意相信。 虽然这个男人擅帝王之术,君臣之道;虽然这个男人屡次不顾她的意愿,逼迫她做她不愿意做的事;虽然这个男人曾经让她肝肠寸断。 但是,他从未欺骗过她。 对她不好,就是不好,从不假意对她嘘寒问暖。 眼里没她,就是没她,从不刻意伪装对她有情。 不同意她的请求就是不同意她的请求,都是很直白地拒绝,说“不”“朕不同意”。 哪怕跟她谈条件、做协议,也都是跟她直言。 虽然,那样的他,让她很受伤。 但是,至少,坦荡。 几时,他竟变成了昨夜那样? 利用她的感情,欺骗她的感情,让她差点丢了性命,差点丢了腹中孩子的性命。 虽然,他是君,她是臣,君利用臣,无可厚非,可是,她还是觉得难过,还是觉得失望。 很难过,很失望。 想了一宿。 凤影墨不告诉她的原因,或许她懂。 她也决定,既然都不想她知道,她就装作不知情。 这样对谁都好。 毕竟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办,她还有使命要完成。 ............ 第二更,还有一更,只不过估计要零点的样子,明天周一,所以孩纸们莫等,早点睡,可以明天早上再看,么么哒~~另外,提前祝孩纸们六一儿童节快乐哈~~ 谢谢【千奈】【bigthree】亲的荷包~~谢谢【幽兰66】【欧阳雪瑶】亲的花花~~谢谢【月羽玫】【果壳宝宝】【艾雪无暇】【bigthree】亲的月票~~爱你们,狂么么~~~ ☆、229.【229】这是要与天下人为敌?(第三更) 陌千羽没有食言,经过最近的一个城镇,就让霍安去置买了几辆新的马车。 夜离跟霓灵换到了一辆新车上,陌千羽独自一人乘坐龙辇。 另外,凤影墨也回到最初的安排,跟霍安二人另外乘坐一辆,张硕依旧跟端王一辆崾。 回到后幽京师已是十日之后躏。 这样去北国总过经历了一个多月将近两个月。 这两个月的时间,这些人等于经历了一遍四季轮回。 为什么这样说呢? 因为在北国的时候,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沿路回来,一路天气越来越暖,回到后幽,后幽已是初夏的时间。 京师,皇城 这一日对后幽的文武百官和百姓来说,是个大日子,因为他们的帝王在出访北国将近两个月后,终于回朝。 以太后为首的后宫数人,和以沈孟为首的文武百官,齐聚宫门口,盛仪迎接。 除此之外,四周尽是禁卫,以及宫女太监无数。 京师百姓更是万人空巷,一早蜂拥至宫门口,只为不想错过这难得的一睹龙颜的机会。 远远的,有长长的车队入眼,人群中一阵***.动“来了,来了……” 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去瞧,百官们亦是春风满面,一脸殷切。 然而,两个领头的却恰与众人相反。 沈孟双目深凹、脸色颓然。 太后面色极淡,眸色却深冷。 不多时,豪华车队便行至众人面前,停了下来。 手持兵器的禁卫们快速移动,将车队的边上保卫了起来。 龙辇处,车幔开,明黄伟岸身姿缓步走出。 正是阔别多日的帝王。 只见他一拢袍袖,快步行至太后跟前,施礼:“儿臣给母后请安,儿臣不在的这些时日,母后凤体可好?” 太后微微一笑,抬起戴着尖细指套的手指,朝他扬了扬,示意他起身,“托皇上的福,哀家好得很。” 明明是笑着的,可笑容却冰冷,言语之间,一双丹凤眼并未看他,而是缓缓睇向龙辇后面的几辆马车。 马车上,众人纷纷下来。 陌千羽何其敏锐,观其反应,自是知道,有些事应该是已经传到了京城。 也未放心上,直起腰身,凤眸徐徐一扬。 百官跪拜,妃嫔行礼,山呼声响起:“恭迎皇上回宫,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周边凑热闹的百姓也都是跪了下来。 陌千羽一手负于身后,一手优雅一扬:“都平身吧。” 眸光走过乌泱乌泱跪倒一片的众人,在看到沈孟时顿住,眼波微微一闪,他上前两步,伸手将沈孟虚虚一扶:“丞相辛苦了!” 帝王一语,语重心长。 沈孟竟然当即老泪纵横。 陌千羽轻拍他手背,眉心一拧,面色凝重:“妍雪的事想必丞相已经听说,是朕惭愧,没有保护好她,没有替丞相将那个活蹦乱跳的妍雪带回……” 说到最后,陌千羽的声音苍哑得厉害,几欲哽咽。 于是,沈孟便更是哭得难过伤心。 “这世间之痛,最痛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丞相节哀!另外,丞相放心,朕一路都用了冰块将妍雪覆盖,所以,所以她的……身子保存得还好,没有坏……” 这一句话彻底让沈孟崩溃,失声痛哭了起来。 气氛一下变得沉凝。 帝王只得软言宽慰。 “朕已经命人将妍雪送去凤府。” 一听凤府二字,沈孟骤然抬头,朝人群中找过去。 凤影墨正好下马车。 沈孟眸光一敛,将手自帝王手心抽出,径直朝凤影墨走过去。 凤影墨自是发现了他,也连忙迎了过来。 临近的时候,大手一撩袍袖,作势就要行礼,“岳父大人……” 却只见沈孟根本看也未看他,脚步也未做停顿,跟他身形交错,直接走向后面。 凤影墨怔了怔,等他意识过来的时候,“啪”的一声清脆已经响起。 他脸色一变,回头,就看到女子被扇得栽倒在地的身影。 “夜灵姑娘……” “夜灵……” 不同的惊呼声,带着相同的担心。 边上的两抹身影,快如闪电,奔了过去。 是张硕跟韩啸。 还有一抹正从马车上下来,见此情形,亦是大惊:“三儿…….” 张硕跟韩啸将霓灵从地上扶起。 沈孟看向自己刚刚大力抽在女子脸上的手,又看看正被扶起的女子。 夜灵? 他又红着眼睛看向那抹正从马车上躬身下来的身影。 几乎未做一丝犹豫,他冲上前去,一把攥住对方的头发,狠狠朝下一拽掼。 夜离这段时间害喜得厉害,每日三餐进食很少,就算吃了,又很快被尽数吐了出来,身子虚弱得很,且还站在马车的踏板上面,重心本就不易保持平衡,哪经得起他这样拉掼,顿时脚下一空,整个人朝地面扑栽下来。 趁势,沈孟还不忘一拳挥在她的脸上。 夜离痛得闷哼一声。 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 陌千羽瞳孔一敛,脚下作势就要上前,却发现已有人更快。 白衣如雪动,在夜离倒地之前,长臂一捞,将其裹进怀中。 是凤影墨。 “夜离......” 夜离鼻子已经被打破,有殷红的鲜血自鼻孔内流了出来。 凤影墨皱眉,“你怎样?” 声音黯哑,抬手欲抚向她的鼻子,却又怕弄疼了她,终是顿住没碰上。 “没事。”夜离自己倒不以为意,抬手直接用手背揩了一把血渍。 “岳父大人做什么?” 唇角弧光一寒,凤影墨转眸睇向沈孟,眸色沉戾。 “我做什么?”沈孟咧着嘴笑,一双眼睛血红,“谁让她不要脸,勾.引有夫之妇,婊.子,荡.妇……” 啊! 场下一片sao动。 “沈孟!” 凤影墨厉声喝止。 岳父大人也省了,直呼其名。 “堂堂一国之相,天子当前,百官当面,黎民百姓还在场,你说什么话?” 凤影墨怒了,脸色黑沉得厉害,一双凤眸中寒气吞吐。 那一刻,沈孟竟有些被他的样子吓住。 不过只是一瞬,在看到他怀中的夜离时,他的气又是不打一处自来。 蓦地转身,他面朝大众。 “今日我沈孟这张老脸就豁出去了,正好天子当前,百官当面,黎民百姓都在场,我沈孟就请大家给我评评理。到底谁对谁错,谁是谁非,大家给我主持个公道!” 场下再次传来一阵更大的sao动。 凤影墨凤眸微微一眯,眸中冷色昭然,启唇,正欲说话,却被怀里的女子拉了袖襟。 夜离朝他无声地摇摇头,示意他算了。 沈孟本就是这样一个人,睚眦必报,誓不罢休。 如今刚经历丧女之痛,正在气头上,若跟他硬来,指不定做出什么更疯癫的行为来。 “我女妍雪两月前嫁与缉台台主凤影墨为妻,也就是这个男人!” 沈孟一边慷慨激昂,一边伸手一指,直直指向凤影墨,“就是他!我女妍雪一心一意对他,听说他要随御驾去北国,我女去恳求太妃,不畏路途遥远,不畏舟车劳顿 ,只为要一路追随他、可以照顾他。谁知,在异国他乡,我女却莫名其妙死于非命……” 说到这里,场下一片哗然。 沈孟的声音继续。 “最让人接受不了的是,我女尸骨未寒,他竟然跟另外一个女人勾.搭上来了,就是她!”将原本指着凤影墨的手指一斜,指向夜离的鼻梁:“就是这个女人,这个曾女扮男装在皇宫里做太监,做内务府总管,后又做戒坊坊主的女人……” 众人惊错。 低低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太后微微眯了丹凤眼,眸底阴笑尽凝。 “丞相!” 一直沉默不语的帝王终于出了声。 沈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控,话锋一转,“当然,这些是因为公务需要,皇上的旨意让她如此,可是,她却不守妇.道,勾.引有妇之夫凤影墨,未曾嫁人,未曾有婚配,现如今,却竟已怀上身孕!” 啊! 场下再次炸开了锅。 这一次,凤影墨终于再也沉不住了,就算被夜离拉着衣袖,就算夜离让他无视。 他如何能够无视? 他一个大男人,被人说说无所谓。 他却不容许别人这样说她,任何人都不行! “沈相,妍雪一事是我不好,是我没有照顾好她,没有保护好她,跟其他任何人无关!沈相若是要怪,就请怪我一人,莫要将一些无辜的人扯进来。” 虽不是岳父大人,却也不是沈孟,是沈相。 可虽如此称呼,且字字句句是在认错,可那声音真的冷得瘆人,就像是淬了冰。 令在场的人无不心口一颤。 “无辜?” 只有沈孟笑了,笑得双肩颤抖,脸上老肉纵横,也笑得双眼血色更浓,他盯着凤影墨,咬牙切齿道:“难道她腹中孩子不是你的?” “是我的。” 凤影墨笃声落下。 沈孟就笑得更欢了,一副俨然疯癫了的模样。 “妍雪嫁你两月,这个女人怀胎两月,这说明什么?说明你们两个奸.夫.淫.妇早已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苟且在了一起。还有,妍雪尸骨未寒、还未入土为安,你就求圣上赐婚,你又是什么意思?枉妍雪一片痴心对你,你这样做怎么对得起她?薄情寡义也不至于像你这般迫不及待吧?” 场下一片指指点点和骂咧声响起。 落在夜离身上的那些或鄙夷、或不屑、或憎恶的目光,更是恨不得将她的身子灼穿。 骤然“嘭——”的一声巨响,划破所有的喧嚣,划过所有人的耳膜。 全场一震,循声望去。 响声处,只见圆棍横飞、木屑纷扬、布幔碎裂飘荡。 赫然是夜离方才所乘坐的那一辆马车被强大的外力劈散了架,瞬间变成了一堆废木头。 而在马车旁边,凤影墨正收起掌风,衣服翻飞、脸色黑沉,就像是来自地狱的修罗一般。 “我说过,这一切跟夜离无关,若有人再议,这节车厢便是他的下场!” 森冷的声音从喉咙深处出来,一字一顿,字字让人心颤。 所有人都吓住了。 沈孟也是变了脸色。 连霓灵、张硕都觉得甚是意外,没想到他会这样。 不远处的巧黛同样露出震惊的表情,然后垂眸弯唇。 一时间,四下俱寂,鸦雀无声。 包括围观的百姓在内,全场少说,也有万人,愣是在凤影墨那一句之后声息全无。 时间好像在这一刻停止了一般。 夜离抬眸,怔怔看向身侧的男人。 看着他完美的侧脸,紧绷的下巴。 说实在的,她也是第一次见他这样。 虽平素他也经常发疯,但是,这样蛮横地同样威 胁纠缠不休的沈孟、威胁说三道四的百官、威胁指指点点的百姓,还是头一回。 这是要与天下人为敌? 其实,这些骂名她还真的不在乎。 反正又不是为别人而活着,嘴巴长在别人的身上,随便他们怎么说,她左耳进,右耳出,不走心便是。 再次轻轻拉了拉他的袖襟,希望他作罢。 好在帝王陌千羽在良久的沉默之后终于率先出了声。 “你看你们,一个堂堂丞相,一个缉台台主,都冲动成这样,也不怕别人笑话。好了,朕来说句公道话。丞相的心情可以理解,毕竟刚刚痛失爱女,任何一个做父母的都会难过,都会冲动,这些在所难免。” 听到这里,沈孟以为帝王是要为他撑腰,顿时觉得底气足了,冷冷睇向凤影墨,鼻子里挑衅得发生一声轻哼。 谁知,陌千羽接下来又话锋一转。 “但是,妍雪的死的确是个意外,不应该归罪在凤台主或者夜坊主头上。你们双方都消消气,当务之急是尽快将妍雪的丧事办了,让她入土为安,不然,这天气热,恐怕放不了几日就坏了。” 帝王的话落,沈孟又难过得双眼婆娑起来。 “既然皇上做主,微臣也没有异议,只是微臣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什么要求?”帝王敛目。 ☆、230.【230】我都跟你这样了,他还能跟我怎么了去 帝王的话落,沈孟又难过得双眼婆娑起来。 “既然皇上做主,微臣也没有异议,只是微臣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什么要求?”帝王敛目。 “皇上也是知道的,微臣的夫人一直卧病在床,她整日就盼着等着妍雪回来,妍雪出了这样的事,我们都瞒着她,没有跟她说,也不敢跟她说,就怕她受不住刺激,前些时日有位云游的神医,给开了个方子,这段时间病情稍见好转,如今这三月是最关键的治疗期,任何刺激都受不得。今晨她听说,皇上跟大家今日回朝,就一直嚷嚷着要亲自接妍雪,被微臣以她眼睛看不见,不方便为由给拦住了。躏” 陌千羽俊眉微微一拢:“所以呢?” 显然听这有的没的扯了一堆,有些失了耐心。 “所以,微臣想请夜坊主帮忙,假扮妍雪,将微臣夫人这紧要的三月之期骗过去,反正微臣的夫人眼睛失明也看不见,而夜坊主跟妍雪年纪相仿,身材也相仿,最重要的,夜坊主能女扮男装那么多年,都没有一人识出,男声完全可以乱真,说明夜坊主的口技很高,所以,微臣以为,男声都能模仿得如此好,模仿妍雪女声的声音,应该更不在话下……” “不行!” 沈孟的话还没有说完,帝王陌千羽也没有做出回应,就有一人已经沉声拒绝。 不用看,大家都知道是谁。 当然是缉台台主凤影墨。 他将怀里的夜离放开,朝陌千羽的面前走了几步,对其抱拳一鞠:“皇上,并不是别的原因,而是,夜离如今有孕在身,身体本身也虚弱得很,自己都需要人照顾,又如何能照顾别人?让她前去,只会照顾不周,这样反而误了沈夫人。” 这一次沈孟也未等帝王出声,当即就接了凤影墨的话。 “这个凤台主尽管放心,我沈府再不济,使唤的丫头和婆子还是有的,并不需要夜坊主亲自照顾,只是让她扮扮妍雪,妍雪她母亲想看妍雪,想和妍雪说说话的时候,陪陪她就行。” “那也不行!” 想也未想,凤影墨再次笃声回绝,那样子,根本就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沈孟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不想再跟他多说什么,转眸看向陌千羽,只等着这位帝王做决定。 场下一片静谧。 陌千羽微微抿了唇,没有立即出声,似是有些犹豫,又有些为难。 的确为难。 夫人病重,女儿逝世,沈孟提出这样的请求也无可厚非,他是的确需要人的帮助。 于情于理,能帮他的人应该出手相帮。 可沈妍雪的死并不是凤影墨跟夜离的错,他们并没有义务来做这件事,帮不帮是他们的自由,除非他们心甘情愿,不然,这么多人当前,黎民百姓都在,会说他这个皇上强迫人做事。 虽然,虽然他真正的心里是,非常非常同意沈孟的提议。 他的心里都差点要为沈孟拍案叫好了。 这个提议提得及时啊。 这样一来,赐婚就得延后。 她也不能立即嫁给凤影墨。 至少,可以拖延这三个月。 “朕想听听夜坊主本人的意见。” 良久的沉默之后,陌千羽终于出了声,却也并未正面给答复,而是将问题抛给了夜离。 “承蒙沈大人看得起,夜离自是愿意。” 所有人一震。 凤影墨更是愕然回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夜离低垂着眉目,不去看他的眼睛。 陌千羽眸光一喜,却又顷刻掩去。 “那既然如此,朕就准了,丞相可要好好对夜坊主,若她有个什么闪失,凤台主不会放过你,朕,也不会轻饶你!” 陌千羽轻勾着唇角,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 沈孟躬身行礼:“是,微臣一定谨记!” “大家都散了吧!” 帝王扬袖,示意众人退去,然后自己上了龙辇。 众人恭送。 待龙辇入了宫门,太后以及一众妃嫔也陆续起驾回宫,众人这才纷纷散去。 沈孟行至夜离面前。 “夜坊主是准备现在跟我一起……” “我先回戒坊收拾点东西,沈大人放心,我既然答应了,就必定不会食言,待我收拾好了,我会自己来沈府,不劳沈大人操心。” 夜离瞟了一眼凤影墨,将沈孟的话打断。 沈孟倒也没有勉强。 “也好。” 然后,便转身走了。 “姐,你怎么可以答应去沈府?沈孟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看他刚刚那嚣张的样子,恨不得杀了你,他让你去他家,肯定没有安什么好心,指不定想着什么阴招对付你呢。你现在又身子不方便,怎么可以去那种龙潭虎穴?” 沈孟一走,霓灵就上前数落夜离。 “你的脸……疼吗?” 夜离却是看着霓灵的左脸上五个鲜红的手指印,皱眉开口。 “这个药拿回去擦在脸上,可以消肿化瘀。” 一个小瓷瓶伸到姐妹二人的面前。 夜离跟霓灵皆是一怔。 是张硕。 见到是他,霓灵又面无表情地将目光收回,就好似没有看到他一般,没有理会。 张硕的手便一直伸在那里。 夜离本也不想理会的,想到那夜出事,他也算帮助凤影墨救了她,便伸手将瓷瓶接过,冷淡地道了句:“谢谢!” “我们走吧!” 霓灵搀她,似是有些刻意逃避,又似是一刻都不想跟某人呆在一起。 “嗯。” 夜离蓦地想起什么,转眸看向刚刚凤影墨所站的位置。 哪里还有人影? 她又环顾搜寻过去。 发现他所乘坐的那辆马车已经启动,正缓缓驶离。 夜离怔了怔,有些意外。 他生气了,她知道。 只不过,她刚刚还以为,他会像每次生气时那样,大力攥着她,将她扯去逼问她原因。 这一次竟然没有。 竟然就这样默然离去? ************ 韩啸带领一众禁卫缓缓入了宫门。 在宫门外面的视线要彻底被那两扇硕大沉重的朱漆红木大门所隔之前,他徐徐回头。 看到姐妹二人上了马车。 看到边上有人久久伫立。 眉心微拢,他收回视线,心中却腾起迷雾重重。 夜灵是帝王的女人,怎么没有进宫? 没进宫也就罢了,或许是已经征得帝王同意,留下跟她姐姐一起照顾她姐姐。 可是,但帝王的样子,似是对她冷淡得很。 在他看来,帝王关心她姐姐,都远胜过关心她。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那个张硕。 似乎跟夜灵的关系也很微妙。 从那夜提双绣花鞋前来,看到他跟夜灵在一起,明显愠怒的样子就可以看出。 还有今日,夜灵被沈孟看错扇了一巴掌,他离夜灵比较近,就在边上,他觉得自己已经够快,已经在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 没想到张硕在后面三辆马车之后,却能跟他同时到达,由此可见当时张硕的速度有多惊人。 只是,夜灵不是皇上的女人吗? 张硕怎么敢觊觎天子的女人? ************ 马车里,夜离要给霓灵擦药,霓灵不愿意。 夜离垮了脸,霓灵才不得不照办。< /p> “我的脸至少还没有出血,姐的鼻子都出血了不是,怎么不给自己上药?” 霓灵不满地嘟囔。 “我这血不是已经止住了吗?”夜离丝毫不以为意,小心翼翼地将张硕的那瓶药粉均匀地涂抹在霓灵的左脸上。 霓灵痛得轻嗤。 夜离连忙更加放轻了动作。 “这沈孟还真是用了狠力,人都没认清楚,一耳光就这样扇上去。” “我们现在都是女人,不像以前,一男一女,如今都着女装,又长得一模一样,以后这样的事情还会经常发生吧?被沈孟掌一掴倒无所谓,被有些人认错可就不好了。” 霓灵笑着。 夜离怔了怔,自是知道她说的有些人指的是谁。 忽然想起什么,一把撩开前面的车幔。 “麻烦你,去凤府。” 夜离对着前面的车夫道。 边上的霓灵一怔。 这都快要到戒坊了,怎么突然又改道去凤府? 似是了然她的疑惑,放下车幔,夜离微微一笑:“没看到那个小气吧啦的生气了?我去跟他解释一下。” 霓灵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我没有听错吧?” 一脸夸张的表情,就像是发现了什么天大的惊奇一般。 夜离瞠了她一眼,没有做声,不知怎的,竟觉得耳根有些发热起来。 霓灵便笑了,挽住她的臂,略带撒娇道:“不要用这种眼神瞪我,实在是因为我沉默是金的姐姐、我行我素的姐姐、非常有主见的姐姐跟‘解释’二字怎么看怎么不搭边嘛。” 夜离便也被她逗乐了。 “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呢?” “不夸不损,实事求是,实事求是而已。” 夜离笑着摇摇头。 的确,这些年,她的世界里就没有“解释”这两个字。 一是因为她信奉“时间可以证明一切,任何解释都没用”。 二是因为她也实在没有可以值得去解释的人。 在霓灵面前,她不撒谎不欺骗,所以也无需解释,而面对其他的人,她又不屑解释。 只是这一次,她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 这是第一次她想着要去跟一个人解释。 凤影墨为她做的,她都看在眼里。 他对她的维护,为她的争取,她都知道。 为了不让那些人对她说三道四,他甚至怒到劈毁了一辆马车。 而她,在他坚决不同意沈孟的提议时,反而自己同意了。 这无异于当着众人的面,打他的脸。 甚至比打他的脸更让他难堪。 大家会觉得他前面所做的一切都是一个笑话,都是他的一厢情愿。 所以,他心里的愤懑和怒气,她懂。 “喂,去哪里?” “去凤府,你呢?” “去戒坊!” “哦!” 前面车夫的声音透过车幔而来,似是在跟熟人打招呼。 马蹄哒哒,车轮滚滚。 应该也是一辆马车。 夜离随随想着,也未放心上,忽然想起对方说什么来着? 戒坊? 那辆马车是去戒坊的? 两辆马车正好交错驶过的瞬间,她猛地伸手,撩开车窗的窗幔,不期然地撞上对方那辆马车里的主人也正好掀开窗幔看过来。 四目就这样在空中交汇。 两人皆是一震。 当车身彻底错开,两辆马车朝相反的方向驶去,夜离蓦地回过神 来,连忙喊前面的车夫:“停车,停车!” “怎么了?”霓灵不知发生了什么。 “凤影墨。” 待前方车夫将马车停稳,夜离便躬身下了马车。 她发现,同她一样,那辆马车也停下了。 所不同的是,里面的人没有出来。 夜离便举步走了过去。 一直走到那辆马车前站定。 车幔是垂着的,看不到车厢里的人。 她静默了好一会儿,才主动伸手撩开车幔。 车厢里的男人坐在里面,静静地看着她。 “去戒坊?” 她歪了歪头,问。 “去凤府?” 对方没有回答,同样学她而问。 夜离笑笑,不置可否。 “去凤府做什么?”男人又问。 也不让她上去,也不帮她打车幔,就垂目看着她。 “找你,解释。” 夜离毫不隐瞒、实事求是。 “哦?”男人淡然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丝变化,“找我解释什么?” “我之所以答应沈孟,并不是跟你唱反调,我也是深思熟虑后才做出的决定。” 男人淡看着她,没有吭声。 夜离继续。 “你想啊,当时沈孟那般激动,一副不罢不休的模样,而你又是态度坚决,你们两个人硬不硬,僵持下去,只会两败俱伤。” “而且,他的要求其实也并不过分,沈夫人常年卧病是事实,眼睛又失明,如今又遭受丧女之痛,就算不是我,旁人若能帮,怕是也会去帮助。” 夜离一边说,一边缓缓望进男人的眼睛。 “还有,我也不想世人带着别样的眼光看你,不想世人说你薄情寡义,你本也不是这样的人。再者,你跟沈妍雪就算没有爱情,也是有友情在的。” 这一点,从那夜水榭旁,沈妍雪被他父亲扯断脖子杀害之后,他的表现就可以看出。 当时的他已经整个人都崩溃了,就像是失了灵魂的木偶,可他还知道走到沈妍雪的尸体旁,抱住沈妍雪,试图将她抱起来。 “所以,她家遭遇这样的变故,撇开沈孟,就看在沈妍雪的份上,你也会出手相帮的吧?只是因为对方提出来的人是我,所以,你才拒绝,对吗?” 男人微微抿了唇,继续看着她,眸色转深。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你的担心我也知道,我也有这方面的顾虑,但是,你想,今日在场的人那么多,众目睽睽,而且还天子当前,所有人都知道他提出的这个要求,所有人都知道我去了沈府,去做这一件事,所以,他其实已经不敢再对我做什么不利的事,我若真有个什么闪失,世人不都知道是他沈孟所为,你说呢?” 男人微微低敛了眉目,也不知是不是对她的这些解释听进去还是没有听进去。 就在她准备继续的时候,他又忽然开了口:“你难道不知道陌千羽就在等着你的那句同意吗?” 夜离一怔。 对上男人的眸眼,她这才发现,原来,他生气的是这个地方。 她还以为是因为她当众同意,拂了他的颜面。 现在想想也是,他又何时在意过颜面这东西。 刚刚她跟霓灵说的真没错,真是个小气吧啦的男人。 “我都跟你这样了,他还能跟我怎么了去…….” 夜离不悦地嘟囔了一句。 男人凤眸凝着她,似是对这一句非常满意,微微一眯眼,细碎的眸光潋滟漾出,他朝她伸出手。 夜离怔了怔,还未做出反应,腕上一热,对方的大手已经将她撩着车幔的那只手裹住,将她往马车上一扯,另一只手臂更是顺势一揽。 她就被他拉进马车,裹进怀中。 “你心里当真如你所说的那样想的?”灼热的气息逼近耳廓。 夜离僵硬了身子,“当然。” 当然,还有一个最最重要的原因,她没有说。 接近沈孟、打入沈府,正好可以查一查当年钟家的那件事。 ☆、231.【231】虽然我很想,但是我会克制 夜离僵硬了身子,“当然。” 当然,还有一个最最重要的原因,她没有说。 接近沈孟、打入沈府,正好可以查一查当年钟家的那件事。 “夜离,真的好想你……躏” 当男人抱着她,唇瓣轻蹭,沙哑的声音响在她的颈脖耳畔上时,夜离的心跳也难以抑制地徐徐加快起来。 他很少说这样的情话。 特别是在青天白日,还是在途中停着的马车上。 “夜灵还在等着呢,放我下车……” 她轻轻推了推他,反而教他抱得更紧。 “等会儿,让我抱抱你,好久没有这样抱着你了…….” 一路上,没有同车,没有同帐,住店的时候也没有同房。 虽两人的关系已经挑明,却也从未有过像今日这样单独相处的机会。 轻轻嗅着她的发香,他扳过她的脸。 让两人面对着面。 鼻尖几乎擦着鼻尖。 “夜离……” 凤眸沉暗,紧紧凝住她不放,他再次唤她,呼出的热气打在她的眼睑上。 夜离眼帘轻颤。 一起颤动的,还有那一颗心。 唇瓣蠕了蠕,她刚想张嘴说话,对方已经低头将她的唇瓣摄住。 细细捻吮。 熟悉的体温透衫而来,男人灼热的阳刚气息肆无忌惮地钻入她的鼻尖。 马车空间本就小,又加上初夏的天有些微热,不过片刻时间,夜离就觉得整个人都燥热起来。 这样的反应…… 她有些慌乱地推他。 可凤影墨好不容易将她这个人真真实实地抱在怀里,又怎会让她推开? 大手非常利索地握住了她的双手,将她一拉一带,就将她放倒在车厢的软垫上,他俯身而下,唇正好落在夜离玉瓷一般的颈侧,便顺势吻了上去。 一点一点轻轻吮.吸,声音越发沙哑得厉害。 “怕什么?我又不会现在就要了你,虽然我很想,但是我会克制......” 嘴上虽这样说着,可是动作一刻也未停歇。 而且明显有变本加厉之嫌。 夜离在他的身下颤抖着,心知他所说的克制,是因为她腹中的孩子。 可…… “凤影墨……等……等会儿……被人看到不好…….” 话一出口,夜离自己先愣了。 自己喘个不停不说,声音全然没有了平日里的清润,比他的更加沙哑得厉害。 她羞愧难当。 可是,这是在马路上呢。 虽然有车幔遮掩,可是被风一掀,不是就春.光外泄了? 而且,保不准见她这么久没出去,霓灵过来掀车幔也不一定,被她看到,那就尴尬了。 凤影墨却完全不以为然,“我们又没做什么,有什么看到不好的?” 哑声急急说完,他再也忍耐不得,抬手擒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扳正,对准那早已被他吮得微微红肿的唇再次吻了下去。 这次不同于先前。 极其霸道、极其不容抗拒的气势汹涌而来,夜离只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难耐地张嘴,对方就瞅准机会长驱直入。 属于他特有的气息铺天盖地将她席卷。 唇舌迫不及待在她的口中肆虐,惹得她毫无招架之力,只能一点一点软了身子,任由他予取予求。 身上骤然一凉,她怔怔回神。 男人喘息着将她的上衣推到了胸口的位置,滚烫的大手如同高温的烙铁一般朝她的兜衣里面挤。 夜离一惊,连忙伸手抓住他的手,死死握住,怎么也不肯放开。 不 能再进一步了。 再下去就要出事了。 她清楚地感觉到男人的那个地方正抵在她的腰上。 虽隔着衣衫,那热度和硬度,还是让她吓得不轻。 意识到她的举措,凤影墨抬眸朝她看过来,四目相接,凤影墨怔了怔,恢复了几分清醒。 非常不情愿地将她放开,慢慢直起腰身的同时,也将她的衣衫拉了下来,然后坐在那里背对着她,大口喘息。 夜离也好不到哪里去,同样呼吸急促,眸光迷离,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她起身坐起,抬手整理自己早已蓬乱的发髻。 过了好一会儿,凤影墨才转过身,声音绷得紧紧道:“我随你一起去戒坊,等会儿送你去丞相府。” 一双眸子依旧暗沉得厉害,盯着她红肿的唇瓣。 夜离生怕他一个忍不住又吻了过来,连忙扭头,撩开窗幔看了看外面,也顺便让外面的空气进来,将这狭小空间里的旖旎冲散了一点。 “不用,有夜灵送我过去就行。” “我不放心。” “你送我过去只会适得其反,沈孟看到你,只会更生气。若不想我有事,你就好好地操办沈妍雪的后事,尽量办得让沈孟满意。” ************ 夜离跟霓灵的马车刚在戒坊的门前停稳,后面就有另一辆马车缓缓驶近,在她们的马车后面停了下来。 姐妹二人下车的时候,就看到从那辆马车里面下来的巧黛。 三人皆是一怔。 最终还是巧黛先出了声,对着夜离轻声唤道:“坊主。” 夜离眼帘颤了颤,只觉得这声称呼从她的嘴里出来,跟她这个人一样,是那样陌生。 是哦,她还差点忘了,此人也是戒坊里的一员呢。 其实,方才在马车上,她是正准备问凤影墨的,只是一时不知该怎样开口,最后又被他一顿折磨给搞岔掉了。 见巧黛脸色略显苍白,平素不点自红的唇瓣也是虚弱得没有多少血色,夜离想,应该是身子还未好全。 身上的毒肯定是解了,上次听端王的那个话就知道。 只是恢复慢。 也是自己用暴力排的毒吗? 想想在这点上面,她们姐妹三人竟是逃不出一样的命运。 只是,她,跟她们还是姐妹吗? 她跟霓灵再也不会将她当成姐姐,她也再也不会将她们两个当成妹妹了吧? 当然,或许从未当成过。 正不知如何回应这个女人,福田跟安顺出门迎了过来。 “坊主回来了……” 两人都快步拾阶而下。 夜离发现,可能她是女子的消息早已经传了回来,戒坊都已经知晓,两人并未太震惊。 但是,很明显,安顺眼中满是惊喜,而福田,非常正常。 她想起那日在山洞偷听到的巧黛跟凤影墨的对话。 关于龙袍事件的对话。 凤影墨责怪巧黛不该擅自做主出来替她顶罪。 他说:“当时,我已安排好了一切,我带夜离去她的家乡避嫌,这边福田会出来承担这一切。” 然后,巧黛说:“我知道,但我有我的考虑,福田出来承担,肯定必死无疑,而我不一样,我就算被关进了死牢,只要我跟夜离表明自己的身份,她就一定会想方设法救我,以她跟陌千羽的关系,我相信,她定能救下。” 福田也是他们的人! 所以见她着女装才会如此随常,因为他同他们一样,早就清楚得很,她是女人。 两人都迎到近前。 夜离将手中包裹交给了安顺。 两个包裹,一个她的,一个霓灵的,她都给了安顺。 然后,拉了霓灵的手,两人拾 阶而上。 福田站在原地,怔了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 忽然想起什么,转眸看向站在不远处同样微微失神的巧黛。 巧黛眉心微拢,垂眸看向身前的青石台阶,然后,缓缓抬步迈了上去。 ************ 夜离想了很多种沈孟提出让她照顾沈妍雪她母亲的可能,也仔细想过,她去了沈府以后,可能会面临到的种种问题。 换句话说,她甚至想过,沈孟会想着怎样的暗招来对付她,她该采取怎样的对策?或者事先怎样的防范? 可出乎意料的,她进沈府以后,一切都很顺利,且也非常正常。 甚至都未跟沈孟打上照面,是一个管事的妇人接待的她。 大家都叫她玉娘,听说是当年沈妍雪母亲的随嫁婢女。 玉娘先给她安排了一间厢房,听说,厢房的隔壁就是沈妍雪生前的香闺,已落了锁,锁头很新,应该是今日刚落的。 夜离想,许是怕她擅进吧。 也不以为意,因为她也没有这个打算。 随玉娘入了自己的那间厢房,夜离发现,也不知是今日特意布置的,还是事先就是如此,厢房里物件一应俱全,装修也奢华大气。 深知沈孟是那种最会做表面文章的人,夜离并未上心。 将随带的包裹放下,玉娘又带她整个沈府转一圈,熟悉环境。 沿路碰到家丁或者婢女,虽看到她时的眼神各异,有好奇的,有疑惑的,有不屑的,有恨意的,有怒视的,但是,全都清一色地喊她:“小姐。” 看来,沈孟已经在府中交代过了,也省却了她很多的麻烦。 沈府很大,光院子都数个。 亭台楼阁、水榭假山,统统应有尽有,装修也一派奢华,比她钟家当年的那个丞相府不知要强上多少倍。 她想,能与之一较高下的,这世上,怕是只有皇宫了。 整个沈府转一圈下来,已是不知过了多久。 府中一片肃穆,虽未见白布素缟之类,但是气氛很肃穆,每个人脸色都不好。 夜离知道,除了主要是因为沈妍雪去世的缘故,还有一部分是因为她的到来。 大概跟他们的主人一样,这些人都觉得是她不守妇道,横插在了凤影墨跟沈妍雪之间。 看得出,没有一个人喜欢她。 除了这个玉娘,还算和善。 最后,玉娘才带她去见沈妍雪的母亲。 因为怕她出差错,在去之前,玉娘仔细跟她交代了对方的喜恶,以及沈妍雪的一些习惯,甚至还让她先用沈妍雪的声音做给她看。 满意了,才带她入了沈夫人的厢房。 说实在的,见到沈夫人的第一眼,她就震惊了。 脑中对这个妇人已经想象过多种模样,却独独没有现在这样。 在戒坊里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也见过被毒瘾折磨得不成人形的人,却都没有躺在床上的那个骨瘦如柴的妇人让她心颤。 面色蜡黄,容颜憔悴,因为失明,双目凹陷得厉害,就那样静静得躺在床榻之上,身子被被褥盖着,只留出一个这样的脑袋,头发花白,却也没剩多少,稀稀落落。 一双手搁在被褥外面,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 当时已近黄昏,屋子里还没有掌灯,血红的斜阳透过窗棂投在床榻上,夜离乍然一看,脑中闪过的是“骷髅”。 幸亏是她,若是霓灵,怕是早已吓得尖叫起来。 “娘——”不动声色敛了心神,她惊喜地扑将过去,动作做作又夸张。 没办法,玉娘说,沈妍雪平素就是这样的。 妇人当即有了反应,面色大喜,摸索着朝她伸手:“妍雪,妍雪,你可回来了!” 夜离连忙将自己的手递到她的手心。 为了防止露馅,方才玉娘也检查过她的手,还替她修了修指甲,并帮她涂 抹了沈妍雪平素最欢的红色的蔻丹。 “你这一走,那么久,娘的身子越来越差,娘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妇人将她的手拉过,蹭在自己的脸上,情绪很激动。 夜离看到,妇人是笑着的,可是那双早已干涸的眼洞里竟然有清泪滑出。 夜离一时心口大痛。 母爱是伟大的。 无论你是善人,还是恶人,母亲永远是那个将你捧在手心里,牵挂你,放不下你的人。 夜离不禁想起自己惨死的爹娘,眼窝一热。 “娘,你说什么话呢?爹说,你这段时间吃了药,身子已经见好了,什么叫再也见不到我了,这样的话,妍雪可不爱听,娘以后不许再说了。” 夜离使出浑身解数让自己撒娇,甚至将脑袋贴在妇人胸口的被褥上。 那一刻,她竟也莫名感到心安和温暖。 妇人满足地笑:“好,好,不说,不说便是,但是,妍雪也要答应娘,虽然你已经嫁人了,但是,你也要经常回家来看看娘。” “嗯,爹说娘的病关键就在这三月,所以啊,妍雪已经决定了,这三月回家来住,一直陪着娘,直到娘的病彻底好。” “胡说!” 妇人当即脸一拉,不悦道:“哪有嫁出去的闺女回娘家住那么长时日的道理?了解的人知道你是为了娘,不了解的人还以为你被夫家扫地出门了呢。而且,比起让你整日陪着娘,让娘抱上外孙,胜过世间任何良药,届时娘的病铁定好得快。” 夜离就怔住了。 心里面更是滋味不明。 她转眸看向玉娘。 玉娘轻抿了唇,没有做声。 夜离略一思忖,道:“娘,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这个好消息呢,其实,我……我……我已经有了!” “真的?”妇人反应大得差点从床榻上起来。 “嗯。”夜离点头。 “来来来,让娘把把脉!” 妇人竟然会医,这点再次出乎她的意料。 ************ 是夜 凤府一片素缟,白布白幡白灯笼。 大厅里,白烛摇曳。 凤影墨一袭白衣站在沈妍雪的棺木前。 长安腰束白带站在他的身后。 大厅里静得瘆人。 长安从背后看着男人,看着男人清冷的背影,看着站在这里将近两个时辰一动也未动的背影。 此次北国之行,他没有一起,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所知道的,也是辗转传回来的一些消息。 譬如,沈妍雪死于非命,死于一个黑衣铜面人之手; 譬如戒坊坊主夜离是女人,跟缉台台主凤影墨早有私情,并已有了孩子等等。 这个男人此刻在想什么,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变了,变了很多。 以前虽然也不懂他,但是他的心事,他自认为还能猜出一二,如今,他一丁点都猜不出来。 下午的时候,他一个人在府里面转,不让他跟着。 若不是太后跟襄太后前来府上,他在曾经宁阳王住的厢房门口找到他,还不知道他要转多久。 夜里,就站在这灵堂里面,一站又是两个时辰。 他不爱沈妍雪,他知道。 但是,他想,此时的他,肯定还是非常难过的吧。 纵然不爱,两人的朋友关系却也匪浅。 虽然,沈妍雪平素骄纵蛮横了点,但是,对这个男人的一颗心,却是绝对没有话说的。 而他,看似一切都无所谓。 实则,重情。 往往这样的人过得要比常人辛苦。 这些,他都看在眼里,他知道。 .................. 此章必要铺垫,明日事件来,对了,传说,明天又加更呢,哎~~~ 谢谢【流光潋滟】亲的花花~~谢谢【fellsys】【跳跳071203】【14747897888】【zhangyangjiayou0613】【黄丽娟58】【emily0511】【罗孙丹丹】【1641609206】【逸水蓝月光】【13574876635】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 ☆、232.【232】现在就是证明你真心的时候 毕竟身处沈府,夜离时刻保持着高度的警惕,所以夜里也睡得极不安稳,一直浅浅眠着,一点风吹草动,就很快醒来。 所幸还好,一.夜平静,并未发生什么事崾。 可是早上,刚起床洗漱完毕,霓灵就急急地寻了过来:“姐……” 见她一脸忧色,夜离连忙屏退了两个伺候她的丫头,掩了房门:“怎么了?” “姐,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躏” “沈妍雪今天出殡你知道吗?” 夜离怔了怔,“知道啊,怎么了?” ************ 虽然沈妍雪的尸体从北国回来一路都被冰块覆盖着,可后幽时值夏日,又加上本身确实存放的时日太久了,入殓的时候已经发现有轻微做腐的迹象,所以也不敢再放,定翌日出殡。 毕竟是当今丞相之女,又是当今缉台台主的妻子,所以包括帝王陌千羽在内的皇室中人都非常重视。 帝王来了,太后也来了,平素待沈妍雪就如同亲闺女的襄太妃也来了。 其实,太后和襄太妃昨日下午就已经来见过沈妍雪最后一面。 为了表示自己的关心,太后还亲自带了宫里钦天监的风水师过来帮沈妍雪择了墓地。 帝王也让霍安带了大批的宫女和太监过来凤府帮忙。 所以,虽才一日不到的时间,换做寻常人家根本没法准备,可有皇家帮忙,一场隆重的出殡葬礼还是在众人的准备下有条不紊地进行起来。 凤府内外亦是一片素白,白布白幡,白灯笼,忙碌穿梭的众人都腰缠白腰带,连宫女太监也都是如此。 司乐坊的人从早上起就开始奏丧乐,一直连绵未绝。 所有仪式都在司仪官的主持下一项一项进行。 封棺、拜别、迎棺…… 最后便是出殡。 就在棺木刚刚被抬起,送别队伍准备出府前往墓地的时候,状况发生了。 一个女子直直冲进府,拦住了队伍的去路。 “等一下,我有话要说!” 所有人都怔住了。 包括帝王陌千羽,太后,襄太妃,还包括死者的丈夫,凤影墨。 陌千羽一脸疑惑。 凤影墨轻抿薄唇。 太后眸色渐深。 全场所有人都看着那个突然冲出来,伸手拦在队伍前面的女子。 女子一身浅紫色衣裙,眉目倾城,却略显风尘仆仆,看得出是急急赶至。 此人在场的大部分都认识。 凤府的前任女主人夜灵,戒坊坊主夜离的妹妹。 哦,不对,或许就是戒坊坊主夜离本人。 因为实在难以一下子适应过来夜离自己也是女儿身,所以大家的第一反应都以为是夜灵。 可想起昨日回朝之时,在皇宫门口发生的事,众人又都觉得,此人应该是夜离。 好乱。 凤影墨这个人,平素看看,虽想招惹他的女人不少,可他并不是喜欢招惹女人的人,怎么就跟姐妹二人都有了这层关系? 姐妹二人真的长得太像了,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是一时将两人认错了,才有了关系? 他们不知道。 他们只知道,此时冒出来拦住去路,必定是有什么事。 众人等在那里。 抬棺木的八个人互相看看,纷纷皱起了眉。 棺木一旦被抬起,入墓地的坑之前,就再也不能落地,这是规矩,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也不知有何事,要耽误多长时间? 凤影墨作为沈妍雪的丈夫,双手端着沈妍雪的灵牌在队伍的最前面。 所以,也离女子很近。 “夜离……”他最先出了声,唤她。 这一声称呼也给了那些猜测是夜灵还是夜离的人一个肯定的答案。 果然是她。 夜离看着他。 虽然离得很近,可还是有些距离,因为前面还有几个提竹篮撒冥币的人。 正欲启唇说话,却又恍惚觉得有谁的目光朝她深凝过来,下意识地凭着感觉看过去,就看到边上不远处的帝王太后襄太妃一行。 显然他们是不随出殡队伍一起的,大概是等棺木出了凤府就回宫的。 眼梢从太后的脸上微微一掠,夜离转眸,再次看向凤影墨。 四目凝视了片刻,眸光微微下移,看向他双手端在身前的灵牌。 伸手一指,指向那灵牌,夜离开口朗声问道:“可不可以将那灵牌上的称谓改一下?” 凤影墨微微一愣。 众人亦是怔住。 称谓? 改一下? 灵牌之上写的什么,大家自是早已看到过。 “先室沈妍雪元妻之位” 是要将“元妻”二字改一下吗? 就在众人疑惑之际,夜离再度出了声。 “虽然我自己并不在乎名分,但是,现在毕竟不是我一人,还有他,”夜离一边说,一边将手抚向自己的小腹。 略略垂眸,浓密卷翘的长睫遮住眸中所有情绪,她停顿了片刻,才再次抬眸朝凤影墨望过去,“我不想他还未出世就注定是个庶出,你懂一个做母亲的心情吗?” 凤影墨眼波微微一敛,眸色转深。 队伍中传来一片不小的哗然。 夜离的话虽说得委婉,可是言下之意,却非常明显,在场的没有一人听不懂。 “元妻”乃正室、正妻之意,也就是原配。 一个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娶很多房,可正妻永远只有一个。 其余的都是侧室,都是偏房,都是妾。 正室的孩子是嫡出。 其余的人的孩子就只能是庶出。 虽然,侧室跟正室的确有很多区别,庶出跟嫡出也是云泥之别,但是,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眼前的情况完全不同不是吗? 就算夜离以后只是一个侧室,但是沈妍雪已逝,正室已逝,以后还不是她侧室的天下? 而且,沈妍雪也没有留下孩子,正室没有留下孩子,就算她的孩子是庶出,也没人跟他争宠不是。 所以根本没有这个必要。 众人纷纷得出一个认知,此人一开口便说,自己并不在乎名分,实则就是一个十足在乎名分、小肚鸡肠的妒妇。 不然,一般人哪做得出来拦住人家棺木要名分的事? 何况,凤影墨还没有娶她,只是两人有了孩子而已。 而且,未婚先孕,本就是她一个女人的不是。 是她自己不守妇道,才会导致这样的事,如今竟然还有脸,在天子当前,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这样逼人改灵牌的事。 简直叹为观止啊。 也难怪昨日沈孟要对她大打出手。 活该! 于是,众人落在夜离身上的目光就一个一个变得复杂起来。 当然,大家也在等着看凤影墨的决定。 然,凤影墨还没有开口,另一人已经出了声。 是帝王陌千羽。 “夜离,逝者为大,你就那么在意一个虚名?再说,一切都准备就绪,如果一改,后面很多东西要改,墓地得重新选,墓坑得重新挖,这个时候,那些大班的人可能已经将墓坑都挖好了。” 帝王话落,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特别是第一句,已经很犀利地将此女的脸打了。 逝者为大,不 懂尊重,非要虚名,虚荣善妒。 他们真的不明白,凤影墨睿智如斯,一表人才,后幽多少女子芳心暗许,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怎么就看上了这么一个女人? 这种人最好能将她好好地惩治一番才好。 而且,帝王后面说的那些,也都是事实。 在后幽,正妻所葬之地跟侧室的所葬之地也是不同的。 正妻的墓地要坐北朝南。 而侧室的墓地可以朝其他三方的任何一方,却独独不能坐北朝南。 所以,如果要将沈妍雪改成侧室,那么她的墓地的确需要重新选,墓坑也的确需要重新挖。 那也太麻烦了。 可,众人发现,饶是帝王将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这个女人还是没有要作罢的意思。 依旧执着地站在前面,木桩一般,一动不动,一副不答应就不让开的架势。 “夜离,别闹,你先让开!” 终于,一直沉默不语、只深深看着夜离的凤影墨终于出了声。 声音略沉。 “你以为我在闹?”夜离轻嗤,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凤影墨的眸色又深邃了几分,他举步越过前面提竹篮的几人,径直走到夜离的身边,腾出一手一把握住夜离的腕,作势就要将她拉到边上,却是被夜离大力挣脱开。 “有什么问题,我们待会儿再说!” 凤影墨凝着她,眸含深意。 夜离眼帘颤了颤,下一瞬,却又一脸坚决。 “不行,你现在就当着众人的面做个决定,你口口声声说对我好,现在就是证明你真心的时候。” “夜离!” 男人终于怒了。 夜离心口一颤。 忽然,有女子的轻笑声传来。 所有人一怔,夜离更是瞳孔微微一敛。 是太后。 “夜离啊夜离,”太后眼眸含笑,语气微鄙,一边说,一边轻搭着身边太监常喜的手臂,凤袍轻曳,娉娉婷婷朝他们的方向,也就是队伍的前面走过来。 “你还真是让哀家惊喜不断啊,随侍在哀家身边这么久,哀家竟不知道你是女子,如今,你又让哀家看到你的另一面,哀家真是大开眼界啊。” 夜离轻轻抿起了唇。 陌千羽眸光深深。 凤影墨微微眯了眸子,略有所思。 太后脚步未停,不缓不慢朝他们走来。 夜离的呼吸却渐渐沉了下去,一颗心也难以抑制地“噗通噗通”跳得徐徐加快。 虽面上让自己不动声色,可心里面却有个认知,自己可能真的中人家圈套了。 今天早上,霓灵急急去沈府找她。 原因是因为霓灵去棺材铺的时候,听说沈妍雪的墓地选在城中齐山的七棵松下。 棺材铺的人认识此次凤府请去替沈妍雪掘墓坑的大班的人,听他们说的,消息确切。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霓灵一听就急了。 因为那个地方,那个地方是葬她们父母的地方。 当年她从乱葬岗寻到他们的尸体,分别葬开,独独父母二人葬在了一起。 怕被人发现,她也不敢竖墓碑,什么都未留下,不仅如此,坟包也不敢堆太高,还将边上的土也堆了些,让人看不出那里有坟的样子。 这些年也不敢经常前去祭拜,每年就只有祭日那天跟霓灵两人偷偷趁黑去一次,那里早已杂草丛生,她们也不敢拔。 如今竟是被选为沈妍雪的墓地。 听说是太后带的宫中钦天监的风水师根据沈妍雪的生辰八字以及凤影墨的生辰八字给选的。 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跟霓灵一样大惊。 当时,她们的父母连棺木都没有,就这样被葬在土里,如今三年过去,尸身肯定已经腐烂, 怕是只剩下一堆白骨,怎经得起被挖? 一挖肯定散架,而且挖出的残骸更是不知会被弃在哪里。 不行! 想起他们本就被人剖腹而死,已无全尸,死后,她又怎么可以让人再这样去动他们? 绝对不行! 她得想个办法阻止。 必须阻止。 她最先想到了凤影墨。 既然巧黛是他的人,或许他已经知道了她是钟家之后的事。 就算不知道,她若去找他,让他能不能不要葬在那里,她想,他也应该会答应她的。 以他的足智多谋,想找个合理的理由搪塞了太后绝对没问题。 可是,郁闷的是,她得到这个消息太迟了。 若是昨日,此法可行。 可是,现在,眼看着就是要出殡的时辰了,根本没有时间让她去做这些事。 担心大班那边的人已经开挖,所以她一刻都不敢耽搁,她让霓灵赶快前去齐山想办法拖住那些人,而她自己则是往凤府赶。 一路上快速思忖着对策。 想来想去,她决定做两手准备。 一种,是她侥幸的心里。 她想,若还来得及,若她还有跟凤影墨单独见面的机会,就还是跟凤影墨商量,一起想办法。 虽然,她心知,按照时辰来说,这个可能已经基本上没有。 所以,不得已的话,就只能用第二种。 争得正妻之位。 换句话说,是让沈妍雪变成侧室。 因为正妻与侧室所葬之地截然不同,正妻坐北朝南,侧室不行。 若沈妍雪是侧室,就必须重新找地儿。 其实此法很不好,她知道。 不仅会让自己背负上虚荣、妒妇、无理取闹等等各种骂名,最主要的,还会陷凤影墨被动。 因为她这样一举,等于在众目睽睽之下逼迫于他。 他若答应,会跟她一样背负各种骂名,且又更加与沈孟为敌。 他若不答应…… 应该会答应吧,她想,只要她拼死坚持。 她很纠结,她真的很不想这样。 可那是她的父母,为人子女,不能好好尽孝,连父母的尸骨都不能让其完好,她痛心不已。 她真的别无他法。 睿智如凤影墨,只希望他能如曾经的无数次那样能看穿她的用意。 除此之外,她隐隐还有另一种担心。 因为此墓地是太后所派之人选定的。 到底是正好凑巧,选定了此处,仅仅是凑巧,还是太后其实是故意为之? 她不知道。 不然,那么多坐北朝南的风水宝地,为何独独选定了那七颗松的下面? 若是太后故意为之,就太可怕了。 她这样冲出来,就等于自我暴露。 可她想了想,又觉得不大可能。 太后怎么会知道那下面埋着人?又怎么会知道埋的是谁?更不会知道埋的人跟钟家有关? 若知道,也不会等至今日。 所以,最终她还是决定了冒险。 其实,除了这样,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事实证明,她真的冒险了。 终究是她低估了太后。 看太后现在的这个样子,应该是知道了什么。 将沈妍雪的墓地选在那里,她就是故意的。 她现在一步一步逼近是什么意思? 是想做什么? 夜离微微攥了攥袖襟,强自让自己镇 定。 快速思忖着对策。 本能地转眸看向凤影墨,或许是扑捉到了她眼底抑制不住的那一丝慌乱,凤影墨眸光微微一敛,骤然出了声:“夜离…….” 然,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另一道愠怒的声音打断。 “我果然没猜错,你果然来了这里!” 所有人一怔,凤影墨的声音也戛然而止,夜离亦是惊错回头。 众人都循声望去。 是沈孟。 身着一袭素白的软袍,大步迈过凤府大门的门槛,直直而来,气势汹汹。 夜离眉心微微一拢,更紧地攥住了袖襟。 完了。 真是屋漏偏遭连夜雨。 太后的危机还没有解决,这个大麻烦又找上门来了。 今日是要死在这里吗? “妍雪她娘想见你,我让人到处去寻你,府中都找遍了,也不见你的人影,我就知道你来了这里。” 沈孟一边脚步不停地往这边走,一边愤然说着,脸色愠怒。 一双眼睛只盯着夜离,看也未看边上的帝王太后襄太妃一行。 显然怒得不轻。 直到行到近前,才发现太后,微微一怔,又接着看到了陌千羽,这才连忙给几人行礼。 陌千羽扬手,示意他平身。 他刚一站起,又迫不及待地对着夜离怒目相向。 胸口起伏。 或许是怒到了极致,他瞪了她一会儿,忽而又冷冷一笑:“你不就是觉得自己腹中有个孩子吗?有孩子了不起吗?有孩子就可以如此恬不知耻,用他来换取名分吗?有孩子就可以用他来逼迫凤影墨答应你的无理要求吗?” 沈孟灼灼逼问,夜离竟一时觉得无言以对。 的确,她找的借口就是为了孩子。 的确,她就是逼迫了凤影墨。 见她不吭声,沈孟态度越发嚣张。 “都说逝者为大,你竟然这么一点气量都没有,在妍雪生前,你不守妇道破坏她跟凤影墨的感情也就算了,如今人都死了,你还这样容不得她,你这样耽误她的出殡时辰,是想让她永不得超生吗?你这个女人,心肠怎么就这么恶毒?” 在后幽,大家都知道,丧礼上,封棺、迎棺、出殡的时辰都非常非常重要。 传说,若是误了时辰,此人入了冥界以后也会误掉投胎的时辰,不得超生。 这一点,夜离还真的没有想过。 因为她从来不信。 可是被沈孟如此一说,她也想不到什么话去反驳。 就干脆依旧不吭声。 多说,多错。 多说,只会让沈孟更加动怒。 然,她不说,却还是有人说。 “既然岳父大人知道出殡的时辰很重要,那可否暂时放下这些无所谓的争执,让出殡仪式继续进行?” 是凤影墨。 声音清冷,听不出一丝情绪。 夜离知道他在帮她,看了他一眼。 凤影墨却并未看她,而是端着手中的灵牌举步回到队伍里面,一副作势就要继续的样子。 “等等!” “等等!” 一前一后,一道女声,一道男声,骤然相继出声。 众人一怔。 女声是当今太后。 男声依旧是丞相沈孟。 大家都看看太后,又看看沈孟,不知两人意欲何为。 而只有沈孟没有看向太后,显然还完全沉浸在自己悲愤的情绪中,也不管不顾太后喊这两个字是想做什么,自顾自地愤然出声:“反正时辰早已被耽误,现在才想起,又有什么用?” 话落,再度逼视向夜离。 似是今日不讨回公道,不出了这口恶气,绝不罢休。 “夜离,枉我觉得曾经无论你是在做内务府总管时,还是在戒坊任戒坊坊主,都还算一条汉子,没想到做为女人,你竟是如此不堪!” “够了!” 一道厉吼骤然紧随着他的话音而起。 好多人都吓了一跳。 夜离也被惊了一下。 是凤影墨。 终于怒了。 脸色很不好看,显然忍无可忍。 太后微微勾了勾唇角,眼底阴笑凝起。 帝王眸色深深,依旧没有吭声。 可,还未等凤影墨接着出声,沈孟已经无惧地抢在了他的前面。 “怎么?凤台主是想要维护这个女人吗?那我请问凤台主,可知为何会有今日这一出?”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怔。 包括太后。 特别是夜离。 沈孟怎么会突然问这样的问题? 莫不是他也知道了些什么? 这是她的第一反应。 沈孟的话是问凤影墨的。 凤影墨没有吭声。 沈孟也没有给他吭声的机会,自顾自冷哼了一声,继续:“就因为昨夜的一场口舌之争!” 昨夜?口舌之争? 夜离愕然抬眸。 凤影墨稍显意外。 陌千羽面露疑惑。 太后同样有些吃惊。 夜离看着沈孟,不知他又想耍什么花招?或者说,他又想怎样栽赃于她? 昨夜,她明明连他的照面都没有碰到,又何来口舌之争。 这些年,别的没学会。 在没搞清楚对方动机之前,不让自己自乱阵脚,静观其变,这一点,她还是可以做到的。 所以,也没有立即反驳,她等着他继续。 “昨夜,我只是说了一句,你就算日后嫁进了凤府,就算已经怀上了凤影墨的孩子,你也永远是个小,我家妍雪才是正妻,你永远都是侧室,你的孩子就算没有人跟他争宠,却也永远是个庶出。我就只是说了这么一句,她当时倒也没有同我争执,就也只回了我一句,你等着,明日我定会让你将今夜所说给我收回去。” 沈孟义愤填膺地说着。 众人又将目光齐齐看向了夜离。 太后眼中愕然更甚,秀眉也随之微微拢起。 夜离眼波微闪,尽量让自己不动声色。 这个男人信口开河的本领还真不是一般。 这般一杜撰,倒是完全跟方才她逼迫凤影墨改灵牌之时,所说的话,所找的借口和理由,完全契合。 她不得不佩服这个男人。 可,不知为何,或许是因为凡事都有两面性,有弊就有利。 她竟隐隐觉得这些话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其实是帮了她呢。 特别是应付太后这边的危机。 她突然这样贸然前来,拦住出殡队伍,强行让凤影墨改掉灵牌上沈妍雪的名分,或许正中了太后的圈套,或许正引起了她的怀疑。 而被沈孟现在如此一说,她倒是事出有因了。 若是别人说的,可能也没有什么分量。 可,对方是沈孟。 就因为是沈孟,所以才有分量,有可信度。 因为沈孟是她的死对头,是绝对不可能帮她说话的死对头,是恨不得将她除之而后快的死对头。 凤影墨黑眸深邃,看了看夜离,又眼梢一掠,看向沈孟,绝美薄削的唇边轻轻抿起。 沈孟的声音继续:“当 时,我还不明白,她那一句话什么意思,今日早上在府里找不到她的时候,就陡然想到可能会是这样,所以,就赶了过来,果然不出所料。” 沈孟一边说,一边冷哼,再次转眸怒视夜离:“你靠这种手段,就算得到了正室之位,你也得的不光彩。” 队伍中传来一片低低的议论声。 当然,基本上都是赞同和支持沈孟的,鄙夷和谴责夜离的。 夜离也不在乎,而且心里头也微微松了一口气。 看来,她得感谢沈孟,感谢他这一段歪打正着的说辞。 太后秀眉蹙得更紧,略带疑惑地看向身侧常喜。 常喜面色微暗地轻摇了一下头。 陌千羽深深睇着沈孟和夜离,眸含探究。 凤影墨却忽然几不可察地唇角微微一斜,只不过很快掩去,一同匿去的,还有他眼中一掠而过的了然。 “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步田地,那就请凤台主给个准话吧!正好当着圣上和太后娘娘、太妃娘娘的面,”沈孟一边说,一边对着陌千羽抱拳一鞠,末了,又转眸看向队伍中的众人,“也请诸位给做个见证。” 于是,大家的目光便都齐刷刷看向了手端灵牌的男人。 凤影墨微微垂了眉目,攥了一只拳头放在唇边“咳咳”了两声,清了清喉咙。 然后,低醇笃定的嗓音流泻。 “沈妍雪是皇上赐婚于我凤影墨的妻子,是我凤影墨八抬大轿娶进府的凤府女主人,虽说我跟夜离有情,可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让沈妍雪做我的正妻,可能是我这个丈夫能为她这个妻子做的最后一件事。” 一席话落下,众人震惊了。 毕竟,昨日宫门口,这个男人为了夜离跟沈孟风云对决的事很多人都亲眼目睹。 就算没有亲眼目睹,这种事情,也早已在京师里面传来,成为街头巷尾、茶余饭后,人们的谈资。 连帝王、太后,和夜离本人都震惊了。 当然,三人震惊的点肯定是不同的。 震惊之后,帝王跟太后都禁不住唇角轻轻一勾,唯独夜离没有。 沈孟意外之余,表现得甚是欣喜。 眼梢轻轻一掠,他略带得色地看向小脸明显泛白的夜离。 夜离没有吭声。 或许大家都以为她脸色发白是因为被凤影墨这样当众打击。 其实不是。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更担心的是,如此一来,出殡就会继续进行,沈妍雪依旧会被葬在那个地方。 那么搞了这半天也等于白忙乎。 霓灵那边只能暂时拖住大班的人,也不可能一直拖住,而且,若葬礼依旧进行,掘墓穴就是迟早的事。 怎么办? 正快速思忖着对策,门口忽然传来动静。 “凤大人,凤大人……” 一个男人急急而入。 众人纷纷望过去,虽然不识男人是谁,可是他身上的那一身特别的衣袍,大家却没有不识的。 大班的衣服。 大班就是专门替人掘墓坑的人。 “何事?”凤影墨蹙眉。 “我们去到山上墓地的时候,见到一个女子正在那里烧纸祭拜,听说我们要在那里掘墓坑,很是生气,她说她的父母葬在那里,只是没有竖碑而已。既然埋的有人,我们哪还赶挖,他们便派我赶紧下山来凤府通知,看如何处理?” 啊! 众人惊错。 选好的墓地下面已经葬有人? 这,竟然发生这等事。 太后敛了眸子,眸色晦暗不明。 夜离脸白更甚。 男人忽然想起什么,又道:“哦,我怕自己说不清楚,将那个女子也带着一起了,就在府门口,需要她进来吗?” 夜离心口一撞,呼吸骤停。 霓灵。 她已经跟她说得很清楚,让她只是想办法拖住大班的那些人即可,且不要让大班的那些人识出她。 她只需要时间。 这,现在,又是唱得哪出? ...... 可能这章看得稍稍有点迷糊,木事,明天就知道了哈,孩纸们也可以猜猜是肿么回事?猜对有奖,哈哈。另外,明天有你们想看的某人的精彩对手哈。 谢谢【14747897888】【嘉阳童童601】亲璀璨的钻石~~谢谢【287015101】亲的荷包~~谢谢【14747897888】亲的花花~~谢谢【唯止】【1041671187】【e-yuying】【lel777】【嘉阳童童601】【joycexm】【love琉璃心】【jixichenxiao】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 ☆、233.【233】来,他才是藏得最深的那个人 她已经跟她说得很清楚,让她只是想办法拖住大班的那些人即可,且不要让大班的那些人识出她。 她只需要时间。 这,现在,又是唱得哪出崾? 这般一来,倒是很明确地告诉别人那个地方葬有人了,凤府也定然会再寻别的地方给沈妍雪做墓地躏。 可是,霓灵不就暴露了吧? 那刚刚的这一切努力都等于白费。 强自抑制住一颗“噗通噗通”跳得慌乱的心跳,夜离也随众人的目光一起看向凤影墨。 凤影墨眼梢轻掠了她一记,示意那个大班的男人:“既然都已经到门口了,自是应该请人家进来,双方解释一下才好。” “是!” 男人领命而去,不一会儿便带了一人进来。 夜离是背对着门口的方向而站的,那一刻,竟有些不敢回头看,当看到众人的反应并不是她预料的那样,才鼓起勇气转眸。 当走在男人身后的女子入眼,夜离眸光一敛。 眉眼完全陌生,不是霓灵。 还好,不是霓灵。 那一瞬间,她听到自己高悬的一颗心落入胸腔的声音。 不过,在下一瞬,却又升腾起满腔的疑惑来。 不是霓灵,又会是谁? 明明她不认识此人,而此人明明是在帮她们。 难道是霓灵找的人? 可是,她又觉得不大可能。 因为她跟霓灵是同时出发的,分道扬镳,按照时辰和脚程,霓灵必须很赶,一刻都不能耽搁,才能在大班的人还未动土之前,赶上他们。 这样紧急的时间,霓灵又能去哪里找一个女子来帮忙? 而且,方才这个大班的男人说,他们去到山上墓地的时候,见到一个女子正在那里烧纸祭拜。 也就是这个女子在大班的人到达山上之前,已经在那里了。 这样的时间,就更加不可能实现。 夜离想着,心中的疑惑更甚。 女子就是典型的农家小女孩,不甚懂大富人家的规矩,也未去留意边上的帝王太后等人,进来后,就有些激动地跟凤影墨讲着,那块墓地是她父母的,让凤影墨再择别的地方。 夜离静静听着,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每个人的表情。 凤影墨面色极淡。 陌千羽脸色如常。 沈孟面露不悦,眉心微凝。 太后一双丹凤眼中,神色莫测。 夜离发现,自女子进来到现在,太后就一直凝着女子,讳莫如深。 选墓地,选在人家的坟包之上,本就是大忌。 既然下面埋有别人又岂能再葬于此? 只能再选。 “既是你父母,为何不立碑?” 太后终于沉不住气,开口相问了。 女子显然不知道她是谁,无知便也无惧,非常随然地答道:“因为穷啊,没有银子。不过,是打算明年清明立上一块碑的。” 见太后凝着她,女子不悦皱眉,“怎么,你们不信?不信可以去问问我们村里的人,他们也可以帮我作证,我的父母埋于那里。” “你住哪个村?”太后又问。 “齐山脚下的柳叶村啊。”女子毫不遮掩,一脸坦然。 太后眸光微微一闪,便不再问了。 夜离知道,接下来太后肯定会私下派人去查此人。 当然,她也同样知道,既然敢这样说出来,这个女子就也肯定不惧人查。 心念电转,一时间脑中有千百个念头。 一直沉默、鲜少开口的帝王终于出了声:“既然如此,那葬礼就且暂停下来。” 末了,又吩咐霍安,“你速速去通知钦天监,再择墓地 、再选吉时、动作要快,吉时最好选在今日下午,毕竟……” 陌千羽瞟了瞟沈妍雪的棺木,话没有说完。 大家都懂。 再放真的就要臭了。 ************ 迷迷糊糊,霓灵艰难地撑开眼睑,入眼是青天白云、苍穹广袤,飞鸟从头顶掠过,留下轻浅的痕迹,微风轻轻拂过脸颊,有淡淡青草的香气萦过鼻尖。 静静地躺在那里,霓灵好一会儿没有回过神。 浑浑噩噩地扭头,没有任何意识,男人熟悉的俊颜蓦地跃入眼帘,就在她的脸侧,不过方寸之间,她浑身一震,陡然翻身坐起。 张硕? 什么情况? 怔怔看着躺在身侧的男人,她懵了又懵。 头痛得厉害。 她皱眉揉了揉额,仔细回想。 早上听闻沈妍雪的墓地选在她们父母埋葬的地方,她就当即去丞相府找了她姐。 她姐让她速速上齐山,想办法拖住大班的人,而她姐自己则是赶去凤府,想办法让凤影墨他们改变决定。 然后,她就打马赶来了齐山,山路难走,马儿无法通行,她就将马儿栓在了山下,徒步上山。 因为每年要祭拜,这座山她跟她姐都熟,她们有一条又隐蔽又极近的捷径。 可是,她刚入山径不久,就闻到一股奇香,还没反应过来,人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环顾四周,现在所处的位置的确是她晕过去的地方。 只是,边上的这个男人是什么意思? 他怎么也会出现在这里? 又怎么会跟她一样也晕了? 心中疑惑,陡然想起自己还有正事要办,暗叫一声:“完了”,连忙从地上起来,拔腿就走。 走了两步想起躺在那里的男人,又蓦地脚步停住。 算了,还是不要叫醒他,否则她怎么去做自己的事? 回头瞟了一眼,准备无视,谁知竟猛地撞上男人漆黑的眸眼。 霓灵呼吸一窒。 他竟不知几时已经醒了。 “怎么?准备就这样丢下我离开?” 男人起身坐起,声音黯哑中隐隐透着那么一丝丝受伤。 霓灵长睫颤了颤,不知该如何作答。 陡然想起一件事,脑中疑惑的点就瞬间串连成线,见男人正欲起身站起,她瞳孔一敛,快步上前,伸手在他肩胛处一点,他便僵坐在了那里,然后,愕然睁大眼睛看着她。 “你……” 是,霓灵点了他的穴道。 原因有二。 一,她真的没有时间了,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现在还来不来得及,不想跟他废话,也不能让他知道。 另外一个原因,是她想起了潇女木的事。 今日之事过于蹊跷,奇香来得突然,他也出现得突然,他擅医擅毒,谁知道是不是又和那次潇女木的事一样,是他对她用的香,然后为了撇清自己的嫌疑,自己也假装晕倒在边上? 那一刻,她发现,对他,她竟已经没有了一丝信任。 霓灵扭头就走。 身后传来张硕又急又沉的声音:“夜灵,你知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快解了我的穴道!” 霓灵没有理他,脚步未停。 后果? 她冷笑。 “喂,你这个蠢女人!你听到没有?”见她要走,张硕更加急了,咬牙切齿。 霓灵蹙了蹙眉,陡然身形一晃,脚下轻功移动,再次闪身到了男人面前。 与此同时,素指伸出对着男人一点。 张硕面色一松,还以为她是解他的穴道,谁知道,随着锁骨上方一寸的地方骤然一重,他瞬间脸如纸 白。 这个女人竟然……竟然还点了他的哑穴! 张硕瞪着她,一对眼珠几乎就要爆出眼眶。 霓灵也不想理会,转身,快步离开。 虽然身子还在那奇香中没有彻底恢复,霓灵还是拼尽全力提着轻功飞赶。 一路未见大班的人。 一直到七颗松的墓地处,都没有看到一个人影。 而且,奇怪的是,地上有黄纸和冥币烧后的灰烬,显然,是有人来祭拜过。 难道因为这个,大班的人觉得这下面定是葬了人,不敢挖,所以放弃了? 可是,这世上,除了她们姐妹二人,又有谁会来烧纸祭拜? 抬头望了望太阳,已是正午,早已过了沈妍雪的出殡时辰。 心中满是疑惑,却也暗自庆幸,至少父母的墓地没有人动。 想着回去定然就会知晓答案,她沿原路返还。 张硕还在。 这点她也不震惊。 因为自动解穴的时辰还未到。 他依旧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可是,当她走近,伸手准备解开他的穴道的时候,却被他的样子震惊了。 大汗淋漓,那额头上的汗珠都豆大一般,密密一层,还有脸,一张脸整个红得发紫,就像是中了剧毒,且毒已攻心发作时的模样。 霓灵大骇。 伸出去的手就僵在了半空中。 而此时,或许是感觉到有人前来,原本张硕是闭着眼睛的,陡然睁开,一双眼瞳就像是被鲜血充满,红得吓人,霓灵一颤,本能地后退了一步。 “张硕……你怎么了?” 霓灵疑惑地看着他,没有等到他的回答,她才想起穴位还未解。 再次颤抖上前,连点两下将他的定穴和哑穴相继解开。 可手还未及收回,腕上就骤然一重,紧接着一股巨大的外力将她一裹,一阵天旋地转,等她反应过来,她已经被张硕掼倒在草地上,高大的身躯倾轧过来。 啊! 霓灵大惊。 “你要做什么?” 同时,快速伸手抵在他的胸口。 可是,透衫而出的体温灼得她的手一颤,她手肘一弯,男人的身子便压了上来。 又惊又惧,霓灵再次推他。 可对方的身子就像是一座大山一般。 纹丝不动。 而且大手还开始扯她的衣服。 霓灵吓得都要哭了,不停地喊他:“张硕,放开我,张硕……” 可男人就像是全然听不到一般,动作越发急,越发粗.暴。 慌乱地对上他的眼瞳,那里面除了一片赤红,仿佛下一刻就能滴出血来,其余的,什么都看不到,就连她的倒影,她都看不到。 那一刻,她终于明白过来。 他不正常。 他失了心智。 为何会这样? 方才她离开的时候,他不是很好好的,怎么就这么点时间就变成了这样? 来不及多想,她的衣袍已经被他扯开。 她拼命挣扎。 男人脸上一片血色,眼中一片赤红,额头上大汗淋漓,还青筋直暴,原本俊美的五官此刻也微微扭曲,变得狰狞起来。 那一刻,霓灵想到了兽。 一颗心害怕到了极致,战栗从心底深处,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 她真的哭了。 她开始求他。 “张硕,求求你,求求你不要这样,求求你放过我……” 虽然她知道,他听不到。 许 是嫌她太过聒噪,男人低吼,重重吻住了她,将她所有的话语都堵在了喉咙里面。 她摇头,哭着摇头,想要摆脱他的钳制,可是根本没有用,他不仅加重的唇齿的力量,更是一边肆虐,一边用自己的头将她的头压抵在草丛之间。 她完全避不开。 男人吻得急切疯狂用力又粗暴,霓灵感觉到自己的唇都要被他吸破压碎。 事实也是这样,凌厉的痛感从唇瓣上袭来,甚至有血腥在两人的口中弥漫。 他依旧没有放开她。 粗重的呼吸喷打在她的脸上。 布帛撕裂的声音不时响起,尖锐、突兀,不知是她的,还是他的? 她哭着,喘息着...... 身上一凉,最后一层遮挡也被他大力扯掉。 甚至没有任何爱.抚,他就迫不及待地冲撞了进去。 巨大的痛感差点让她昏死过去,她颤抖着,身子绷成了一张弦,视线一黑一明交替中,她看到自己的衣袍被高高抛起,在空中跌宕。 最后委顿在地上,就像是飘零的落叶,也如她此刻的心。 那被践踏在地上的心。 他不爱她。 他明明不爱她。 却偏偏两次这样纠.缠在她的身体里。 果然男人心和身是分开的吗? 可就算身心分开,就算对她无爱,也不应该对她用潇女木吧? 那已经不仅仅是无爱了。 那是践踏。 就是你捧着一颗真心送到他面前,他当着你的面,将那颗心摔在地上,然后,还嫌不够,还要上去踩上几脚的那种践踏。 为了给自己爱的人寻药,却对爱自己的人下.药。 寻的是救命的药,下的是致病的药。 在他眼里,她是什么? 拼命睁大眼睛,却怎么也看不清他的样子。 只看到他在她的身上起伏跌宕。 那里很痛,完全被撕.裂的痛。 却远远没有胸口的疼痛来得强烈。 她痛得几乎要窒息。 她伸手,哭着攀上他的背。 张嘴,一口咬在他的颈脖上。 死死咬住。 她听到他闷哼的声音。 她拼尽全力,她咬到发抖。 他闷哼着、低吼着、呼吸粗重得就像是拉锯一般。 他扬着头,一下一下将她狠.狠贯穿…… 当登上极致的顶峰,当浑身的炙热如同火山爆发一般汹涌喷溅,他身子一颓,倒在她的身上,意识也在这一刻回到大脑。 脸上和眼中的血色褪去,他怔怔抬起头,就看到女子一动不动躺在自己身下的草丛中,睁着空洞的双眼,面如如纸、泪痕斑斑的样子。 张硕猛的意识到什么,脸色骤然大变,“噌”的一下从她的身上起来。 “我……我…….” 一边扯过地上散落的破碎的衣袍往身上套,一边慌乱地语无伦次。 见女子依旧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像是一个失了灵魂的瓷娃娃,张硕的衣袍穿了一半停了下来。 “对……对不起……” 他颤抖地看着她,看着她原本莹白光洁的肌肤上面密密麻麻都是被他侵.犯过的痕迹,他痛苦地皱着眉头,依旧粗噶着呼吸,却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捡起她的衣袍,他开始给她穿衣服。 这是他第二次给她穿衣服。 那次在涧下,他给她排毒,他们两人第一次的时候,事后也是他给她穿的衣服。 所不同的是,彼时,他的心情复杂纠结到了极致,甚至还绞着那么一丝怒意,一丝不甘。 而此刻,他却只剩下心疼和歉意。 他不知道,为何会有这种转变? 他只知道,他又伤害她了。 世事为何总是这样,他明明想处理好,却反而偏偏更糟。 他今日跟她过来就是想要跟她道歉的。 为潇女木对她的伤害的道歉,为对她姐姐孩子的伤害的道歉,为他的自私道歉。 结果…… 一边小心翼翼地将衣服穿在她的身上,他一边试图解释。 “在街上,我看到你打马而过,行色匆匆,不知发生了何事,便跟了过来……” “后来,跟至这里,发现她晕倒在地上,我刚蹲下身,想要将她扶起来,一阵奇香袭来,我也晕了过去……” “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 “哦,还有……这种香里面的成分,含有合欢草,因为被其他迷香的成分相克,所以,其药力被改变了,可是,如果人的定穴被点住,血脉逆流,就会冲淡其他迷香的药效,反而将合欢草的药效催到最大化,所以,所以……” “所以,你点我穴的时候,我说后果很严重,让你将我解开…….” “……对不起……” 张硕见自己说了一大堆,对方一丁点反应都没有,他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虽然当时的自己意识全无,可是,从两人衣袍的被撕程度来看,从她身上残留的痕迹来看,他可以想象得出自己的粗暴。 他…… 哎…… 这是做的什么事? 将最后一件衣袍替她穿好。 虽然每一件都或多或少有撕破的地方,但是所幸,整个穿起来,还算能蔽体。 他再穿自己未穿完的衣袍。 女子忽然起身站起,看也未看他一眼,便默然转身,缓缓往山下走。 张硕连忙三下两下将衣服套上,拾步跟在后面。 当然,只是跟在后面。 ************ 一直到坐在去丞相府的马车上,夜离还未彻底缓过神来。 今日之事真的是一波三折,她的心也是跟着大起大落。 所幸,最后都有惊无险。 沈孟是打马过来的,所以回去的时候走在她的前面。 等她到达丞相府的时候,刚刚回来不久的沈孟似是又要出门。 两人在大门口打上了照面。 “妍雪她娘在等着你呢,希望你不要忘了自己来丞相府的目的和责任!” 冷冷地丢下一句话,沈孟没有给她好脸色看。 夜离怔了怔。 见沈孟作势就要拾级而下,夜离脑子一热,陡然喊住了他:“沈相请留步!” 沈孟皱眉回头,“还有事吗?” 嫌恶不耐的表情毫不掩饰,似是多看她这个人一眼都觉得多余。 夜离也不以为意,弯唇笑了笑,拾步走到他的面前,站定。 眼梢左右掠了掠,见无旁人在,她眸光轻凝,专注地望进沈孟的眼睛。 这是第一次,她如此近距离地面对他,也是第一次,以一种别样的心情看他。 “谢谢你!” 她轻声开口。 沈孟眼波微微一动,却瞬间恢复如常,脸上噙着的表情依旧是对她极度厌恶的样子。 一声冷哼,他道:“谢我什么?谢我没有让你如愿以偿地坐到正室的位子?” 冷嘲热讽之意尽显。 夜离却依旧浅笑。 “虽然我不知道沈相为何要帮我,但是,刚才那句‘谢谢’我是真心的。” 夜离清晰地看到沈孟瞳孔微微一敛。 这一次,沈孟没有出声,反 而轻抿了唇,看着她。 许久的沉默以后,眉心微微一皱,“我只是不想你们姐妹二人有事!太后已经明显怀疑到你了,日后得格外小心才是!” 沈孟的声音很低,语速很快。 夜离却是听得清楚明白。 她浑身一震,愕然睁大眼睛。 他说什么? 虽然知道今日是他帮了她,虽然早有心理准备,虽然也想了种种可能,可是,当这样的话从他嘴里亲口说出来的时候,她还是震惊了。 说实在的,今日在凤府,他说她拦棺要名分的举措,是因为昨夜跟他的口舌之争的时候,她还以为他又想泼盆脏水给她。 虽然,这盆脏水泼得好,非常适时地帮她解除了太后的怀疑。 但是,当时,她只是觉得事情有利有弊,泼脏水是他的用意,而帮她解了困是他没有想到的事。 直到后面那个女子的出现。 从女子烧纸,到跟大班说,是自己的父母葬在那里,到随大班的男人一起来凤府现场,亲身作证了这一切,再到提到自己所住的村庄……. 对别人来说,可能觉得一切就真的如同那个单纯女子所言的那样。 可只有她知道不是。 因为她是当事人,她的父母才是葬在那里。 显然,女子的演技很高,显然,这是一次有计划的行动。 她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谁,会如此有计划地帮她? 她不知道女子是谁的人,受谁人所派? 直到最后女子离开的时候,快速掠向沈孟的那一眼正巧让她捕捉到了,她还看到,沈孟也非常快速地度了一个眼神给那个女子。 女子是沈孟的人。 她将事情一倒推,就更加肯定了这点。 泼脏水是表面,帮她脱太后之困,才是关键。 可毕竟这些年对这个男人的认识,一直停留在自私自利、奸佞小人、小肚鸡肠、睚眦必报这样的层面上。 毫不夸张地说,是她觉得这世上最坏,她最讨厌、也最看不起的一个男人。 突然之间,他突然之间变成一个好人,让她一时接受不过来的同时,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猜错了。 所以,她才想着试他一试。 故意跟他言谢,看他的反应。 没想到,一切真的如她猜想的那样。 他真的在帮她,有计划地帮她,处心积虑地帮她。 为何? 为何这样? 他为何会帮她? “沈相知道我是谁吗?” 夜离再度开口相问。 既然知道那个地方葬着她的父母,既然知道太后已经怀疑到了她,她想,他,必定是知晓她真实身份的人。 果然。 沈孟点头,“嗯”了一声。 夜离再次震惊了。 一颗心更是早已滋味不明。 原来,他才是藏得最深的那个人。 自私自利、奸佞小气、冲动肤浅是他的保护色。 有这些性格缺点的保护,让帝王陌千羽对他不设防,让太后从不觉得他会是个威胁,让百官同僚对他避之遥遥。 夜离深深地觉得,自己这些年都白活了。 一直以为,眼睛会骗人,耳朵会骗人,只有心,不会骗人。 看人不能用眼,要用心;看事不能看表面,要看本质。 曾经以为自己是个能用心看人和事的人,可这段时间接二连三的事情,让她清楚地认识到,她,远远没有达到那种境界。 前有巧黛。 那是她倾心相信的阿姐,是她真心相对的亲人。 却原来,也是欺骗她、将她玩弄于鼓掌之中的人 ,甚至差点害霓灵丧命。 今有沈孟。 曾是她最讨厌、最痛恨、最瞧不起,甚至被她认为是钟家惨案最大嫌疑人的男人。 到头来却是全心帮她脱困的恩人。 这是多么鲜明的对比。 对她来说,又是多么可笑的讽刺。 她就是一个瞎子,睁眼瞎。 “此次沈相让我到沈府来扮作沈姑娘,一部分原因,的确是为了沈夫人的病,另一方面,也是最主要的原因,是沈相想保护我是吗?” 夜离问出了第三个问题。 这个问题是她刚刚想到的。 沈孟没有立即回答。 似是在犹豫要不要承认,或者在想该怎样回答。 最终,也还是没有正面回她。 “你腹中有了孩子,女扮男装的身份又曝光了,感觉身边会有不少危险。” 虽没有正面回答,她却已然明白。 是的,他就是想要保护她。 的确,女扮男装的身份曝光,至少,太后不会放过她。 而且,孩子还小,前几月最为关键。 所以,他让她呆在沈府,呆在这个安全的地方。 那一刻,夜离忽然想哭。 眼窝一热,她强自逼回了眼眶。 “沈相,我能问最后一个问题吗?” ...... 谢谢【幽兰66】【lili0899】亲的花花~~~谢谢【15862579315】【287015101】【素浅若笙】亲的荷包~~谢谢【丹422】【夏末Ivy】【18701373687】【lili0899】【1641609206】【素浅若笙】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 ☆、234.【234】若做不到身心一致,就不要再来招惹 那一刻,夜离忽然想哭。 眼窝一热,她强自逼回了眼眶。 “沈相,我能问最后一个问题吗?” 沈孟回头看了看天色,点头,“嗯,你问。躏” “我们……有关系吗?” 其实这句话夜离想了好一会儿。 该以怎样的方式来问,既礼貌,又能很好的表达自己的意思。 因为,说白,或许是谨慎已在她的性格里根深蒂固,又或许是沈孟的转变真的太大,她还没有完全相信。 所以,她本想问的“沈相跟钟家有关系吗?”,出口以后就还是变成了“我们有关系吗?” 毕竟前面他们也没有将话说透,她问他知道她是谁吗?他只是“嗯”知道,也并没有道出她真实的名字。 所以,她这一句算问,也算是进一步试探吧? 这世上,除了亲人,除了相爱的人,除了肝胆相照的友人,没有谁会无缘无故去花大力气救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沈孟再次陷入了沉默。 不知是有难言之言,不愿说,还是不知该从何说起。 就在夜离准备不想强求让他算了的时候,他却又忽然开了口。 “我跟你父亲是挚友,钟家于我,有恩。” 夜离一怔。 这一句,彻底打消了她心中所有的疑虑。 他提到了钟家。 也回答了她的问题。 他是她父亲的朋友。 她竟是不知。 而且,她记得,她曾听他父亲跟母亲说过,沈孟是个道貌岸然、心胸狭窄、睚眦必报的小人。 就是这句话从一开始就影响着她对这个男人的看法,这些年一直没有好印象。 现在想想当时的情景,那天很多人,都是朝中大臣,在她家,大家谈到我行我素、不合群的沈孟,然后,她的父亲跟她母亲这样说的。 在那样的场合,他的父亲其实是说给别人的听的是吗? 看来,藏得深的人,不仅仅是沈孟,她的父亲亦是。 当然,她也表示理解。 特别是这些年在宫里混、官场上混,越发知道朝堂风云的诡谲和瞬息万变。 交友、朋党、和谁走得近,和谁走得远,稍有不慎,都会引来灾祸。 只不过,她的问题又来了。 “那请问沈相一直知道是我,还是几时知道是我的?” 夜离一边问,一边不好意思地笑,因为她方才说是最后一个问题。 终是抵不过心中疑惑太多。 如果一直知道她是钟家后人,那前面,他可不是一次为难她,有时恨不得置她于死地。 虽然,明面上,今日他也是在为难她,但是,这种为难跟以前的那些为难,显然不同。 “原本只是怀疑,在你在北国女扮男装的身份揭穿传回来的时候,我便产生了怀疑,无论是从年龄,还是各方面,你们姐妹二人都与钟家后人相仿。而真正确定,是昨日宫门口,我拽着你的头发将你从马车上拉下来的时候,我看到了你头顶发间的那一枚红痣,终于肯定你就是钟霓裳。” 沈孟说着,脸上并无过多表情。 夜离长睫微微闪了闪。 的确她头顶发间有个红痣,只是因为平素被头发遮住,看不出。 曾经听她大哥说,她跟霓灵刚出世那会儿,他们都以这个标志来分辨谁是她,谁是霓灵。 知道钟家,知道她的名字,还知道她发间的红痣,沈孟是钟家故人这点毋庸置疑。 只是,那在这之前,他扇了霓灵一耳光是事实,他想对付她也是事实。 算了,这个问题好像上升到了人性的层面了。 这世上的人,本就没有绝对的善,也没有绝对的恶。 如果非要将人划分为黑白两种颜 色,她想,沈孟这种人吧,应该是属于灰色的。 是那种非常护私、非常护短的人,对没有关系的外人,可以很冷血无情,但是,对待亲人和想要保护的人,一定是全心全意、不遗余力。 从他对沈夫人的不离不弃,沈夫人都那样了,沈府就沈夫人一个女主人,没有一个三妻四妾就可以看出。 从他对沈妍雪的宠溺和维护,甚至将沈妍雪的死归罪到她的头上,想要报复她也可以看出。 所以,这种人在外人看来,就是自私。 而在身边人看来,那是保护。 夜离忽然有些庆幸。 庆幸他是她父亲的挚友。 不然的话…… 似是猜到她在想什么,沈孟忽的弯了弯唇角,“世事真是无常,谁能想到你们竟是钟家后人?想当初,夜灵当众爆出妍雪吸毒,妍雪在戒坊戒毒期间,你又让妍雪坐牢,后来夜灵被皇上选进宫的那段时间,我真是恨透了你们两人。” 夜离怔了怔,虽然心中早已知道这些,却还是不意他的如此直接。 “所幸没有造成什么无法弥补的伤害,否则,日后我也无颜去地下见你的父母。”沈孟轻叹。 “沈相言重了。” 夜离不想再去计较这些过去了的事。 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原则,都有自己为人处世的方式,她也不能强求别人。 而且,这次他帮了她、救了她是事实。 她感激他。 发自内心的。 “沈相怎么知道我父母葬在齐山的七棵松下?”夜离问完,又禁不住笑了:“我的问题是不是太多了?” “我本也不知,是早晨夜灵过来找你的时候,我正好从厢房外面经过,听到了。只是没有听完,一个下人刚好过来找我有事,我便走开了。但我立即安排了人去处理这件事,若知道你的方法是到凤府去闹,我肯定阻止你了。” 说到这里,他陡然想起什么,“对了,我的人说碰到了夜灵,为了阻止她上山,给她施了迷香,让她睡了会儿,估摸着现在也应该要回来了,反正事情已经了结。” “哦,”夜离微微意外,心里禁不住有些担心起霓灵来。 被迷香迷.晕睡会儿应该没事吧。 “还有什么问题吗?若没有了,我还有点事。” 这次,沈孟先问。 “没有了,沈相去忙吧。”夜离笑笑。 沈孟转身拾级而下,走了两步又停住,回头。 “我跟你刚刚说的这些,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夜灵和凤影墨,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凶险。” 夜离怔了怔,说:“好!” 望着沈孟衣袍轻荡的背影,夜离微微失了神。 虽然知道作为一国之相,权势非寻常人所不能及,但是,能在那么紧急的情况下,将事情处理得那样完美,也绝非易事。 说明,他的暗势力也肯定很强大。 待沈孟上了马车,她才收回思绪,正欲转身进门,就蓦地看到霓灵打马而来的身影。 夜离眸光一亮,正欲拾阶迎下去,可是在下一瞬看到霓灵的样子时,又不由的心头一紧。 发髻蓬乱,衣衫不整,而且脸上的表情也空洞。 发生了什么? 提起裙裾,她快速拾级而下。 人马也行至相府跟前,霓灵翻身下马。 “三儿,怎么了?” “姐,事情妥了吗?山上没看到大班的人。” 姐妹二人同时急急出声。 夜离怔了怔,“妥了,你不用担心,”伸手抓了霓灵的腕,夜离又颤声问道,“发生了什么吗?” 沈孟说,给霓灵施了迷.香,让她睡了一会儿。 一个女子荒郊野外的,睡沉过去,难保发生什么意外。 这也是她方才就一直担心的事。 而现在看霓灵的样子,显然,她最担心的事发生了。 “我没事,”霓灵牵了牵唇角,微微笑道:“事情妥了就好了,若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我先回棺材铺了。” 说完,霓灵就准备走。 越是这个样子,越是急坏了夜离,她怎么可能就这样让她离开,一把将她拉住。 正拉扯之际,一个抬眸,就看到了不远处的一马一人。 街上人来人往,可他因为骑在高头大马上,所以非常醒目。 夜离一震。 是张硕。 看他的样子,也比霓灵好不到哪里去。 衣衫破碎,一身狼狈。 夜离眸光一敛,当即明白了过来。 “是他是吗?”夜离盯着张硕,问向面前的霓灵。 霓灵脸色微微一白,循着她的目光侧首看过去,也看到了停在马路对面不远处看着这边的男人。 收回视线,她轻抿了唇,没有吭声。 夜离便朝张硕招手。 张硕怔了怔,并未直接打马过来,而是翻身下马,牵着马儿横穿马路往她们这边走。 “姐……” 霓灵慌了,一副想要逃的样子。 腕却是被夜离抓得死死的。 “三儿,在爱面前,人人都是平等的,你不欠他什么。” 说这句话的时候,夜离只觉得一颗心痛到不行。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下去。 她想说,既然不欠,为何要惧? 在感情的世界里,受伤的,注定是姿态卑微的那一个。 曾经她对陌千羽就是这样。 她的三儿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的三儿应该拥有更好的。 抬眸,夜离再次朝张硕看过去。 这时,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忽然传来一阵sao动,马蹄哒哒,是一辆马车疾驰而来。 人们纷纷惊叫着退至路的两边。 夜离跟霓灵本就站在路的边上,而张硕也已经穿过了马路来到了路边,可夜离却突然发现了人群中的一抹熟悉身影。 她瞳孔一缩。 是巧黛。 似是边走边在垂眸想着心事,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众人那么大的反应,自是也没有意识到危险。 眼见着那辆如同脱缰的马车就要逼至……. 夜离呼吸骤沉,正欲开口朗声提醒,却发现已有人一阵风一般卷了过去,又以极快的速度将她裹至路边上。 马车呼啸而过。 夜离看着那在千钧一发之际险险逃过一劫的两人。 应该说路上的惊魂未定的所有行人都看着那两人。 包括霓灵。 对,是张硕。 最紧要的关头,是张硕飞身上前,将巧黛裹出了马蹄之下。 在众人的注视下,张硕放开了巧黛。 “你没事吧?” “没,谢谢。” 巧黛后退了两步。 张硕看了她一眼,转身,朝夜离和霓灵走来。 “你找我有事?”眸光凝在霓灵身上好一会儿,他才问向夜离。 方才是夜离招手让他过来的。 虽然他惧怕过来,却又想要过来,正好夜离招手。 霓灵早已低敛了眉眼。 夜离瞥了霓灵一眼,见巧黛也已行至近前,唤她“坊主,”似是有事要找她。 夜离没有理会,而是对着张硕璀然一笑:“本来有事,现在没了。” 她本来让他过来就是想问清楚他跟霓灵两人的事。 现在看来,已然没有问的必要了。 说实在的,她的心里是有气的。 若不是霓灵当前,她真的恨不得想让张硕趁巧黛也在,把话说清楚,到底是什么意思,若做不到身心一致,就不要再来招惹霓灵。 但是,她忍住了。 因为霓灵在。 自己是过来人,她深知,那样做只会让霓灵再伤一遍,只会让她最后的一点自尊都失掉。 “你找我有事?” 未等张硕反应,她又转眸问向巧黛,用的是方才张硕问她的同一句话。 “今日凤府的事我都听说了,就是过来问问,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夜离眼帘微微一颤,不意她是为此,快速反应了一下她的这句话。 凤府的事,是指她前去大闹要名分以及最后因为选的墓地已葬有他人而导致出殡仪式暂停这些吧。 因为这些过来问她需要什么帮忙? 看来,这个女人是已经猜到了她的动机。 是想过来试探她的吧? 微微一笑,夜离道:“既然凤府的事阿姐都听说了,那肯定也知道我被凤影墨拒绝吃瘪的事,今日在凤府,我也就那么一件事,也是颜面尽失。既然阿姐专程登门问我需不需要帮助,想必是能够帮我搞定凤影墨,让他将元妻之位留给我。夜离这厢就先谢过阿姐了。” 巧黛脸色一白。 夜离将目光收回。 话有些刻薄,她知道,但是,她忍不住,她就是看不得她那虚伪的嘴脸。 “三儿,我累了,扶我进去。” “嗯。” 霓灵反手握着她的手臂,姐妹二人刚上了一阶台阶,身后陡然传来一道低醇的男声。 “夜离。” 夜离脚步一滞,边上的霓灵也随她停住。 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 是凤影墨。 还未回头,她就先笑了。 今日刮的是什么风,人竟是都到齐了。 她转过身去。 只见凤影墨正从一辆还未彻底停下的马车上快速跃下。 身上还穿着白色丧服,略显风尘仆仆。 见到张硕跟巧黛在,他似乎有些意外。 “你们也来了?”眉心微拢地问了这一句之后,也未等两人回答,他又转眸看向夜离。 夜离迈下台阶。 “你找我有事?” 她发现今日这句话最适用,已经被用过三次了。 “嗯,”凤影墨衣发翻飞,拾步朝她走来,“找你,解释!” 夜离怔了怔,觉得这句话甚是耳熟,想了想,是昨日她对他说过。 因为宫门口,她答应沈孟提出的来丞相府扮沈妍雪照顾沈夫人的要求,所以,她去找他解释。 两人马车相遇,他问她去凤府何事,她就是这样回他的。 想了想,当时他是怎样接的? “哦?找我解释什么?” 她也用他的话。 “今日在凤府我没有答应你的要求,是因为我有我的考虑,希望你能理解。” 男人行至跟前。 夜离怔了怔。 她还真是没想到他会专程为这件事过来跟她解释。 其实,她懂。 而且她也不是真的想要什么名分。 于情于理,都应该是沈妍雪。 虽然当时,她的颜面丢尽,但是,她同样不在乎,在决定拦棺要名分之前,她就没想过要大家用好的眼光看她。 只要最终问题解决就好了。 而且,说实在的,也幸亏他拒绝了,不然,沈孟如此处心积虑帮她脱困,她却逼迫着他的女儿死后连个元妻之位都没有。 她一定会追悔莫及。 当然,她自是不能将这些告诉于他。 所以…… 为了不引起他的怀疑,就必须做戏做到底? 那回他什么呢? 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有找到合适的,最终,她决定暂时先冷处理。 只睇了他一眼,然后转身,上台阶,离开。 .................. 谢谢【14747897888】【幽兰66】亲的花花~~谢谢【流光潋滟】亲的荷包~~谢谢【浅草茉莉】【希惜夕1】【深海微澜】【ritalon】【14747897888】【弱水s三千】【15862579315】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 ☆、235.【235】就因为他是男人,而巧黛是女人 是夜。 静慈宫 太后斜倚矮榻之上,常喜立于旁边,手执团扇轻轻给她扇着风躏。 “常喜,今日之事,你怎么看?崾” 太后轻眯着丹凤眼,望着宫灯里面摇曳跳动的火焰,若有所思,面色晦暗。 常喜一怔,自是知道她问的是凤府里发生的事。 想了想,道:“依奴才看,只有两种可能,一种,给我们消息的那个人骗了我们,给我们的是假消息,另一种,就是消息是真的,只是被夜离她们想办法糊弄过去了。” 太后点点头,“哀家觉得第一种的可能性不大,因为给消息的那个人并未从哀家这里拿到什么好处,就是单纯地给了这个消息给我们,所以,没有骗我们的必要。” 昨日在宫门口迎接皇帝一行人回朝,她回到凤辇上的时候,座位上出现了一个揉作一团的小字条。 字条上说,小人三年前曾看到一个女子在乱葬岗将钟丞相一家的尸体拖走,葬于齐山的七颗松下,女子眉眼与戒坊夜坊主眉眼相仿。 没人知道,她得到这个消息时激动的心情。 就如同没人知道,当她得知夜离是陌千羽派到她身边女扮男装的细作时,那种恨到极致的心情一样。 这个消息对她来说,简直就是雪中送炭啊。 她正愁要怎样搞死那个女人呢。 如果按照字条上来讲,夜离跟夜灵姐妹就很可能是钟家之后。 就算不是,也一定有着非常重要的关系。 只不过,这张字条也不能直接证明什么,落款人都没有,而且,还说得似是而非,也不肯定。另外,三年的时间,尸体也早已经腐烂,也不能证明就是钟彦一家。 但是,没关系。 这个信息对她来说,已经很有价值了。 如果真是那个女人,她有的是办法让那个女人自乱阵脚、自我暴露。 想起沈妍雪之死便是契机,所以她带了钦天监自己的人前去了凤府,故意让其将沈妍雪的墓地挑在齐山的七颗松下。 她就不信面对自己的亲人尸骸被挖苦,夜离会无动于衷。 果然不出所料,夜离急了。 拦住出殡的队伍,逼着凤影墨将元妻的名分留给她。 别人可能觉得这只是一个妒妇的行为,只有她知道,这个女人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元妻才能坐北朝南而葬,一旦沈妍雪沦为侧室,就必须重新挑选墓地。 一切都按照她猜测的在走,谁知道后来竟…… 先是沈孟,后是那个女子。 又完全将夜离的嫌疑洗刷掉。 她了解沈孟,他对夜离的恨应该不比她少,特别是沈妍雪的死,他更是恨不得将夜离除之而后快,所以,他不可能帮夜离。 而阴差阳错地帮了,只可能是也被夜离利用了,夜离为了给自己当众拦棺要名分的事找个理由,头天夜里故意跟沈孟这样争执的。 可后面那个女子,又不像是夜离的人。 如果是她的人,能够如此解决,她前面就根本没有必要冲出来要名分。 所以,是有人在帮夜离。 此人是谁? 来头应该不小,她派人去柳叶村查了,村民们跟那女子所言竟都是一样。 太后眸光一敛,忽然想起另一种可能。 “常喜,哀家方才说,消息是假的可能性很小,但是,哀家现在又不这样认为了,其实,也有可能是假的。你说会不会是谁跟夜离有仇,想借哀家之手对付夜离,故意编造这样的来诬陷夜离?” 若是这样,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夜离跟沈孟争执,所以负气前来要名分,而柳叶村的那个女子也所言非虚,那里的确葬着她的父母? 是这样吗? 好乱。 “哀家也被搞糊涂了……” ************ 是夜。 夜离陪着沈夫人说了好一会儿话,直到对方安稳地睡了过去,她才起身回房。 房间里一团漆黑,她弯了弯唇,推了门进去。 她让玉娘安排的那两个婢女不用伺候她了,她们就竟然连灯都不给她掌。 掏了袖中火折子吹着,她来到房中桌案边将灯座上的烛火点亮,骤然发现桌边坐着一人。 她吓了一跳,手中还未收起的火折子跌落在了地上。 待看清对方是谁,她气不打一处自来。 “你怎么在这里?” 凤影墨看着她一张小脸,先是吓得大白,后又气得绯红,唇角一勾,双手撑在桌面上起身。 “怎么,我不能来?” 夜离没有理他,弯腰,准备将掉落在地上的火折子捡起来。 凤影墨却是先她一步,将她的手臂一拉,没让她弯下去,自己倾身将火折子拾了起来,放在桌上,然后看着她。 “你是相府的女儿,我是相府的女婿,我来相府有何不妥?” “来相府并无不妥,但是,黑灯瞎火,坐在这里一声不吭就不应该了。” 夜离没好气地回道。 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啊。 凤影墨眉眼一弯,“我这不是要给你惊喜吗?” “惊喜?”夜离冷嗤,瞪了他一眼,在边上的一个凳子上坐下来,“我看是惊吓吧。” 凤影墨微微一笑,伸出双臂自后面将她轻轻拥在怀里。 “好了,是我不好,我跟你道歉。” 夹杂着淡淡兰麝之香的炙热气息撩拨在夜离的脸颊耳畔,夜离微微一颤。 “沈妍雪的后事都办好了?” 听说下午重新选了墓地葬了。 她没去,但是沈孟去了,回来的时候,她看到他似是哭过。 她其实心里也很难受的,这种失去至亲的痛,她懂。 更何况,沈孟这还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身后的男人好一会儿才“嗯”了一声,“好了。” 鼻音明显变得浓重。 然后就没出声了。 夜离眼帘颤了颤,知道他定然也是难过了。 其实,最难过的人就是他吧? 还要面对杀沈妍雪的凶手是自己最敬重的父亲这样的事实。 她在想,如果沈孟知道…… 那后果不堪设想。 将她问了那么一句之后,就默不作声了,凤影墨将自己的脸在她的脸上蹭了蹭:“怎么?还在为白日里的事生气?我不是跟你解释过了吗?” “你那叫什么解释?” 虽然根本就不在意,但是夜离还是忍不住抱怨道。 “你当时不是不愿意听吗?转身就走。” “那你就不知道跟过来解释啊?” “下次知道了。” 夜离就无语了。 下次? 说实在的,白日在相府门口的时候,她还真的以为他会跟上来的。 或许是因为当时巧黛在场,她的那么一点点虚荣心在作怪吧。 想起巧黛,她心口微微一涩。 “今日这件事反正已经尘埃落定,也没有什么好解释的。倒是另外一件事,我觉得你有必要跟我解释一下。” 夜离一边说,一边在他怀中转身,面对着他。 “什么?” “你跟巧黛的关系。” 凤影墨眸光微微一敛,看着她,似是有些意外她突然问这个。 夜离专注地望进他的眼睛。 < p>凤影墨倒也没有避开她的注视,她看到他那里仿佛一望无际的汪洋,深邃悠远。 片刻的沉默之后,他忽然开口。 “福田是我的人。” 这次轮到夜离一怔。 她问他巧黛,他跟她说福田? “我知道。” 这个不需要他说。 凤影墨垂目看着她,同样凝眸望进她的眼底,缓缓道:“我跟福田什么关系,我跟巧黛就什么关系。” 这句话,夜离反应了很久,也理解了很久。 他跟福田什么关系,他跟巧黛就什么关系? “福田会扑进你的怀里让你抱?福田会跟你说,自己的第一次要留给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你懂的?” 夜离蹙着秀眉,问得有些义愤填膺。 凤影墨却是低低笑了。 “福田是男人。” 夜离知道他笑什么。 如果是男人有她说的这些举措,岂不是很滑稽? 但是,夜离却并不觉得好笑。 “是,就因为他是男人,而巧黛是女人。” 男人跟男人以及男人跟女人,这本就没有可比性。 “你在吃醋?”凤影墨凝着她,黑眸里的波光,如同秋日的湖面,粼粼璀璀。 “是!我怀着你的孩子难道不应该吃醋?” 凤影墨怔了怔,敛了唇角笑意,凤眸深深睨着她。 “所以,我想要搞明白。” 夜离又补了一句。 这件事如同一根鱼刺一般卡在她的喉咙里,吞不下去,吐不出来,就刺在那里,让她呼吸都呼吸不过来。 凤影墨再次笑了,他伸手捧起她的脸,略带薄茧的指腹轻轻在她的眼角来回摩挲,启唇,声音低沉,缓缓道:“我跟她,就跟你曾经跟陌千羽的关系一样,她是我的人,并不是我的女人,你是陌千羽的人,难道你是陌千羽的女人吗?嗯?” 最后一个字,尾音微微上扬,他看着她。 夜离一震,竟是被问得一时词穷得说不出话来。 这比方打得…… 这反问问得…… “你的意思是巧黛单方面的喜欢你咯?” 凤影墨挑了挑眉尖,“如果你是曾经单方面的喜欢陌千羽,那么这个问题的答案,就是‘是吧’。” 汗。 夜离再一次无语。 怎么有种将自己绕进去的感觉? “你能不说我吗?”夜离气结。 “不能,我跟巧黛的问题是问题,你跟陌千羽的问题就也是问题。” 好吧,夜离败了。 她发现跟这个男人争论事情,她永远讨不到便宜。 “我跟陌千羽有没有问题,你难道不清楚吗?我们只是君臣关系。” “哦,君臣关系,一个臣子会送荷包给君王?一个臣子会舍身为君王挡箭、吸.毒,还不让君王知道?” 夜离就崩溃了。 他这分明是用方才她问福田的那句话来对付她。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么。 “凤影墨,不说我,你会死啊?” 而且还老提这些窘迫的事。 面对她的怒声相向,凤影墨很无辜。 “不是,我这不是在吃醋吗?你怀着我的孩子,我难道不应该吃醋?” 晕。 又是她的话! 夜离抓狂了。 可是忽然想起什么,唇角一勾,计上心来。 “好,既然你觉得你跟巧黛的问题,同我跟陌千羽的问题一样,那我们就好好来说说。” 夜离抓了他落在她脸上一直不老实的手,握住,不让他动。 然后,仰着小脸望着他,一本正经继续。 “不错,我曾经喜欢过陌千羽,就如同巧黛喜欢你一样,我送过荷包给陌千羽,巧黛扑进你的怀里,我给陌千羽挡箭、吸毒,不让他知道,巧黛为帮你脱罪,甘愿牺牲自己跳下断崖。” 虽然最后是霓灵跳的。 但是,依照巧黛的说辞,其实,她是做好了自己牺牲的准备不是吗? 她权且当做她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请注意,你说的,和我说的,都是曾经的我,换句话说,就是拿‘曾经的我’跟‘现在的巧黛’相提并论。而‘现在’迟早会变成‘曾经’,‘未来’也终究会变成‘现在’。” 见她说得绕得不行,凤影墨眉心微拢。 夜离声音依旧继续。 “所以,按照你的意思,‘现在的巧黛’跟‘曾经的我’一样的,那么‘未来的巧黛’就定然会跟‘现在的我’一样的。” “‘现在的我’早已经死心放弃,爱上了别人。” 说到这里的时候,夜离脸红了红,声音也低了下去,快速嘟哝了一句,“就是你。” 三字以后,又拔高了音量,“而陌千羽似乎才懂得珍惜,想要回头。” “所以,我可不可以理解为,‘未来的巧黛’也会死心放弃,爱上别人,譬如张硕,而你那时才幡然醒悟,想要和她重新再来?” 这次轮到凤影墨满头黑线了。 “女人,你这是什么逻辑?” “你的逻辑。” “是吗?” “是啊,是你一直在拿我的问题说事。” “我有吗?” “小狗有。” “那你怀着狗宝宝,你又是什么?” “凤影墨——” “在!” “你就不能让我一次?” “好,下次让你。” “你——” 男人低低笑,作势又要抱她,被她避开。 “请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问题?” “就是你跟巧黛的未来会不会和我跟陌千羽的现在一样?” “想知道答案?”男人挑眉。 废话。 她都说让他正面回答了。 “那让我抱抱我儿子,我就告诉你。” 男人朝她张开手臂。 “你的儿子?” “嗯,”男人点头,指了指她的腹,“我抱着他娘,自然就抱着他了。” 夜离汗颜。 男人便趁势将她从凳子上拉起,然后将她一裹,抱着她坐了下去。 夏日衣着单薄,这样的抱姿让他的胸膛紧贴在她的背。 滚烫的体温透衫而来,撩在肌肤上,夜离僵硬了背脊。 而且,她是坐在他的大.腿上的,所以…… 更是不敢乱动。 “现在可以回答了吧。”夜离听到自己的声音都紧绷绷的。 “嗯,你听好了,答案是不会,原因很简单,因为你,因为这世上独一无二的你,陌千羽想要回头,是因为他失去的那个人是你,而我不会放弃,是因为我拥有的这个人是你,所以,你,要对自己有信心。” 男人的唇就落在她的耳垂边上,灼热的气息喷洒,夜离微僵着脖子的同时,心绪大动。 话听起来真的好绕。 可是,夜离忽然觉得,这好像是他们相处以来,他说的最动听的一次情话了。 一时间竟是无言以对。 搜肠刮肚了良 久,才憋出一句:“那就拭目以待。” “好!” 软玉在怀,嗅着她的发香和淡淡体香,他徐徐粗了呼吸,火热的唇蹭在她的脸侧,拱着她,开始一点一点找寻着她的唇。 “别……” 夜离怕他乱来,缩着脖子,想要避开,却被他大手直接将她的脸扳过,重重吻住。 狠狠的一顿纠缠需索。 两人都粗噶了呼吸,他才将她放开。 双方喘息相视。 她眸光迷离。 他眼中跳动着……情.欲。 夜离一惊,凤影墨已将她放下,起身。 “我先回去了。” 硬邦邦的声音落下,男人已快步走向门口,拉门而出。 ............. 关于节奏,孩纸莫急哈,文文明天或者后天就大转折了。另外,纠结霓灵为毛喜欢张硕的孩纸也莫要纠结哈,请相信这世上虽没有百看不厌的,但一定有一见钟情的,哈哈,不是啦,主要是她是副线,所以素子不能像梨子跟疯子那样去慢慢铺她跟张硕的线,孩纸们理解下哈,还有,她喜欢张硕是有原因的,后面会揭晓。么么哒~~~ 谢谢【14747897888】亲的花花~~谢谢【jyz8】【15226260081】【q-jh4a74kn】【那妞6116】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 ☆、236.【236】他也知道,这个女人想要利用自己气他 龙吟宫 霍安端了装绿头牌的托盘走了进来,抬眼看了看一直坐在龙案前一两个时辰都未起过身的帝王,眉心微拢,躬身上前。 小心翼翼开口:“昨夜皇上说舟车劳顿、想要好好休息,没有翻绿头牌,不知今夜……躏” 霍安一边说,一边将手中的托盘缓缓呈了过去崾。 帝王徐徐抬眼朝他看过来,眸光清冷寡淡。 霍安一震,接下来的话便顿在了嘴边,没有继续说完。 其实,他是想说,今夜最好还是翻吧。 毕竟此去北国,将近两月,终于返朝,哪有不翻后宫绿头牌侍寝的道理? 第一天可以借口疲惫,第二天总该有所交代。 后庭历来跟朝堂息息相关,几个妃嫔在朝中也都是势力不小,若传出去后宫俨然冷宫,对他这个帝王其实是非常不利的。 特别是夜离女扮男装一事暴露,太后怕是已经对这个帝王怀恨在心,他以为,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想办法安抚吗? 譬如宣彩霞宫的蓉妃侍寝。 毕竟蓉妃是太后的人,而且吧,易敏不在,她的分位也是后宫妃嫔之首,于情于理,都应该宣她。 只是这个男人…… 见男人只是看着他,并没有说什么,他便也没有将举着托盘的手收回来。 垂眸颔首,躬身等着他。 陌千羽看了霍安片刻,缓缓掠过眼梢,睇了他双手举着的托盘一眼,起身。 意识到他的举措,霍安抬眸,陌千羽已经从桌案边走出,经过他的身边往外走。 霍安怔了怔,看向手中托盘,对方并未翻,可是他这时出门....... 是直接去哪个宫吗? 霍安心中一喜,连忙收了托盘,紧步跟了上去。 虽是夏日,外面夜微凉。 不时传来蝉鸣和夏虫的声音,还有远处的蛙鸣,越发让夏夜显得静谧。 霍安觉得好像很久没有跟这个男人这样走在这个偌大的皇宫里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夏夜的天空显得高远的缘故,他觉得这样天空下的皇宫,也显得格外空荡,男人衣袂翩跹的背影,就也越发显得寂寥和孤单。 身为帝王,一身光鲜,一身尊贵。 可是,高处不胜寒,这世上又有几人真正懂他的心、懂他的寂寞? 他懂,所以他心疼他。 可他也不懂。 不懂他的执着。 作为他来说,他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为何偏偏要在一个都已经怀着别的男人的孩子的女人身上执迷不悟? “皇上……” 见他所走的方向不对,他连忙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 蓉妃不住这个方向,其他几个妃嫔也不住这个方向。 男人脚步未停。 霍安怔了怔,意识过来,这个方向去的是——紫莹宫。 而紫莹宫,曾经夜离住过。 霍安轻叹,拾步追了上去。 禁卫统领韩啸被宣到紫莹宫的时候,还有些莫名,以为出了什么事。 偌大的紫莹宫灯火通明、金碧辉煌。 却只有帝王跟霍安两个。 帝王将一个精致的朱漆木匣子交给他,然后跟他说,“这是夜离留在这里的,她保存得那么好,想必是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东西,所以,明日一早,你替朕将这个送到丞相府给她,顺便看看她在丞相府过得如何?” 韩啸当时就懵了。 他不是不明白帝王的意思。 醉翁之意不在酒,重点应该是最后一句。 让他送东西过去丞相府,不过是借此之名,行看看夜离过得如何之实。 他懵的是,这个紫莹宫夜离几时住过? 不是夜灵住的吗? 心下疑惑,口中却不敢多问,收了木匣子,领命离开。 他走的时候,帝王还没有要走的意思,负手立在寝殿里面,静静环顾。 似是在回忆,又似是在……思念? 想起在北国,以及在路上发生的种种,韩啸忽然生出一个想法。 难道自始至终都是夜离? 只是以夜灵之名的夜离? 当初嫁给凤府的人是夜离? 后来被选进宫的人也是夜离? 毕竟那时她是男儿身,不可能以夜离示人,所以…… 他被自己的这个想法惊错住。 却也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如果是这样,他心中所有的疑惑就都解开了。 帝王对夜离的关心和维护,对夜灵的淡漠;凤影墨跟夜离之间的情深;以及张硕毫不掩饰的对夜灵的关心……就都有了答案。 是了,就是这样。 一直都是夜离,从来都没有夜灵什么事。 不知为何,得出这个认知之后,他的心里竟是隐隐有些雀跃。 韩啸走后,霍安躬身来到帝王身边,“皇上,其实这件事可以交给奴才去办。” 霍安觉得,他一直跟随这个男人,相对于韩啸,他应该更懂这个男人的心思。 而且更重要的是,知道以前的夜灵,其实一直都是夜离的人,只有这个男人和他。 让韩啸去做这件事,难保他会怀疑这一切。 陌千羽回头看霍安。 他自是明白霍安的心思。 “没事,要是怀疑,韩啸早就怀疑了,而且,就算他知道了,也无妨。” 在北国回来的路上,他让韩啸扮作黑衣人的时候,韩啸应该就会想到这些吧。 而且,他让韩啸前去,还有另一个原因。 他想确认,凤影墨真的没有将那次黑衣人的真相告诉夜离吗? 如果夜离知道,看到韩啸定然会有所反应吧?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那般想要确认这个? 可能是他觉得,夜离知道跟不知道,直接决定着他接下来要做怎么做。 说白,如果夜离不知道,他还是可以继续维持着这份美好,维持着他在她心目中的好形象。 用实际行动去感动她。 而如果她知道,那他,其实在她的心里肯定已经被打进了地狱,她不会再原谅他,就算他再努力。 那他就不得不使用一些强制的办法了。 *********** 翌日清晨,夜离在丞相府见到韩啸的时候,有些惊讶。 当她见到韩啸递给她的小木匣时,更加惊讶了。 匣子里装的是凤影墨送给她的那对月牙白玉耳坠。 当时入宫时,她随身携带,后来去北国,她觉着带在身上不方便,而且担心长途奔波在路上会弄丢。 当然,最主要,那时,她以为凤影墨是跟易敏有一腿的三爷,所以,就将此物置在紫莹宫了。 没想到陌千羽竟然差人专门给她送过来了。 专门差韩啸给她送过来了。 想到这里,她忽然有些明白过来陌千羽的用意。 为何是韩啸? 这种事不是应该内侍太监之类的人做吗? 怎会安排一个禁卫统领来做这种琐事? 是想试探她吧? 既然当初她决定了不动声色、装作不知,此时,她当然就也不会露出什么马脚。 ************ 韩啸抬头望了望门上方的牌匾。 < p>三三棺材铺。 三三? 他听过夜离唤她三儿。 她排行老三吗? 那为何只看到她们姐妹二人相依为命? 正想着,里面走出一人笑脸相迎,“请问这位爷是想看看棺木吗?” 韩啸汗了汗。 好不看,看什么棺材? 只是……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就来到了这里,从丞相府出来后,他就想起来这儿瞧瞧,以前就听说,她是这家棺材铺的掌柜。 “嗯。”他竟然又鬼使神差地对迎出来的这个小二点点头。 “那就请爷移步进去看看吧,我们铺里什么样的棺木都有,还可以定做……” 韩啸跟在小二的后面,其实很想问,你们掌柜的在吗? 却终是没有问出口。 大堂里就摆着许多棺木,的确什么样的都有。 韩啸走马观花地转了一圈,没吭声。 毕竟本就不是真来看这东西。 大概是见他沉默,以为他没看到中意的,小二又道:“我们后院还有,爷要看看吗?” “看看吧。” 韩啸听到自己想也未想,便如是说。 跟随小二的后面,韩啸走在长长的走廊上,老远就看到院子里正躬身在一个半成品的棺木前忙碌的身影。 韩啸呼吸一滞。 她竟然在。 那他…… 真的要去挑吗? 莫名的有些慌乱,他想着要不要找个借口辞了算了。 “那是我们掌柜的,别看她是女子,却是干得一手漂亮的木工活儿,让我们铺里的那些师傅都自叹不如。” 小二指着那抹身影,略带得色地跟他介绍。 韩啸眼帘颤了颤,发现她竟然正在锯一个什么东西。 那拉锯的动作娴熟有力,手臂随着她的动作有节奏地摆动着,柔顺垂至腰际的秀发在身后摇曳。 那一刻,韩啸想起了那夜在营帐外面,她的无助和羸弱。 简直跟现在的她判若两人。 当然,或许她本就是这样的吧。 那夜,她当着帝王的面,对着那么多人的面,灼灼逼问凤影墨的样子,他可是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不知不觉,竟已行至跟前。 “灵姑娘,”小二开口唤霓灵。 许是声音熟悉知道是谁,霓灵随随“嗯”了一声,继续埋头干着。 下一瞬似乎感觉到什么,又抬起头,赫然看到韩啸站在面前,拉锯的手一抖。 “嘶~”一抹刺痛陡然从手指传来,她痛得瞳孔一敛,垂眸望去。 “怎么了?” 边上韩啸和小二都脸色一变。 殷红的鲜血从指头上流出,是她方才拉锯的手一抖,锯条割到了另一只扶着木条的手。 “让我看看!” 几乎什么都未想,韩啸就一把将她的手执住。 边上的小二见霓灵受伤,转身就跑,“我去拿药箱!” 霓灵完全没有想到韩啸会如此,刚想将手抽出,说自己没事。 可根本没有机会,对方就做出了让她更惊错的事。 直接将她的手指含进了口中。 霓灵浑身一震,愕然睁大眼睛。 而对方显然还没感觉到任何不妥,就已用舌尖抵着她伤口的地方,轻轻吮.舐。 那样子就像是发自本能的反应。 痛痛的、麻麻的、酥酥的、痒痒的,很奇怪的感觉从指尖瞬间蔓延开来,霓灵也是一时僵震住。 “你……” 韩啸抬眸看向她,这才突然意识过来自己的举措,顿时脸色一变,瞬间红了一个通透,僵立在了当场,慌乱无措中,却唯独忘了将霓灵的手指从自己的口中拿出。 张硕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个场景。 男人女人院中面对面而立,几乎未隔方寸的距离。 男人执着女人的手,女人的手指在男人的嘴里。 男人注视着女人,女人也同样与男人凝视。 张硕呼吸滞住,整个人僵在了当场。 曾一度,他还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睛。 再看,不仅确认了自己没有看错,还识出了那个男人。 竟然是韩啸。 陡然想起那夜营帐前,韩啸将自己的鞋子脱给这个女人,还亲手给她披披风的情景。 他们…… 几时…… 竟然…… 张硕只觉得浑身的血在那一瞬间嚯的往脑子里一冲,下一瞬,便大步冲了过去。 “你们在做什么?” 一声沉吼的同时,他伸手攥住霓灵的胳膊,将她大力往后一扯。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霓灵跟韩啸都骤不及防,霓灵被他扯开,韩啸也松了她的手。 “你在做什么?” 这一次,张硕是问韩啸的。 又沉又冷的声音,又黑又冷的脸色,无不说明着他的愠怒。 韩啸甚是窘迫。 “我……”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样冲动的举措,方才就像是做梦一般,脑子里一团浆糊,行为好像完全不受大脑控制。 不然,男女授受不亲,他又岂会在双方还并非十分熟悉的情况下,做这种有失体统的逾越之举? 没准备回张硕,却想着要跟这个女子郑重地道一下歉。 刚张嘴,话还未出口,却被女子清冷的声音抢了先。 “你不是看到了吗?我的手受伤了,韩统领在帮我处理伤口。” 霓灵一边说,一边扬臂,挣脱开张硕大手的钳制。 韩啸道歉的话便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她说他在帮她处理伤口? 张硕就笑了,冷笑,脸色黑沉得厉害。 “用这样的方式处理伤口?”他咬牙反问。 霓灵没有理他,垂眸看向自己的手指。 那被韩啸吮.吸过,原本炙热,如今因为上面的濡湿被风一吹反而有些微凉的手指。 韩啸面色微红,看着两人,不知该如何反应。 无措的原因,除了自己对这个女人的无心冒犯,心生窘迫之外,还有一个原因,是他搞不清楚这两个人的关系,所以,也不敢贸然出口。 看张硕的反应,很显然是醋意大发后的愤怒,那么…… 他们两人是你有情我有意,本就是男女关系? 如果是这样,他还真是闯下祸事了。 可是,为何他又觉得夜灵的反应很奇怪呢? 也像是在生张硕的气,而且,还有种故意想要利用他来气张硕的感觉。 特别是方才的那句话,韩统领在帮我处理伤口。 得到这个认知,心里却隐隐有些难过和失落。 这时,小二也将药箱取了来。 张硕伸手准备将药箱接过的同时,鬼使神差的,他也将手朝小二伸了过去。 他不知道这两个人什么关系。 但是,他知道,两人很别扭,他也知道,这个女人想要利用他气他。 既然如此,他便如她愿,让她再利用一次,就当方才自己对她冒犯的补偿。 见两人都朝他要药箱,小二为难了。 给谁都不是。 张硕抬眸,目光沉沉朝韩啸扫过来。 韩啸却也不惧,凛凛回视过去。 四目相对,一时间激起千层巨浪。 张硕直接一把从小二手中将药箱接过,然后对着韩啸唇角一勾道:“韩统领,可能刀法剑术,我张某不是你的对手,但是,别忘了,张某是太医,在处理伤口方向,张某觉得,自己比韩统领更有资格。” 韩啸还未做出回应,只见边上女子已经默然转身往长廊的方向走,理也未理他们两人。 “夜灵!” 张硕皱眉,举步追了过去。 韩啸便站在那里微微失了神。 ☆、237.【237】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来? 霓灵走得极快,直直上了走廊。 张硕提着药箱,一边大步追过去,一边将闲置的那只手伸到提药箱的那只手的袖中掏着什么。 顺着走廊,霓灵一直走向自己的厢房。 厢房的门口,张硕终于追上,一把将她的手握住斛。 “让我看看!” 大手快速抚上她割破的那个指腹。 霓灵痛得瞳孔一敛,再次大力将他的手甩开,然后闪身入了厢房。 张硕欲跟进去,却“嘭——”的一声巨响,门被关上,若不是他反应得快,鼻梁都差点撞上门板。 他伸手推了推,推不动,显然里面门栓已经被栓上。 眉心微拢,他顺手“咚咚咚”叩了几下门扉。 “夜灵,你不要这么别扭好不好?将门打开!” 门扉纹丝不动。 “我也是为你好,世人都以为人的唾液能消毒,所以受伤的时候,都习惯性用嘴去吮伤口,其实,这是很不好的做法。所谓病从口入,不仅伤口上不好的物质会进入吮者的口中,而且吮者的唾液也不一定就能保证是卫生的,可能会造成二次伤害,反而对伤口的痊愈不好。” 张硕说完,盯着门板,听着里面的动静。 依旧无任何反应。 张硕低低一叹。 “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但是,你不能跟自己的手过不去吧?你那伤口虽然不深,却也不浅,这样的天气,若不及时包扎,很容易感染的。” 厢房里,霓灵靠在门板后面,听着门外面张硕不停地说着,只觉得耳边聒噪。 “你不信,看看你的手,伤口是不是又流血了?” 张硕的声音依旧透门而来。 霓灵水眸,看向自己的指头。 还真的。 殷红的鲜血从指尖处流出来,比方才刚刚受伤时似乎还要严重几分。 霓灵皱眉。 明明刚才被韩啸吮过之后,血已经止住了,怎么会又…… 觉得可能是自己手指垂着的原因,血液朝下.流所致,便连忙将手指朝上竖着,放在唇边,轻轻吹着气。 然,根本没用。 虽没有汩汩往外冒,毕竟伤口就那么大,可是却一直没有凝血,血珠持续不断地往外渗。 “我没有骗你吧?你快点将门打开,我替你上点药包扎一下就没事了。我保证,上完药,就走人!” 张硕还在说着,骤然门“吱呀”一声被人自里面打开。 他一震。 门开处,霓灵站在后面。 张硕眸光一亮,欲拾步进去,霓灵却是抬脚迈出了门槛。 然后,径直越过他的身边往外走。 张硕怔了怔,睨着背影一瞬,也禁不住烦了。 “算了,你不要这个样子,我走便是,你自己包扎好了。” 张硕几步追上她,将手中的药箱递给她,脸色很不好看。 霓灵没有接。 张硕便弯腰将药箱放在她脚边的地上。 默然转身离开。 霓灵微微苦笑。 看吧,对她,他就是这样一点耐心都没有。 “张硕,”望着他的背影,她忽然开口。 张硕顿住脚步,回头。 “说吧,这次又有什么目的?是阿洁又怎么了吗?”霓灵清冷地望进他的眼睛。 张硕眸光轻凝了几分,看着她,没有做声。 “我不是我姐,我不懂医,但是,我有眼睛,我不是瞎子,这是什么?” 霓灵一边说,一边举着那根受伤的手指。 手指葱白如玉,指尖的鲜血殷红妍艳,伤口处还有些微白白几乎透明的粉末。 因为很少,且几近透明,所以根本看不大出。 可看不大出,并不表示看不出。 “是你又让它流血的。”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霓灵声音不大,目光定定凝着张硕不放。 韩啸的口中不可能有这种东西。 而且从韩啸口中拿出来之后,她还看过,很确定。 后来她的手哪里也没有碰过,只被他抓住抚过。 只可能是他。 而且,他从未来过棺材铺找她,今日突然前来,做什么。 霓灵满心悲凉。 “你到底想要怎样?你想要怎样你跟我说,没有必要做这些手脚,只要我能做到的,你直接跟我说,我一定会……” “我只是想替你包扎伤口!” 张硕终于出声,将霓灵的话打断。 声音略沉。 霓灵怔了怔,“嗤”的一声轻笑,“包扎伤口?包扎伤口的目的难道不是为了止血,为了伤口早点好吗?而你却要用药故意让已经止住血的伤口重新流血,我不会医,我不懂,所以,请问张太医,这是怎样的治疗方法?” 张硕垂眸弯了弯唇,“现在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对吧?” “所以,你还是说实话,有什么目的直接讲出来,不要像上次潇女木那样,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伤害对谁都不好。” 张硕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他是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的确,她手指上的那个药粉是他方才弄上去的,也的确是让她的指头流血,那是因为锯条上的铁锈入到伤口里,他只是想让一些败血流出来。 他也不想多做解释了。 解释了,她也不会相信。 “随便你怎么想,别忘了包扎!” 张硕说完,再次扭回头去,拾步离开。 望着他衣袍轻荡、头也不回的背影,霓灵心中涩然到了极点。 这就是他,连跟她解释一句的耐心都没有。 什么叫随便你怎么想? 在他的眼里,她的想法从来都不重要是吗? 就算她误会他,就算因此两人之间的鸿沟越来越深,距离越来越远,他也无所谓? 算了,他们又几时近过,不是一直这样吗? 霓灵弯腰,将地上的药箱提起,走到走廊边,坐于护栏的长椅上,打开药箱,取出金疮药和绷带。 垂眸看着还在往外渗着血珠的指头,微微失神了一会儿,霓灵伸手凭着感觉摸索着想要拿方才放在边上的金疮药。 谁知却拿了个空,与此同时,有白底黑靴和一截青衫袍角入眼,霓灵愕然抬眸,发现竟是去而复返的张硕,大手上拿着的是她方才放于边上的那瓶金疮药。 在她怔愣之际,对方已经在她的边上坐下来,一声未吭,便伸手握住了她的腕,开始给她上药。 霓灵好一会儿没回过神,直到药粉洒在破口处,传来蛰痛,她才猛地意识过来。 刚准备将手抽回,却是被他攥得死紧。 “你……” 不是走了吗? “你跟韩啸几时认识的?” 一边将药粉轻轻的、均匀地洒在她的伤口上,张硕眉目低敛,似是不经意问道。 霓灵却是听得一怔。 韩啸? “哦,我跟他……” 说了一半,霓灵蓦地想到什么,就停了下来。 她跟韩啸几时认识的,好像跟他没有关系吧? 见她一句话没有说完,他抬眼看了看她。 也没强求,侧首将手中药瓶放下,拿起绷带将她上好药的伤口一圈一圈轻轻缠起来。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 天地静谧得似乎只能听到两人的心跳和轻轻浅浅的呼吸声。 直到动作娴熟地将绷带的尽头打好结,张硕才将她的手松开,起身。 “这几日不要碰水。” 淡声嘱咐了一句,张硕转身便往外走。 霓灵坐在那里未动,也未吭声。 张硕走了几步又蓦地顿住,回头,“对了,韩啸是皇上身边的人,还是尽量少来往的好!” 霓灵一怔。 待张硕走了很久,她都没有理解过来这句话的因果关系。 为何皇上身边的人,就要少来往? 甩了甩头,不让自己去想这些有的没的。 从长椅上起身,视线所及范围之内,她忽然看到长椅的椅脚边上,有一粒黑褐色的药丸静躺。 她一怔。 显然是张硕掉的。 弯腰将其拾了起来。 当药丸熟悉的样子入眼,她瞳孔一敛,两指捻住,送入鼻尖轻嗅,熟悉的气味萦上鼻端,她也再次肯定了心中答案。 是紧急避子药! 欢.爱后十二个时辰内使用有效。 她之所以这样肯定,是因为昨日下午她去医馆买过一枚。 这粒跟昨日她服下的那枚一模一样。 药丸从两指间跌落,她忽然笑了,笑容如同春日开糜的梅花,扬扬阔阔。 笑容敛尽处,一张小脸早已薄如白纸。 她还在想呢,他从未来过棺材铺找她,怎么今日突然出现? 原来是为了这个而来。 今日他抓了她三次腕,大概是从脉搏上知晓她早已自己服了药,所以才没有将这粒药丸拿出来。 ************ 看着玉娘将细长的银针放在烛火上来回烧着,夜离瞳孔一点一点敛起,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来,坐好!” 玉娘指了指桌案边上凳子,示意她。 夜离抿了抿唇,坐了下去,神经绷得紧紧的。 见她这个样子,玉娘禁不住“噗嗤”笑了,“只是穿个耳洞而已,你怎么一副要上刑场的样子?” 夜离便也笑了,神情却并未有一丝放松。 人真的是很奇怪的东西,这几年什么样的痛没经历过,在宫里时,更是皮开肉绽不知多少回,有几次还险些送命。 她都从未惧过。 今日竟然怕一根小小的银针。 或许是要克服自己的心里吧。 对她来说,穿耳洞,不仅仅是穿耳洞。 下定这个决心,做出这样的举措,真正意味着什么,只有她自己明白。 她只是为了戴那一副耳坠。 待两只耳朵的耳洞穿好,沈孟来了。 这是她来丞相府之后,沈孟第一次来她的房间。 见她穿耳洞,沈孟打趣了她两句。 然后,似是有话要讲。 玉娘就识趣地退了出去。 两人第一次谈起钟家的灭门。 当然,也没有谈出个所以然,因为双方都没有线索。 夜离告诉沈孟,自己这几年就是在查,也翻看过大理寺跟刑部的记录,都无收获。 沈孟说自己也查过,也未查出什么眉目。 最后,沈孟问夜离,“那你父母可曾留下什么重要的东西?” 夜离对“重要”二字不是很理解。 什么是重要的东西呢? 对她来说,其实,只要是父母留下的,都是重要的东西。 只可惜钟府被拆,夷为平地,如今成了京城最大的蹴鞠场。 哦,她想起她母亲留下的那些关于蛊的记载。 她告诉了沈孟,她将那些记录保存在三三棺材铺里。 “其他的,再没有了吗?你再仔细想想。” “没有。” 夜离觉得,沈孟似乎特有所指,或者说,知道些什么。 可是她问,他又给予了否认。 ************ 夜,热闹非凡。 特别是护城河边,更是人.流如织。 因为今日是夏至。 在后幽,夏至这一天都有在护城河边放莲花灯祈愿的风俗习惯,无论男女,无论老少。 明月皎皎,凉风习习,河水荡漾,一盏盏七彩斑斓的莲花灯在河面上绽开,随波飘荡。 烛火耀着斑斓的灯纸,映在清辉粼粼的碧波上面,就像是一副美不胜收的巨幅画卷。 一个卖莲花灯的摊位前,夜离和霓灵各挑了一盏。 “来,给二位姑娘纸,”摊主捻了两张空白的小纸条递给她们,又指了指边上的一个桌案,“笔墨在那里。” “谢谢!” 手执毛笔,在砚台上蘸了蘸墨,夜离略一思忖,便挥笔在白纸上写道:“愿他(她)平安出生。” 写好后,放下毛笔,将字条拿起来吹了吹,她侧首看向霓灵。 边上霓灵还在咬着笔头,冥思苦想。 夜离就笑了:“不就许个愿望,看你纠结得好像参加科举考试一样。” 霓灵弯了弯唇,又犹豫了再三才提笔,可笔尖刚刚触到纸,又顿了下来。 最终,她将笔往砚台上一放。 “算了,许了也实现不了,不许倒也不期待。” 夜离怔了怔,自是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心中一疼,想要安慰几句,却又最终决定作罢。 “走吧,我们去放了它。” “好!” 姐妹二人来到河边,将莲花灯点起,缓缓放在水面上。 不一会儿,那两盏灯就汇入到了莲花灯的大部队里面,姹紫嫣红一片,朝下游漂去。 霓灵望着那越漂越远的莲花灯微微失神,一个抬眸,发现边上夜离正左顾右盼。 “找人?”霓灵笑睨着她。 其实,她知道她在等谁。 除了凤影墨,还能有谁。 夜离笑笑,有些不好意思,“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来?” “肯定会来了,”霓灵笑容璀璨,水眸亮晶晶地看着她,“姐今夜那么美,就冲姐今夜第一次戴这么漂亮的耳坠,他就必须来,所谓女为悦己者容,换做别的女子可能没什么,可是对于我的这个信奉清水出芙蓉的姐姐来说,那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他看到,绝对乐坏。” “你就尽管取笑你姐吧!”夜离嗔了她一眼,耳根发热,心里却是有甜蜜的涟漪微微漾开。 这几夜,他几乎夜夜都会去丞相府找她。 今夜她出门的时候,留了字条在厢房的桌上给他,告诉他自己来了这里。 她想,应该会来吧。 夜风吹来,河水一漾,一盏莲花灯被冲到了河边上,摇摇晃晃就停在霓灵脚边。 霓灵伸手,想将它朝河心推一把,视线猛地瞧见灯腹的字条上,隐约写着张硕二字。 她一怔,手就僵在了当场,下一刻,又鬼使神差地将那字条取了出来。 虽然,她知道那样做不好。 字条展开,是男人苍劲有力的字。 希望能恢复记忆,张硕。 霓灵一震,愕然转眸,看向夜离。 夜离就在边上,自是也看得清楚,那白纸黑字入眼,她同样惊错了。 不知此张硕是否是她们认识的那个张硕? 从这张字条的字面意思来看,应该是失去了一些 记忆? 夜离缓缓起身,下意识地朝上游的河边搜寻过去,还真的就看到不远处的人群中张硕也正好站起。 “是他!” 霓灵的手一抖,连忙将字条塞到了花灯里面,推水放走。 那厢,张硕也看到了她们,举步朝这边走过来。 “你们也在?”张硕主动打招呼,眸光落在霓灵身上。 霓灵没吭声。 夜离笑着回应:“是啊,你怎么就一个人?” 她的这一句问得意味颇深。 言下之意,怎么没带阿洁一起? 而对方吧,也不知道是根本没听明白,还是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你是问凤影墨吗?他可没空,他……” 声音微沉地说了一半,又似乎突然觉得不妥,停了下来。 眸光微闪,他看看夜离,神色明显有些不对,并连忙转移了话题:“你们的灯放了吗?” ...... 孩纸们啊孩纸们,一万五是明天哈明天,么么哒~~ 谢谢【14747897888】亲的璀钻~~谢谢【1933889243】亲的荷包~~谢谢【阿西吧吧和四十大盗】【幽兰66】【 lyjzym】【13973503681】【estralla】【AMYCHAN606】【花信未晚】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 ☆、238.【238】心中绝望,却是想起了那个男人(第一更) 眸光微闪,他看看夜离,神色明显有些不对,并连忙转移了话题:“你们的灯放了吗?” 夜离尽收眼底,虽心下猜到了几分,却也没打算回避过去,直接开口问道:“他在做什么?为何没空?” 她不是扭捏之人,既然说到了这里就问清楚,免得她在这里干等不是餐。 “他…..”张硕眸光再次闪动,瞥了边上霓灵一眼,又看看夜离,似是有些为难。 夜离就看着他,等着他继续斛。 他才不得不继续道:“来之前,我去戒坊找阿洁,当时阿洁正好出门,她说……她说,跟凤影墨两人约了见面。” 张硕轻垂着眼睫,语气中带着一丝落寞和惆怅。 夜离怔了怔,又弯了弯唇。 方才张硕说一半的时候,她就猜到了是这样。 而边上的霓灵,心中同样滋味不明。 为夜离,也为她自己。 在后幽,一年三节最重,除夕、冬至、夏至。 除夕贺岁,冬至撞神、夏至放灯。 这三日也是万家团圆日,是男女老少享受天伦的日子,也是夫妻双双增进感情的日子,当然,更是情爱中的男女见面幽会、互诉衷肠的好日子。 这样的日子,两个男人都去见巧黛。 “嗯,这样的确是都没空,也难怪是你一个人。”夜离煞有其事地点点头,一副表示非常理解的样子。 张硕自是听出她话中有话,面色滞了滞。 夜离也未理他,又转眸看向身侧霓灵:“灯已经放好了,我们回吧。” 霓灵“嗯”了一声,脸色依旧微微透着些白。 “我送你们!” 张硕看着霓灵。 霓灵正欲回绝,夜离已经先出了声。 “不用,你们都是忙人,不耽误你们时间了。” 说完,拉了霓灵便朝回去的方向走。 张硕本想追上去的,可想起夜离那张嘴,句句没让他好看,不想自讨没趣,还是作罢算了。 姐妹二人沉默地走着,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一路无话。 因为护城河离丞相府并不远,步行还可以走近路,所以两人也没乘马车。 走到一个小巷子的时候,突然闪出两个男人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姐妹二人一惊,特别是看到两个男人还提着大刀时,更是暗叫不好。 两手握。 “你们要做什么?” 夜离一边厉声相问,一边大力对着霓灵的手背一握。 霓灵会意,下一瞬,两人就都同时扭头往巷子的另一头跑。 可没跑几步,又顿住。 因为另一头也闪出两人,挡住了她们的去路。 “还想跑?” 其中一个男人冷笑。 夜离看看前面的两人,又回头看看后面的两人。 四人她都不认识,可其样子身材高大健硕、皮肤黝黑,一看都是练家子,而且个个一脸杀气。 感觉到霓灵的薄颤,她知道,她定然是吓到了,却又在强自抑制。 “三儿,别怕,有我!” 夜离再次将霓灵的手一握。 “嗯。”声音依旧在抖。 姐妹二人背靠背而站。 四人缓缓逼近。 “你们到底是谁?想要做什么?” 夜离再次冷声逼问。 若是为财,倒好办,可是她觉得没这么简单。 果然,其中一人出了声。 “我们只是奉命行事!你们两个谁是夜灵?” 奉命? 夜离眸光一敛。 < p>“我!” “我!” 未做一丝犹豫,姐妹二人几乎异口同声。 几人就怔了,面面相觑。 为首的那个男人就笑了,手指轻轻抚着大刀的刀锋,“哟,看不出还姐妹情深呢,可是,我们要抓的,是另一个,夜灵我们可以放过,你们谁是夜灵?还不快滚!” 从方才四人的反应,夜离意识到这是对方的计策,目的就是为了找出谁是夜灵。 而且,很显然,他们的目标就是夜灵。 得知这个认知,夜离便想要握住霓灵的手提醒她不要中计,谁知,手还未握上,她就被霓灵大力推开:“快走!” 霓灵的意思,她是夜灵,让她走。 这个傻丫头,永远都想着别人。 想要将脱身的机会给她,她懂,可是…… 果然,男人狰狞一笑,手中大刀朝霓灵笃定一指:“你才是夜灵!” 夜离想要紧急做出自己是夜灵的假象都来不及。 男人说完,朝几个同伙头一偏,示意大家动手。 几人便提着大刀七手八脚上前,欲擒了夜灵。 夜离一急,快速劈出一道掌风击向最前面的那个已经将魔爪伸向霓灵的男人。 男人胸口受了一记,踉跄后退了好几步,顿时就恼了。 “娘.的,敬酒不吃吃罚酒!” 再次示意几人上前。 夜离双手戒备地比着招式,将霓灵紧紧地护在身后。 霓灵急了,拉了拉她的衣襟,在她的身后小声急切道:“姐,你还怀着孩子,不要硬拼,我先跟他们走,你到时再想办法救我。” “不行!”夜离沉了语气低声回绝,“我们都会功夫,拼一拼,然后伺机逃脱,记住,不要恋战,有机会就逃!” 话虽这样说,也只是这样说。 她心里其实清楚,她们两个赤手空拳,对方四个大男人,且都带着利器,她还有孕在身,霓灵武功又不高,她们岂会是对手? 只是,她怎么能这样眼睁睁地让他们将霓灵带走? 对方是什么人都不知道,带走霓灵又是为了什么目的,这些统统不知,她岂能就这样让霓灵独身一人陷入凶险? 眼角睃了睃巷头巷尾,她真的好希望好希望这个时候能有人来。 可是没有,一个人影都没有。 夜,静得可怕。 终于几人一起扑了上来,夜离跟他们打斗在一起,霓灵也加入了进来,可夜离还是尽量将她护在后面。 手无寸铁跟锋利大刀本就没办法相比,而夜离又要护着腹中孩子,又要顾着霓灵安危,更不是几人对手。 很快,手背上、腰上、背上、腿上就多处受伤。 殷红的血染红了素色的衣裙。 霓灵急得都要哭了。 其实,夜离自己也知道,这样下去只会是死路一条。 谁来救救她? 为何没有一个人路过? 心中绝望,却是想起了那个男人。 凤影墨,你在哪里? 快来救救我们! 救救我们…… 或许是了然她们硬拼是假象,伺机逃脱才是目的,打斗的就两人上,另外两人一首一尾守着。 根本就没有逃走的机会。 夜离也决定放弃了,因为她实在坚持不住了。 情急之下,她对着霓灵大声道:“姐,夜灵怕是要死在这里了,你要是有机会活下去,你一定要让皇上替夜灵报仇!” 她的声音一落,对方陡然就住了手。 夜离不知道她那句话中的哪个信息触到了他们。 她只知道,既然逃也逃不了,又不能让霓灵一人面对凶险,就只能尽量让对 方将她与霓灵一起带走。 所以,她才再次混淆视听,称自己是夜灵。 而且,她故意提到皇上,反正天下人都知道夜灵是帝王的女人,她只是想给对方一些震慑。 “姐……”霓灵伸手将她扶住,又是急又是怕,又是心疼她,一双眼通红。 夜离反手裹了她的手背,虚弱地安抚道:“姐,我没事……” 大概是看到她浑身是血,站立都站立不稳,其中一人皱眉,小声跟为首的那人道:“老大不是交代,切莫伤了人。” 为首的那人也蹙了蹙眉心。 “还有,到底哪个才是夜灵?你说我们会不会抓错啊?若是抓错的话,那可……” “保险起见,两个都带走!” 这是夜离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因为男人伸手点了她的穴,她眼前一黑,彻底昏睡过去。 ************ 夜离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里一片白,就像是有个男人一直喜欢的白衣,又像是北国的雪山,皑皑茫茫。 她想要睁开眼,可是眼帘就好似有千斤重,怎么抬也抬不起来。 不行,她不能昏睡。 她要醒过来。 艰难地眯开眼睛,一道强光刺来,那是清晨的阳光。 她脑中混沌。 她在哪里? “醒了?” 陌生男人的声音,夜离一个激灵,猛的睁开眼睛。 入眼是更强烈的阳光,刺得眼痛,她又不得不眯了眯眼睛。 她还是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脑袋昏沉,适应了好一会儿光线,她才骇然发现,自己竟然被吊在一个峰顶的孤树上。 不是她一人。 是她跟霓灵一起。 两人都手脚被缚,并排吊着。 “三儿……”她脸色一变,唤霓灵。 霓灵微微耷拉着脑袋,双目轻阖,显然还在昏睡。 夜离只觉得自己的呼吸沉得不行,又转眸朝方才有人出声的方向看过去。 因为被吊着的缘故,她不得不将头扭得很后,才能看到那人。 是个陌生的男人。 站在峰顶。 黑布蒙面,只露出一双鹰隼一般的眼睛,衣发翻飞。 在他身后站着另外四个男人。 夜离瞳孔一缩,这四人她并不陌生。 她想起昨夜发生的事。 看来这个蒙面的男人就是昨夜那四个男人口中的老大。 只是将她跟霓灵这样,是什么意思? “你们是谁?到底想要做什么?” 男人没有告诉她的意思。 她缓缓将视线收回,观察起周遭环境。 脚下悬空,她垂眸望去。 她心口一撞。 赫然是海。 海水咆哮奔腾,一望无际。 一颗心被高高提起,她又小心翼翼地放眼望去。 郁郁葱葱、山峦连绵起伏。 这里她并不熟悉。 这个男人到底抓她跟霓灵过来,吊在这里做什么? 正疑惑之际,男人开了口。 “你们来了,阵势还真不小嘛!” 夜离一怔。 你们? 阵势? 夜离转眸,下意识地搜寻了过去。 晨风阵阵,夹着海水的咸湿,混着山间草木的气息,充斥而来,夜离陡然发现在峰侧边的山坳里,乌泱乌泱许多身影。 夜离微微眯了水眸,定睛望去。 虽隔得不是很近,可那些身影还是逐渐在她的瞳眸里清晰。 那一抹明黄的是帝王陌千羽。 那一袭白衣的是凤影墨。 那一身青袍的是张硕。 还有好多人…… 端王、沈孟、还有好几个官员…… 还有霍安,还有戒坊的也来了很多人,福田、安顺,巧黛也来了。 还有韩啸,以及韩啸带领的一众禁卫。 的确好大的阵势。 只是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夜离还是没有搞明白。 “东西带来了吗?带来了,我们就一手交人,一手交东西。” 夜离一怔,东西? 原来,将她们抓起来,是想要得到什么东西? 是什么东西呢? 又是威胁谁呢? 她怎么不知道,她们的命几时这么值钱了? 她扬目看向那个她昨夜心里不知呼唤了多少遍、期待了多少遍的身影,他长身玉立,纤尘不染的白袍随着山风盈盈而动。 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因为有些远,又光影偏逆,只知道他也微微扬着头,在看着她这边的方向。 那一刻,她竟然在想。 他看得到她的耳坠吗?她为他而戴的耳坠。 微微苦笑,她为自己一瞬间的想法感到荒唐。 自己都处在怎样的境地了,竟然还有心思想这个。 巧黛就站在他身后的不远处。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还是阳光太强,她看得不真切,她怎么觉得大家都在看着峰顶这边,而唯独巧黛一人,似是在看着前面男人的背影。 “你的信中不是说,朕的女人夜灵在你的手上,让朕拿千年玄铁的炼造之术过来跟你交换,你怎么绑了两个人?” 说话的是帝王陌千羽。 他轻轻勾着唇角,虽是笑着,可是眼中却是一片冰冷。 在他的带领下,一行人也慢慢的从山坳往峰顶的方向逼近。 夜离也从陌千羽的这句话中明白过来了事情缘由。 难怪要绑架夜灵,原来是想用她来威胁帝王,交出千年玄铁的炼造之术。 毕竟在世人的眼中,夜灵才是帝王的女人。 只是,这千年玄铁的炼造技术不是只有轻罗国才有吗? 正不解地想着,男人忽然低低笑。 “一个人,还是两个人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只要你们给了千年玄铁的炼造之术,她们两个我都会放了。” 蒙面男人一边说,一边回头冷瞟了一眼身后四人。 总不能说,他的手下不知道哪个是夜灵,所以就将两人都给带回来了吧? “夜灵身子虚弱,夜离有孕在身,峰顶风大,又这样悬吊,你就不怕出事?若有什么闪失,连凤台主都不会放过你们,更别说朕了,到时,你还能拿到什么千年玄铁的炼造之术?所以,依朕看,你还是先将她们两个放下来,至于你提出来的条件,我们再谈!” 陌千羽薄唇启动,冰冷的声音从牙缝中出来,一双深邃的眸子,紧紧摄住夜离这边。 夜离怔了怔,亦是看向他们的方向。 连凤台主都不会放过你们? 一朵云飘过,遮住了几分晨曦,让强烈的光线弱下了些许,那一刻,夜离跟凤影墨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夜离甚至能看到他眸中的血丝和复杂的神色。 那么多血丝,昨夜一宿未睡? 两人也去放灯了吧? 夜离凝紧眸光,想要将他眼中的那一抹复杂看清,棉絮一般的云朵被风吹走,强烈的日头又露了出来,刺眼的光线让夜离眼睛生疼,终究没能看懂。 < p>“皇上以为我傻呀,没拿到我想要的东西之前,我是不会放下她们的。” 话落,男人还手一扬,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几个人还手持弓箭,围了过来,一支支羽箭对着夜离霓灵这边的方向。 夜离毫无惧意,只是身上很痛,很多地方痛。 她知道,是昨夜的刀伤。 垂眸下意识地看向自己身上,却发现自己的外袍不知几时已经被换下,如今身上穿的是一件粗布衣衫。 夜离一惊,连忙顺着自己的领口看进去,自己的兜衣和中衣还在,她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她其实知道这些人为何将她的外袍给换了。 因为她的那件被鲜血尽染,换一件衣袍可以很好地掩遮住她的伤。 她记得昨夜其中一人说,老大交代给他们,切莫伤了人。 她不知道,衣袍是昨夜那几人给换的,目的是为了欺骗现在的这个作为首领的蒙面男人,还是蒙面男人让人换的,目的是为了不让陌千羽、凤影墨这一行人看到。 她只知道,她宁愿继续昏睡过去。 那样就也感觉不到痛了。 “你是听谁说,朕手上有千年玄铁的炼造之术?当初轻罗国王爷的确有意用此术作为聘礼,同我后幽提亲,只是后来发生变故,岳王爷不幸遇难,此事便也作罢。” 一行人又朝峰顶上了些距离。 蒙面男人连忙沉声喝止:“你们不许再上了,若再往上踏一步,我现在就先割断一个人的绳子!” 众人便全都停住了脚步。 因为距离近了,夜离的视线也更加清晰。 第一次,她将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看了清楚。 凤影墨面色沉冷,绝美薄削的唇边紧紧抿成一条直线,凤眸深邃,一瞬不瞬地凝着她,还是她的……耳朵? 陌千羽一脸冷峻,沈孟满目担忧,端王面沉如水,巧黛秀眉轻蹙。 还有张硕…… 张硕是紧紧盯着边上霓灵的。 夜离从他眼中清晰地看到了那份担心和焦急。 非常浓烈。 夜离怔了怔,有些意外。 再细看,甚至能看到他微微起伏的胸口,和紧紧攥住的拳头。 夜离转眸看向霓灵。 只可惜,霓灵依旧没醒。 另外还有禁卫统领韩啸。 所有禁卫都是站在那里严阵以待,只有他长剑一直未入剑鞘,就握在手里,一副只等帝王一声令下,随时都要冲上峰顶的样子。 就在夜离一一环顾着这些人,男人又开了腔。 “轻罗国王爷不幸遇难,玄铁术也就作罢?”男人轻嗤,“不要再骗人了,这只不过是你们演的一场金蝉脱壳的戏码罢了,前些时日,我还碰到过岳卓凡,人家可是活得好好的。” 夜离浑身一震,愕然睁大眼睛。 岳卓凡活得好好的? 那个在醉仙居画舫里被烧死的轻罗国王爷岳卓凡还活着? 夜离完全难以相信。 陌千羽闻言,便也笑了,显然同她一样不信。 “既然,你碰到过岳王爷,那你何不让他将玄铁的炼造之术给你,何必要如此大费周折?而且,无论你信,还是不信,朕的手上就是没有这个东西。难道岳王爷跟你说,他给了朕?” “我跟他就见过一面,当时,因为各种原因没有来得及细说,他的意思,反正就是以一场交易将炼造之术给了后幽的人,你是皇上,最有可能,就算不是给了你,也一定是给了你的臣子,人家毕竟是一个王爷,又岂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跟他达成交易的,肯定只有位高权重之人才可以。” “朕没有!” 陌千羽笃定而语。 “我在想,如果我割断一个人的绳子,皇上是不是就有了呢?”男人笑得冷佞,一边说,一边朝峰边的树下迈了两步,抬眸看向悬吊之人,手上的匕首转动把玩着,“只是先割哪一根呢?先割她 的?” 男人指了指霓灵。 下方张硕跟韩啸都是激动地朝前跨迈一步,动作很大。 陌千羽转眸,眸色深深看向两人,两人才不得不顿住。 略带探究的目光特别在韩啸的脸上盘旋了一圈,才再度朝峰顶望过来。 “只是,睡着了,掉下去是不是一点都不刺激?要不,还是割这个醒的女人的吧?” 峰顶,男人转着手中匕首。 凤影墨瞳孔剧烈一敛,袍袖下的大手手腕翻转,边上已有人沉声冷喝:“你找死!” 峰顶男人一惊,显然有些被吓住。 转眸朝他们这边看过来。 出声的是帝王陌千羽。 凤影墨眼波闪了闪,缓缓垂下袍袖中的手。 只是,峰顶的男人匕首都已举到了夜离的绳子下面,虽被陌千羽吓住,却还是不得不强自镇定,“那皇上就交出来,否则我就割下去了。” 一边说,一边缓缓将匕首朝绳索一点一点逼近。 锋利的刀口映着渐渐高升的太阳,闪着刺眼的寒芒。 夜离垂了眸,不去看下方众人。 或许该恐惧的,昨夜都已经恐惧完了。 此刻,她反而坦然了。 眼见着刀锋离绳索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等一下!” 有人骤然出声制止。 赫然是个女声。 所有人一震,包括陌千羽,包括男人自己。 凤影墨也露出丝丝意外的表情。 同样惊讶的,还有夜离。 她扬眸看过去。 是巧黛。 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中,巧黛轻拂了裙裾,对着陌千羽跪了下去。 对,不是对着劫匪,而是对着陌千羽。 “皇上,请你一定要救救夜坊主,夜坊主勤勉尽职、为国为民,对皇上更是一片赤诚,有件事,可能皇上还不知,曾经在戒坊,皇上身中赤蛇之毒,真正帮皇上吸食毒素的人是夜坊主,而不是巧黛。” 陌千羽浑身一震。 夜离惊错。 ............ 第一更,第二更会很晚,估计要零点的样子鸟,孩纸们可以明天早上看哈,么么哒~~今天会吐血大更,明天还继续吐血大更哈~~ 谢谢【欧阳雪瑶】亲的花花~~谢谢【lilumanan】亲的月票~~扑倒,狂么么么~~~ ☆、239.【239】这样的真相,让她如何受得住?(第二更) 陌千羽浑身一震。 夜离惊错。 这个女人疯了斛? 这个时候提这个做什么餐? 是想暴露自己找死吗? “你如何知道?” 陌千羽转身,微眯了眸子睥睨着她。 “阿洁常伴坊主身边,岂会不知?当时,坊主为救皇上,帮皇上吸出蛇毒,自己反而中毒,差点死了,但是功劳却被巧黛抢了去,皇上当时还误会坊主就在现场,却见死不救,坊主都默默地承受了下来……” 巧黛的话还没有说完,陌千羽就已转身问向夜离:“是这样吗?” 夜离没有吭声,微微低敛了眉眼。 “你为何不跟朕说?” 陌千羽又问,声音沉哑得厉害。 夜离依旧没有做声。 当时的她怎么说? 当时她的身份是夜灵,是瞒着他的夜灵,是凤影墨的妻子。 当她准备让霓灵说是她吸的时候,巧黛已经坐收了渔翁之利。 弯了弯唇,她抬眸:“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皇上不必放在心上。” 曾经,她为这个男人舍身付出的事又何止这一桩? 往事如烟,早已随风远去。 她已不在意。 可陌千羽却一副要抓狂的样子。 又是咬牙,又是笑,又是摇头…… 难怪从北国回来的那夜,她说,她曾经为他做的,一点都不比为凤影墨和那个叫三爷的男人少。 是他生生错过了……. 是他错过了…… 夜离看着他,不知该说什么,瞥了一眼他旁边的凤影墨,却意外地发现凤影墨脸色铁青,难看得厉害,比刚刚蒙面男人要对她不利时他的脸色有过之而无不及。 峰顶上的男人再次开口。 “一个是皇上的女人,一个是赤胆忠心、不顾生死救过皇上的臣子,皇上,不过是一纸炼造之术而已,换这么重要的两个女人,值得,所以,请皇上不要再犹豫了,皇上等得起,我等得起,这两个女人等不起!” “所以,先将她们放下来,再谈条件!” 骤然,一人咆哮出声,如发怒的雄狮,吓了在场的所有人一跳。 男人也有些被震住。 连夜离也微微吃了一惊。 所有人都朝那一人看过去。 是自来到现在,一声都未吭过的凤影墨。 凤影墨高大的身姿挺立在猎猎山风之中,衣发飞扬,面色冷峻。 果然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那气势,比边上的帝王更甚。 男人有些犹豫。 “放下来皇上就会给吗?” 男人看看凤影墨,看看陌千羽,又看看悬吊的两人。 “她们手脚被缚,你们都在峰顶,你们又在崖边,你有那么多人,还有弓箭手,我们都在下面,能对你怎么样?” 陌千羽声音绷得紧紧,绞着沉怒。 男人略一沉吟,大概觉得他说的话在理,就示意身后的几个男人将夜离跟霓灵放了下来。 大概是因为一折腾,霓灵也幽幽醒转,睁开视线,第一个看到夜离,“姐……” 话音未落,看到身侧的几个男人,又惊觉过来所处的环境,顿时骇得脸色大白。 夜离连忙出声安抚:“三儿,别怕,没事,姐在!” 场下陌千羽下意识地瞟了一眼张硕跟韩啸。 果然就看到两人眼中的隐忍和激动。 因手脚被缚,姐妹二人被放下来后,男人就让她们坐在崖边。 “好了,我依旧按照你们要求的做了,你们现在也应该满足我的要求了吧?” 男人再次出声。 刚刚醒过来的霓灵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满眸惊恐,所幸夜离在边上,让她又有几分安心。 听到男人如是说,她又惊魂未定地朝下方看去,就看到了站在山峰中腰的众人。 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一袭青袍的张硕,也看到了一直提着剑的韩啸。 还看到了唯一跪着的人,巧黛。 目光没在任何人身上停留,霓灵就缓缓收了回来。 她需要搞清楚到底在发生什么。 “朕的确没有千年玄铁的炼造之术。” 陌千羽一边说,一边转身,将原本面对着峰顶这边改为面对着众人。 “朕不清楚是不是你们中的谁拿到了这个千年玄铁的炼造之术,但是,朕可以在此保证,只要你们承认,只要你们拿出来,救夜灵和夜坊主,朕不仅既往不咎,不会追究任何责任,还一定会嘉奖与你们!” 一席话灼灼说完,还不忘笃定补上一句:“君无戏言,在场的所有人可以作证,朕说到做到!” 夜离眼帘颤了颤。 其实,事情发展到现在,她也很想知道,是谁? 是谁跟岳卓凡达成了协议,上演了那么一出骗过所有人的大戏。 她可记得很清楚,当初,她跟霓灵差点就死在这件事上。 显然,此人是设计好的,摆好了圈套让她往里钻,设计好的,想要让她来承担所有责任。 好在后来,凤影墨帮她脱了困。 只是,会有人站出来承认吗? 她觉得可能性不大。 就算那人此时就在场下,就算陌千羽说了既往不咎,就算承诺奖赏与他,此人也定然不会站出来的。 因为大家都很清楚,一旦站出来,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承认自己曾经欺君,意味着承认自己曾经陷害于她,意味着承认自己有反心,因为那炼造之术,最有用的地方,就是打造兵器。 这么多重责,岂是能轻易承认的? 就算帝王说既往不咎。 谁也不敢赌。 场下四寂,没有一人吭声。 男人急得有些沉不住了,“是不是非我逼我先杀一个,你们才肯拿出来?” 男人吼完,手中匕首一动,就架在了离他最近的霓灵的脖子上。 夜离大惊:“你不要乱来!” 霓灵僵硬了身子,面薄如纸,却一声未吭。 “是我!是我拿了千年玄铁的炼造之术!” 一道男人的声音划破所有的静谧,划过所有人的耳膜,骤然响起。 就如同平地中响起的惊雷,在大家的耳畔炸响。 全场震惊。 所有人都看向说话之人。 是一个谁也意想不到的人。 张硕。 凤影墨眼波微动。 陌千羽瞳孔一敛。 巧黛一脸错愕。 沈孟眉心蹙起。 夜离霓灵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 在一众惊错的目光中,张硕撩袍跪了下去。 “启禀皇上,是微臣当初跟轻罗国的王爷岳卓凡达成了协议,微臣拿到了千年玄铁的炼造之术,是微臣欺骗了皇上,欺骗了众人,是微臣的错。” 陌千羽凝眸看着他,“你?” 显然不信。 其实,何止陌千羽,夜离都不信。 以她对张硕的了解,他根本不像是做这种事的人。 而且,他也没有做这件事的动机。 他要这炼造之术做什么? 夜离转眸看向身侧的霓灵,只见她的眸光定 定落在张硕的身上,眸中神色浓墨重彩。 夜离低低一叹。 她知道,她接受不过来这样的事实。 她又何尝接受得过来。 但是张硕很笃定,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 “是,是微臣。微臣虽擅解毒制毒,却也极好剑术,更是对那些削铁如泥、无坚不摧的宝剑情有独钟,微臣听说,用千年玄铁打造出来的宝剑天下无匹,所以,就一直想要一把。当听闻轻罗王爷岳卓凡带着炼造之术而来,微臣就动了心思。” 众人唏嘘。 夜离眸光敛起。 为了一把剑所以要得到玄铁的炼造之术? 陌千羽凤眸深深。 张硕的声音继续。 “微臣打探出,岳卓凡有一心仪的女子,却因出身勾栏,被轻罗君王嫌弃赶走,岳卓凡对此女用情至深、念念不忘、曾一度消沉。微臣便想办法找到了此女,以此女为条件跟岳卓凡交易,他给微臣千年玄铁炼造之术的秘方,微臣将他心爱的女人给他。” 张硕说到这里的时候,夜离相信了。 就算她千般不想,万般不愿,她不得不相信了这件事的确是他张硕所为。 因为当初,为了帮凤影墨破坏岳卓凡跟后幽的和亲,她也曾去调查过岳卓凡。 就是如张硕所言。 这也是她当初学灯伞舞吸引岳卓凡的原因,因为那个女子最擅长的就是灯伞舞,岳卓凡第一眼见她,就是一舞倾心。 张硕还在那说着:“因为轻罗君王曾对此女动过杀心,所以岳卓凡跟她不能大明大白回去轻罗,反正岳卓凡也无心帝位,于是,他便让我帮他一起作一出戏,让他在世人的眼中死掉,这样他的父皇也不会再找他,他可以跟那个女子纵情山水、生死相依。所以,才有了醉仙居画舫失火岳卓凡被杀死一事。” 张硕说得轻描淡写,夜离却是听得心中风起云涌。 他只以一句‘所以,才有了醉仙居画舫失火岳卓凡被杀死一事’来说明当初岳卓凡的死。 殊不知,就因为这一场火,她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因为这场火,她成了杀人犯,因为这场火,霓灵被推到了众人面前,因为这场火,霓灵身陷牢狱,因为这场火,她几次求于凤影墨,因为这场火,陌千羽差点让霓灵死,给轻罗国交代,因为这场火,陌千羽赐婚,霓灵不得不嫁给凤影墨…… 种种的种种,后来的种种,都是因为这场陷害。 张硕…… 夜离心中早已滋味不明。 视线范围之内,她看到霓灵被缚的手也紧紧攥握,原本就苍白的指节,更是露出森森白色。 她想,此时的她心里一定比她难受十倍百倍。 毕竟,在她夜离眼里,张硕只是个朋友。 而在霓灵心中,张硕却是谁也取代不了的存在,是甚至超过她自己的存在。 这样的真相,让她如何受得住? “三儿……” 她忍不住轻轻唤了一句。 霓灵弯了弯唇,唇角笑靥如开败的花,“我没事。” “那千年玄铁炼造之术的秘方呢?” 一直等张硕将前因后果说完,陌千羽才沉声开口。 “对,交出来,只要你交出来,我就把她们两个放了。”男人听到事情终于有了眉目,也有些迫不及待。 全场静谧。 所有人都等着张硕。 巧黛秀眉轻蹙,转眸看向凤影墨,凤影墨面色冷峻,薄唇抿得死紧。 “不在微臣身上。” 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张硕开口。 “那在哪里你告诉朕,朕命人去取!” 陌千羽盯着他,凤眸中流转着只有他自己才懂的情绪。 张硕低着头,微微抬了眼梢,睨了陌千羽一眼,又用眼角余光瞥了瞥凤影墨。 < /p> “微臣……微臣不小心弄丢了……” 张硕的话音未落,也未等陌千羽做出回应,峰顶上的男人已经愤然出声。 “丢了?敢情是逗我玩呢,是想要她死得更快吗?” 话落的同时,手中匕首更是朝霓灵的颈脖上推近了几分,菲薄的刀口就抵在霓灵玉瓷一般的肌肤上。 “不要动她!我说,我说!” 张硕脸色一变,惊呼。 众人怔住。 霓灵更是长睫轻颤,甚是意外。 夜离也有些惊讶于张硕这种有些失控的反应。 她忽然觉得,他之所以主动承认这一切,完全就是为了霓灵。 其实前后想想,也的确是为了霓灵。 只是这样的他,霓灵要怎样面对? 心中无声一叹,夜离摇摇头。 这是怎样的孽缘? “就知道你在骗人!快说,东西在哪里?”身后男人将匕首从霓灵颈脖处微微挪开了稍许,再次出声问向张硕。 张硕又低着头沉默,似是在犹豫,又像是很纠结。 良久之后,才缓缓抬起头,就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 “微臣平素爱喝花酒,经常哪里醉了哪里睡,人事不知,微臣怕自己会哪一天将那么宝贵的东西弄丢了,所以,夹在了一本医书里面,故意骗凤台主,说此医书对我来说很重要,请凤台主帮我保管!” 啊! 这句话再次让全场一片哗然。 夜离更是没来由地心口一撞。 “也就是现在这千年玄铁炼造之术的秘方在凤影墨凤台主那里,是吗?” 帝王陌千羽紧随其后,灼灼逼问。 “是!” 张硕低敛了眉目,点头,末了又想起什么,补充道:“凤台主并不知晓此事,他只以为我是将医书让他保管。” “那本医书凤台主现如今放在何处?” 陌千羽转眸问向凤影墨,目光跟他的声音一样沉。 夜离也看向凤影墨。 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虽他的面上沉静如水、波澜不惊,没有一丝情绪,但是,她似乎能感觉到他绷得紧紧的内心,如同他此刻绷得死死的手臂。 虽袍袖够长,将他的大手遮住,但是,她想,此刻,他的掌心应该是攥着的。 凤影墨也好一会儿没有吭声。 夜离又下意识地看向巧黛。 发现她也正看着凤影墨,眼角眉梢皆拢着愁绪。 全场的焦点,一下子从张硕变成了凤影墨。 “凤台主,朕在问你话呢?” 见凤影墨半天默不作声,陌千羽再度出声,口气中明显带着不悦和不耐。 凤影墨忽然转眸朝夜离看过来。 四目相撞,夜离一怔。 等她想要捕捉他眸中复杂的情绪,他又很快将视线撇了回去。 又垂眸静默了片刻之后,才对着陌千羽略略颔首:“回皇上,医书在府中。” 或许所处的位置高,所以看得远,也看得广。 夜离看着凤影墨的同时,视线范围之内,她也清晰地看到凤影墨说了这句话之后,巧黛闭了闭眼睛。 人通常什么情况下闭眼? 她想了想,每次她觉得“完了”的时候,会有这个举措。 为何凤影墨承认张硕说的是事实,说医书在府中时,巧黛会生出“完了,全完了”的这种感觉? 陌千羽似乎猛地想起什么事:“对了,朕记得在北国,凤台主的脚上锁的一个千年玄铁打造的镣铐,这种镣铐砍不断、割不开,听说,除了钥匙,就只能靠懂得玄铁炼造之术的人用巧法打开。朕记得当时,问凤台主,是如何打开的?凤台主说,是坠崖的时候,撞上山石,正巧开了。现在想想,其实是 张硕帮你打开的吧?” 陌千羽问得随意,夜离却是听得呼吸一沉。 纵然她再不想承认,纵然她再想去回避,她还是不得不更加肯定了心中的那份猜测。 是他! 是他凤影墨! 跟岳卓凡达成交易,得到千年玄铁炼造之术的人是凤影墨。 想起冬至节那天的夜市,她跳灯伞舞时故意跌下时,是被他接住。 他一直都在现场,他一直就在她跟岳卓凡的身边。 醉仙居画舫起火,岳卓凡被烧死,白虎大闹朝堂,指认真凶是她,通知霓灵过来帮她脱困的人也是他。 后来,她去求他,让他救霓灵,从他帮霓灵做伪证,到陌千羽的赐婚,到白虎突然莫名其妙自杀,留下一封作为决定意义的遗书,让岳卓凡一案了结,一切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当时,她以为是他的能力,那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能力。 现在想想,原来是因为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他。 最能说明一切的,还是陌千羽刚刚提到的那个脚镣。 陌千羽以为是张硕,她知道,不是。 当时,张硕根本没有跟他在一起。 三人分工,三人去了不同地方。 而且张硕根本就不像是会打开脚镣的人,如果会,见面的第一日见凤影墨如此行动不便就会帮他打开,何须等到后来。 是凤影墨自己打开的。 她记得很清楚,打开脚镣,跟找到出口是同一日。 因为要走出涧底,要帮有个女人上雪山寻紫莲。 所以打开了脚镣。 拥有玄铁炼造之术的人,自始至终都是他凤影墨。 张硕只是其中的一个知情者。 当然,知情者不是张硕一个,还有那个看到凤影墨承认有秘方时重重闭眼、情绪浓烈的巧黛姑娘。 张硕之所以承认是他,是因为霓灵。 他想要救霓灵,他想要拿出秘方救霓灵。 可他又不能陷凤影墨于困境,所以才用了这样的办法。 说是他跟岳卓凡交易的,在凤影墨不知情的情况下让其保管。 这样,所有的罪责他担下,又可以让凤影墨将秘方拿出。 想到这里,夜离禁不住笑了。 方才,她还想安慰霓灵。 原来,真正可悲的人,是她。 张硕在没有秘方的情况下,还能处心积虑想到用这种方法救霓灵,都能甘愿背下这么多重责,只为救霓灵。 而她呢? 她还怀着那个男人的孩子,那个自始至终都揣着秘方的男人的孩子。 他又做了什么? 且不说当初岳卓凡那件事上对她的陷害。 如今他们都这种关系了,他又有秘方,他就没想过要救她吗? 他就不担心,这些人稍稍一个激动,她就一尸两命吗? 难怪方才,张硕说秘方在他那里,将他推出来的时候,他忽然朝她看过来。 那一眸复杂的情绪是什么? 是愧疚吗? 还是惶恐? 丑恶大白于人前的惶恐。 下方陌千羽的声音再度响起:“在府中何处?朕派人去取!” ............ ☆、240.【240】所以这样的他,显得弥足珍贵 下方陌千羽的声音再度响起:“在府中何处?朕派人去取!” 夜离看着凤影墨,她想看他怎么回答。 如果没有猜错,他肯定要自己回去的吧斛。 张硕说夹在医书里面,那只是张硕编的说辞餐。 如此重要的和秘密的东西,凤影墨定然放在十分隐蔽和安全的地方,如果让人去取,不就露馅了? 果然,一切没有一丝悬念。 高大的身姿略略一鞠,凤影墨道:“时隔太久,微臣也记不大清楚将医书放在哪里,所以,还是微臣自己回去取吧。” 夜离轻轻笑。 陌千羽也笑了,与夜离所笑不同,他就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 “就算凤台主不知道张硕的那本医书里面有千年玄铁的炼造秘方,张硕也跟凤台主说过,那本医书的重要性吧,凤台主还真是贵人多忘事,不过半年时间,就忘了放在哪里?没事,凤府就那么大,而且能放书的地方也就那么多,朕让人去找!” 显然,陌千羽没打算让凤影墨回去。 夜离不得不感叹,这些个男人,真是一个比一个狠。 同时,也得出一个认知,陌千羽知道是凤影墨所为,就算不知道,也绝对在怀疑是凤影墨所为。 刹那间有什么东西从脑海中掠过,她想抓住,却是什么都没有。 夜离皱眉思忖,又被凤影墨的声音将思绪给拉了回来。 “那就让微臣跟着一起吧,人多找得也快,节约时间。” 说这句话的时候,凤影墨眼梢轻掠,瞥过峰顶的夜离和霓灵。 夜离唇角冷冷一勾,他这是在告诉陌千羽和大家,因为她跟霓灵在劫徒的手上,不能等,所以要节约时间。 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现在想要节约时间,早干嘛去了。 她在想,如果张硕不这样牺牲自己将他推上去,他是不是打算一直这样僵持着,永远也不会拿出炼造秘方? 凤影墨此言一出,等于又将难题抛给了陌千羽。 陌千羽如果执意不让他回,不仅做得太明显,还会让大家觉得君王不仁。 可如果陌千羽同意他随同一起回,又绝非陌千羽所愿,因为他回去,完全就可以按照张硕说的做出一系列假象。 这就是高手对话。 不争不吵,无需动怒,无需争辩,没有剑拔弩张,没有战火硝烟,寥寥数语,有时只需几个字,就可以陷对方于困境,让对方被动。 沉默了片刻之后,陌千羽还是答应了。 “好吧,那你们速去速回!” 这也是夜离意料之中的结果,陌千羽太帝王了,换句话说,他很会做帝王,懂得权衡,知道哪些更重要。 然后,吩咐霍安。 霍安再一个一个吩咐下去。 被吩咐的几人纷纷出列领命。 大家都在看着那些人的时候,夜离正好一个抬眸的瞬间,竟是看到陌千羽快速朝她跟霓灵身后的男人渡了一个眼色。 那一眼极快,极隐蔽,可是她却真切地看到了。 而且绝对是眼色,带着某种暗示的眼色,而不是普通的瞥上一眼。 夜离呼吸一滞,还未来得及反应,身后的男人就骤然出了声。 “不行!他不可以回去!谁知道他回去会不会做手脚,要是给我一个假的,我也不知道,所以,他必须留在这里,让其他人回府去拿!” 男人话落的同时,又再次将手中匕首逼在了霓灵的颈脖上。 那一刻,夜离如坠冰窖。 本是夏日,太阳也艳,可她还是浑身薄薄地抖了起来,只觉得那带着咸湿的山风真的好凉,就好像透体吹过一般,让她一瞬间冷到了四肢百骸。 她也终于明白,刚刚从脑子里掠过的,她想抓却没有抓住的东西是什么了。 呵~ 她禁不住轻 笑出声。 吓了边上霓灵一跳。 “姐,怎么了?” 蒙面男人也朝她看过来。 她轻弯唇角,笑靥如花,淡然道:“没事。” 真的没事。 她只是由衷地为一个男人的一箭双雕之计叫好罢了。 陌千羽。 夜离唇边笑容一点一点敛起,最后只剩一脸清冷。 如果说凤影墨当年跟岳卓凡唱了一出戏,得到了千年玄铁炼造之术的秘方。 那么今日,帝王陌千羽就跟她身后的这群劫徒唱了一出更大的戏,意图夺回千年玄铁炼造之术的秘方。 哦,不,他更狠,一箭双雕。 一,将凤影墨揭露于她以及世人的面前。 二,将千年玄铁炼造的秘方据为己有。 其实,她早该想到的。 她跟霓灵不是金银珠宝,不是高官厚禄,不可能让每个人都爱,她们的命不值钱。 能用她们两人威胁到的,最多就只有两人。 一个他陌千羽,一个凤影墨。 而想要利用她们来达到威胁目的人,肯定知道秘方在谁的手上,不然,又怎会抓她们? 总不至于都不知道秘方在谁那里,就盲目地将她们两个抓起来,然后盲目地威胁? 她们不是每个人的谁,不会每个人都会受威胁,不会每个人都会为了她们前赴后继。 而看蒙面人的样子,似乎并不明确秘方在谁那里,从帝王开始,慢慢引到臣子头上。 只能说明一点,他们在演。 帝王之术、君臣之道,用一些手段得到自己想要的,这本无可厚非。 只是,这些豪夺,这些阴谋,这些男人之间的斗争,为何每一次都要牵扯上女人?为何每一次都要牵扯上她跟霓灵? 上一次,她跟霓灵差点被当成杀人犯死掉。 这一次,又要她跟霓灵陪葬,是吗? 凭什么,凭什么? 场下因为蒙面男人的拒绝,凤影墨只得停了下来。 蒙面男人扬手指了指被吩咐出列的那几人,沉声说向凤影墨:“你将可能会放的一些地方告诉他们,让他们去你府上拿过来!” 于是,难题再一次从陌千羽那里被抛回给了凤影墨。 夜离冷眼看着这一切。 你掐我的咽喉,我打你的七寸。 当真精彩呢。 凤影墨沉默,低敛着眉目,似是在想放在哪些地方。 所有人都看着他。 张硕面色微尬,巧黛轻蹙秀眉。 帝王陌千羽唇角几不可察的微微一勾,又很快敛了干净。 有时候眼力太好也不是好事,譬如这次,夜离又看在眼里。 陌千羽不经意地一个转眸,看到夜离赫然在看着他,他眸光一敛,只不过,到底是处变不惊的高手,顷刻便恢复如常。 这厢,沉默良久的凤影墨终于抬起头。 启唇,正欲开口,却被另一道略显清冷的声音抢了先。 “不用如此大费周章,东西在我这里。” 如果说先前张硕的一句“是我!是我拿了千年玄铁的炼造之术!”如同平地惊雷。 那么此时的这一句“东西在我这里”更是掀起滔天巨浪。 因为说话之人,比张硕还要让人意外。 是夜离。 对,就是夜离说的。 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她,特别是凤影墨、陌千羽、张硕和巧黛。 原本都是波澜不惊的几人,此刻一个一个满脸满眼浓墨重彩。 相对于众人的惊错,夜离却很淡然。 她微微笑,也未等谁开口,就自顾自先出了声。 “今天天气那么好,艳阳高照,在这样的阳光下,似乎一切都显得有些无处遁行。” 夜离一句莫名其妙的开场,让原本震惊的众人瞬时一片哗然。 大家不仅哗然完全听不懂,还哗然她都被刀架在脖子上,还如此不知所谓。 凤影墨黑眸深深,凝着她。 陌千羽缓缓抿上了唇边。 “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有些话我讲出来也无妨。” 夜离一边说,一边看着下边,她看到凤影墨眸色更深,也看到陌千羽俊眉微拢。 “大家都知道,夜灵曾经嫁过缉台台主凤影墨为妻,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和离了。其实,当时真正嫁给凤影墨的人,不是夜灵,是我,是我夜离,我只是以夜灵的名义。” 啊! 场下再次一片哗然。 陌千羽微微变了脸色。 凤影墨一瞬不瞬凝着她不放。 边上的霓灵不知道她突然这样,是意欲何为,“姐……” 夜离没有理会,声音继续:“包括后来被皇上选进宫的人,也是我,夜灵只是我用的名字。” 听到这里,下面人群又是一阵sao动。 低低的议论声四起。 有人说,这不是欺君吗? 夜离自是听在耳里,微微一笑,补了一句:“这些皇上都知道。” 陌千羽脸色越发难看了几分。 凤影墨黑眸中蕴起探究。 夜离全部无视。 她这样做,这样说,当然是有她的原因。 时至今日,她的人生已经一塌糊涂。 世上没有回头路,她不可能从头再来。 她只希望霓灵能好好的,能比她幸福。 所以,在今天这样的时机,她将这一些讲出来,是想帮霓灵去掉那些不好的名声。 嫁凤影墨,和离,又入宫,成为陌千羽的女人,太多乱七八糟的纠缠。 这些就让她来背吧。 人生的路还长,霓灵还要嫁人,她只希望,在嫁的那个男人面前也好,在世人面前也好,她都希望,霓灵是美好无暇的。 她的霓灵本就美好! “我之所以说这些,只是想告诉大家,我曾经用夜灵的名义做过很多事,包括学跳灯伞舞接近岳卓凡,然后跟岳卓凡达成交易,得到千年玄铁的炼造之术。” 啊! 此话一落,场下就不止是哗然了,几乎可以用沸腾来形容。 怎么会? 不是张硕吗? 不是张硕跟岳卓凡达成的交易吗? 怎么又变成了她? 凤影墨难以置信地看着她,陌千羽满眸震惊。 张硕更是一脸惊讶和复杂。 了然大家的困惑,夜离也早已想好了说辞。 “张硕是我的好朋友,他知道这件事情,不想将我牵扯出来,所以,他主动出来认了罪,他见我在凤府的时候,曾经将秘方夹在一本医书里面,所以才说他交给了凤影墨保管,其实,我早已在跟凤影墨和离的时候,就拿在身上了。” “夜离,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陌千羽终于抑制不住地沉声将夜离的话打断。 黑沉的脸色、冷冽的眸子、淬了冰的语气,无一不在说明着这个帝王的盛怒。 恼羞成怒了,是么。 夜离没有吭声。 她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也知道,这个男人肯定以为她在帮凤影墨。 不。 不是。 她只是想帮张硕。 这个曾经她最不看好的男人,却在最危难的时候,宁愿自己背负所有,也要舍身救霓灵。 都说生死见真情,人有的时候或许根本就搞不懂自己的心,搞不懂自己的感情。 什么叫爱? 她也不懂。 但是,今日的张硕,却是让她动容。 或许是身边的男人都太让人失望,所以这样的他,显得弥足珍贵。 她要帮他。 这个想法很强烈。 凤影墨拿出秘方,充其量也是不知情帮人保管。 而张硕,却是罪魁祸首。 他没有陌千羽会算计,没有凤影墨会谋略,亦没有坚实的后台。 上次那个医术笔记落在陌千羽的手里的时候,陌千羽就已经对他有想法了。 除掉他,是迟早。 难得有如此机会,陌千羽又岂会真放过他? 而且,最最重要的一点,他是霓灵爱的男人啊。 他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霓灵定然不会好过。 所以,算了,还是她来吧。 反正她已经这样了,也没有什么能更糟的了。 “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说!” 见她不吭声,陌千羽又咬牙补了一句,森冷的声音从喉咙深处出来。 命令她么。 还是威胁? 夜离微微一笑:“皇上做每一件事之前也都是想好了再做的吗?” 陌千羽脸色一滞。 众人大骇。 夜离也未放在心上,笑得云淡风轻,“我说的都是事实,不知大家是否还记得当初在金銮殿上,岳卓凡的随从白虎就指认我是凶手。因为他见过我跟岳卓凡在醉仙居的画舫上碰面。当时,我跟岳卓凡就是在谈交易。” “夜离!” 又有一人沉声喊她。 只不过,这一次不是陌千羽,是另一个男人。 是自来到现在,一直沉默,说的话屈指可数的凤影墨。 夜离看也未看他,而是对着陌千羽,“当初,我拿这张秘方,其实是想给皇上的,这样的话,即使我后幽没有合适的和亲人选,皇上也同样可以得到玄铁炼造术,只不过,后来,在处理岳卓凡这件事上,皇上想要以夜灵了结此案,给轻罗国交代,伤透了我的心,所以,我才没有将秘方拿出来。” 陌千羽一震,凤眸微眯,定定望进她的眼:“你说的是真的吗?” 夜离笑笑,没有回答。 当然是假的。 骗人谁不会,就只准他们这些男人将她骗得团团转,她就不能撒个谎。 不过,当初,他想以霓灵结案给轻罗交代,的确是伤了她的心。 “你为何不告诉朕?” 陌千羽再一次咬牙切齿。 夜离微微垂了眼睫。 刚才巧黛说是她帮他吸的蛇毒,他也是这一句,如今又是。 告诉他又如何? 邀功? 以此来换取他的回报? 真正的爱不是不管对方如何,只管自己随心付出吗? 又不是等价交换,又不是恩情需报。 为何为对方做了什么一定要让对方知道呢? 她不懂。 就像她不懂一个只为她分裂、只在她危难时候分裂的男人,为何会为了一纸秘方,置她跟孩子的生死于不顾一样? “朕再问你最后一遍,千年玄铁炼造术的秘方真的是你拿的吗?” “是!”未做一丝犹疑,夜离笃定道。 边上的霓灵急了:“姐……” < /p> 夜离朝她笑笑,摇摇头。 “不是她,是我!” 一道比她更笃定,更坚决的男声紧随而起,掷地有声。 夜离眼波一动。 不用看,她也知道,是谁。 凤影墨。 全场一片唏嘘。 陌千羽转眸看过去,不,是所有人都看过去。 凤影墨撩袍而跪:“是微臣,是微臣跟岳卓凡交易,拿走了玄铁炼造术的秘方。” 低低的议论声一时四起。 今日是怎么了? 起先,一个人都不站出来,后来,又一个一个争先恐后地承认。 夜离轻掠了眼梢,朝他淡瞥了过去。 一字一句笃声道:“此时此刻,秘方就在我的身上!” 众人一震。 凤影墨愕然抬眸。 陌千羽亦是难以置信地朝她看过来。 身后的蒙面人似乎这才回过神。 立即脸一拉,冷声道:“既然在你身上,你就应该早些拿出来,快点!” 夜离未动。 “我的手脚都被你们缚住了,让我如何拿?” “你告诉我在哪里?我来拿!” 男人收了匕首,作势就要上前。 场下陌千羽眸光一敛,凤影墨嚯然起身。 夜离略带揶揄的声音响起:“在我的兜衣里面,你也要拿吗?” 男人便滞住了动作。 “所以,你还是将我的双手解开吧!” 说这句话的时候,夜离的眼角余光睃了睃场下的陌千羽。 没有意外地看到他又度了一个眼色给男人。 男人将手中的匕首伸过来,割断了她缠绑在双手手腕上的绳索。 “炼造术的秘方呢?” 男人有些迫不及待。 “急什么?” 夜离活动着绑得酸麻的双手。 然后,在全场所有人的注视下,缓缓解开身上麻布衫的衣襟。 全场忽的一下子鸦雀无声。 “夜离!” 却是有一道绞着沉怒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又是凤影墨。 夜离眉眼不抬,她知道他喊她的意思。 是以为她要当众脱衣么。 她不至于。 她还不至于为了不值得的男人破罐子破摔到不自重的程度。 只是身上的这件麻布衫有些小,勒得她难受,而且,她的东西也是放在中衣的衣襟里面。 当麻布衫解开,里面被鲜血染红的中衣露出来的时候,夜离忽然觉得自己竟然将这茬儿给忘了,想要掩起来都不可能。 后又一想,为何要掩? 做亏心事的人又不是她,她做什么要掩? 这般一想,就干脆将麻布衫脱了下来。 众人震惊了。 陌千羽脸色发白,愕然看向蒙面人。 而凤影墨瞳孔剧烈一缩,却是转眸看向陌千羽。 两人的眼中都冷色昭然。 这厢,夜离已经自中衣的衣襟里将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拿了出来,面朝着众人抖开:“这就是千年玄铁炼造术的秘方!” 所有人都凝眸望过去。 谁也没有注意到,有人白衣如雪动,身影一闪就顺着山峰快速往峰顶而去。 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那张秘方上。 虽然隔得远,完全看不清。 只 能看到白纸黑字,密密麻麻。 “给我!” 蒙面人伸手想要接过,却被夜离手一缩避开。 “都想要?” 夜离蓦地手一松,一阵山风吹过,顷刻将纸张卷走。 ......... 本章七千字,差三千明天补哈,素子有点发烧,先睡了。 谢谢【bigthree】亲的大荷包~~谢谢【菱丝】【果壳宝宝】【738002】亲的花花~~~谢谢【bigthree】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 ☆、241.【241】我要全部弄死,一个不留 只能看到白纸黑字,密密麻麻。 “给我!” 蒙面人伸手想要接过,却被夜离手一缩避开。 “都想要?斛” 夜离手一松,一阵山风吹过,顷刻将纸张卷走。 所有人大惊,倒抽气声此起彼伏。 蒙面人更是脸色一变,朝前扑去想要去抓。 然,峰顶风疾,他的手连碰到都没碰到,那张纸就像一片轻鸿,被卷到了海面上空,飘飘扬扬,越飞越远,最后飘落在拍着浪花的海水里。 瞬间不见了踪影。 “你——” 蒙面人眸色一沉,正欲发作,却又猛地意识过来什么,抬眸看向场下的陌千羽。 陌千羽面色冷峻,眼中神色不明。 大家都错愕地站在那里,看着那早已看不见纸张踪影的海面,又纷纷转眸看向夜离,震惊有之,惋惜有之,难以置信有之…… 那么宝贵的千年玄铁炼造之术的秘方就这样没了? 直到峰顶上有人陡然发现了顺峰而上的凤影墨,大喊:“站住!”沉浸在秘方被毁中的众人这才回过神来。 凤影墨脚踩轻功,轻盈而上,白色的袍角被山风鼓起,连带着乌黑的发丝在身后盘旋飞舞。 众人大骇。 他这又是要做什么? 这样直闯,就不怕对方对两个人质不利? 陌千羽的脸色越发难看,凤眸微微眯起。 见凤影墨脚步未停,恍若未闻,峰顶的几人也急了。 “让你站住听到没有,再不站住,就休怪我们不客气了!” 弓箭手们边说,边将拉满弦上好弓的箭尖朝他对准了过来。 蒙面人更是一手将匕首抵在霓灵的颈脖上,另一手掐在夜离的喉间,大喝:“你若再敢上来,我就杀了她们!” 凤影墨依旧无视。 蒙面人原本就被夜离突然毁掉秘方搞得有些无措,如今凤影墨又完全不受他的威胁和控制,他更是不知该怎么办? 征询的目光再次看向陌千羽。 陌千羽紧紧抿着薄唇,眼梢微掠,瞥了凤影墨一眼,然后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蒙面人沉冷的声音就随后响起:“再不站住就放箭了!放箭!” 前一句话跟后一句话几乎未有一丝停顿。 场下的人全都变了脸色。 夜离亦是皱眉看过去,不知这个疯子又想做什么。 数枚羽箭如同雪花一般飞出,朝凤影墨而去。 凤影墨闪身躲避,那些羽箭便擦着他的衣袂、发丝、脸颊呼啸而过。 然,毕竟羽箭众多,就算他的动作快如闪电,还是未能幸免。 一枚正中心窝。 啊! 所有人大骇,甚至有人惊呼出声,似是女子的声音。 似是巧黛的。 夜离同样脸色大变。 “陌千羽,你今日是铁了心要置我于死地吗?” 那冷戾沉怒的话语被内力送出,声音大得惊人,劈空响起,让在场的所有人听得都是心头一颤。 声音落下,话音的主人脚踏山石纵身跃起,翩然落于山顶,落下之时,脚下踉跄了两步,才稳稳站住,只手按在被羽箭刺中的胸口下方的位置。 夜离浑身一震。 众人大惊失色。 陌千羽惊错敛眸。 峰顶上的人更是错愕得忘了反应,连人已经上到了峰顶,他们要对付他都忘了。 并不是因为他的举措,而是因为每一个人都听清楚了他的那如同雄狮嘶吼的一句话。 陌千羽,你今日是铁了心要置我于死地吗? 竟然直呼帝王名讳! 而且还有后面那一句…… 在场的不乏太多的心思玲珑之人,一想就想到了深处,纷纷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陌千羽脸色铁青得厉害,没有做声。 不知是不想理会,还是不知该如何理会。 场上凤影墨又紧接着开了口。 “陌千羽,你给我听着,今日,这些人,我要全部弄死,一个不留,你,可有意见?” 凤影墨扬手一指,指过山顶的一众劫徒,一字一顿,沉声而语。 啊! 众人再次大骇。 峰顶几人更是听得脸色煞白。 夜离亦是震惊地看着他。 张硕一脸愕然,巧黛秀眉轻蹙,端王眸光微闪,沈孟神色莫测。 而帝王陌千羽的脸色已经不能用任何言语来形容。 凤眸中慢慢蕴出血色,他紧紧摄着凤影墨,咬牙,冰冷的声音从牙缝中迸出:“凤影墨,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在做什么?” “非常清楚,从没有一刻有此刻清楚!” 凤影墨薄唇轻启,声音沉冷笃定,目光坚毅。 话落的同时,按在胸口上的大手朝上一握,握住羽箭的尾部,大力拔出,带出一泓血泉。 他骤然旋身,手中带血的羽箭脱手而出,羽箭便直直朝一人而去。 动作快得惊人。 那人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哼一声,就被那枚凤影墨徒手甩出的羽箭深深刺入,倒在地上。 啊! 场下一阵倒抽气声。 峰顶的众人更是被吓住。 而凤影墨也没有给他们缓过神来的机会,拾起倒在地上那人的大刀,手腕一转,就杀向众人。 一时间,兵器交接的声音大作。 “姐……” 霓灵皱眉看向夜离,眸中有疑惑,有震惊,也有担忧。 夜离抿了抿唇,没有吭声。 从最初的懵,到惊,再到此刻,她也差不多明白了过来。 她不知道,凤影墨是一开始就知道此事是陌千羽所为,还是跟她一样,后来看出的端倪。 她只知道,很明显,凤影墨是知道的。 不然,也不会冒出那么惊天动地的句话,更不会有现在这般疯狂的举措。 他虽有时像个疯子,可终究没有跟陌千羽完全撕破脸。 而今日,君臣二人算是走到了尽头。 两人彻底崩盘。 他彻底豁出去了。 她知道,这是陌千羽逼的。 今日这一出大戏,陌千羽的目标本就是他。 或许这一些他还可以隐忍。 方才他顺崖而上的时候,那些弓箭手的举措是激怒他的关键吧。 那些人是真要射死他的。 箭箭对着他的要害。 没有陌千羽的授意,这些人又岂敢置他于死地? 说明,陌千羽动了杀他之心。 所以,才将他逼急。 才会出来那么一句:“陌千羽,你今日是铁了心要置我于死地吗?” 是质问,也是自保。 哎。 夜离低叹,看着那如同杀神一般挥刀如电的男人,她的心里说不出来的感觉。 很乱。 转眸,她看向陌千羽。 陌千羽也是死死盯着峰顶打斗的几人。 她知道,他此刻心里定是纠结得很。 如果派人帮凤影墨,那对付的就是自己人。 如果派人对 付凤影墨,或者阻止凤影墨,那就是明摆着承认,今日这一出就是他导的一出戏。 毕竟众人都看着。 只是,凤影墨一人对付这么多人,而且身上还中了一箭…… 帝王没有发话,场下却还是有人做出了反应。 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男人是张硕,而女人自然就是巧黛。 两人一前一后快速顺峰往上。 显然也是不管不顾豁出去了。 血腥弥漫。 闷哼声、惨叫声不断。 或许是一直隐忍、一直压抑终于在此刻得到释放,又或许是心中有气、心中有怒到了极致,凤影墨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就像是一个杀红了眼的魔。 胸口的箭伤汩汩冒出的血染红了他一袭白衣,他也不管不顾,挥刀如电、刀刀狠戾。 不消片刻的时间,地上便尸体横陈。 昨夜抓她跟霓灵的四个男人死了。 方才用弓箭射杀他的几个男人也死了。 当凤影墨手中大刀插在地上,支撑着他的身子缓缓转过来的时候,峰顶上,除了她跟霓灵,就只剩下了为首的蒙面男人一人。 蒙面人显然早已经吓坏了。 “凤影墨……” “爷……” 张硕跟巧黛终于上了峰顶,快步上前想要扶他,却被他扬臂将二人挥开。 然后提着手中滴血的大刀,独自一步一步朝蒙面男人而来。 蒙面男人慌乱地看向场下的陌千羽,见得不到回应,情急之下,再次将手中匕首抵上了霓灵的颈脖。 “不要……不要过来,过来我就……我就杀了她!” 夜离一惊。 她知道这一次不同于先前的任何一次。 先前,都是做戏。 这一次,是穷途末路、狗急跳墙。 一个人被逼得这样的时候,什么事都做得出。 “你不要乱来!” 夜离沉声喝止他,末了,又转眸看向那个浑身是血、一步一步而来的男人。 “凤影墨,快停下来!” 男人脚步未停、恍若未闻。 夜离变了脸色。 而与她一样慌乱急切的,还有张硕。 “凤影墨……” 他喊他,并上前想要将他拉住,却被他再次大力挥开。 张硕被甩得一个踉跄退了好几步,差点跌到崖下面去。 脚步沉沉继续上前,手中大刀拖在地上,划出悦耳的声音,刀锋上的鲜血滴滴答答逶迤在地上,带出长长的红线…… “不要过来……我真的动手了!” 蒙面人手抖得厉害,霓灵在他的手下,虽然没有吭声,但是身子同样抖得厉害。 夜离看到,匕首的刀口已在霓灵的脖子上划出细细的口子,她大骇着再次看向渐渐逼近的男人。 “凤影墨……” 她的话音未落,身后传来男人吃痛的闷哼声。 紧接着就是匕首跌落在地上的清脆之响。 夜离一震,愕然回头,就看到男人痛苦地睁大眼睛,而在他的正眉心,一枚银针深刺,只露出一小截针尾,在阳光下闪着冷冷的银光。 夜离眸光一敛,顺着男人吃力所瞪的方向看过去,就看到场下陌千羽正缓缓收手的动作。 显然,银针是他所射。 夜离微微松了一口气。 不管他是要杀掉这最后一人灭口,还是出发点的确是想救霓灵,总之,这一针很及时。 蒙面人终于再也站立不住,身子晃了两下,就直直朝一边倒去。 变故却只在一瞬之间。 就在他马上要委顿在地的前一刻,他骤然伸手,一把攥住霓灵的手臂。 动作又快又突然,谁都没有想到,谁都没有防备。 等她意识过来,大骇着伸手去拉的时候,已然太迟。 男人已经带着霓灵一起跌下了峰崖。 “三儿——” 夜离死死伸着手,嘶吼出声。 同样嘶吼的还有一人。 “夜灵——” 是张硕。 与他撕心裂肺的声音一起的,还有他的身影,他直直朝峰崖边跑过来。 众人都被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忘了呼吸。 韩啸手中的长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就在所有人都觉得事情已经无力回天,男人跟霓灵肯定会坠海的时候,有人的身影如风如电,飞身而起,甚至瞬间超过了原本已冲在前面的张硕,直直纵下峰崖。 速度快得惊人,众人只看到红白相间的血衣一晃,就不见了人影。 下一刻,却又看到人影骤然出现,只不过换了一个人。 是霓灵。 是掉下去,又起来的霓灵。 “夜灵!” 正好跑到峰崖边上的张硕,连忙张开手臂,将那抹身影稳稳地接在怀里,紧紧抱住。 虽然峰顶跟海面有很高的距离,但是,还是听到了重物砸入海面激起的巨大水声。 然后,一切就安静了。 天地万物都安静了。 夜离怔怔地坐在那里,脸上失了血色。 巧黛脚下一软,跌坐在地。 场下的所有人也都忘了动。 因为崖顶少了一人。 少了那个提着大刀,俨然杀神一般的男人。 虽然因为视角的关系,大家都没有看到方才在崖峰那边发生了什么,却是任何人都清楚地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凤影墨,飞过去,抛起了夜灵,夜灵被救,而他自己,再也没有上来。 没有人知道,要怎样的速度和怎样强大的轻功,才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飞身过去? 没有人知道,要使用多大的力气,才能阻止两个急速下坠的人,并将两人分开,还要将其中一人抛上峰顶? 也没有人知道,要出于怎样的的心里,才会在那么生死一瞬间,毅然决然地决定这样去做?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 有人就是这样做了,且做到了。 只是付出了自己。 哦,不,有一人知道。 因为亲身经历着这一切。 就是霓灵。 她从张硕怀中下来,想要奔向夜离,却因为手脚被缚,一头栽倒在地上。 边上张硕一惊,连忙将她扶起,并伸手拾了地上的一把劫徒的大刀,将她手脚上的绳索砍断。 终于获得自由的她跌跌撞撞跑向夜离。 “姐……我……他……” 霓灵不知道该说什么,眼泪却是已经夺眶而出。 方才从峰顶坠下的那一瞬,她脑中空白一片,什么都没记住,却唯独记住了那个男人拉住她将她托举抛起时的那张脸。 或许是身上的伤太重,又或许刚刚经历过那么一场生死打斗,他早已体力不支,反正,在将她抛起的瞬间,他是咬着牙的,眉头紧皱,满目痛苦,额头上青筋爆出,原本俊美的五官甚至因为吃力而有些扭曲变形,而且脸上又沾染了很多那些劫徒的血。 所以,整个看起来,那一刻的样子很是狰狞可怖。 狰狞可怖得让人感动,让人动容,让人心痛,让人想哭。 那一刻,他真的是拼尽了全身最后一丝力气。 “姐……” 见夜离怔怔地坐在那里,面色呆滞,眼神空洞,就像是被抽走了生气的人偶,霓灵伸手将她的手裹住。 因为霓灵的触碰,夜离这才缓缓回过神。 她愣愣看向霓灵,看了好一会儿,陡然意识过来什么,脸色一变,下一刻便要去崖边。 因为双脚还是被缚的,一下子没有站起,她就干脆爬,快速爬,吃力爬,爬向峰崖边上。 怕她跳下去,霓灵整个人扑压在她的身上,将她死死抱住。 “姐,姐……” 她知道,她这样压着她,这样抱着她,她如果跳下去,会带着她一起。 而她是刚刚那个男人用生命换上来的,她又怎会再让她掉下去? 夜离不再爬了。 静静地匍匐在地。 可是她却感觉到她在颤抖,身体在抖,双肩也在抖,有温热滴落在她紧紧箍在她胸口的手背上。 一滴两滴,很多滴。 下方传来陌千羽的声音。 “快,快去准备船只,准备救人!” ☆、242.【242】他亲手将自己送了进去,然后,惨败 下方传来陌千羽的声音。 “快,快去准备船只,准备救人!” 然后就是脚步声纷沓四散的声音斛。 忽然,人群中不知传来谁的一声惊呼:“你们看,那是什么?餐” 闻见的人纷纷循声望去,然后惊呼声一片。 “啊!好大的鸟!” “不,不是鸟,是可以载人的纸鸢!” “对,你看那上面就好像有个人。” “啊,那巨鸟好像朝我们这边飞来了……” 众人纷纷驻足仰首望去。 峰顶的张硕跟巧黛也看到了,一时怔住。 霓灵闻见众人的议论声也抬起头,就看到在山顶的上空,蔚蓝的天上赫然有一只巨型翅膀的东西,迎风翱翔,带着风驰电掣的速度,直直朝…… 朝她们这边飞来。 霓灵瞳孔一缩,张硕意识到这点,也是脸色大变,上前想要带姐妹二人避开。 谁知还未近前,那只巨型飞行物已经飞至峰顶,硕大的翅膀横扫向他的胸膛。 张硕一惊,连忙弯腰避躲,那只飞行物的翅膀便从他躬下去的背上方险险扫过。 下方传来众人的惊呼声。 好在张硕躲避及时,有惊无险,而且,巨型飞行物也未曾停留,顷刻便飞走了。 可是,霓灵慌乱的哭喊声却是紧随而起:“姐......我姐......我姐被它带走了......” 啊! 众人大惊,定睛再看,果然峰顶又少了一人。 原本趴伏在地上的夜离不见了,只剩下张硕、巧黛,还有仰倒在地上、还未来得及爬起的霓灵。 看霓灵的样子,显然是被掀翻在地的。想想也是,在这之前,她是压抱着夜离的。 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这一切,却又无能为力,眼睁睁地看着那只巨型飞行物越飞越高、越飞越远。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 当时,大家都看张硕去躲去了,都没注意到夜离被抓走,他们甚至都没看清楚飞行物上的那个人长得什么样子? 帝王陌千羽面白如纸,怔怔仰着头,好一会儿都不相信眼前的这一切都是真的,等意识过来,猛地颤声嘶吼:“弓箭手,放箭,放箭,将它给朕射下来!” 可还未等弓箭手们上前,他又自言自语道:“不行,不能射!夜离也在上面,不能射,要射到她怎么办?对,不能射……” 看着帝王语无伦次的样子,霍安皱眉。 说实在的,跟随这个男人多年,他从未见过他如此慌乱无措的样子。 平时就算有什么心里起伏也都被他掩饰得极好。 现在看他的样子,就完全是乱了阵脚,六神无主,根本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这哪里还是那个运筹帷幄的王。 他知道,这个男人之所以这样,并不仅仅是因为此刻夜离被人带走,而是今日发生的事…… 低低一叹,霍安跟陌千羽建议道:“皇上,要不,派人快马跟在下面,对方总要降落的,到时……” “好!快!就这么办!多安排几个高手!”霍安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陌千羽急急打断。 峰顶,霓灵彻底崩溃。 一边哭,一边喃喃唤着:“姐……姐……”并提起裙裾就往峰下面跑,想要去追赶那早已变成了一个小黑点的飞行物,被张硕眼疾手快拉住,紧紧抱住不放。 “你放开我,放开我!听到没有?放开我!” 霓灵死命挣扎,如同那日在北国雪山下面的医馆里得知夜离被潇女木害得滑胎时一样,完全一副失控疯狂的样子。 张硕皱眉,任由她对他又是打,又是踢的,就是不松手。 他一遍一遍唤着她,“夜灵,夜灵……”试图让她安定下来,却是根本无济于事。 无奈,他只得松开一手,快速对着她的锁骨下方一 点,夜灵便双眼一阖,软倒在他的怀里。 巧黛一直跪坐在那里没有起身,怔怔转眸,她失神地望向那波涛汹涌的海面。 下方韩啸仰脸望着峰顶的张硕和霓灵,心里面早已滋味不明。 端王睇了帝王一眼,又一一环视过众人,唇角微微一翘,眸底掠过一抹精光。 沈孟眉心轻拢,侧首凝着夜离被带走的方向,面色凝重。 其他人忙忙碌碌,有准备船只下海搜人的,有准备马匹去追人的…… ************ 夜,龙吟宫 “霍安,还没有消息回来吗?” “回皇上,还没有。” 霍安已经记不清从下午到现在,帝王问这个问题问过多少遍了。 其实若那些追踪夜离的人有消息回来,又何须等到他开口问,他早已禀报了。 哎。 他也是急,他知道。 回宫到现在,一会儿坐,一会儿站,一会儿走来走去,午膳晚膳都是端进来之后,又原封不动地端了出去。 “你说,会是谁劫走了夜离呢?” 陌千羽将目光从身前桌案上琉璃灯里的烛火上移开,忽然开口问向霍安。 霍安一怔,还未想到怎么回答,陌千羽又接着道:“不是凤影墨,那就只有可能是那个叫三爷的墨袍铜面男人。” “皇上英明,奴才也是这么认为的。” 霍安汗哒哒,这个男人似乎终于慢慢恢复正常了。 这个问题,其实在现场夜离被抓走的时候,他就是这样想的,只是帝王不说,他一个做奴才的,也不敢妄言罢了。 想到这里,霍安又道:“所以,皇上也不要太担心,若是此人带走了夜离姑娘,夜离姑娘就绝对安全,因为此人不会伤害她。” 陌千羽点点头。 的确,若是夜离在此人手上,的确没有性命之忧。 只是,只是他的心里还是好乱。 “霍安,这件事朕是不是又做错了?” 明明上次让韩啸扮作黑衣人之后,他就告诉过自己,再也不能对那个女人做这种欺骗的事了。 因为他深知,他跟她之间原本就岌岌可危的一点感情真的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可是,这一次,他又做了。 做之前,他不是没有犹豫过,也不是没有想过最坏的后果,但是,他还是做了。 对她,他无法做到放手,对她跟凤影墨,他更是无法做到成全。 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嫁给另一个男人,生下另一个男人的孩子。 当初答应沈孟的请求,让她去丞相府,他也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 三月,她要在丞相府三月,他也等于给自己争取来了三个月。 在这三个月里,他要将所有的事情搞定。 而正好,前日他派出去秘密调查凤影墨的人跟他禀告了一个消息。 说当初轻罗国过来和亲的岳卓凡好像并未死,而是跟凤影墨达成了一笔交易,千年玄铁的炼造之术应该在凤影墨手中。 当然,禀报之人说,并没有证据,所以也不知道真假。 但是,他听完之后,就知道是真的了。 别的不说,在没有钥匙的情况下,能自己打开千年玄铁做的脚链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觉得这是一个契机,一个非常难得的彻底扳倒凤影墨的契机。 他是君,凤影墨只是臣,其实想要给凤影墨安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容易得很。 只是,他一直没有这样做。 因为夜离不同于一般人,若是被她察觉,她定然不会原谅他,他反而会适得其反。 所以,他必须找一个铁证如山的机会,一个一招就能让凤影墨永世不得翻身的机会。 这个 机会来了。 若这件事被揭穿,他凤影墨何止是欺君,可以多条重罪一起上。 更重要的,他还可以让夜离对凤影墨死心。 因为他记得很清楚,岳卓凡之死的最初,所有的证据都是指向她夜离的。 后来,虽然夜灵出来救场,但是,证据又都是指向她夜灵,夜灵甚至差点为这件事丧命。 所以,可以想象,一旦让夜离知道岳卓凡没事,千年玄铁炼造之术的秘方在凤影墨手中,会是怎样的结果。 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一个可以一箭三雕的好机会,他不能错过。 一可置凤影墨于死地,二可让夜离死心,三可得到千年玄铁的炼造之术。 他何乐而不为? 哪怕会有些冒险。 但是,祸福本相依,不冒险又怎能成功? 所以,他让他的人先绑架夜灵。 当然这一次,他找的人并不是身边的人,因为上次韩啸被凤影墨识出是个教训,他必须找他们不熟悉的人。 让人绑夜灵,不是夜离,也是他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因为威胁的目标是他自己,而在外人看来,夜灵才是他的女人,这样,也在很大程度上撇清了自己的嫌疑。 另外,夜灵这个筹码并不比夜离低,因为夜离将她这个妹妹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这一点,他清楚,凤影墨同样清楚。 所以,用夜灵,同样可以威胁到凤影墨。 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那一批蠢货,竟然将夜灵跟夜离两个一起给劫来了。 戏开了场,就得唱下去。 他不知道凤影墨是几时察觉出这一切都是他安排的? 或许一开始就知道。 不然,他也不会对于夜离跟夜灵受制于劫徒的危险处境无动于衷,也丝毫没有拿出秘方交换的意思。 因为他知道对方是他的人,对方不会真的伤害夜离跟夜灵。 就在他以为他的这一场精心布局可能要泡汤、正想着该如何收场的时候,有人站出来了。 张硕。 因为张硕的出现,形势发生了巨大改变,变得对他极为有利起来。 因为张硕说,这件事是他所为,而秘方他交给了凤影墨保管。 终于将凤影墨推了出来。 就算张硕承认了是自己也没有关系,秘方在凤影墨手上不是,他便让人去拿,且不让凤影墨跟着一起。 他就不信,秘方真的如张硕所言在一本医书里面。 而且,他还故意用言语各种暗示夜离,凤影墨才是真正的那人。 他提到凤影墨打开了千年玄铁的脚铐。 聪明如她,不会想不到。 一切顺风顺水。 可是让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是,夜离说秘方在她的身上。 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他的第一反应是夜离又在帮凤影墨。 可是,很快,他又惊错地发现,可能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那就是,夜离似乎知道这一切都是他的陷阱。 特别是当他跟她说,让她最好想清楚了再说的时候,她回他一句“皇上做每一件事之前也都是想好了再做的吗?” 那一刻,他觉得,她可能知道了。 他不知道哪个地方露了马脚,他只知道自己慌了。 当她拿出秘方,说:“都想要?”然后,将秘方丢在海里时,他就更加肯定了这点。 是的,她知道了,她绝对知道了。 那一刻,他的心情除了慌乱还是慌乱。 他想完了。 他跟她之间彻底完了。 所以,当凤影墨顺崖而上,他的人请 示他该怎么办的时候,他下了杀令。 既然她已经知道了,干脆将事情做到底。 他没想到凤影墨竟然命大得逃过了,甚至还不顾君臣之义,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告诉大家这一切都是他所为。 他也没想到,他一人,在身中一箭的情况下,竟然还能将那么多人杀光。 虽然,那些人他也是要杀的。 他们不仅知道的太多,最重要的,竟然还将夜离伤成那样,他事先已经再三交代过,不能伤人。 无视他的话,就是找死。 所以最后的那个头目是他杀的,不亲手杀不以解恨,不能连这个,都被他凤影墨一人占了。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个男人竟然连死都要拉个垫背的,竟然带下了夜灵。 而让他更没想到的是,凤影墨竟然拼上了自己的性命,救下了夜灵。 他不知道,面对这一切的时候,夜离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只知道,今日的这场局,他亲手将自己送了进去,然后,惨败。 虽然凤影墨死了。 应该死了吧? 那样高的距离,那样的深海,那样湍急的海浪,听说渔民都不敢在这片海面上捕鱼,暗礁、巨石、食人鲸,去的人很多都有去无返,何况是他这样身受重伤的人。 可是,很奇怪,他死了,为何他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呢? ************ 巧黛走进厢房的时候,张硕正坐在霓灵的床边望着床头上摇曳跳动的烛火失神。 闻见脚步声,他才回过神来。 “有消息吗?” 巧黛苍白着脸摇摇头,走到屋中的桌案边坐下。 “打捞的官兵还没撤,还在连夜打捞,追踪夜离的那几人也还没有回来。” 末了,她又转眸看向躺在床榻上的霓灵,“她还没醒?” 张硕便也扭头朝霓灵看过去,微微一叹,“本来快要醒了,我又点了她的睡穴,我怕她承受不了。” 巧黛怔了怔,不意他如此。 “那你也不可能让她睡一辈子吧?” “至少,我想在她醒来的时候,能知道凤影墨跟夜离的确切消息,现在不是都生死未卜吗?” 巧黛便不再说什么。 垂眸沉默了一会儿,起身,“你守着她,我再去打探打探消息。” 说完,便拾步往外走。 看着她裙裾轻曳、清瘦盈盈的背影,张硕忽然喊住了她:“阿洁。” 巧黛脚步顿住,回头。 “能跟你谈谈吗?”张硕起身站起。 巧黛愣了愣:“嗯”,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张硕回头看了看霓灵,拾步跟在了后面。 反手拉上房门,两人走在院子里。 清辉绵长、夜凉如水。 蝉鸣声、蛙鸣声,声声入耳,萤火虫一明一暗从夜空中飞过。 巧黛一直走到院中的一株夜来香前面站定,“想要说什么,说吧。” 张硕走过去,跟她并排而站。 “心里很难过吧?” 望着远处苍茫的夜空,张硕启唇问道,问完,徐徐转眸,看向巧黛。 巧黛眼帘颤了颤,缓缓垂了眸子,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抬眼回望向他,唇角略略一弯:“你不难过?” “难过,但是跟你不一样。” 张硕回道,双眸定定望着她的眼睛。 巧黛眸光微微一闪,看着他,没有做声,沉默地将视线收回。 “你知道吗?昨夜我在护城河边上看到了夜离跟夜灵,夜离似乎是在等凤影墨,当时我说漏了嘴,说你跟凤影墨约了见面,夜离听后就说回去,我说送她们,夜离不让,当时,我就应该坚持的,如果 坚持送了,或许也不会发生今日这样的事情。” ...................... 孩纸们周末愉快! 谢谢【幽兰66】【鱼儿赚】亲的花花~~谢谢【sunmohan5200922】【bm9962】【美德福】【宝贝多多111】【zheng—jing】【J\alone】【13825122596】【1229762264】【bigthree】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 ☆、243.【243】你今夜怎么了?我做错了什么了吗? “你知道吗?昨夜我在护城河边上看到了夜离跟夜灵,夜离似乎是在等凤影墨,当时我说漏了嘴,说你跟凤影墨约了见面,夜离听后就说回去,我说送她们,夜离不让,当时,我就应该坚持的,如果坚持送了,或许也不会发生今日这样的事情。” 巧黛听张硕说完,牵了牵唇角,再次转眸看向他:“你想说什么?” 这一次轮到张硕沉默,只静静地看着她斛。 聪明如她,他想说什么,他想她懂餐。 果然,在静谧了片刻之后,巧黛出声了。 “昨夜,是因为我得到了消息,关于陌千羽的这个计划,我约凤影墨见面告诉他而已。” 张硕怔了怔,有些意外。 意外是这个原因,也意外巧黛的坦白。 “所以,你跟凤影墨早就知道这一切都是一个局?” 其实,后来凤影墨冲上崖顶的时候,他就意识过来这点了。 “是!”巧黛点头。 “既然你们知道,你们就应该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如果他们抓不走夜离和夜灵,又怎样会有后面要挟的局?” “怎么?你在怪我们?”巧黛笑睨向张硕。 我们? 张硕眼波动了动,“没有,我只是就事论事。” “你以为你能想到的事情凤影墨想不到吗?你以为就你一个人不愿意夜灵涉险吗?”巧黛忽然变得微厉的语气隐隐透着一些激动。 张硕看着她。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敛了眸光,声音也低了下去,“我得到的消息并不知道陌千羽几时动手,昨夜,我一告诉凤影墨,凤影墨就去了丞相府,只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张硕怔了怔,想起,早上见到凤影墨的第一眼,被他一脸倦容、满眼血丝的样子吓住。 当时,他还以为跟面前的这个女人幽会幽得很晚,现在想来应该是寻人一宿未睡。 他又想起另一件事。 “因为知道是陌千羽设的局,所以你故意求他,告诉他当初帮他吸蛇毒的是夜离,目的是想要陌千羽念着夜离的好,可以收手?” “嗯。” 巧黛眸光微闪,轻应了一声。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陌千羽要对付凤影墨的原因?他们本来是很好的君臣,就因为夜离的出现才变成了今日的这个样子。此次的局他想要得到千年玄铁的炼造之术是一个原因,最重要的是想要置凤影墨于死地。你不觉得你那时说出那些,不仅于事无补,反而还会加深陌千羽对夜离的执念,越是对她不放手,就也更加想要对付凤影墨吗?” 巧黛震惊地看着张硕。 他这是又在怪她吗? 他可从来没有这样对过她。 “你今夜怎么了?我做错了什么了吗?我得到消息,第一时间去通知凤影墨,我有错吗?我不惜冒着暴露自己的危险,下跪求陌千羽放过夜离,我有错吗?” 巧黛皱眉质问着他,显然有些激动。 “你是巧黛。” 张硕看着她,忽然道。 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 巧黛怔了怔,没有吭声。 张硕笑笑,“其实你跪下求陌千羽的时候,我就猜到了你是巧黛。” 刚刚她自己说,不惜冒着暴露自己的危险,他终于完全肯定。 许是跟原本的巧黛不熟,所以,他的心中倒也没有多大起伏。 巧黛冷着脸,显然被他搞得有些不悦。 “我没有你想得那么复杂,我也没有将事情想得复杂,当时,我只是想救夜离而已,就如同你想救夜灵,突然冒出来承认自己拿了秘方一样,你彼时彼刻又何曾想过,你这样做破坏了我们的计划,将凤影墨推了出去呢?” 张硕面色一滞。 “所以,不要胡乱去揣测一个人的心思。”巧黛弯了弯唇,“如果你没有其他事,我先走了。” 说完,转身往院子门口的方向走,在张硕看不到的方向,秀眉轻轻一蹙,些些落寞爬上眸眼。 “那你跟凤影墨什么关系?” 身后张硕对着她的背影骤然出声。 她脚步微微一顿,却又未停,继续往前走。 “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 经过一日一夜的不懈打捞,官兵们终于在翌日中午将两具尸体打捞了上来。 只是尸体经过长时间的浸泡,全身已经浮肿得厉害,而且应该是被水下的什么鱼类的东西啃噬过,面目全非,身上也无一处好的,那惨烈的样子让打捞的官兵们都有些不忍直视。 虽然从破碎残剩的衣袍和躯体来看,是那个蒙面人和凤影墨,但是陌千羽还是让大理寺的仵作验了尸。 一人眉心直插银针,一人胸口箭洞赫然,最终确定是蒙面人和凤影墨无疑。 太后得知这个消息,又是喜又是忧。 喜的是,一个强大的对手,一个讨厌的绊脚石终于没了,帝王陌千羽也等于少了一个左膀右臂。 忧的是,同样也少了一个跟陌千羽作对抗衡的人。 百官们得到这个消息,有人震惊,有人伤感,有人暗喜,有人叹息。 张硕跟巧黛怎么也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费尽心机想了办法,在下葬之前去大理寺亲眼见到了尸体,才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霓灵也醒了,只是出乎张硕跟巧黛的意料,她出奇的平静。 张硕将凤影墨的事告诉了她,也告诉她夜离暂时还没有消息,她都只是听着,静静地听着,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任何一丝情绪。 但是,人很乖,很听话。 让吃饭就吃饭,让休息就休息。 张硕是医者,他知道,这并非是好事。 她病了,他知道。 只是不是身体上的,而是心理上的。 但是,也没有办法,只有慢慢来。 慢慢疏导,慢慢走出。 ************ 夜离浑浑噩噩醒过来的时候,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阳光透过窗棂投进来,入眼一片陌生,她挣扎着身子坐起,发现是在一间厢房里面,房间里没有人。 头痛欲裂,她努力回想着。 峰顶上发生的一切就一点一滴钻入脑海。 “凤影墨……” 她脸色一变,快速从床榻上下来。 她要去找凤影墨。 对,她要去找凤影墨。 就在她踉跄往外跑的时候,眼角余光所及范围之内,似是掠进了什么,她脚步猛地一滞,回头,就赫然看到房中躺在矮榻上的男人。 熟悉的容颜入眼,夜离骤沉了呼吸,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凤影墨! 她不敢动,不敢上前,甚至不敢呼吸。 她觉得自己肯定还是在梦中。 这是梦中的场景。 她怕,怕是一场镜花水月,她怕她一动,梦醒了,人就不见了。 她很清楚,那样的峰顶,那样的重伤,那样的深海,又是那样的坠下,岂能有活? 而且,又怎么可能跟她躺在一间厢房里? 肯定是梦,肯定是。 她站在那里,连转身都没转,就一直保持着扭着头回首看过去的姿势。 很久很久。 直到她双腿麻木地一软,整个人跌坐在地上,屁股一痛,她才猛地惊醒。 完了,他该不见了。 甚至来不及爬起,她就朝那方矮榻看过去。 还在! 她惊喜地发现,床榻上躺着的人竟然还在。 不是梦。 是真的。 这个认知让她欣喜若狂到差点晕厥过去。 从地上爬起,她奔了过去。 “凤影墨......” 矮榻上的人没有任何反应,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脸色苍白如纸,双眸轻阖着,连嘴唇都没有一丝血色。 这般安静,安静得几乎没有存在感。 夜离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他是不是已经…… 被自己的想法吓出了一声冷汗,她一把抓起他的手,发现他的手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心再次一沉,她又颤抖地伸出手指,探上他的鼻息。 似乎有,又似乎没有。 脉搏也是。 她探了很久。 越探心越慌,越探手越抖,喘着粗气,大口呼吸,她发现自己已经完全不知道怎样探脉了。 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席卷过来,将她裹得死紧,透不过气来。 她开始摇他:“凤影墨,你醒醒……” 作为医者,她很清楚,这样的时候,让对方醒总归是没有错的。 不能睡,一旦睡过去有可能就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凤影墨,你一定要醒过来……” 夜离又是摇,又是搓他的手,又是唤,又是说。 “你不是很厉害吗?你再厉害一次给我看看……” “我还有很多帐要跟你算呢,你休想这样逃避过去,快点醒过来……” “凤影墨,你若是再不醒过来,我就带着你的儿子嫁给别人了,嗯,就嫁给陌千羽,让你的儿子叫陌千羽叫爹……” 不知这样过了多久,夜离的嘴巴都说干了,摇也摇累了,就在她心生绝望的时候,奇迹出现了。 男人沙哑微弱的声音突然响起。 “好吵……女人……能不能消停点……” 夜离还在喋喋不休的嘴就戛然而止。 她惊喜抬眸,就看到男人微微眯着一双眸子,正看着她。 “你醒了?” 任何语言都无法来形容夜离此刻的心情,那种激动到让人窒息的心情。 她只知道,方才他一直唤不醒,她都没哭,此刻眼泪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扑簌扑簌往下掉,怎么也止不住。 男人哑着嗓子“嗯”了一声,缓缓环视屋内,疑惑问道:“这是哪里……” 一个回眸就看到她瞬间哭成泪人的样子,先是一怔,随后便笑了。 虽然虚弱,笑得苍白,也笑得无力,但是,那眼角眉梢都是绵长的笑意。 那一刻,夜离觉得似乎整个世界都被他的这个笑容点亮了。 就像是受了他的感染似的,她也破涕笑了。 “你感觉怎样?” “死不了……” 男人缓缓抬起手,稍显吃力地朝她伸过来,她意识到他是想要替她揩脸上的泪,本想说,他身子虚让他别动,忽然又心神一旖,主动将自己的小脸送了过去。 他左右揩着,因为虚弱,有些控制不了手的力道,落在她的脸上就失了轻重,指腹上的薄茧带起一丝微砺的痛感,夜离心里却是从未有过的澎湃。 “我们怎么在这里?”男人又问她。 说到这个问题,夜离也疑惑呢。 刚刚看他躺在这里,还以为是他的人救了他们。 将他的手握住,从脸上拿开,放了回去,夜离摇头,“我也不知道,醒来就在这里了。” 她最后的记忆就停留在她趴在峰顶上,有什么东西将她拽住,她的身子离地飞起,然后她就被点了睡穴。 两人再次环顾屋内。 有桌有椅,有床有榻,有橱有柜,虽不奢华,却也该有的物件都有。 “我去外面看看……” 夜离起身站起,正欲转身,却是被男人一把攥住手腕。 “别走!” 夜离怔了怔。 “我不走,我只是出去看看。” “不用……既然将我们两个都救过来……应该是安全的……” 然后,指了指矮榻的边上,示意她坐下。 夜离发现,有些人的气场真的是与生俱来的,就好比这个男人,都虚弱成了那个样子,就一个动作,一个示意的眼神,就带着不容人拒绝的霸气。 夜离依言坐在他的边上。 “你身上的伤……怎样?”他问她。 “没事,我都是些皮外伤,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 他可是心窝正中一箭。 “夜灵没事吧?”没有回答她,他又问了另一个问题。 “没,”夜离摇摇头,笑笑,“若是有事,也对不起你舍身相救不是……” 说到这里她垂眸顿了顿,片刻之后,才抬眸看向他,幽幽开口:“凤影墨,谢谢你!” 男人凝着她,专注地望进她的眼睛。 “不怪我?” 夜离一怔,“怪你什么?” “怪我没及时拿出千年玄铁炼造术的秘方来救你。” 夜离眼帘颤了颤。 原来是问这个。 “本来怪的,后来知道你这样做的原因了,就不怪了。” 夜离实事求是。 而且,对于一个甘愿用自己的命来换取霓灵生的人,她还能怪他什么呢? “什么原因?”男人挑眉,故意问她。 “你不是早就知道,这一切都是陌千羽的局吗?所以你静观其变。” “嗯,因为对方是他,我知道他不会真的伤你,所以我才敢这样,没想到你还是被他们伤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夜离看到他双眸一眯,眸中有寒芒乍现,她一惊,陡然想起峰顶的时候,他杀红了眼的样子,心里忽然觉得,他那样,是为了她? “你是几时知道这一切都是陌千羽设计的?一开始吗?” “头天夜里就知道了,巧黛约我见面,就是告诉我这件事情,我赶去丞相府,就没见到你的人了,终是晚了一步。” 男人微叹。 夜离却是听得心头一撞。 巧黛跟他见面,原来是为了这个。 “对了,你后来丢的那个秘方是什么东西?” “那个啊,”夜离笑笑,“那个是我抄的一段关于蛊的记录而已。” 沈孟那日问她,她父母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她便回棺材铺又翻了翻她母亲的那本关于蛊的记录,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然后看到了一段不懂的文字,就照抄了下来,随身带着,谁知竟派上了用场。 “你为何要将责任揽在自己头上?你这个傻女人。” 夜离淡然笑笑,没有做声。 虽然当时,她告诉自己,是在帮张硕,其实,她心里清楚,何尝不是为了面前的这个男人。 不然,就不会说秘方在她的手上。 她完全可以跟张硕一样,承认是自己交易的,但是秘方在凤影墨的手上,她没有这样做,就是不想看到他被动,而且,她也深知,他不想将秘方交出来给陌千羽,所以,她拿出假秘方,并丢进了海里。 说到这里,夜离想起一件事。 “凤影墨,你如实地回答我,当初,你跟岳卓凡交易的时候,我是不是也是你计划中的一部分,你是不是打算让我背黑锅?” 夜离定定望进男人的眼底。 “不是,”男人摇头,“这只是一个意外,谁也没想到那夜白虎看到了你的样子。” 夜离回想了一下。 当时的确是自己的面纱掉了,被白虎看 到,第二天早朝,白虎看到男装的她,指认她的。 张嘴,正欲再问另一个问题,门口骤然传来脚步声。 “你们都醒了?正好,把药喝了。” 一个男人端着一个瓷碗走了进来。 墨袍、铜面。 赫然是三爷。 ☆、244.【244】你会一直陪着我到那一天吗? “你们都醒了?正好,把药喝了。” 一个男人端着一个瓷碗走了进来。 墨袍、铜面。 赫然是三爷斛。 夜离震惊了。 凤影墨也同样露出惊讶的表情。 三爷径直走到矮榻前,将手中瓷碗递给夜离:“这是治内伤的药,喂给他喝了吧。” 夜离怔怔接过,转眸看向凤影墨。 而凤影墨的视线却一直凝在三爷身上,并试图撑着身子坐起。 夜离回过神,连忙将手中瓷碗放在床边的凳子上,将他扶起,并拉过枕头塞在他的背后,让他靠坐在床头上。 “凤儿做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三爷走到厢房中间的桌案边,一掀墨袍的袍角,坐了下来。 “是你救了我们?”凤影墨看着他,黑眸深邃,面上没有一丝表情。 三爷自顾自提起桌案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端在手中,望向他,唇角微微一勾:“不然,凤儿以为呢?” 凤影墨没有吭声。 夜离站在边上有些尴尬,想了想,觉得自己终究是个外人,他们父子二人谈话,她杵在这里似乎有些不合适。 “你们先聊,我出去一下。” 夜离刚要转身,却被凤影墨握了手腕。 “不用。” 夜离只得顿住了脚,三爷青铜面具下的眼朝她睇过来,然后低低一笑,再次看向凤影墨。 “我以为凤儿就算不感激我,也至少是开心的,这世上有什么比能活着,还跟自己想要的人在一起更幸福的呢?” 凤影墨眼波微微一动,依旧没有吭声。 三爷起身,“好了,药凉了,先将药喝了吧,这是金疮药,你们两人都可以用。” 边说,边将袖中拿出的一个瓷瓶置在桌案上。 “另外,这里很安全,你们暂且住下。” 说完,便举步走了出去。 夜离怔了好一会儿,才转身端起凳子上的瓷碗,执起勺子轻轻搅动,一边搅一边将鼻子凑近仔细嗅了嗅。 闻气味的确是治疗内伤之药。 末了,她又舀起一点送入口中,细细品了品。 这才坐于床边上,“来,将药喝了吧。” 凤影墨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怔怔回神看向她。 夜离舀起一勺送到他的唇边,他垂眸看了看,默然张嘴接过。 一碗药喝完,他都没说话。 夜离知道他心里的起伏。 说实在的,她也很意外是这个男人救了他们。 其实,想想,这世上能主动救他们的人又还能有谁。 这个男人毕竟是凤影墨的父亲。 血缘亲情这是谁也无法否认的。 就算他利用凤影墨复仇,他还是他的父亲,凤影墨还是他的儿子。 一个人什么都可以选择,唯独出身,唯独自己的父母是不可以选择的。 而且,此次,他救了他们是事实。 特别是凤影墨,如果没有他,肯定活不了。 所以,此时此刻,就连她这样一个外人都觉得心情是无比的复杂,何况是他? 心中无声一叹,走到桌案边将空碗放下,拿起那个男人留下的金疮药,她回到矮榻边上:“我给你的伤口上药。” ************ 三三棺材铺 张硕走进厢房的时候,霓灵正一人站在窗边,静静地看着外面的夜景,一动不动。 也不知在想什么,连张硕走到她的后面站了好一会儿,她都没有察觉。 直到张硕张开双臂自后面将她轻轻拥住,她才浑身一颤回过神来。 本能地想要挣脱,回头看到是他,又有些震住。 张硕知道她震惊什么。 说实在的,他自己有时也很迷茫,他跟她之间算什么关系呢? 明明男女之间最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却又似乎不是男女关系。 不然,他抱过她那么多次,为何没有一次是在很寻常的状态下,他忽然心动的主动拥抱? 就像此刻这样,他真的是第一次。 说不清楚心里的感觉,只知道在张开双臂的前一刻,他的心忽然一疼,所以,就有了这个自己都毫无预警的动作。 他心疼她? “张硕,你不需要这样,我没事,谢谢!” 霓灵客气地笑了笑,轻轻扳开他的手臂,自他的怀中出去。 她不需要他的怜悯和同情。 不知为何,看着她苍白着脸,笑得淡漠疏离的样子,他觉得一颗心越发疼了起来。 微微蹙眉,他将打听来的消息告诉她。 “皇上还在派人四处找你姐,暂时还没有消息,你放心,你姐肯定没事,有的时候,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 霓灵轻“嗯”了一声。 她没有说,其实跟大家的担心不同,她更怕她姐得知凤影墨已死的消息会想不开而做什么傻事。 走出棺材铺的时候,张硕觉得心里面有什么闷闷堵堵的,想了想,似乎是最后告辞的时候,那个女人的一句话。 她说,以后你不用每日那么麻烦专程过来告诉我消息了,棺材铺里有人,我会让他们去打听的。而且,你也不用担心我,我会好好的,我的命是凤影墨以命换来的,我自会珍惜。 他也不知道,这句话里的哪些让他心堵了。 他只知道,他很郁闷。 ************ 明月如盘,清辉皎皎。 小院中的水井旁,凤影墨轻摇着轱辘让水桶放下去。 水井旁的池边,夜离在洗刷着碗筷,见凤影墨如此,连忙出声阻止:“别动,你的伤还未好,这些我自己来。” 凤影墨手中动作未停,优雅潇洒,黑眸晶亮笑睨着她:“没事,就像我昨夜让你睡,跟你说的,我睡着都比你醒着要清醒一样,我就算伤着,也不比你差。” 夜离汗。 这是哪门子比较嘛? 她又不是拿他跟她比,只是想要他休息。 算了,既然自己乐意,她便也不强求。 毕竟休养这几日下来,他的身子也已痊愈了不少。 很快一桶水就提到了她面前。 “我帮你!” 凤影墨优雅地挽起袍袖,舀起一瓢水,轻轻缓缓地倒着,水声哗哗,流泻而下,夜离便在那水下面,清着已经洗过一遍的碗筷。 一瓢完,又再舀一瓢。 两人配合默契。 夜宁静而美好,偶尔有瓷碗碰撞的清脆叮当声响起。 夜离觉得那哗哗淋在碗上、手上的井水清凉舒服,就像是一直流淌到了心里面去。 三爷自那日离开后,就没有出现。 或许是有事去忙了,又或许是知道凤影墨心里一时还无法走出,为了让他好好养伤暂时回避。 他们所住的是一处林间小屋,前有院子,后有河。 生活用具一应俱全,柴米油盐也是一样不差。 所以这几日他们都是自己做饭。 前两日是她做。 可做饭真的不是她的强项。 幸亏在缉台被凤影墨摧残的时候,学会了生火。 但是,她做的饭菜真的不是一般的难吃。 她给自己的要求是,保证熟。 所幸,凤影墨也算给面子,从未说过不好吃,可每次吃 的时候,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样,她就知道他有多嫌弃。 后来凤影墨能下地了,就他做。 她洗米洗菜,将一切准备工作做好,她生火,他只负责炒。 这是她一直向往却又从未过过的生活。 简单,快乐。 第一次,她觉得岁月是如此静好,第一次,她彻底认同那日三爷跟凤影墨说的那句话。 这世上有什么比能活着,还跟自己想要的人在一起更幸福的呢? 她,他,还有他们的孩子。 他们一起做饭,一起吃饭,一起乘凉。 她给他煎药,他给她擦药。 他们彼此照顾。 夜里相拥而眠。 有时,她都有些恍惚,觉得一切就像是做梦一般不真实。 她也陆陆续续知道了他的很多事。 譬如,当年他们一家在前往明州出任刺史的路上,遭遇的灭门惨案,他亲眼目睹,这些年,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唯一的幸存者,虽然,其实他的父亲也活着。 又譬如,为了查明真相,为了复仇,他不顾生死,在狼群里救下当时还是王爷身份的陌千羽,从此成为主仆,后来成为君臣。 “喂,发什么愣呢?你手里的那个碗都快被你洗掉了一层瓷,你还要洗到几时?” 凤影墨的骤然出声,将她的思绪猛地拉了回来。 她这才惊觉,自己一直在刷着同一个碗呢。 “快点洗,洗完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里?” “去了就知道了。” ************ 当凤影墨牵着她来到小屋后面的河边时,她还在心里嘀咕,搞得神神秘秘的,她还以为要去哪里呢,原来就是到这里来。 可是,当他变戏法一般,从身后拿出两盏荷花灯的时候,她就震惊了。 “夏至那夜,错过了与你放灯许愿,今夜补回来。” 一边说,一边将其中一盏递给她。 “只是,这河小了点,比不上京师的护城河,还有,这灯,没法出去买,我就只好采了真莲花做的,其实,我这个才叫真的莲花灯不是。” 他背着月光而站,皎皎的月色洒了他一身。 背后是浩瀚星空,明月如盘,身前是不时飞过的萤火虫,明明烁烁,夜离看到他笑意吟吟,一双眸子璀璨生辉。 心里面升腾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夜离伸手将莲花灯接过。 “可是,没有笔和纸。” 怔怔看着他,夜离完全不走心地说着。 “没关系,愿望许在心里。” 凤影墨从袖中掏出火折子,吹着,将两盏莲花灯里的灯芯点亮。 夜离看着他,烛光反射着莲花的粉色,氤氲温馨,笼着他的脸,俊美如俦。 “许愿吧!”他说。 对着燃亮的莲花灯,夜离轻轻阖上眸子。 那夜,她的愿望里,只有她腹中的孩子。 今夜,她的愿望里,是他们三个人。 望着两盏莲花灯随着小河的河水缓缓往下游徜徉而去,夜离敌不过心中的好奇,问凤影墨:“你许的什么愿望?” “不是说愿望不能说出来的吗?说了就不灵验了。”凤影墨一脸的讳莫如深。 “可是……”夜离咬着唇,然后又对着他眉眼一弯,笑得像只狐狸:“我真的好想知道怎么办。” 凤影墨就望着她的样子,好一会儿没有移开目。 几时见过她这般娇憨、狡黠、灵动,小女子的模样? 心中一动,大手将她往怀里一拉,他吻上她的唇。 好一番纠缠需索。 直到两人都粗噶了呼吸,他才将她放开。 眸光粘稠,焦灼在她的眼上,他强自抑制住浑身躁动的火热,撇开视线,扭头看向河面上两盏渐行渐远的莲花灯。 “想知道我们的这两盏灯流向了哪里吗?” 声音暗哑得厉害,响在静谧的夜里,明显透着浓浓的暧昧。 “你知道?” 夜离一出声,自己先愣了。 她的声音比他的好不到哪里去。 脸颊一热,她连忙噤了声。 男人低低笑了。 “走,我带你去看它们流向了哪里。” 夜离一听,“啊”了一声,“一直跟着它们往下游走?” “当然不是!” 凤影墨拉了她的手,往回走。 然后又神秘兮兮地让她闭上眼睛。 他牵着她走,不知走到了哪里,停下来以后,还不让她睁开眼睛。 他让她握住了两根木棍,然后依偎在他旁边。 虽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也觉得新奇,而且,心中也是对他全然信任,所以,他怎么说,她便怎么做。 当双脚离地而起,当耳边风声呼呼,他才让她睁开眼睛。 第一眼,她就吓住了。 他们……他们竟然在……飞…… 啊。 还未来得及表现出自己的慌张,边上低醇的声音已经响起:“别怕,有我在。” 凤影墨伸出一只手臂将她拥在怀里。 夜离的心稍稍安定。 她发现他们所乘的是这几日放在院子里的那个巨型木质的类似纸鸢一样的东西。 这个东西应该是三爷放在院里的。 虽然那日峰顶,她被凤影墨坠海搞得脑中一片空白,但是,隐约还是记得下面的那些人说什么巨鸟。 然后,她也记得自己被人攥住,双脚离地而起,想来,三爷就是用这个东西,将她带到了这里。 只不过当时,自己被点了睡穴,人事不知。 而刚刚,她其实是有些怕的。 可此刻,她的脸紧挨着他的脸,他身上的体温透衫打在她的身上,熟悉的兰麝气息萦绕在她的周围,她甚至能感觉到他沉稳的心跳,一下一下。 风声过耳,他们越飞越高,她已不再有一丝惊惧。 天空蔚蓝如缎,满天星子缀满缎面,凉风习习,萤火虫成群结队飞过,带起一片璀璨闪烁。 青山绿水脚下过。 虽是夜晚,入眼却都是美得让人心惊的景色。 “夜离…….” 耳边是男人的轻唤,和着风声。 她侧首,因为挤得太近,她的唇刷在他的脸上。 难得如此良机,在她心尖一抖,还未来得及别回去之前,他已趁势吻了她的唇。 虽然一沾染上她的气息,他就情不自禁想要得到更多,却终究顾及到还在飞行,所以,也不敢太放纵,吻了吻,便放开了她。 “夜离,你不是想要知道我的愿望是什么吗?我忽然想到一个既能告诉你,也不用担心愿望说出来就不灵验的办法了。” “什么办法?” 夜离顿时来了兴致。 男人笑得魅惑众生,一副想要卖关子的样子。 好半响才道:“就是等我愿望实现的那一天,我告诉你!” 夜离汗。 这也叫他想到的办法? 等于废话白说。 正打算数落他几句,他忽然敛了唇边笑意,定定凝着她:“夜离,你会一直陪着我到那一天吗?” 他突然问,面色和口气都是少有的一本正经。 夜离有些怔住。 他又再次问了一遍:“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会一直陪着我,直到我的愿望实现的那一天吗?” 夜离眼帘颤了颤。 说实在的,这个问题,她不知道如何回答。 因为第一句让她莫名有些瘆。 “只要你不做什么对不起我们娘儿俩的事,我自然会一直陪着你,直到永远。” 迎风翱翔中,夜离听到自己如是说。 ☆、245.【245】相信我,我必不让你再受苦 迷迷糊糊中,夜离感觉到有温暖包裹着自己。 好舒服。 她轻吟出声。 那感觉就像是冬日的午后懒洋洋的晒着太阳,又像是飘在云端,四周都是棉絮一般柔柔软软的云朵斛。 直到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身上来来回回游移,她才心头一惊陡然睁开眼睛。 入眼是凤影墨俊美如俦的脸。 只见他手中拿着一块锦巾,正擦拭着她的身体…… 夜离脸色一变,这才意识到自己正靠躺在浴桶里,而方才那种周身被温暖包裹的感觉,原来是来自于沐浴的水。 他在帮她洗澡? “醒了?”他问她。 夜离心口一颤,第一反应就是连忙将身子往水下面沉了沉,想要借水掩住自己不着一缕的身体。 凤影墨就笑了。 “做什么躲?你的身上哪一处我没见过?” 说得夜离脸颊一热,伸手一把将他手中的锦巾夺过,“我自己有手有脚,做什么要你帮我洗?” 凤影墨很无辜,挑挑眉:“我让你先回房歇着,我去烧热水,谁知等我烧完热水回来,你就歪在矮榻上睡着了。” “那你不知道叫醒我?” “还不是看你睡得香甜,不忍心!” 夜里两人飞了一大圈回来,已是很晚了。 她又是个孕妇。 所以,他就代劳了。 而且,这样的机会也难得不是。 伸手,再次将夜离手中的锦巾接过,丢在水里。 “我已经替你洗好了,该起了。” 然后,也未等夜离反应,就直接将她从水里捞起来。 啊! 夜离大惊,没了水的遮挡,她的身子就完完全全暴露在空气里,也暴露在男人的视线中。 “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夜离急死了。 “你自己来也没用,”男人非常淡定,并没有将她放开,并顺便扯了边上挂着的一大块干锦巾将她裹住,“你的衣服都在外面榻上,我没拿进来,你自己来的话,也得赤身走出来。” “你帮我拿进来就好了……” “太麻烦!” 简短三字落下,男人已经抱着她走出了屏风。 夜离就无语了。 而更让她无语的还在后面。 他帮她穿衣服,穿了一半又猛地将衣服扯掉了,然后将她抵在薄被的上面。 当他俯身下来,一双眸子紧紧摄住她,微微粗重了呼吸,她就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她吓住了。 “凤影墨……” 他没有做声,视线凝落在她的朱唇上,似纠结,似压抑,两人紧紧挨着,她甚至能感觉到他胸腔的震荡。 终究还是抑制不住,他低头吻住那一抹娇艳欲滴的唇瓣。 火热的舌钻进她的口中,滚烫的大手更是抚向她没有一丝遮挡的胸前。 如同被火焰击中,夜离身子薄颤个不停。 吻辗转加深,他需索得越发贪婪。 不消片刻,夜离就被他吻得气喘吁吁。 碎碎的轻吟溢出来,她发现,其实,在她的内心深处,她又何尝不是同他一样渴望着他。 特别是这些时日两人每夜相拥而眠。 他在隐忍,她知道。 她也在克制。 除却他的身体未痊愈不说,腹中的孩子也还未满三月,又怎能乱来? “夜离,我好想要你……” 他一边吻着她,一边口齿不清的呢喃。 夜离被吻得天昏地暗,毫无招架之力,本想说不行, 可嘴被他堵着,除了鼻音粗重的呼吸和哼吟,她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男人的大手一路向下探向她最神秘的所在,夜离绷直了身子,更是喘息得厉害。 伸手,将那只折磨人的大手握住,想要拉开,却被对方反手裹住,然后引着她,探向了自己寝衣的袍角里面。 她知道他要做什么。 很奇怪,原本心里是不太能接受这种做法的,但是,此刻,她却是甘愿。 第一次,她主动,用手,为一个男人。 ************* 清晨。 夜离惺惺忪忪睁开眼睛,发现凤影墨早已经醒了,正侧躺在她的身边,只手撑着脑袋看着她。 她睡意未消地嘟囔了一声,翻身面对向他,鼻音浓重道:“在看什么?” “看你!” 凤影墨的声音清润如风,一听就知道声音的主人神清气爽。 他伸手拊开她沾染在脸颊上的散发,帮她顺到耳后,然后,两指轻轻捻起她的小巧的耳珠,“没想到你会为我穿了耳洞。” 夜离一怔,眨了眨眼,人也清醒了不少。 “谁说是为你穿的?不要自作多情。” 夏至那夜,她专门戴着他送的耳坠想要给他惊喜,谁知,她的惊喜没给成,陌千羽倒是给了她一个大惊喜。 然后这几日她也一直戴着,他却矢口未提过。 她心里还一直失望地想着,他不提,她也不主动告诉他。 看他几时能发现? 终于后知后觉地看到了吗? “不是为我吗?”凤影墨也不以为意,笑了笑,“你知道吗?那日在峰顶,第一眼看到你戴着这个耳坠子的时候,我还以为是我看花了眼,一直都不敢相信。直到我也上了峰顶,近距离地看得真切了,我才敢确认这是真的。” 夜离抬眸看着他。 原来早就发现了啊。 “你知道我当时的心情吗?”凤影墨又问。 “不知道。” 发现了竟然没有任何表示,一提不提,休想她有好语气回他。 “看样子,你也不想知道。” 凤影墨笑了笑,起身。 汗。 这是哪里话? “我又不是你腹中蛔虫,如何知道?”夜离也跟着坐起来,伸手拉了边上的衣袍准备穿在身上。 “很激动!”凤影墨跻了地上的软靴,回头看向她,“非常激动,就觉得你这个举措比任何一句承诺都来得重。” 夜离一震,也回望向他。 晨曦正好从窗棂投进来,打在他俊美如俦的脸上,他敛了所有笑意,敛了所有浮华,只一瞬不瞬地凝着她。 夜离眼帘微微一颤。 的确,当初她也是想了很久,才决定去打这个耳洞。 并不是因为怕痛。 而是因为她觉得,对她来说,穿耳洞并不仅仅是穿耳洞,意味着什么,她心里清楚地知道。 他也懂了。 垂眸弯了弯唇,心中的那一点点不快也烟消云散。 “你想多了,”她抬眼斜睨着他,笑着转移话题:“那你难道对于我戴着这幅耳坠子就没有任何评价?” 凤影墨怔了怔,也笑了,起身站起:“当然有。” “说来听听!” “想知道?” “洗耳恭听!” “评价就是,这幅耳坠就是为你而生,你和它人坠合一,世间绝配。” 汗。 这话说得。 而男人自己说完,也禁不住“哈哈”笑了。 夜离白了他一眼:“你想说自己的耳坠子买得好就直说。 ” “不,是戴的人好!”男人黑眸晶亮,灿若星子,“天仙一般的人儿自是戴什么都好看。” “油腔滑调!” 夜离哼了一声,心里面却是欢喜的,见他反手整理着衣袍身后的褶皱,她下床替他打理起来。 虽然从来没有给别人做过这种事情,但是她做起来还是有模有样。 见她帮他,凤影墨干脆自己不动了,就非常受用地享受着她的伺候。 她认真地打理着每一个褶皱,从身后到身前。 在她的手帮他整理着衣领的时候,突然手背一热,被凤影墨握住。 凤影墨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夜离……” “怎么?”夜离疑惑抬眸。 “相信我,我必不让你再受苦!” ************ 三爷来的时候,夜离跟凤影墨刚吃完午饭。 三爷提了很多东西,鸡鸭鱼肉之类的东西,还给夜离带了许多补品。 夜离借口去烧点茶,将房间留给了二人。 终究是父子,心结总得要打开。 而且,这几日从他对她讲起以前的一些事来看,这个父亲在他的心里,还是谁也取代不了的存在。 解铃还须系铃人,就让他们开诚布公、敞开心扉地谈谈。 “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厢房里,陌篱殇走到凤影墨的对面坐了下来,主动开了口。 凤影墨徐徐抬眸,看着他。 薄唇轻启,淡声问道:“你想要怎样?” 陌篱殇怔了片刻,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苦笑着摇摇头,似是很受伤,“你觉得我救你是有目的是吗?凤儿,别忘了,你是我的儿子,我是你的父亲……” “我从未忘过!”陌篱殇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凤影墨骤然冷声打断。 忘的人不是他。 屋中一下子静谧下来。 好一会儿,谁都没有说话。 最终,还是陌篱殇打破了沉默。 “我知道你怪我,怪我这些年活着却不出现,怪我利用你去复仇,怪我杀了沈妍雪……可是凤儿,你想过没有,如果可以,这世上谁愿意放着光明正大的日子不过,要过藏头缩尾的生活?” 凤影墨眼波动了动,没有吭声。 陌篱殇低低一叹,“这些年,我知道你过得很苦,也很艰难,我都看在眼里,几次我都想要出来跟你相认,可是我都忍住了,因为这些苦和艰难,让你一步一步走向坚强,走向强大,我觉得值得。你过的日子我都知道,可我过得什么日子,你又何尝知道?没有一个人知道,没有……” 陌篱殇一边说,一边摇头,青铜面具下的眸色透着哀伤。 凤影墨看着他,依旧沉默。 陌篱殇声音继续:“灭门之仇不可不报,虽然我跟你侥幸活着,可是你娘呢?你娘的仇要不要报?宁阳王府那么多条人命的仇要不要报?虽然我是狠了点,可是我是为了我自己吗?我从中又得到了什么好处?没有,什么好处都没有,我只是想复仇。” “我知道沈妍雪是你的朋友,但是,当时的情况你也知道,她偷听到了所有,以她的性格,你说她会善罢甘休吗?一旦我们的身份暴露,后果是什么,相信你不会不知道,所以,她必须死!或者,你告诉我,当时,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父子二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四目相对。 凤影墨微微抿起了唇。 陌篱殇垂眸弯了唇角。 “当然,我跟你说这些,并不是想要推卸自己的责任,我只是想让你明白,我有我的苦衷,我有我的难。你拼死接近陌千羽,一步一步走到今天,难道不是为了复仇?我的心,跟你的心,从来都是一样,都是为了复仇。只是我们采取的方式不同罢了。所以,我一直以为你懂我,从我决定欺骗你的那一天开始,我就一直觉得,就算日后你看到了我,也一定会理解我,不怪我。看来,我错了。 ” 夜离在外面转了一圈回来,发现陌篱殇还在,父子二人还在谈。 看来,两人的心结化开,有望。 不然,哪还能谈到现在? 不想进去打扰,她就去了书房。 其实也不算是书房,因为没有书,只不过是有笔墨纸砚、文房四宝。 想起昨夜放花灯,凤影墨没带纸笔的事。 她心里嘀咕着,许是故意的,说什么许愿许在心里,定然是怕她偷看到了。 不过,那个男人倒是很会制造惊喜。 她甚至不知道他的莲花是从何处采来的,而且还装了灯盏。 夏至那天夜里的遗憾,也算弥补了过来。 还有,带着她飞翔。 那也是她从未有过的经历。 想到这里,她陡然想起一件事,眸光一亮。 惊喜么。 她也有一个。 略一思忖,她研墨挥毫,取了一张白色的宣纸,便认认真真地写了起来。 ************ 厢房里,一直是陌篱殇在说。 凤影墨始终在保持沉默。 “近段时间,你就专心在这里养伤,也可以陪着夜离好好地养胎。陌千羽以为你已经死了,暂时应该不会找你,但是夜离就不一样,他的人正四处在找她,所以,你们还是要警惕一些好,暂时也不要外出。” 说完,陌篱殇起身。 “我先走了,那些鸡鸭鱼肉早些做着吃,天气热也放不久,而且,夜离也需要补身子。过些时日我会再送些过来,有什么需要也可以告诉我。” 见凤影墨依旧沉默不语,连看他都未看他,陌篱殇低低叹了一声,举步走了出去。 待墨袍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凤影墨眉心微微一蹙,坐在那里久久失了神。 也不知坐了多长时间,才回过神来,想起夜离怎么一直没有进来,便起身找了出去。 四下都未见人,他想起她说去烧水的,便寻去了厨房。 厨房里也没有人,且也没有生过火的迹象。 人哪里去了? 就在他疑惑地准备出门去寻的时候,猛地瞧见烧水的壶边上压着一张纸。 莫名地,他心下一沉。 快步上前,将纸条扯过。 娟秀的字迹入眼,凤影墨绷得紧紧的脸色慢慢缓和了下来。 出门右拐,大约三百步(可能你只需两百步)的样子,再右拐,大约两百五十步(可能你只需一百六七十步)的样子,有个向日葵园,我在那里等你! 落款,夜离。 这个女人,神秘兮兮的,吓了他一跳。 唇角一勾,将纸条收起,他快步出了门。 *************** 正值向日葵的花期,金灿灿,黄橙橙,一望无垠。 就像是一张张孩子的脸,统一面朝着太阳的方向,又整齐,又朝气,美不胜收。 夜离缓缓走在这一片金黄之间,不时探头朝路的方向望过去。 昨夜飞了一圈,可能是晚上光线暗的问题,她都没看到这里竟然有这么大的一个向日葵的种植园,还是方才出来晃荡的时候看到的。 这么美丽的景色,就想着带凤影墨来看,所以,她也想给他一个惊喜,留了一封信给他。 她放在厨房烧水的壶边,他应该会看到吧? 她跟他说她是去烧水的,他若是找她,第一个可能会去厨房。 可是,怎么还不来? 难道父子二人谈到现在还没有谈完? 正兀自想着,忽然闻见有脚步声自身后的不远处传来。 来了? 心中一喜,她回头。 在看到来人后微微一怔。 “你……” ☆、246.【246】最好的结果 凤影墨脚步轻快,迎着午后的阳光衣发翻飞。 虽然走得急,却还是不忘留意脚下的步子。 出门右拐,大约三百步(可能你只需两百步)的样子,再右拐,大约两百五十步(可能你只需一百六七十步)的样子…… 亏她想得出来斛。 他倒要看看是不是当真是这么多步。 等会儿回来的时候,再跟她一起一步一步用脚步来量。 很奇怪,两人孩子都有了,他觉得自己竟然像一个未经世事的毛头小子一样,那种急切和激动都有些难以自抑。 或许因为这是他们两人相处以来,她第一次写信约他。 右拐之后,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向日葵园。 显然,主人打理得很好,一行行,一列列都非常整齐,且,每一株向日葵都差不多高。 花脸如盘,统一向着太阳的方向,金黄金黄一片,在午后的阳光下,直耀人眼。 果然是个好地方。 凤影墨唇角一勾,健步如飞。 可是还未近前,就猛地听见有打斗声传来。 夜离。 他脸色大变,越发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随着行近,打斗声越来越清晰。 拐过一个角,视线变得清明,向日葵林中,刀光剑影,几个痴缠打斗的身影跃入眼帘。 是几个人围攻一个人。 瞳孔一敛,他以为被围攻的是夜离,下一瞬他就发现不是。 黑袍、铜面,被围攻的赫然是他的父亲。 而围攻的几人统一着深灰色暗纹锦服。 那锦服,他认识。 是后幽帝王隐卫。 陌千羽的人。 心头一跳,那夜离呢? 踏风而行中,他四下环顾,却并未见夜离身影。 而被几人强势围攻下,他父亲已经明显败下阵来,脚步踉跄,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有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凤影墨眸色一寒,飞身上前,一脚踢掉一人正劈向陌篱殇的长剑。 对方吃痛,长剑脱手而出,凤影墨扬臂,稳稳将长剑接在手中。 “夜离呢?有没有看到夜离?”他急切问道。 “凤儿......” 陌篱殇声音哑得厉害,正欲说什么,其中一人手中长剑趁两人都不备的此间隙,直直刺入他的胸膛。 “唔~” 陌篱殇痛苦的地闷哼一声,身子晃了晃,长剑点地,想要稳住自己的身体,却终究没能如愿。 重重栽倒在地上。 而那一人还打算乘胜再补一剑,千钧一发之际,被凤影墨剑锋一挡,然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率先撤离,手腕翻转,斜刺过去。 长剑穿膛而过。 鲜血四溅。 还没有来得及哼一声,那人就倒了下去。 啊! 其余几人见状,皆脸色一变,齐齐发了狠般朝他攻来。 “夜离她……被陌千……羽的人劫走了……快……快去……” 拼着最后一口气说完,陌篱殇就眼睛一阖,倒在了血泊中。 凤影墨瞳孔剧烈一缩,那一个“爹”字终是没有喊出口。 但手中的长剑已是表现出了自己的滔天.怒意…… ************* 浑浑噩噩中,夜离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有很多人穿梭来往。 她一直在追赶一抹身影,一抹白衣翩跹的身影,却是怎么也追赶不上。 明明近在眼前,可却又像是远在天边,她追赶不上,触碰不了,就连想要看清楚 对方的脸,她都看不到。 她却只知道追赶,好像双脚完全不听使唤,好像追赶着自己的灵魂,完全停不下来。 “你是谁?等等我!” 夜离陡然睁开眼睛。 入眼是粉色帐幔、雕花大床、金碧辉煌。 “醒了?” 低醇熟悉的声音入耳,夜离心口一颤,转眸望去,就看到男人眉目如画、俊美如俦的脸。 “皇上……” 水眸中掠过讶然,夜离连忙起身,掀被想要下床,被陌千羽按住。 “你躺着别动!” 夜离怔了怔,虽未坚持,却还是对着陌千羽躬了躬身,算是行礼。 末了,又抬眸四下望去,疑惑开口:“皇上,奴才怎么会在这里?” 还未等陌千羽开口,她又骤然“啊”了一声,一脸的惊慌失措。 “怎么了?”陌千羽敛眉,急急问道。 “奴才……奴才怎么……怎么穿着女装?”一张小脸煞白如纸,夜离慌乱得有些语无伦次,“发生了什么事吗?” 她望着他,满眼的疑问和恐慌。 陌千羽眸光微闪,轻抿着薄唇,没有吭声。 “是不是太后娘娘那边出什么事了?奴才的身份暴露了?”夜离微微蹙着秀眉,陷入了沉思,可还没想一会儿,就觉得头痛得就像是要裂开一样。 她痛苦地抬手抚住自己的额,微微喘息。 陌千羽眉心轻轻一拧,拂了龙袍的袍角坐在床榻边上,伸手将她紧紧捂住头的手拿下来,双手包裹住。 “夜离……”他唤她。 夜离震惊了,抬眸怔怔地看着他,然后,又怔怔垂眸,看向他紧紧握住的自己的手。 一颗心“噗通噗通”狂跳。 就好像是做梦一般。 “皇上……” “夜离,你听朕说,”陌千羽声音温润低醇,温暖干燥的大手轻轻摩挲着夜离的手背,让夜离好不适应,又好不相信。 “是这样的,你病了,得了一场病,失去了一些记忆,忘记了一些东西……” 陌千羽说得淡然,夜离却是听得浑身一震,愕然睁大眼睛。 失去了一些记忆? 忘记了一些东西? 失去了哪些记忆? 忘记了哪些东西? “一些是多少?”好一会儿,夜离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沙哑颤抖得厉害。 陌千羽眸色深深,微微凝起,看着她,薄唇轻启:“一年,你忘了最近一年的事情。” 一年? 夜离有些茫然。 她失了一年的记忆? 见她一副懵懂又一时还未接受过来的模样,陌千羽低叹,“你放心,只是一年的记忆而已,这没什么大不了,这一年里发生的事情,朕会慢慢的讲给你听。” 夜离怔怔的,没有做声。 垂眸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很久,才幽幽开口问道:“皇上能先告诉奴才,奴才如今是什么身份吗?” 在她现有的记忆里,她记得,她应该是男装,身份是被太后一手提拔起来的内务府总管。 可显然,现在不是。 不然,她不会身着女装。 她也不会堂而皇之地睡在这个地方。 虽然不知道这是哪里,但是,以她在宫中呆得那么久的经验来看,定然是皇宫里的哪个宫。 还有,还有,最让她不解的地方,是面前这个男人对自己的态度。 如此温柔,如此耐心,让她觉得是那样陌生,那样不适应。 记忆中,他虽有“少年天子、温润如玉”的美名在外,可是,她清楚,那只是他给世人的表象。 他心机深沉、运筹 帷幄,他手段高明、擅长帝术。 对她,他从来都是清冷淡漠的。 甚至,还当着她的面,将她送给他的一个荷包从映月楼上丢了下去。 几时会像今日这样对她? 一手自她手背上拿开,托起她的下巴,一点一点抬起她的脸。 她看着他,他亦看着她。 她一眼迷惑懵懂。 他满目深邃复杂。 “你现在是朕的女人,是朕亲自选进宫的女人!” 夜离呼吸一滞,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怎么会? 怎么可能? 睨着她的反应,陌千羽弯了弯唇,不知是她看错了,还是怎么的,她竟觉得他的笑容里绞着那么一丝丝落寞苦涩。 “怎么?不愿意做朕的女人?”他问。 夜离不知该如何回应。 不是不愿意,而是太震惊。 曾经不是没奢望过做他的女人,可那真的只是奢望。 特别是在她用荷包跟他表露心迹,而他当着她的面将荷包扔掉,并明确的告诉她,他的心里有另外一个女人的时候,她就彻底明白了过来,她跟他之间的差别何止云泥? 若他是天上飞的鸟,她便是海里游的鱼。 鸟跟鱼又怎么可能会在一起? 可是现在……怎么会? 不知是幸福来得太突然,一直梦寐以求的东西就这样骤不及防的变成现实,还是她心知不可能早已放弃,一时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反正,此刻她的心情竟然是非常的奇怪莫名。 当然,激动是不可以否认的。 “那……” 她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连自称都不知道该用什么了。 “朕会让钦天监挑选个黄道吉日,正式册封你,给你名分。” 大手捏着她的下巴,温热的拇指轻轻摩挲,引起她一阵阵薄颤。 跟着一起颤抖的,还有她的一颗心。 其实,她不在乎名分。 一切宛如在梦里一般。 忽然想起一件事,她担忧地问向陌千羽:“那太后娘娘那边……” 她虽不知道失去记忆的这一年发生了什么,但是,她很清楚,如果自己成了陌千羽的女人,那就等于很明白地告诉太后,她女扮男装在她身边,就是陌千羽的细作。 “那些事你无需操心,朕都已经解决了。有朕在,她也不敢找你的麻烦,只是你没了一年的记忆,怕被她寻了间隙利用,所以,你好好在紫莹宫休养身子,尽量少出门,就算碰上,她说些什么你也莫信,更莫往心里去。如果她召见你,你先派人通知朕,朕会陪你去见她,你切莫一人前往。听到没?嗯?” 陌千羽耐心地说着,末了,还不忘宠溺地问她。 夜离点点头。 其实,信息太多,她一下子还真有些接受不过来。 不过,他怎么说,她就怎么做吧。 其实,以前的每一次,也都是他怎么说,她就怎么做。 只不过,那都是关乎江山,关乎大业的事。 这是第一次,他以一个保护者的姿态对她说这些。 “以前的事你也不要想太多,朕说过,会慢慢告诉你,你先安心养身子。” “嗯。”夜离再次点了点头。 “对了,夜灵在外面,朕让她进来见你!” 陌千羽起身。 夜离一震。 夜灵? 是霓灵吗? 可是霓灵她一直藏于身后,鲜少让她露面,没有人知道她还有这个妹妹存在啊。 这个男人竟然连霓灵都知道了? 看来,这一年发生的事不少啊。 正兀自想着,陌千羽转身走了出去。 夜离望着那抹高大挺拔的明黄身影,微微失了神。 “姐……” 一道略带哭腔的声音骤然响起,将夜离的思绪猛地拉了回来。 夜离循声望去,就看到一抹粉色的身影急急走了进来。 人未到,声先至。 可不就是霓灵。 夜离眸光一亮,老远就朝她伸出手,欣喜道:“三儿。” 霓灵快步走到榻边将她的手握住。 “姐……” 声音再度哽咽。 “怎么了?” “没事,高兴的,”霓灵撇开眼,强行将即将要夺眶而出的温热逼了回去,然后才笑着看向夜离,“真的,见到姐高兴的。” “三儿,你告诉姐,到底发生了什么,姐到底得了什么病?为何会失去一年的记忆?” 夜离紧紧握住她的手。 虽然陌千羽说,会慢慢告诉她,但是,她还是迫不及待想知道。 而且,这世上,霓灵是她最最信任的人。 霓灵垂了垂眸,静默了片刻,才抬眼看向她,淡然道:“其实也不是什么病,就是姐突然晕倒了,然后睡了两天,方才听太医说,可能跟姐的体质以及怀孕有关系。” 怀孕?! 夜离浑身一震,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谁怀孕?” 霓灵眸光微闪,“姐啊,已经有两个多月了。” 夜离错愕得半天回不过神。 怔怔垂眸,她看向自己还一点都看不出的小腹,抬手轻轻覆了上去。 她怀孕了? 她竟然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皇上的?”她抬眸问向霓灵。 既然陌千羽说,她是他的女人,那她腹中的孩子定然就是他的了。 霓灵“嗯”了一声,目光不知看往何处,末了,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对了,我要不跟皇上请旨来宫里照顾姐?” “自然是再好不过。” 夜离求之不得。 特别是对于如今的她来说,觉得一切都是那样陌生,一切都是未知,有霓灵在身边,她也安心许多。 “那姐先好好休息,我这就去找皇上,然后回去棺材铺收拾一下东西,就进宫来。” 霓灵起身。 “好!”夜离笑道。 在夜离的注视下,霓灵快步出了内殿。 走出门,确保夜离看不到了,霓灵才顿住脚步,深深呼出一口气的同时,也红了眼眶。 她是怕再呆下去自己要忍不住哭了,一哭就怕露馅,所以,她赶紧找个借口逃了。 上午的时候,陌千羽找过她,就是她姐被救回宫不久。 陌千羽告诉她,是隐卫找到了她姐,找到的时候,她姐人事不省地躺在一片向日葵园里面。 回宫后,他让太医诊治过,太医说,从她的脉搏以及种种迹象来看,有明显用过药的痕迹,而且用的是那种江湖上叫“岁回”的药。 所谓“岁”就是“年”,一岁为一年,服用过“岁回”的人会回到一年前,当然,不是身体,而是记忆跟思想。 换句话说,就是会失掉最近一年的记忆。 她想,这药是她姐自己服的吧?因为陌千羽说,找到的时候,除了她姐没有任何人,而且,她姐也好好的,身上的伤也都痊愈了。 她理解她的这种做法。 她深知她的痛。 凤影墨死了,她又怎么能活? 可是,她还有孩子,她跟凤影墨的孩子。 为了孩子,她必须活下去, 所以,她才不得不采取了这样的方式,让自己忘掉这一年却影响了她一生的记忆。 陌千羽跟她说,既然夜离忘了,我们大家就都忘了吧,不要在她面前再提,让过去的永远成为过去,夜离以后的人生就交给朕,朕会善待她,以及她腹中的孩子。 霓灵想,虽然陌千羽这个人心机深不可测,但是,他对她姐的心,她却也是看在眼里。 而且,对于一个男人来说,特别是对于一个还是帝王的男人来说,要接受一个自己女人跟别的男人的孩子有多不易,她很清楚。 所以陌千羽让她隐瞒,她说好。 或许,现在这样,对她姐来说,是最好的结果。 ☆、247.【247】我们做什么跟你有关系吗? 木屋 凤影墨端药而入。 陌篱殇倚靠在床榻之上,奄奄一息斛。 将手中药碗递到陌篱殇面前,凤影墨面色清冷,一字未语餐。 陌篱殇看了看他,伸手将药碗接过,端起,一口饮尽。 将空碗递还给他的同时,陌篱殇虚弱问道:“有没有夜离的消息?” “已经回宫了。” 凤影墨非常难得的开了口,虽然,声音同他的脸色一样清冷。 “那你准备接下来怎么做?” 陌篱殇问他。 凤影墨长睫垂了垂,静默了片刻,却并没有回答,只是端了空碗,举步往外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脚步又顿住,没有回头,“药我放在炭火上煨着,夜里的那顿,别忘了喝,我有事要处理会晚些回。” 说完,也未等陌篱殇做出回应,人已经白袍轻荡,走了出去。 ************ 霓灵出宫路过太医院的时候,被张硕拦住了。 显然是知道她在宫里,他一直等在太医院的门口。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听太医院前去给夜离诊治的太医回来说,她失忆了?”张硕皱着眉头,面色凝重地问她。 霓灵点点头。 “跟我来!” 一把攥了霓灵手腕,张硕将她拉到一处无人的僻静处。 警惕地左右看了看,逼至她的耳边,他低声道:“你难道不觉得蹊跷吗?她为何突然就失去了记忆?” 霓灵怔了怔,想来那个诊治的太医受陌千羽之命,并未多说。 “她服了‘岁回’让自己失去了一年的记忆。” 跟他,她也不想隐瞒。 “岁回?”张硕有些震惊,“她哪里弄到了岁回?” 这种药一直都是江湖传闻,他都没有见过。 霓灵摇摇头,“这个我也不知道。” 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正好你在,我跟你说一下,对于这个时候的我姐来说,失去一年的记忆其实并不是坏事,至少她不用每天都活在对一个人疯狂思念的痛苦之中,所以,也请你......” “知道!”霓灵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张硕打断,“不要在她面前提起凤影墨和她跟凤影墨之间的事对吧?” “嗯。” “放心,就算我想提,我也没有那个胆子提,你难道不知道,皇上的圣旨已经秘密下到了全宫上下,谁提凤影墨,杀无赦,谁在夜离面前瞎说,亦杀无赦!” 杀无赦?! 霓灵有些震惊。 沉默了片刻道:“他也是为我姐好,保护她,不想让她再受到伤害。” “可是,凤影墨付出了那么多,在她的记忆里却被抹得干干净净,我觉得对凤影墨不公平。” 霓灵不意他说出这样的话来,怔了怔之后,又嗤然一笑:“公平?爱一个人还在乎公平不公平吗?爱难道不应该是不计较得失的付出吗?这一点,我相信凤影墨,一个都能舍身救她妹妹的男人,定然希望在没有他的日子里,她过得幸福。当然,说这些你可能不懂。若没其他事,我先走了。” 霓灵清冷说完,转身离开。 留下张硕一人怔在那里很久。 他好像又说错话了。 他怎么不懂? 他的意思是,明明今日的一切悲剧都是陌千羽一手造成的,现在好了,凤影墨死了,夜离又忘了凤影墨,而他陌千羽倒是坐享其成、抱得美人归。 这对凤影墨公平吗? 明明不公平嘛。 ************ 霓灵也住进了紫莹宫。 知道自己根本不擅长撒谎,而且,说实在的,在她这个姐姐面前,每次撒谎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所以,她干脆借口自己长期在棺材铺,对她这一年的事也了解不是很多,而她怕她担心,不想她卷入这些是非,也鲜少对她说这些事为由,尽量避免谈这方面的。 她看得出,虽然她姐姐有些迷茫,对自己失去记忆的这一年很好奇,但是,却是心情不错的。 这份不错的心情,是来自于陌千羽对她的态度,还是来自于初为人母的喜悦,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只要她好。 只要她好,比什么都重要。 “姐,我过来的时候,听说皇上一直在批阅奏折,午膳都没用,你看要不要送点糕点过去,你送过去,皇上肯定很开心的。” 霓灵觉得,既然已决定忘记,那就只能试着重新开始。 “那样不好吧,会打扰他处理政事。”夜离听到霓灵的那句‘你送过去,皇上肯定很开心的’真的有些无法适应。 很开心吗? “没事,再处理政事,龙体也最为重要不是。” 霓灵一边说,一边已经将糕点盒子端了过来。 ************ 龙吟宫里,陌千羽端坐在龙案前,低垂着眉眼,专心致志地批阅着奏折。 霍安站在边上又是喜又是忧。 喜的是,曾经那个英明神武、龙章凤姿的帝王又回来了。 忧的是,专心政事归专心政事,这一日三膳还是要好好用的吧,竟然忙得午膳都不用。 哎。 世人都道红颜祸水,他以前从不觉得。 特别是历史上的那些关于一个女人导致国家灭亡的记载,他一直都是不信的。 因为他觉得一个女人而已,根本没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但是,他现在相信了。 他真的信了。 眼前这个少年天子的表现就是最好的证明。 夜离失踪的这些日子,他根本无心政事,每日关注的是,如何找到这个女人。 如今夜离回来了,他从未看到他如此开心过,好像整个人都活过来了,如同脱胎换骨了一般。 从紫莹宫回来后就坐在这里处理这些天堆积下来的奏折,一本一本耐心批示,一直到现在。 ************ 夜离进来的时候,陌千羽依旧埋首在一堆奏折里面,心无旁笃。 霍安看到了她,刚想上前去禀报,夜离竖起手指放在唇边朝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姿势,霍安便止住了。 夜离走过去,将手中的糕点盒子轻轻往龙案上一放。 “朕说过现在不饿,拿走!” 陌千羽瞥了眼糕点盒,眉眼都未抬,就直接拒绝,声音冷得瘆人。 “是!” 夜离回了一声,提起糕点盒,刚转身,就被陌千羽愕然抬头喊住。 “等等!” 夜离顿住脚步,回头。 “是你!” 原本冷泠的声音瞬间转柔,透着一丝意外。 夜离清晰地看到他的一双黑眸里瞬间腾起的光亮,原本冷峻的眉宇也随之舒展开来,他弯起唇角浅笑。 夜离怔了怔。 似乎真的是开心的。 “那皇上还饿不饿?” 夜离的声音里带了笑意,尽管并不明显。 陌千羽将手中的朱砂笔和奏折一放,“不说还不觉得,一说还真是有些饿了。” 话落,朝她伸出手。 与此同时,凤眸目光一扫身侧霍安。 霍安会意,连忙躬身退了出去。 夜离走过去,将糕点盒重新放在他面前的龙案上,打开盖子。 “哇,是朕最喜欢的芙蓉糕。” 陌千羽笑着捻起一块,送到唇边,轻轻咬下一口,咀嚼。 “嗯,好吃。”满意地点点头,他又执起一块,伸到夜离的嘴边,“你也吃。” 夜离愣了一下。 “谢皇上。” 夜离刚准备伸手接过,却是被陌千羽手一缩避了开,然后,又再次伸到她唇边,黑眸晶亮如星地睨着她。 那意思就是,他喂给她吃。 夜离霎时红了脸。 微微张嘴,象征性地咬了一小口。 陌千羽低低一笑,将她咬剩下的那块直接塞入自己口中。 一边咀嚼,一边优雅地拍了拍手上沾染的糕屑,“好了,朕就只剩下几本就看完了,你先坐那里看会儿书,朕等会儿带你出去走走!” 将面前的糕点盒移到边上,他指了指龙案斜对面的一个矮榻。 夜离回头看了看,再转回来时见陌千羽已经执起奏折在看,便只得走到矮榻边上,随手拿了本书翻了起来。 其实,根本看不进去。 心里面是说出来的感觉。 在她现有的记忆里,为了避嫌,她可是鲜少来龙吟宫,只是偶尔,她利用自己是内务府总管的职务之便,有什么需要禀报和请示的,才会来这里。 而每次,这个男人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连目光在她身上多作一些停留都没有。 现在竟然……. 这真的不是梦吗? 她都表示怀疑。 不知过了多久,再次传来陌千羽的声音。 “朕好了,你呢?” 沉浸在自己心事中的夜离怔怔回神。 她又没真看。 将手中的书卷合上,放在矮榻上的案几上,她朝他看过去。 陌千羽已经起身走了出来,“那走吧。” 夜离也从矮榻上起身,见他身上龙袍因为久坐的缘故,身后的袍角都皱在了一起。 “皇上等一下。” 上前,她蹲下身。 陌千羽顿住脚步,扭头见她专注地帮他打理着衣袍的褶皱,他有些意外。 意外之余,自是难掩心中的激动和欣喜。 在她最后整理着他龙袍的领子时,他一把将她的手握住。 “夜离……” 夜离一震,那一瞬间似是有什么光影从脑子里一掠而过。 她忽然觉得此场景似曾相识。 以前,她经常这样帮他打理衣袍吗? 正微微疑惑着,对方再度出了声。 “朕很开心,你第一次为朕做这些。” 第一次? 夜离怔了怔,还未回过神,对方已经拖着她的手出了龙吟宫。 一路上都未曾将她的手松开过。 沿途碰到宫女太监,都停下来朝他们二人行礼。 夜离很不自在,几次想挣脱,都没能如愿。 “皇上这是要带夜离去哪里?” 奴才不能自称了,臣妾她叫不出口,所以,她现在都自称夜离。 “你猜!” 陌千羽侧首望着她,眼底蕴着浅浅的笑意。 夜离看了看他们所行的方向,旋即便知道了答案。 映月楼。 但是,她没有说出来。 这个地方……不来也罢。 望着绵延而上的青石台阶,陌千羽问她:“你可以吗?” 夜离知道,他问的是,她现在有孕在身,还能上得吗? 她还没那么金贵。 而且孩子还小,一点 都给她造成不了负担。 “嗯。”她微笑点头。 两人拾级而上。 自始至终,陌千羽都牵着她,步子也放得很慢。 终于来到了映月楼的最高层。 两人并肩站在护栏边,放眼远眺。 京师的大街小巷尽收眼底。 风很大,带起两人的衣发翻飞起舞。 夜离侧首,看向长身玉立在身边的男人,心中早已滋味不明。 “夜离,还记得你在这里曾送过一个荷包给朕吗?” 陌千羽骤然开口。 夜离眼帘微微一颤。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她怎么会不记得? 弯唇自嘲地笑了笑。 “当然记得,夜离还记得皇上看也未看,接过之后,便扬手将荷包从这上面丢了下去。皇上还跟夜离说,皇上心中早已经住进了一个女子,而之所以让夜离入宫,是因为夜离长得跟那个女子有几分眉眼相似。” “嗯,”陌千羽毫不避讳地点头承认。 末了,也侧过头,看向她,“可是后面发生的事,你却不记得了。” 后面? 夜离微微一愣,指的是这一年的吗? 他答应会将这一年的事慢慢告诉她的。 “后面发生了什么?”她问。 陌千羽凝着她看了片刻,转回眸子,再次看向远处,徐徐开口道:“朕将你送的荷包丢了以后,朕就后悔了,朕下去找了很久,终于将荷包找到。” 夜离有些意外,愕然看着他。 陌千羽的声音继续。 “朕一直放在身边带着,有一天,不小心掉了,正好被你拾到。你怪朕当日不该将其丢弃,所以就默默地收起来了,没有给朕。为了重新拿到这个荷包,朕费尽心思。朕故意让尚花局的人在你当面的情况下,搬了紫罗兰的花给朕,朕对此花过敏,当场晕倒,朕知道你的荷包里面缝着抗过敏的药,你不会对朕见死不救。果然,你拿了出来。” 陌千羽笑看向她。 夜离长睫闪了闪。 他说的这些她信。 因为,她将荷包送给他那夜,他根本看也未看就将荷包丢了,若不是重新寻回,是绝对不会知道里面缝制的是什么。 心头像是秋日被扔进一颗小石子的湖面,涟漪层层漾开,她撇撇嘴,“皇上真会算计。” 其实,她想说的是,真是无聊,一个堂堂帝王,想要拿回一个荷包,还要如此大费周折。 陌千羽低低叹。 “只可惜,当时救朕心切,好好的一个荷包被撕成了两半。夜离……” 他忽然转身,伸出大手扳过她的双肩,让她面对着自己。 “你可以再送一个给朕吗?” 带着淡淡龙涎香的气息轻拂在脸上,夜离眼帘微微一颤。 被问得突然,夜离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蓦地想起什么,她眨眨眼:“自是可以,只不过夜离一朝遭蛇咬,十年怕井绳,唯恐皇上又以心中早有别的女子为由,丢了夜离的。” 陌千羽低低笑。 他自是知道,这个聪明的女人其实就是变着方子地在问他,他心中的那个女子的事。 “你看你这比喻,一朝遭蛇咬,是想说朕是蛇吗?朕怎么的也是条龙吧?”陌千羽笑睨着她,甚至还就势抬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 “至于朕心中的那个女子,的确是从这里跳了下去,却并没有死,后来,你也见过,只是你现在忘了。她叫易敏。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奇怪,她当初决绝一跳,让朕一直又爱又恨、念念不忘。可是,当她死而复生出现在朕的面前时,朕却没有感觉了,无爱亦无恨。也就是到那时,朕才发现,这些年,一直让朕念念不忘的是自己的执念和自己的不甘而已。” “夜离,朕说这些,你明白吗?” 陌千羽专注地望进夜离的眼睛,大手轻 轻抚上她的脸颊。 夜离瞬间僵硬了身子,胸腔里的心跳徐徐加快。 她明白吗? 她问自己。 道理似乎是明白的。 “再送一个给朕好不好?”薄唇轻启,他又问。 “好!”夜离听到自己如是答道。 下一刻,唇上骤然一重,男人的阳刚气息铺天盖地将她席卷,夜离愕然睁大眼睛。 他……竟然吻上了她。 或许是因为身体还未痊愈的缘故,她的唇很凉,而他的唇火热,两唇相贴,烫得她心惊。 他一手揽着她的腰肢,一手来到她的脑后,将她扣向自己,让她被动地承受着自己的索取。 莫名的,夜离想要避开。 明明,他们两人孩子都有了,说明他们什么都做过。 既然最亲密的男女关系他们都有过,那现在这样又算得了什么? 可是,大概是没有记忆,将这一切都忘了的缘故,夜离觉得非常的不适应,也极度不舒服。 陌千羽却没有要放开她的意思,粗噶着呼吸,唇舌更是强势地撬开她的唇齿,钻入她的口中,与她的纠缠在一起。 一边狠狠需索,一边推着她后退了两步,将她抵在栏杆上。 原本扣在后腰的那只手就腾了出来,迫不及待地探进了她的衣襟。 夜离颤抖着,越发觉得难受,全身都难受,快要窒息了一般。 当他的手挤入她的兜衣,她终于忍不住呜咽着伸手推他。 大力推他。 见她如此,陌千羽将手抽了出来,唇上也缓缓将她放开。 两人口中的津液相连,牵扯出细细长长的银丝,断掉,沾在夜离的嘴角上。 陌千羽胸口起伏,凤眸跳动着暗火,紧紧摄住她。 夜离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情.欲,心中生出怕意。 “皇上……我有些……不舒服……” 她同样气喘吁吁。 陌千羽深凝着她。 眼底的情.欲渐渐褪去,眸色沉淀,笼上一层淡薄的阴影,他抬手,用温热的指腹轻轻揩去她嘴角的银丝,哑声道:“没事,你忘了与朕之间的一切,朕给你时间适应,而且……” 他垂目看向她的小腹。 “你有孕在身,朕自是不会不顾及你的身子。” ************ 御花园里 霓灵小心翼翼地穿过一片仙人掌,来到一棵栀子树的下面。 抬头望着高高树梢上面的寥寥几朵白色的栀子花,微微蹙了秀眉。 现在是栀子花花期的尾末,所以难得看到还有几朵开得艳的。 都说孕妇的房间放些花草有益,而她姐偏爱白色的花,以前钟家院子里的槐花、白玉兰,还有就是栀子花,都是她姐喜欢的。 现下这个花期的,便只有栀子花了。 听说御花园里有一株,她便来了。 只是,现在如何采到好像是个问题。 因为御花园的树是严禁攀爬的,园门口的牌子上就写着,严禁上树。 不然,以她的轻功飞上去应该还是可以的。 四下环顾了一圈,发现没有人,霓灵最终决定铤而走险。 脚尖点地,她飞身而起,落于树梢之上,然后,快速摘折。 就在她站在树梢上面小心翼翼地踮起脚尖,准备将那最高的一朵摘下来的时候,猛地传来一道惊呼声。 “皇上!” 霓灵脚下骤然一滑,想要稳住都来不及,整个人直直朝树下面栽倒下去。 啊! 霓灵瞳孔一敛,下面可都是仙人掌。 想要 提起轻功飞开,却已经完全控制不了自己。 脸朝下直直坠落。 看着那瞬间逼近的仙人掌,霓灵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意料之中的刺痛从脸上传来。 可意料之外的是,刺痛只有那么三五下,并没有如同预期的密集而来,腰上有温热缠上,一股外力将她几乎都要落入仙人掌刺林中的身子裹了起来,翩然旋转而起。 霓灵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以后,脚着了地。 “你没事吧?” 男人清朗的声音响在头顶,霓灵这才惊觉自己正在人家的怀里,错愕抬头,就看到男人英气的脸。 韩啸。 霓灵心口一撞,本能地后退一步,却又被韩啸的大手猛地一拉,她再次扑撞进他的怀里。 “小心!” 脸上再次传来几下细细的刺痛,霓灵皱眉。 许是怕她再退,这次韩啸先她一步将她放开,然后自己退了两步,跟她拉开距离。 霓灵扭头看了一下,原来自己后面是仙人掌。 “谢谢韩统领出手相救!” 霓灵一边说着,一边“嘶”了一声,想要伸手抚向自己的脸,却又在刚刚触碰上,猛地倒抽一口凉气触电一般弹开。 “怎么了?” “好像被仙人掌的刺刺到了了。”霓灵僵硬着脸,含糊不清地说道。 因为说话牵扯到面部肌肤就会痛,所以,她嘴巴动的幅度不敢太大。 而且,她又想自己看看脸上哪个地方刺到了刺,努力地垂目看着。 韩啸从未见过她如此可爱娇憨的模样,又是想笑又是心疼,伸手将她拉至自己面前,“来,让我看看!” ************ 御花园外,妆容精致、衣着华丽的女子手执美人团扇亭亭玉立,一个宫女以手捂嘴偷笑着跑近。 “娘娘。” 女子轻挑凤眼,倨傲地斜睨向宫女,朱唇轻启:“怎样?” “回容妃娘娘话,掉下来了,掉下来了,奴婢就大喊了一声‘皇上’,就看到她脚一滑,从树上掉了下来,奴婢怕被她发现,就赶紧离开了。”宫女难掩心中激动,说得眉飞色舞。 “做得好!”蓉妃唇角一勾,笑得冷傲,“树下那么一片仙人掌,想必够她受的,我们走!” 话落,手中团扇一摇,容妃袅袅婷婷走在前面。 宫女紧步跟在后面。 “只是,娘娘,她这样跌下来,不会将腹中胎儿跌没了吧?如果是那样,皇上肯定会彻查此事,到时……” “放心,又不是你拉她下来,推她下来的,你就喊了那么一声皇上,她也没看到你,而且,是她自己仗着皇上宠爱,无视宫中规矩,自己跑到树上去的,关你何事?” “娘娘所言极是!” “再说了,若真将她腹中胎儿跌没了,皇上感激你还来不及呢,又怎会去追究此事?你想啊,这世上哪个男人愿意帮别的男人养儿子,何况,这个男人还是天下最尊贵的帝王……” 唇角勾着一丝冷笑,蓉妃团扇轻摇,一步一娉婷。 猛地一个抬眼,就陡然看到前方站着一男一女。 男的明黄龙袍耀眼,女的素色衣裙清丽。 男的薄唇紧抿、面色冷峻,女的眉目如画、一脸茫然。 蓉妃脚步一滞。 身后的宫女也同时看到了两人,脸色大变。 “臣妾拜见皇上!” 慌乱一拂裙裾,蓉妃跪地行礼。 宫女亦“噗通”一声跪于她身后。 两人都不敢抬头。 就在蓉妃心里慌惧想着,完了,这次彻底完了的时候,帝王忽然出了声:“起来吧。” 蓉妃一震,愕然抬头。 几乎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直到帝王眸光如刀,寒寒地扫了她一眼之后,牵着身边的女子离开,她才敢相信她听到的那句“起来吧”是真的。 就这样? 就这样放过了她们? 难道她说的那些话,他们其实没有听到? 可,若没有听到,那男人的最后一眼是什么意思? 那如刀如剑,森寒彻骨的一眼又是什么意思? 再次想起那一眼,她浑身一颤,跌坐在自己腿上。 还以为自己出了一口恶气,惩罚了夜离。 可夜离就在他的身边。 那御花园里的那一个是…… 夜灵。 ************ 御花园里,一男一女两人还在找刺。 因为仙人掌的刺很小很细,又几乎跟皮肤的颜色一致,所以很难发现。 搞到最后,就变成了韩啸捧着霓灵的脸,低头凑在她的脸前面不过方寸的距离,细细地寻找。 俊眉朗目就在眼前,男人呼出的热气打在面门上,霓灵有些窘迫,刚想说算了,就猛地听到韩啸欣喜道:“找到了。” 见他想用指甲将其捻出,霓灵干脆闭上了眼睛。 “你们在做什么?” 一声绞着盛怒的厉吼从御花园的门口传来,紧随其后的就是奔至而来的脚步声。 霓灵一怔,睁开眼睛,此时,韩啸一手捧着她的脸,一手捻在她的脸上,两人脸跟脸的距离咫尺都不到,鼻尖几乎要擦上鼻尖。 还未来得及循声望去,一抹身影已来至跟前,大力将韩啸扯开的同时,勾起一拳就朝韩啸的脸上砸去。 “嘭”的一声,韩啸骤不及防,结结实实挨了那一拳,身形一晃,踉跄后退了好几步。 霓灵惊呆了,好一会儿没回过神。 见殷红的鲜血自韩啸的鼻孔流出,她脸色一变,丢了手中的栀子花,快步奔过去,将韩啸扶住,“你没事吧?” 然后,转眸,怒目看向那个脸色铁青、浑身散发着戾气、恨不得再揍韩啸一拳的男人。 “张硕,你发什么疯?” “你们在做什么?” 张硕脸色难看到了极致,胸口起伏。 目光沉沉,凝向散落在地上的栀子花,末了,又徐徐抬眸,凝向霓灵落在韩啸胳膊上的手。 霓灵瞪着他,知道他肯定是误会了。 刚刚她跟韩啸的举措的确容易让人误会。 只是…… 这场景何其熟悉。 她想起那时她,他,巧黛三人住在山间小屋的时候。 那时她还是男装,有一日清晨,她吸巧黛的血,想要将巧黛身上的毒引到自己身上,当时,他误会她在亲吻巧黛,醋意大翻,也是这样毫不客气地给了她一拳。 记忆清晰得就像是昨日才发生的事。 既然心有巧黛,那么今日又发什么疯? 想到这里,霓灵就禁不住恼了。 “我们做什么跟你有关系吗?” 张硕听完眸光一敛,忽的就笑了,冷冷笑。 “夜灵,你是我张硕的女人,光天化日之下,跟另外一个男人如此卿卿我我,你说,跟我有没有关系?” 张硕咬牙,一字一顿,沉冷的声音从喉咙深处挤出来。 霓灵浑身一震。 韩啸亦是震住。 ☆、248.【248】自始至终,不清不楚的人,是你 张硕咬牙,一字一顿,沉冷的声音从喉咙深处挤出来。 霓灵浑身一震。 韩啸亦是震住餐。 韩啸转眸看向霓灵斛。 霓灵盯着张硕。 这是她从未见到过的张硕。 如果不是在宫里,她甚至怀疑他是不是醉酒了,或者是在哪里受了什么刺激。 不然,怎会说出这样的话,做出这样的事? 他的女人? 四个字的分量有多重,意味着什么,或许她跟他的理解完全不一样。 如果觉得有了那层男女关系就算是他的女人的话,她还真的不稀罕。 也懒得理会,侧首,她看向韩啸。 韩啸将手臂从她的手里拿开,抬起手背揩了一下自己鼻下的鲜血,然后转眸冷冷瞥向张硕,眸色转寒。 感觉到他下一瞬就要迎上去的样子,霓灵一惊,连忙扯了他的衣袖。 “我们走吧!” 看着他英气逼人的一张脸上,此刻殷红刺目,她心生愧疚。 他救了她,她却害他挨打。 也不知鼻骨有没有断? 上次她的鼻骨就是断了。 得赶快让太医看看才行。 张太医自然是指望不上的。 “我们走吧。” 她一双黑白分明的水眸看着韩啸,再度出声。 韩啸哪受得住她这种楚楚可怜的眼神,也不想让她为难,遂点头“嗯”了一声。 两人转身。 这一切张硕都尽收眼底,她的拉扯,她的撒娇,她的羸弱,以及韩啸的隐忍、韩啸的宠溺…… 张硕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往上一窜,胸腔里似是有一头雄狮在撞,愤怒地想要冲出心房。 他气炸了。 “不把话说清楚,谁也别想走!” 话音落下,手中同时劈出一道掌风。 凝聚着巨大内力的掌风扫在两人脚前方的地上,噼噼啪啪生生在那地上劈出一条沟槽。 霓灵跟韩啸被迫止住脚步。 疯子。 霓灵重重抿了抿唇,那一刻,她想起了另一个男人,一个和这个男人是至交好友的男人。 凤影墨。 凤影墨也经常活得如此肆意,她见过他多次发疯的样子。 所不同的是,凤影墨是对那些伤害她姐的人发疯。 而这个男人,只会对她发疯来伤害她。 苦涩地弯了弯唇,她冷冷回头。 “张硕,我觉得我们之间没有什么没说清楚的话,若真有,那也是你,自始至终,不清不楚的人,是你,是你张硕!” 霓灵声音不大,语气也不重,可张硕却是听得心头一震,就像是被重锤敲过。 也未等他做出反应,霓灵再度转身。 “走吧。” 两人离开,留下张硕一人怔怔站在那里,还在她的那一句话里面久久没有回过神。 ************ 干净宽敞的宫道,陌千羽跟夜离并肩缓缓走着。 日头偏西,阳光不是很烈,霞光染红了半边天空。 他们迎着红彩走着,光线斜铺过来,身后的影子被拉得细细长长。 两厢沉默,陌千羽不时睨向夜离。 他的心里是忐忑的。 他不知道方才蓉妃的话,她听到没有,又听到了多少,或者说,听懂了没有。 密旨都下去了各宫,却总有那么些不怕死的人。 陌千羽凤眸微微一眯,眸中寒芒乍现。 方才,若不是夜离在旁边,他不想此地 无银、自乱阵脚,他真恨不得一掌劈死那个女人。 夜离肯定是听到了,不然这一路不会一直低着头、一声不吭。 他有些慌乱,不知该如何解释。 “夜离……” “嗯?”夜离抬头。 微微上扬的尾音,显然她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才回神。 她朝他看过来。 陌千羽停住脚步。 她便也停了下来。 抓过她的手裹在手心,陌千羽垂眸抿了抿唇,静默了片刻之后才看向她,眸光轻凝:“关于蓉妃……” 非常艰难地开了个头,他却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了。 夜离疑惑地看着他,水眸清澈见底,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她弯了弯唇。 “没想到一年的变化那么大,皇上竟然已经纳妃了,既然有个蓉妃,想来,后宫也不止她一人吧?还有多少个妃嫔呢?” 夜离开口,声音虽尽可能的淡然,但是,眼角眉梢的那一抹黯然和落寞却是藏也藏不住。 陌千羽怔住了。 有些意外。 不,是非常意外。 还是不对,应该说,是非常惊喜。 “一路心事重重,你是在想这个?”他握了她的手,稍显激动。 夜离吃痛,秀眉轻拢。 “皇上莫要误会,夜离并不是说名分之事,夜离不在乎那些,夜离只是有些感叹,一年的时间而已,竟是这么大的变化,让曾经明誓三年专心政务、不纳一妃一嫔的皇上,也有了那么多女人,当然,皇上是一国之君,三宫六院是正常,皇上也不可能只属于哪一个女人,皇上越来越像一个帝王了,夜离这是为皇上高兴呢……” 夜离低头说着,眸光落在他紧紧裹住她手背的大手上,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甚至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那一刻,用心魂俱震都无法来形容陌千羽激动的心情。 原来,这个傻女人纠结的是蓉妃的存在,而不是蓉妃的话语。 原来,她根本没有听到,或者听到了,而因为对他的信任全然没有往自己身上猜。 “夜离,”他将她往自己怀里一拉,紧紧抱住。 “朕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在吃味?”下颚抵在夜离的肩窝,陌千羽连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夜离怔然。 她在吃味吗?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她只是想要一份身心合一的感情,一生一代一双人。 显然,身为帝王的他给不了。 “夜离,”大手扳住她的双肩,陌千羽黑眸灼灼,凝落进她的眼,启唇:“虽然,的确后宫纳了一些妃嫔,但那都是形势所逼,不得以而为之,朕从未碰过她们,朕跟你保证,以后也绝不会碰她们!” 夜离震惊了。 她怔怔看着他,心头震荡。 这些年,她了解这个男人。 他并不是一个会轻易承诺的男人。 或许,这也是她一直对他执迷不悟的原因之一。 因为他从不跟她玩暧昧,从不用一些温柔的谎言来换取她更加的卖命,从不利用他是三爷,曾救过她跟霓灵这份恩情来让她更加死忠。 他的态度从来都很清楚,给她的感觉,除了淡漠,就是疏离,从来都是一副“你若帮我,我感激,你若不帮,请随意”的姿态。 所以,这一份承诺对他来说有多难,而对她来说,又有多厚重,她心里清楚。 “多谢皇上,只不过,皇上没必要这样的。” 一个帝王的专宠并非好事。 “你真的不介意别的女人跟你一起分享朕?” 陌千羽笑睨着她,开口问道。 不介意么? 她问自己。 当然是介意的。 任何一个女人都会介意吧? 只是,很奇怪,虽心里的确有些酸酸的,堵堵的,不高兴。 但,却也远没有她自己以为的那么强烈。 夜离没有回答他,见他一瞬不瞬地凝着自己,她略略撇开眼,看向后方他们两人被斜阳拉得细细长长的影子。 忽然又有什么影像快速从脑海里掠过。 夕阳、红彩、影子、两人……一闪而过,她想要抓住,却是什么都没有。 “真的是个小傻瓜!”下 颚一热,是陌千羽的大掌托起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扳了回去,“你的心,朕懂,朕的心,也希望你明白。” 夜离微微一笑,调侃道:“皇上对夜离那么好,夜离将来要是恃宠而骄怎么办?” “无需怎么办,朕准你恃宠而骄!” ************ 夜,紫莹宫 夜离坐于琉璃灯下,低垂着眉眼,穿针引线。 霓灵摇摇头,上前,一把将她缝了一半的荷包夺过来,“好了,明天再缝吧,孕妇不能熬夜,对孩子不好,而且,明日不是还要早起去参观戒坊吗?所以,我亲爱的姐姐,该睡了,这荷包皇上又不等着用,可以慢慢缝。” 边说,边将荷包、针线、剪刀一一麻利地收捡到竹篓里。 夜离最拗不过她这样,笑笑:“好!” 起身,走到梳妆台的铜镜前坐下,开始卸着头上的发饰。 因为一直都是自己的事情自己办,有宫女从旁伺候,她不习惯,何况还有霓灵在身边照顾,所以,她早早就将宫女们遣去休息了。 这厢,霓灵收拾完了,也拿了一柄小铜镜,坐在桌案边的灯火下面,查看自己今日被仙人掌的刺刺到的地方。 “三儿,你说,一年时间,人的变化怎么会那么大?皇上完全就像是变了一个人,还有我自己,我竟然……竟然还穿起了耳洞,戴起了耳坠。” 夜离取下耳珠上的那对梅花月牙白玉耳坠,垂目望着,只觉得时间真的是一个可怕的东西,短短一年,竟是将一个人变得如此不可思议。 那厢,霓灵眸光微闪,道:“你是女人,又恢复了女儿身,穿个耳洞戴个耳坠不是很正常的事吗?有什么惊奇的?” 夜离笑笑。 一个女人穿个耳洞,的确没有什么惊奇的,只是,她了解自己啊,她根本不喜这些东西,怎么会…… 不过,这对白玉月牙耳坠,倒是精致又漂亮,很素雅,是她喜欢的风格。 想来定是她自己挑的吧。 将耳坠收进首饰盒中,目光又蓦地被静躺在里面的一块玉给吸引了去。 伸手将玉取了出来。 是一块碎成两半的玉,但是被一朵朵精致的银质小梅花包箍了一圈。 显然,银质花边是后来包的,目的,就是为了将两半碎玉拼在一起。 玉是很圆润的绿色,一看就知是质地上好的良玉,玉面上一个“凤”字。 “三儿,这是我的东西吗?”扬起手中的玉佩,她回头看向霓灵。 霓灵抬眼看了看,眸光微闪,“是吧?既然在姐的宫里,不应该都是姐的东西吗?” 她本想说不是的,可是她姐这个人吧,心思缜密,明明在她的宫里,她矢口否认反而会引起她的怀疑。 所以,她干脆用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夜离眉心微拢,又疑惑地看向那块玉,“可是,为何上面会是一个‘凤’字呢?是谁送给我的呢?又为何会被摔成了两半?若是很珍惜的东西,肯定是不会让它摔了,可是若不珍惜,摔了以后,又为何会镶上了如此精致的花边,将其还原?” 夜离一口气说了一堆疑惑。 霓灵就笑了,其实是用笑来掩饰自己的心虚。 她当然不会告诉她,那是凤影墨送的,所以上面有个“凤”字; 她也不会告诉她,怎么碎的,只是一个意外,跟珍惜与否无关; 她更不会告诉她,镶边的时候,她陪她一起去的,她非常珍惜这块玉,将京师的玉铺都跑完了,都说玉碎了没办法修复,后来,还是去了京师最大的银器铺才巧妙地还原成现在这个样子。 “都说女人怀孕的时候,会性情大变,我以前还不相信,现在看到姐这个样子,不得不说,还真是那么回事,”霓灵笑着,“想来那块玉应该是皇上送给姐的吧?至于为何会有个‘凤’字,我猜吧,肯定代表着皇上的承诺,帝为龙,后为凤,皇上这是暗示姐,会许姐一个后位呢。” “是吗?”夜离撇撇嘴,将信将疑。 历来无论凤袍,还是凤印,还是凤冠,还是凤辇,都是以凤的图案,哪有直白咧咧地写个凤字啊。 算了,不想这些了,到时问问陌千羽不就知道了。 “对了,姐,明日你真的要陪皇上去参观戒坊吗?”霓灵放下手中铜镜,面色稍显凝重地看向她,“我觉得吧,你怀着孩子身子不方便,还是不要去为好。” “那怎么行?我跟皇上央求了很久,皇上才答应带我去的。而且,你们不是说,我担任过戒坊的坊主吗?我很想去看看。” “姐想看还不简单,下次我陪姐去就好了,听说明日是皇上带轻罗国的来使去参观戒坊,这些国家大事,我们就不要去瞎掺合了。” 霓灵锲而不舍地试图说服她放弃。 都怪这紫莹宫的两个宫女,晚膳 的时候,好不议论,议论起这件事来,被她姐听到了,当即就跑去龙吟宫找陌千羽,非要明日一起前去。 陌千羽拗不过,只得答应。 夜里送她姐回紫莹宫的时候,陌千羽暗示她,让她看看能不能劝她姐放弃。 可她姐是一根筋啊,决定的事情任何人都不可能改变。 更糟糕的是,不仅丝毫不为所动,甚至还怀疑起她的动机来了。 “三儿,姐怎么觉得是你不想让姐去呢?虽然姐失忆了,但是姐有分寸,姐只是看看,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绝对不会做出什么在轻罗国来使面前丢脸的事,更不会惹出什么麻烦影响两国的邦交关系。” 霓灵就无语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还能找什么理由阻止? “好吧好吧,怕了姐了,姐说去就去吧,那姐现在可不可以去休息了呢?” “当然可以,你呢?几时睡?” “马上!” 霓灵再次看向铜镜里的脸。 似乎完全好了。 ************ 太医院 张硕慢吞吞地收拾着桌案上的东西和药箱。 “张太医,先走了。” “好,明日见!” “李太医,路上小心。” “嗯,你也一样。” “韩太医,等等我,我们一起。” “好!” 太医们纷纷告辞,陆陆续续离开。 最后,整个太医院就只剩下两个值班的太医和正在收拾的太医院院正,以及磨磨蹭蹭的张硕。 见两个值班的太医去后面药房去检查去了,张硕连忙放下手中正在拾掇的东西,快步来到太医院院正边上,堆着笑脸打招呼:“院正……” 见他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院正拢眉:“你又怎么了?” 下午的时候,韩啸跟夜灵来太医院,韩啸鼻骨断裂。 这个男人回来的时候,韩啸正在接受接骨治疗。 而夜灵正跟大家说着,自己脸上刺了仙人掌的刺,不知怎么拔下来。 当时,他准备让个太医帮她看看的,谁知,这个男人竟然背着众人偷偷朝他作揖,又用手指指向自己,又用口型无声地求他,让他派他去。 反正谁看都是看,他便如了他的愿。 现在又想做什么? 张硕自袖中掏出一个非常精致的鼻烟壶,塞进他手里,眉眼弯弯,“没事,就是听说院正平素喜欢收集这玩意,我想起自己有一枚,所谓宝剑赠英雄,这玩意我根本用不着,何不赠给懂它们、珍视它们的院正大人。” 院正垂眸看向自己手上。 质地润泽,做工精致,是上品中的上品。 五指微微一攥,将小巧的鼻烟壶握进手心。 “说吧,你这厮又有什么事?” 共事两三年,他还不了解他,清傲着呢,可不是会讨好巴结人的主儿。 “果然什么都逃不过院正大人洞若观火的眼睛,我……我就是想问问,明日随皇上一行去戒坊的太医定下来是谁了吗?” “还没,明早委派也不迟,怎么?你找我,是自告奋勇想去,还是想跟我说,不要委派你去呢?” ☆、249.【249】让人想护在怀里的人是她,耀眼让人不敢直视的人也是她 群雄割据的天下,轻罗国作为唯一一个有着千年玄铁炼造之术的国家,国力雄厚。 但据说,近年五石散也在民间盛行起来,导致很多人不务正业、家破人亡,轻罗帝王拍案而起,决定全面禁毒。 因无甚这方面的经验,就派了使臣前来第一个缉毒禁毒的国家后幽拜访取经餐。 因为轻罗国使臣带有女眷随行,以示礼貌,后幽帝王陌千羽也让后宫妃嫔陪同一起斛。 这是夜离继蓉妃之后,第一次见后宫的其他几个女人。 也不能说是第一次,是现有记忆里的第一次。 各个是貌美如花,也打扮得盛装盛容。 倒是夜离自己,一身素色云锦长裙,粉黛也只是略施。 不过,这样清丽脱俗的装扮,却愈发让人眼前一亮。 “记得要一直跟着朕,不许离开朕的视线半步!” 浩浩荡荡前往戒坊的路上,陌千羽如是要求着夜离。 难得见到他对她霸道的样子,夜离乖顺地点头:“嗯。” 他们两人共乘一车。 霓灵在他们后面的车里。 再后面是蓉妃的车辇。 蓉妃坐在里面,一双手紧紧攥绞着一方丝绢,恨得咬牙切齿。 昨夜,帝王的随侍大太监霍安突然去了她的彩霞宫。 她当时激动得不行,还以为是帝王翻了她的绿头牌,霍安过来通知她侍寝的。 谁知,霍安给了她一个小瓷瓶。 说是帝王赐的。 里面装着鹤顶红。 她当时就软跌在地上。 霍安又说,不是赐给她的,是赐给宫女绿柚的。 绿柚是她从娘家带进宫的随侍婢女,一直对她忠心耿耿。 昨日她们主仆二人散步路过御花园,正好看到夜灵爬在树上摘栀子花,她以为是夜离。 本已经离开了,想了想,难平心中之气,就让绿柚去吓唬吓唬。 绿柚故意喊了声“皇上”将夜灵吓得从树上跌落。 当然,鹤顶红并不是为此事而赐,她知道。 真正的原因是她说的话被帝王听到了。 帝王杀鸡儆猴呢。 她想替绿柚求情,却不敢,而且,她心里清楚,求也是白求,没有用的。 当她看到绿柚喝下那瓶鹤顶红,在地上痛苦地打滚,七窍流血而亡的时候,她第一次觉得,那个温润的帝王是那样狠。 也是第一次,她的心里那样恨。 ************ 戒坊的人员早就恭候在了门口。 不仅如此,得知消息的老百姓也是早已将戒坊对面的马路挤得水泄不通。 帝王和使臣一行人马浩浩荡荡而至。 下了龙辇,望着戒坊那恢宏的建筑,夜离除了陌生,还是陌生。 她在这里担任过坊主? 她努力地想,努力地想,除了那种头痛欲裂的感觉又袭了上来,她什么也想不起。 陌千羽牵着她的手,陪同轻罗使臣一起走在前面。 轻罗一起来了六个人,为首的据说是轻罗相国,还有三个也是重臣,另外两个是女眷。 后幽这边,不仅帝王亲自出马,也派了些重臣陪同,譬如丞相沈孟,又譬如端王。 蓉妃带着几个妃嫔走在大臣们的后面。 再后面就是随行的太医、内务府的人,宫女太监、禁卫。 霓灵当然是走在夜离的旁边,这也是陌千羽要求的,既可以贴身照顾夜离,也可以防止夜离出什么状况。 姐妹二人一起绝对是一道亮丽的风景。 一出现,就吸引了一众目光。 大门口,左右 各跪着一大片行礼的戒坊人员。 一行人拾阶而上,从跪着的众人中间经过。 恍惚间,夜离忽然觉得似是有谁的目光深凝过来,如针如芒落在她的身上,她蓦地扭头,凭着感觉望过去。 哪里有谁在看她? 跪拜之人全都低着脑袋。 “怎么了?” 感觉到她的异样,陌千羽问她。 身侧霓灵也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自是也什么都没看到。 “没什么。”夜离摇头,收了目光,继续随他们一起朝里走。 一行人边走边聊。 聊着聊着,轻罗相国就将话题聊到了夜离的身上。 “听说,夜离姑娘是这戒坊的坊主?” 夜离还在想那道诡异的目光,骤然听到自己的名字,回过神来。 刚欲回答,陌千羽已经出声在了前面。 “是啊,因为现在腹中怀了龙种,不宜操劳,所以,朕将她接回了宫。” “哦,”对方点头,又似是忽然想起另外一个问题,“对了,陛下,传闻,这戒坊里面都是太监或者女人,这不是真的吧?” “是真的,怎么?有问题吗?”陌千羽挑眉,看向轻罗相国。 “没有,我只是在想,贵国的人口比例,是不是男子比较少?” 夜离一怔,此人明显语带讽刺。 讽刺后幽没有男人,所以才用女人和太监。 陌千羽却也不恼,低低一笑:“自然不是,物尽所值、人尽所能嘛,在我后幽,男子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轻飘飘一句话,直接将对方的话有力地回击了过去。 意思在后幽,戒坊的事很简单,不需要男人,而他轻罗还专门派人过来学习这件简单的事情。 轻罗相国脸色微微一白。 夜离弯了弯唇角,忍不住瞥了陌千羽一眼,正撞上他转眸睨过来的目光。 两人相视一笑。 而对方却并没有就此罢休的意思,又继续道。 “陛下口中的更重要的事,是指缉毒吗?听说贵国的缉台全部都是男儿,只不过,是不是前不久缉台的台主出事了,英年早逝?” 夜离一震,陌千羽脸色一滞。 夜离并不知道这件事,也未听人说过,也未曾打听过缉台之事,甚至缉台台主是谁她都不知道。 见陌千羽没有回答,而是朝她看过来,边上霓灵亦是看向她,她就有些懵了。 陌千羽很快就将视线收了回去。 低低叹:“是啊,天妒英才!” 简单地回应了一句。 似是不想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见正好来到一个垂花石拱门前,便优雅地伸手朝对方几人做出一个姿势,说:“请!” 一行人浩浩荡荡将戒坊整个参观了一番。 一路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夜离觉得进门时的那道目光一直在追随着自己。 可每次她循着搜寻过去的时候,又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经过关押室的时候,恰逢一个人的毒瘾犯了,正在发疯,戒坊的工作人员当着众人的面给那人服了一粒药丸。 不一会儿,那人就渐渐平息了下来。 “贵国戒毒之术果然名不虚传,想必研制这安抚的有药丸也花了不少心血。”轻罗相国赞叹。 可紧接着又话锋一转。 “而我轻罗前不久也研究出了一个安抚吸毒者毒瘾发作时的办法,想今日献丑给陛下一看,贵国在戒毒这方面是先驱,我们想要听听贵国的意见,帮忙看看此法可行不?” 一席话说得谦逊有礼,可是却隐隐透着一股子示威挑战。 陌千羽笑笑:“提意见不敢当,但,能一睹为快贵国的先进之法,那是我们后幽的荣幸。” 因关押室太小,人又多,太挤,不适合表演,所以,一行人就来到了院子里面。 院中事先已经布置好了矮几软椅,瓜果糕点。 众人落座。 按照对方的意思,戒坊人员带出一个毒瘾正发作的吸毒者。 轻罗相国示意随行来的一个年轻女眷。 女子取下背上包裹里的一把瑶琴,席地一摆。 十指尖尖,轻撩琴弦。 悠扬的琴声袅袅而起。 似泉水叮咚,似小溪潺潺,似羽毛轻轻拂过心田。 很舒服,很让人放松的曲调。 果然,过了一会儿,那个原本处于疯癫状况需要几个戒坊工作人员一起才能钳制住的吸毒者真的慢慢、慢慢平静了下来。 众人震惊。 夜离也有些被震撼住。 难怪他们此次前来会带上女眷,原来是要派上用场。 一曲毕。 轻罗相国笑,一脸得色。 到此时,大家也算彻底看出来了。 此次轻罗拜访后幽的真正目的,名义上是学习,实则就是过来挑战的。 只不过,一首曲子就能让一个疯癫的人安定下来,还的确是厉害。 看来,对方是有备而来。 众人纷纷凝起了眉,只觉得形势不容乐观。 特别是那些戒坊中人,更是一个一个期盼的目光齐齐朝夜离看过来。 如果说,能有办法扳回局面的,怕是只有她一人。 平时,他们的这个坊主,总有各种奇招妙招对付那些吸毒者,说不定能有比琴曲更好的办法。 夜离被众人盯得有些无措。 大家眼神里的希翼和期待,她不是看不懂,只是,只是,她失忆了啊。 轻轻抿了唇瓣,她看向身侧的陌千羽。 陌千羽重重握了她的手,眼神示意她不要在意。 但是,她看得出,他轻皱的眉宇,轻凝的脸色,无一不在说明着他的担心。 身为帝王,还是第一个倡导全国禁毒的帝王,在自己的地盘上,失了颜面,的确不是好事。 可是,她身为戒坊坊主,却帮不上忙。 哎…… 夜离心里很不是滋味。 那厢,轻罗相国开了腔。 “陛下觉得方才那一曲如何?毕竟只是一首曲子,没有用任何药物,我们还是不放心,不知道此法可行不?另外,瑶琴一物吧,又比较大,不方便携拿……” 一席话又是自曝短处,说得委婉,可是,是个人都知道他在嘚瑟。 什么叫没有用任何药物?什么叫只是一首曲子? 好嚣张地嘚瑟。 就在现场气氛变得有些诡异的时候,一道清润如珠的女声骤然响了起来。 “的确,瑶琴太大,不方便携拿,此法甚好,却不能忽略这个弊端。” 众人一震。 包括陌千羽和夜离。 轻罗相国也甚感意外,唇角笑容微僵。 所有人都循声望过去。 只见一个身着戒坊统一衣衫的女子缓缓自人群中走出来。 霓灵眸光一敛,陌千羽眼波微动。 夜离满眸茫然和探究。 “是阿洁。” “是啊,阿洁既然口出此言,想来是有办法了。” “嗯,阿洁常伴夜坊主身边,或许得到了坊主的真传。” “希望她能扭转乾坤,给我戒坊长脸,给后幽长脸。” “嗯嗯。” 戒坊的众人低低议论起来。 夜离对此人却一丁点印象都没有。 “她是……” 夜离侧首问向霓灵。 霓灵不知道怎样回答? 而且陌千羽就在边上,她也不敢多说,遂只得随随道:“是姐曾经最信任的一个手下。” 说完,霓灵又下意识地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张硕,却不想撞上张硕也正朝她看过来的视线。 四目相撞,霓灵心口一颤,连忙将目光撇开。 不是应该看他的巧黛吗? 看她作甚! 那厢轻罗相国再度出了声:“想来这位姑娘定是有更好的办法,不知能否赐教一二?” 巧黛微微一笑:“赐教不敢担,雕虫小技而已。” 末了,转眸示意福田去带一个毒瘾发作者过来。 等待的间隙,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中,巧黛则是飞身翩然而起,动作优美地摘下一片榕树叶子,轻盈落下。 场下一片低低的惊艳声传来。 霓灵又用眼角余光瞥了张硕一眼,发现他也不例外,目光如同所有男人一样,凝落在巧黛身上。 霓灵垂眸,微微笑。 这时人已被带出,正疯癫地各种挣扎,被几个人敌住,可对方力气太大,不愿往前走,几人拖拽着都不行。 巧黛平静地看着,不慌不忙地将手中的树叶送至唇边,悠扬动听的声音缓缓逸出。 众人一怔。 也是一首曲子。 却又跟方才轻罗女子瑶琴弹出来的不一样。 如果方才瑶琴之曲让人想到了大家闺秀,那么此刻这榕叶之曲便让人想到了小家碧玉。 各有各的好。 美妙的声音入耳,就像是有熨斗缓缓熨过心房,所有的褶皱都被抹平,所有的忧伤都被遗忘。 众人痴痴听着。 那个吸毒者也逐渐安静下来。 一曲毕,掌声雷动。 霓灵也随众人一起,干干地拊着掌,但是,心里却是说不出来的感觉。 记得小时候,她大哥最擅长以叶吹曲,她跟她姐老是缠着要他教,他却以女孩子学这些不雅为由拒绝教。 可是,巧黛,巧黛是他教的吧? 自嘲地弯弯唇,她抬眼,看到张硕也轻拊手掌。 陡然感觉到有谁在看着她,她循着望过去,就看到了韩啸。 同众人一样,韩啸也在拊掌,但是,目光却是凝着她这边。 霓灵朝他微微一笑,略略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韩啸先是有些意外,旋即也是一笑,明媚阳光。 霓灵将目光收回的同时,又感觉到似是有人在瞪着她,她下意识看过去,就看到了张硕不悦的脸。 霓灵眼帘微微一颤,也没有理会,转眸看向场中巧黛。 巧黛对着陌千羽落落行礼。 夜离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虽然,巧黛她不认识,但是戒坊的好多人她还是认识的。 因为她是内务府总管时,这些太监都是她内务府的人。 她今日让陌千羽带她一起来,除了想看看戒坊,最主要的还是想找回自己失去的记忆。 她是医者,她很清楚,要想恢复记忆,长期呆在紫莹宫里肯定是不行的。 只有多接触自己曾经经历过的环境、经历过的人。 边上陌千羽骤然出声,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阿洁今日表现不错。” “谢皇上夸奖!” 就在众人眼眉吐气地以为,这场较量应该到此为止的时候,轻罗相国忽然笑了起来。 “难怪姑娘说,瑶琴不便携拿,原来姑娘能用如此轻便的树叶吹出如此动听的曲子。只不过... ....” 众人汗。 又来了。 先褒后贬。 “只不过什么?” 陌千羽眸色微凉。 “只不过不是随时都能摘到树叶,此物虽然轻便,却也有其局限性,对吧?” “看样子,贵国还有绝招?”陌千羽也不跟他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 轻罗相国便示意另外一个女子上前。 戒坊众人汗哒哒。 幸亏他们上午的那一顿药没有给那些戒毒者服用,不然,这一轮接一轮,哪有那么多毒瘾正发作的人? 转珠袖,莲步移...... 这一次,女子是翩翩起舞。 就在那个毒瘾发作者前面,灵动而舞。 虽没有乐曲伴奏,可那舞姿还是非常的优美迷人。 瞬间就将众人的目光吸引了去,包括那个躁动的戒毒者。 一舞毕,全场静谧。 “啪,啪,啪……” 帝王陌千羽带头拊掌。 在场的其他人便也只得附和着鼓起掌来。 虽然,他们真的不甘不愿,不想给轻罗喝彩。 如此一来,他们岂不是又败在了下风? 轻罗相国眉眼弯弯,笑得志在必得。 “此法无需药物,无需大而沉重的瑶琴,无需专门去摘树叶,什么都不需要,也不需要乐曲伴奏,只需一舞,就可使毒瘾发作者安定,不知,陛下觉得此法可行不?” 夜离弯了弯唇。 好处都已经被他说尽,最后却还故意来一句,问陌千羽可行不。 真是越来越嚣张了。 只可惜她…… 众人期盼的阳光又齐刷刷聚在她的身上。 “此法或许贵国可行,但在我后幽,并不可行。” 女子清丽的嗓音如同黄莺出谷,骤然响起。 众人一震。 陌千羽跟夜离更是愕然侧首。 因为说话之人不是别人,而是他们两人边上的霓灵。 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霓灵从座位上落落起身。 “三儿……” 夜离眉心微拢,不知这丫头意欲何为。 霓灵嫣然一笑,“姐放心,身为戒坊坊主的妹妹,定然不会给戒坊丢脸。” 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全场的人听清。 那笃定的语气,那自信的笑容,让夜离都不知道再说什么好,就任由了她去。 霓灵稍稍走出几步,对着轻罗相国盈盈一颔首,算是致礼。 对方微眯着眸子睇着她:“姑娘为何说在贵国不可?” 霓灵始终轻勾着唇角,一抹笑靥如花。 “大人方才已随皇上参观过我们戒坊的关押室,想必也看到了,关押室外面的走道不过一米来宽,显然,在那里跳舞是不行的,因为太窄,根本施展不开。所以,我们若是用此法,只有两种途径。” “一,打开关押室的门,进到里面去舞上一曲,二,就是像现在这样,将戒毒者带到外面的空旷之地再跳?可第一种途径,有人身危险,毕竟戒毒者处在疯癫状态,而第二种途径,又太麻烦,也不可取,所以,我才有此一言。” 霓灵一席话落,全场唏嘘声一片。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夜离跟陌千羽也是禁不住弯起唇角。 张硕眸光深凝,韩啸一瞬不瞬。 轻罗的几人却是微微白了脸。 “那敢问姑娘可有比这个更好的办法,不用药物,不用沉重的瑶琴,不用特意去摘的树叶,也不用空间去跳舞?” 轻罗相国直接将霓灵推了上去。 众人面色一滞,不禁担忧起她来。 因为她方才那一席话,只是否认对方以舞安抚戒毒者的方法,并不表示,自己有更好的办法。 而对方故意避重就轻,转移焦点。 就在大家想着夜灵该如何找个借口下台的时候,却骤然听到她笃声道:“自是有!” 有? 所有人都震惊了。 又不吃药,又不能弹琴,又不能吹曲,又不能跳舞的方法,她有? 夜离都有些意外,转眸看向陌千羽,陌千羽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让她不用担心。 “福田,去带一个人出来!” 毕竟曾经代替她姐,也时不时在戒坊客串过多次坊主,所以,吩咐起人来,得心应手。 “是!” 福田恭敬领命,另叫了几人,一起快步前往关押室。 不一会儿,就带了一个毒瘾发作之人出来。 霓灵走了过去。 众人都屏住呼吸,看着她。 只见她随手拔了头上一根金步摇,走到离那人还有几步之遥的地方站定。 然后拿着那跟金步摇,让其呈垂直状,接着,轻轻缓缓地左右摆动。 一边做着这个动作,一边淳淳诱导对方。 “来,看着它,一直看着它,看着它,我就会给你五石散,我数到十,你闭上眼睛,五石散就会给到你手上,一,二,三……十。” 对方依言缓缓阖上眼睛。 霓灵停了手中动作,声音也停了下来。 而对方却就这样睡了过去。 全场惊错。 鸦雀无声。 霓灵示意福田将睡着的人送回关押室,自己则是落落转身,再次面对着轻罗相国,亦面对着众人。 “方才我那个方法,并不是非要用金步摇,随便什么都可以,可以挂玉、可以腰穗、可以手链、一切东西都可以,如果什么都没有,手指也可以,就用手指摆动,同样有效,不知大人对此法可还满意?” 霓灵笑着问向轻罗国师。 轻罗国师脸色一白,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一个如此简单的方法,不仅能让一个人安定,甚至还能让一个人在瞬间睡过去,他还能说什么? 而霓灵也不想放过他。 他不声,她就也不响,就耐心地等着他回应。 无奈,他只能硬着头皮道:“贵国果然是禁毒的先驱,各种方法真的是让人叹为观止,看来,我们得好好讨教才是!” “啪,啪,啪……” 这一次又是帝王陌千羽带头拊起了掌。 紧接着雷鸣般的掌声就轰然而起,久久不息。 直到霓灵轻扬水袖,示意众人停,掌声才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看着她,包括巧黛。 而她再次看向轻罗国师。 “或许大人也看出来了,我跟戒坊坊主长得一模一样,对,我是她的妹妹,而方才用树叶奏曲的那位阿洁姑娘是她的手下,我跟阿洁都是得我姐所传,我姐如今有孕在身,多有不便,才派我们替她上场,其实,我姐的方法远远不止这些,方才贵国所展示的,我们都有用过。为何最终都弃掉,而是用药?” 霓灵顿了顿,才道:“因为这些都是治标不治本的东西,而我们戒坊用的药,看起来似乎是让人安定,其实,里面含有的东西很多,不仅仅是安抚,还有抑制,还有治疗的成分在。” 全场声息全无。 每个人都在认真地听着。 夜离亦是,笑意从唇角漾开,相反的,眼角却是潮湿起来。 这个傻丫头,这样的时候,还不忘维护她,维护戒坊。 不知这一年发生了什么,原本不 谙世事的单纯丫头,已然变成了能替她遮风挡雨的大人了? 韩啸痴痴地望着,望着那抹自信、美丽,如同太阳一样发光的身影,似乎又看到了那夜她厉声质问凤影墨时的样子。 他从未见过一个人,会是这样极致的存在。 羸弱是她,无助是她,自信是她,强大是她,让人想护在怀里的人是她,耀眼得让人不敢直视的人也是她。 夜灵…… 而此时,还有一个人也是定定地凝着霓灵,目光灼灼,一瞬不瞬。 就是张硕。 说不出心里的感觉,只知翻江倒海、早已滋味不明。 陌千羽满意地勾起唇角,张嘴,刚准备说话,就猛地看到戒坊人员后面有一个人影闪过。 非常熟悉,非常…… 他瞳孔一敛,脸色大变。 凤影墨! ☆、250.【250】看来,你真的将我忘了 陌千羽满意地勾起唇角,张嘴,刚准备说话,就猛地看到戒坊人员后面有一个人影闪过。 非常熟悉,非常…… 他瞳孔一敛凡。 凤影墨! 不可能,当即他又很快否认謦。 可是那人的背影还在,正穿过拥挤的人群往外走。 那冠玉束起的公子髻,那墨发轻垂的脑后,那挺直的如同青松一般的背脊…… 分明就是他。 陌千羽陡然从座位上站起,吓了夜离一跳。 “怎么了?” 夜离疑惑地问向他。 陌千羽连忙将视线收回,眸光微闪,微微一笑:“没事,你坐这里别动,朕去去就回。” 虽觉得他脸色有些发白,明显不正常,可夜离也不好多问,点头,说:“好!” 陌千羽起身,快速从身后绕开,回头见夜离也没有继续在看他,便连忙闪身朝那抹背影离开的方向而去。 场上众人的视线都还在霓灵身上。 轻罗国师心下好奇,忍不住上前讨教。 “请问姑娘刚刚使用的是何术,竟然能让一个疯狂亢奋的人,瞬间睡过去,这也太神奇了。” 霓灵笑笑:“催眠之术。” 其实,她也刚学不久。 就前几天看到她姐留在棺材铺里的她母亲关于蛊的记录,其中有一页讲到了睡蛊,就是可以植入蛊虫让人长时间处于休眠的状态,里面就提到了这项催眠之术。 只不过催眠之术的弊端,是被催眠之人不会睡太久,很容易醒来。 她学了之后就在棺材铺的伙计小六子身上试验了一次,今日是第二次用。 她生怕搞砸了。 还好。 而她最后说了那么一段话也是临时瞎编的。 虽然因为她姐的关系,她对戒坊的工作也有一些认知,但是,因为自己根本无心这方面的,所以认知也只是皮毛。 戒坊用过些什么方法,她又怎么知道? 刚刚她说,轻罗的这些方法,戒坊都用过,不过是她实在看不得这些轻罗人欺负人都欺负到人家地盘上来了,想要灭灭他们的嚣张气焰罢了。 她姐是戒坊坊主,若不是没了记忆,想她平素那般厉害的人,也定然不会让他们无所欲为。 而故意提巧黛,并说巧黛是她姐的手下,巧黛和她都是跟她姐学的,受托于她姐,原因也很简单,除了在众人面前维护她姐戒坊坊主的地位以外,也想压制住巧黛。 或许是一朝遭蛇咬,十年怕井绳,又或许是早已对巧黛这个心机深沉的女人失去了信任,就算在这样的场合,巧黛挺身而出,可能是为了救场,救戒坊,救后幽,但她的第一反应却是,她是不是故意表现,表现给众人看,表现给陌千羽看,目的是因为觊觎戒坊坊主之位? 毕竟戒坊需要一个新坊主这是事实。 毕竟这个女人曾经心计更重的事都做过也是事实。 “催眠之术大概是个什么样的东西呢?” 轻罗相国似是对此非常有兴趣,霓灵回过神来,想了想,大概描述了一下。 “催眠之术就是……” 这厢,夜离坐在位子上,同众人一样都看着场上的霓灵,心下满满都是欣慰。 这时,有人来到近前:“坊主。” 夜离将落在霓灵身上的目光收回,看向来人。 此人她认识。 福田。 她任内务府总管之时,就很赏识此人。 刚刚看那个叫阿洁的女子让去关押室带人时,是让此人去的,霓灵亦是吩咐的此人,想来在戒坊也是有一定的地位,而她是戒坊的坊主,此人就应该是她的左膀右臂。 “有事吗?”她疑惑开口。 “坊主想不想回自己住过的厢房看看?” 福田看着 她,谦卑恭敬的眸色中蕴着几丝深意。 夜离怔了怔,想起了陌千羽的话,不许离开他的视线半步,有些犹豫。 可福田也不是陌生人,从心底来说,她是信任他的。 而且,其实,她是想回自己的厢房看看的,或许会有利于自己记忆的恢复。 四下环顾了一圈,想跟陌千羽打声招呼,却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心中略一计较,她还是起身,朝福田微微一笑:“好!” 不过回房看看而已,在她自己的戒坊,又有那么多人在,还能发生什么意外不成。 福田走在前面,她走在后面。 众人的注意力都还在场上霓灵的身上,谁也没有看到她的离开。 跟着福田一起,顺着抄手游廊拐了几拐,就来到一间厢房前。 “坊主,请!” 福田推开厢房的门,朝她略略一鞠,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不知为何,夜离竟是没来由的紧张起来。 心跳“砰砰”,夜离微微攥了手心,抬脚迈过门槛,走了进去。 屋中的摆设入眼,是她喜欢的风格,却没有丝毫记忆。 缓步走到房中,还未站定,身后的门忽然“嘭”的一声关上。 她一惊,回头,就蓦地看到那抹关上门,正转过身来的挺拔身影。 男人眉目如画、俊美如俦。 她认识,却不熟。 不仅不熟,她甚至还有些憎恶。 因为他是御史台的台主凤影墨。 刑部、大理寺、御史台在她的眼里,都是不作为的部门,都是她厌恶的部门。 可他为何会出现在她的厢房里? “你……” 她还未来得及开口,只见眼前白影一晃,下一瞬,对方就将她深裹进怀。 “夜离。” 沙哑的声音响在耳畔。 夜离惊错。 有些懵,有些慌,更多的是怕。 一颗心狂跳,她伸手将他大力推开:“你要做什么?” 与此同时,脚下的步子更是戒备地后退了好几步,水眸惊惧地看着他。 突然出现在这里,还故意关上门,还对她动手动脚…… 是福田专门引她到这里来的吧。 “夜离,我是凤影墨。” 男人凤眸深深凝着她,眸色痛苦,声音越发苍哑得厉害。 “我知道!”夜离蹙眉,刻意绷直了声线,“我知道你是谁,请凤台主自重!” “凤台主?” 男人忽然就笑了,低低笑,轻轻摇头。 “听说你失去了记忆,我还不信,就想着非要见你一面,看来,你真的将我忘了…… ” 夜离只觉得他明明是笑着的,可是那笑容…… 她不知道用什么来形容? 心中越发慌了。 她看着他,想起曾经两人虽交集不多,可偶尔的交集,他都是变着法地为难她,或者话里话外地奚落她。 她憎恶他,他讨厌她。 他们之间…… 陌千羽从未跟她提过他。 连霓灵都没有跟她提过他。 “你想要怎样?” 夜离听到自己的声音在抖,不知为何,心中除了惧怕,还有难受。 很难受。 就像是不能呼吸要窒息了一般的难受。 “我带你走,带你离开!” 男人上前想要握了她的手,却被她吓得就像是避瘟疫一般避开,然后再次后退,戒备地看着他。 可显然,男人已经顾不上了,直接过来强势地将她的手腕攥住,“没时间了,我先带你离开,后面再跟你解释!” 一边说,一边拖起她便走。 ☆、251.【251】明明里面还有一个人 可显然,男人已经顾不上了,直接过来强势地将她的手腕攥住,“没时间了,我先带你离开,后面再跟你解释!” 一边说,一边拖起她便走凡。 夜离本就惊惧得很,被他如此强势地对待,更是慌到不行。 特别是,当她看到男人拖着她来到屋中的梳妆台前,弯腰在梳妆台下面的哪个地方一倒腾,屋中的一面墙角猛地“轰”的一声,赫然出现了一个大洞口,男人跟她说“我们从这暗道出去”的时候,她真的吓坏了。 心中也更加确定了此人有问题。 什么叫没时间了謦? 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非要让福田将她骗到这里来见面? 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不从正门走,要从这个什么暗道里面走? 夜离想要挣脱,可男人的大手就像是铁钳一般,死死地攥住她,捏得她骨头都痛。 夜离皱眉,心知不能硬来,趁男人不备,猛地一口咬在男人抓握她的那只手臂上。 她以为男人会因为吃痛放手,谁知没有。 男人只是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陌千羽对你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淬了冰的声音从喉咙深处出来,男人脸色黑沉,寒气自眸底倾散。 夜离闭眼,拼尽全力地咬。 血腥在口腔里弥漫,夜离却并不打算放开,可是胃中却是一阵翻搅,她强自忍了忍,实在忍不住,扭头干呕起来。 “你怎样?” 男人皱眉,也顾不上自己鲜血淋漓的手腕,大掌抚上她的背轻拍,见她稍有好转,便迫不及待地顺势长臂一捞,直接将她裹在腋下,带着她弯腰入了暗道。 “凤台主……有话好好说,你放我下来…….” 夜离还未从那阵剧烈干呕中缓过气来,喘息着,试图说服凤影墨。 从他方才帮她抚背顺气来看,也不像是要对她不利。 他到底是意欲何为? 难道用她来威胁陌千羽? 不然怎么正路不走,走这种奇怪的密道? 男人根本无视她的话,虽然密道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他却是脚步走得极快,就像生怕被人追赶上来了一般。 夜离不知道该怎么办,逃不掉、挣不开、说服又说服不了,想要呼救都不行,在这样的暗道里,外面的人根本听不到。 心中甚是后悔没有听陌千羽的话,不然也不至于这样。 正快速思忖着对策,黑暗的前方骤然传来响动。 似是有人的脚步声和刻意压低的呼喊声。 “姐……姐……你在吗?” 男人脚步一滞的同时,夜离瞳孔剧烈一敛。 是霓灵。 霓灵怎么会出现在暗道里? 而且声音的来源不是在他们的后面,而是在他们正要前往的前面。 想来是从出口进来的。 是发现她不见了,来找她的吗? 怕这个男人也对霓灵不利,她第一反应是不吭声。 可是很快又意识到,霓灵正往他们这个方向而来,就算她不出声,也会马上碰到,那样反而更加危险。 于是,当机立断,她故意朗声回道:“三儿,姐在这里,还有凤台主!” 特别是最后“还有凤台主”五个字她更是提高了音量。 她希望将这个信息传递给霓灵。 她失去了记忆,但是霓灵没有,聪明如霓灵,应该能通过自己的认知辨别有没有危险。 黑暗中看不到男人的脸,更别说他的表情,但是,她明显地感觉男人夹住她的手臂一紧。 前方传来霓灵略显激动的声音:“凤影墨,你听我说……” 可还未说完,身边骤然传来“嘭”的一声,紧接着就是男人闷哼的声音,应该是受到了什么重击。 再接着便是夹她的力道微微 一松,然后接着便是有什么缠裹住她的身子,再然后是一股外力将她瞬间一扯,她的身子直直朝后飞去。 飞出去的前一瞬间,男人痛苦的声音响起:“夜离……” 与此同时,她感觉到衣袖一重,黑暗中传来布帛撕裂的声音,紧接着又一轻,她的衣袖被扯掉。 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或许根本没有先后,或许都发生在同一瞬间。 反正夜离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直到眼前视线一亮,她的身子从墙角的洞口被那股外力扯出,然后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她才怔怔回过神来。 回头,看向怀抱的主人。 一张冷峻的脸入眼。 是陌千羽。 “皇上……” 男人没理会她,一手搂着她,一手手臂快速一扬,掌风劈出,击向衣橱后面的一个机关。 只听“哗啦”一声巨响,紧接着就有“轰隆隆”的声音传来。 脚下的地在晃。 夜离猛然意识到是地道,那轰隆隆的声音是地道在塌陷的声音。 是陌千羽启动了机关,让地道坍塌的机关。 坍塌? 啊! 她大惊,一把抓了他的臂:“不,三儿在里面……” 陌千羽闻言,脸色一变:“夜灵?” “是,是的,她在里面!”夜离急死了,“快停下来,快停下来!” 陌千羽皱眉:“来不及了。” 机关一旦启动,就再无停下的可能。 轰隆隆的声音震耳欲聋,脚下的地晃动得越发厉害。 地动山摇。 他们面前的那堵墙甚至也瞬间垮掉。 “不——” 夜离失控尖叫,欲挣脱陌千羽的怀抱想要冲进去,却被对方一把箍住。 “夜离,不要,不要冲动!” 陌千羽一边将她紧紧钳制住不放,一边出声制止她。 而此时,眼前有人影一晃,陡然冲了进去。 是谁? 是谁在垮掉的墙面彻底将洞口掩埋之前冲进了暗道里面去? 只看到一袭青衫消失在洞口…… 似是太医院的人。 可就在身影进去后的下一瞬,巨响更甚,墙面坍塌、地面塌陷,各种嘈杂的声音过后,一切嘎然归于安静。 从震耳欲聋到一片静谧,就那么一瞬。 暗道彻底毁掉。 夜离怔怔地看着这一切,脸色煞白得早已没有一丝血色,就像是一张宣纸。 脚下蓦地一软,差点从陌千羽怀中滑到地上,所幸陌千羽眼疾手快,将她紧紧抱住。 而很多人被这巨大的动静惊动,纷纷赶来。 “皇上,皇上没事吧?” 霍安不知发生了什么,着急上前询问陌千羽。 “朕没事,夜灵在下面,快让人寻挖!” 啊? 夜灵?被压在下面? 不仅霍安大骇,闻讯赶来的所有人都惊错。 韩啸更是身子一晃,差点没站稳。 转眸,惊痛地看着那一堆废墟,有片刻的脑子空白,下一瞬猛地回过神,脸色大变,在刨挖工具还没有拿来之前,就第一个冲上前去疯狂地搬挪和抓刨着上面的青砖和黄土。 陌千羽忽然又想起什么,吩咐众人道:“对了,张硕也在下面。” 张硕? 也在下面? 人群中的巧黛一怔,端王愕然,沈孟脸色一变。 韩啸的手一顿,人失神了片刻,却又在下一瞬继续大力刨挖起来。 夜离 怔怔看向自己被扯掉一截衣袖的光手腕,又缓缓垂眸看向缠缚在身上的绳索。 “三儿……”她低低唤着,俨然失了魂魄一般。 除了三儿,除了张硕。 明明里面还有一个人。 ........ 不好意思,孩纸们久等鸟,明天补更滴哈,么么哒~~~ 谢谢【苏眠Sue】亲的荷包~~谢谢【debby199】【弱弱妖娆】【chenpinpanva】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么~~~(づ ̄3 ̄)づ╭?~ ☆、252.【252】对他来说,就好像天塌了 陌千羽让端王安排轻罗来使六人去贵宾驿站休息。 自己则是陪着夜离,亲自监督现场的挖掘情况。 无论是戒房内部的人,还是宫女太监禁卫,几乎所有的人都出动了謦。 锄头、铁锹、铲子……所有能用的工具也都用上了凡。 救人如救火,何况当今天子还在场,谁都不敢怠慢。 一派热火朝天的救人景象。 按照塌方的情况来看,暗道一直通往戒房的西院出来,到处都是人。 其实在场的很多人都知道这条暗道。 因为曾经发生过龙袍事件,让这条暗道曝光,当时还以为是戒坊坊主夜离所为,后来是一个叫巧黛的女子。 只是大家都记得,那事之后,这条暗道被帝王下令封了,怎么现在夜灵又跟张硕被压在了下面? 当然,疑问归疑问,谁也不敢问,也不敢妄自议论。 毕竟大家赶过来的时候,这里只有帝王跟夜离两人。 帝王面色不善,夜离更是奇怪,身上被绳索所缠,还不见了半个衣袖。 所以,虽然大家不知发生了什么,却又都很清楚,事情定然不会简单。 此时与热闹喧嚣的西院相反的东院,一片静悄悄。 东院的院墙外面是一片麦田。 金黄色的麦穗随风起舞,一片一片麦浪涟漪荡开。 忽然,麦浪的中间,一抹高大的身影艰难站起,脚步一踉,才稳住自己的身子。 一袭白衣早已脏污不堪,泥土、灰尘、血渍各种颜色将其染得几乎都看不出原本的白。 俊眉深蹙,他缓缓直起身子,背心痛得火烧火燎一般。 看来,陌千羽那一掌真是拼了全力,不然,距离这么远,隔空发力,不可能将他伤成这样。 微微眯了眸子,他远远地看向戒坊西院的方向。 寒气从眸子里透散出来,薄唇一点一点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 若不是他早已另辟了暗道的第二个出口,此刻,怕是已经死在了里面。 ************ 黑。 没有一丝光亮的黑,让人窒息绝望的黑。 黑暗中,张硕手指动了动,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睛。 入眼还是一片黑。 好一会儿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直到全身的感知随着他的苏醒慢慢恢复,意识也一点一点钻入脑海,他才猛地想起发生了什么。 脸色一变,“夜灵……” 沙哑破碎的声音出口,他怔住了,他几乎都认不出那是他的声音。 喉咙很痛,应该是被呛入的灰土所伤。 “夜灵……” 黑暗中,他强忍着喉中的干痛,再次哑声呼唤。 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四周,长长的青石石条入手,他大概明白了自己为何还能侥幸存活下来。 应该是暗道坍塌下来的时候,三块青石石条砸在了一起,正好扛住了,互相支撑架在了一起,下面便形成了一个安全的三角地带。 所以,他还活着。 可是,夜灵呢? 他只记得他一冲进暗道,就喊“夜灵”的名字,并以自己最大可能的速度在轰隆隆不断往下坍塌的暗道里往前冲。 当时,脑中唯一的想法是,自己快一点,再快一点,能离那个女人更近一点,再近一点。 在彻底被砸晕之前,他似乎听到了夜灵微弱的回应。 虽然微弱,但是,话语里的震惊和慌惧他却是听得非常明白。 她说:“张硕,你怎么……” 然后,就没有声音了。 或者是有声音,只是声音太小,被淹没在了坍塌的轰隆声中。 现在想想那声音,应该离他不远。 < /p> 得出这个认知,他迫不及待地在黑暗中摸索起来。 一寸一寸摸索。 一边摸索,一边哑声低唤:“夜灵,夜灵……” 不要死,千万不要死……你一定不能死…… 他在心里慌惧地祈祷着,一遍又一遍地祈祷着。 人,有的时候,真的是很奇怪很复杂的东西。 不到最后一刻,永远不知道自己在意的是什么,自己要的又是什么。 他喜欢阿洁,一直很喜欢。 那种喜欢就像是与生俱来一般,不论她错,不论她对。 他也一直这样认为,认为着自己的喜欢,认为这应该就是男女之情。 他甚至还为自己跟夜灵发生了那种关系,心生纠结和内疚。 纠结自己跟夜灵的关系,内疚对不起阿洁。 他一直觉得这世上所有关于他的美好,都应该是给阿洁的。 包括他的第一次。 可是,很奇怪,在阿洁用雪山紫莲解毒,需要用那种方式排毒的时候,他却选择了逃避。 那是在北国回朝的路上,她一人一辆马车,马车就在他们的后面,他完全可以过去给她排毒。 但是,他没有。 更让他奇怪的是,他竟然连想这件事都没怎么想。 而在这之前涧底的时候,他得知夜灵用雪山紫莲的解药排毒,没有排彻底的时候,他却什么都没想,就将她抱出去强行要了她。 事后想想,他是冲动。 可为何,对阿洁,却没有这份冲动。 他搞不懂,他很迷茫,他也很想知道答案。 他想了很久,或许是因为内疚。 因为觉得自己已经跟另外一个女人有了那种关系,不配再去破坏阿洁的美好。 又或许是因为他知道了阿洁对凤影墨的心思。 他不想去强人所难。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这一切发生在夜灵的身上就变得截然不一样。 他越发现夜灵的美好,就越想摧毁她的美好,也不容许任何男人觊觎她的美好。 譬如韩啸。 哪怕明知道他们两人之间没什么,他还是不能容忍,对她动心思就不行。 看到他们两人在一起,特别是有些亲密的举措时,那种愤怒,那种癫狂,只有他自己知道。 昨日在御花园,夜灵说,不清不楚的那个人是他,自始至终都是他张硕。 他想想,的确。 他从未跟她表明过自己的态度和立场。 因为他自己都没有搞懂自己的感情。 他不是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真的不是,他从未想过要脚踏两只船,他只是真的不知道,不知道怎样处理这些关系而已。 直到昨夜,昨夜他用一个鼻烟壶跟太医院的院正换取一个今日随驾出行的机会时,院正突然问他:“明日皇上参观戒坊,是不是夜灵姑娘也一同前往?” 他当时就震惊了。 “这,院正也能猜出来?” 院正就笑了:“这还用猜?很明显啊。” 他很懵,问院正:“哪里明显?” 他只字未提夜灵,怎么就明显了? 院正讳莫如深地笑:“看来,你真爱上夜灵姑娘了。” 爱? 他被这个字吓到。 说实在的,这个字他从未想过,对阿洁,他都不敢用这个字,而是喜欢。 他爱么。 爱夜灵? 不,不可能。 他当即否认。 院正笑得更欢了。 < p> “年轻人,不要否认,你当我们这些过来人是瞎子傻子啊,白日里,夜灵脸上刺了仙人掌的刺,你生怕别的男人碰她的脸,各种求我让我将机会给你,那是什么意思呢?只有对爱的人,才不想让任何人觊觎一毫一分吧。还有现在,你又在做什么呢?” 院正当时一边说,一边拍他的胸膛,“你扪心自问,你是一个会对上属溜须拍马或者贿赂收买的人吗?从来不是吧?但是,你今日却这样做了,一个人为了另一个人都可以改变自己的秉性,甚至去做曾经自己嗤之以鼻的事情,这说明什么,你应该心里明白。” 昨夜,他失眠了。 他想了一.夜。 的确,一直以来,他忽略了太多的东西,或者说,他逃避了太多东西。 院正说,只有对爱的人,才不想任何人觊觎一毫一分。 其实,不想别人觊觎的感觉,他对夜灵跟阿洁都有,但是,他震惊地发现,对夜灵非常非常强烈,而对阿洁,却是浅淡很多。 别的地方他懵懂,这一点,他却是非常明确。 因为,明明知道阿洁对凤影墨的心思,他只是有些失落。 而自从知道韩啸对夜灵的心思,他却是几乎要抓狂。 不仅仅是韩啸,别的任何男人都不可。 譬如昨日太医院,他就不要别人给她看脸上的刺。 当时,她很抵触,听闻院正让他来看,当即说自己没事,不用看了。 他当时真是气得不行,哦,给韩啸看可以,给太医院其他男太医看,可以,给他看,就不可以? 他故意拿话吓她,说若是不看,一旦发炎,可能会毁了脸上的容貌。 她依旧是不让他看。 他真的就给气炸了。 都宁愿毁了容貌,也不愿意让他碰吗? 他偏不让她如愿。 他直接上前扳过她的脸,替她看了起来,还将她钳制得死死的,让她动弹反抗不得。 当时,在场的太医都惊呆了。 他也懒得管,捧着她的脸,仔仔细细寻了起来。 仙人掌的刺又小又细,又接近皮肤的颜色,的确很难发现,也难怪他去御花园的时候,韩啸跟她那样近。 他也是必须凑得很近很近,才可以看得出来。 两人鼻尖都几乎要擦上鼻尖,如兰气息轻缭在他的呼吸里面,被他吸入到心肺里面,他觉得整个人都蠢蠢欲.动起来。 若不是那么多人在场,他真的差点就吻了上去。 没人知道,他是靠多大的隐忍力,才一根一根将她脸上的仙人掌的刺找出来,并用镊子一根一根将其拔掉,并一点一点用透明的消炎药膏将其擦好。 这就是院正口中的爱吗? 还有今日,她用催眠一术完胜轻罗国的时候,他真的震惊了。 她不懂医术,他知道。 但是,催眠术是目前医术中很高深很高深的一项,连他都不会,她却运用得如此得心应手。 他不知道她从何而学,几时学的? 他只知道,那样的她,是那样耀眼。 特别是最后说那一席话的时候,真的,那样光彩夺目,就好像天地之间就只有她一人。 不,应该说,当时他的眼里就只有她一人。 那一刻他的想法竟然是,这一份美好,他只想独占。 他也终于明白,是的,这就是院正口中的爱。 其实,他早就应该明白过来的。 那日峰顶,她被奸人所挟,他没有凤影墨那般运筹帷幄,他并不知道一切都是帝王所演,他以为是真的。 所以他担心,他慌惧,在对方刀口逼上她的颈脖的那一刻,他什么也没有想,就脱口而出,一切是他所为,玄铁炼造之术是他拿的。 其实,那一刻他就应该明白。 她是那个他甘愿为她承担一切后果的人,甚至包括死。 还有今日,在听到夜离痛呼“三儿在里面,快停下,快停下”的时候,他觉得塌陷的又何止是密道,还有头顶的天。 真的,那一刻,对他来说,就好像天塌了。 他同样什么都没想,就冲了进来。 甚至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自己冲进 来,到底是要救她,还是要跟她生死相随。 无论是哪一个,他都要她活着。 必须活着。 “夜灵……” 一寸一寸往前摸索着,黑暗中,他听到自己的声音除了苍哑,还抖得厉害。 不仅声音抖得厉害,手也抖得厉害。 同样抖个不停的,还有身,还有……心。 忽然,一抹绵软入手,他浑身一震,下一瞬便迫不及待地顺着那抹绵软往上摸……似是人的手臂。 心跳有片刻的滞住,紧接着又“噗通噗通”狂跳起来,他再去摸对方的手。 小巧的手,十指尖尖的手…… 是夜灵。 是夜灵没错! 任何言语都无法形容他这一刻的心情,那激动得无以名状的心情。 可是,很快,他又骤沉了呼吸。 为何她一动不动,没有一丝反应? 为何她的手那么凉那么冰? 不,不会的,她不会有事的。 “夜灵…….夜灵……” 他一边唤着她,一边再匍匐着朝她逼近。 因为担心扛起来的几块石条塌掉,他小心翼翼。 本想将夜灵往自己这边拉,毕竟这边石条扛得高,容身之处比较大,但是,他又担心夜灵被压,特别是手脚,若是被压,强行拉扯,后果很严重。 所以,他只得朝她那边爬。 不时还有砖土落下,他爬爬停停。 明明只是咫尺的距离,他却觉得像是爬了一辈子那么长。 当终于爬至跟前,他先将她全身上下都摸了个遍,确定没有被巨石所压,他才敢将她从地上抱坐起来,紧紧地裹入怀中。 “夜灵……夜灵…….” 方才在黑暗中摸她的时候,他震惊地发现,她竟然跟他醒来之前是一样的姿势。 整个人趴伏在地上,一只手是朝前伸着的。 他是当时听到了她的回应,所以伸手朝她。 想来她也定是听到了他的呼唤,所以想要伸手给他的吧。 这般想着,一颗心就大痛了起来。 她的身子软软地在他的怀里,他伸手颤抖地探上她的鼻息。 还有气在。 那一刻,他激动坏了,甚至笑了出来,结果给笑呛着了,又“咳咳”起来。 现在就只能等了。 既然夜灵在里面,夜离肯定会要求陌千羽挖掘救人的。 他们只有等。 不知过了多久,怀中忽然有了动静,虽然微末,但是张硕还是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 “夜灵?” 难掩心中激动,他惊喜唤她。 “张硕……你怎么……在?” 霓灵虚弱的声音比他的更要沙哑破碎,完全就像是来自于另外一个人,如同破锣一般。 可这一刻,张硕却觉得,那是他听到的这世上最动听的声音。 她醒了,她真的醒了。 “我怎么在不重要,是你为何会被压在这里面?” 作为医者,他很清楚,此时的她虚弱得很,不宜多说话,但是,他更清楚,她不能再睡过去。 所以,两害取其轻,他只能逼迫着她说话。 “我是……因为……” 靠在张硕的怀里,霓灵的眸子虚弱地闭闭睁睁,浑浑噩噩地想。 她是因为凤影墨。 方才在外面,她忽然不见了她姐,她就到处找,然后,在一个拐角的地方,不小心听到了陌千羽跟一个隐卫的对话。 陌千羽说他看到了凤影墨,明明凤影墨已经死了,可他看到的人又明明是凤影墨,他问守在暗处的隐卫有没有看到。 隐卫说没有看到,倒是看到夜离姑娘去了厢房。 陌千羽说,看来,朕没有看错,是凤影墨,定然在夜离的厢房,然后,还吩咐那个隐卫,让他带人将戒坊秘密围起来,他要让凤影墨插翅难飞,如果他想从厢房下面的暗道里逃,他就启动毁灭机关,毁掉暗道。 她当时震惊了。 震惊凤影墨竟然还活着,也震惊陌千羽会如此狠地置凤影墨于死地。 她要通知凤影墨。 随处都是隐卫,而且陌千羽正只身前往厢房,没有办法,她只得从暗道的出口进去。 谁知道,结果…… “张硕……凤……” 她刚想告诉他凤影墨还活着,话还没有说完,头顶骤然传来震耳的声响。 ........... 欠的还不够,明天万更来。另外,文不会太长的,争取下个月月底结局哈,么么哒~~ 谢谢 【君千熙】【蓉本疯癫】亲的月票,扑倒,狂么么~~~ ☆、253.【253】背叛?亡命天涯? 她刚想告诉他凤影墨还活着,话还没有说完,头顶骤然传来震耳的声响。 接着便是砖头尘土往下掉,头顶上方扛起来的几根石条也在松动。 是上方救援人员的挖掘,将石条挖动了凡。 张硕大惊,连忙躬身,将霓灵护在自己的怀抱下方,并在石条彻底坍塌之前,拼尽内力大吼一声:“有人!謦” ************ 将张硕跟霓灵刨出来的时候,众人都惊呆了。 那是怎样的姿势? 男人高大的身躯蜷在一起,女人在他的怀里,乍一看,还以为只有张硕一人,因为他几乎将怀下的女人全部护裹住。 也幸亏听到了张硕的那声“有人”,他们弃掉了锄头铁铲,改用手工搬,这样才将伤害降到了最低。 两人都陷入了昏迷,但是,两人都还有微弱的鼻息。 看样子,两人还是被砸得不轻,特别是张硕。 可饶是如此,将昏迷的两人分开,还是大费了一番力气。 张硕的潜在意识很强烈,死死不愿撒手。 得知霓灵还活着,夜离紧紧揪着的一颗心也稍稍得到了一点安定,当然,也只是一点点,因为,人还未醒。 虽然她不知道这一年发生了什么,不知道这个以身护住霓灵的男人跟霓灵到底有着怎样的故事,但是,她想,他定是爱霓灵的,且穿透了生死、爱到了极致。 作为姐姐,她为霓灵感到欣慰。 陌千羽让人赶快将二人送去了太医院,然后,让夜离也回宫休息,而他自己则是还留在戒坊,让众人继续挖掘,说是要看看有没有什么其他被埋的人或东西。 夜离心知肚明,所谓被埋的人,无非就是凤影墨,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定然是想确认凤影墨有没有死。 在她的记忆里,凤影墨跟他虽是君臣,可两人更像是好友,凤影墨一直是他的左膀右臂,两人一直一致对外。 发生了什么事,让两人变成了今日这般的境地? “皇上,凤台主为何要这样做?” 终究敌不过心中的疑惑,上马车之前,夜离还是问向陌千羽。 不搞清楚,她的心里就像是有块千斤大石在压着,让她喘不过气来。 陌千羽看着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低低叹息:“哎,很多事你不知道,也一时无从说起,他背叛了朕,如今正亡命天涯,大概是知道你是朕最在乎的人,就想挟持了你,以达到威胁朕的目的。” 背叛?亡命天涯? 夜离有些震惊。 难怪不敢走正路,要从这地道里走。 果然跟她猜测的一样。 夜离上了马车。 可不知为何,疑惑是解开了,她心头上的那块巨石却并没有散去,而是依旧压得她窒息。 回宫以后,还一直想着此事,便问向紫莹宫里两个伺候她的宫女。 陌千羽一直没有告诉众人,凤影墨也在暗道里面,想必是不想引起什么纠复,所以她便也问得委婉。 她问:“你们知道凤台主吧?” 谁知,两个宫女竟是同时吓掉了手中拿的东西,然后都紧张得说,自己不知道。 夜离很诧异。 凤影墨到底做了什么,让这两个宫女都谈他色变,怕成这个样子? 看来,只得等霓灵醒来问她了。 记得在暗道里,霓灵听说凤影墨在,最后喊出的话是“凤影墨,你听我说……”。 可见,定是认识的。 ************ 陌千羽来到紫莹宫的时候,已是深夜,夜离刚刚从偏殿亲自替霓灵擦好身回来。 霓灵还没有醒。 夜离一袭轻薄的寝衣,坐在铜镜前,卸着头上的发饰,因一直想着心事,也未看到陌千羽的进入,直到一个抬眸发现铜镜里骤然多了一人,吓了一跳。 “皇上怎么来了?” 陌千羽张开双臂自后面将她抱住,将脸埋在她的颈脖边,闭眼深嗅:“朕想你就来了。” 夜离瞬间僵硬了身子。 因是夏日,寝衣本就薄透,还特别宽松,又加上他的抱裹,一边的领口都滑到了肩下,大片的肌肤都露在外面。 皓白如瓷、光洁如缎。 香.艳如斯。 陌千羽便顺势吻上她的肩窝。 粗噶了呼吸。 夜离便更加不敢动了。 滚烫的唇,湿滑的舌,贪恋地吮过她的肌肤。 夜离同样呼吸不稳,只得哑声转移话题。 “皇上……戒坊的事……怎样了?” 落在她香肩上的唇顿了顿。 夜离以为他要回答她,谁知没有,下一刻,又继续吻了下去。 这一次,动作还加大了许多。 吮吻,拱动,落在她身前的大手,隔着衣物直接攀上了她的胸。 “夜离,朕想要你,就现在。” 黯哑的声音自男人的唇齿间暧昧逸出,夜离也难以抑制地微微喘息起来。 “可是……可是……” 她腹中的孩子。 似是了然她的心思,陌千羽将她的身子扳过,让她面对着自己,凤眸炽烈,一瞬不瞬地凝着她。 “夜离,孩子已经三个月了,你放心,朕有分寸,不会伤着他……” 夜离怔怔看着他,不知道该如何拒绝。 而事实证明,此时的他,也不容她拒绝。 因为她还没有回话,他就大手一扯,将她形同虚设的寝衣扯掉,扔在了地上。 动作有些粗暴,似是非常迫不及待。 然后将夜离抱起,手臂将梳妆台上的东西“哗啦”一声扫在地上,让夜离坐在梳妆台上,就开始解她兜衣的带子。 光洁的背骤然碰到铜镜,凉得夜离一阵心惊,她本能地往前一避,就正好将自己送入男人的怀里。 陌千羽眸色越发暗沉,呼吸也更加粗重起来。 因为兜衣的带子打结在颈后,陌千羽解了两下没解开,就失了耐心,直接大力扯断带子,将夜离身上的最后一层遮挡也褪去。 夜离很慌,很惧,那种想要逃离的感觉,再一次朝她碾压过来。 陌千羽一边吻着她,一边脱着自己身上的袍子。 夜离惊惧地往后退。 可是后面是铜镜,退无可退。 甚至都等不及褪掉自己的亵.裤,陌千羽直接将亵.裤的腰带扯开,拉低,然后双手拉过夜离的腿,往自己面前一扯。 夜离觉得一颗心狂跳到了极致,她喘息着,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得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门口骤然传来霍安的声音:“皇上。” 两人自是都听到了,陌千羽微微一顿,夜离睁开眼睛。 可陌千羽却并未打算理会,一手将夜离的脑袋再次一扣,重重吻住,另一手则来到身下。 许是没有得到回应,外面霍安又喊了一声:“皇上。” 夜离连忙借机伸手推他,并敲打他的背,告诉他有人在喊他。 见她推得大力坚决,陌千羽才缓缓将她放开。 一双暗沉凤眸里的情.欲还未褪去,他脸色铁青,很是不悦。 转身,弯腰拾起地上的衣袍套在身上,他来到门口,打开门,走了出去。 “何事?” 夜离赤.身坐在梳妆台上,惊魂未定地喘息。 不知为何,脑子里竟然冒出“好险”这两个字。 就在夜离将衣服穿好,正准备就寝的时候,陌千羽又回来了。 进来之后,便将她抱坐在 床榻边上。 夜离以为他还要继续,心下慌乱,陌千羽却只是抱着她,将下巴抵在夜离的肩窝上。 “夜离,朕想立你为后,钦天监已经看好日子了,三日后便是黄道吉日。” 夜离一震。 立她为后? 且三日之后? 见夜离没有吭声,一脸讶然,他又轻轻扳过她的身子,让她斜坐在自己腿上,一双黑眸定定望着她:“夜离,相信朕,朕只是想给你这世上最好的一切。” 夜离眼帘颤了颤,心里说不出来的感觉。 这或许是这个男人跟她说过的,最让人动容的情话。 一时间,心中大动,想起那块碎成两半,被花边箍在一起、刻着一个凤字的玉佩。 他当真是许她后位吗? 其实,她真的不在乎这些东西,而且,现在霓灵还昏迷不醒,她又如何有心情? “我当然相信皇上,只是夜灵她……” 她刚想以霓灵为借口,却被早已知道她要说什么的陌千羽打断:“你也听太医说了,夜灵并无大碍,却还是昏迷不醒,所以,你的封后就当是冲冲喜吧,说不定夜灵就醒了。” 话已至此,她还能说什么? ************ 翌日清晨,夜离打开窗,就看到窗外走廊上那抹来来回回徘徊的身影。 愣了愣,她吩咐宫女出去将人叫了进来。 韩啸有些窘迫地给她行礼。 “看你一直在门口晃,有事吗?” 夜离开门见山。 韩啸犹豫了一下,才脸红红地说明来意。 “属下想要见见夜灵姑娘,不知道可不可以?” 夜离有些意外。 “夜灵还没醒。” “属下知道,属下看一眼就走。” 夜离实在没想到,前面有个张硕,这竟然又来了一个,且面前的这个人应该也用情颇深,不然也不至于过来求她只为了见霓灵一面。 而且,一个大男人那害羞的小男生样子,让她都不忍心拒绝。 将韩啸带到了偏殿,她跟着一起。 大概是太过激动,韩啸竟然带翻了房中的一个凳子和床榻边上的香炉。 睨着他慌乱扶起凳子,又吓得不轻地将香炉扶正,吹了火折子想要将已经熄灭的香料重新点起,却因为手抖得厉害,点了很久才点着的时候,夜离真的想笑。 而且更逗的是,离开的时候,还一本正经问她。 “人在昏迷的时候能够闻到香炉里香料燃烧的气味吗?” 夜离被问得一愣一愣的。 “你的意思是,昏迷闻不到,所以,不应该点香料浪费?” “属下不敢,属下的意思是,既然闻得到,就应该点夜灵姑娘平素喜欢的香料才对。” ************ 夜离要被册封为后的消息不胫而走,并以光的速度,很快在宫里传开。 当然,也随即传出宫去,街头巷尾都在说这件事。 静慈宫里,蓉妃哭得就像是个泪人一样。 太后皱眉扶额。 “不是哀家说你,是你自己不争气啊,哀家将你弄进宫来,位居众妃之首,这是多好的良机,你自己不知道好好把握。难道这男女之事,还要哀家教你不成?” 太后语气凉薄,眉宇间尽是不耐。 睨着蓉妃越发哭得凶了,又蹙眉冷声道:“现在跑哀家这里来哭有什么用?早做什么去了?” 蓉妃除了哭,一个字都说不出。 她不是没有努力,什么做好吃的点心请帝王来她宫里,什么打听好帝王会在哪里出现,便也跑去那里故意制造偶遇,什么装病...... 她方法用尽,却是换不来帝王的目光在她的身上停伫一刻。 帝王对她根本就是无情,不然,也不会将她唯一的贴身婢女绿柚都给赐死了。 如今的彩霞宫虽富丽堂皇,却已然是冷宫一座,以后,若是夜离做了皇后,她更是没有好日子过。 “臣妾愚钝,请太后娘娘给臣妾指条明路……”蓉妃掏出绢子擦着脸上的水痕,哽咽着跟太后说着好话。 太后瞥了她一眼,低低一叹,“哎,皇上已经不是当年的皇上了,如今的他,羽翼已丰,让哀家想起了先帝,而且比起先帝,他的手段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听说有几个大臣试图阻止这场封后,却已经被他用各种方式打压,哀家又能有什么办法?事已至此,阻止肯定是阻止不了了,这样吧,你想办法让哪个婕妤去闹闹,看看皇上的反应,若是无济于事,就只能先这样了,但是,也不能就因为此事就妄自菲薄、自我消沉了去,毕竟,人的一生很长,最是无情帝王家,宠爱都是转瞬即逝的东西,要沉得住气,笑到最后的那人才是最大的赢家。” 说到这里,太后面色明显黯淡了下去,声音略显落寞:“当年,若不是哀家沉得住气,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也不会有哀家的今日。所以,你也莫急,日后有的是翻身的机会,特别是现在那个女人有孕在身,便是你们的机会,皇上是正常的男人,你们真的要好好学学如何留住男人?” ********* 龙吟宫,陌千羽批阅奏折,夜离坐在边上矮榻上看书。 其实她只是陪着,她根本看不进去。 这几天发生的事一桩桩、一件件从眼前过。 有她担心的,有她不明白的。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 “皇上,庄婕妤求见。”霍安进来禀报。 陌千羽眉眼不抬,淡声道:“朕不是跟你说过,这两日不论是大臣,还是后宫妃嫔,任何人求见,都得事先问清楚何事吗?” 霍安看了一眼夜离,回道:“回皇上,庄婕妤说是为了立后一事。” 陌千羽皱眉,手中奏折“啪”的一声置于龙案上,“几时朕立后还轮到一个小小的婕妤来跟朕说意见,不见!” 再次执起奏折,决绝的语气中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霍安退了出去。 可是大概半个时辰的样子,霍安又进来了,“皇上,庄婕妤一直跪在门前不肯离去。” “那就让她跪着。” 陌千羽几乎想都未想,话就脱口而出。 夜离抬眸望了望窗外,光线强烈地有些让人睁不开眼。 正值夏日,太阳如此之烈,这样跪着,怎么受得住? 又是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再次传来喧闹的声音。 这一次直接是庄婕妤略带哭腔的声音。 “皇上……臣妾求见皇上!” 陌千羽依旧置若罔闻。 而夜离却禁不住微微皱了眉心,抬头看向陌千羽:“皇上,要不就见见人家吧?” 陌千羽没有应允,只缓缓将手中奏折放下,朝她招手:“过来!” 夜离犹豫了片刻,走了过去。 陌千羽将她抱坐在自己身上,神色和煦,笑意温润:“夜离,很明显,此女是给蓉妃当了箭靶子,她们欠你的,朕都会替你讨回来。” 夜离一怔。 “我跟她们有过瓜葛吗?” “蓉妃前日害夜灵跌入仙人掌中,蓉妃的婢女朕已经赐死。” 夜离就更震惊了。 这事儿她听霓灵说过,只不过不知是蓉妃所为。 “就因为这个就赐死,皇上未免也太……” “太什么?”陌千羽挑眉,“太暴君?” 夜离长睫闪了闪,笑道:“我可什么都没说。” 心中却是反问:“难道不暴君?” “夜离,”陌千羽将她的脸捧起,面对着自己,顺手,将她额前的随后顺到耳后,黑眸灼灼,胶粘在她的脸上,一本正经道:“朕一定不让任何人伤害你,包括夜灵。” ......... ☆、254.【254】你从来不知道,我没有一次将你认错(第一更) 六月二十八,皇帝大婚。 整个后幽都沸腾了。 因为帝王自登基以后,迟迟未选妃,好不容易选妃,却又迟迟不立后。 没想到,这次终于立后了,且还是奉子立后謦。 双喜临门啊。 百姓们盼这一天盼得太久了。 如同上次封妃一样,立后需在太庙里进行,这是后幽的祖制。 而太庙位于城西四面环山的小岛上。 一大早,京师的街道就被挤得水泄不通,凤辇必经之地,更是被里三层外三层包裹得密不透风。 因为腹中怀有龙种,所以还得先去城中的送子观音庙拜观音菩萨。 所幸也顺路。 吉时一到,奢华气派的队伍就浩浩荡荡而来。 明黄,大红,是队伍的主色调。 队伍的最前面是花童,后面是乐队。 漫天花瓣飞舞,喜乐连绵不绝。 这是一场盛宴。 明黄仪仗象征着皇室威严。 气势恢宏的龙辇里面坐着龙章凤姿的少年帝王。 帝王一袭明黄龙袍,加上龙辇四周不时被风扬起来的明黄帷幔,耀眼得让人睁不开眼。 而里面威严而坐的帝王,却是眼神凌厉,透过不断飘摇的帷幔,静静观察着外面一众激动的百姓。 龙辇后面的凤辇风格迥异。 虽同样精致大气、彩幔轻垂,却是红得似火。 女子凤冠霞帔,端坐于内。 双手绞着一方丝绢,眉目低垂,凤冠垂坠下来的串珠随着滚滚车轮叮当摇摆,掩于面前,看不到她脸上神色。 辇外热闹喧嚣,欢呼声震天。 抵达观音庙。 队伍停了下来。 因考虑到安全,观音庙早已被禁卫戒严。 凤冠霞帔的女子在随侍婢女的搀扶下,优雅地下了凤辇。 主仆二人缓步入了庙中。 帝王坐于龙辇上等。 队伍也全都候在原地。 因已戒严,庙中自是没有一个香客,静寂得如同冬日的夜晚。 来到正殿的前面,女子吩咐随侍的婢女,“你在这里等本宫,本宫进去上柱香就出来。” 婢女颔首领命。 女子双手轻提长长的曳地凤袍,拾阶而上。 待女子凤冠霞帔的身影彻底进了正殿,立在石阶下的婢女才环顾了一下四周,走到一棵大树下的石凳上坐下来。 双目盯着正殿的大门,她凝神听着里面的动静。 似乎,一片静悄悄。 倒是她头顶的空气中忽然传来一阵衣袂簌簌的声响。 婢女愕然转眸,就看到男人白衣飘飘翩然落下,立于她的面前。 空气中夹杂着药草的清香之气,男人脸色略显苍白,眼窝之下也有两团青灰之色,显然身体状况不好。 就这样突然长身玉立在她的面前,明明是很虚弱憔悴的模样,却还是气势逼人,煌煌让人不敢直视。 他转眸,冷冷看向正殿的方向,面沉如水,下一瞬,又蓦地眼梢一掠,将视线重新落在婢女的身上。 “夜离。” 男人薄唇轻动,骤然出声。 语气中没有一丝疑问。 婢女脸色一滞。 他怎么知道? 是的,她才是夜离。 方才进去殿堂里的女子是陌千羽找的一跟她身材相仿的人,易容成了她的样子。 而她易容成了紫莹宫的宫女。 陌千羽说,这样是为了她的安全考虑。 在戒坊坍塌的地道里并没有挖出凤影墨的尸体,说明这个穷凶极恶之人还活着,以防他再次对她不利。 而且,也防止民间或者江湖上,一些仇视皇室的人有什么恐怖行动或者极端行为。 安全第一,所以才让人李代桃僵。 殿堂里面已布满机关和埋伏,只等凤影墨或者其他不法分子上钩。 陌千羽让她一听到里面的打斗声就离开。 可一切,终究出乎了陌千羽的意料。 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这个男人却就这样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她不知道他是如何在禁卫戒严的包围圈里进来的,或许一直都潜在这观音庙里面,也不知道,他从哪里认出来是她,她自己照镜子自己都没认出来。 或许是诈的! 夜离强自镇定,用一个普通宫女的目光,疑惑地看着他:“凤台主……” 对方同样看着她,不,应该说是盯着她,眸底暗得如同深夜大海的漩涡,他忽然举步朝她走过来,一步比一步快,还未行至近前,已是伸手一捞,将她从石凳上拉起,裹入怀中。 “夜离,你从来不知道,我没有一次将你认错,无论你是夜离,还是夜灵,还是此刻这般的模样。” 男人声音苍哑得厉害,却隐隐透着丝丝自豪。 夜离浑身一震,不知道该怎么办。 喊人? 墙外四处都是禁卫,正殿里面还有隐卫,大门外还有陌千羽和一众人。 可是自己在他的手上。 不知是因为觉得自己的处境不宜喊人,还是出于其他的何种所想,她竟然没有出声。 然而,凤影墨却是突然放开了她,脚下往后一踉,眸色痛苦地看着她。 喘息得厉害,面色也更加苍白。 夜离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就听到脚步声纷沓,从大门口而入。 她一愣,循声望过去,就看到一批手持兵器的禁卫蜂拥进了院子,并以极快的速度将凤影墨包围了起来。 明黄身影自禁卫后面缓缓走出。 是陌千羽。 他唇角噙着一丝笑意,朝夜离招手。 “过来!” 夜离怔了怔。 明明是炎炎夏日,明明日头高照,明明陌千羽是笑着的,可是夜离却是没来由地打了一个寒颤。 她只是失忆了一年,并不是弱智。 她自是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的衣服上被人涂了毒,凤影墨抱住她,所以中了毒。 而这些她这个当事人事先毫不知情。 明明不是说,机关都布在正殿里吗?明明不是说,不想她涉险,才会找人李代桃僵顶替她吗? 可,为何,机关在她的身上? 不想涉险,却将毒药涂抹在她一个孕妇的身上,就不怕她有个万一吗? 原来,这是一个局中局。 她才是真正的那个饵。 其实,早上陌千羽跟她说这些的时候,她就在想,若不想她涉险,若想李代桃僵,大可以就让这个假的她参加封后大典就好了,又何须要她跟着一起呢,虽然换了另一个人的模样。 “夜离,你从来不知道,我没有一次将你认错,无论你是夜离,还是夜灵,还是此刻这般的模样。” 男人的声音再次回响在耳畔。 陌千羽擅谋擅略,或许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故意演了一出戏中戏,让凤影墨掉以轻心。 当然,心思缜密如陌千羽,他或许是因为有了万全之策,或者说,有把握她不会有危险,所以才这样做。 但是,凤影墨…… 为何跟她说那样的话,对她做那样的举措? 她转眸看向那个微微喘息,却依旧灼灼盯着她的男人,竟有些心虚,不, 还有一些心痛,还有…… 非常复杂的心情。 略略别过眼,她拾步,正欲朝陌千羽走过去,却是猛地被人拉住了腕。 是凤影墨。 他是朝前趔趄扑窜一步握住她的腕的,显然有些站立不住。 其实,以他现在的虚弱状态,她完全可以甩开他的手,可是不知为何,她却顿住了脚。 那一刻,她竟是想要给他支撑。 她被自己这样的想法吓了一跳。 ......... 因为今天的更新会很晚,怕孩纸们等,所以素子分两更,先上一小更,第二更大概要零点了,孩纸们就莫等,明天看,么么哒~~~ 谢谢【欧阳雪瑶】亲的花花~~~谢谢【8408203】【我滴蕾宝】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 ☆、255.【255】就凭皇上也是输家(第二更) 那一刻,她竟是想要给他支撑。 她被自己这样的想法吓了一跳。 可她也没站多久,陌千羽就上前将她一把扯开。 然后吩咐那个从正殿出来的假扮她的凤冠霞帔的女子,“你们先出去!謦” 女子颔首领命,走至夜离面前,对着夜离微微一鞠后,便扶了夜离的手。 夜离只感觉到手腕一重。 女子看似虚扶,实是钳制。 夜离被迫地跟着她一起朝外走去。 她回头,看向凤影墨,见他已经挺直了背脊,负手而立,那将视线从她身上徐徐移开,转眸一掠全场的样子,竟是尊贵如皇。 出大门之前,她听到陌千羽问:“朕得到消息,你想趁今日封后大典之时谋逆夺宫?” 凤影墨转眸,看着那抹背影消失在门口,微微一笑:“难道皇上这般迫不及待地封后,不是为了引我出来?” 陌千羽怔了怔,旋即就也笑了。 “的确如此。凤台主还是一如既往地没有让朕失望。” 凤影墨苍白着脸弯唇,眸子里却是暗芒流转,“利用女人达成所愿,皇上却是一如既往地让我不得不失望。” 陌千羽脸色一白。 扬手示意禁卫们都退下去。 院中便只剩下君臣二人。 陌千羽举步,缓缓朝凤影墨走近了两步,睇着他。 “凤影墨,你已是阶下囚,你凭什么还如此狂妄自大?” 他最讨厌他这样了,真的非常讨厌。 无论是以前君臣的时候,还是现在这样敌对相见。 这个男人总是一副从来不将他放在眼里的样子。 他是帝王,掌握着天下人生杀大权的帝王,而他,此刻,不过是一个中了毒毫无内力、毫无攻击性的手下败将。 他凭什么还如此嚣张? “就凭皇上也是输家。”凤影墨薄唇轻启,略显讥诮的声音缓缓逸出。 “输家?”陌千羽嗤笑,“朕是输家?” 一副俨然听到了一个笑话一般,很不可思议的模样,“你说朕是输家?莫不是毒素已经进入凤台主的脑子里了?” “难道不是吗?”凤影墨的唇角始终一抹冷弧浅浅,“在皇上决定再次利用夜离,在我明知道这是皇上请君入瓮的阴谋,却还是义无反顾出来的时候,皇上就输了。若皇上不信,我可以跟皇上打个赌,就算夜离将她与我之间的一切忘得干干净净,皇上也会再次失去她。” 陌千羽眸光一沉。 “你哪里来的自信?” 咬牙,陌千羽的声音从牙缝中出来。 “皇上给的。”虽然嘴唇都没有一丝血色,凤影墨却依旧还是弯着唇角在笑。 陌千羽就有些抓狂了。 虽然很讨厌这个男人的大言不惭,但是,他知道,他说的也正是他担心的。 因为方才,他就从那个女人眼里看到了质疑。 对他的质疑。 的确,他不应该利用她。 今日决定这样做之前,他一直在犹豫。 原本,连今日想要抓凤影墨一事,他都想瞒着她的,后来想想,若她事后知道,定然会怪他,所以,他便将今日的计划告知与了她。 只不过,他只说了其一,没有说其二。 没有说的原因,是他担心她不同意,又担心她会将戏演砸。 可是,他真的没有办法。 凤影墨一日不除,他一日睡不安稳。 而要想引出凤影墨,这世上,只能用她。 她会怪他吗? 不,不会,她不会怪他的。 一年前的她,满心满眼都是他,只是他,没有别人,也心甘情愿为了他做任何一切。 所 以,她肯定不会怪他的,而且,他之所以敢这样做,是非常确定她是安全的。 虽然她身上的衣袍被涂了毒,但是,事先,他已经不动声色将解药放于她的早餐里。 所以,就算她自己碰到了,她也定然不会中毒。 这些他可以解释。 他相信,只要他跟她讲清楚了,她定然不会怪他。 这般想着,他又觉得底气足了起来。 “朕给你的是自信吗?朕以为自己给你的,是地狱。凤影墨,无论你此刻怎样强词夺理、跋扈嚣张,无非就是为了掩盖自己内心的恐慌。夜离将你忘了,彻底忘了,忘得一干二净……”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凤影墨轻笑一声打断:“夜离的确是将我忘了,但是,这是什么原因造成的,皇上心里有数。如果皇上非要在这份自己偷来的幸福里自欺欺人,那我也无话可说。” “自欺欺人的人是你!都死到临头了,还能如此嘴硬,凤影墨,这世上,怕是也只有你一人了。” 陌千羽显然有些恼羞成怒了,眸色沉沉,盯着凤影墨,寒气自周身倾散出来。 凤影墨却也依旧不惧,一瞬不瞬回迎着他的目光。 四目相对,激起惊涛骇浪。 陌千羽怒极,就笑了。 “好!既然你如此自以为是,那么朕便让你亲眼见证,夜离是如何成为朕的皇后、成为朕的女人的?” 话落,厉喊一声:“来人!” 门口的禁卫和霍安皆闻声而入。 “替凤台主更衣,朕在龙辇上等他!” ************ 夜离不知道两个男人谈了些什么。 只知道,谈了很久。 陌千羽先出来,过来关切地问她“还好吗?”得到她肯定的回答之后,便上了龙辇。 凤影墨后出来,已经换下了一身胜雪的白衣,改成了霍安一样的太监服装,被两个禁卫扶着走出来。 夜离知道,同她方才一样,扶是假象,钳制才是真的。 经过凤辇边上的时候,凤影墨忽然转眸朝车厢里面看过来,而那时,她正透过帷幔的缝隙看向外面。 两人的目光就这样在那狭小的缝隙间不期而遇。 她心尖一颤。 他离开,被带到了龙辇上面。 陌千羽吩咐霍安将龙辇四周的帷幔尽数打起来。 于是,龙辇里面的一切就一览无余,彻底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中。 里面共坐三人。 陌千羽居主座。 左右边上分别坐着两个随侍太监,一个是霍安,一个便是……凤影墨。 凤影墨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显然是被点了穴位。 夜离不知道陌千羽到底是什么意思,意欲何为? 陌千羽一声令下,队伍重新浩浩荡荡走了起来。 挤在两旁看热闹的百姓又是欢呼沸腾。 陌千羽轻勾着唇角,凤眸蕴着一抹浅薄的笑意,缓缓巡视过两旁乌泱乌泱的众人。 不是想谋逆夺宫吗? 看到他们的老大被他钳制得死死的,他们还能谋逆得起来? 这也是他故意让凤影墨随他一起的另一个原因。 一个当然是让凤影墨观礼,亲眼看看他如何将夜离娶到手,封其为后。 另一个原因是想让那些潜伏在四周的凤影墨的人看看,凤影墨在他的手上。 这也是他只让人替凤影墨换了太监服,而没有将其易容的原因。 穿上太监服,是不想让百姓们将其认出来,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而不易容,是因为要确保那些潜伏在百姓中的谋逆分子一眼能认出他来。 所谓“擒贼先擒王”,凤影墨被他制住,其余人掀不起大浪。 一切顺风顺水呢。 陌千羽眼梢轻轻一掠,瞥了一眼凤影墨,正欲开口说话,前方忽然传来一阵sao动,队伍被迫停了下来。 ☆、256.【256】不知凤台主看到我这样一双沾满鲜血的手有何感想? 陌千羽眼梢轻轻一掠,瞥了一眼凤影墨,正欲开口说话,前方忽然传来一阵sao动,队伍被迫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凡” 陌千羽皱眉。 霍安连忙跳下龙辇,正欲前去一探究竟,前方打头的太监也正好过来禀报。 “启禀皇上,是个孕妇,晕倒在了路上,家人不在,像是要临盆了……謦” 孕妇临盆? 陌千羽眉宇拧得更紧了些。 凤眸目光一扫乌泱乌泱围观的百姓,遂朗声对霍安吩咐道:“快让队伍后面随行的太医前去看看。” 陌千羽的话落,那个过来禀报的小太监又道:“启禀皇上,张太医正好在边上,已经在救人了。” 张太医? 陌千羽跟霍安皆是一震。 “哪个张太医?” 陌千羽沉眸。 印象中,太医院就只有一个张姓太医,如今还在昏迷不醒。 “回皇上,就是张硕张太医。” 张硕醒了? 陌千羽跟霍安皆有些意外。 下意识地看向边上被点了穴道,一动不能动的凤影墨,凤影墨却并未看他们,黑眸微微眯着,不知落在远方何处。 而此时坐于龙辇后面凤辇里的夜离也正好听到了这些,欣喜撩开帷幔。 张硕终于醒了。 谢天谢地! 那霓灵也快了吧? 前方一大腹孕妇倒在地上,人已经晕了过去,而血却顺着腿心裤管流下来。 一青衫华服的男子正蹲在边上,一边用手指掐其人中,想要让人苏醒过来,另一手探其脉搏。 男子俊眉微凝、面色专注。 正是刚刚苏醒过来的张硕。 边上围观的百姓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虽今日这样的盛况难得一见,但毕竟都这么大的肚子了,也不知道消停点,还跑出来凑什么热闹?” “是啊,边上连个亲人也不跟,也真够宽心的。” “人都晕过去了,还流了那么多的血,不知还有没有救?” “看这位公子手法娴熟,医术可见一斑,应该是有希望的。” “嗯,但愿吧。” “啊,醒了醒了……” 在张硕掐了几下人中之后,孕妇终于悠悠醒转,见到张硕,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一把抓了他的手:“救我……孩子……” 张硕没有拂掉她的手,也没有安慰她,只淡声道:“你还是留点力气待会儿用吧。” 这时,人群中有个年轻女子走出来,招呼着众人:“时间紧迫,救人要紧,来,大家围在一起,形成人墙,好让这位公子安心接生,这位妇人放心生产。” 一呼百应。 众人纷纷聚拢起来,背朝孕妇和张硕,面朝外,围起来站成一圈。 这样圈里面就等于是一个私密的空间。 年轻女子也在圈里面给张硕打帮手。 脱了自己身上的外袍盖在孕妇的身上,张硕让孕妇开始用力。 见张硕面沉如水,忙碌得眉眼不抬,年轻女子忽然凑近压低了声音道:“张硕,是我。” 赫然是巧黛的声音。 可张硕却并未有太多震惊,只是眼梢稍掠了她易容的脸一眼,便继续专注于手上。 巧黛瞅了瞅他,不知他是何意思? 抿了抿唇,又道:“凤影墨没死,就在龙辇上,被陌千羽点了穴道控制了,我们要想办法救他。” “所以,你不惜将这个孕妇推出来?”张硕终于出声了,声音微凉。 巧黛一震,所幸孕妇早已痛得大汗淋漓、神识恍惚,也未听到他们二人的对话。 她 只是想能趁着混乱,接近龙辇,解开凤影墨的穴道。 可如今陌千羽根本就不离开龙辇。 “附近应该有很多凤影墨的人,只是我调动不了,除非凤影墨自己,可是他被点了穴道,如何能发号施令?你有没有什么良策?” 巧黛一向沉静,难得如此一副急切的样子。 孕妇一声一声的痛呼声撕心裂肺,正好将她的声音掩盖住。 张硕睇了她一眼,淡声道:“将衣服脱了。” 巧黛一愣。 衣服脱了? 这是什么方法? 虽心中疑惑,不过鲜少看到他如此淡然的样子,想必是想到了良策、胸有成竹,所以,便依言将自己的外衫脱了下来。 这时,骤然传来婴儿“哇——”的一声嘹亮的哭声。 “生了生了……” “太好了,孩子没事……” 人群中一阵sao动。 张硕伸手将她的外衫接过,给手中啼哭的婴儿一裹。 巧黛脸都变了。 她还以为是想到了救凤影墨的办法,原来,让她脱衣服,是为了包裹婴儿。 张硕起身站起,人墙散开。 将手中包裹好的婴儿交给其中一个太监,张硕又跟另一个太监说,“找两个人将产妇抬下去吧,看怎样联系她的家人。” 众人都看着双手是血,连白色的中衣上面都被大片的血污所染的张硕,就像是看英雄一般。 后方龙辇上的陌千羽,凤辇上的夜离,都是看着他这边。 巧黛自是也是盯着他。 缓缓起身。 张硕看了她一眼,举步朝龙辇走去。 巧黛怔了怔,不明白他那一眼是什么意思? 只是,他这样大摇大摆去龙辇,也是救不了人吧? 正疑惑间,张硕已行至龙辇跟前,对着陌千羽鞠身行礼。 陌千羽勾着唇角,眸色却转深,对他扬了扬袖:“不必多礼,你醒了就好。” 张硕直起腰身,似是这才看到凤影墨,甚是惊讶:“咦?这不是凤台主吗?” 凤影墨眸光微微一动。 陌千羽却是眸色更加转深。 他没想到这个男人就这样直白地呼了出来。 于是,场上众人的视线就循着张硕的视线,齐刷刷投向了凤影墨。 虽是平民百姓,可听说过凤影墨的人却并不少。 只是,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怎么会还活着,且还是一身太监的装扮出现在龙辇上面? 场下顿时起了一顿不小的哗然。 陌千羽并不想在这件事上再引起什么纠复,眉心微微一蹙道:“张硕,你先去将手净一净。” 末了,又吩咐霍安:“既然事情已经解决,让队伍继续出发吧,以免误了册封的时辰。” 霍安领命。 可张硕却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对着凤影墨微微一笑:“不知凤台主看到我这样一双沾满鲜血的手有何感想?” 所有人一震。 全都莫名。 包括陌千羽,包括巧黛,也包括当事人凤影墨。 当然,还包括凤辇里面,一直打着帷幔看着外面一切的夜离。 原本喧嚣闹腾的场面一时间忽然变得静了下来。 张硕低笑了一声:“哦,我忘了,凤台主被定了穴,不能说话,算了,那就不为难了。” 张硕说得随意。 众人却是听得又是吃惊不小。 不仅活着,不仅太监装扮,还被点了穴? 这是? 陌千羽的脸色白 了白。 不能再放任张硕在这里胡言乱语下去了,还指不定爆出什么惊人的话语来。 百姓们听到不说,凤辇里打帘而坐的那个女人似是对此事更是兴致不小。 “好了,张硕……”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张硕接下来的一句话打断。 “你知道吗?巧黛让我想办法救你呢。” 一句话声音不大,却如同平地惊雷一般,在大家的耳边炸响。 陌千羽愕然噤了声,凤影墨眼波大动。 巧黛更是早已面薄如纸。 夜离疑惑地蹙起秀眉。 巧黛是谁? 听名字,肯定是个女人。 而场下不乏听说过曾经巧黛之事的人。 当初不是因为想要谋反、私制龙袍,被抓进天牢,死在了天牢里面吗? 也还活着? 而且,这个女人让张硕来救凤影墨,定然是跟凤影墨有着密切的关系吧? 陌千羽漆黑如墨的眸子越发深邃,他坐在龙辇上,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张硕,沉声:“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张硕略略颔首,将那一句话又重复了一遍。 “微臣说,巧黛让微臣想办法救凤台主呢。不过,微臣自知几斤几两,自是不能做那么自不量力的事不是,微臣觉得,与其费尽心思想办法,不如让巧黛直接来求皇上。” 张硕说完,转眸看向人群中的巧黛,凉凉一笑:“巧黛,你说呢?” 巧黛脚下一软,差点摔倒在地。 面薄如纸,水眸睁得大大的,巧黛难以置信地看着张硕。 疯了。 一定是疯了。 张硕的脑子一定是在戒坊的暗道里,被砸坏了。 所有人都朝巧黛看过来。 包括帝王陌千羽。 巧黛避无可避,虽然她戴着面具易了容,可此时的她,却感觉到众人的目光如针如芒,直直刺到她的心底深处。 紧紧攥住了袖襟,她强自镇定,却依旧难掩那“噗通噗通”几乎就要跳出胸腔的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激烈。 “巧黛?” 陌千羽睇着她,微微眯了凤眸,尾音上扬。 巧黛脸色苍白地看看张硕,又看看凤影墨,最后才看向陌千羽,轻轻咬了咬下唇,不知该如何回应。 脑中快速思忖着对策。 其实她还活着,陌千羽是知道的,想起当初,夜离救她之时,若没有他的同意,刑部又岂会偷偷将她从天牢里放出? 这般想着,一颗心稍稍安定。 现在就只需在为何要救凤影墨上想个说辞。 难道将夜离推出来? 说因为夜离失忆了,不记得与凤影墨的事了,她担心她恢复记忆之后会后悔,所以,就想着替她救下凤影墨? 不行! 绝对不行! 对于如今的陌千羽来说,绝对不想有人在夜离面前,提起她跟凤影墨的事。 那怎么办? 说自己心仪凤影墨? 这点似乎可行。 陌千羽应该恨不得有别的女子喜欢凤影墨吧? 这般想着,便决定这么做。 再次攥了攥手心,她告诉自己要冷静,从人群中走出,她来到龙辇的前面,对着陌千羽拂裙跪下。 “你为何要这样做?” 陌千羽问她。 巧黛眼帘颤了颤。 果然。 帝王果然矢口未提在天牢中失去,为何又复生之事,而是直接跳过,问她为何要这样做。 心下愈发安定了几分。 “回皇上,因为凤影墨……是巧黛钟情的男人。” 钟情的男人? 众人一怔,不少人知晓凤影墨跟夜离之间关系的人,纷纷转眸看向凤辇上的夜离,眼光复杂。 夜离些些疑惑。 不过,对这个叫巧黛的女子敢于这样承认自己的内心,还敢于救自己心爱男人的这个举措,她还是心生出几许佩服。 陌千羽瞟了凤影墨一眼,没有吭声。 张硕却是不徐不疾从袖中掏出一个东西,递到巧黛的面前。 “曾经,你将这个东西送给我的时候,可是说,今生只会心系我一个男人。” 没有责怪,没有失落,没有惋惜,很平静地说着,却让所有人瞬间不平静下来。 看来有好戏看了。 众人定睛望去。 张硕手中赫然拿着的是一枚手镯。 当那熟悉的镯子入眼,巧黛瞳孔剧烈一敛,顿时面如死灰,跌坐在自己腿上。 而与此同时,坐在凤辇上的夜离同是脸色大变,攥着帷幔的手更是失了轻重,“哗啦”一声直接将一大片帷幔给扯了下来。 那镯子…… 那镯子…… 夜离骤沉了呼吸,只觉得难以置信。 那镯子分明是当年她大哥喜欢的女子送给她大哥的定情信物。 听说是一对,女子自己一个,送给她大哥一个。 她记得她大哥死后,还在手心里紧紧攥着,所以,她葬她大哥的时候,没有动,依旧让她大哥攥着,一起葬掉了。 现在是什么情况? 她好懵。 却是再也坐不住,起身站起。 边上的婢女,就是刚才在观音庙里扮作她的那个女子也连忙起身,伸手搀扶她:“娘娘。” 此刻,她们两人的身份早已换了回来,就在女子带她出来等待的时候,她们就交换了装扮。 也就是到那一刻,她彻底肯定了,什么不法之徒,什么对皇室不满的人都是假的,陌千羽就是专门为擒凤影墨而来。 环佩叮当,凤冠串珠清脆,夜离轻轻提了大红霞帔的袍角,在婢女的轻扶下,缓缓下了凤辇。 那厢,巧黛还一瞬不瞬地盯着张硕手中的那枚镯子,眼珠子都不动一下,满眼震惊,满眼难以置信。 好一会儿,她才怔怔转眸,看向张硕,哑声颤抖道:“你……你是……卿……卿尘?” 卿尘? 夜离脚下一崴,差点摔跤,要不是边上的婢女会功夫,眼疾手快,她铁定栽倒在地。 卿尘,卿尘,卿尘是她大哥的名字啊。 钟卿尘。 张硕是她大哥? 这怎么可能? 明明不是,明明是两个人。 长相完全不同,气质也截然不同,什么都不同…… 没有一处相同的,他怎么可能是她的大哥? 而且,她大哥是她亲手所葬,又怎么可能还活着? 可是,张硕接下来的话语却再次让她惊错在了原地。 张硕说:“是,我就是钟卿尘。” 声音不大,语气却异常笃定。 有人震惊,有人茫然,有人疑惑,有人静候好戏,有人难以相信…… 巧黛却俨然见了鬼:“你……你……你不是被人剖……剖腹死了吗?” 张硕轻轻“嗤”了一声,笑意微敛,唇角弧度转冷:“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我还活着,还很不巧,被戒坊暗道的石头一砸,想起了以前的事。” 巧黛面色一滞。 夜离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切,难以置信地听着这一切,几乎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眼睛跟耳朵出了问题。 无法相信的又何止她一人? 凤影墨亦是。 虽然被点了穴位,不能动,也不能言语,但是,他的脸上同样流露出了错愕的表情。 当然,还有,帝王陌千羽,同样意外不已。 巧黛忽然就笑了,轻轻摇头,显然有些激动。 “太不可思议了,卿尘,你竟然还活着,太好了……” “太好吗?”张硕轻嗤,“曾经说一生只会心系我一人的女人钟情上了别的男人,不对,或许一直就是钟情别的男人,我还能觉得太好吗?” “卿尘……”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帝王陌千羽终于沉不住了,冷声开口。 夜离差点就要扑上去喊大哥了,虽然对方是那样陌生,虽然跟她心中曾经的大哥完全就像是两个人。 但是,她忍住了。 她陡然想起一件很严重的事。 钟家是重罪之家,早已被抄家灭门,她潜伏多年,生怕别人知道了她是钟家后人的身份。 如今,张硕,哦,不对,她大哥,竟然就这样主动送上.门? 她脸色一变。 ...... 是滴,很多聪明的孩纸已经从素子一路埋下的伏笔里猜出来鸟,张硕就是大哥,你们都这么强,还让素子有活路不?呜呜呜~~~ 谢谢【果壳宝宝】【bigthree】亲的荷包~~~谢谢【菱丝】亲的花花~~~谢谢【bigthree】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 ☆、257.【257】除非你亲手杀了她,你敢吗? 钟家是重罪之家,早已被抄家灭门,她潜伏多年,生怕别人知道了她是钟家后人的身份。 如今,张硕,哦,不对,她大哥,竟然就这样主动送上.门? 她脸色一变凡。 果然,未等张硕回答,陌千羽已再度出了声。 “你是前丞相钟彦之子钟卿尘?謦” 陌千羽边说边微微眯了凤眸。 张硕颔首:“回皇上,正是。只是微臣以前失去了记忆,如今,一切都想起来了。” 啊~ 场下一片唏嘘声和议论声。 前丞相钟彦可是罪臣啊,不是全家被抄,无一人生还了吗? 就算生还,朝廷也定然不会放过吧? 既然恢复了记忆,不应该是躲都来不及吗?怎么还主动现身承认呢? 夜离蹙眉,众人议论的,正是她担心的。 转眸看向陌千羽。 陌千羽眸色讳莫如深。 “你不是当年和你父母一起以尸运毒,已经被剖腹而死吗?” 张硕脸色一黯。 “父母的确惨死,但是微臣侥幸,得人相救。 “那你可知,钟家犯下的是什么罪?就算你被人所救,你也必须接受后幽王法的惩治。” 陌千羽薄唇启动,微冷的话语轻飘飘逸出。 夜离眉心一跳。 张硕却淡定很多。 “微臣知道。” “那你不怕死?”陌千羽挑眉。 “怕!”张硕始终保持着微微鞠身的姿势,“只是身为钟家之子,却不能为父母洗清冤屈,微臣就算活,也是苟活,死了亦是无脸在九泉之下见他们二老。” 夜离眼帘一颤。 陌千羽眸光轻敛:“你的意思是,朝廷当年判你钟家贩毒一案冤枉了你们钟家?” “微臣不敢,微臣只是觉得,自己是当事人,有没有贩毒,自己很清楚,钟家当年就是被奸人所害。微臣之所以今日主动出来承认自己的身份,也是因为微臣觉得,皇上一代明君,一定会给微臣做主,还钟家一个公道!” 张硕不徐不疾说完,场下再次一片唏嘘。 陌千羽眸色更深,唇角略略一扬:“你倒是说得好听!此案当时是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会审所下的判决,又怎么会冤枉了你们?对吧?凤台主。” 最后一句话转眸对着凤影墨说的。 因为当时,凤影墨正刚任御史台台主。 凤影墨被点了定穴,也被点了哑穴,自是不能有什么反应。 只是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比陌千羽的眸色还深。 张硕也不急,继续回道:“虽说是三司会审,但是当时钟家已经家破人亡,没有证据是事实,没有任何人证物证证明钟家是清白的,其实同样,也没有充分的证据证明钟家就真的是贩毒,仅凭剖腹取物和一些五石散这根本不能说明什么?一定有个很强大的幕后高手在后面作祟!所以,请皇上明察!” “事情过去多年,想翻案谈何容易?而且朕也不能听你一面之词,说翻案就翻案。朕觉得你自己的事情都蹊跷得很呢,好好的张硕,怎么就突然变成了钟家后人?” 帝王说出了场下很多人的疑问。 众人纷纷点头。 夜离凝眸看着张硕,其实,她也很想知道。 张硕再次颔首:“回皇上,这事儿还得从钟家出事那日说起。” 说完,微微眯了眸子,回忆起来。 “那夜,用过晚膳,父亲让微臣送一副字画到墨香居去裱,当时,微臣见天色已晚,问父亲能不能明日再去,父亲说他等着那副字画用,让微臣让墨香居的师傅连夜帮他赶裱出来,明日一早便可以去取,若明日送,还得耽误一日,所以,微臣就去了。可是……” 说到这里的时候,张硕的声音明显有些颤抖。 “可是,等微臣回来的时候,就看到 了钟家惨烈的现场,血流成河……” 张硕一边说,一边轻轻摇头,一双眸子似乎再一次看到了那夜的一幕,带着猩红,写满恐惧。 好一会儿没有出声,似乎还沉浸在那夜之中。 其实,有如此强烈之感的又何止他一人。 夜离亦是。 她仿佛也回到了那日那夜。 心中也终于肯定了张硕是她的大哥无疑。 因为当夜,她父亲让她大哥去裱字画这件事她是知道的。 “然后呢?” 陌千羽骤然出声,将两人的思绪都拉了回来。 “然后……然后……微臣看到了让微臣难以置信的一幕。” “什么?” “微臣看到了一个跟微臣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浑身是血躺在地上,肠子外露,腹部也被人剖开,而在那人的旁边,一个身影正快速闪身离开……” 听到这里,场下传来一阵不小的sao动。 夜离亦是瞳孔敛起,心中激动起来。 凤影墨自始至终面沉如水。 巧黛在一旁早已脸色青灰。 陌千羽徐徐扬眸,一扫全场,继续问向张硕:“你的意思,是凶手?” “至少是当时出现在现场唯一活着的人!”张硕笃定回道。 “那你为何不追上去将其擒住?” “微臣正欲去追的,却不想被人用重物击了后脑,微臣晕了过去。” 啊~ 场下再次一片低低的哗然。 “等微臣再次醒来,就在鹬鸵山上了,是一位神医救了微臣,神医说,他是在一座桥洞下面发现微臣的,见我还有呼吸和脉动,就将我救了回来。但是,微臣失去了所有记忆,想不起任何事情,也不知道自己是谁。微臣便在鹬鸵山上留了下来,跟神医学习医术,神医姓张,便将微臣取名张硕,寓意让微臣好好学艺,将来在医术上,可以取得累累硕果。这样一学便是两年,两年后神医说,微臣可以去山下历练历练,试试自己的医术,微臣便下了山,正逢皇宫太医院在招新,微臣便报名了。后面的事,皇上也大概知道的。” 众人恍悟。 原来如此。 “那也就是说,你没有看清楚当初的那一抹身影是谁?” 帝王陌千羽似乎还停留在前面的案子里面。 “虽然没看清,但是,那抹身影微臣太熟悉了……”张硕声音很低,又忽然抬起头,“而且,微臣还有物证。” “什么?” 陌千羽的兴致似是全部被吊了起来。 其实,众人也是一样。 夜离更是心跳“噗通噗通”失了频率。 而张硕却并没有急于回答,只徐徐转眸,看向身侧的巧黛,再次缓缓举起手中的那枚镯子:“我记得这手镯,你本是有一对,送了一只给我,你自己还有一只,请问,你的那一只哪里去了?” 巧黛脸色一白。 夜离瞳孔剧烈一缩。 或许场下众人不明白他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问题,夜离明白。 夜离是彻底明白了过来。 原来,她死去的“大哥”手里紧紧攥的不是现在这枚,而是巧黛的那枚。 这说明什么? 说明巧黛在那人死之前见过那人。 而为何巧黛的手镯会在那人手中,只有两种可能。 一种,巧黛主动给的。 一种,她“大哥”情急之下拽下的。 第一种,显然不可能。 就算巧黛将他当成了大哥,她已经送过一枚镯子给大哥了,不可能将自己的这枚再送给他,而且,还是在那样的情况下。 所以,只可能第二种。 她“大哥”情急之下拽 下的。 夜离震惊不已。 张硕的声音再次传来:“既然你回答不出,让我来告诉你,在那个死去的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手上,虽然隔得有些远,虽然对方攥在手中,但是,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个镯子。想来,是他情急之下拽下的吧?而你,听闻到我的脚步声,知道有人来了,急着离开,顾不上将镯子拿回。” 场下再次传来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声。 虽然大家听得有些云里雾里,但毕竟都不是傻子,大致意思都听懂了。 就是张硕最后看到的那抹闪身离开的身影就是这个叫巧黛的女人,而她逃离之前,手上的镯子被死者拽下。 是这样吗? 巧黛面色苍白如纸地看着张硕,嘴唇颤抖得厉害,连带着声音也跟着一起颤抖。 “卿尘……不是你想的这样……真的不是你想的这样……你误会我了……” “是吗?”张硕轻轻笑:“我什么都没想,只讲我看到的东西,我难道看错了?那抹身影不是你?那镯子也不是你的?” 张硕语气灼灼。 巧黛被逼问得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朕来总结一下你说的话,你的意思有几点,一,当年钟家被灭门之时,你正好外出裱画,躲过了一场劫难。二,有个长得跟你一模一样的人替你死了。三,你在现场看到了巧黛的身影以及看到了巧黛留下的镯子。四,后来你就失去了记忆。是这样吗?” “回皇上,是!” “好!针对你说的这几点,朕也有几个疑问,首先,为何那么凑巧,钟彦派你出去裱画,钟家就遭灭门?为何还会无缘无故有跟你长得一模一样之人替你去受死?” 张硕面色微微一滞:“皇上是怀疑微臣在说谎?” “不是,朕只是弄不明白!” 张硕沉默了片刻,“其实,微臣也不明白。不过,微臣仔细想了想,觉得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就是父母已经知晓将要面临灭顶之灾,故意让微臣出去裱画支开微臣,然后让人顶替了微臣,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父母并不知晓这一切,让微臣出去裱画只是凑巧,而有他人要救微臣,所以找了个人顶替微臣,救微臣的这个人应该就是打晕微臣的人。” 陌千羽“嗯”了一声,“可这都不足以证明钟家是无辜的。” “所以,微臣才恳请皇上明察!”张硕回得也快。 陌千羽眸光微敛。 “那还有第二点,若是巧黛所为,她只是一介女流,怎么可能灭钟家满门,且还用那么残忍的手段,剖开几人肚腹?她的动机是什么?” 众人纷纷点头。 巧黛更是水眸殷殷地看向陌千羽,只差热泪盈眶。 张硕微微一笑,“这个只有她自己知道。就算不是她所为,她也一定脱不了干系。至于她的动机,或许是为了某个男人。” 某个男人? 众人一怔。 包括陌千羽,也包括夜离。 大家都是明白人,只片刻就纷纷猜出了某个男人是指哪个男人。 凤影墨么。 也是,天子当前,都敢在禁卫们的眼皮底下想将人救出,想必,为了凤影墨,这个女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不,不是这样的,请皇上明鉴……” 巧黛皱眉,矢口否认。 陌千羽看看巧黛,看看凤影墨,又看看站在凤辇边上一身大红霞帔的夜离。 原本还想着让张硕跟巧黛退下,交由大理寺去管,封后大典先行了再说。 可现在看来,事情似乎变得有趣起来。 张硕跟凤影墨本是至交好友,巧黛跟夜离本是闺蜜情深。 如今,张硕跟凤影墨反目成仇,巧黛跟凤影墨纠缠不休,那么…… 他还未说话,张硕先出了声。 “微臣恳请皇上,允许微臣问凤台主几个问题?” 陌千羽正想着自己的心事,也没怎么在意 ,就点头应允:“问吧。” 话落以后,才意识到凤影墨被自己点了穴道呢。 怎么回答? 可君无戏言、一言九鼎,自己已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允诺,又岂有收回之理? 无奈,只得伸手解了凤影墨的哑穴。 只是哑穴。 定穴他当然是不会解。 张硕眸光微闪,眼梢轻轻一掠,掠过左右围观的众人,最后看向凤影墨。 巧黛却是明显有些激动,低低唤了一声“爷”,也同样转眸看了看围观的群众。 当事人凤影墨却很沉静。 他看着张硕,眸色深深。 张硕抿了抿唇,将手中玉镯拢入袖中,扬手一指,指向巧黛,问凤影墨:“她,可是你的人?” 凤影墨没有犹豫,也未避讳,答道:“是!” 虽然这一点早已经很明显,本就是意料之中,可大家听到他如此亲口承认,还是忍不住一阵唏嘘。 夜离眸光深敛了几分。 张硕的声音继续。 “钟家的事是不是你指使她所为?或者说,你有没有参与其中?” 声音冷泠,语气灼灼。 “不是,没有!” 凤影墨再次简洁笃定地出了声。 “不可能!”张硕骤然嘶吼一声,“若是别人可能不知道,我这些年跟着你,你是怎样的一个人我清楚得很,枉我这几年将你当做我最好的朋友。巧黛本是你的人,你为何让她来到我的身边,让我为情所困,你居心何在?钟家出事的那天,巧黛出现在现场这是事实,巧黛是你的人,也是事实,你说钟家之事跟你没有关系,我是绝对不会相信!除非……” 张硕显然很激动,一口气说完,说到最后胸口起伏得厉害。 “除非你亲手杀了她,你敢吗?你敢当着皇上的面,当着我的面,当着大家的面,亲手杀了她以证明自己的清白吗?” 张硕的声音激动得有些失控,愤然而语间,更是伸手再次一指,直直指向巧黛。 众人惊错。 巧黛更是震惊了。 她难以置信地看向张硕。 就算她骗了他,那当初的情义难道就一点点都不剩吗? 他竟狠心至此! 夜离同样有些意外,陌千羽亦是。 只有凤影墨依旧眸色深深,看着张硕。 张硕没有看他,对着陌千羽撩袍一跪:“皇上,请允许微臣这样做!微臣倒要看看是不是微臣冤枉了他?” 陌千羽没想到他还动真格的,甚至都对他跪了下来。 有些犹豫。 因为如果同意这样的话,就必须将凤影墨身上的定穴也解了。 可转念一想,这样做,对他来说,却是利处很多。 如果凤影墨真杀了巧黛,那在众人眼里,他就无异于一个没有担当的白眼狼,人心失尽。 毕竟一个女人肯拼死救他,而他却为了撇清自己,置这个女人于死地。 如果凤影墨不杀巧黛,那就等于间接承认了自己跟钟家之事有关。 最重要的,他要让夜离看到,凤影墨是为了另一个女人,就算她失去了记忆,他也要让她知道,凤影墨的本性。 这般一想,便没有了丝毫犹豫。 而且,就算凤影墨穴道被解,反正身上也中了毒不是,这么多禁卫,这么多百姓,量他也玩不出什么花样。 陌千羽脚尖一点,轻盈从龙辇上跃下,翩然落在张硕的边上,然后看向张硕。 虽未出声,但意思却很明显。 同意了。 他没有亲自解开凤影墨的穴道,那是因为张硕说“请允许微臣这样做”。 张硕的言下之意,就是想自己亲手来。 所以,他成全他。 当然,这是面上的意思。 他还有自己的私心。 没有亲自解,是因为出于安全考虑,虽然觉得凤影墨玩不出什么花样,但是,君臣多人,这个人有多厉害,他心里清楚得很。 说实在的,他陌千羽这辈子还从未惧过什么人,除了凤影墨。 只有凤影墨。 所以,以防他在他解穴道之际来个什么突然袭击,他还是将这个权利交给张硕好了。 飞下龙辇,也是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 张硕又激动又感激,频频叩首:“多谢皇上,多谢皇上!” 末了,从地上站起,拔了边上一个禁卫腰间的佩剑,脚尖一点,飞身而起,落于龙辇之上,长身玉立在凤影墨的前面,看着他。 凤影墨同样睇着他。 四目相接。 两人都眸色深深,两人眸中都是他人看不懂的情绪。 张硕抛起手中长剑,反手一握,剑柄朝对方,然后用剑柄对着对方锁骨下方的位置一点。 “请吧,凤台主!” 声音沉沉从喉咙里出来。 可是快速度给对方的眼神,却是: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是的,张硕是在帮他。 当然,出发点,主要是想要陌千羽彻查钟家当年的冤案,不然,事情过去多年,仅凭自己一己之力很难。 而另外一个重要的目的,是帮凤影墨脱困。 虽然,他方才跟陌千羽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虽然,他是真的看到了巧黛。 虽然,巧黛的镯子真的被那个替他失去的人攥在手中。 但是,毕竟这些年他跟凤影墨的相处也是真的。 他们是朋友,他们也是兄弟。 虽不是很了解凤影墨的内心世界,但是,如他刚才所说,他深知凤影墨的为人。 仅仅凭看到了巧黛,并看到了巧黛的镯子,就将事情怀疑到凤影墨的头上,他也不是如此草率之人。 既然已经恢复了记忆,真相,他一定会查。 他一定会让真相水落石出,让钟家的冤情昭雪。 但是,救人也是当务之急。 既然上次峰顶,陌千羽对凤影墨已经动了杀心,此次趁夜离失忆更是不会留他活路。 他要先保住凤影墨的命再说。 无论是出于兄弟情义也好,还是想要留着他的性命等到真相出来的那一天也罢。 若他日查出,凤影墨真跟钟家之事有关,他也定然不会放过。 凤影墨垂目看向长剑,静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伸手,握住剑柄,五指一收,将长剑接过。 一起患难与共的兄弟,张硕的心思,他岂会不懂? 其实,在张硕说要问自己几个问题,让陌千羽将他的哑穴解开的时候,他就明白了张硕的用意。 解开他的哑穴,让他能给潜伏在人群中的他的人发号施令。 但是,他有他的计划。 所以,他没有动。 张硕定是看到这招无用,才不得不用了这个极端的做法。 哎。 凤影墨心中无声一叹。 今日的事一茬一茬都脱离了他的掌控。 其实,在观音庙,他是故意被陌千羽擒下的。 虽然他没有想到陌千羽会在夜离身上的衣服上荼毒,但是,他已经洞悉了陌千羽利用夜离引他出来的意图。 什么布满机关的正殿,什么李代桃僵让人冒充夜离,都是掩人耳目,让他掉以轻心的,他知道。 他完全可以不出来。 但是,他决定将计就计。 他要让自己被抓。 因为他知道,像陌千羽这般心思深沉缜密之人,若将他抓了,定然不会当场就杀了他,因为毕竟夜离当面,他肯定会找其他置他于死地的原因,让他死得名正言顺。 这样,就算他日夜离恢复记忆,也定然不会怪他。 而如果像他这样的重犯被抓,一定会被关在皇宫里的天牢。 对,他要入宫。 这几日,为了防止他混入宫中,陌千羽不仅下令几道宫门全部戒严,连宫女太监们都不能出来,而且,还秘密派了大量的隐卫藏匿于宫墙的各处,就等着他出现。 他无法进宫。 也无法跟宫里面他的人取得联系。 但是,他必须进宫。 一旦进了宫,就好办了,宫里很多他的人,就算在天牢,他也有办法混出来。 他要在陌千羽那里找到夜离“岁回”的解药。 比起夺宫,他觉得解药更为重要。 虽然,他一日都不想夜离在陌千羽身边呆,虽然,她每多呆一刻,对他来说都是煎熬,虽然,他恨不得立即就夺了宫,将夜离抢回到自己身边。 但是,他必须要先让夜离恢复记忆,恢复这一年的记忆。 否则,就算他夺宫成功,就算他擒住了陌千羽,陌千羽也定然会以解药相要挟,不会轻易给他。 而且,最要命的是,以夜离现在这样的状态,对陌千羽的信任依赖,对自己的抵触厌恶,她也只会是更加恨他,就算被他抢回身边,也一定会想办法逃,或者作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来。 所以,他才要这样。 只是世事难料。 他没想到巧黛竟然要救他。 如果没有猜错,孕妇拦路产子便是巧黛所为吧。 他更没想到,张硕来了,而且还恢复了记忆。 张硕失去记忆的事,他是知道的,张硕跟他讲过,只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张硕竟然也是钟家之后。 张硕说的是真的,他相信。 从他的言行举止就可以看出,而且,若不是真的,也不会有镯子。 只是,张硕竟然用这种自爆身份的方式救他,着实让他非常意外。 虽然这招真的将他逼了上去。 但是,张硕也是好心,毕竟他不知道他的计划。 他感激他。 除了感激他的仗义相救,也感激他在巧黛这件事上还对他的信任。 如今彻底将他推了上去。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已经没有后路。 深深瞥了一眼张硕,他转眸看向站于身后凤辇边上凤冠霞帔的女人。 那一身火红几乎烧痛了他的眼。 他今日跟她说,夜离,你从不知道,我没有一次将你认错过。 这是真心话。 哪怕现在。 哪怕那个婢女也站在她身边。 他依旧非常清楚地知道,她们两人已经将身份互换回来了。 夜离也在看着他。 只是她的目光中,除了跟所有人一样的等着看他的举措之外,还有陌生,还有恨。 陌生人的陌生,深深浓烈的恨。 他想,张硕的那一番话,定然让她觉得钟家之事就是他所为吧。 将凝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收回,他又看向龙辇边上的陌千羽。 虽然陌千羽面沉如水,但是,他还是看出了他的刻意。 强自让自己沉静的刻意。 因为他没有忽略掉他唇角瞬间一扬又很快掩去的那一点点微弧。 陌千羽的心思,他又岂会不懂? 心头冷笑,他转眸,最后看向巧黛。 巧黛也在看着他,保持着一直跌坐在自己腿上的姿势,脸色微白。 眸光微微一敛,凤影墨握在剑柄上的五指骤然用力一握,自所坐的位置飞身而起,身轻如燕,带着风驰电掣的速度直直朝巧黛飞去。 他看到巧黛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他也听到众人的惊呼声响起。 然而,就在最后一刻,他骤然手腕一转,瞬间改变了剑尖的方向。 众人大骇。 那方向,赫然是——帝王陌千羽。 张硕给他长剑,解他穴道,自然不是让他用来杀巧黛的。 杀了巧黛,他也不能逃出去。 张硕是让他自救。 可他更想逼陌千羽交出解药。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变化只在一瞬间,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包括陌千羽自己。 可就在剑尖几乎要逼上陌千羽的那一刻,骤然一抹身影冲出,大力将陌千羽推开。 红衣似火,再次灼痛了凤影墨的眼眸。 凤影墨大惊,想要收回长剑都不行。 剑势已出,他能收回的,只能是几成内力。 “嘶——” 长剑入肉的声音。 “唔——” 女子痛苦闷哼的声音。 “啊——” 场下众人的惊呼声。 “夜离——” 陌千羽嘶吼的声音。 那一刻,时间戛然而止。 天地一片万籁俱寂。 凤影墨眼里只有那一片红,红衣,红血…… 脑中一片空白。 他做了什么? 他怔怔看向自己手中的剑,那剑尖直直刺入女子背心的剑…… 完全没了思想。 他本没打算杀陌千羽啊。 他只是想剑尖逼上他而已,他已掌控好了距离。 可是却是被夜离这样冲上来,就…… 不,夜离…… 一双眸子惊痛地看着倒在陌千羽怀里的女子,他又痛又惧,甚至不敢将手中的剑拔出来。 胸口骤然传来一阵巨痛,是陌千羽劈出的掌风,直直击向了他。 他的身子飞出。 飞出之前,他本能地松了剑柄,生怕将长剑一起带走,给夜离造成二次伤害。 身子重重委顿在地,他张嘴,一股腥甜自喉中喷溅而出。 中毒的身子本就不能提内力。 何况还强行收回内力。 又加上陌千羽的这一击。 他张嘴喘息。 现场变得混乱。 陌千羽嘶声大吼着:“太医,太医……” 张硕也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惊得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 听到陌千羽大喊太医,他才猛地回过神,惊痛万分地从龙辇上飞下,奔了过去。 一起奔过去的,还有一抹刚刚从人群中挤出来的身影。 “姐,姐……” 疾奔的身影脚下的步子带着几分跌撞踉跄,一副大病初愈虚弱的样子。 是夜离的妹妹,霓灵。 ☆、258.【258】你为何还要用这样的方式骗我? 疾奔的身影脚下的步子带着几分跌撞踉跄,一副大病初愈虚弱的样子。 是夜离的妹妹,霓灵。 “姐……”声音如她脚下的步子一样急切。 陌千羽一震,循声望去謦。 看到霓灵时,有些难以置信。 眉心微微一拢,他转眸看向边上的霍安。 霍安同样皱眉,茫然地摇摇头。 陌千羽薄唇一抿,再度看向怀中夜离,大手轻轻扶住那柄长剑,以减轻在她伤口上的负担,大喊:“太医……” 而这厢刚从龙辇上跃下的张硕,陡然看到霓灵,就生生顿住了脚下的步子,再也迈不动半分。 特别是当霓灵先他一步来到夜离身边的时候,他更是不敢上前。 一颗心难以抑制地狂跳,连呼吸都变得急促和困难。 那种难受到窒息的感觉将他裹得死紧。 千般不想,万般不愿,终究还是要面对的。 当他醒来恢复记忆的那一刻,他简直以为这是一场噩梦。 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然而,事实就是如此。 他是大哥,霓灵是妹妹。 大哥跟妹妹。 天啊。 他们都做了什么? 他都对自己的亲妹妹做了什么。 这让他如何有脸见她,如何有脸见她们姐妹二人,如何有脸见九泉之下的父母? 他恨不得一刀结果了自己。 他从未抱怨过老天,第一次,第一次,他觉得命运对他是如此不公。 全家被灭门。 他被人欺骗了感情。 他被人抹去了记忆。 一直纠结在感情的漩涡里。 好不容易明白了自己的心,好不容易恢复了记忆,结果,那人,却是自己的妹妹。 他是男子,尚且如此不能接受,霓灵呢? 霓灵知晓了这一切,会如何? 他不敢想。 他也想过,将这件事瞒着,永远成为秘密。 但是,做了就是做了。 他们的血管里流着同样的血这是事实。 而且,他还要复仇,他还要揭穿巧黛的面目,他还有很多的事要做,瞒,终究肯定瞒不住。 “张硕,还做什么愣在那里?快,快啊!” 陌千羽黯哑的嘶吼声将他的神识猛地拉了回来。 霓灵红着眼睛抬头看他,他心尖一抖,别过眼,快步上前。 夜离已经奄奄一息,小脸惨白,五官痛苦地皱在一起,进气少,出气多,身子在微微抽搐。 张硕瞳孔一敛,一颗心凝紧。 他仔细检查了一下剑尖刺入的位置。 离心脏只差毫厘。 他身上没有止血药,只有金疮药。 没有止血药就不能拔剑。 一旦剑拔出,血止不住,后果就不堪设想。 “回皇上,必须尽快让人去取止血药,才可以将剑拔出!” 他一说完,陌千羽就吩咐霍安及左右:“快,快去最近的医馆,以最快的速度给朕将止血药弄来,快去!” 好几人领命跑开。 张硕又看向夜离。 看着夜离痛苦的样子,他强忍着心里的担忧和疼痛,轻声安抚道:“夜离姑娘,你忍着点,不要乱动。” 自己暴露身份归自己暴露,钟家之事有他明着来出面就行了,夜离跟夜灵隐瞒得如此辛苦,他自是不希望将她们牵扯进来。 然,就在他刚准备起身之际,夜离却是一把将他的手握住。 “大哥……” 她喘息颤抖地唤他。 张硕的呼吸一滞。 差点跌坐在自己腿上。 已经顾不上陌千羽也在边上,他的第一反应是希望霓灵没有听到。 他下意识地转眸朝霓灵看去,就看到她愕然的脸、震惊的眼。 完了。 他闭了闭眼。 眉心一痛,他别过视线,刻意不去理会这些,反手将夜离的手握住,绷直声线岔开话题:“忍着点,不要说话,保持体力。” 眼角余光所及之处,再看。 看到陌千羽担忧的脸和霓灵怔怔蹲在边上。 夜离的那一声唤得含糊,或许两人都没听到,他这样想。 毕竟大家的心思都在夜离的身上。 这般想着,心下便也安定了几许。 夜离骤然出声:“皇上……” “怎么了?”陌千羽皱眉,“是不是很痛?坚持一下!” 夜离虚弱转眸,看向将自己抱在怀里的男人。 “皇上……夜离有……件事想求皇上……” 陌千羽眉头锁得更紧了些,裹了她冰凉的小手在掌心,“等你包扎好了再说!” 夜离不同意:“不……现在就要说……夜离希望皇上现在……就答应夜离……” 陌千羽本想说,不要说了,随便什么事朕都答应你,猛地想起会不会是关于凤影墨,所以这一句终是没有出口。 “嗯,你说。” “钟家……钟家真的是被人陷害的……请皇上答应夜离……彻查当年钟家一案……” 陌千羽瞳孔一敛,语气也略沉了几分。 “你跟钟家什么关系?” 那一刻,他甚至怀疑,她替他受一剑,就是为了提这一要求。 “我……我跟夜灵也是钟家之后……” 陌千羽浑身一震,愕然睁大眼睛,几乎是惊呼出声:“你是钟彦的女儿?” “嗯”夜离苍白着脸,虚弱点头,“对不起……皇上,夜离无意欺瞒皇上……夜离也是迫不得已……只是为了活命……钟家真的是被冤枉的……请皇上相信夜离……” 夜离稍显激动,陌千羽重重握了她的手。 “张硕是钟卿尘,是钟彦之子,你们是钟彦之女,那么,张硕就是你们的大哥?” 陌千羽说着,骤然脸色一变,惊错看向霓灵。 同时变了脸色的,还有张硕本人。 夜离失了记忆,不知这一年的纠葛,当即点头,“是……张硕是……我们的大哥!” 话音未落,边上传来什么委顿在地的闷响。 夜离缓缓转眸,就看到霓灵跌坐在地上。 那样子,吓了她一跳。 整张脸用煞白如纸来形容都轻了,连嘴唇都失了血色,一双眸子盛满难以置信,正直勾勾盯着张硕。 “夜灵……” 张硕觉得自己呼吸都被夺了去,找来找去,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三儿……你怎么了?” 从未见过霓灵这个样子,夜离疑惑。 “姐,你将刚才的那话再说一遍,再说一遍!” 霓灵一把握了夜离的手,抖得厉害。 一起颤抖的还有她的唇,她的声音。 夜离皱眉,不知道怎么回事。 想了想,以为是被张硕这个突然死而复生出现在面前的大哥给激动的。 也是,幸福来得太骤不及防了。 遂虚弱地牵了牵唇角,勉力一笑道:“傻丫头……大哥是真的还活着,就是张硕,以前他失去了记忆,现在什么都想起来了,他就是我们的大哥……三儿,我们不再是相依为命的两人了, 我们还有大……” “不可能!” 霓灵骤然嘶吼出声,再次吓了夜离一大跳。 “什么?” 夜离又是一懵。 而陌千羽是心知肚明的。 曾经这个女人中毒,用雪山紫莲解毒,排毒的方式特别,他故意安排了张硕前去解毒。 所以,他们…… 所以,他们兄妹二人岂不是…… 这也是刚刚,他得知张硕是钟家之子,她们两个是钟家之女时,为何会有那样惊错反应的原因。 这是乱.伦,天理不容。 “你不可能是我大哥,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怎么会是我大哥?我大哥已经死了,你不是,你肯定不是……” 霓灵摇头,精神恍惚地摇头,不停地否认,像是跟张硕说,也像是在自言自语。 “不,肯定不是,绝对不是……不是……对,不是……” 霓灵一边说,一边摇头,一边慌乱无措地四处看,就像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丢了,她在找。 夜离彻底被她的样子吓住,也顾不上长剑插胸的巨痛,喘息地问她:“三儿……你到底怎么了?” 一边说,一边艰难抬手,想要去握霓灵不停颤抖、无处安放的手。 却被霓灵一把甩开。 “你们都是骗子,你们骗我!” 边说,边从地上爬起,摇摇晃晃、跌跌撞撞,却又不知要到哪里去。 茫然四顾。 一张脸就像是被大石碾过的瓷娃娃。 “霓灵……” 见她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张硕起身。 许是闻见他的呼唤,霓灵怔怔朝他看过来,陡然想起什么,猛地快步走向他。 张硕还未反应过来她要做什么,就感觉到脸颊一重,霓灵已经双手捧起他的脸,慌乱地在他的脸颊边缘又是揉,又是搓,又是捻。 “你怎么可能是大哥,我就说了,你不是大哥,大哥不是你这个样子,如果你是大哥,你的面具呢?你戴的人皮面具呢?” 手上早已不知轻重,霓灵一边找着,一边嘴上不停。 张硕眸色一痛,将她的手握住。 “霓灵……张神医说,那年,他在桥洞下救起我的时候,我的一张脸被虫蚁所毁,所以给我换了一张脸……” “不——你骗我!” 霓灵一把将手自他的手心抽出,踉跄后退了几步,嘶吼出声,一副完全崩溃的样子。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知道你喜欢的人是巧黛,你可以不喜欢我,但是你没有必要骗我!你喜欢她,我知道的,我一直知道的,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你喜欢我,你为何还要用这样的方式骗我?” 从未见过霓灵这个样子。 从未。 夜离吓住了,也听得一头雾水。 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虽不是很清楚怎么回事,但是,想起自己毕竟是失了一年记忆的人,隐约觉得在这一年里,肯定两人发生过什么事。 不然,霓灵不会这个样子。 曾经就算受再大的刺激也没见她这个样子过。 想起戒坊暗道下面,张硕拼死进入,以身护霓灵周全的事,夜离猛地意识过来怎么回事,脸色大变。 而这厢,张硕看到霓灵这样,也是又痛又惧,又不知道怎么办。 “霓灵,你先冷静一下,你听我说……” 其实,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见霓灵在一边痛苦地摇头,一边缓缓后退,脚步虚扶。 他上前几步,想要将她扶住,却被她避瘟疫一般地避开,“不,别......别碰我,别碰我!” 夜离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只觉得疼痛得要命。 伤口痛,心里痛,全身都痛。 为自己,为霓灵,为她们的大哥。 目前,她只是猜测,他们两人的关系,她不确定,也不敢多想。 如果真是她想的那样,天,老天…… 她不敢想。 她真的不敢想。 她承受不住,张硕承受不住,霓灵更承受不住。 “三儿……” 她虚弱地唤她。 霓灵早已经听不见。 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所有的喧嚣她都听不到,所有的人她也看不到。 什么也看不到。 她一直重复地只有那一句:“不,这不是真的,不是,不是真的……” “霓灵……” 张硕看着她,痛苦的神色纠结在眸子里。 “不——” 霓灵骤然大吼一声,转身就跑。 “三儿——” 夜离一急,想要起身站起,却因为牵扯到伤口,痛得瞳孔一敛没能如愿,差点晕厥过去。 “别乱动!”陌千羽皱眉,大手将她按住。 “霓灵——” 张硕的声音紧随而起。 见那抹跌撞踉跄慌乱无措的身影冲进了围观人群,张硕拔腿追了过去。 这厢,凤影墨跌坐在地上,大掌按在自己被陌千羽掌风击过的胸口上,喘息得厉害。 巧黛在边上试图将他扶起来。 “爷……” 眼前幽冷的寒芒晃动,是几个禁卫将长剑分别架在了二人的颈脖上。 “老实点,别乱动!” 凤影墨又蓦地张嘴,一口黑褐色的血泉就喷溅在横在自己面前的长剑上。 巧黛脸色一变:“爷!” 又是中毒,又是中掌,她知道他伤得有多重。 可是,他,还一直试图起来。 她问他怎样,他又一直一句话不说,一双眸子红得就像是能滴出血,让她都有些不敢看。 骤然,一声凄厉的大啸猛地划破所有的喧嚣,也划过所有人的耳膜,突兀地响起。 所有人一震。 包括陌千羽和几乎要晕厥过去的夜离。 那声音像受伤的困兽冲破樊笼,听得每个人心头一瘆。 众人循声望去。 皆被眼前的一幕所惊。 是凤影墨。 只见他保持着坐的姿势,且是闭着眼睛,身子却是急速盘旋而起,甚至那么多把长剑架在他身上都无济于事,直接被他冲开。 盘旋而起中,强大的内力也是向四周倾散,将手持长剑的禁卫全部击打在地。 包括巧黛,也是被击得斜斜飞出老远。 在空中,他陡然睁开眼睛,眼睛里原本布满的血色瞬间不见了一丁点踪影,而取而代之的,只有寒气和冷冽。 所有人都仰着脸,震惊地看着这一切,看着他在空中舒展开身子,然后直直朝帝王陌千羽和夜离的方向飞过去。 白衣被风鼓起,墨黑的发丝飞扬,就算嘴角还残有一抹血渍,妍艳刺目,却依旧让大家想起了天降谪仙这样的形容。 只是他的目标赫然是…… 啊! 有人陡然回过神。 “护驾,快护驾——”惊叫声响起。 凤影墨已然落在了陌千羽跟夜离的面前。 似乎根本没有将陌千羽放在眼里,只凝着他怀中的夜离。 “丫头,是谁?是谁将你伤成了这个样子?” 冷冽的声音从薄唇间逸出,就像是淬了冰。 陌千羽一震,愕然睁大眸子。 < p>众人更是莫名,一头雾水。 明明,明明是他用剑将人刺伤,现在竟然问是谁将她伤成这样? 这又是唱得哪出? 陌千羽却是看出了不同。 虽然还是凤影墨,却像是变了一个人。 浑身散发出来的那种气质跟声音完全不同。 特别是声音。 根本就不是凤影墨的声音。 而此时,夜离正处在即将要晕厥的边缘,浑浑噩噩,骤然听到这声音,只觉得熟悉。 好熟悉。 忽然,她微微眯开了眼睛,对着那抹立在自己面前,高大得将光线挡得干干净净的模糊身影弯了弯唇。 “三爷……”她哑声唤他。 三爷? 陌千羽呼吸一滞,难以置信地看向凤影墨。 这时,禁卫们也手持兵器围了过来。 而凤影墨根本目不斜视。 陌千羽正欲用眼神示意禁卫们上,却只见眼前白影一晃,紧接着怀里一轻,等他反应过来,夜离已被对方拉起揽入怀中。 ☆、259.【259】他们叫他疯子 陌千羽正欲用眼神示意禁卫们上,却只见眼前白影一晃,紧接着怀里一轻,等他反应过来,夜离已被对方拉起揽入怀中。 那速度快得惊人,陌千羽甚至没看到他是怎么做到的凡。 明明他身上中着毒,还受了他一掌。 那一掌用了多大的内力,他自己清楚。 可是,这个男人竟然…謦… 陌千羽脸色一白,起身想要将夜离夺回来,却被对方身轻如燕地闪身一避,轻松避开。 禁卫们也围攻了过来。 夜离浑浑噩噩、迷迷糊糊,但是意识还是有的,只是很淡薄。 她不知道自己在谁的怀里,只知道,不是陌千羽。 “三爷?”她虚弱地试探。 对方“嗯”了一声,末了,又道:“莫要说话,丫头,保持体力!” 是三爷。 肯定是三爷。 巨痛难忍中,夜离心跳踉跄。 可,三爷不是陌千羽吗? 她搞不懂。 乖顺虚弱地偎依在男人的怀中,她听话得保持沉默。 虽然男人的声音真的好冷,如救她的那个夜晚一样,冷得就像是淬了冰。 当时,她觉得那是世上最好听的声音。 此刻,她亦是觉得这声音莫名让她安心。 特别是他胸口的温度,心跳的节奏,以及落在她腰间的大掌,都让她觉得很熟悉,很熟悉,似乎他这样抱过她很多回很多回一样。 明明这是第一次。 她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只知道,他似乎想要带她离开,而陌千羽不让。 一直是打斗的声音。 一直是她被抱着闪避。 虽然眼前光影模糊,可是,她知道,很多禁卫,他在被围攻。 她听到陌千羽在说,让他放下她,可以饶他不死,不然,他必死无疑,且不说能不能逃过这禁卫们的围攻,单说他身上的毒和伤,这样战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她听到男人斩钉截铁的声音:今日,带她走我带定了! 然后她不知道他施展了什么武功,就听到一众人如同见了鬼一般的惊叫,紧接着,便听到重物纷纷委地的声音以及禁卫们闷哼的声音,还有人痛吟怒骂的声音,疯子。 他们叫他疯子。 她极力地想要睁开眼睛,想要看看这个男人。 既然不是陌千羽,会是谁? 可是,眼前一片血红。 似是他的衣。 耳边风声呼呼,人群的嘈杂声渐远,她知道,是他驾着轻功带着她在疾驰。 终于停下来的时候,似乎是到了一家医馆。 可是,人家却不愿意受理,甚至赶他。 “快出去,快出去,我们小本生意,若一下子两条人命,我这医馆就只得关门了,还是另请高明吧。” 夜离以为对方说的两条人命指的是她跟腹中的孩子,是抱着她的男人的一句话让她知道,原来不是。 男人说:你信不信,我就算快死了,杀你还是轻松得如同捏死一只蚂蚁。 她睁不开眼,看不到他的表情,却是能感觉到他浑身散发出来的那种蚀骨寒气,就连她都不禁心头一颤。 然后,就听得对方抖如筛糠的声音:先将人放下来。 不知为何,夜离隐约觉得这一幕很熟悉。 就像是曾经经历过一般。 夜离感觉到有人来接下她。 可前一瞬她被接下来,下一瞬重物委地的闷响就“嘭”的一声骤然响起。 然后,就听到对方嘀咕:还说杀我就像是捏死一只蚂蚁呢,还不是自己先昏死过去了。 夜离心头一惊。 知道那闷响是来自男人倒地的声音。 想来一路都是靠着心火撑着,如今已是透支到了极致尽头。 夜离拼着残留的几分意识,强自聚起心神,刚想唤一声三爷,男人沙哑如破锣一般的声音又骤然响了起来:“谁昏死过去了?” 声音一落,就听到“砰”的一声和对方“哎呦”呼痛的声音。 “师傅小心点。” “你们谁将凳子放在这里的?”对方恼怒的声音,以及龇牙咧嘴的声音:“我的脚哟……” 想来是对方被三爷的骤然出声吓得一慌踢到了凳子。 虽又痛又虚弱,夜离在心里还是有些哭笑不得。 ************ 张硕拨开人群快速往前追着。 可人实在太多,里三层外三层不说,还绵延看不到尽头。 到处都是人,一直在人群中穿梭。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人群忽然变得混乱,有的朝陌千羽的那个方向挤去,又有的四下散去。 原本他还能看到霓灵的身影,被人群一冲,就不见了。 “霓灵,霓灵……” 张硕茫然四顾。 不行,必须找到她。 一定要找到她。 她这般死脑筋,性子又如此刚烈,若是想不开,怕是要做傻事。 这般一想,更是心急如焚。 “霓灵……” 唤了几声,又站在那里看着人群摩肩接踵,依旧没有霓灵的身影。 眸光一敛,他干脆脚尖一点、飞身而起,然后轻踩过人们的头或者肩膀借力,朝人群中搜寻而去。 于是,原本就混乱不堪的现场更加混乱了。 尖叫声、惊呼声一片…… ************ 再次幽幽醒来的时候,夜离觉得自己就像是做了一场梦。 梦里有三爷,还有…… 三爷? 她一惊,陡然睁开眼睛。 入眼是陌生的环境,自己正俯趴在床榻之上。 背心巨痛。 她腾出一只手,反手摸了摸自己的背。 被厚厚的绷带所缠,而且因为她的动作,疼痛更甚。 虚弱地放下手,她伏在软枕上喘息。 原来,不是梦。 桌上摇曳的烛火,静谧的环境,以及窗外的蛙鸣,无一不在告诉她,已是深夜。 那,三爷呢? 她艰难扭头,四下环顾,赫然发现在房中的矮榻上平躺着一人。 一动不动。 她呼吸一滞。 三爷? 一时间,心跳踉跄。 可是,因为视线角度的问题,只能看到是个男人,且身材比较高大的男人,颈都扭酸了,牵扯到背上的伤口剧痛,都无法看到男人的脸。 不行。 她必须要看到。 她一直以为是陌千羽,虽然初见的时候,陌千羽否认。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矢口未提,她便也不再问。 可这个问题困扰在她心中很久了。 到底谁是三爷? 那个曾经救她于危难的男人到底是谁? 而且,他为何不惜跟陌千羽做对,跟朝廷做对,也要将她劫走? 她必须搞清楚。 咬牙,强忍着剧痛,艰难地撑起身子。 下床。 她发现她的凤冠被扔在床头的柜子上,但是身上还穿着那件大红霞帔。 顾及着伤,她缓慢地挪动着步子,一步一步走向矮榻。 当熟悉的俊颜入眼,她瞳孔一敛,震在了当场。 凤……凤影墨?! 她错愕地瞪大眼睛,脑子完全滞住。 三爷是凤影墨? 不,这怎么可能? 对,绝对不可能! 不是他! 虽然她当时意识淡薄,没将人看清。 但是,她却是听得很清楚,两人的声音完全不一样。 而且,三爷出现时,跟她说的第一句话是:丫头,谁将你伤成了 这样? 如果凤影墨是三爷,他又岂会这样问? 因为她明明就是被他所伤。 可是,若他不是三爷,为何会出现这里?为何会跟她在同一家医馆的同一间厢房里面?为何会伤成这个样子?为何身上白衣尽数染成了血红? 为何? 正垂眸思忖,百思不得其解,忽然感觉到有视线投来,她抬眸望去,就看到男人已经睁开了眼睛,看着她。 四目相对,男人似是陡然回过神来,猛地翻身坐起。 “丫头,怎么起来了?你感觉怎样?” 夜离浑身一震,错愕得差点下巴都掉下来。 那声音…… 那语气…… 分明就是三爷的。 虽然满眸关切,可那声音依旧冷得如同腊月飞霜。 是三爷。 可是,那脸,那人,却是凤影墨。 虽然平素跟凤影墨没有深交,却也不是从未打过交道,他不是这样的声音,她可以肯定。 且也不是这样的语气,她同样肯定。 三爷的声音除了音质不同,多了寻常人没有的冷,且也多了份阅历极深的老成。 她以前觉得是陌千羽的时候,就觉得要不就是陌千羽故意口技了声音,因为从声音来听,声音的主人应该不会像陌千羽那样年轻。 同样,也不会像凤影墨这样年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觉得自从发现自己失去了一年记忆,她好像智力也锐减了不少。 似乎整个人也变傻了一样。 太多想不明白的事情。 太多搞不懂的状况。 见她瞪大眼睛定定地望着他不放,却又一声不吭,男人俊眉微拢,疑惑问她:“怎么了?” “你……你是……三爷?” 夜离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是啊,怎么了?” 男人并未有一丝异样,回得理所当然。 夜离看他的脸,再看他的眼,似乎也不像是撒谎的样子。 只是,只是…… 她觉得好乱。 脑中大乱,心头也大乱。 如果他是三爷,为何明明是他一剑刺了她,却又问她是谁将她伤成这样? 如果他是三爷,巧黛是他的人,对钟家不利的人是巧黛,那他跟钟家的事也脱不了干系,可又为何在那夜将她跟霓灵救下? 如果他是三爷…… 太多的疑问了。 太多的说不通。 难道,难道这一切不过是一场骗局? 当初灭钟家的人是他,救她跟霓灵的人也是他? 不然,为何他那么及时出现救下她们俩? 说明,他也在现场? 巧黛在现场,他也在现场,说明什么? 想到这里,夜离脸色一变。 还有今日。 今日劫走她,是因为见她大哥将当年之事揭穿,他难逃其咎,后又刺杀陌千羽,更是死罪一条,所以,挟持她以达到要挟陌千羽的目的,好让他自己逃脱? 不……不是…… 她怎么也不愿意相信,她心目中神一般存在的三爷会是这样的人。 迷雾重重,她决定问个明白。 可还没有等她开口,对方已先她一步出了声。 且出声的问题再次让她目瞪口呆。 “到底是谁将你伤成了这样?” 这一次,不仅声音冷,眼神冷,且满脸都是肃杀之气。 那样子,似乎知道是谁,定会将那人碎尸万段了一般。 夜离就真的糊涂了。 如果说,在现场她睁不开眼,迷迷糊糊,他可以装。 他可以利用自己的声音来骗。 那么现在,这样面对面,他也敢如此大言不惭? 可看他的样子,分明看不出一丝伪装的痕迹。 “三爷不知道何人刺了我背心一剑?” 怕自己误会了他话的意思,她更加问得明确些。 男人虚弱地摇了摇头,眸中寒芒一闪:“是陌千羽?” 夜离就彻底无语了。 抿唇想了想,好,暂时撇开这个问题。 她又委婉地、略带试探地问了另一个问题。 “三爷今日这样将我劫走,却将巧黛留了下来,三爷可知道,陌千羽定然不会放过巧黛?” “巧黛?”男人蹙眉,凝眸思忖了片刻,问向她:“巧黛是谁?” 夜离就崩溃了。 是真的崩溃了。 明明他大哥今日问巧黛是不是他的人的时候,他承认的。 就算现在不 承认,巧黛是谁,这样的问题问出来就有些过分了吧? 不管怎么说,今日为了巧黛的事纠缠了那么久,怕是所有在场的群众都认识了巧黛,知道了巧黛,而他,却在这里问她是谁? 装的。 她终于不得不肯定这个男人是装的。 只是,一个人能伪装到如此,她也真是不得不佩服。 如此一来,她的处境岂不是变得很危险? 只是,在这样的男人面前,绝对不能硬碰硬。 她决定不动声色,见机行事。 “我的肚子有点饿了,三爷先躺着,我去问问医馆里面有没有什么可以充饥的?” 逃。 这是她想到的唯一能自救的方法。 还是不能让他发现的逃。 可,似乎了然她心中的小算盘,男人道:“你伤成这样,做什么乱动?快回去床榻上躺着,吃的,我让人送进来便是。” 男人说完,作势就要朗声叫唤,被夜离连忙伸手朝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姿势“嘘”。 “怎么了?”男人疑惑。 夜离又顺势用那根手指指了指窗外漆黑的夜色,小声道:“夜已经很深了,医馆的人想必早已酣睡,三爷还是不要惊动他们了,我只是背上受伤,双手双脚都没问题,出去寻些吃点根本无碍。” 说完,也不等男人再次做出反应,她便已经挪步朝厢房的门口走去。 “做什么不听话?” 原本他的声音就冷,如今又沉了几分,听得夜离心头都一颤。 却还是不想理他。 强忍着背上的钻心之痛,她咬牙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可就在她艰难地抬起脚,准备迈过门槛之际,后面骤然传来“嘭”的一声闷响。 她一惊,回头,就看到男人的身子委顿在地上。 显然是从床上摔了下来。 她一吓,连忙扭头将脚迈了出去,生怕晚了一步,他追了过来。 可是,脚步刚落下,她又顿住。 他似乎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再次回头。 真的一动不动。 她莫名的心头一紧。 不会出什么事吧? 想起今日来医馆时的情景,虽没有亲眼所见,可是她却是什么都听到了。 大夫说他也快要死了。 的确,他身中剧毒,且受了陌千羽一掌,然后,带她离开的时候,又遭受了禁卫们的围攻,身上的衣袍都被染成了血衣,这些都是事实。 可是,她不是要逃吗? 他这样,她正好逃啊,也不用担心他随后追来。 对,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快逃。 然,心中这样想着,脚下的步子,不知为何,却是迈不动半分。 这样真的好吗? 不管怎么说,当初救了她跟霓灵一命,这也是事实。 而且钟家一事也并没有水落石出,目前也只是这样推测,真相究竟如何,谁也不知道。 她这次对他见死不救,若日后查出与他无关,她岂不是要悔恨终身? 算了,一码归一码。 先救人再说。 就当还他当年的救命之恩。 日后,若再查出他是钟家惨案的罪魁祸首,她再亲手报仇也不迟。 这般想着,她便转身回房,上前查看他的情况。 面色苍白、双目轻阖,果然昏了过去。 “三爷,三爷……” 她一边伸手探上他的脉搏,一边试图唤醒他。 男人还真的缓缓睁开了眼睛。 迷迷蒙蒙,似是意识有些浅薄,怔怔看着她,似是在辨她,好像终于意识到是谁,眸色瞬间一亮,他伸手一把将她落在他腕上的手握住。 “夜离!” 夜离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不是被他的举措。 二是被他的声音。 虽只两个字,她却听的分明,全然没了三爷的声音。 是凤影墨。 ☆、260.【260】要错,错的那个人也是我 虽只两个字,她却听的分明,全然没了三爷的声音。 是凤影墨。 怎么又…凡… “你还好吗?你的伤……謦” 大手握着她的腕五指一收,凤影墨微沉了声音。 夜离只感觉到自己的手骨都要被他捏碎了,痛得瞳孔一敛,皱眉道:“你弄痛我了,放开我!” 凤影墨一怔,这才连忙将她的手松开。 看到她脸色苍白,一脸虚弱的样子,他心口一痛:“对不起,夜离,我…..我不是故意要伤你的,我也没有想到你会冲上去,对不起,你还好吗?让我看看!” 凤影墨一边语无伦次地说着,一边急切地侧过头去看夜离背上的伤,见已经被包扎好,心头稍稍松了松。 伸手,直接将她拉进怀中,双手扣在她的腰上,避开她背心的位置。 其实,心底深处,他是生气的。 为她的不要命。 就算她将他忘得一干二净,就算一年前她的心里只有陌千羽,可她已经不是一个人啊。 她腹中还怀着孩子不是。 就算为了陌千羽,她可以不顾个人安危,可她冲上去的那一刻,想过孩子没有,难道就不担心孩子跟她一起赴死? 这是他最生气的地方。 可看到她这个样子,他又气不起来。 何况,伤她的人,还是他。 罪魁祸首是他。 “都是我不好,夜离,你能原谅我吗?” 夜离就完全傻了。 真的傻了。 怎么现在又想起来是他伤了她了? 到底什么情况? 特别是当男人环顾了一下厢房四周,又问“我们怎么会在这里?”的时候,夜离真的觉得自己要崩溃了。 明明是一个人。 可又明明不是一个人。 “你是……三爷吗?” 夜离略显试探地开口。 三爷? 凤影墨怔了怔,扳过她的肩膀,疑惑地看着她,“什么三爷?” 忽然又想起什么,眸光一敛,接着,便低低笑了。 笑得了然,也笑得有些苦涩。 看来,是自己的病又犯了。 夜离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原本就各种凌乱,被他如此一笑,更是…… “你到底是不是三爷?” 夜离冷了声,看到他笑得眉眼弯弯的样子,她有种被戏弄的感觉。 “是!” 见夜离一怔,他又道:“也不是!” 夜离就更加恼了。 不想跟他在这里玩这种无聊的游戏,管他是与不是,总归是个危险的存在,还是先离开再说。 佯作生气,她伸手将他一推。 起身站起。 正欲拾步,腕已经被他眼疾手快地握住。 “别走,我告诉你到底怎么回事?” ************ 张硕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找到齐山上来的。 他也实在没有地方可找了。 包括戒坊、棺材铺,所有他能想到的地方,他都找了一个遍,找了一日一.夜,都没有找到霓灵的人影。 一个人就好像这样凭空消失了一般。 最后他就来到了这里。 他记得沈妍雪出殡那日,她来过这里。 盘山而上,景物依稀。 张硕想起那日发生的事,记忆就像是昨日才发生的一样清晰。 他尾随她,他们两人都中了迷.香,她点了他的穴,后来,他血脉逆 流,他强行侵犯了她…… 一颗心痛到不能呼吸。 他站在齐山上茫然四顾。 “霓灵,你在哪里?” ** 若不是看到了一截鞋子,张硕差点就错过了她。 正值夏日丛草茂盛,又加上被七棵松树所围,视线很是受阻。 虽那截鞋子,也只是露出了一点点鞋尖,但是,张硕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那就是霓灵的。 呼吸一滞,他快步上前。 却是被入眼的一幕惊呆了。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如果不是他对她熟悉,他几乎都认不出她了。 她侧躺在草丛上面,身子微微蜷着,一只手伸着,另一只手抓住自己的衣襟,伸出的那只手,袖襟撩到手肘的位置,露出的一截腕上全部都是血,手下面绿茵茵的草也被染红。 看不到脸,因为脸被披散下来的一头银丝所掩。 是的,银丝,如霜如雪的银丝,白得直刺人的眼眸。 一颗心痛到颤抖,张硕挪着似有千斤重的步子,缓缓上前。 “霓灵……” 才一.夜的时间。 一.夜的时间让一个人的青丝根根如雪。 一个人跑到这样的荒郊野外,割破了自己的腕,是想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死去吗? 霓灵,这不是你的错! 要错,错的那个人也是我! 是我啊! 痛苦地仰头望天,依旧没能忍住那抹温热跌出眼眶。 他哭了。 第一次哭得泪流满面。 小心翼翼地将她瘦弱的身子抱起,他哑声颤抖地唤她:“霓灵……” 怀中的身子软软的,泛着凉意,他伸手点了她几处大穴,阻止腕上再继续流血。 他紧紧地抱着她,颤抖的指尖轻轻地拂开那一根根沾染在脸颊上的银丝。 一张小脸终于得以露出来,跟她的发丝一样苍白。 嘴唇亦没有一丝血色,平素一双灵动的眸子轻阖着,长睫微微颤动。 张硕撕下一截自己的袍角,轻缓地替她的腕包扎。 虽然,他已经很小心,但还是牵扯到了。 霓灵嘤咛一声,缓缓睁开眼睛,没有一丝神采的双目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脸色一变,就突然想要挣脱他的怀抱起身。 张硕死死地将她抱住。 “霓灵,霓灵……” 他试图将她安抚,可她还是失控一般的挣扎。 一边挣扎一边呜咽。 “放开我,放开我……” 不断重复的,只有这三个字。 张硕又岂会放开她。 只将她抱得更紧。 霓灵本就虚弱,哪经得起这样折腾,最后只能在他怀里哭。 而她还偏生不哭出声音,哭得寂静无声,漫眶而出的泪水在苍白的脸上划过长长的痕迹。 张硕心痛得不能呼吸。 他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道该做什么。 忽然,他捧起她的脸,低头吻了上去,吻上她脸上咸湿的泪…… 她痛,他知道。 她有多痛,他就有多痛。 可是他,可是他…… “霓灵……” 温热的唇,一点一点吻去她脸上的水渍,他痛声唤她。 明知道这样做不对,可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他以为霓灵会推开他,没有,她只是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然后泪水更加的泛滥。 她哽咽着。 任由他一点一点地吻着他的脸。 忽然,她寻 上他的唇,回吻了上去。 张硕一震,完全没想到她会如此。 被动地被她吻了片刻之后,张硕低吼一声,大手一把穿过她满头的银丝,按住她的脑袋,也狠狠地吻上了她。 唇舌纠缠。 抵死纠缠。 绝望地纠缠。 两人都泪流满面。 “唔~” 她咬破了他的唇。 两人满嘴血腥。 “啊——” 松林中陡然传来一声女子嘶哑的长啸。 凄厉、痛苦、绝望…… ************ 夜离缓缓睁开眼睛,强烈的光线入眼,天,已经大亮。 “一直侧着睡,受得住吗?” 男人的黯哑的声音骤然响在头顶。 夜离一怔,抬头望去,就看到凤影墨不知几时坐在她的床头边上,正垂目看着她。 “还好。”夜离眼帘颤了颤。 受不住还不是必须受住。 趴着睡会压迫腹中孩子。 背上伤口严重又不能仰着睡。 不就只能侧卧了。 撑着身子想要坐起,男人连忙起身将她扶住,“慢着点。” 夜离还是很不习惯。 昨夜他将他们两人的事跟她从头至尾讲了一遍,还跟她说了,自己得分裂之症的事。 虽然,她也很震撼。 震撼他的病,震撼这一年时间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当然,最震撼的,是他们之间的关系。 她腹中的孩子,他竟然说是他的。 终究,听说的还是听说的。 不是自己原本的记忆,她就觉得很空很虚浮。 信息量太大,且每一条都让她震惊,换句话说,让她难以接受。 她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 最后,他说,没事,到时你可以问问夜灵跟张硕,就知道我有没有骗你。 说到这里,她倒是想起一件事。 就是那日韩啸去紫莹宫看霓灵,然后离开的时候,突然跟她说,既然昏迷的人也能闻见香气,就应该给霓灵燃一些她喜欢的香。 她后来如韩啸所言,将香炉里的香换了。 换的同时,又觉得韩啸似是话里有话的样子,她便将原本香炉里燃的香仔细研究了一番。 赫然发现里面加入了一种让人沉睡不醒的东西。 剂量不大,所以不易发现,对正常人的作用就是会让人瞌睡,但是,对于一个原本就昏迷不醒的人来说,作用却是不容小觑的。 她震惊了,谁那么大胆敢在她的眼皮底下做这种事。 不动声色,她略加试探,便从婢女那里得知香是霍安送过来的。 霍安是陌千羽的人。 虽难以相信,却还是不得不怀疑,陌千羽不想让霓灵醒过来。 当时因为没有找到他不想霓灵苏醒的原因,也不想没有证据乱猜测,就想着反正香已经被她给换了,她就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现在被凤影墨告知了这么多事之后,她豁然明白了过来。 当初之所以对霓灵不设防,是因为以为凤影墨死了,知道霓灵不会对她提起伤心事,又或者为了她好,霓灵已经跟陌千羽达成了共识。 但是,在戒坊的暗道里,霓灵知道凤影墨还活着,陌千羽担心霓灵醒后会告诉她一切,所以,让她沉睡。 是这样吗? 她不知道。 只知道,在她的衣服上面荼毒,以她为饵,抓住凤影墨是事实。 而且这个毒,还不容易找到解药。 至少这个医馆就表示无能为力。 看着男人略显苍白的脸和微微发黑的唇,她的心,竟是像被细鞭抽过一般,疼痛起来。 男人却是不以为意,躬身将床榻边上她的鞋子替她摆好,“用过早膳,我就带你离开。” “去哪里?”夜离马上戒备起来。 “去一个可以好好养伤的地方,呆在这里不安全,陌千羽的人随时都可能会找过来。” 夜离心里说不出来的感觉。 说不上愿意,也说不上不愿意。 只是觉得自己怀着孩子,又受那么重的伤,的确需要一个地方静养。 “我想找夜灵。” 比起静养,她更担心霓灵。 昨日看她的情形,一副完全崩溃的样子。 “你现在只管负责养伤,夜灵我会派人去找。” ** 两人刚准备出医馆的时候,看到门前很多人朝一个方向涌。 凤影墨问医馆的人:“出了什么事?” “听说东大街的一个装 裱行昨夜被人打劫了,不仅很多客人送过去裱的珍贵字画被卷走,劫徒还心狠手辣,将该店的老板和伙计杀得一个不剩,现在官府正在现场查呢。” 凤影墨听着,忽然想起什么,“可知装裱行的名字?” “好像是叫什么墨……墨什么……” 凤影墨眸光一敛:“墨香居?” “对,对,对,就是墨香居。” 凤影墨跟夜离同时脸色一变。 下一瞬又同时看向对方。 彼此都懂了对方的意思。 看来,他们想到一块儿去了。 昨日张硕说,当年钟家出事的那天夜里,他父亲就是让他送一副字画去墨香居裱,连夜送去,他回来,就发现钟家出事了,然后,他被打晕。 那也就是说,那副字画只是送去了墨香居,却一直没有人去拿回来,因为钟家被灭门了。 昨日张硕刚刚说起这件事,夜里墨香居就被人洗劫,甚至将人杀光。 这也太凑巧了吧? 难道那副字画里藏着什么秘密? 一想到可能跟钟家的灭门有关,夜离就显得有些激动起来,拔腿就走:“去看看!” 却被凤影墨一把拉住。 有什么东西自夜离的袖中滑落,掉在地上。 发出一声清脆之响。 两人皆是一怔,垂目望去。 赫然是一枚玉佩。 绿玉银边。 玉是两半拼成,边是银质小花镶边。 夜离眸光一敛,正欲躬身,边上的凤影墨却已是先她一步弯下腰去,将玉拾捡了起来。 直起腰身的同时,眸光从玉上移开,徐徐抬眸,看向她,眸光一改虚弱的黯淡,变得璀璨无比,他唇角一勾:“你倒是有心!” 夜离一把将他手中的玉夺过。 冷着脸,没有吭声。 她这是昨日想着既然这块玉是当初陌千羽送给她算是定情,也算是承诺的,昨日正好封后,所以,她就将其带在了身边。 “你一直带着它?” 凤影墨对她的态度也不生气,依旧浅笑吟吟。 夜离将玉拢进袖中,依旧没有吭声。 “既然你失去了记忆,为何又将它宝贝一般?” 夜离一怔。 疑惑看向他。 这跟失忆有关系吗? 大概了然她心中的疑问,凤影墨朝她的袖管努努嘴,“难道你没发现那玉上的字?” “当然看到了,不就是一个凤……” 凤字还没出口,她陡然意识到什么,脸色一变,愕然睁大眼。 凤,凤,凤影墨? 是他的姓! 他送给她的玉? 当时霓灵说是因为帝为龙,后为凤,是陌千羽给她的承诺,许她后位呢。 “是你送给我的?” 犹不相信,她亲口求证。 凤影墨笑:“不然你以为呢?” 果然。 原来是这样。 她从没有将凤字往他身上想。 有些尴尬窘迫,她甚至在想,以现在两人的关系,是应该继续揣着,还是要还给他呢? 还给他好像不好。 她干脆转移了话题:“对了,你为何拉住我?说不定贼人留下了什么线索呢。” 凤影墨自是知道她说的是墨香居的事,拉了她的手往停在门口的一辆马车走去。 “此时,官府的人在,我们怎可露面,而且,如果对方故意为之,又岂会留下什么线索让你去轻易发现?这件事不急,后面再去查,先将身上的伤养好再说。” 说着,已行至马车跟前,车夫刚准备搬下踏脚凳,他已直接将她抱起,弯腰上了马车。 ************ 龙吟宫 陌千羽一身寒气负手立在龙案前面,居高临下地看着俯跪在下方的韩啸。 “怎么可能找不到人?再多派些人手去找,夜离重伤,凤影墨更是又是中毒又是重伤,能跑到哪里去,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给朕将他们找出来!” “是!” “还有,夜灵跟张硕找到了吗?” 韩啸眸光微微一闪,恭敬低头道:“回皇上,也没有。” 陌千羽紧紧抿起了薄唇,眸中神色一点一点转冷。 明明用了香,为何还是醒了? ......... 关于节奏,会有两章男主女主对手的感情戏哈,不喜的孩纸们可以跳过这两章,后天会有大事件铺出来,就是男主蹬鸡鸟~~ 谢谢【┌;韓尛蕥`】【幽宇然】亲的花花~~~谢谢【 287015101】【唯止】亲的荷包~~谢谢【210624】【琳ll宝宝】【13377888068】【a101500】【溪水长长】【gonglin201010】【唯止】【vincent05】【纳容梦呓】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么~~~ ☆、261.【261】这样的衣服,你只能为我一个男人穿 太医院院正被宣进龙吟宫的时候,还以为帝王龙体出了什么问题呢,提着药箱急急忙忙就来了。 谁知帝王好好地坐在那里,见他进来,劈头第一句话就问他:“一个人在什么情况下是另一个人?” 这问题问得莫名,院正一头雾水凡。 陌千羽便直接将凤影墨突然变声,又突然功力大增的情况跟院正详细讲了一遍,问他何因謦。 院正想了想,道:“回皇上,这种病例,微臣实际也没有遇见过,只是在书中见过,应该是分裂,就是从一个人分裂成为另一个人,通常患有这种病的人,是因为从小受过巨大的刺激或者创伤形成,然后,一般也不会发,只有受到巨大刺激时,才会发作。” 分裂成另外一个人? 陌千羽只觉得闻所未闻。 “那分裂成的另外一个人会是这个人的谁呢?” “回皇上,这个就不一定,可能是自己的亲人,也可能是完全不认识的、就是自己主观想象创造出来的一个人。” 陌千羽微微眯了眼睛。 他分裂的是他的三皇叔宁阳王。 那么,他是宁阳王的……儿子? ************ 马车在一偏僻的宅院停了下来。 “我们暂时就先住在这里。” 夜离打量着陌生的环境,白墙黑瓦,庭院深深,清雅幽静。 凤影墨牵着她的手,推门而入。 “这个地方你这是第三次来,第一次,在缉台,知道陌千羽要来缉台找你,我紧急让张硕装扮成三爷的样子过来带你离开,你以为我要对张硕不利,刺了我一剑,当时,张硕带你来的就是这个地方。第二次,是我与沈妍雪大婚前,那时,我们刚刚交心,你也是住在这个地方。” 夜离听着。 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还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进了一间厢房,凤影墨就走到衣橱前拉开柜门,取出一套干净的衣裙,让她将身上的那套大红霞帔换下来。 他怎么看怎么觉得刺眼。 虽然穿着这一身,她真是美得不可方物。 但是,这一身,不是为他而穿。 “记住,这辈子,这样的衣服,你只能为我一个男人穿!” 帮忙夜离将身上的衣袍换下,他随手扔进脚边一个装废物的竹篓里,说道。 夜离看着他。 原以为陌千羽是她见过最霸道的男人,没想到还有人更甚。 只是很奇怪,面对他如此的强势、霸道、小气,她心里竟也不反感。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听了他讲了两人过往的缘故,虽还不习惯两人的相处,心里却已不再抵触他了。 有时甚至还莫名觉得安心。 “做什么这样看着我?”凤影墨一个回头,看到她凝着他。 “凤影墨,如果我们之前有那么多刻骨铭心的记忆,我为何会主动服下‘岁回’?” 爱一个人,不是应该无论有多痛,有多伤,都甘之若饴吗? 她若爱他,就算以为他坠海身亡,也只会更加牢记和珍藏跟他的一切不是吗? 又怎会选择去遗忘? “谁说你主动?这一切都是陌千羽所为!” 凤影墨轻轻扳过她的肩膀,让她与自己面对着面,忽然定定望进她的眼睛,“夜离,虽然这一年的记忆对我们两人来说,的确很重要,但是,没关系,一年而已,人生有很多个一年,只要以后的每一年每一月每一天我们都在一起,这一年忘记就忘记吧。” 凤影墨声音低醇,目光粘稠,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夜离亦是怔怔看着他。 忽然,夜离“噗嗤”一声笑场了。 男人瞬间脸就沉了。 夜离知道他肯定误会她在笑话他了,一边忍俊不禁,一边解释:“不是,凤影墨 ,你知道吗?你这样一本正经的样子,我太不习惯了。” 在她的记忆里,他还是不正眼瞧她、或者讽刺挖苦她、嫌恶她,她比较习惯。 想到这里,她又问道:“对了,以前你为何那般仇视我?” “什么时候?” “就是我当太监的时候。” 凤影墨挑挑眉,“我若喜欢一个太监,你觉得正常?” “不是,不是要你喜欢,你分明是厌恶,我又没惹着你犯着你,你为何厌恶?” “我也不知道……”凤影墨脸色忽然黯淡了下去,弯弯唇道:“或许是因为,小时候,亲眼看到一批太监将我一家灭门吧。” 他说得云淡风轻,甚至还是微微笑。 可同样经历过灭门之痛的人,又怎会不了解他此刻的心情。 只是……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咦?当时不是说宁阳王一家是被山贼所害吗?” “嗯,”凤影墨点点头,微微眯了眸子,似是在回忆,“的确是扮作山贼的样子,但是,我看到他们的袍子里面都穿着朝廷里的太监服。” 夜离有些震惊。 太监服? “所以,你觉得肯定跟皇室有关,才拼死救下陌千羽,目的就是为了打入到朝廷里面,调查此事以及复仇?” “嗯。”凤影墨又点了点头。 似乎不想多提这些不开心的事,伸手指了指她身上的中衣,“将中衣跟兜衣都换了吧,反正厨子里衣物多的很,都是当初为你准备的。” “那你出去!” 夜离伸手推他。 凤影墨轻笑:“你身上哪个地方我没见过,再说了,你伤得那么重,你一个人能行吗?” “不行也不要你帮!” 夜离红着脸,继续推他。 记忆没有,反正她觉得奇怪又别扭。 怕她用力牵扯到伤口,凤影墨举起双手示意她停下来,“好好好,不要推,我出去便是。” 夜离停下来,微微喘息,凤影墨看了她虚弱的样子一眼,转身,真的走向门口。 就在夜离以为他要出去的时候,他却只是伸手将房门关上。 夜离一愣,他又转身往回走。 “你——” 走到夜离跟前,他伸手点了她的穴。 夜离脸色一变,“你要做什么?” “放心,你伤成这样,我伤成这样,你怀着孩子,我中着剧毒,我们还能做什么?我只是看你那个样子,真的觉得你一人不行!” 一边说,凤影墨一边走到衣橱前给她找衣服。 “那你点我穴道做什么?” “怕你乱动啊。” 夜离气得牙痒痒,哪是怕她乱动,是怕她不从吧? 让她在他面前脱光光,她还真没有做好这个心理准备。 可是现在自己已然是待宰的羔羊。 没法,只得求饶。 “凤影墨,你不要这个样子,你也知道我失了记忆,所以,请给我时间,我伤在背心,我能自己换的……” 话还未说完,“嘶”的一声,男人的大手已直接将她的中衣撕成了两半。 汗。 她再一次见识了这个男人的强势霸道。 同样将那件撕碎的红色中衣丢弃在废竹篓里,他开始解她的兜衣。 夜离急了。 “凤影墨,凤影墨,停下来……” 男人根本就不听她的。 当身上一凉,最后一层遮挡被褪掉的同时,夜离又羞又恼,吓得闭上了眼。 女子莹白的肌肤、玲珑的曲线入眼,凤影墨喉结一动,明显地感觉到了自己小腹下的变化,凝着她的身子看了一会儿,他忽然哑声开口:“他有没有碰你?” 夜离一怔,睁开眼。 只见男人目光从她的胸前离开,徐徐抬眸,眸色沉暗,专注地望进她的眼底。 她竟有一丝慌乱。 早知道就不睁眼了。 她自是知道,他口中的“他”指的是谁。 想起三日前,陌千羽将她抵在梳妆台上…… 虽然最终没有到最后一步,但是前面…… 那也算碰吧? 可她却不敢讲。 因为面前这个男人的样子,让她深深地觉得,若是说碰了,他会撕了她。 “没有。” 虽心虚得要命,但她还是回得笃定。 所幸三日过去,身上也没有痕迹。 男人没有吭声,微微低敛了眸,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不信,夜离看到他轻轻抿起的薄唇。 那泛着淡淡黑的薄唇。 想起了他的毒。 “凤影墨,你身上的毒怎么办?” 没有解药,这样耗着也不是办法,一旦毒发,就算金锣大仙也救不了。 见对方沉默,她又略带试探地开口:“要不,我回宫去,看能不能见机行事帮你弄到解……” “想都别想!”男人骤然沉声怒道。 吓了夜离一跳。 见男人脸色不对,只得噤了声。 两人都不再说话,屋中一下静谧下来。 而夜离又一.丝.不.挂,偏生又被点了穴,想要用手遮遮羞都不行。 那感觉要多不舒服,有多不舒服。 所幸男人也未让她干晾太久,抖开手中的兜衣替她穿在身上,并走到她的身后,小心翼翼地将兜衣圈在颈脖处的带子系好,并细心地将她的长发从带子里面掳到外面来。 两人挨得很近,男人炙热的气息就喷洒在她的颈脖上,温热略带薄茧的指尖不时触碰到她的肌肤上。 夜离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徐徐加快起来。 颈脖微痒,心头也微痒。 就算被点了穴,她都能感觉到自己身子的薄颤。 在系腰间的带子时,男人忽然自后面轻轻拥住了她。 虽然碍于她背心的伤,没有将自己的胸膛贴上她的背,但是温热干燥的大手却是轻轻覆在了她稍稍开始有一点显怀的小腹上。 他似乎在感受那腹中的小生命。 而她,很奇怪,忽然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很温暖、很舒服、很窝心的感觉,从心底深处一点一点泛出来。 那是跟陌千羽在一起,完全不同的一种感觉。 那一刻,她甚至完全相信了,她腹中的骨肉是身后这个男人的。 “凤影墨……” 她忽然开口。 男人依旧没有吭声。 似是在等着她继续。 “我跟他真的没有。”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解释。 毕竟自己失忆了,就算有,也不能怨她不是。 但是,本能的,她就是不想他误会。 直觉告诉她,他并没有相信她方才的那句“没有”。 凤影墨鼻子里“嗯”了一声。 其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心里的感觉。 他不是不相信她。 他只是不相信陌千羽。 她说没有,那定然是没有。 但是,他知道,那所谓的没有,也只是最后的雷.池没有越。 以前没有失去记忆,陌千羽尚且对她动手动脚,如今她没了记忆,他又岂会放过机会? 都要册封她为皇后了,让他如何相信他们 两人之间什么触碰都没有。 一想到这里,他就恨不得亲手杀了陌千羽,恨不得亲手毁了她。 虽然,他心里清楚,这事怨不得她。 毕竟她的记忆里没有他。 但是,他就是见不得别人的男人觊觎她,一丝一毫都不行。 虽已经在极力压制,但是,那种感觉还是几乎将他逼疯。 就好像,他已经不知道,自己非要亲自给她换衣服,是因为见她伤重一个人真的不行,还是因为他根本就是想确认她有没有被陌千羽碰过。 ************ 张硕提了两包药快步入了悦来客栈。 霓灵暂时被他安抚了下来,在此客栈休息。 趁她休息的间隙,他去医馆抓了两幅药。 一副补血的药。 割腕失血太多,太过虚弱,必须用一些药补一补。 另外一个是调理的药,调理内体,以达到白发复黑。 推开厢房的门,床榻上却赫然不见了人。 张硕顿时就急了。 刚刚他也是见她睡着了,才赶出门的,不然,定然会寸步不离地守着,就怕她又做傻事。 连忙将手中的药包放在桌上,张硕转身便寻了出去。 问小二,小二说,他前脚走,她后脚就跟着出去了。 听到这些,让张硕不得不怀疑,她睡着其实是假寐,故意骗他,就是想支开他。 那她又去了哪里? 张硕心急如焚。 小二说,好像就在他后面,跟他去的同一个方向。 张硕便只得循着自己刚才的路找了过去。 既然在他后面,他回来的时候又没看到,定是刻意躲过了他。 ** 医馆 随着霓灵的进入,医馆里面尖叫声一片。 “啊,疯子。” “妖怪!” 一些正在看病和抓药的人纷纷逃窜避开。 白发长衣,面无血色,就连表情都没有,可不就是疯子或者妖怪。 霓灵就像没看到这些人的举措,也没听到这些人说什么一样,木然地一步一步走向柜台。 然后将一锭银子往柜台上一放:“给我‘岁回’。” 小二早已避开,可掌柜的不能避啊。 硬着头皮上前,陪着笑脸好言道:“姑娘见谅,我这医馆小,没有‘岁回’这种药。” ‘岁回’这种强行抹去人记忆的药,岂是一般医馆能有的? 放眼整个京师,怕是没有一个医馆有吧?就连皇宫的太医院也不一定有这种药。 那只是江湖上传闻的秘药,可遇不可求的东西。 霓灵又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柜台上。 “哎呀,姑娘,我不是嫌银子少,是我这医馆的确没有‘岁回’,你想啊,我这开门做生意的,做谁的生意不是做啊,若有,岂有不卖给姑娘之理?所以,姑娘,你还是去别处看看吧。” 掌柜的男人一边说,一边将两锭银子拿起,塞回到她手中,下起了逐客令。 霓灵不愿走,将两锭银子又重新丢在柜台上,并直接打开柜台的矮门,入到了里面,然后自顾自在密密麻麻一排墙的装药的抽屉上找了起来。 掌柜的就怒了,冷了脸道:“姑娘,我敬你是客,你不要太过分,我这还要做生意,请姑娘出去!” 霓灵就好像完全没有听到,根本不睬他,一个抽屉一个抽屉地找着。 掌柜的就彻底绷不住了,骂道:“真的是个疯子!” 然后就让医馆里的伙计将她轰出去。 张硕老远就看到医馆门口,霓灵跟几个男人扭在一起的情景。 因为她太显眼了,一头的银发。 路上的行 人纷纷驻足围观。 张硕瞳孔一敛,快步过去。 “给我岁回,我要买岁回……” 霓灵一边说,一边还在试图挣脱几个男人的钳制,再次冲到医馆里面去。 见她一副疯癫的模样,几个男人互相使了个眼色,便纷纷抬起脚,朝她的脚踝和小腿肚上踢过去。 霓灵被踢跪在地上。 就在几人转身,准备扬长回医馆的时候,一股外力排山倒海一般砸向他们的背心。 “砰砰砰……” 他们全都没有反应过来,就只觉背上剧痛。 一阵闷哼声响起,几人纷纷栽扑在地上。 “霓灵......”张硕上前,扶住霓灵的肩。 霓灵怔怔抬眸,看到是他,忽然幽幽开口:“张硕……你知道,我姐在哪里买的岁回吗……” 张硕眸色一痛,将她深裹入怀。 ............ 谢谢【鲨寡】【月下倒影】【wwspyl2】亲的荷包~~~谢谢【小胖的糖】【fionsandra】【lanwen000077】【13864855596】【晨曦依依】【bm9962】【我滴蕾宝】【15932577105】【wtz9022】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 ☆、262.【262】其实你没忘,只不过换了一个方式 静慈宫 太后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树影婆娑,朱唇微微抿着,妆容精致的脸上满脸凝重。 常喜皱着眉心急急而入謦。 闻见动静,太后转身凡。 “怎样了?” “回太后,奴才去打听了,因为墨香居的人死得精光,官府那边也不知道具体失了哪些字画,也未查出任何线索。” 太后眸中寒光一敛,凤袍云袖下的手紧紧攥起。 睨着她的样子,常喜有些被吓住。 他想起昨日这个女人听说封后路上发生变故时的情景。 特别是当听说张硕竟然是钟家之后,夜离夜灵竟然都是钟家之后的时候,这个女人震惊得直接从软椅上跌落在了地上。 然后,让他细细将听到的事情讲了一遍,一点也不能落下。 听完后,吩咐他,“让我们的人夜里去一趟墨香居,用一切办法务必将张硕当年送去的那一副字画拿到手。” 谁知,他们还是迟了一步。 已经有人先他们一步,杀光了墨香居里的人,夺走了字画。 思及此,常喜小心翼翼地开口:“娘娘,那副字画很重要吗?” 太后瞟了他一眼,冷声道:“当然,哀家这些年一直在找这个东西。” 末了,又猛地想起什么,“替哀家速速宣端王进宫!” ************ 夜离端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站于自己身后的男人大手执着木梳轻轻梳理过自己的长发,然后将木梳放下,将她的长发绾起。 男人低垂着眉目,神情专注。 都说专注的男人最有魅力,夜离这样看过去,五官如画、轮廓分明、墨发轻垂、白衣胜雪。 真真俊美得无法比拟。 “凤影墨,你这不是第一次给女人绾发吧?” 看着男人一板一眼,却并不笨拙的动作,夜离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嗯,第二次。” 男人眉眼未抬,将她的发尾盘进发髻。 夜离怔了怔,没想到他回得如此快,又如此诚实,心里竟有些不舒服起来。 发髻盘好,男人抬眼望向铜镜,看向自己的作品,也看向作品的主人。 微微一笑:“你以为第一次是给谁?” 夜离想起了那个叫巧黛的女子。 那日他被陌千羽所持,巧黛不惜一切想要救他,他也亲口承认她是他的人。 想起这个女人曾与她大哥有过的纠葛,却又是他的人,夜离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跟巧黛什么关系?” 凤影墨微微一怔,旋即又笑开:“你觉得我第一次给女人绾发是给巧黛?” 夜离通过铜镜看着他,没有做声。 也等于这个意思吧。 凤影墨摇头,“不是!” “那你跟她到底是什么关系?” 既然话说到这里了,她就必须搞清楚。 凤影墨垂眸弯了弯唇,然后看向她:“她曾救过我一命,当年在去幽州的路上,我家遭遇灭门之时,她正在一棵树上等待猎物,正好亲眼目睹了这一幕,当时,她趁现场砍杀混乱之际,用冰蚕丝的细绳将我裹进她用来对付猎物的陷阱里掩住,我才得以逃过一劫。她是个孤儿,从小无父无母,在那之后,便追随了我。” 夜离有些怔住,她也想过两人的关系,却没想到巧黛是这个男人的救命恩人。 有救命之恩,从孩子时代就一直追随他到现在,想来,巧黛对他来说,一定是一个特殊的存在,两人之间的情义也不是一般的厚重吧? “那日,你分裂成三爷带我离开,将她落下了……” “没事,当时现场为了抓我,一片混乱,她已经趁乱逃出来了。” “哦。” 夜离便不再说什么。 心里面还是有些涩涩堵堵的。 见她沉默,凤影墨便笑了。 抬手捏了捏她的脸,“怎么?不开心?” “没有。” 夜离自是否认。 可她的这点小情绪又怎能逃过凤影墨的眼睛。 微微一叹,他绕过她的身边,走到她的前面,双手捧起她的脸,让她看向自己。 “夜离,巧黛与我有恩,这些年,我只是将她当做亲人,就跟张硕与你的关系一样,并无其他。” 夜离眼帘颤了颤,没想到他还专门给她解释。 心中一动的的同时,嘟囔道:“所以,你第一次给女人绾发,是给她这个亲人?” 凤影墨便再次笑了。 笑得甚是愉悦的样子,甚至还捧住她的脸,低头在她的额上啄了一下。 “最喜欢看你吃味时的样子。” 夜离一听就恼了:“我哪里有吃味?” 凤影墨低低笑,黑眸晶亮如星。 夜离瞪了他一眼,“那,是不是被我说中了?” 其实,说完,她就后悔了。 如此锲而不舍,倒真显得自己有些吃味了。 但是,她就是想知道,能让他这样一个清傲的男人绾发的第一个女人,到底是不是巧黛? “没有,”男人摇头,凤眸专注地望进她的眼睛,薄唇轻启:“我第一次绾发的女人……” 顿住,两指捻上她小巧的鼻梁,捏了捏,才道:“也是你啊!” 她? 夜离一怔,很是意外。 男人的声音继续:“那时,你还是男装,被陌千羽带去宫里做了随侍太监,太后怀疑你是女儿身,便借召大家赏花的机会,故意将自己的手链掉在湖里,让你下水去捞,你在水下发带断了,不敢上来,我在水下用自己的玉簪,给你绾了一个公子髻。” 男人声音低醇,语速缓慢,似是一边在说,一边回忆着当时的情景。 夜离亦是一边听,一边想象着两人在水下,他替她绾发的样子。 她甚至可以想象出自己当时的心慌和狼狈,以及他天神一般出现,雪中送炭一般让她惊喜。 心里面有暖暖的东西涌动。 “凤影墨,对不起,我忘了你。” 深凝着面前的男人,她忽然开口。 连这样美好的瞬间,她都忘了。 她很难过。 男人怔了怔,不意她会如此。 “没关系,其实你没忘,只不过换了一个方式。” 夜离没明白他的意思,疑惑地看着他。 他伸手将她揽进怀里。 “你是我见过最理智、最清冷、最多疑、最不轻信他人的女人,一路走来,你不知怀疑过我多少次,试探过我多少次,换句话说,我们不知经历了多少风雨考验,你才愿意跟我靠近。你想,这样的你,这样戒备的你,这样心墙高筑的人,若真的将我忘得一干二净、彻彻底底,单凭我跟你讲的我们曾经的故事,你会相信我?你会愿意这样跟我相处?不会的,绝对不会的,夜离,或许你自己没有感觉,而我的感觉却是很清楚,现在没有记忆的你,跟失去记忆之前的你,我们相处的方式是一样的。你所恐惧和迷茫的,只是对这一年的记忆而已,而潜意识里,或者说,本能的,你知道如何跟我相处。你扪心自问,我说的对吗?” 是这样吗? 夜离问自己。 答应竟然是肯定的。 是的,她不是一个轻易跟人靠近的人。 以致于这么多年,她只有陌千羽一个效忠的人,没有一个知己,没有一个朋友。 她跟所有人都保持着距离。 她失去了一年记忆,她将他忘了。 原则上对她来说,如今的他,她应该才真正走近两日 。 才两日的时间而已。 而他们两人现在的相处方式,绝对不是走近两日的人会有的方式。 难道真的如他所说,脑子里的记忆是没有了,但是,潜意识里,本能里的记忆却还是在的。 她记得她曾经在医书上看到关于失忆这一块的记载。 上面就有提到过,爱,是治愈失忆最好的灵丹妙药。 说,当你深爱一个人,或者一件事物时,你对这个人或这件事物的记忆已经深入骨髓,刻进魂魄,就算你的记忆放空,你遇见这个人或者这件事物时,你还是会有感觉,而且,也说不准,某一日在这个人或者这件事物的刺激下,你就恢复了记忆。 她跟他是这样吗? 如果是,她会不会也在某一日就突然恢复了记忆呢? 她真的好想。 “凤影墨,几时带我去我们曾经去过的地方走走吧。” “好,等你的伤痊愈了。” 陌篱殇来的时候,凤影墨跟夜离两人正坐在院中大榕树下的石凳上耳鬓厮磨。 原本两人是在树荫下,边喝茶,边下棋的。 夜离也不知道,怎么下着下着,到最后,自己就被他抱到了身上。 因为中毒的缘故,凤影墨也不敢吻她的唇,要她就更不敢,虽然心里真的很想很想。 但除了这两项之外,他可是将她便宜占尽。 不能亲嘴,以免唾液传毒,但是,别的地方可以亲。 不能要她,以免体液和精.液传毒,但是,他可以摸。 反正整个宅院就他们两个,也不用顾忌,凤影墨抱着她吻摸了个够。 陌篱殇是“咳咳”了两声,两人才反应过来。 大手连忙带上夜离的衣服。 陌篱殇已站在院中。 这是失忆后的夜离第一次见真正的三爷,宁阳王陌篱殇。 毕竟是凤影墨的父亲,他们的长辈。 夜离有些窘迫。 而且,她感觉到对方似乎一直在打量她。 那目光打量得她很不舒服。 凤影墨对这个父亲似乎有些冷淡。 夜离还从他身上挣脱下来了,他却一直闲适地坐在那里,也不起身,也不招呼对方坐,开口就问对方:“有事吗?” “听说了你们的事,过来看看你们,你们还好吗?” “你不是看到了吗?” 凤影墨回得毫不留情。 夜离站在边上,有些尴尬。 关于这对父子之间的事,她也是听凤影墨讲起了一些,大概是知道的。 虽然从凤影墨里的话里,觉得他还没有原谅自己的这个父亲,但是,夜离却觉得,那只是一个男人不愿意表露自己的情感而已,毕竟,爱之深,才会恨之切,不然,他也不会分裂的时候,分裂成这个人。其实,内心深处,他还是很关心他这个父亲的,她能感受到。 陌篱殇也不计较他的挖苦,继续道:“听说你中了陌千羽的毒,你放心,我已经让人潜到陌千羽身边去偷解药了,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 凤影墨跟夜离皆是一怔。 陌千羽的身边岂是那么好潜的?陌千羽的解药又岂是那么好偷的? 凤影墨微拢了眉心。 “我的事不用你操心,你自己先养好自己的伤再说!” 陌篱殇没有做声。 但是,夜离看到了青铜面具下的唇角轻轻扬了扬。 她想,这个男人定然也感觉到了这个儿子刀子嘴下面掩盖的一颗关心他的心。 “我没事!” 陌篱殇飞身离开。 凤影墨微微失了神。 ************ 夜,深沉。 远处的梆子声一声一声衬得夜越发的静谧,已是午夜三更。 一抹身影从龙吟宫前面的廊柱后探出头,看了看守在龙吟宫门口两个正在低头打盹的宫人,又警惕地环顾了一下四周。 远远地可以看到手持兵器的禁卫巡逻。 眸光微微一敛,身影快速闪出,悄声来到龙吟宫门口,伸手对着那两个睡得正香的宫人一点,两人的身子便朝边上一软,身影连忙接住,轻轻放倒在地上。 身影同样着一身太监服,只是身材略显娇小,皮肤也较太监白皙,以轻纱掩面,只露出一双大眼睛。 轻轻将龙吟宫的门推开一点点,身影闪身而入。 经过外殿,身影入了中殿。 中殿的矮榻上,霍安正睡得香甜。 身影脚下一高一低,悄声走过,直接入了内殿。 内殿里没有掌灯,但是一颗夜明珠却是将一室照亮,只是夜明珠的光亮就像是秋夜的月辉,清冷又寂寥。 身影站在那里,透过明黄床幔,静静看了躺在龙榻上的那人良久,直到外面又远远的传来梆子声,身影才怔怔回过神,连忙蹑手蹑脚四处找了起来。 将可能会放的几个地方都找了个遍,都没有找到要找的东西。 身影又来到床榻边,去搜摸帝王挂在床头边上衣架上的龙袍。 原本是打算摸一下胸口的口袋和袖袋就可以的。 但是,当领口处龙纹暗理的触感入手,身影微微颤了指尖,顺着领口轻轻抚上衣袍,就像抚着身着此件衣袍的男人。 或许是心中装着事,又或许是太过投入,身影陡然感觉到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时,已是后悔都来不及。 惊惧回头,就看到身材伟岸,只着一袭明黄寝衣的男人不知几时正站在自己身后,冷冷地看着自己。 身影大骇。 脸色一变中,第一反应是逃。 可刚迈出一步,一股强劲的外力就将她卷了回去。 再下一瞬,她就被对方老鹰抓小鸡一般擒住。 四目相对,她心尖一抖,想要挣脱。 拼尽全力。 可对方的大手就像是铁钳一般将她钳制得死死的。 “你是谁?胆敢夜闯朕的龙吟宫!” 陌千羽一手钳制着她,一手准备扯下她脸上的轻纱。 她吓得连忙将脸一偏。 结果,谁知道,因为她的动作,不仅没能逃过轻纱被扯掉的命运,头上的太监帽也因为她扭头而掉落在地。 一头青丝瞬间如同瀑布一般漫肩倾泻。 青丝飞扬中,她慌乱转首,就看到陌千羽震惊的眼眸。 “是你!” 陌千羽眸光一敛。 易敏便放弃了挣扎。 既然,抓也抓了,真面目暴露也暴露了。 逃也逃不了。 只得接受这个事实。 “对,是我!皇上好久不见!”易敏嫣然一笑。 “你没死?”陌千羽盯着她。 当初在北国,他们先走,后面还留了人寻她的尸体,最终未果返回。 “是嘞,没死,让皇上失望了。” 易敏依旧微微笑着。 “你深更半夜来朕的寝宫做什么?” “如果我说,我想皇上了,所以偷偷潜进来看看,皇上信吗?” 易敏的衣领被他的大手抄着,小白微微泛白,她却始终笑容恬静。 陌千羽大手一松,她骤不及防,陡然没了支撑,便“嘭”的一声摔跌在地上。 陌千羽冷笑。 “想朕了?”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陌千羽沉声道:“朕看你是来给某人偷解药的吧?” < p> ............... 呜呜呜,谁说素子是传说素,素子是说今天开始铺大事件,然后疯子蹬鸡,是然后哈,然后你们知道素子滴,一般预告都要比实际早那么点的,hiahia~~素子顶着锅盖遁走~~~~ 谢谢【美丽蔷薇花开】亲的荷包~~~谢谢【miaoer0917】【唐吉尔泰】【丹422】【浅草茉莉】【jinqiurong】【forever-lyn】【13707878215】【hgxath】【弱弱妖娆】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 ☆、263.【263】谁也回不到从前(1日第二更,2日还有更) 天刚亮。 凤影墨从厢房出来,一眼就看到站在院子里被夏日的晨光薄露笼罩的那人。 黑衣铜面,身姿挺拔謦。 眼波微微一动,反手带上了厢房的门,凤影墨举步走了过去凡。 陌篱殇似乎心情有些沉重,自袖中掏出一个药瓶,走了两步迎上凤影墨。 “这是解药,快服了它。” 凤影墨垂眸看向他手中的瓷瓶,没有立即接。 陌篱殇就有些恼了。 收回手,将瓷瓶的盖子拧开,将里面唯一的一粒药丸倒出来,瓷瓶扔掉,又将那一粒药丸递向他。 “你身上的毒坚持不了几天了,难道你想死?” 陌篱殇少有的不耐烦。 “解药怎么来的?” 凤影墨终于出了声。 他知道是他派人潜入陌千羽身边偷的,但是,陌千羽岂是那般好偷的主儿? 而且,看他的样子,明显情绪不对。 “你莫问,只管服用,放心,解药是真的!” 陌篱殇依旧伸着手,语气微硬。 “解药到底怎么来的?” 凤影墨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陌篱殇看着他,看他一副他若不说他便不接的固执样子,低低一叹。 “是易敏偷的。” 易敏? 凤影墨眸光微微一敛。 “她人呢?” 陌篱殇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她被抓了……但是,她还是想办法弄到了解药,并让人给送了出来……” “我说过,我的事不要你管!”陌篱殇的话没有说完,就被凤影墨沉声打断。 “你是我儿子,你的事我不管谁管?你都快要死了,我难道眼睁睁地看着你毒发身亡?” 凤影墨的话刚落,陌篱殇又紧声逼问。 胸口起伏得厉害,明显比凤影墨更加生气。 “可是你却将易敏推了出去,她只是一个女人!” “你以为我想这样吗?她是我的女人,她被抓,我比你难过百倍千倍,但凡我能想到别的一点办法,又何至于此?凤儿,今日为父就把话撂这儿,这样的事不是第一次,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他是帝王,掌握着生杀大权的帝王,只要夜离在你身边一日,他就绝对不会善罢甘休!这一点,相信你比为父心里清楚!现在满京城的都在找你们两个,你自己好自为之!” 陌篱殇说完,将药丸往凤影墨手中一塞,转身往外走。 走了两步又顿住,没有回头,声音却微微放低了几分:“至于易敏,你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救她。” 说完,陌篱殇低咳了两声,拾步离开。 夜离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凤影墨一人站在院子里一动不动的身影。 缓缓走过去,她轻轻拥住他。 “是不是都是因为我?” 她轻声问。 父子二人的对话,她在房中听得一清二楚。 “不,就算没有你,就算你在他身边,他也时刻想着,置我于死地。” ************ 易敏被两个禁卫钳制着上到映月楼的时候,陌千羽已经等在了上面,负手而立,留给她一个背影。 闻见身后的动静,陌千羽头也未回,只扬了扬袖。 两个禁卫便松了易敏,退下。 上面便只剩下了男女两人。 易敏也没有行礼,就站在那里。 手上脚下镣铐沉重,也不方便行礼。 陌千羽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后面的动静,就缓缓转过身,面对着她。 凤眸目光凝在她的脸上,好一会儿之后,开口:“说吧,说实话。” < /p> “说什么?”易敏同样看着他。 “说你为何而回?” 易敏垂眸轻笑。 再次抬眼望向陌千羽的时候,笑容渐渐敛起,“我说了因为思念皇上,这便是实话,可惜皇上不信。” 这次轮到陌千羽笑了。 “易敏,朕有的时候在想,朕为何当初就对你这么一个没有心的女人上了心呢?在你的心里,只有算计、阴谋、欺骗。” 易敏怔了怔,再次垂眸弯唇。 到底是谁没了心呢? 她若没有心,当年,她又何必当着他的面,从这么高的映月楼上跳下去。 她完全可以全身而退、悄无声息的离开。 她还不是想长痛不如短痛,死在他的面前,彻底断了他的执念,他可以重新开始。 他是万般耀眼的皇子,她是见不得光的细作。 他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彼时彼刻,从映月楼纵身一跃的那一瞬,她是抱着必死之心的。 谁知,她却还是苟活了下来。 陌千羽是这世上第二个给她温暖的男人。 第一个是宁阳王陌篱殇。 那时,她才五岁,家乡闹灾荒,在逃荒的路上,父母饿死路边,她在父母的尸体边哭。 陌篱殇打马经过,正好看到。 当时有很多难民,也有很多失去双亲的孤儿,但是,他却独独走到她的面前,抱起了她。 那时,她觉得他的怀抱好暖,就像是父亲的怀抱一样。 她抓着他的袖襟,停止了哭泣。 从此,她便住进了宁阳王府。 陌篱殇栽培她就像栽培自己的亲生儿子陌影凤一样。 识字、习武、琴棋书画。 她比陌影凤大一岁。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她十一岁那年。 先帝下令,让宁阳王一家去幽州出任刺史。 路上遭遇变故。 她因为出发了以后,又和一个老仆人回府拿忘拿的东西,没跟大家一起,侥幸逃过了那场灾难。 她以为他们都死了,伤痛欲绝。 后来,陌篱殇找到了她。 告诉她,他要复仇。 她便心甘情愿地帮他。 十四岁那年,陌篱殇告诉她,先帝秘密招收女细作,目的是为了监视和暗查各个王府王爷的动静以及忠心。 她去报了名。 录取后参加秘密培训。 一次机会,她看到了陌影凤,只不过已经化名成了凤影墨,跟在三皇子陌千羽身边。 他也看到了她。 两人都很震惊,可碍于当时的情况,两人都没有打招呼。 夜里,她将这个激动人心的消息告诉了陌篱殇。 陌篱殇很平静,说他知道,并让她不要告诉陌影凤,他这个父亲还活着。 一来,以免给陌影凤带来危险,二来,也可以让陌影凤单独历练历练。 也是那天夜里,她第一次成了陌篱殇的女人。 那时的她十五岁未到,根本不懂男女情爱,只知道,自己是心甘情愿的,心甘情愿将自己奉献给这个给了她无限宠爱的男人。 跟陌千羽相遇相识,是一次偶然。 当时,她正在执行任务,先帝密旨给她的是,负责监视和暗查端王,她在跟踪端王的过程中被端王发现,紧急情况下,是陌千羽偷偷出手救了她。 两人便这样认识。 后来,两人经常相约见面。 陌千羽给了她另一种感觉,跟陌篱殇给她的完全不同。 对陌篱殇是依赖,非常的依赖。 只要遇到困境,只要遭遇绝望,她第一个想到的人一定是他,然后等着他出现,等着他来救,就像当年她坐在她父母的尸体边上,等着他天神一般出现一样。 而,陌千羽却是让她觉得每一天都充满阳光,生活有了盼头,人生有了希望,她喜欢跟他在一起,想天天跟他在一起,每时每刻都在一起 。 可,显然不可能。 他们不是一种人,她还是蒲柳之身。 所以,在端王主动提出镇守边疆,她的任务完成之后,她当着他的面,从映月楼上跳了下去。 当时,她真的是绝望的。 因为对于一个细作来说,任务的完成也就意味着生命的终结。 先帝不会放过她,虽然陌篱殇已替她想好了退路。 她跟陌千羽之间却没有了退路。 是她对不起他,所以,她才用了那般决绝的方式。 命运弄人,往事如烟。 过去的已经过去,谁也回不到从前。 上次她利用选妃回来,与其说是想帮凤影墨解决夜离的危机,想帮陌篱殇刺探情报,不如说,她其实根本就是想回到这个男人身边。 可是,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上次也是站在这映月楼上,她问他,易敏还是当年的易敏,皇上还是当年的皇上吗? 他说,不是。 的确不是。 他的心里早已没有了她。 早已深深住进了另外一个女子。 曾经她都没有奢望,如今又怎会奢求? “皇上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吧?”收回思绪,易敏看向面前的男人。 “凤影墨跟夜离人在何处?”陌千羽便真的开门见山。 易敏微微笑。 果然如她所料。 “我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你明明就是为了解药而来!”陌千羽骤然一吼。 易敏怔了怔。 陌千羽上前一步,握了她的肩:“易敏,只要你告诉朕,告诉朕他们在哪里,朕可以念在旧情的份上,放你一马!” “旧情?”易敏低低笑,“在皇上的心里,还有旧情吗?” 若有旧情,在北国的客栈,就不会故意对她的药浴水做手脚,让她中了媚.药。 若有旧情,昨夜抓到她之后,就不会将她丢到刑部,让刑部的人对她严刑拷问。 她的指尖,一根一根被细针扎过,到现在还处在麻木状态。 “你到底想要怎样?” 落在她肩上的五指一收,险些将她的肩骨捏碎。 易敏痛得瞳孔一敛,她抬眸看向男人已然失去耐心的脸。 那已经陌生到她认不出的脸。 “我不知道。” 她一字一顿,口气笃定。 ************ 夜离是被脸上的湿热感给弄醒的。 迷迷糊糊睁开眼,就看到凤影墨在亲她。 不悦的嘟囔一声,她伸手无力地推了推他的肩,鼻音浓重地抱怨道:“那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男人拉开了一点和她的距离,俯瞰着她。 “夜离,我想要你!” ......... 今天还有一更哈,在晚上老时间,素子努力将该过度的过度完,事件来,努力让蹬鸡快来哈,么么哒~~另外,关于易敏跟黄桑之间微妙的关系,孩纸们也可以倒回去看看【151】和【156】章哈~~ 谢谢【香味抹茶】亲的璀钻~~~谢谢【书锦程】【棒棒我爱】【蓉本疯癫】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 ☆、264.【264】死后入十八层地狱也罢,我也认了 大概是这几日又是伤,又是担心霓灵,没有休息好,终于得知霓灵安全住在客栈里面,张硕也在一起,夜离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睡得特别沉,也困得不行,惺惺松松推他,嘀咕:“不,不要……凡” “可是我真的好想……” 有多久没要她了? 似乎很久很久。 好不容易熬过了三月之期,她又食了岁回,去了宫里謦。 终于回到他的身边,有了两人独处的机会,他又中了毒。 如今,身上的毒总算解了,他怎么还可以继续忍? “我真的好困……” 夜离觉得自己眼睛都睁不开。 “没事,你睡你的……” 男人一边说,一边开始解她的衣衫。 与此同时,并低头叼上她的唇瓣。 夜离汗。 什么叫她睡她的? 他这样***.扰她,让她如何睡? 嘴巴被他封住,她不满地嘤咛一声。 他便趁机长舌直入,钻入她的口中。 她的气息一如既往的甘甜芬芳,让他一触碰就恨不得想要得到更多。 夜离伸手推他,被他锁了手压在头顶的软枕上,狠狠一顿需索下来,夜离早已被他搞得睡意全消。 因为考虑到她背上还未彻底痊愈的伤,又考虑到不能压迫到她的腹,所以,凤影墨不停地折腾着姿势。 他上她下,会压到背又会压到腹,不行。 她上他下,她有伤在身又不能用力动。 让她侧躺背朝他,他又难免会碰到她的背。 让她侧躺面对着他,他又担心会撞上她的腹。 折腾来折腾去,凤影墨干脆跳下床,将夜离也从床榻上抱下来。 考虑到她是赤足,他又一把扯下薄毯扔在地上,让她站在薄毯上,俯撑在床沿边。 他从后面进入…… ** 一番缠绵之后,两人都大汗淋漓。 凤影墨抱着她倒在床上,谁都没有动,就这样什么都没穿地躺着。 静谧的房间里只能听到两人依旧粗噶得不像话的呼吸声,声声交错。 凤影墨的唇还贴在她的耳畔,轻轻摩挲着她,似是想要安抚她潮汐后的空乏。 而她窝在他怀里,疲惫而又享受地闭着眼睛,眼睫轻颤,身子还在那一份徜徉中薄颤着,涟漪层层漾开。 虽说已是怀有几个月孩子的娘,但是,对于没了一年记忆的她来说,这无疑就像是人生的第一次。 身与心的感觉都很奇妙,无以名状的一种奇妙。 “夜离……” 男人哑声开口,粗重的呼吸依旧停留在她的颈边。 夜离还是没有睁眼,懒懒地“嗯?”了一声。 “有件事我想跟你说。” ************ 客栈 张硕端了早膳,推开厢房的门,赫然发现又不见了霓灵。 脸色一变,他以为她又出去了,刚准备放下手中托盘出去寻,就猛地听到屏风后面传来的水声。 循声望去,能看到屏风上面搭挂着衣衫。 原来是在沐浴。 刚刚凝紧的神经微微一松。 可是却有另一种感觉从心底深处泛出来,心跳也跟着有些徐徐加快,他双颊微微一醺,连忙将手中的托盘轻轻放在桌案上,逃也似的出门,准备在门外等。 可是,就在他前脚刚迈过门槛,后脚还未捡出,骤然闻见空中充斥着一股气味。 吸吸鼻子,觉得像是石灰的气味。 石灰? 厢房里怎么会有这么浓的石灰味? 他扭回头,朝厢房环顾了一圈,并未发现什么异样。 可随着水声一声比一声激烈地传来,他猛地瞳孔一敛,意识过来。 天! 不会吧? 也顾不上什么大哥什么妹妹,更顾不上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他直接冲进了屏风里面。 刺鼻的石灰的味道扑面而来,张硕惊痛地看着坐在浴桶里,拿着锦帕拼命搓着自己身子的女人。 “你用什么在沐浴?” 张硕颤声逼问的同时,倾身,将自己的手伸进浴桶里面。 滚烫的触感灼得他入水的手一痛。 果然,是石灰水。 他大惊,连忙去捞浑身赤.裸坐在水里心无旁笃、死命搓洗的女人。 竟然连他这样冲进来,她都视而不见。 可,意识到他要将她拉出水,她就反应过来了。 挣扎,推他,挥开他的手,不要他抱,不愿起来。 张硕又岂会就此罢休? 哑着嗓子试图安哄:“霓灵,乖,不要这样,石灰水不能用来洗澡的,会灼坏你的肌肤的,听话,好不好?我们起来!” 石灰一般大户人家都用来刷墙。 逢瘟疫时期,会用石灰对水,洒泼消毒。 富人家平时也会定期洒泼在房屋四周消毒、驱虫、避邪。 然,用石灰水来沐浴,他还是第一次看到。 因为石灰遇水,会散发出大量的热,极易灼伤人。 若石灰多,水少,散发出来的热量,甚至可以将人的肉都灼蚀掉。 他方才入水探了探,幸好她用的石灰不多,不然,她这样坐在里面,早已人都没了。 如今虽然石灰不多,可温度也是烫得惊人,他一个大男人将手只伸进去一会儿就受不了,何况她如此娇嫩的肌肤,还这样坐在里面大面积地入水,她甚至还用锦巾这样拼命搓洗。 “霓灵,听话,起来!” 他抱她,她挣扎,水花四溅,有点溅在脸上,手臂上,带起点点灼痛。 张硕觉得那水一直溅到了他的心里。 烫得他的一颗心痛到颤抖。 终于,他怒了。 不顾她的挣扎,直接大手将她擒住,粗暴地将她从水里面捞了起来。 霓灵哭了。 哭着跟他求饶。 “张硕,放开我,放开我好不好?我想洗,好脏……” “我不许你这样说自己,也不许你这样糟蹋自己!”张硕强行将她从屏风后面抱出来,放到床榻上。 原本莹白细腻的肌肤已经被灼得全身通红,很多个地方,甚至被灼得起了水泡。 霓灵扯了薄毯想要裹住自己一.丝.不.挂的身子,却是被张硕一把扯过来扔掉。 “我给你先擦点药,不然,你的皮肤很快就会溃烂!” 张硕冷着脸,沉声。 他不是危言耸听吓她。 他是医者,他深知严重性。 一边说,一边从袖中掏出一盒药膏。 所幸他随身带着治疗烫伤的药。 “将药放在那里,我自己擦,你出去,你快出去!” 没有一丝遮挡,她双手环抱着胳膊,却也无法遮住身前的春.光,她小脸涨得通红,眼泪直流。 张硕根本就不听她的。 他要是出去,指不定她又做什么事。 她真的将他惹恼了,或者说,将他逼疯了。 拧开药盖,掠了一坨药膏在手上,掌心对着掌心搓开,他上前。 霓灵吓死了,戒备地往床里面挪着,“不要过来,你出去,你给我出去——” 张硕伸手握上她的脚踝,将 她的身子往自己面前一扯。 霓灵便用脚踢他,疯了一般踢他。 “张硕,你混蛋,你是个混蛋,你不配做哥哥,我不要你这样的大哥!” 张硕抓住她乱踢的脚往床沿外一拉,用自己的一双腿将其夹住,不让她乱动。 因为拉她,手心上的药膏早被沾没了,他又掠了一把,搓搓,开始从她的颈脖往下擦。 霓灵噤了声,红着眼睛,惊恐地看着他,身子在他的手下颤抖得厉害。 手里的药膏擦完,他又掠,再擦。 一寸一寸擦过她的肌肤,任何一处都不放过。 来到她胸前的时候,他将她环抱在一起的手臂分开,大手覆在她一双丰.盈上,霓灵觉得自己呼吸都快呼吸不过来。 所幸,张硕的手也没有在那里多做停留,擦完,便往下,擦上她的腹。 擦着擦着,霓灵看到张硕也红了眼睛。 两人都不说话。 死一样的静谧。 张硕专注地擦着,低垂着眉目。 霓灵紧紧咬着唇瓣。 擦到她腿内侧的时候,她干脆闭起了眼睛。 直到擦到脚踝的时候,她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水滴落在她的腿上,她才一怔,睁开眼。 是张硕。 是张硕哭了。 霓灵怔怔看着他,他拿着药盒掠了一把药膏,将她最后的脚底擦好,猛地将药盒一丢,扯了边上干净的袍子将她的身子裹住,双手攥住她的肩,将她扶坐起来,他倾身,逼至她的面前。 “霓灵,我们离开这里吧,离开京师,离开后幽也行,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我只是你的张硕,你只是我的夜灵,不管世人怎么看,怎么想,生前遭天打雷劈也好,死后入十八层地狱也罢,我也认了,我都认了。霓灵,你呢?你愿意吗?” 张硕一口气说完,显得有些激动,落在她肩上的大手更是攥得死紧,生怕一撒手,她就不见了一样。 霓灵有些震惊地看着他。 震惊他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不仅仅是因为这些话分明是乱.伦,更因为对于张硕来说,能跟她说出这样的话,做出这样的决定,意味着什么。 “我不要你的同情……” 她幽幽开口。 是见她白发了吗?见她成了妖怪,成了过街老鼠了吗?是可怜她吗? 她不需要。 “你这个女人,你是傻子吗?你看不到吗?我这是同情你吗?” 张硕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她的肩骨捏碎。 霓灵眼帘颤了颤,心里面早已经滋味不明。 “可是……”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门口骤然传来叩门的声音。 两人一怔。 “谁?”张硕顿生戒备。 “张太医,是我。” 是个男人的声音,有些熟悉,张硕一时没想起来。 又扯了薄毯将霓灵本已经裹了袍子的身子盖住,他转身走向门口开了门。 门口,男人静候。 张硕眸光微微一敛:“是你!找我有事吗?” ☆、265.【265】今日要不你活,要不我们一起死 门口,男人静候。 张硕眸光微微一敛:“是你,找我有事吗?” 与此同时,心中的戒备更多了几分。 毕竟来者不是别人,而是禁卫统领韩啸躏。 韩啸似是想透过半开的门看看里面的女子,却是被张硕随手“嘭”的一声带上房门。 张硕冷了脸。 韩啸有些尴尬,便直言正事。 “我来是想告诉你,快带夜灵离开这里,皇上正派我们在四处找你们四个,客栈也一家一家在查,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这里的确不安全了。” 韩啸的话还没有说完,一道男人低沉的嗓音骤然响起。 不是张硕。 而是来自于身后。 两人皆是一震,愕然看去。 只见脚步声纷沓,是手持兵器的军士涌上走廊。 张硕脸色大变。 韩啸满目震惊。 明黄身影自军士后面走出,轻勾着唇角,微微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 “韩统领对朕还真是忠心啊!” 韩啸面白如纸。 也终于明白过来,这个帝王竟然在秘密跟踪他。 正快速思忖着该如何应对,“唰”的一声清脆入耳,与此同时,他腰上一重,一股大力将他的身子推得往前一个扑撞,“嘭”的一声撞开了虚掩的房门,他趔趄了进去。 “带她走!” 张硕沉急的声音落下,他就听到了身后房门被砰然带上的声音。 然后就是兵器交接的声音。 韩啸垂眸看向自己腰间,佩剑只剩下剑鞘。 显然,长剑已被张硕拔去。 张硕将他推进厢房,自己守住门口,让他带夜灵走。 心头狂跳,却也不敢耽搁,抬眸看向床榻上的女子,却是被她一头的白发给惊住了。 直到霓灵皱眉喊他:“韩统领……”他才猛地回过神,心头大痛,连忙上前,“快,我带你离开。” “张硕呢?” “他在外面挡着。”韩啸一边说,一边扯了盖在霓灵身上的薄毯,准备将她抱起,却是不小心将裹在她身上的外袍也扯滑落了一截下来,韩啸才意识到她没穿衣服,吓得连忙又将毯子给盖了上去。 一张脸红得就像是关公。 “我不走,我要跟张硕一起!” “我们先走,张硕随后会来找我们,如果你留下,一个也走不了!” 韩啸很震惊自己在这样的时候,还能保持一个禁卫统领的反应和冷静。 说完,直接连毯子一起将她抱起,推开窗跃出。 外面张硕以一敌众,虽已拼尽全力,却终究没坚持多久,数枚长剑便横在了脖子上。 有人撞开厢房的门。 窗户洞开,房内已不见一人。 “启禀皇上,人已跃窗逃走!” 陌千羽眸光一敛,冷声道:“追!” 这厢,张硕虽被擒,心头却是微微一松。 陌千羽的意图他很清楚,无非就是想要通过他跟霓灵找到夜离跟凤影墨,或者拿他跟霓灵去威胁夜离跟凤影墨出现。 “皇上为何要抓微臣?” 陌千羽眸光微微一闪,声音冷冽:“钟家是罪臣之家,你是罪臣之后,你说朕为何要抓你?” ************ 烈日当空。 一年中最热的季节,而此时又是一天之中最热的时辰。 可饶是如此高温的天气,京师的长街两侧,还是人潮涌动,挤得水泄不通。 这是继多日前的皇后册封大典之后的又一盛景。 只不过,皇后册封大典是喜事,虽 然中途被缉台台主凤影墨给搅黄了。 这一次,相反。 是斩首示众。 且还是同时斩两人。 一男一女。 男的是太医院的太医张硕,据说是前丞相钟彦之子,钟彦是罪臣,当年全家贩毒,全家获罪,所以,张硕也不例外。 虽封后那日,他为钟家喊冤,却终究没有任何证据。 女的是一个妃子,敏妃。 据说,此女犯下多条重罪,罪大恶极,当初在北国就已经被缉拿,却因为发生雪崩逃脱,此次偷偷潜入宫中,欲对帝王不轨,被当场擒获。 因为两人身份都不低,且罪孽深重,为惩治二人,又警醒世人,帝王下令,同时斩首于京师东市的刑场。 手持兵器的军士押着囚车走过,百姓人头攒动。 毕竟钟家之事已经过去多年,再加上除了一个贩毒,大家似乎并不记得钟彦还做过些什么罪大恶极之事,所以,对于张硕,就仅仅是抱着看热闹的心里。 而易敏则不同。 对她,围观人群皆都是鄙夷之色,更有甚者,还朝她淬口水。 “听说她在北国背着皇上跟别的男人私通,被抓了现行。” “是啊,不要脸,把我们后幽的脸都丢到他国去了。” “可不是,竟然还想回来刺杀皇上,简直可恶至极!” 易敏坐在囚车里,低垂着眉目。 这些话她自是都听在耳中,微微苦笑,始终眉眼不抬。 ** 东市刑场,同样是人山人海,被挤得水泄不通。 刑场周围禁卫罗列,将刑场保护得森严。 刑场内,正上方设有三座,三座皆配有遮阳华盖,华盖下分别坐着刑部尚书、大理寺寺卿、御史台台主。 三人正襟危坐。 下方刑台处,高大壮实的侩子手已经山般立在上面等候,扛在肩头的大刀在烈日下闪着明晃晃的光芒。 随着押解的囚车逼近,围观的群众开始sao动。 维持秩序的禁卫便一个一个手持兵器,全体戒备。 “张硕!” 囚车一入眼,霓灵就变得失控起来,拨开人群,拼命往前面挤,吓得韩啸连忙将她拉住,并伸手点了她的哑穴和定穴。 所幸人群本来就在动,无人注意到她,而现场又一片喧嚣嘈杂,将她的那一声断肠呼喊淹没。 “对不起,夜灵。” 将不能动不能说,急得眼泪无声直流的女子揽在怀里,韩啸往后退了退,让自己和怀中的女子很好的掩在人群中。 虽然两人都戴了遮阳斗篷掩了面,但还是以防万一。 他们本不该来,但是,他拗不过这个女人。 也不是拗不过,是见不得这个女人再伤再痛再摧残自己。 虽然,他知道,带她过来亲眼看着这一场惨烈,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但是,不带,他知道,她会更痛苦。 前方,囚车停。 主座上三人都抬头看了看天上正当空的日头,又回头看了看边上的一个时漏。 然后三人互相点了点头。 刑部尚书便转眸吩咐禁卫:“将人带上来吧!” 围观民众又再次传来一阵不小的sao动。 张硕跟易敏一前一后被禁卫带着缓缓走上刑台。 两人皆手戴镣铐,脚锁铁链,链子拖在地上发出一声声令人心悸的声响。 带至行刑处,禁卫们对着两人的膝盖窝一踢,将两人踢跪在地上。 禁卫们退后几步,侩子手上前。 然后,就是等。 所有人都在等。 包括韩啸。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四下搜寻。 如果 说,现在唯一还能寄一丝希望的,那便是凤影墨。 张硕是凤影墨的朋友,是夜离的大哥,凤影墨不应该坐视不管。 虽然劫法场这种事从不靠谱,更何况今日明显比寻常增加了至少三倍以上的守卫,已经将刑场守得固若金汤,怕是连一只苍蝇都发不出。 但是,他觉得凤影墨应该是不同的。 那日峰顶,他可以手无寸铁只身上去,在自己身中一箭的情况下,将劫徒杀得一个不剩。 封后那日,他又是中毒又是重伤,面对那么多的禁卫,他也可以轻松离开,甚至还从帝王手中夺下了夜离,并将夜离一并带走。 有时,他真觉得那个男人是神,是仙体,不是凡身,不怕痛,也不惧死。 有时,他又觉得他像是魔鬼,来自地狱的修罗魔鬼,一身戾气、凶狠嗜血。 他若来救,张硕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韩啸兀自想着。 “时辰到!” 上方刑部尚书的声音将他的思绪猛地拉了回来。 “行刑!” 大理寺寺卿将斩令牌“啪”的一声掷在地上。 侩子手的大刀举起,在空中带出一抹耀眼的弧度。 没有任何奇迹出现。 没有任何人出现。 韩啸绝望地抬手蒙住了怀中女子红如滴血的眼睛。 就在所有人以为要手起刀落的瞬间,一道声音骤然响起。 “等一下!” 众人一震。 包括侩子手,也包括三位监刑官。 而让大家意外的是,声音的主人。 不是别人,是其中一个当事人,敏妃。 “我要见皇上!” 她转眸对着主座上的三人道。 三人互相看了看,轻嗤。 “皇上乃至尊天子,又日理万机,岂是你说想见便能见的?何况如今行刑时辰已到,你就莫要故意拖延时间了!” 说完,示意侩子手继续。 刽子手领命,扬臂。 大刀正欲落下,一阵衣袂簌簌声响起,一袭月白色锦袍的男子翩然落在易敏的边上,握住了侩子手的手臂。 众人一惊,禁卫们刚要上前,骤然看清来人。 皆是大骇。 齐齐跪地行礼。 “皇上!” 皇上? 所有人震住。 刑部尚书、御史台台主、大理寺寺卿连忙起座跪拜,侩子手脸色大变,也跪了下去。 韩啸松了霓灵的眼。 百姓们也纷纷跪地。 谁也没有想到帝王竟然在。 看他未着龙袍,且出现得这般及时,想来早就在人群之中。 堂堂九五之尊,玩微服偷偷观刑? 陌千羽站在易敏的前面,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你想见朕?” 说完,又蓦一倾身,凑到她的面前,唇角轻扬起一抹嘲讽的弧度,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是不是后悔了?是不是想跟朕说实话了?” 未等易敏回答,他又骤然笑容一敛:“晚了!朕不想知道了!” 他直起腰身。 他真的不想知道了吗? 当然不是! 只是如他所说,现在知道,真的晚了。 如果在今日之前,还可以。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种地步,就算她再告诉他凤影墨跟夜离在哪里,已经没有了意义。 他们不可能等在那里坐以待毙。 既然,决定将她跟张硕一并推出来行刑,他就已经放弃了从他 们那里得知凤影墨跟夜离行踪的打算。 而是在走另一条路。 逼。 原本,他还担心易敏够不够份量。 够不够用她的生死将凤影墨逼出现身的份量。 虽然她是为了凤影墨来偷药,但是,从他平素的观察来看,凤影墨似是对她并未见有多特殊。 后来,擒到了张硕,他就胜券在握了。 张硕是凤影墨的挚友,张硕又是夜离的大哥。 外加一个易敏,凤影墨岂有不现身之理? 陌千羽拂袖转身,正欲让行刑继续,谁知易敏又再度出了声:“易敏从未后悔,易敏曾经说的也句句都是实话。如今想见皇上,只是想给皇上看一样东西。” 陌千羽脚步一顿,回头,“何物?” 手上镣铐叮叮当当,易敏自袖中缓缓掏出一截明黄布料。 明黄布帛入眼,众人第一反应是圣旨,皆惊错。 陌千羽却是瞳孔骤然一敛,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 那布料,他再熟悉不过。 那是他的一截龙袍的袍角。 “你……” 他满眸震惊地看着易敏,声音转哑,“你是……阿梅?” 这怎么可能? 易敏是那个在他眼盲期间照顾他,甚至不顾自己性命救他的阿梅? 不,不可能! 他上前,将那截明黄布料接过,抖开。 “若有任何困难,都可以来后幽找朕,以此物为信。” 上面的字迹已经有些模糊。 因为当时破庙中没有笔墨,他是用残香所写。 但是,他的字,他自己认识。 虽然写这些字的时候,他的眼睛还看不见。 一颗心微微颤抖,陌千羽徐徐抬眸,看向易敏,忽然伸手将易敏的手握住。 场下众人震惊,一头雾水,不知发生了什么。 陌千羽阖上眸子,摸着易敏的手,用自己的手感知着她的手。 易敏微微苦笑。 她是他的妃子,他都几乎没有握过她的手。 如今却是为了验证她是不是阿梅,如此。 是不相信她的话吗? 刚想将手自他手心抽出,陌千羽陡然睁开眼睛,凤眸深凝进她的眼底。 是她。 是阿梅。 是那个救他于雪崩之中,将他脱.光.光擦药、看遍他身体、不惧他不怕他、敢强迫他、敢威胁他、不惜牺牲自己救他的阿梅。 “阿梅……” 他哑声低唤,忽然想起什么,瞳孔一敛,“你为何早不告诉朕?” 为何现在才说? 为何这个时候才将这个东西拿出来? “是想让朕赦免你吗?”他问易敏,五指一收,将那截袍角攥住:“你放心,既然朕答应过你,你自是可以用此物保一命!” “多谢皇上!易敏的确是想用此物来保一命,只不过,不是易敏的命,易敏恳请皇上赦免张硕张太医!” “什么?” 陌千羽几乎都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震惊的何止是他? 边上的张硕亦是错愕转眸,难以置信地看向易敏。 还有场下众人亦是。 包括韩啸和霓灵。 “你让朕放过张硕?”陌千羽犹不相信,微眯着凤眸开口确认,“那么你呢?” “易敏自知罪不可恕,甘愿接受斩首刑罚!” 易敏微微颔首,声音不大,语气却笃定坚决。 张硕深感意外,连忙道:“多谢易敏姑娘好意,张硕万万 承受不起,既然姑娘有此机会,就请姑娘自己好好地活下去。” “不,我意已决,今日要不你活,要不我们一起死!” 易敏脸色微微发白,眼角眉梢都是羸弱,可是一双眸子里的目光,却是坚毅无比。 陌千羽真的震惊了。 印象中,这个女人跟张硕似乎没有过任何交集吧? 她竟然宁愿自己赴死,也要将生的机会给张硕。 要不给张硕,要不就不要。 所有人都震惊了。 全场一片静谧。 韩啸看看霓灵,霓灵亦是一脸震惊和疑惑。 陌千羽微微抿了薄唇,忽然明白过来了易敏的真正心思。 她还是在帮凤影墨。 帮张硕就等于在帮凤影墨。 因为张硕只是饵,他的最终目标只是凤影墨。 不,不能,不能答应她! 他还要用张硕逼凤影墨现身呢。 “朕当初给你留此物,只是留给你,换句话说,你只能用它来保自己的命,别人的,不行!” 最后几字,他也是故意拖长了尾音,回得决绝。 末了,又扬了扬手中布角,问向易敏:“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要不要用它让朕赦免你?” ............ 艾玛,疯子竟然还木有出来~~o(╯□╰)o对了,孩纸们若忘了黄桑跟阿梅姑娘,可以回去看看【209】章。 周末愉快哈,明天该来的不该来的统统来,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会知道哈,么么哒~~~谢谢【231507679】【菱丝】亲的花花~~~谢谢【231507679】【水牟樱花】【果壳宝宝】【210624】【香味抹茶】【15026453619】【tekiei】【神殇爱庚】【ritalon】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 ☆、266.【266】我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你逼的 “朕当初给你留此物,只是留给你,换句话说,你只能用它来保自己的命,别人的,不行!” 最后几字,他也是故意拖长了尾音,回得决绝崾。 末了,又扬了扬手中布角,问向易敏:“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要不要用它让朕赦免你?” 易敏微微苦笑。 “谢皇上,不用!” 如果她是贪生怕死之人,当初陌篱殇让她入宫来窃解药,她就不会来了,她非常清楚,这次入宫只会有去无回躏。 如果她是贪生怕死之人,在被陌千羽当场抓住的时候,她就会将此截袍角拿出来了,告诉他她是阿梅。 她并不想这样。 如果易敏在这个男人心中,是不堪、是欺骗,就如他所说,她没有心,她的心里只有阴谋、算计、欺骗,那么,她希望,在他心里,阿梅是美好的。 所以,她根本就没有打算将这截布料拿出来。 她就想,让阿梅永远是阿梅吧,是那个让他在没有笔墨纸砚的情况下,在自己眼睛看不到的情况下,还愿意撕了自己龙袍的袍角,捡了残香来为她留下一句承诺的人。 既然是为了张硕才拿出来的,如今保不住他的命,她就当她从来没有这块袍角。 显然对她的回答很不满意,陌千羽眸光一点一点敛起,深凝在她的脸上,薄唇紧紧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 胸口微微起伏。 良久。 “好,既然你执意如此,朕便成全你!” 陌千羽沉声,声音从牙缝中挤出。 话落,再次决绝转身,扬袖:“继续行刑!” 张硕皱眉,看向易敏:“姑娘何必如此?” 易敏淡然笑笑,没有做声,只从背后看着男人挺得笔直的清冷背影。 侩子手再次抡臂扬刀。 一切又回到原点。 众人再次屏住了呼吸,韩啸也再度蒙上了霓灵的眼。 “皇上今日如此,就不怕以后有朝一日自己会后悔吗?” 一道清润如风的男声骤然划破所有的静谧和紧张,朗朗传来。 陌千羽瞳孔一敛。 张硕跟易敏皆是心头一撞。 所有人一震之后,纷纷循声扬头,包括举着大刀的侩子手。 在东市门口一根挂布幡的桅杆上面,一抹身影迎风而立。 白衣黑发,衣发翻飞,原本挂在桅杆上写着“刑场”二字的布幡在他的脚下飘扬,背景是白云蓝天,就像是踏风而来的谪仙。 众人一惊。 不少人认识此人。 缉台台主凤影墨。 且不说他本就是风云人物,在后幽早已名声在外,更何况,前不久还直接搅黄了帝王的封后大典。 这次,又是? 心下疑惑,众人又纷纷转眸看向帝王。 帝王似乎很淡定。 双手往身后一剪,帝王负手而立,虽同样是扬着脸,看向高高站在桅杆上白袍猎猎的男人,却是一身的傲气和凛然。 “朕后悔什么?”他朗声开口,唇角一抹冷弧浅浅。 “后悔不该再次践踏一颗真心!” 凤影墨低醇的嗓音在风中散开。 陌千羽一震。 凤影墨的声音继续:“曾经不是也有一份真心遭皇上践踏,皇上追悔莫及吗?微臣还以为皇上不会再重蹈覆辙,却是微臣高看了皇上,原来,皇上永远不懂!” 陌千羽脸色一白。 易敏眼帘颤了颤,微微垂了眉目。 “你是在跟朕炫耀吗?” 陌千羽眸底泛起寒意。 “微臣不敢!”桅杆上的身影衣袂飘飘,声音透风而来。 “是吗?”陌千羽冷嗤,声音从喉咙 深处出来:“朕看你敢得很!都有胆量前来,还有什么是不敢说的?” “前来那是因为不想让皇上失望,不然,皇上如此大费周章地布下此局,微臣若是不入局,岂不是太不识时务了?” 陌千羽脸色越发变得难看。 鼻子里冷哼了一声,提高了音量道:“若真识时务,你便束手就擒吧!” 话音刚落的同时,眸光骤然一寒,凌厉扫向某处。 顷刻间,脚步声便纷沓响起,禁卫们快速移动,将桅杆的下面包围起来。 一排排弓箭手更像是凭空出现一般,忽然从围观的人群中冒出来,拉满了弦,锋利的剑尖全部齐齐指向桅杆上面。 众人大骇。 特别是韩啸霓灵、张硕和易敏,更是脸色煞白。 原来,这个男人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只等引君入瓮。 而且,显然凤影墨站在了一个很不好的位置。 那么高。 虽然下面包围的禁卫鞭长莫及,可是对于弓箭手来说,无疑是目标正好。 因为,完全不用担心,会射到别人、伤了百姓,完全可以放开手脚大胆直射。 果然,陌千羽衣袖一扬,连让对方说一句话的机会都没给。 万箭齐发。 所有人大惊,有人甚至吓得尖叫起来。 “凤影墨!” 张硕同样惊惧出声。 闪着幽蓝寒芒的羽箭如同雨点一般漫天而起,带着风驰电掣的速度直直朝桅杆上的那抹身影飞去。 避,显然来不及。 躲,也无处可躲。 四周无一丝障碍,下方是禁卫若干。 大家都忘了呼吸。 很多人甚至闭上了眼,不忍看那一场万箭穿心的惨烈。 陌千羽唇角轻扬。 然,世事就是这样难料,逆转只在转瞬之间。 明明那些羽箭全都射上了那抹身影,那抹身影却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像是镜花水月一般化为虚无。 而与此同时,陌千羽却是感觉到脖子上一凉,等他意识过来,一柄长剑已经横在了他的项间。 他惊错回头。 颈脖轻擦过长剑锋利的刃。 细细的刺痛传来。 他赫然看到凤影墨衣发翻飞站在他的后面。 场下一片sao动和惊呼声,众人还在那如同泡沫一般骤然消失的身影中回不过神。 直到有人惊叫:“护驾,护驾”,大家才转眸看向陌千羽,这才震惊地发现,那抹桅杆上消失的身影竟然已经立在了刑台之上,并拿长剑挟持了他们的帝王。 什么情况? 这是什么情况? 方才他们很多人可是眼睛都没有眨一下,这个男人是怎么在那么远的桅杆上瞬间消失于无形,然后又突然出现在帝王边上的? 大变活人? 可是,大变活人连个道具都没有。 当然,还是有一些人看出来了。 帝王陌千羽就是。 他难以置信地开口:“你会幻术?” 所谓幻术,就是制造一些假象,譬如方才桅杆上的那人就是假象,而真正的凤影墨可能就在场上,或者场下。 假象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给真正的他创造了很好的动手机会。 只是,他从不记得他会这个本领。 凤影墨唇角一勾:“刚学的,今日第一次用,看来还不错。” 陌千羽的脸色早已变得很难看。 场下的禁卫和那些弓箭手各种蠢蠢欲动,却又不敢贸然造次。 毕竟帝王就在凤影墨的手上。 而且在那些弓箭手的四周围观的群众忽然一个一个从腰间拔出软剑,团团在弓箭手们困住。 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这一切。 包括韩啸霓灵、张硕易敏、刑部尚书、大理寺卿、御史台主,更包括帝王陌千羽。 那些手持软剑的群众,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一看就是普通老百姓,难怪潜伏隐藏得那么好。 而看他们拿剑的姿势,分明是经过专门的训练。 陌千羽的脸色越发难看。 那些弓箭手也是慌了神。 对于弓箭手来说,近距离博弈是大忌,羽箭对长剑,根本就是死翘翘。 因为这样面对面的距离,羽箭根本发挥不了作用。 而彻底击垮这些弓箭手心里防线的,还是凤影墨的一句话。 凤影墨说:“忘了说,他们手中的那些软剑都是千年玄铁制成。” 千年玄铁制成的兵器,削铁如泥,更别说人的脑袋。 陌千羽脸上早已浓墨重彩,咬牙:“千年玄铁炼造之术的秘方果然在你手中。” 凤影墨不置可否。 陌千羽又冷哼:“就算你挟持了朕和朕的弓箭手,你们也逃不出去!” 他还有那么多的禁卫。 将刑场周围围得水泄不通的禁卫。 垂目看了看横在自己面前的长剑,难怪自己刚刚几乎碰都没碰到,就划破了颈脖的肌肤。 原来是千年玄铁剑。 “不如,我们做笔交易。”陌千羽骤然压低了声音。 “什么交易?”凤影墨也似乎表现出了兴致。 “朕给你你身上所中之毒的解药,你带人离开!” “我身上?”凤影墨轻嗤,“我还以为皇上要给岁回的解药呢,我身上?难道皇上没有发现我身上的毒早已解了吗?” 陌千羽震惊。 不可能! 易敏根本就没有拿到解药,就已经被他擒住。 可是看凤影墨气色正常、器宇轩昂,的确又没有一丝中毒之相。 “你怎么解的?”陌千羽难以置信。 凤影墨转眸感激地看了一眼易敏,并未正面回答:“这个就不用皇上费心了。” 易敏眼帘颤了颤,垂眸,微微失神。 “那要不,朕放了易敏跟张硕,你带人离开!” 解药无用,陌千羽只得重新提交换条件。 这次总可以了吧? 毕竟凤影墨就是为了救这两人而来。 好汉不吃眼前亏,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他是帝王,今日先渡过危机再说,以后有的是机会再收拾这个男人。 他以为凤影墨绝对会答应,谁知凤影墨却是忽然问:“然后呢?” “什么然后?” “然后皇上是不是再想什么其他的方法、或者再利用什么其他的手段,置我于死地?” 陌千羽没想到被问中心事,一时竟是语塞。 凤影墨就笑了。 他就知道。 就如那日他跟夜离说的,时至今日,无论有没有夜离,无论夜离是在他的身边,还是在他的身边,这个男人,都定然要将他置于死地才会罢休。 “陌千羽,你知不知道,我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你逼的?换一句话说,你有今天,都是你自己一手造成的。” 他的确想要复仇,虽然他父亲还活着,但是他娘却再也回不来了,还有宁阳王府上上下下那么多条人命。 但是,真凶不是还没查出来吗? 所以,他根本没有打算这个时候动。 是陌千羽,是这个帝王,是他一次一次想让他死,一次一次伤害他身边的人来对付他,是他一而再再而三地逼他。 逼他不得不反。 忽然,陌千羽也笑了。 “什么叫朕有今天?你以为你今天赢定了吗?凤影墨,你也太高看自己了,或者说,你也太低估朕了。朕不是跟你说了吗?看看场下的那些禁卫,还有周围你看不到的隐卫,你以为你逃得了?只要朕一声令下,他们手持千年玄铁剑又如何?” “是吗?”凤影墨却是不以为然,略略挑眉,“皇上似乎忘了一件事,皇上自己还在我的手中呢,这难道不比多少禁卫隐卫都强?” 陌千羽脸色一白。 他何尝不知道这一点,若不知道,他刚刚也不会跟他谈条件。 只是,既然条件谈不拢,他只得镇定下来,不能自乱阵脚,并且想在气势上压倒他。 毕竟,他才是帝王。 而且,他说的也是事实。 的确今日为了对付这个男人,他做了周密的安排,弓箭手、禁卫、隐卫派了大量的人。 失算就失算在这个男人会幻术上。 “另外,”凤影墨的声音再度响起,“既然皇上让我看场下的禁卫,那么我也请皇上看看远处!” 远处? 陌千羽一怔,扬目望去。 因为站在高高的刑台之上,所以视野也非常开阔。 依稀可以看到远处的街道闹市。 似乎还可以看到街道边上林立的商铺,以及商铺所有二楼的窗户都是洞开,每个窗口都有刺眼的光芒被折射过来。 是箭尖! 是羽箭的箭尖! 陌千羽呼吸一滞。 “所以,皇上莫要再说多少禁卫多少隐卫了,我的人也不少。” 男人略带揶揄的声音响在耳畔。 陌千羽身子一晃,一直强撑的心火也瞬间颓灭了干净。 “看来,朕当真低估了你!” 他知道他的厉害,一直知道。 他也知道,他在隐忍,他在厚积薄发,他在韬光养晦。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已经秘密将势力发展到了这般强大。 场下众人不知两人说了些什么,只知道两人一直在对话。 然后,就看到他们虽然被长剑所威胁,却一直毫无惧色的帝王瞬间就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生气一般,忽然整个人颓败下来。 就在大家又惊又惧又疑惑间,忽然有“哒哒哒”的马蹄声急急传来。 “皇上皇上……” 人还未到,声已先至。 “张硕不能杀,张硕不能杀……” 所有人一震,循声望去。 终于,一人一马随声进入大家的视线。 场中众人中有不少人认识此人的。 是当今丞相沈孟。 而随着马儿渐行渐近,沈孟似乎也才看到刑台上的情景,顿时一惊,猛地拉了缰绳。 “皇上……”他惊呼出声。 马儿原本跑得太急太快,所以还是因为惯力朝前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几乎就到了刑台前面。 他疑惑地看看凤影墨,看看他剑下的帝王,不明所以。 陌千羽脸色青灰,凤影墨目光寡淡地睇着他。 他皱眉,又看向边上的刑部尚书、御史台主、大理寺卿,三人默不作声,却皆一脸凝重。 沈孟再看看张硕易敏,最后又环顾了四周一圈。 在看到一圈人将一堆弓箭手包围的时候,终于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脸色大变,愕然转眸,难以置信地看向凤影墨。 “凤台主,你……” “方才似乎听到沈相说,张硕不能杀?”凤影墨忽然出声问道。 沈孟眼波微微一动,看了一眼帝王,回道:“是!我就是为此事赶来,唯恐晚了,好在还 没有行刑,不然,后果……” 大概是意识到现场这样的形势和气氛,所以,沈孟的话没有说完。 “说下去!”凤影墨示意他。 沈孟抿了抿唇,静默了片刻,才继续道:“不然后果非常严重,且再也无法挽回。” 众人一怔。 张硕自己更是心头莫名。 “什么后果?”凤影墨继续追问。 ☆、267.【267】事情逆转得太快,惊喜来得太突然 “说下去!”凤影墨示意他。 沈孟抿了抿唇,静默了片刻,才继续道:“不然后果非常严重,且无法挽回。” 众人一怔霰。 张硕自己更是心头莫名询。 “什么后果?”凤影墨继续追问。 ************ 庭院深深 夜离坐在榕树下的石凳上,不时探头看向门口,眸色焦虑。 在不知探了多少次之后,也未见门口有半个人影,她终于还是禁不住起身站起。 那夜,凤影墨一本正经地跟她说,要对她说一件事情。 她还以为是什么,结果是说易敏。 他讲了易敏的过去,讲了易敏跟他的渊源,讲了易敏跟他父亲的关系。 他跟她说,易敏住进宁阳王府时五岁,他四岁,宁阳王府出事时,易敏十一岁,他十岁。 他们一起生活了六年,虽然,前段时间,他才知道她跟了他的父亲,在辈分上长了他一辈,但是他一直将她当做自己的姐姐。 这一次,为了帮他偷得解药,易敏被抓,所以...... 当时,他还没有说完,她就将他的话接了过来,“所以你要救易敏?” 其实,陌篱殇送解药过来时,两人的对话她听到,那时,她就知道,他定然不会对易敏的出事坐视不管。 她知道,他跟她说这些,是怕她误会。 “去吧!”她伸手拥住他。 她深知在帝王手中救人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跟朝廷做对,意味着谋反。 但是,她更深知,如若不救,这个男人一辈子都不会心安。 她没了一年的记忆,却从这件事上更了解了此人。 她也不希望自己深爱的男人是个没有担当、冷漠无情的人。 只是,她担心他的安危。 陌千羽有多厉害,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而且,这两个男人为敌,拼得你死我活,她的心里总归是怪怪的,有些不舒服。 直到前两日传来张硕被抓的消息。 听说陌千羽是要抓张硕跟霓灵的,但是张硕牺牲了自己,保护了霓灵,霓灵被韩啸救走。 陌千羽宣告天下,张硕跟易敏于今日斩首于东市。 那一刻,她彻底对陌千羽失望。 她明白他的用意,无非就是用张硕跟易敏逼出她跟凤影墨。 她也彻底相信了凤影墨跟她讲的以前陌千羽对她用的种种逼迫。 凤影墨原本就是要救易敏的,如今加上张硕,他更是不会退缩。 哪怕很清楚,这是陌千羽布下的一场引君入瓮的局。 他必须入。 她也想跟他一起,但是他坚决不同意。 他让她在这里等,他跟她说,她身子重,不可以涉险,她安全,他才无后顾之忧。 想想也对,所以,她便等在这里。 可是,她真的很担心。 这可是生死攸关的大事。 让她等在这里,她觉得一时一刻都在煎熬,完全不知道外面的状况,她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不行,她得去外面看看。 就算不去现场,她可以去别的地方走走。 总之,不能这样一个人等在这静得没有一丝声响、只有自己一个动的东西的院子里。 这般想着,便进屋取了斗篷,一来遮阳,二来掩面。 大概是都涌去了东市刑场,街上的人很少。 稀稀落落,走半天也难得遇到几个。 她在戒坊外看了看,最终还是决定去棺材铺看看。 棺材铺里都是她的人,安全。 而且,虽然知道霓灵被韩啸所救,却一直没有看到本人,她的心里终究是放心不下的。 也不知有没有回过棺材铺。 她的出现,让棺材铺里的几人又是震惊,又是欣喜。 但,霓灵没有回来过。 她在厢房里看到了她母亲留下的那本关于蛊的记载。 因为没了一年的记忆,她不知道这本记载怎么来的,但是,被收在她住的厢房里,想来定然她是知道的。 拿起来随手翻了翻,她看到某一页被自己折了一角。 起先,她想,可能是自己曾经看到了这里,所以在这里折一下,做个记号,好方便下回自己继续看。 后来,她看了看那页的内容,发现根本看不懂,她又觉得,可能自己折记号的意思是标出自己的疑惑。 不管哪一种,反正她现在心中装着事,也是看不进去。 正欲合上,一行字却是猛地跃入她的眼帘。 ************ 刑场这厢,面对凤影墨的追问,沈孟有些犹豫。 权衡计较了许久,还是开了口:“张硕是皇子!” 简单五字落下,却如同平地惊雷,现场炸开了窝。 所有人惊错。 包括凤影墨,包括陌千羽,包括韩啸霓灵,也包括当事人张硕自己。 大家甚至都怀疑是不是听错了。 陌千羽更是忘了自己的颈脖上还横着一柄长剑,难以置信确认:“沈相说什么?张硕是皇子?” 沈孟点头。 陌千羽嗤然一笑,就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这怎么可能?” 凤影墨没有吭声。 张硕亦是疑惑看着沈孟。 场下众人也是一头雾水。 前不久,张硕不是才说自己恢复记忆,记起了自己的身份,是前丞相钟彦之子钟卿尘吗? 怎么又变成了皇子了? 跟皇子八竿子打不着啊?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沈孟翻身下马,沉吟了片刻,低低一叹。 “事情还得从很多年前说起,当时,先帝还年轻,刚刚继承大统不久,钟彦是丞相,因年龄相仿、志趣相投,先帝对钟彦颇为信任,偶尔还会微服去钟彦家做客。或许很多人知道,钟夫人师出于蛟山灵蛊派,擅蛊,当时被誉为蛊娘子,名噪一时。” 众人都凝神听着,全场声息全无。 沈孟的声音继续。 “有一次,先帝去钟家,恰逢钟夫人的师妹楚凝下山来看钟夫人,先帝与楚凝一见钟情,先帝被楚凝的淡雅若莲、超凡脱俗的清丽深深吸引,楚凝也对先帝卓尔不凡、龙章凤姿的气质一见倾心,两人很快便爱得如火如荼。” “后来,先帝将楚凝带进了宫,却遭到了先帝的母后,也就是太皇太后的极力反对,太皇太后觉得先帝坐上帝位不易,一个帝王不应该沉溺儿女私情,而且,楚凝还是一个江湖乡野女子,所以,用了很多手段逼迫先帝跟楚凝断绝关系,先帝却一直没有这样做,但也不能给楚凝任何名分。好在楚凝也不在乎这些东西,她只想跟先帝在一起,就算怀上了先帝的龙种,也从不计较个人得失,从不问先帝讨要名分,也因为如此,先帝更是爱她极深。” “然,好景不长,楚凝却在分娩那夜难产,她央求先帝和太医,牺牲她保住孩子,最终,却是母子二人都未能保住,双双殡天。这件事当时也是轰动一时,一些老臣应该都记得的。” 凤影墨跟陌千羽都没有做声。 虽然当时他们还未出生,但是,后来,也的确听说过关于先帝的这段经历。 只不过没有这般详细。 场下却是传来一片低低的议论声。 其中不乏年长的老者,关于这些,也皆是有所耳闻。 只是,这又跟张硕有什么关系? 沈孟清了清喉咙,继续,场下顿时四寂。 < p> “其实,只是楚凝殡天,她腹中的孩子保住了。” 场下又瞬间一片哗然。 沈孟低叹:“之所以对外说,母子双双殡天,实乃无奈之举。因为先帝想要保住他和楚凝的这个唯一的血脉。皇室生存有多难,先帝比任何人都深知,何况是一个没有娘的孩子,不想他成为后宫争斗和皇权之争的牺牲品,所以先帝让对外就说,孩子也死了。并连夜召见我跟钟彦进宫,当时,我是太傅。” “考虑到楚凝是钟夫人的师妹,且钟夫人当时正培育一种蛊,数月足不出户,刚好可以对外人说是怀孕待产,所以,先帝决定,将这个孩子交给钟家抚养,我也负责暗中保护这位皇子,当夜,我们先出宫,先帝随后便让楚凝的贴身婢女秘密送孩子来了钟家。他就是钟家的长子钟卿尘,也就是张硕。” 众人对此已无过多震惊,因为在说到只是楚凝殡天,孩子实则保住了的时候,不少人就大概猜到了是这样。 只有张硕眼睛睁得滴溜圆,犹不相信。 因为他一直觉得上天对他不公,这一下子幸福却又来得太快,他实在接受不了。 不,不是接受不了,是不敢相信。 他怕。 怕这一切只是他的好梦一场。 激动得有些难以抑制,甚至顾不上从地上站起,他猛地跪着就用膝盖朝沈孟的方向移动了两步,急急确认道:“所以,我不是钟家的儿子?” 沈孟微微一笑:“当然不是!” “太好了!”张硕欣喜若狂,兴奋得甚至有些语无伦次,“不是钟家的儿子,太好了,不是大哥,我不是大哥……” 同他一样激动到难以自制,甚至都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人又岂止他一个? 还有场下的霓灵。 任何言语都无法形容她这一刻的心情。 真的。 事情逆转得太快,惊喜来得太突然,她甚至有些晕眩。 若不是还在被韩啸点的定穴定着,指不定,她已经倒了下去。 张硕不是大哥。 她不是妹妹。 他们就不是乱.伦,不是乱.伦,不是…… 心潮起伏澎湃得厉害,她开心得想笑,想大叫…… 张了张嘴,被点住哑穴的她自是发不出任何声音,嘴角的弧度还来不及牵起,激动的泪水,却是再次漫出眼眶。 边上的韩啸看到霓灵的样子,又是替她高兴,又是隐隐失落,心里面早已滋味不明。 众人都看着有些失控的张硕,虽然明白和理解他的激动之情,毕竟命运逆改只在这一瞬之间,可是,他激动的不应该是他是皇子吗? 为何给他们的感觉,他激动的却是,他不是钟家的儿子?他不是大哥? 凤影墨自是心知肚明,看了看张硕,见张硕高兴成那个样子,他也禁不住微微弯了弯唇。 可一直沉默不语的陌千羽却是骤然出了声:“虽然朕很相信沈相,但是,皇室血脉不是小事,就凭沈相一人说辞,未免也太轻巧了去,若是没有其他有力的证据,怕是很难服众。”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点头,觉得言之有理。 的确,一直是沈孟在说,一人在说。 沈孟却也不急,微微一笑,并从袖袋中掏出一个卷轴,解了上面的细绳,卷轴“唰”的一声滑下抖开。 “大家请看这个!” 众人凝目看过去。 离得近的人都看得清楚,赫然是一副字画。 泼墨丹青,是一副山水图。 山清水秀,水上一叶方舟,岸上有花有柳,远处民屋炊烟。 边上有两句题诗: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很清雅的画风,很苍劲的字迹。 好画好字,应该是出自大师之手。 这是众人看到这字画得出的唯一认知。 可是,这又跟张硕是不是皇子 有什么关系? 而只有一人,错愕地瞪大眼睛,盯着那副字画良久,难以置信地颤声开口:“这字画……”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沈孟接了过去:“对!这就是当年你父亲钟彦在钟家出事那晚,让你送去墨香居裱的那副字画。” 凤影墨眸光微微一敛,凝眸看向沈孟。 陌千羽亦眼波一动,轻眯了眸子,望进沈孟的眼底。 张硕更是等着他继续。 “封后那日,我不在现场,我也是后来听说了张硕的事,当听到说张硕在钟家出事当夜,被钟彦派去送字画到墨香居裱,我就觉得那字画有问题。因为别人不知,我是知道的,当年先帝可是留有密旨给钟彦的,一来是为了给皇子证明身份,二来是因为当年先帝一直觉得愧对楚凝,所以想要补偿在她的儿子身上。” “于是,我连夜就赶去了墨香居,可,当我赶到的时候,墨香居却已遭变故,里面的字画被洗劫,人员也尽数被杀,我就更加肯定了这幅字画一定跟先帝的密旨有关。我在所剩不多的字画中找了找,或许是因为这幅字画看起来只是普通的山水图,所以,并未引起歹徒的注意,而我,因为是钟彦的好友,所以认识他的笔迹,虽然没有落款,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是出自他的手,便将那副字画带回了家。” 听到这里,陌千羽骤然发出一声冷哼。 “是吗?那沈相难道不知官府正在查墨香居一案吗?身为朝廷命官,既然曾在案发现场出现过,为何不出来做一下笔录?” 沈孟看向陌千羽。 虽然他已经被凤影墨所持,早已气数殆尽,但是,他还是恭敬地对着他颔了颔首。 “回皇上,那是因为微臣觉得此事事关重大,微臣怕引起什么纠复,而且,微臣一时也没有找到字画的玄机,所以不敢贸然声张,就想着,等找出字画的玄机,一切水落石出,再跟皇上禀明。” 陌千羽冷着脸,“沈相如此匆匆而来,想必是找到了。” “是!”沈孟再次颔首,“微臣研究了很久,甚至还怀疑是不是自己猜错了,这真的只是一副普通的字画而已,跟先帝的密旨没有任何关系,可是,微臣又不死心,而且,看这画上的那两句题字,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怎么看,怎么觉得像是在暗示这幅画有问题。” “直到不久前我去夫人房中给她点香炉,然后字画掉在香炉上,字画的反面骤然出现了字,我才发现,原来,先帝当年是用毛笔蘸取葱白的汁写的圣旨,因为葱白写的字,字迹干透后,白纸看上去跟没写之前没有什么两样,但是,只要将这张写过字的纸放在火上烤一下,白纸上马上就会出现棕色的字。” 沈孟一边说,一边从袖中掏出一个火折子,吹着。 然后放在字画下面,离得很近,却又确保不将字画烧着的距离,轻轻移动,慢慢烤着。 片刻之后,真的赫然有字浮出。 先是一个,接着几个,再接着一排,然后很多个…… 最后所有的字都显现了出来。 如沈孟所说,字迹呈棕色。 沈孟吹灭火折子,将字画再次举起。 所不同的是,方才面对大家的,是字画那面,这次是反面。 上面是龙飞凤舞、苍劲有力的字。 洋洋洒洒一大面。 众人一片唏嘘。 所有人都凝眸看去。 凤影墨微微抿了唇,陌千羽轻眯了眼睛。 张硕一字一字,生怕看错看漏。 为了让全场的人都知道上面写了些什么,沈孟朗声念了起来。 ☆、268.【268】难道你来,不就是准备上去吗? 凤影墨微微抿了唇,陌千羽轻眯了眼睛。 张硕一字一字,生怕看错看漏。 为了让全场的人都知道上面写了什么,沈孟朗声念了起来。 “为保朕与楚凝一脉,今日特将楚凝之子交予钟彦钟家抚养,钟家必须视其为已出、尽心培养,他日认祖归宗之时,以此道密旨为证,任何人不得有异议。另,为补偿朕对其母楚凝的亏欠,朕也在此承诺,此子是朕唯一的太子,待他日时机成熟,必定昭告天下,在此之前,钟家要严守秘密,确保他的安全。钦此——霰” 沈孟声落,一片静谧。 片刻之后,又哗然四起。 众人震惊的不是前面的那些因由,而是—— 唯一的太子! 难怪先帝在位时,一直未曾册立太子,太子之位一直悬空,先帝驾崩时,陌千羽也只是以王爷和皇子身份继位。 那这么说,如果,如果先帝知道他的这个皇子还活着,或者说,如果先帝知道张硕就是楚凝之子,那是不是根本就没有陌千羽什么事? 众人唏嘘不已。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 龙椅只有一把,帝位只有一个。 既然该皇子还活着,先帝的圣旨又在。 那陌千羽是不是该要退位让给此人? 不过,他也是先帝亲自传位的人,就算不让,也无可厚非。 只是,现在不是他让不让的问题了。 让,他也得让,不让,他也得让。 人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是剑在脖上,不得不让。 只不过,他让的人不是张硕,而是凤影墨。 因为凤影墨已经掌控了一切。 帝位谁坐? 若是凤影墨,则明显名不正言不顺,毕竟后幽的江山姓陌。 可若是张硕,倒是名正言顺了,只是,也仅仅只有一个名正言顺。 无一兵一卒,除沈孟外无一人支持。 最重要的是,所有的主导权都在凤影墨手上,凤影墨好不容易得到的这一切,会拱手相让? 就在众人纷纷猜测之际,凤影墨忽然伸手点了陌千羽的定穴。 收回横在他颈脖上的长剑,“唰”的一声插回到别在腰间的剑鞘里。 然后,将跪在地上的易敏扶起。 末了,又将跪在边上的张硕扶起。 待张硕站稳,他笑着一拳头砸向张硕的胸口,道:“恭喜你!” 所有人震惊。 震惊凤影墨的举措,也震惊他的话语。 因为他的举措和话语代表了他的决定。 一句“恭喜你”,已然说明了一切。 他成全了张硕。 帝位由张硕来坐。 场下众人再次七嘴八舌起来。 如此一来,张硕的帝位不仅坐得名正言顺,还有凤影墨的军士替他保驾护航。 大局已定。 张硕心里说不出来的感觉,其实,他根本就不在乎这皇位,他更希望这个帝位由凤影墨来坐。 都说生死见真情,有多少人为了帝位不顾生死、父子反目、手足相残,而这个男人,为了他,不顾生死来推翻陌千羽的帝位,现在又为了他,将这至高无上的帝位拱手让他。 这样的男人,才是帝王之姿。 这样的男人,才配拥有天下。 “凤影墨……” 就在他正欲开口说话之际,凤影墨似是了然他的心思一般,重重握了他的手,阻止了他。 张硕想了想,此时提出这个,的确似有不妥。 刚一认了血统,就将陌家的江山让给外姓,对他,对凤影墨都不是好事。 而且,对于凤影墨这样一个清傲的男人来说 ,或许宁愿坐名不正言不顺靠自己夺来的江山,也不愿意坐他让给他的江山。 此事不急。 沈孟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微微勾了勾唇角。 场下,韩啸苦涩地笑了笑,伸手解了霓灵的穴道。 一恢复行动自由的她就迫不及待地拨开人群往前挤去,因为穴位定得太久,双腿僵硬酸麻,差点摔跤,她也顾不上,幸亏韩啸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慢点。” 场上,沈孟将那副字画缓缓收起,陌千羽凝目盯着那圣旨上的字,薄唇紧紧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 忽然眸光一敛。 “为何没有玉玺印?所有的圣旨,无论是公开的,还是秘密的,不是都应该盖上帝王的玉玺吗?为何这张圣旨上不见父皇的玉玺?” 陌千羽骤然沉声发问。 众人一震。 凤影墨跟张硕都转眸看向他。 场下韩啸突闻此言,恐又有变故,连忙伸手拉住了霓灵,让她等等,暂时不要上前。 沈孟卷字画卷到一半的手也顿住。 其实这个问题他也发现了,在家里的时候他就发现了,他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 千真万确是先帝的笔迹。 肯定是那道密旨。 可也的确没有玉玺印鉴。 “或许……是因为玉玺印不便隐藏,所以,先帝就没有盖上印鉴。” 这是沈孟在路上就想好的说辞。 他以为大家可能不会发现玉玺印。 谁知道还是被陌千羽注意到了。 听完沈孟的话,陌千羽就笑了,凤影墨只是点了他的定穴,言语还是自由的。 “沈相自己觉得可能吗?玉玺印代表什么,沈相也很清楚,父皇不可能不盖,而且,既然字迹能够蘸取葱白汁液,玉玺印同样可以如此,又怎会不便隐藏?” 一句话说得沈孟哑口无言。 陌千羽冷哼:“所以,只能说明这道圣旨是假的!” 啊!假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场下一阵sao动。 沈孟脸色微微一白,连忙否认道:“不,不是,圣旨绝对是真的,上面千真万确是先帝的字迹无疑,皇上应该也认识的。若不相信,也可以请朝中老臣来确认一下。” “那没有玉玺印怎么解释?这是任何一道圣旨必不可少的东西。就算让那些老臣来确认,也还不是没有。” 沈孟便又被问得一个字都答不上来。 张硕跟凤影墨对视了一眼,眉心微拢。 气氛有些僵滞。 “我知道玉玺印印在哪里。”一道清润如珠的声音骤然自人群中响起。 众人一震。 凤影墨愕然转眸。 大家都循声朝人群中望过去。 只见一个一袭素色云锦裙,头戴白纱斗篷的女子正一手拨着人群,一手轻护在腹前,往台前走。 边上的群众见状,纷纷自觉地给她让出了一条道。 虽然斗篷掩面,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但是,凤影墨一眼就将她认了出来。 不对,应该说,刚刚听到那一声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是她了。 俊眉微微一拧,凤影墨直接脚尖一点,飞身而起,众人只见眼前白影一晃,玉树临风的男人便已落在了这个戴着斗篷的女子面前。 “让你呆在家里,做什么出来?” 凤影墨语气微沉,明显带着不悦。 夜离就知道他会这样,眉眼一弯,轻扯了他的衣袖,“我来救场。” 凤影墨斜了她一眼,冷嗤,“要你来救场!” 嘴上虽这样说着,心里却对她难得的撒娇模样很是受用。 特别是这样轻纱掩面, 只留出一双眼睛,如此璀然一笑,就像是夏夜天边弯弯的新月,他心中一动,反手将她扯住他袖襟的手裹在掌心。 见凤影墨如此,另外几人也将夜离认了出来。 应该说,就算没认出来,猜也猜了出来。 沈孟眼波一动。 张硕眸光微敛。 陌千羽瞳孔剧烈一缩。 人群中霓灵轻呼:“姐……” 被韩啸拉住。 “我能上去吗?”夜离笑着问向凤影墨。 凤影墨再次冷哼:“难道你来,不就是准备上去吗?” 还问得如此假惺惺! 冷哼完,唇角却是一勾,长臂将她往自己怀里一裹,带着她飞身而起,衣发翻飞间,踏风而行,然后稳稳落在刑台之上。 “不是不让我来。”这次轮到夜离冷哼。 凤影墨笑笑,“因为想看看你如何救场。” 陌千羽已被控制,大局已在他的掌握之中,她,应该安全。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夜离的身上。 夜离看了看陌千羽,发现他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陌千羽也同样在盯着她,一双眸子里几乎能喷出火来。 夜离心中微微一叹,又转眸看向张硕,并举步走过去。 在众人疑惑地注视下,夜离拉了张硕的手,并带着他上前两步,来到沈孟的身边。 “有劳沈相将字画再展开!” 沈孟同样是不明所以,看着夜离。 犹豫了一下,环顾了一圈四周,见所有人都看着他,他将卷了一半的字画又重新抖开。 全场瞬时寂静无声。 所有人都屏息看着他们三人。 夜离拿起张硕的手,因为张硕手上还戴着镣铐,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脆响。 就在众人猜测着张硕的手跟玉玺印有什么关系时,夜离忽然扯了掩在面上的轻纱,低头,一口咬破了张硕的一根手指头,下一瞬,又以极快的速度带着他的那根手指头对着字画一甩。 众人大惊。 沈孟脸色一变,想要将字画拿开都没来得及。 几滴殷红的鲜血溅在字画白色的宣纸上。 “夜离,你……”沈孟皱眉,冷声道:“你将圣旨弄污了。” 场下众人也是一片倒抽气声。 的确,圣旨乃圣物,岂能这样被污,更何况还是血这样有煞气的脏污? 夜离没有做声,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字画。 见她如此,众人虽不明所以,却又觉必有蹊跷,于是,便也慢慢平息了下来,循着她的视线一起,同样凝向字画上面。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除了张硕的那几点鲜血印染在宣纸上,稍稍晕开变得大了一点,其余根本没有任何反应。 不可能啊。 夜离秀眉轻蹙。 又过了好一会儿,依旧没有动静。 场下的民众有些人便失了耐心,开始低低议论起来,最后就发展成了七嘴八舌地抱怨。 “到底怎么回事啊?” “是啊,这是在考验我们的耐心吗?” “可不是,难道是逗我们玩?” 凤影墨凌厉目光扫过那些人,举步走到夜离身边,低声问她:“怎么了?” 夜离眉头紧锁。 自袖中掏出一叠手稿,翻到折了一角的那页,然后,指着上面娟秀的字迹给凤影墨看。 “这是我娘留下的关于蛊的记载,虽然我不是很懂蛊,但是,至少她这上面字面上的话都看得懂,唯独这一页,字不成句,完全看不懂……” 凤影墨垂眸朝她手中手稿望去,自是知道她不是让他解惑的,“然后呢?” “然后 ,今日无意中发现,原来此章另有乾坤,”一边说,夜离一边将手覆在那页手稿上面,将字都掩住,只能每一句话的第一个字露在外面。 凤影墨凝目看去,骤然瞳孔一敛。 那露在外面的每句话的第一个字连起来,赫然是一句话。 “密旨乃特殊宣纸,取皇子血滴于上,可令玉玺印现!” 凤影墨一字一顿读了出来。 所有人惊错。 包括张硕,包括沈孟。 场下众人更是一片此起彼伏的议论声。 凤影墨看向那副字画。 沈孟眉心微拢。 陌千羽忽然就笑了。 就像是看了一场多么滑稽的表演一番,笑声中满是讥诮讽刺,好一会儿才停了下来,“取皇子血滴于上,可令玉玺印现,玉玺印呢?玉玺印在哪里?” 夜离脸色微微一白。 同她一样变了脸色的还有沈孟和张硕。 特别是张硕,又立即变得紧张起来,当然,不是紧张自己不是皇子。 而是紧张,事情会不会又回到了原点。 他还是钟家之子。 若是那样,他宁愿没有做这黄粱一梦。 这世上,没有什么比给了人希望,将人抛上云端,又赐人绝望,将人摔入尘泥,更残忍的。 场下的霓灵亦是,轻咬了唇瓣,语无伦次地问着韩啸:“为什么会这样?会不会是我姐搞错了?还是哪里错了?沈相应该不会骗人吧?张硕肯定不是大哥,对吧?张硕是不是皇子?” 声音颤抖急切,慌乱紧绷。 韩啸都不知道该回答她的哪个问题好,只能紧紧握了她的手,让她不要担心。 字画上还是未见任何反应。 陌千羽更加变得理直气壮起来。 “就这样还想混入皇室血统,朕早就说了,这圣旨有问题,怎么样?现在事实摆在眼前,你们也该心服口服了吧?皇子血,玺印现,呵,现在现了什么?” 陌千羽冷笑着,忽然笑容一敛:“所以,不是圣旨有问题,就是皇子血有问题!” 此番话语落下,场下一片sao动。 沈孟皱眉:“圣旨没有问题,张硕是皇子这一点也毋庸置疑,会不会……会不会钟夫人这页手稿只是凑巧,凑巧每一句的第一个字连起来是这样一句话,其实,两者之间并没有任何联系也不一定。” “是吗?天下会有这么凑巧的事吗?那还真是奇了。”陌千羽唇边的冷笑越发放大了开来。 现场也因为各种议论声变得有些混乱。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骤然从围观的人群中跃出,身轻如燕,直直朝刑台上飞来。 事情发生得太快太突然,谁也没有注意到。 等长剑被阳光折射出来的光耀人眼目时,大家才反应过来,却是已然太迟。 那抹身影手持长剑,剑尖已直取陌千羽的眉心而来。 众人大骇。 陌千羽吓白了脸。 夜离也是惊住。 所有人都惊惧地看着这一切,已能预见陌千羽下一瞬必命丧当场。 就在那电光火石之间,忽见一抹身影一晃,白衣如雪动,就在剑尖已经几乎触碰到陌千羽眉心的时候,挡下了长剑。 是凤影墨。 是凤影墨一手挥开了男人的长剑,另一手同时击向男人的胸口。 男人闷哼一声,手中长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身子更是被击得斜斜飞出,如同一片破败的树叶,重重砸在场下的地上。 众人惊呼,纷纷四散避开。 男人挣扎了两下,便口吐鲜血,没了声息。 “你受伤了?” 夜离惊呼,因为有温热溅在她的脸上。 是血腥。 是凤影墨的血。 岂止是溅在了她一人脸上? 溅得陌千羽的脸上亦是。 陌千羽难以置信地看着凤影墨,没想到关键时刻,竟然是他出手救的他。 张硕的手背上也被溅到了几滴热血,还有沈孟的衣袍上以及他手中的字画上,也都被溅到。 “我没事!”凤影墨按住受伤的手臂。 因为他是用臂挡箭的,所以才导致伤得很深,鲜血也溅得到处都是。 “看,玉玺印!” 易敏忽然惊呼出声。 .............. ☆、269.【269】他有帝王的“狠”,也有帝王的“仁” 张硕的手背上也被溅到了几滴热血,还有沈孟的衣袍上以及他手中的字画上,都被溅到。 “我没事!”凤影墨按住受伤的手臂。 因为他是用臂挡箭的,所以才导致伤得很深,鲜血也溅得到处都是询。 “看,玉玺印!霰” 易敏忽然惊呼出声。 玉玺印? 众人一震,全都本能地朝沈孟手中的字画看去。 真的。 在密旨下方年号那里赫然显现出一块方方正正的玉玺印鉴。 所有人都惊呆了。 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那骤然浮出的玉玺印,又纷纷惊错转眸,看向凤影墨。 包括陌千羽、张硕、夜离。 连凤影墨自己也错愕得瞪大了眼睛,满目难以置信。 怎么回事? 他的血? 是他的血让玉玺印显现出来的吗? 直到意识到所有人的视线都凝落在他的身上,他才敢相信这一点。 可是,怎么会? 他是谁他自己清楚得很。 虽然也姓陌,但跟皇子毫无关系啊。 “你……你…….” 陌千羽更是惊错到话都说不出来,你了半天,也未说出第二字。 除了震惊,满脸满眼倾散出来的那种灰败也毫不掩饰。 夜离虽同样满心疑惑,可看到凤影墨还在汩汩往外淌血的手臂,她秀眉一蹙,撕了一截自己的袖襟,拉过他的手臂,替他包扎起来。 好一会儿都没有一个人说话。 直到张硕忽然抓住沈孟的手,急急问道:“沈相肯定钟家没有自己的儿子吗?肯定钟夫人在怀霓灵姐妹二人之前没有怀过孩子吗?” 他在乎的,不是凤影墨是不是皇子。 他在乎的是,如果凤影墨是皇子,是先帝跟楚凝的儿子。 那么,他是不是就是钟家的儿子? 沈孟似乎也还没从这突如其来的意外中回过神,脸色略显苍白。 他摇摇头,又点点头,“钟家肯定没有自己的儿子。” 张硕的一颗心才稍显安定。 可是,他既不是钟家的儿子,又不是先帝跟楚凝的儿子。 那,他是谁? 而且,事实已经证明凤影墨才是那皇子,是先帝交托给钟家抚养的儿子,又为何不在钟家,流落在外? 太多的问题他想不通。 好乱。 其实,觉得乱的人又何止他一个? 所有人亦是。 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凤影墨就是皇子。 别的事情可以伪造,可以作假,血这种东西假不了,而且,还是在这样意外情况下的血。 “敢问凤台主令尊是哪位?” 沈孟似乎终于恢复过来了状态,再次主持起大局来。 凤影墨还未出声,已经有人替他回答了,“宁阳王陌离殇。” 啊! 此言一出,众人再次惊错。 当然,惊错的不是回答之人是陌千羽,而是凤影墨的父亲竟然是宁阳王。 “凤台主的父亲当真是宁阳王?” 沈孟也有些难以置信地再次确认。 凤影墨微抿了唇,眸色转深,静默了片刻之后,才点头,“是!家父正是宁阳王。” 听到他的亲口承认,场下再次一片哗然。 宁阳王姓国姓陌。 而他姓凤。 显然,凤影墨这个名字是假的。 可,如果 是宁阳王的儿子,那岂不是世子? 世子虽没有皇子那么显赫,却也是皇室中人,身份尊贵,为何他还要隐姓埋名,不以真实身份示人? “因为当年宁阳王府遭遇变故,一夕之间被灭门,我幸存了下来,恐再遭人毒手,所以,不得不隐瞒自己的身世。” 知道大家肯定疑惑,凤影墨直接道出因由。 众人恍悟。 原来如此。 只是,世子是世子,也不是皇子啊。 而沈孟却是忽然明白过来一般,点头。 “如果是宁阳王的儿子,那就对了,事情就很好解释了。” 所有人都朝沈孟看过去。 沈孟的声音继续。 “定然是为了皇子的安全,钟家又跟宁阳王府之间做了交换,换句话说,凤台主是先帝跟楚凝的儿子,而张硕应该就是宁阳王的儿子,至于如此交换,是钟彦跟宁阳王二人私下为之,还是先帝授意,这个就不得而知,当然,我个人觉得,应该也是先帝授意,因为毕竟是要父子相离,虽然宁阳王对先帝也是一片赤诚,但是,终究是亲生骨肉,不到万不得已,一般人不会为之。” 说到这里,沈孟顿了顿,又道:“这也正好解释了为何钟家跟宁阳王府一家都遭遇了灭门之灾,什么贩毒,什么山贼,都是假象,我深知钟彦为人,绝对不是贩毒之人,还有当事人张硕也在,有没有贩毒,张硕心里应该清楚,这分明就是有人故意陷害。” “宁阳王一家亦是,山贼要的是钱财,山贼作案不会如此缜密,听闻当年,现场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所以那案一直悬而未破。现在想来,定然是跟皇子一事有关,肯定是有人想要除掉皇子,才痛下杀手。” 众人听得入神,纷纷点头,觉得言之有理。 场上几人,虽同样觉得这是最大的可能。 可,忽然有两人的身份变了,一下子还是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张硕做梦也想不到将自己跟宁阳王联系在一起。 就好像凤影墨做梦也没想过,自己会是皇子一样。 夜离看看凤影墨,看看张硕,又看看陌千羽,一颗心早已滋味不明。 “当然,这些只是我的推测,毕竟钟彦夫妻已逝,宁阳王也不在人世,当年的真相到底怎样,谁也不清楚。” 沈孟的声音再度响起。 夜离又下意识地看向凤影墨,发现易敏也正看着他。 她想,易敏看他的目的应该跟她是一样的。 毕竟,这世上怕是只有他们三人知道宁阳王还活着。 只是,这种时候,凤影墨应该不会将此道出。 果然,凤影墨只是微抿了薄唇,并未做声。 沈孟的声音继续。 “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凤影墨凤台主就是皇子!” 边说,边将字画卷起拢进衣袖,沈孟骤然对着凤影墨撩袍一跪,“终于将皇子寻着了,老臣也算是没有辜负当年先帝的嘱托……” 说后一句的时候,沈孟的声音甚至微微透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哽咽。 凤影墨眸光微敛,上前两步,躬身将他虚虚一扶:“沈相何必行如此大礼?” 沈孟却并没有起来,只抬头看向凤影墨。 眼眶四周泛着些些微红。 “若是知道皇子尚在人间,先帝九泉之下也瞑目了,老臣恳请皇子遵从先帝遗愿,担起江山社稷,以慰先帝在天之灵!” 说完,深深俯首于地。 并且又再度朗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老臣恳请皇子遵从先帝遗愿,担起江山社稷,以慰先帝在天之灵!” 沈孟带了一个头。 场下围观的民众便也纷纷跪了下去。 “请皇子遵从先帝遗愿,担起江山社稷,以慰先帝在天之灵!” “请皇子遵从先帝遗愿,担起江山社稷,以慰先帝在天之灵!”< /p> “请皇子遵从先帝遗愿,担起江山社稷,以慰先帝在天之灵!” “…….” 呼声震天。 陌千羽看着场下跪着的至少一半以上的民众,微微苦笑。 他自是知道,这些都是潜伏在围观群众之间的凤影墨的人。 只是在这之前他不知道,竟然会有这么多。 凤影墨显然没想到众人如此,扬目一扫全场,朗声道:“大家都先起吧!” 末了,又微微躬身,对着沈孟再次虚虚一扶。 “沈相也请先起来再说!” “不,皇子若不答应,老臣便长跪不起!” 沈孟此言一出,下面那些跪着的民众自是也跟着。 男人轻嗤的笑声骤然响起。 众人一怔,循声望去。 是陌千羽。 “沈孟,你不仅是朕的丞相,你还曾是朕的太傅,从小教朕如何做人,如何为帝,朕敬你信你,你就是这样报答朕的吗?” 唇角勾着一抹讥诮的弧度,陌千羽笑看着沈孟。 沈孟眸光微微一闪,埋首未抬:“请皇上恕罪,既然微臣当年受先帝所托,曾承诺于先帝,如今便也只是信守承诺、以告慰先帝在天之灵罢了。” “好一个告慰先帝在天之灵!”陌千羽唇角冷笑越发大了几分,“不要借先帝之名,行自己私心之实,你这个样子,只让朕觉得,你本就是凤影墨的人,今日这一出,不过是二人演的双簧而已。” “微臣冤枉,微臣句句属实。” 陌千羽冷哼:“可自始至终,都是你一人在说,当年知晓此事的人都已经不在了,还不是由着你怎么说,你就算撒谎编故事也没有人知道。” “他没有撒谎,也没有编故事!” 未等沈孟再度开口,骤然一道微微透着威严和凌厉的女声蓦地响起。 大家一怔之后,纷纷循声望去。 只见雍容华贵的妇人在一太监的搀扶下缓缓自人群中走出。 一看便知身份尊贵,来自宫里。 台上几人皆是眸光一动。 “母后。”陌千羽更是轻呼出声。 是的,来者正是太后。 场下众人又传来一阵不小的动静。 今日真是好戏连台啊,竟然连幽居深宫的太后也来了。 太后在常喜的搀扶下,一直走到刑台的下面,却并没有拾阶上去,而是就停在那里。 “哀家听闻刑场出事,说是先帝跟楚凝的孩子出现了,哀家便出宫赶了过来。” 说到这里,太后顿了顿。 一双丹凤眼一一看过场上几人,最后落在凤影墨的身上。 “当年先帝跟楚凝之事,哀家自是知道,只不过其中详尽哀家不是很清楚。但是,先帝在驾崩之前,跟哀家提起过此事,先帝说,这辈子最对不起两个女人,一个哀家,一个楚凝,他没能给哀家一儿半女,给了楚凝一个儿子,却终是没能护其周全。他跟哀家大概讲了一下当年之事,说楚凝难产薨世,其实孩子幸存,只是被他托付给了一个臣子,本以为这样就可以确保孩子平安,却不想终是招致灭。先帝说,这是他心中一直的痛,他甚至在想,若是当初就让其光明正大以皇子身份在宫里生活,或许不会是这个命运,先帝对此事一直耿耿于怀,一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的前一刻,还在念叨这件事。” “哀家出来,并无它意,只是想很公正地说一句,沈相并非编故事,当年确有此事,只不过,先帝口中的这个臣子,指的是钟彦,还是宁阳王,或许同时指了两人,哀家就不清楚了。不管怎样,先帝跟楚凝的遗孤还活着,的确如沈孟所言,对九泉之下的先帝来说,是最大的安慰。皇上如此忠义仁孝,定然会理解。” 太后的话说完,陌千羽再次笑了。 只是,笑得无声落寞。 笑得灰败苍凉。 笑完之后,便沉默了。 一字也不再说。 是,他定然会理解。 他也的确理解了。 逼退么。 到底是他小看了凤影墨的力量,还是他高看了这些人对自己的忠心,或者说,是他高看了人性,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今日,他陌千羽惨败。 夜离看了看太后,又看了看凤影墨。 说实在的,太后的表现还着实让她吃惊。 跟随这个女人身边那么久,这个女人是个怎样的人,她清楚得很。 毕竟跟陌千羽不是真母子,一直面和心不合,这点她知道。 可是,她对凤影墨的憎恶,她也是知道的。 这个女人不止一次地跟她说过,陌千羽身边要不是有个讨厌的凤影墨,她早扳倒了他,得想个办法除掉此人才是。 她又怎么会专门跑过来支持凤影墨呢? 当真是为了告慰先帝在天之灵吗? 夜离表示怀疑。 凤影墨眸色深深,面色却极淡,沉静如水,看不出一丝情绪。 易敏轻抿着唇,看向陌千羽,眼角眉梢笼罩着一抹淡淡的愁绪。 “多谢太后娘娘仗义直言!” 沈孟也没有想到,关键时候,站出来帮他说话的人,竟然是太后。 不管她是真的出自对先帝的情义,还是识时务为俊杰,见陌千羽大势已去,主动示好凤影墨,总之,她这一帮,的确帮到了不少。 如此一来,事情就变得更加好办了。 譬如,后宫那边不用再担心有人有异议。 又譬如,朝堂之中也不乏这个女人的势力,也无需担心他们反对。 太后雍容而笑:“先帝有沈相这般忠心的臣子,是先帝的福分。” 末了,又扬目看向凤影墨。 “孩子,既然大势所趋,你便承下这江山重任吧!” 凤影墨眸光微微一敛。 沈孟再次俯首地上:“请皇子承下这江山重任!” 场下跪着的众人便也跟着一起山呼:“请承下这江山重任!” 就连台上的张硕也跪了下去:“请承下这江山重任!” 还有易敏。 “请承下这江山重任!” 夜离抿了抿唇,也同样拂了裙裾跪了下去。 “请承下这江山重任!” 她并不在乎那尊贵的身份和至高的权利,她只是有她的考虑。 首先,她觉得他肯定会是一个好皇帝。 他跟陌千羽一样,有睿智的脑子,有缜密的心思,同样擅计擅谋。 与陌千羽不同的,他有帝王的“狠”,也有帝王的“仁”。 其次,若他不为帝,继续还是陌千羽为君主,今日这样的场景就一定会再发生,陌千羽就一定还要置他于死地,两人就还是要拼个你死我活。 再者,虽然他的身世出来了,钟家当年的事也初见端倪,但是,仇人并未寻出。 是谁害了钟家,又是谁害了宁阳王府,都还未水落石出。 此人定然不会是简单的阿猫阿狗,居高位也方便揪出这强大的幕后凶手。 所以,她也跪了。 虽然,与个人来讲,她并不希望自己的男人是帝王。 意识到凤影墨在看着她,她便抬起头,迎接上他的注视。 他深深望进她的眼底。 彼此的眸子绞在一起。 片刻之后,只见他猛地转回头去,对着众人朗声道:“好!既然大家如此信任我,我定不负大家所托!” 坚决笃定的声音朗朗落下,凤影墨张臂扬手,示意大家起来。 亮得有些透明的阳光洒满他一身 。 那一刻,已然气质如皇。 ☆、270.【270】我们白头偕老,多好(第一更,夜里还有更) 尘埃终于落定。 太后离开,陌千羽被带了下去。 禁卫们缴械投降霰。 围观的民众纷纷四散询。 张硕忽然在退散的众人中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那身影正随着拥挤的人潮离开。 霓灵。 张硕瞳孔一敛,脚下步子本能地快步一迈,准备追过去,却忘了还带着脚镣,等意识过来的时候,步子已经又大又急地迈了出去,整个人陡然就失去了平衡,想要稳住都没来得及。 于是就“嘭”的一声扑倒在地,摔得那叫一个结实。 场上其他几人一惊,闻声看过来,瞧见他的样子,皆哭笑不得。 易敏离他最近,便躬身扶起了他。 凤影墨笑笑,拾步走过来,准备给他打开手镣脚镣。 谁知,他根本等不及,待易敏刚一将他扶起,甚至人都没有站稳,就直接提着轻功飞起,飞向场下的人群。 好在人群中那抹身影还在。 他踉跄落于那人的身后。 “霓灵,”伸手落于对方的肩上,稳住自己的同时,将对方的身子扳了过来。 因为他的动作,对方头上的遮阳斗篷跌落在地。 一头黑发甩开,陌生的眉眼。 不是霓灵。 张硕一震,连忙将手自对方的肩上拿开。 “对……对不起,认错人了……” 竟然不是霓灵。 张硕茫然四顾。 人潮如织,却没有他要找的那人。 想想也是,韩啸自是不会带她来观看他受斩首之刑。 弯了弯唇,他转身。 却是差点撞在了一人的身上。 “对不……” “起”字还未出口,他就嘎然没了声。 那人静静地看着他。 一袭浅黄色裙装,一顶白色斗篷,白色的轻纱掩面,只露出一双亮汪汪的水眸在外面。 说实在的,若不是着跟夜离不一样的浅黄色裙装,姐妹二人这样戴着几乎差不多的斗篷,还真是一模一样。 不,不一样。 眼睛里的东西不一样。 “霓灵……” 张硕哑声开口。 霓灵看着他。 张硕忽然想起什么,眸光一亮,一把握了她的手,难掩心中激动道:“你知道吗?我不是你大哥,我不是你亲哥哥……” 霓灵依旧没有做声。 但是,掩面的轻纱薄透,他感觉到她轻弯了唇角,然,眼眶却倏地红了。 张硕心中一痛,想要张臂将她抱住,却发现手镣还在。 “三儿……” 一声轻唤来自身后。 霓灵转身。 夜离抬手取了头上斗篷,丢在地上,快步过来。 “姐……” 霓灵迎了上去。 姐妹二人紧紧抱在一起。 “方才忘了让陌千羽交出钥匙了,你知不知道你手上和脚上的镣铐都是千年玄铁制成?” 陪着夜离一起下来的凤影墨笑着走向张硕。 张硕便也笑了。 “不就是千年玄铁吗?万年玄铁我也不怕,不是还有你在!” 凤影墨“唰”的一声拔出腰间长剑,优雅潇洒地挽出一个剑花,然后剑锋一偏,带着一个斜斜的角度劈向张硕手中的镣铐。 长剑收起入鞘,张硕手上脚下断开的镣铐“当啷”掉在地上。 韩啸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看着这一切,弯了弯唇,默然转身,隐没在人群中。 ************ 庭院,厢房 夜离缓缓将凤影墨手臂上缠的布条解下来。 当深可见骨的伤口再次入眼,夜离眸色一痛,禁不住嘟囔抱怨道:“当自己是铜墙铁壁啊,竟然用手臂去挡剑。” 说实在的,当时,她真没有想到他会去救陌千羽,且还是如此拼命。 “还不是跟你学的,你腹中怀着孩子,不是照样当自己铜墙铁壁。”男人轻浅笑着。 夜离怔了怔,才想起他说的是封后那日,她替陌千羽挡剑一事。 他竟耿耿于怀至今。 “你打算如何处置陌千羽?”夜离开口问他。 凤影墨眸光顿了顿,抬眼看向她:“你希望我如何处置?” 夜离知道他又敏感了,鼻子里嗤了一声:“随便你!” 其实,她想替陌千羽求情的,终究是她曾经倾心以对的男人,至少,她希望他不要杀他,能够留他一条性命。 但是,她突然发现,根本没有这个必要。 因为,这个男人不会杀陌千羽。 不然,今日在刑场,就不会拼了命去救。 虽然当时,众目睽睽,他可能不想让人误会那刺客是他派的人,所以不得不出手。 但他救了陌千羽一命,这是事实。 而且,现在两人还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真的?”凤影墨挑挑眉,对她的回答很满意,却也知道她心中小九九,唇角一勾,轻快道:“那好,我也赐他斩首示众。” “嗯,”夜离煞有其事地点头,并略显夸张地举了举手,“对凤大人的这个决定,不对,应该说,对陌大人的这个决定,还是不对,现在叫皇上是不是早了点?其实也不早,反正迟早的事,对皇上的这个决定,我表示万分的支持!” “好!到时让你监刑!” 凤影墨眉眼弯弯。 夜离再次点头答应。 “行!正好也让你儿子开开眼、见见血腥。” 凤影墨便低低笑出声来,忽而往她面前一凑,“你怎么知道是儿子?” “难道是女儿?”夜离不答反问。 “我觉得是一儿一女。” “你想得美!我已经探过了,只有一个。” “没事,生完还可以接着再生。” “你还真是想得美!” ************ 张硕端着药碗推门而入,就看到女子一头银发披肩,站在窗前,一动不动,似是在想着心事。 窗外皎皎的月辉洒进来,打在她的一头如雪白发上,直刺人的眼眸。 眸色一痛,张硕上前。 “来,先把药喝了。” 霓灵缓缓转过身来。 乖巧地接过张硕手中的药碗,一口气将里面苦涩的汤汁饮尽,霓灵皱眉,张硕接过空碗的同时,抬手欲用自己的衣袖揩一揩她的嘴角。 霓灵心尖一抖,本能地脸一偏,避开。 “嘭”的一声清脆巨响,是张硕干脆丢了手中瓷碗,腾出的大手将她的后脑勺往自己面前一扣,霓灵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他已经低头,直接吻上了她的嘴角。 如同被一团火焰击中,霓灵浑身一僵,愕然睁大了眼。 吻去她唇角的药渍。 缓缓放开,张硕与她额角相抵。 “霓灵……” 他轻声唤她,微微阖了眸子,两人额角相抵相磨。 “张硕……要是我的头发再也黑不了,怎么办?” 好一会儿,霓灵才出声,其声幽幽。 张硕睁开眼,离开她的额,双手捧起她的脸,让她面对着自己。 “你要相信我的医术,我一定可以给你治好,就算治不好,也没关系,白发变 黑发难,但是黑发转白容易,我就也让自己变成白发,我们白头偕老,多好!” 张硕笑着。 霓灵却想哭。 “你……你真的明白自己的心吗?” 霓灵问。 张硕“嗯”了一声,双手捧着她的脸,眸光灼灼,一瞬不瞬望进她的眼睛,“也希望你明白。” 话落,低头,印上她的唇。 .............. 先上一小更,第二更在夜里老时间哈,么么哒~~~ 谢谢【嘉阳童童601】亲的钻石~~~谢谢【夏末Ivy】【跳跳071203】【嘉阳童童601】【Bigthree】【君千熙】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 ☆、271.【271】能横刀夺的,不是爱(二更) 张硕“嗯”了一声,双手捧着她的脸,眸光灼灼,一瞬不瞬望进她的眼睛,“也希望你明白。” 话落,低头,印上她的唇询。 霓灵微微颤抖,脚下有些站立不住,连忙伸手攥住了他的衣袍。 意识到她的举措,张硕将大手自她的脸上拿开,扣住她的后腰,让她紧紧贴向自己。 唇齿厮磨,加深了那个吻霰。 霓灵被动地承受着,只觉得一颗心“噗通噗通”跳得厉害。 心情很复杂。 非常复杂。 有狂喜,他们二人终于不是兄妹关系,他们不是乱.伦所带来的狂喜。 有难过,他那样美好,而她,却是白发妖魔、过街老鼠,她连门都不敢出,又如何跟他携手并肩? 有欣慰,他说他明白自己的心,意思就是他对她,不是大哥对妹妹,不是同情或可怜,不是愧疚和补偿。 有怪异,从她一心为他,他却满心巧黛,到他忽然摇身一变,变成了她的大哥,到如今,又忽然变成了她心里有他,他心里也是她的两情相悦的状态。 就像是做梦一般,心里面总归是觉得有些怪怪的,一时适应不过来。 除了这些感觉以外,还有些些期待。 毕竟她深爱着他,从心底深处,她是渴望着他的。 但是,也因此,她生出慌惧和紧张。 她跟他的欢爱就两次,可两次带给她的都是痛苦不堪的记忆。 痛,屈辱,这是她前两次的所有感觉。 所以,她怕。 又期待,又怕。 大概是觉得她一直生硬地被动着,张硕缓缓放开了她的唇,看着她。 “霓灵……” 张硕的声音已经沙哑得厉害,垂着脸,他专注地望进她的眼底。 “你不愿意吗?”他问。 越发苍哑的声音里隐隐透着一丝受伤。 霓灵长睫轻颤,不知该如何回答,刚准备略略别过眼,却又被他的大手挑起下巴扳回,逼迫着她不得不对上他的视线。 “我……” 霓灵还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顿了顿,见对方依旧灼灼凝着她不放,就想着找个什么转移一下话题,“你说,韩啸会去哪里?” 今日在刑场,一转眼就不见了韩啸的人。 话音刚落,她就看到张硕瞬间冷下去的脸。 一起冷下去的,还有他的眸色。 霓灵这才意识到自己这个话题转移得太不合时宜,太…… 可,话已出,想收回都不行。 他肯定以为她不愿意,是因为韩啸。 张嘴,她想解释,张硕却已经放开了她。 “早点休息吧!” 话落,人躬下腰,将已经碎成几瓣的碗屑拾起,转身,朝门口走去,头也不回。 霓灵怔怔站在那里失了神。 直到张硕的身影出了门不见了,她才陡然反应过来,连忙拾步追了过去。 刚跑了几步,就感觉到光线一暗,门口已然离开的张硕去而复返,大步流星入了房门。 霓灵脚步一顿,张硕已经行至跟前。 长臂一捞,直接将她往自己怀里一拉,一手扣住她的头,重重吻上她的唇。 霓灵骤不及防,意外又震惊。 男人趁她错愕地微微张嘴之际,舌尖长驱直入,纠缠上她的,大力吮.吸、翻搅。 不消片刻,霓灵便呼吸不稳起来。 男人却没有放过她的意思,甚至还变本加厉起来。 口腔里的空气都被他贪婪地吸走,霓灵很难受。 脚下发软,人又窒息,她只得双手攀上男人的背,不让自己滑到地上,唇舌也变被动为主动,与他撕扯 起来。 气氛瞬间被点燃,场面一下子就变得不可收拾起来。 两人吻得如火如荼。 霓灵闭上眼睛,积极回应着。 第一次如此忘我地回应着。 什么都不想想了。 什么都不想去在意了。 她都死过一次了。 一个死都不怕的人,又有什么好去计较、好去担心,好去畏惧的呢? 两人激吻着,张硕迫不及待地将手探进她的衣襟,她的小手也开始胡乱地扯着他的衣袍。 很快,两人都衣衫不整起来。 终是再也忍不住,张硕弯腰,一把将霓灵打横抱起,大步走向床榻。 帐幔被挥落,衣衫一件一件抛出,凌乱委于地上。 当张硕进入霓灵身体的那一刻,霓灵哭了。 紧紧抱着他的头,大口喘息着,泪流满面。 一半是痛的,另一半是从心底深处升腾起来的东西。 第一次她理解了为何男女之事叫欢爱。 因为喜欢,因为爱。 张硕将她吻倒在软枕上面,一点一点将她脸上的泪水吮干。 粗重的喘息声和轻吟声透帐而出。 与床板吱吱呀呀地晃撞声交汇成了最动人的旋律。 ************ 禁卫打开天牢的门,凤影墨走进去的时候,陌千羽正端坐在那里闭目养神。 听到锁链的声音,他缓缓睁开眼睛。 见到是凤影墨,眸光微微一动,下一瞬又沉寂了下去。 “岁回的解药在哪里?” 凤影墨直接开门见山。 陌千羽一怔,愕然抬眸看向他。 凝目望了凤影墨一会儿之后,又忽然唇角一勾道:“我为何要给你?” 凤影墨眸光一敛。 倏尔,亦不怒反笑:“你还有选择吗?” “当然有,我想给你就给你,不想给你便不给你。” 陌千羽笑得璀然。 凤影墨同样笑得灿烂。 “别忘了,你已是阶下囚。” “那又如何?终究你还不是要问我讨要解药。” 凤影墨眸光微微一寒。 看来,这个男人是不会将解药给他的。 这个在来之前,他已经有这个认知。 毕竟对于如今的陌千羽来说,解药已然是他最后的筹码了。 他又岂会轻易将筹码交出? “你当真以为我过来是跟你要解药的吗?我只是想告诉你,岁回,岁回,那都是自欺欺人的东西,这世上没有岁月可回头,无论夜离有这一年的记忆也好,还是没有这一年的记忆也罢,她终究爱的还是我……” “不,原本她爱的人是我,一直是我,是你卑鄙无耻,是你横刀夺爱,是你用尽手段,是你逼她的!” 原本还算沉静的陌千羽瞬间变得激动起来。 “逼?”凤影墨轻嗤,“这个字应该用在你的身上才对,你自己回想一下,你逼过她多少回?陌千羽,你难道到现在还不明白,夜离之所以离开你,都是你自己一手造成的,是你亲手将她推开,是你亲手毁了你们之间的一切。不是我横刀夺爱,真爱谁也夺不走,能横刀夺的,不是爱,她不爱你!” “胡说!就算她现在不爱我,曾经她也爱过。”陌千羽胸口急速起伏。 “那不是爱!那只是少女的崇拜,她将你当成了她的救命恩人,三爷。” 凤影墨咬牙,沉沉几字落下。 陌千羽身子一晃,就像是猛地被人击到了痛处,脸色惨白。 凤影墨摇头,“你不懂爱,一直不懂,到现在还不懂。曾经的夜离,后来的易敏 。可悲的是,你被关起来,她们两人都找我替你求情,让我绕你一命,陌千羽,你惭愧吗?” ................. 今天虽然是两章,可字数也是六千字,这几天素子在赶《失心为后》和《棋子》的出版稿,必须周末之前交,所以暂时这几天每天六千不能加更了,周末会大更哈,么么哒~~~ 谢谢【月下倒影】亲的荷包~~~谢谢【流光潋滟】【欧阳雪瑶】【幽兰66】亲的花花~~~谢谢【吃得空】【sandrachen】【我滴蕾宝】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 ☆、272.【272】那是因为你现在拥有了,你才说不稀罕 琉璃灯下。 夜离一手托腮,一手慵懒地翻着书卷,嘴里呵欠连天。 不知第几次看向屋角的沙漏了霰。 凤影墨那家伙竟然还没回来询。 钦天监已经看好黄道吉日,三日后举行登基大典。 现在他虽还没有登基,但是,国不能一日无君,所以,朝中之事还是在处理。 而他说,刚刚交替,宫里太乱,不安全,需等他整个肃清一遍,才让她进宫里去住。 所以,暂时他们就还住在这个郊外的宅子里。 外面院门似是传来响动。 总算是回来了。 她回头看了看更漏的时辰。 这还没登基做皇上呢,就忙成这样。 往后的日子不用想,也已经可以预见。 低低一叹。 沉稳的脚步声渐行渐近,夜离忽然生出一丝玩心,连忙将手中的书卷一阖,快步来到床榻上,躺好,缓缓阖上眼睛。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熟悉的脚步声入了门槛,许是看到她睡了,脚步声当即就轻了下去,连关门的声音也显得小心翼翼。 虽然闭着眼睛,但是她还是能感觉到他来到了床边,脸上的光线一暗,想来是他伸手想要抚她的脸。 就在她想着要不要陡然睁开眼睛吓他一吓,却是蓦地听到外面细碎的敲门声。 凤影墨的手顿住了。 所以,她也没有睁开眼睛。 然后,她就感觉到他转过身,又往外走。 待房门被他拉上,她才缓缓睁开眼睛。 心中疑惑,这么晚了,是谁? 很快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道男声:“凤儿。” 是陌篱殇。 夜离眸光微微一敛。 凤影墨说白日里去找过他,他没在一直住的那个小屋里,两人没碰上面。 凤影墨是想去问问自己的身世的,毕竟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有陌篱殇一人知道了。 他是唯一的幸存者,也是唯一的知情者。 想到这里,夜离也坐起了身。 她也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钟家和宁阳王府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听闻陌篱殇小声道了句:“去书房”,两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夜离也下了床。 ************ 书房,凤影墨捻亮了烛火,转过身,问向墨袍铜面的男人。 “当年到底怎么回事?” 陌篱殇反手掩了门,没有回答,然后,举步朝他走过来。 “听说你用手臂替陌千羽挡了一剑,受伤了,让我看看。” 边说,边握了他的手臂。 凤影墨本能地想要抽出,后又想了想,就任由了他去。 其实,面对这个父亲,他的心情是复杂的。 或许,他真的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他。 如果,如果他是皇子,张硕是这个男人的儿子的话,那么这么多年,这个男人一直在忍受着亲生骨肉分离的痛苦。 要有多大的信念才能让一个人如此。 他记得他曾经跟他说过,他没有死,却没有现身出来跟他相认,是因为想要让他得到历练,也不想因为自己给他带来危险。 或许这就是他培养他和保护他的方式。 因为他是皇子。 是这样吗? 凤影墨凝眸看着他,看着他轻轻撩起他的衣袖,缓缓解了伤口上的绷带,自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给他上药。 “张硕是爹的儿子?” 凤影墨终究还是忍不住想要亲口问问。 他用的是“爹”。 这是自知道这个男人活着到现在,他第一次用这个称呼,一直他都是直呼“你”。 世事就是这样难料,以前他是他爹的时候,他却没有这样叫他,如今知道他不是他爹了,他反而想要叫了。 似是没想到他这样,陌篱殇的手微微顿了顿。 沉默了片刻,眉目未抬:“不是!” 不是? 凤影墨浑身一震,愕然睁大眸子。 “他不是?”难以置信,凤影墨急急问道:“那,那他是谁的儿子?我又为何在宁阳王府,成为爹的儿子?” 陌篱殇好半响没有回答,不紧不慢地将他手臂上的绷带缠好,才徐徐抬起眼梢瞥了他一眼,淡声道:“爹是宁阳王,你是宁阳王的儿子,你说,你不在宁阳王府,应该在哪里?” 凤影墨心头一撞。 不是,什么意思? 他怎么听不懂了? 什么叫他是宁阳王,他是宁阳王的儿子? “爹的意思是……我就是爹的儿子?” 凤影墨彻底懵了。 “当然!” 简单笃定的二字落下,凤影墨脚下一晃。 如果他是他的儿子……如果他是他的儿子…… 那意味着什么? “那字画……”脑子里忽然有了答案,他却是不敢相信也不敢想。 他的血让字画上的玉玺印显现了这是事实。 如果他不是先帝的儿子,那也就只有一种可能。 “那字画是赝品,被我做过手脚。” 陌篱殇嘴角噙着一丝胜利的笑。 果然。 凤影墨身子再次一晃,这一次差点摔跤,幸好旁边就是书桌,他伸手扶住才稳住自己。 陌篱殇的声音还在继续。 “你想,既然去墨香居的人,目标就是字画,又怎会将那副字画留下?特别是在根本没搞清楚密旨是怎样的一副字画时,更不会留下,只会将所有的字画都带走。” 凤影墨微微眯了眸子,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所以,那副赝品字画是你故意留下的?而真正的已经被你拿走?” 他又将“爹”变成了“你”。 陌篱殇也不以为意,点头,“是!” “所以,墨香居的那些人也是你杀的?” “此事非同小可,任何知道的人都得死!” 陌篱殇双眸一眯,寒芒乍现。 凤影墨满眸震惊和难以置信。 就看着他,非常忧伤地看着他。 看着这个以前虽面上没有接受,心里却早已原谅的父亲,看着这个他刚刚还对他心生愧疚、心生敬仰、心生崇拜的男人。 “真正的字画在哪里?” “那样危险的东西怎可以留在世上?早已被我毁掉了。” 轻飘飘的声音自陌篱殇青铜面具后的唇间逸出。 凤影墨却是听得心头一撞。 “也就是,其实,张硕就是皇子?” “对!” 凤影墨重重闭眼。 难怪啊。 难怪会这般复杂地交换来交换去。 难怪,明明先帝是将皇子交给钟家抚养,又怎会跑去了宁阳王府? 其实想想也是,他当时就觉得蹊跷,若钟家将张硕跟宁阳王府的他交换,那钟家就应该很清楚张硕不是皇子,那出事的那天夜里,又为何故意将张硕支开送字画去裱? 只有皇子,才会这样处心积虑用生命去保护。 “你为何要这样做?” “为何?”陌篱殇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似是没想到他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来,“你说我为何?” 见凤影墨薄唇紧紧抿着,未作声,他又继续道:“我难道是为了我?我还不是为了你,为了你这个儿子!我所做的一切还不是为你铺路,为你扫清一切障碍。没有我做的这一切,你有今天吗?你能如此轻松地夺下江山、坐上帝位,还名正言顺,没有任何人反对吗?” “我不稀罕!” 凤影墨哑声嘶吼。 “不稀罕?”陌篱殇轻嗤,“那是因为你现在拥有了,你才说不稀罕。当年,你亲眼看着你娘死在你的面前,亲眼看着宁阳王府那么多条人命死在你的面前的时候,你觉得你不稀罕吗?当然,那个时候,你还小,不懂。那就说后来,当你眼睁睁看着夜离被陌千羽夺去,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时候,你还不稀罕吗?当你被陌千羽置于死地的时候,当你身边的亲人、朋友、爱的人,一个一个被他置于死地的时候,你还不稀罕吗?” 陌篱殇同样微嘶了声音。 凤影墨心口一撞,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人生有太多的无奈和不得已,也有太多的眼睁睁和无能为力,的确,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才是保护自己,保护自己爱的人最强有力的保障。 但是,这后幽的江山,终究不是他的。 他可以从陌千羽手上夺。 却不可以从张硕那里占。 “这样的江山你让我坐得如何心安?” “自古以来,皇位之争,都是血雨腥风,哪一把龙椅没有经过鲜血的洗礼,哪一个帝王没有用过铁血手段,手足相残,父子反目,屡见不鲜,坐上那个位子,又有谁能做到真正的心安?胜者就心安。” 凤影墨轻轻摇头,心里面早已是滋味不明。 陌篱殇看了他一眼,冷声道:“事已至此,该做的已经做了,你也无需再想太多,再想也无益,你没有第二条路,我们犯下的,可不是小事,是篡夺江山的大罪,只能往前走,没有任何退路。你若有一丝心软,你就会陷自己以及你身边的所有人万劫不复。” 凤影墨微微低垂了眉目。 “还有,现在最大的隐患就是张硕,虽然你已得帝位,但是他的存在,对你来说,始终都是一个威胁,所以,不需要我提醒你,你也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外面的夜离听到这个时候脚下一软,差点跌倒。 “谁?” 她还未站稳,里面就传来陌篱殇冷如飞霜的声音。 夜离大骇,刚不知道怎么办,正好看到一只野猫从屋檐上跳下来,“喵呜——”了两声就跑开了。 里面似乎才没了动静。 余悸在心,她也不敢再呆。 看陌篱殇那个狠劲,真的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她连忙提着裙裾,蹑手蹑脚地离开。 离开之时,她又听到里面的声音传来。 “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夜离也不行,所有知道的人都不能留活口。” 然后便是凤影墨轻嗤的声音:“所有人知道的人都不能留活口,你我不是知道?” “你若觉得不安全,你也可以杀了我。”陌篱殇冷哼的声音。 ............ 孩纸们莫急哈,马上铺出最后一个大事件,文也没有多少了,下周结局,么么哒。 谢谢【jie154098449】亲的荷包~~谢谢【jie154098449】【┌;韓尛蕥`】亲的花花~~谢谢【lylsh93】【蓉本疯癫】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 ☆、273.【273】因为感觉你好像不对劲 “我走了。” 书房里,陌篱殇瞥了凤影墨最后一眼,转身准备离开。 “啊——”身后骤然传来凤影墨愤怒的声音霰。 他回头,就看到凤影墨手臂大力一扫书桌上的物件,“哗啦——”一声,桌上的笔墨纸砚全部被扫落在地上,包括桌案上的烛台询。 烛台滚到陌篱殇的脚边,“噗”的一下熄灭,书房里瞬间陷入了一团黑暗。 陌篱殇眸光微敛。 黑暗中,甚至能听到凤影墨微微喘息的声音。 显然,真的气得不轻。 “你这个样子是做给谁看?是在发我的火吗?”陌篱殇冷了声音。 凤影墨没有理他,沉默了一会儿,径直蹲下腰去在黑暗中摸索着寻找灯座。 陌篱殇静站了片刻,低低一叹,躬身凭着感觉准备将落在脚边上的灯座拾起来,此时凤影墨也已经摸索了过来。 黑暗中,父子二人同时握上了灯座。 凤影墨正好攥到了蜡烛灯芯的位置,烫得手一抖,本能地将灯座一丢。 因为他的动作,原本插在灯座上的蜡烛被带掉了下来,陌篱殇的手就被蜡烛的尖尖就刺了一下。 一抹刺痛传来,陌篱殇皱眉,将灯座拾起,直起腰身。 而这厢,凤影墨已经捡起了蜡烛,用火折子将其点亮。 光线骤明,陌篱殇看着凤影墨,将手中灯座递了过去。 凤影墨伸手默然接过,转身,放在书桌上。 见他一直背对着他,似是在将蜡烛插在烛台上,又似根本就不想理睬他,陌篱殇再次低低一叹:“我走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话落,转身,拾步拉开了门,走了出去。 留下凤影墨一人站在书房里,久久未动。 ************* 夜离躺在床上,一颗心纠得死紧,方才在书房门外听的那一番话不停地在脑子里回放。 真的太意外了。 她做梦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 陌篱殇为了让凤影墨这个儿子坐上皇位,竟然如此无所不用其极。 心狠手辣到这般田地,真的让人震惊。 杀了墨香居一众无辜的人不说,还想要凤影墨杀了张硕。 还让凤影墨不能告诉她,任何知道这件事的人都得死。 太可怕了。 夜离越想越觉得心里面瘆的慌。 怎么办呢? 她夹在中间该怎么办? 且不说张硕曾是她大哥,给过她亲人的温暖,就说如今张硕是霓灵最爱的男人,她也不能让张硕有事啊。 可是,她要怎么做? 给张硕通风报信? 不行,绝对不行。 如此一来,岂不是就陷凤影墨于绝境? 如陌篱殇方才说的,事已至此,该做不该做,都已经做了,他们犯下的,不是小事,是篡夺江山的大罪,只能往前走,没有任何退路。稍有不慎,就会陷所有人万劫不复。 这句话不假。 一旦让人知道了这些事,凤影墨必死无疑。 她又怎么可能会去做这种事? 正翻来覆去,一颗心乱作一团,门口忽然传来响动。 夜离呼吸一窒,连忙停了翻身,闭上了眼睛。 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股夏夜的湿凉随着来人入了厢房。 夜离眼睫微微一颤。 强自镇定,她让自己一动不动。 门被关上。 脚步声朝床榻边走来。 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她觉得这次凤影墨的脚步声少了几 分平素的沉稳,而平添了几抹沉重。 虽然闭着眼睛,还是感觉到了一道阴影笼罩了过来,她知道,他已来到床边。 然后,床沿一重,是他坐在了床边。 再下来就没了动静。 夜离微僵着身子,不知他是面对着她,还是背对着她。 想了想,她还是决定睁开眼睛。 入眼是他挺得笔直的背脊。 他是背对着她的,一动不动坐在那里,不知在想什么。 许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夜离在背后看了他很久,他都没有意识过来。 最后还是夜离故意翻了个身,假装刚从睡梦中醒来的样子,他才回过头来看她。 “你几时回的……怎么还不睡……” 夜离抬手揉着惺忪的双眼,憋出一丝鼻音。 没办法,这个男人太过精明,她就是怕自己眼里的清明骗不过他。 凤影墨挪了挪身子,靠在床头上,抬手将她脸上的几缕碎发轻轻拨开,顺到耳后,然后略带薄茧的指腹就停留在她的眼角边轻轻摩挲,他低垂着眉目看她。 “夜离……” 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却忽然唤她名字。 “嗯?”夜离眨着眼睛,疑惑地看着他。 他却又不说事儿。 只沉默地看着她,好一会儿之后,唇角微微一勾,说:“没事,就是叫叫你,睡吧。” 怎么可能没事? 夜离心知肚明。 抬手将他落在自己眼角边上的大掌握住,她认真地看着他,略带试探地开口:“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凤影墨怔了怔,当即否认:“没,”反手将她的小手裹在掌心,他柔声问她:“做什么这么问?” 夜离眼帘颤了颤,自是不能说实情。 想了一瞬,道:“因为感觉你好像不对劲。” “有吗?”凤影墨挑眉,不以为然地笑。 “当然有,”夜离撑着身子坐起来,张臂轻轻环住他的腰,将自己的脑袋缓缓靠贴在他宽阔结实的胸膛上,轻声开口:“凤影墨,不管遇到了什么事,我希望你都不要瞒我,我们一起面对。” 凤影墨怔了怔之后,低低笑出声来。 大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你呀,我看不对劲的人是你吧?主动投怀送抱可不是你的作风,说吧,怎么了?” 夜离垂了垂长睫。 看来,这个男人是不打算跟她说的。 她都问到了这个份上,他却打太极一样,又将问题抛到了她这边。 罢了,不跟她说就不跟她说吧。 毕竟陌篱殇已经点名警告过他,不要告诉她,任何知道的人都不能留活口。 他可能也是出于她的安全考虑。 自他怀中抬起头,她双手缠上他的颈脖,扬着小脸,凝眸专注地看进他的眼底,略带撒娇地道:“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能怎么了?若真要怎么了,也是腹中的小家伙一直见你这个爹爹不回来,担心你,然后就踢我……” 凤影墨眸光一亮,瞬间腾起惊喜,就像是此刻外面天上的星子,璀璨晶亮。 “他已经开始踢了你了?让我看看!” 边说,边迫不及待地将大掌覆在她的小腹上,凝神感受。 其实没有。 孩子才过三个月不久,就算有胎动也非常不明显,母体是感觉不到的。 一般四个月母体才会感觉到,五个月以后胎动明显。 医书上是这样记载的。 她之所以故意这样说,她只是想告诉他,他不是一个人,他还有她,还有她腹中属于他们两个的孩子。 她不揭穿他,她也不替他做决定,她更不去逼他。 她只希望他能用最好的方式来解决目前最大的难题。< /p> 虽然她也不知道什么是最好的方式。 “我怎么感觉不到?”温热干燥的大掌在她的腹上一寸一寸移动着,男人微微拢眉,面色专注。 夜离“噗”的笑了。 “哪有一直踢的?夜这么深了,也只有你这个夜猫子爹爹不睡,他早就睡了。” 男人明显有些失望。 将手自她的腹上拿开,双臂裹她在怀,“你不是也没睡。” “我还不是被你吵醒的。” 夜离嘟囔。 “对了,”窝在男人的怀里,夜离突然又想起什么,“你知不知道霓灵因为张硕的事头发全变白了?” 男人“嗯”了一声,“刑场见到她的时候,我也在不是。” 夜离低低一叹,“看来,她真的很爱很爱张硕,所以才会在得知张硕是我们的亲大哥时,崩溃成那样,要怎样的痛与绝望才会让一个人壹夜之间白头?我都不敢想,若是这次张硕真的被斩首于东市刑场,她该怎么办?她肯定不活了。她若不活了,我又该怎么办?” 夜离自顾自说着,其声幽幽。 “你呀!”男人终于忍不住打断她的话,摇摇头,“是怀了孕的女人都是这样吗?七想八想,胡思乱想,这不问题已经解决了吗?张硕没事,也不是你们的大哥,你又在这里多愁善感作甚?” 男人垂目看着她。 她仰脸望进他的眼。 许是背着光的缘故,她看到他眼底一团深邃。 该说的,她已经说了。 “你几时睡?” 因为她是仰着脸的姿势,正好眸光映着跳动的烛火,潋滟如秋日粼粼生姿的湖面。 凤影墨心中一动,低头,额与她的额相抵。 他暧昧浅笑。 “怎么?你可是在暗示我什么?” 淡淡兰麝之香的气息呼打在她的脸上,燎起一抹灼热滚烫,夜离心口一颤的同时,也微微僵了身子。 脸却早已红了通透,她气恼道:“你想什么呢?” “想你!” 剪短二字落下的同时,男人的大掌蓦地捧起她的脸,低头,吻上她的唇。 夜离没想到事情演变成这样。 不过,也不抗拒。 被动地被他需索了一番之后,也开始主动回应他。 静谧的房中只能听到两人唇舌相厮的声音,弄得很大响,当然,还有两人很快粗噶的呼吸。 就在夜离被他吻得快要窒息,身子在他怀中软做一团的时候,他缓缓放开了她。 “夜已经很深了,快睡吧。” 男人的声音明显沙哑得厉害,一双跳动着炽烈的眸子里绞着被挑起来的情.欲。 他却硬是强行将其隐忍偃灭了下去。 “你不睡吗?” 夜离水眸迷离,声音一出口,自己先愣了。 她都几乎认不出自己的声音了。 比他的还要不像话。 两颊一烫,她有些窘迫。 所幸男人也没有关注这个。 “你先睡吧,我还有点事出去一趟。” 男人一边说,一边起身,想要扶着她躺下去。 夜离的意识却是瞬间恢复了一片清明。 “这么晚了,还出去?” “嗯。你先睡,我很快回来。” “没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有什么事情不能等到明天再去办吗?” 呼吸没来由地沉了下去,夜离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略显乞求撒娇地看着他。 男人的大手拂过她的发顶。 “嗯,有点急事。” 话落,人已经站起。 看来,是非出去不可的。 夜离便也不好再强求。 虽然她真的很想很想将他留下来。 想了想,还是忍不住抱怨道:“若是当了皇上,白日不见人影,夜里还这样忙,我倒宁愿你不要当这个皇上。” 男人笑笑。 “哪有你说得那么夸张?我这不是头一回夜里出去吗?乖,先睡,我很快回来。” 说完便转了身,拉开厢房的门,走了出去。 待脚步声渐行渐远,最终听不到了,夜,再次静谧了下来。 夜离却是更加没了睡意,原本就乱作一团的心更加凌乱。 ************ 霓灵昏昏沉沉醒了过来,就看到张硕只手撑着脑袋斜躺在她的身边看着她。 霓灵眨巴着眼睛,怔怔看着他,好一会儿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直到张硕睨着她懵懂、迷茫的样子,唇角一勾道:“怎么?睡糊涂了?”她才恍恍惚惚回过神来。 意识也一点一点回到大脑,她想起夜里两人的抵.死纠缠,脸上一热。 而且还不止纠缠一次,他就像是洪水猛兽一般,最终将她折磨得晕过去才罢休。 虽然两人已经有过最亲密的关系,而且还不是一次,可是从来没有一次像今夜这样。 她投入,他忘情。 双方都毫无保留地给予。 他们一同攀上最极致的高峰。 或许这就是世人说的身心合一吧。 他们第一次身心合一。 也是第一次她没感觉到屈辱和痛。 更是第一次事后还能这样睡在一起,她睁眼,第一眼看到的人是他。 这种感觉很奇妙,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只知道很强烈,强烈到无以名状。 只是,也因为是第一次,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特别是此时此刻,两人都清醒着,又躺在一起面对着,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刚想将脸转开,对方的手已经落在了她的下巴上,轻托着她的脸,让她面对着他。 “霓灵,谢谢你。” 霓灵一怔。 黑白分明的水眸扑闪,“谢我什么?” “谢谢你没有放弃我,谢谢你能原谅我,以前的我就是一个混蛋。” 张硕望着她的眼睛,一本正经道。 从未见他这样过,突然被他这样一搞,霓灵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心潮却是越发澎湃。 轻抿了唇瓣,正欲开口,门外却是骤然传来了敲门声。 两人皆是一怔。 这么晚了。 “谁?”张硕眉心微拢,沉声问向门口。 ************ 凤影墨回来的时候,夜离还没有睡着。 那时已经四更的天。 为不让他起疑,她依旧假寐。 他回来便去屏风后沐浴。 也未烧热水,就用的凉水。 虽说是夏日,可深夜其实还很凉,他却是洗了很久。 她侧耳听着,有时很久听不到水声,就像是人在浴桶里睡着了一般,她知道他肯定是在想事情,有时又是水声不断,又让她生出一种感觉,他是在用冷水让自己冷静。 夜离在想,方才他是去了哪里呢?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凤影墨才终于出浴从屏风后出来。 夏日的天亮得早,那时东方都开始露了丝丝白。 他也没有来床上睡觉。 夜离看到他负手立在窗边,一直站在那里,望着外面。 < p>一直站到了黎明,站到了曙光升起,站到了天色大亮。 夜离选择了一个比较合适的时机“醒来”。 见他站在那里,问他:“你是一宿没睡,还是起得早?” 男人回头看她。 眼中血丝厉害,猩红妍艳。 “起得早。” 男人如是回答她。 夜离眸光微闪,也没有将他揭穿。 起身下床。 刚准备盥洗,然后再寻个理由去看看霓灵。 却是忽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是自那日封后大典后久未露面的巧黛。 急急而来。 脸色惨白。 一进门就差点哭了出来:“爷,出事了!” ............ ☆、274.【274】三爷是被人勒死的 是自那日封后大典后久未露面的巧黛。 急急而来。 脸色苍白霰。 一进门就差点哭了出来:“爷,出事了!询” 凤影墨疑惑看着她。 巧黛颤声道:“三爷他……三爷他出事了。” 凤影墨眸光微微敛起:“怎么了?” “他被人杀害了!” 凤影墨瞳孔剧烈一敛。 夜离手中拿的洗漱用品跌落在地上。 被人杀害了? 陌篱殇被人杀害了? 凤影墨直直看着巧黛,似是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忽然,转身,就疾步往外走。 巧黛侧首看了夜离一眼,紧步追上凤影墨跟在了后面。 夜离一人站在房中怔愣了片刻之后也举步跟了过去。 ************* 陌篱殇躺在小屋的矮榻上,据巧黛说,她清晨起来的时候,发现他倒在屋边的墙角上,人已经落了气。 因为陌篱殇前段时间受了伤,封后大典巧黛趁机逃了之后,凤影墨便将她安排住在了这边,顺便可以照顾一下陌篱殇。 这个夜离是知道的,凤影墨跟她讲过。 凤影墨一入了小屋,就直奔矮榻边。 见陌篱殇已经声息全无,全身冰冷,凤影墨抬手揭下了他仍旧戴在脸上的青铜面具。 夜离眸光微敛。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陌篱殇真正的样子。 虽然面色苍白,双目轻阖,但是依稀还是能看出他与端王以及先帝之间的一两分相似。 凤影墨定定望着陌篱殇。 夜离想,或许这也是他十岁以后再一次看到这个父亲的样子吧? 没想到竟然是在这样阴阳相隔的情形下。 心中低低一叹,夜离下意识地看向凤影墨,只见他面沉如水,长睫轻垂,看不出一丝情绪。 将手中面具放下,凤影墨开始检查陌篱殇的尸体。 “三爷是被人勒死的。” 边上巧黛说道。 其实不用她说,夜离跟凤影墨都看在眼里,陌篱殇颈脖上的勒痕很明显。 只是,是不是勒死的并不清楚。 “我来吧。” 夜离上前。 毕竟她懂医,在没有仵作的情况下,她自诩应该比凤影墨强。 凤影墨看了她一眼,并未同意。 夜离却是已经来到矮榻边,躬身检查了起来。 一边检查,她一边说。 先探了探鼻下,又摸了摸腕上。 “没有鼻息,没有脉搏。” “看体征的确如巧黛姑娘所言,应该落气有些时间了。” 摊开陌篱殇的双手,夜离仔细检查了一下他的掌心、十指,以及指甲。 “没有中毒现象……” 目光却是在他左手食指的一个细小的窟窿上微顿。 凤影墨就站在她旁边,自是也看到,薄唇轻启,道了句:“那是昨夜被灯台所刺。” 夜离侧首看了他一眼,便没有吭声。 看样子的确是被尖锐之物刺了一眼,只是稍稍刺得有点深。 放下陌篱殇的双手,夜离继续。 “面色、七窍都未见明显异常,应该也没有内伤。” “另外,这样大概看,应该也没有外伤……” 夜离用了“大概”和“应该”两个词。 因为毕竟她不是仵作,也没有脱衣验尸,只是粗略看了看身上并没有出血的地方。 “就只是脖子上勒 痕明显,应该是窒息而亡。” 检查到最后,夜离还是得出了巧黛的那个结论。 陌篱殇是被人勒死的。 凤影墨没有吭声,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垂目看着陌篱殇的尸体,一动不动。 巧黛秀眉轻蹙,上前,站于凤影墨边上,微哑了声音:“爷,请节哀顺变!” 夜离看向凤影墨。 巧黛的声音又再度响起。 “不知是谁下这样的毒手?目的又是何在?昨夜我也一直在,对方却并未取我性命。我也未曾听到有打斗声,三爷身上也未见外伤,我觉得定然是三爷非常熟悉的人所为,不然的话,以三爷的武功,一般人又岂能近身?” 的确,巧黛说得不无道理。 只有勒痕,不见它伤。 应该是一招受制。 应该是陌篱殇非常熟悉的人。 可是陌篱殇过得如此隐蔽,他熟悉的人…… 夜离猛地想起昨夜在书房外面离开的时候,听到的父子二人的对话。 陌篱殇说,“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夜离也不行,所有知道的人都不能留活口。” 然后便是凤影墨轻嗤的声音:“所有知道的人都不能留活口,你我不是知道?” 然后便是陌篱殇冷哼:“你若觉得不安全,你也可以杀了我。” 你若觉得不安全,你也可以杀了我。 夜离脸色一变,愕然看向凤影墨。 所以,昨夜凤影墨所谓的有急事外出,是…… 不,不会。 虽然失去了一年的记忆,对凤影墨的了解也就只有短短的这几日的朝夕相处,但是,她却还是觉得,她像是跟他认识了很久一样了解他。 他绝对不是这样的人。 绝对不是。 她被自己生出这样荒唐的想法吓住。 心中连连否认。 只是凤影墨接下来的反应又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 凤影墨说,宫里有很紧急的事要去处理,这边的事让巧黛帮他处置。 夜离就震惊了。 陌篱殇可是他的父亲。 就算对这个父亲千般万般不满意,却也终究还是父子,就算有天大的事,也应该先搁置吧。 回去的路上,凤影墨很沉默。 应该说,两人都很沉默。 凤影墨的心情很低落,夜离看得出。 犹豫了许久,她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他:“有什么事那么急,让你连三爷的后事都顾不上?” “查出真相,揪出真凶。” 凤影墨言简意赅地回答了她八个字。 夜离反应了一会儿他的话,才明白过来意思。 他的意思是,回宫紧急处理的事情,就是查这件事的真相吗?查是谁杀了三爷? 为何要去宫里查? 跟宫里的人有关吗? 看他那个样子,她也没有再问。 只是,心里面还是说不出来的一种感觉。 查真相找真凶固然是当务之急,可,自己父亲的后事也不至于交给一个外人去办吧? 等等也是可以的吧? 不过,此时正值炎炎夏日,尸体久放不得。 但也不至于一日半日的都不行。 总之,在这件事情上,夜离总觉得凤影墨是不是太淡漠了些,淡漠得让她不得不重新审视起他来。 ************ 将她送回家,凤影墨就进宫了。 凤影墨前脚一走,夜离后脚就出了门。 她要去看看霓灵。 霓灵住在张 府。 夜离去的时候,霓灵正在梳妆,似是刚起来不久,一头如雪的白发瀑布一般披散下来,垂到腰际,刺痛了夜离的双眸。 夜离静静地站在厢房门口,从背后看着她。 直到张硕端着一碗药过来,见她站在那里,疑惑开口:“你来了?怎么不进去?” 夜离才怔怔回过神,将双眸的潮红逼了回去,她笑笑:“刚来。” 屋中霓灵听到动静,回头,见到是她,连忙起身迎了过来,“姐,怎么那么早?” “早吗?都日上三竿了。”夜离撇撇嘴,拾步走了进去,“是你们起得晚。” 许是听到她用的“你们”,霓灵当即就红了脸。 夜离看在眼里,都是过来人,自是明白怎么一回事。 勾了勾唇,想起正事。 却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想了想,觉得当着张硕的面问不妥,便跟张硕说,她跟霓灵想说说体己话。 张硕自是明白她的意思,待亲眼看着霓灵将那一碗黑浓的药汁喝下去之后,就拿了碗出去。 “三儿,昨夜凤影墨有没有来过?” 张硕一走,夜离就迫不及待问向霓灵。 “怎么了?” 鲜少看到一向冷静的她这个样子,霓灵眉心微拢,疑惑地看着她。 夜离自是不能说实情。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昨夜很晚了,凤影墨跟我说,他要出去见一个友人,我在想,这个友人是谁?印象中,能被他称之为友人的,好像只有张硕,所以就过来问问。” 夜离故作讪讪地笑。 见她这样,霓灵也笑了,“姐该不会怀疑他去私会哪个女人去了吧?” 夜离又故意犹豫沉默了一会儿,才低低一叹,开口:“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失了一年的记忆吧,喜欢疑神疑鬼,我在想,他昨夜是不是会巧黛去了?” 霓灵便笑得更欢了。 “没想到姐也有今天。看来,姐对凤影墨还真不是一般的上了心,只有深爱,才怕失去,只有怕失去,才会患得患失、疑神疑鬼。” 这种感觉她懂。 夜离嗔了她一眼,“你就说昨夜他有没有来过?” “不知道,”霓灵笑着摇头,“昨夜的确有人来找过张硕,那人没出声,我也不知道是谁,他们去了书房,后来我问张硕,张硕说是太医院的一个同僚。” 太医院的一个同僚? 凤影墨没有来找过张硕? 那他…… “三儿,我来问你的这件事,你也莫要跟张硕说哈,他跟凤影墨两个狐朋狗友的,指不定就说到凤影墨耳朵里的,若是知道我背后查他,他那毒舌指不定怎样奚落我呢,那我就难看了,所以……” “知道知道,这还用姐说。”霓灵眉眼弯弯,笑得开心至极。 睨着她笑容璀璨的样子,夜离竟是微微痴了。 这种开心,她有多久没有从这个丫头身上看到了? 反正自从她失了一年记忆醒来,她就没有看到这个妹妹真正快乐。 直到此刻。 虽然她一头华发。 但是,那种笑,却是由心而出的。 看来,她跟张硕之间的问题已经解决了。 真好。 她希望她一直这样开心下去。 可是,张硕…… 她所有的开心和快乐都来自于张硕。 若张硕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她不敢想。 不,不会的,张硕不会有什么三长两短的。 如今陌篱殇不在了,也没有人再逼着凤影墨除掉他了。 而凤影墨自己,肯定也不会对张硕动手的。 < /p> 肯定不会。 应该不会吧? ************ 丞相府 玉娘端着汤药入了厢房。 “夫人,来,该吃药了。” 来到床边,将手中瓷碗放在床头柜上,玉娘将躺在床榻上形如枯槁的妇人扶着缓缓坐起。 “妍雪呢?怎么那么久没有看到妍雪了?” 妇人摸索着握了玉娘的手,皱眉问道。 玉娘眸光微闪,笑着抚慰道:“小姐回凤府了,毕竟如今已是出阁之人,怎能一直住在娘家的?人家新婚夫妻,正你侬我侬、如胶似漆,哪能一直分开的不是?” 将枕头塞在妇人身后靠着,玉娘端起边上药碗。 妇人睁着空洞的眼睛,面色憔悴失落,喃喃道:“可是,她说过了要陪我三个月的,她说过要先等我病好的。” 玉娘轻笑:“新婚燕尔,让小夫妻二人分开三月,就算小姐愿意,人家姑爷凤大人也不愿意啊。” “妍雪不是有孕在身吗?回沈府正好养胎不是。而且,只是三月而已,又不是三年,我如今这样的身体,过一日,少一日,还不知道能不能熬过三个月,他们夫妻以后的日子还长,还有几十年。我生她养她,难道让她腾出那么一点时间来陪我这个快要死的母亲都不行吗?” 妇人有些激动,说得嘴唇在抖,手也在抖,全身都在抖。 玉娘有些无奈。 “好好好,听夫人的,过两日便让人去将小姐接回来,夫人先将今天的药喝了,已经凉了。” “为何要过两日?我现在就要见到她,你现在就让人去将她接回来。” 妇人不依不饶。 玉娘低叹。 “好吧,那夫人先将药喝了,我这就去让人将小姐接回来。” “不喝,我要让妍雪喂我喝!” 妇人固执到不行。 玉娘简直拿她没办法。 “神医曾再三嘱咐,夫人的病一定要按时吃药,虽说凤府距离沈府不是太远,但是来去也得花上一些时间,等小姐过来,就已经错过了吃药的时辰,要不,夫人先将这顿的药吃了,下顿的药再让小姐喂给夫人,可好?” 听到玉娘这样说,妇人这才慢慢平静下来。 没有做声。 玉娘将药碗放到妇人的手上。 妇人摸索着端起,一口气将那腥苦的药汁“咕噜咕噜”饮尽,一边将空瓷碗朝玉娘面前一伸,一边抬袖揩了一把唇边的药渍。 “我这就安排人去凤府接小姐。” 玉娘将空碗接过,转身便出了门。 可她还未将空碗送至厨房,就听到府中传来闹哄哄的声音。 将碗给了一个下人,玉娘便折了回去。 竟然是妇人自己下床出了门,正披头散发,摸索着在走廊上跌撞乱走,边上好几个婢女上前搀扶都被她甩开,嘴里还不停地说着:“我要见妍雪,你们为何不让我见妍雪?” 玉娘眉心微拢,快步走了过去。 “夫人,你怎么起来了?玉娘不是已经答应夫人,这就让人去接小姐吗?” “你们都骗人,你们都是骗子,你们肯定有什么事瞒着我,妍雪一定出什么事了?不然,她不会那么久不来看我的?一定是!” 妇人语无伦次地说着,原本眼睛就看不见,脚下还如同热窝上的蚂蚁一样乱走,忽的一绊,整个人栽倒在地上。 “夫人!” 玉娘连忙上前将她扶起。 妇人一把将她的手握住:“玉娘,我要见妍雪,我一定要见妍雪……” 妇人几乎都要哭出来的样子。 沈府的下人都出来看热闹。 玉娘摇摇头,“好,依夫人,都依夫人的。我先将夫人扶回房休息我就去,绝不骗夫人。” ****** ****** 夜离从张府回来后不久,凤影墨就回来了。 夜离有些意外。 “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你的事情办完了吗?” 凤影墨低低叹,“还记得我跟你讲过的,沈孟曾让你扮成他已故的女儿沈妍雪去安慰他病重的夫人的事吗?” 夜离点头,“记得。” 虽然没有记忆,但是,他讲过给她听。 “你已经很久没去丞相府了,沈夫人多日未见你,就怀疑是不是沈妍雪出事了,在府中吵着闹着要见沈妍雪,沈相便只得去宫里求我,想请你再扮作沈妍雪去见见他夫人。” 原来是这样。 夜离抿了抿唇。 “可以是可以,可是我没了一年的记忆,我怕自己会露馅。” “不会的,沈夫人眼睛看不到,你只需口技成沈妍雪的声音便可,以前,你就是这样的,她也一直都没有察觉。” “嗯。” ☆、275.【275】她决定严守这个秘密(第一更) 毕竟没了记忆,夜离等于第一次见到沈夫人,沈夫人与她想象中的样子大相径庭。 大概是长期缠绵病榻的缘故,完全没有一个丞相夫人的雍容华贵,整个人早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头发稀稀落落,凌乱披散着,一双空洞的眸子只有白白的眼珠,没有一丝神采,人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询。 那样子,那样子就像是一个形如枯槁的鬼魅霰。 好在引她来的叫玉娘的那个妇人知道她失了一年记忆的事情,一路跟她讲过沈夫人的情况,以致于有心里准备的她没有被沈夫人这个样子吓到。 口技着沈妍雪的声音,她握了妇人的手,喊她“娘”。 妇人开心极了,激动不已。 手在抖,唇瓣也抖半天,才终于哽咽出了声:“妍雪,孩子,你总算来了,娘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 夜离心中伤感,勉力笑道:“妍雪这不是好好的吗?娘不要胡思乱想,这样对身体的恢复不好。” 妇人点头,紧紧抓着她的手不放,忽然想起什么,“对了,腹中孩子可好?” “也挺好的,娘莫要担心。” “都好就好,都好就好……”妇人喃喃说着,神情哀伤,“娘也不知道自己的身子还能撑不久,指不定哪一天就会去了,娘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啊!” “娘又瞎说,妍雪可不爱听娘说这些话了,娘的身体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好起来的,等妍雪将娘的亲外甥生下来,让他跟娘玩。” 听到这里,妇人又乐了,咧着嘴笑:“好好好,娘早盼着那一日了。” 末了,又似想起什么,忽然问:“玉娘在吗?” 夜离刚准备回答,一直站于边上的玉娘先出了声:“玉娘在,夫人有何吩咐?” 妇人便转脸,面朝着玉娘的方向,“玉娘,将梳妆台抽屉里的那枚长命锁拿给我。” 长命锁? 夜离怔了怔。 “是!”玉娘恭敬应了一声,便示意边上的另一个婢女去拿。 婢女将长命锁拿到之后交给玉娘,玉娘垂眸看了看,上前交到妇人手中。 妇人拿着那枚长命锁,干柴棒一样的手指在上面轻轻摩挲,其声恍惚:“妍雪,还记得吗?这是你小时候戴的,是你舅舅在你百日那天送给你的,所以有一面刻了一个舅舅的舅字,他说,让你一辈子都记得是他送的。” 妇人一边说,一边两面摸索,似是在找哪一面上是舅字。 夜离垂眸望去。 那是一只银制的长命锁,上面刻着花卉和字,大概是久戴的缘故,有些陈旧。 她引着妇人的手摸上一面上的舅字,没有做声。 因为关于其他人,她可是什么都不知道。 言多必失,便只好先沉默。 妇人的声音继续。 “你一直戴到了七八岁。你呀,小时候顽皮,一直将这长命锁取下来又是敲又是砸又是划的,你看这上面都被你搞得不成样子了,这一面的长命百岁四个字也是被你划得其他三个字都看不出了,当时气极骂你,你还跟我狡辩,说,只要“命”还在就行了,其他三字可要可不要。” 妇人似是想起了往昔时光,脸上表情复杂,又是伤感,又是无奈,又是微微笑。 “你看看,你仔细看看这两面的字,你还记得起来吗?” 说着,妇人将长命锁给到夜离手中。 夜离看了看,一面是“长命百岁”四字,只是的确如妇人所讲,“长”“百”“岁”三字被划得几乎都看不出了,另一面刻着一个小小的“舅”字。 “当然啦,当然记得起来,只是当时太小,印象很模糊罢了。”夜离抬眸,对着妇人讪讪笑。 “嗯,”妇人点头,“趁今日为娘还清醒,就将它送给你,应该说,送给为娘未来的小外甥,回去好好看看,好好想想小时候的事,日后讲给小外甥听。” “嗯,谢谢娘!” 夜离将长命锁 攥进掌心。 “小姐留下来用午膳吗?我吩咐厨房弄些小姐平素喜欢吃的小菜。” 玉娘骤然出声。 夜离眸光微闪,这是方才她跟玉娘商量好的,故意让她这样说。 “不用了,凤大人这几日身子不适,我得回去陪他。”夜离回玉娘道。 末了,又笑吟吟看向妇人,撒娇道:“娘,改日妍雪再回来看你,这几日影墨他有些不舒服,所以我……” 她不能长期呆在丞相府。 妇人脸上表现出失落。 夜离又连忙道:“娘放心,我保证很快就回来看你,只要影墨身子一好,我就回来,我发誓!” 夜离一边说,一边调皮地举起手。 妇人佯怒冷哼:“人家是娶了媳妇忘了娘,你倒好,是嫁了夫君忘了娘……” “娘,我哪有?”夜离撅嘴。 “好了好了,”妇人有人无奈,“回去吧,见到你,知道你好,娘也就放心了,你自己保重身体!” 夜离眼睛有些潮。 “嗯,娘也一样。” ************ 夜离回来以后,心里面一直堵堵的。 关于沈妍雪的死,她不是很清楚,凤影墨没有跟她细说,只是说在去北国的路上,被人杀了。 整个相府的人都知道沈妍雪死了,只有沈妍雪的母亲不知道。 所有人都瞒着她。 或许这也是玉娘一直守在她身边的原因吧。 可是,这样的事情又能瞒多久?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若是得知这一残酷真相,依她目前的状况来看,能受得住吗? 夜离不敢想。 因为昨夜几乎整夜未睡,今日白日又一直奔波,先是陌篱殇的小屋,后是张硕的张府,再后来又去沈孟的丞相府,夜离感觉到从未有过的累。 人累,心也累。 沐浴完,她便早早躺在了床上。 凤影墨回来得很晚,几时回来得她不知道,那时她已经睡了过去。 直到他也沐浴完,来到榻上躺下来将她拥进怀中的时候,她才迷迷糊糊醒过来。 “回来了?”夜离眨着眼睛,迷离地看他。 “嗯,”凤影墨将她裹进怀里。 她似是听到了他发出一声轻得几不可闻的低叹。 夜离怔了怔。 她发现,其实这个男人有很重的心事,但是他很会隐藏自己的情绪。 或痛或悲,或喜或怒,都不轻易显露。 夜离仰脸看他:“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她其实想问的是好多事。 包括陌篱殇的后事,包括调查陌篱殇被害真相和真凶的事,包括宫里的事,包括张硕的事…… 但是她不敢问,她只能问前两件。 “嗯,处理好了。”凤影墨略显疲惫地应道,大手将她的脑袋按在自己胸膛上,自己也微微阖了双目:“睡吧。” 虽不知他这这句“处理好了”指的是陌离殇的后事处理好了,还是指真凶找到了,但看到他累成这样,又说“睡”,她便也没再出声相问。 想来只是前者。 枕在他的胸口,听着那沉稳有力的心跳,夜离睡意全无。 她想了整整一下午,关于他跟张硕的事。 其实,对于她来说,谁是真正的皇子,谁坐帝位,都不重要。 她只要大家都好好的、都平安、都幸福。 可是,对于钟家的后人来说,谁是皇子,却是非常非常重要。 因为保护皇子,是钟家不可推卸的责任。 她的父亲,她的母亲,她们整个钟府,为了这一使命,都甚至付出了自己的性命。 而她…… 她很迷茫,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道义责任,个人情感,她不知道应该站在哪一边? 伸出手臂,轻轻环住男人的腰身,她很忧伤。 意识到她的举措,男人缓缓睁开眼,垂目看她,轻声问她:“怎么了?” 夜离摇了摇脑袋,窝在他怀里,瓮声瓮气道:“没什么,就是想抱抱你。” 男人微怔了一瞬,唇角一勾笑了。 大手轻轻挑起她的下巴,将她的脑袋抬起来,让她与他面对着面。 他看着她,专注地望进她的眼底。 她也看着他。 两人都没有说话。 好一会儿,他忽然低头,轻吻上她的唇。 这是一个缠绵悱恻的吻。 很细很轻,很温柔,像春日缠绵的细雨,密密而落,却又细腻无声。 夜离只觉得一颗心如同垂柳轻拂过的湖面,涟漪细细层层,漾开。 长睫轻颤,她闭上眼,回吻上他。 一点一点加深,唇舌寸寸纠缠。 心跳便都失去了频率。 浅尝很快变成了激吻。 两人都粗噶了呼吸。 凤影墨更是迫不及待地开始剥脱着她的衣袍。 夜离也将小手伸进男人的衣襟里面,修长指尖在他结实的肌肤上流连。 虽毫无章法,对凤影墨来说,却是致命的。 他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被她的那只乱动的小手点燃。 剥光了她,他又快速剥脱着自己。 这次没有等到他抱,夜离就主动跨在他的身上。 并在他吻上她之前,倾身吻住了他。 微微抬高了腰身,她缓缓坐了下去…… ************ 翌日清晨,夜离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了人。 凤影墨已经入宫去了。 她知道他很忙。 因为明日就是登基大典了。 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做。 可是,她该怎么办? 她越发迷茫了。 起来后不久,霓灵来了,是张硕送她来的,说是过来看看她。 三人坐在院中榕树下的石桌边喝茶。 夜离感叹:“世事难料,人生无常,谁也不知道下一个转弯在哪里,会遇到什么人会遇到什么事。就好比谁能想到,我们的大哥还活着,却不是我们的大哥,差点还成了皇子。” 张硕亦笑。 “是啊,所以世人才会说,老天是最会同人开玩笑的高手,不过,我却是很感谢老天,如今这般,便是最好的安排。” “最好吗?”夜离问。 张硕看了霓灵一眼,笃定点头,“嗯,最好。” 夜离眸光微闪,继续调笑道:“都差点成为皇子的人,结果又不是,我还以为经过如此起落,你会多少有些怅然。” “怎么会?”张硕摇头,“若真成为皇子,我还急了,你们觉得我是当帝王的那块料吗?我志不在此,也无那能耐,若赶鸭子上架,怕是只会误国误民。” 张硕一边说,一边笑看向夜离:“你男人才是最好的人选,他会成为千古一帝的,以前我这样认为,现在我也这样认为,以后还会这样认为。” 夜离看着他,没再说什么。 缓缓端起茶盏,她轻轻抿了一口茶。 青绿色的茶水入口,唇齿留香,她慢慢品。 那一刻,她豁然开朗。 心里也终于做了决定。 张硕说得对,凤影墨才是最好的人选。 他的睿智,他的果敢 ,他的谋略,他的决断,他的狠,他的仁…… 他的确会是一个好帝王。 这也是当日刑场,她也跪下来让他肩挑江山大业的原因。 血脉正不正统有什么关系? 只要为国为民,只要造福百姓,只要打造太平盛世。 那才是一个帝王存在的真正意义。 何况他本也流着皇室的血,本也姓着国姓陌。 她决定严守这个秘密。 爹,娘,你不怪女儿吧? 大哥都如此心胸豁达,如此想得通,你们也一定不会怪女儿的,对不对? 女儿答应你们,虽然皇子没有坐上帝位,但女儿一定会继承你们的遗志,保护好他。 女儿一定护皇子周全。 ************ 七月十二,黄道吉日,新帝登基大典。 大典在未央宫前面进行。 虽然才短短三日时间,可整个皇宫却是被布置一新。 彩架、布幡、黄绸铺天盖地。 绣着花团锦簇的地毯一直从宫门口铺到了未央宫前。 宫道两侧的风灯和灯笼,也全部都焕然一新。 就连两旁的花树也都被重新修剪。 整个皇宫一片新气象。 也是,毕竟江山易主,新帝登基。 自是要摒弃先前一切。 听说,在这三日里,还未登基的新帝凤影墨就已经彻底将皇宫肃清了一遍。 譬如,遣散了陌千羽的所有妃嫔。 譬如,遣散了所有不愿意继续呆在宫里的太监宫女。 又譬如,肃清了所有陌千羽的人。 还譬如,整顿了禁卫军,韩啸继续被任命为禁卫军统领。 反正,百官们是见识到了这个男人雷厉风行、雷霆万钧的手段。 ** 未央宫被一圈花海包围。 那是尚花局搬过来专门妆点场地的盆栽。 花海中间是一排一排的案几和软垫。 那是观礼之人的座次。 在花海的最前方,硕大豪华的明黄华盖如同巨伞一般撑开。 华盖下方雕刻着龙纹的皇座霸气威严。 左右两边有三个小华盖。 其实也不小,只是相对于主座上方的那一个小一点。 小华盖下方摆着金丝楠木软椅,同样奢华大气。 四周禁卫罗列,保护安全。 中间宫女太监或有序的站在那里静候,或忙来忙去,摆糕点、上茶水。 观礼之人陆陆续续地来。 此次观礼参加之人,除了整个皇宫上下,还有文武百官,百官家眷也可以参加。 夜离是跟张硕和霓灵一起来的,早上的时候,凤影墨让她跟他一起先进宫,她没同意。 她知道,他肯定还有很多事要忙,她不想呆在宫里无聊。 他们三人到的时候,很多人已经到了,未央宫前面一片热闹景象。 内务府总管,也是太后的大太监常喜在安排事宜。 看到夜离来,便对夜离躬身道:“姑娘的座次在那边,请姑娘上座。” 夜离顺着他指引的方向看过去,是前方龙座边上的位置。 夜离看了看,除了龙座,还有三把软椅。 一个在龙座的右边,两个在龙座的左边。 常喜给她所指的是右边的那一个。 夜离想,左边的那两个定然是太后和襄太妃的。 且不说凤影墨此次登基,太后给了很大帮助。 就算没有,此次也只是新帝登基,并不是改朝换代,所 以,太后还是太后。 而陌千羽的母亲襄太妃也未受其儿子牵连,继续做她的襄太妃。 “多谢常公公,我还是坐下面比较合适。” 夜离微微笑,落落颔首,然后便随着霓灵跟张硕一起,在下方寻了一个位置坐下。 她并不是矫情,而是因为现在的确不合适。 她跟凤影墨的关系还不明不白,虽然,凤影墨跟她说,今日登基之时,他会宣布。 但是,现在还不明确不是。 而且吧,这个时候主座上的人一个也没来,让她一个人坐在上面,场下那么多人看着? 她才不要。 “你坐在这里不好吧?到时候某人怪我,我可是吃不了兜着走。”见她施施然地坐于旁边,张硕忍不住打趣道。 夜离瞥了他一眼,冷哼,“不想我坐在这里碍你们两个事,你就直说。” 张硕笑容愈发灿烂了。 “不敢,不敢!且不说你马上要成为一国之母的人,我如何得罪得起,就单说,你跟霓灵这关系,我也不敢惹你不是。” “那还那么多废话!”夜离轻嗤。 霓灵红了脸。 今日的她恢复了一头黑发。 当然,并不是痊愈了。 而是早上的时候,她不愿意来,说自己一头华发,魔鬼一般,不想出来丢人现眼。 夜离便用了黑发膏将她一头的银丝染成墨色,她才肯出的门。 ************ 龙吟宫 福田看看更漏里的时辰,又看看挂于衣架之上金光闪闪的龙袍。 那是尚衣局刚刚送过来的,听说也是刚刚赶制完工。 福田最后又看看一直负手立在窗边、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什么的男人,躬身上前:“爷,时辰马上要到了,让奴才伺候爷更衣吧。” 这是最后一次叫爷了。 以后就要叫皇上了。 福田心里竟是百感交集。 前日,这个男人让内务府遣散所有不愿意继续呆在宫里的太监宫女,最终离开的并没有几人。 但,原本一直在龙吟宫伺候陌千羽的太监霍安却是其中一人。 其实想想也能理解,一朝天子一朝臣,更何况贴身侍从。 霍安忠于陌千羽,陌千羽也信任霍安。 就如同他忠于眼前的这个男人,这个男人也信任他一样。 当即就将他从戒坊调到了龙吟宫。 他是开心的,也很欣慰。 开心这个男人终于等到了这一天,欣慰自己能得到这个男人的信任。 这一天来得有多不容易,他知道。 可是,他不知道,为何这一天来了,这个男人却似乎并不开心。 站在窗边已经很久了,一直未动,也未吭一声。 他知道,他有心事,很重的心事。 到底是什么呢? 他却不得而知。 见男人依旧未动,他又不得不再次提醒了一遍。 “爷,时辰马上就要到了……” 男人这才缓缓转过身来,看向他。 福田被他微微泛红的眼圈吓住。 他…… 福田以为自己看错了,再斗胆凝目一瞧,心口一滞。 是泛红没错。 这个男人哭了? 怎么会? 这个从来只流血不流泪的男人怎么可能会哭? 他又准备再细瞧,男人却是已经别过视线,扭头看向衣架上的龙袍去了。 且,面色和眸色已然恢复如常。 面 色沉静,眸色深邃。 “更衣吧!” 男人淡声开口。 “是!” 福田连忙上前双手取了龙袍。 凤影墨张开双臂,福田将龙袍小心翼翼地穿在他的身上。 然后,又一寸一寸,将周身的褶皱抚平。 当这一切都做好,福田稍稍退开。 一身龙袍的男人入眼,福田不禁怔住了。 见过先帝穿龙袍的样子,也见过陌千羽穿龙袍的样子,曾以为陌千羽应该是穿龙袍穿得最俊美的男人,没想到竟还有人更甚。 浓眉如剑、凤眸似月,鼻梁英挺、唇瓣薄削,本就是俊美如俦的人,如今一身龙袍加身,更是龙章凤姿、霸气天成,耀眼得让人不敢直视。 “怎么了?” 见他怔在那里,男人骤然开口。 福田一惊回神,“没,没什么,爷穿上这一身龙袍,真乃天姿啊!” 男人嘴角微微一抽,睇了他一眼:“莫还没开始,就学了那些嘴上功夫,你知道我最不喜那一套。” 说完,便举步走了出去。 福田反应了一会儿他的话。 心中直喊冤。 他哪里耍嘴上功夫了,他是由衷的好不好。 ************ 未央宫前面,人已基本到齐。 随着福田的一声尖细唱喏:“皇上驾到——” 原本喧嚣热闹的场面顿时四寂下来。 所有人都朝地毯绵延的入口处看去。 只见一袭明黄的毓秀男人轻拢袍袖快步而入,在他的身后跟着太后和襄太妃。 众人起身离席,俯首跪拜。 夜离也同样跪于其间,只不过在众人都颔首之际,她却是忍不住偷偷抬眼去瞧男人。 这是她第一次见他穿龙袍,也是她第一次发现,这天下竟有人将这千篇一律呆板的龙袍穿出这番味道来。 丰神如玉、冷漠俊雅、英气十足、霸气天成。 真的,似乎所有美好的词语都不足以来形容。 明黄袍角轻曳,男人脚步翩跹,来到主座前,并未坐下,而是凤眸徐徐一扬,掠过场下众人。 夜离刚想将目光收回,男人的视线就对上了她的眼。 ............ 第一更,今天还有一大更,只不过估计快要零点的样子,孩纸们早点休息,可明天再看,么么哒~~ 谢谢【cuicui530】亲的大荷包~~~谢谢【cuicui530】亲的花花~~~谢谢【夏末Ivy】【jixichenxiao】【cuicui530】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 ☆、276.【276】皇上敢试一下吗?(第二更) 夜离刚想将目光收回,男人的视线就对上了她的眼。 夜离眸光一颤,男人已经举步朝场下走来。 应该说,穿过跪着的众人,朝她走来。 立于她的面前,男人朝她伸出手霰。 夜离怔了怔,垂眸看着他的白底黄缎的龙靴片刻。 缓缓抬眼,目光经过他绣着龙纹的袍角,到腰带,再到用金丝银线绣着的五爪飞龙的胸口,最后迎上他的视线。 他的大手在阳光下白得有些透明。 五指净长。 夜离将自己的手递了过去。 虽然没想到他这么急就要她上去,但是,既然他如此有心,她也不能拂了他的意。 男人五指一收,将她的手纳入掌心,将她从地上牵起来,走向前方主座。 太后一袭凤袍、妆容精致,眉眼含笑,雍容华贵。 襄太妃面色就明显显得有些晦暗,精神也不济。 当然,夜离对此也完全表示理解。 一一落座。 场下端王眸色深深,沈孟轻抿了唇。 登基大典开始。 尚仪局的礼官先宣读新帝继位诏书。 宣读到一半的时候,却是被一个人给打断了。 是姗姗来迟的大理寺卿。 他一来,就喊住了礼仪官,让他先等一下。 众人就震住了。 被大理寺卿的胆大妄为给震住了。 迟到不说,还当着新帝的面,叫停了礼仪官。 意欲何为? 是想谋反吗? 所有人都看着大理寺卿,包括主座上的凤影墨、夜离、太后和襄太妃。 大理寺卿对着凤影墨微微一鞠。 “皇上,微臣之所以来迟,是因为墨香居一案有了新的进展,微臣一时被此案所缠,所以才姗姗来晚,请皇上恕罪。” 大理寺卿的一番话落,场下一片唏嘘声。 墨香居一案? 那不就是关于那副字画先帝密旨的事吗? 有了新进展? 胆敢在这样大的典礼上,公然将礼仪官叫停,想必不是一般的进展。 难道跟新帝有关? 这是场下很多人的第一反应。 夜离眉心微拢,看向凤影墨。 凤影墨面色极淡,只不过眸色却极深,他睇着大理寺卿,示意他:“讲!” “微臣遵旨!” 大理寺卿领命,然后对着围观的人群后招了招手。 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自围观的宫女太监们后面走了出来。 众人一愣,大理寺卿的声音响起:“此人是墨香居的伙计,也是那夜唯一的幸存者。” 全场顿时一片低低的哗然。 竟然还有幸存者! 不是说从掌柜的,到下面的伙计,全部都被灭门了吗? 面对众人的疑惑,大理寺卿继续道:“当时,他正好去后院打水去了,等他回来看到这一幕便连忙躲了起来,所以逃过了一劫。” 原来如此。 然而,立即就有人表示出了疑问。 “墨香居一事已经过去有些时日,既然幸存,为何在官府调查此案时不第一时间站出来,等到现在才说此事?” 疑问之人正是当日刑场主持大局之人,丞相沈孟。 沈孟的话语落下,众人纷纷点头。 的确这是个疑问。 “因为小的怕,怕凶手对小的不利,对小的家人不利。” 这次不是大理寺卿回答,而是那个小伙子自己。 < p> 他已经来到场中,对着凤影墨跪了下去。 凤影墨眸光微敛,没有做声。 沈孟却是继续表示着自己的疑问:“那为何现在又不怕了?” “因为小的媳妇知道了这件事,是她让小的站出来的,她说小的贪生怕死,忘恩负义,掌柜的对小的有恩,在小的最困难的时候,收了小的,而小的却看着他这样被人杀死,而自己苟且偷生,任凶手逍遥法外,小的媳妇说,小的若不站出来,她也要站出来,所以,小的就......” 原来是这样。 沈孟抿了抿唇,也无话可说。 凤影墨眸色深深,看着场下,等着大理寺卿继续。 “所以,他亲眼目睹了凶手的整个作案过程。” 啊! 大理寺卿一语落下,场下众人纷纷兴奋起来。 那也就是说,这个人亲眼见过凶手?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是谁? 他们很想知道是谁? 夜离担忧地看向凤影墨。 凤影墨扬手示意大理寺卿继续。 “凶手着一身墨袍,戴青铜面具……” 大理寺卿刚这一句落下,场下就瞬间传来一片哗然。 不少人第一时间想到了一个人,然后纷纷看向夜离。 夜离自是明白大家的意思。 知道他们肯定是猜到了三爷。 虽然她没了记忆,但是听凤影墨说过,当初陌千羽在太庙封妃之日,凤影墨可是分裂成三爷,着墨袍、戴铜面,众目睽睽之下,高调将她劫走。 也因为那次,如此装扮的三爷成了通缉要犯。 微微攥了袖襟,夜离让自己面色如常。 “然后呢?”凌厉目光一扫众人,凤影墨沉声开口。 “然后,问题的关键来了……” 大理寺卿顿了顿,全场瞬间鸦雀无声。 “他看到凶手拿走了当年钟家送过来裱的那副字画,同时,又从自己的袖中取出了一副事先准备好的字画,同墨香居里的几幅普通字画一起,留了下来。” 众人惊错。 什么? 什么情况? 大理寺卿的意思是,这个伙计亲眼看到凶手拿走了真的字画,留了一副假字画在现场? 那,意思就是说,那日刑场沈孟的那副字画其实是假的,是凶手故意留在现场让他拿到的?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这是一场蓄意而为的阴谋。 换句话说,是不是表示,那份假字画上的密旨所带来的直接受益者,便是凶手? 而,受益者,很明显,是此刻正在登基的帝王。 天! 怎么会这样? 难怪,难怪大理寺卿要叫停礼仪官宣读登基诏书。 原来竟是这样。 场下众人就像是炸开了锅,七嘴八舌低低议论起来。 霓灵眉心微拢,看向张硕。 张硕轻轻抿起了唇。 场上夜离心中也是急得不行。 陌篱殇如此精于算计,他怕是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所做一切,被人看得一清二楚。 如今他已逝,倒是一死了之了,他的儿子却是不得不来承担他亲手造成的这一切困境。 心中低低一叹,夜离从座位上站起。 “任何事情都要讲究证据,这一点相信寺卿大人比任何人都清楚,难道仅凭他一人之言,就断定字画是假的?当日刑场,沈相沈大人可是亲自验过字画,确定是先帝笔迹,难道这也有假?” 灼灼话语落下,场下瞬时静了下来。 夜离看向大理寺卿。 她实在是忍不住了,虽然她心里清楚得很,这个小伙子并没有撒谎,大理寺卿也并没有诬陷。 但是,她就是见不得凤影墨陷入如此被动境地。 所以,昧着良心就昧吧。 她管不了那么多了。 似是没想到她会如此,凤影墨侧首看向她。 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并将头略略一歪,指了指软椅,示意她坐下。 夜离抿了抿唇,静默了一瞬,便依他之意,坐回到了位子上。 前方大理寺卿朝着她微微一鞠:“夜坊主所言极是,我正要一一说明。的确,一人之言不以为证,但是,他还有物证。” 物证? 众人一震。 凤影墨眼波微微一动,夜离瞳孔一敛。 大理寺卿自袖中取出一物,扬手举着。 大家都凝目望过去。 赫然是一枚玉佩。 当那枚玉佩清晰入眼,夜离脸色一变。 因为那玉佩上的“宁阳”二字。 “如果微臣没有记错,皇上便是在宁阳王府长大,在东市刑场,密旨上的皇子身份还没有出来之前,皇上也亲口承认自己是宁阳王的儿子,对不对?” 大理寺卿朝凤影墨略略躬身。 虽表现的谦逊有礼,可是言下之意却很明显。 他手中的那枚作为物证的玉佩,就是凤影墨的。 的确,宁阳王早已于多年前不在人世,宁阳王府一家被灭门,凤影墨是宁阳王府中唯一的幸存者。 此玉不是他的,又能是谁的? 大理寺卿的声音还在继续:“至于夜坊主所说的,当日,字画沈相看过,确认是先帝字迹,这一点并不急,反正字画还在,可以请字迹高人鉴定。当然,我并不是说沈相故意欺骗,而是说凶手手段太高明。既然故意留下,自然不会留下一个一眼就能被看出是仿冒的赝品,定然是高仿,可以以假乱真的才行。” 众人纷纷点头,觉得此话不无道理。 原本沈孟也准备说几句,被大理寺卿如此一说,也未出声。 夜离皱眉,人证物证俱全,凤影墨已彻底陷入绝境。 转眸,她看向凤影墨。 其实,全场的人,都在看着他。 凤影墨面如冠玉的脸上,依旧沉静如水,他凝着大理寺卿,忽然开口:“所以呢?” 大理寺卿撩袍对着凤影墨一跪。 “所以,微臣恳请皇上今日登基仪式暂缓,等确认了字画真伪,再行此仪也不迟。” 一番话说得委婉,却份量极重。 大家都是明白人,谁听不出来。 何况凤影墨。 夜离一颗心拧得死紧。 字画拿去一鉴定,不是也知道是假的? 看来,已无力回天了么。 早知道会是今日这样,该想个什么万全之策,合理之由,将帝位还给张硕。 如今,完全就是自掘坟墓了。 就在所有人都等着新帝,看他做如何收场之时,场下忽然传来一道重物委顿于地的声音和女子的惊呼声:“张硕,你怎么了?” 众人一惊,循声望去。 就看到张硕直挺挺倒在地上,边上霓灵急得要哭出来的样子。 夜离脸色一变。 凤影墨眸光微敛。 霓灵慌乱大叫:“太医,太医呢,太医在哪里?” 离得最近的一个太医快步上前,“怎么回事?” “不知道,就站在这里,原本还好好的,突然就倒了……” 霓灵的声音都在抖。 太 医蹲了身子,探上张硕脉搏,凝神探了片刻之后,又挑起他的眼皮看了看瞳孔。 “他中毒了。” 霓灵浑身一震,难以置信:“中毒?” 众人也是惊错。 好好的怎会中毒? 而且为何这个时候中毒? 夜离从座位上起身。 凤影墨一动未动。 夜离看了看凤影墨,眉心微拢。 唇瓣动了动,却终是什么都没说,她拾步走向场下。 走到霓灵身边,她握了霓灵的手,让她不要急,然后问向太医,“可知是何毒?” 太医低低叹,起身站起。 “是双刃花。” 双刃花? 夜离震惊。 在场的也有不少人知道此毒的,一个一个错愕得睁大了眼睛。 霓灵虽不懂,可看到夜离的过激反应,还有众人的吃惊,心知肯定不是一般的毒。 呼吸一沉:“可有解药?” 太医面色黯然,“解药自是有的,只是……” “只是什么?”说一半留一半,霓灵急死了。 “只是,必须先要找到下毒之人,因为只有下毒之人才知道自己制毒之时,取了谁的血,融入到了毒药里面,而解药便是同一个人的心头血。这也是此毒为何叫双刃花的缘故。所谓双刃就是双面伤人,同时伤两人,这也是为何江湖上称此毒是天下最狠最绝之毒,因为此毒一下,必须有一方死,才能换另一方活,要不中毒者无解药而死,要不就是另一方取心头血而亡。” 说话之人是夜离。 虽然她没有接触过此毒,但是关于此毒的记载却是印象极深。 是谁? 是谁对张硕下如此恶毒之毒? “姐,那怎么办?”霓灵反手抓了她的腕,满脸满眼都是急切。 会是陌篱殇吗? 因为那夜,此人说过张硕是最大的隐患,而且,此毒是有几日的潜伏期,从下毒到毒发会有一些时间。 若是他,张硕就完了。 他已死,到哪里去取他的心头血? 可想想又觉得不会是他。 因为他跟张硕不熟,不易近身,很难有下毒的机会。 难道是…… 她猛地想起给陌篱殇验尸时,看到的他食指上的小窟窿,当时,凤影墨说,那是被灯座所伤。 难道是凤影墨借此取他的血? 用他的血来制作双刃花的毒药? 夜离愕然看向依旧沉默坐在前方主座上一袭耀眼明黄的男人。 好兄弟遭遇这样的不测,为何他还能如此淡定自若地坐在那里? 不,不会的。 下一瞬,夜离又笃定否认。 不可能是他。 绝对不可能是他。 他不是这样的人,不是! 忽然,她想起什么,眸光一敛。 “书上记载,说,取解药那人的血,与中毒之人的血,滴在一起,血会变成紫色。所以,人们都用此方法来寻出和确认解药之人,太医,这可是真的?” 太医点头,“是真的,只是,一般情况下,是有了眉目,确认了目标,才会用此方法,我们现在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谁下的毒不知道,下毒者用了谁的血更不知道,从何寻起?” “皇上敢试一下吗?” 太医的话音刚刚落下,下一瞬,便有另一道声音紧随而起。 众人皆震惊。 夜离心头一撞。 说话之人是大理寺卿。 他依旧跪在地上。 所有人都看向新帝凤影墨。 全场变得雅雀无声。 凤影墨忽然唇角一勾,“怎么?寺卿大人这是在怀疑我?” 大理寺卿俯首:“请皇上恕罪,微臣只是觉得皇上最有动机,也最方便。” 场下传来一阵倒抽气声。 这大理寺卿的胆子还真不是一般大。 可新帝似乎并未生气,反而挑眉,“是吗?什么动机?又如何方便?” 大理寺卿却也不惧,不徐不疾回道:“若字画是假,皇上皇子身份是假,那很显然,真正的皇子便是张硕,说白,张硕是皇上最忌讳的存在,这便是动机。而为何说方便,因为张硕是皇上的好友,皇上想要对其下毒轻而易举。” “嗯,似乎是那么个理儿,”凤影墨煞有其事地点头,“但是,寺卿大人是不是没听清楚他们说的,是解药之人的血跟中毒之人的血滴在一起会变成紫色,而不是下毒之人的血跟中毒之人的血滴在一起会变成紫色。寺卿大人不是说了吗?我最有动机,那我就是下毒之人,可我并不是解药之人,如何一试?” 说完,又似想起什么,接着道:“寺卿大人该不会是说,我既是下毒之人,也是解药之人吧?我是嫌自己命不够长吗?傻到用自己的血去制毒,然后让对方的解药是取我的心头血?” “所谓最危险的方法其实是最安全的方法,因为谁都会如皇上所说的那样想,便怀疑不到皇上头上,皇上绝对安全,而张硕就绝对死定。皇上若想证明自己的清白,不妨一试。” .............. ☆、273 大理寺卿话落,全场声息全无。 其实想想他说得也的确有道理。 取自己的血制毒,让对方的解药是自己的心头血,最绝的下毒方式莫过于此了。 因为,正常人就算怀疑是某人下的毒,也不会想到此人用自己的血,而就算最终知道此人用了自己的血,也还得有能力取得到这个人的心头血龊。 换句话说,用别人的血制毒,解药终究是别人,而用自己的血制毒,就好比解药是捏在自己手里的,主动权尽在自己掌握。 所有人都看着凤影墨。 包括夜离。 凤影墨忽然低低笑,从座位上起身。 “好!其实,我比你们更想知道,是不是我。” 边说,便举步朝场下走来。 众人怔住,不明其意。 夜离更是眼帘微微一颤,凝眸看向他。 只见他唇角轻轻抿着,面上依旧波澜不惊。 可不知为何,夜离却愣是觉得他翩跹脚步下隐隐透着几分沉重,而且她还从他的眼底深处看到了藏匿的伤感,以及坚毅目光下的那份赌意。 赌? 她一震。 他赌什么呢? 她不知道。 只当是自己多心,她甩甩头,不去想这些。 凤影墨已经行至跟前。 还未站定,众人就只见明黄衣袖耀眼一晃,“唰”的一声,快如闪电。 再看,就见他一手执着银剑,另一手端在身前,殷红的鲜血顺着他修长的食指之间,往下淌,“滴滴答答”溅落在脚下的青石地面上。 众人一阵倒抽气声。 原来,他拔了边上一个禁卫腰间的长剑,割破了自己的手指。 夜离瞳孔一敛。 “我给你包一下。”她上前。 “不用,没事。” 凤影墨丝毫不以为意,转眸看向太医和张硕。 太医见状,再度蹲了下去,从袖中取出银针,执起张硕的一只手臂来到凤影墨的血溅落的那个位置,银针刺入张硕指尖。 殷红的血珠冒出,太医大力捻挤,让鲜血滴落在地上凤影墨的血上。 众人都围了过来,包括大理寺卿。 大家也都屏住了呼吸。 几乎都没有等待多久,两血一遇,殷红瞬间就变成了深紫。 啊! 众人惊错。 夜离脸色一变,愕然看向凤影墨,气息也跟着骤沉了下去,呼吸都呼吸不过来。 “当啷”一声脆响,是凤影墨手中长剑跌落在地的声音。 或许别人没有看到,夜离清晰地看到了他身子一晃。 “微臣斗胆,不知皇上对此,作何解释?” 大理寺卿再度出声。 凤影墨长睫轻垂,一瞬不瞬盯着地上的血,浓密的睫毛尽数遮住了眸中所有的情绪。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夜离从他一直淡然的脸上看到了一丝苍白。 忽然心中大痛,夜离转眸看向大理寺卿,声音微沉:“如此,也只能说明皇上是解药之人,毒,肯定不是他下的。” 大理寺卿对着夜离微微一鞠:“夜坊主所言极是,下毒之人还得查,不过,相信皇上应该知道是谁,或者提供一些线索,毕竟是用皇上的血制的毒,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从皇上身上取血应该不是一件易事对吧?” 夜离抿紧了唇。 这个男人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凤影墨还是脱不了干系。 “下毒者是谁可以再查,如今,张太医的毒怎么办?” 问话的是此次给张硕看的太医。 他蹙着眉头,一脸担心。 所有的视线都凝落在凤影墨身上。 夜离摇头,轻轻摇头。 这是她做梦也没有想到的局面。 张硕中毒,解药是凤影墨的心头血。 是谁,到底是谁? 到底是谁下得这般狠绝的双刃花? 取心头血,凤影墨必死。 不取心头血,张硕必死。 张硕死,霓灵必不会活。 凤影墨死,她又岂会独生? 这下毒之人,到底是在报复谁? 是报复凤影墨,还是报复张硕,亦或是报复他们四个? 因为无论谁生谁死,一方死了,生的另一方一辈子也定然不会好过。 夜离看看霓灵,霓灵早已面薄如纸。 她又颤抖地看向凤影墨。 凤影墨忽然笑了起来。 众人皆愕。 夜离亦是。 相对于刚才从龙座上起身时的低低而笑,这一次笑得有些狂肆。 朗声大笑。 笑得双肩颤抖。 好一会儿,才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笑声渐止。 他眼梢一掠,转眸看向大理寺卿,唇角保持着轻勾的弧度,“不愧是大理寺寺卿,还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寺卿大人的眼睛,不错,张硕的毒是我下的,出于寺卿大人说的那样的心里,我用了自己的血。” 啊! 全场惊错,一片哗然。 夜离跟霓灵都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只不过,霓灵震惊的是,他,竟然对张硕下毒。 而夜离震惊的是,他,竟然揽下了所有。 这一刻,她也终于确定,毒,是陌篱殇下的。 陌篱殇的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除掉张硕。 而用凤影墨的血,是想着彻底断了张硕的后路,因为正常人定然不会为了救别人而牺牲自己。 是这样吗?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陌篱殇这个父亲种下的种种因,却让凤影墨这个儿子不得不承担了所有果。 虽然,他的出发点是为了这个儿子,为了让这个儿子坐上那把世人瞩目的龙椅。 可,最终却也因为一己执念,陷这个儿子万劫不复。 “凤影墨……” 夜离哑声唤他,一颗心慌乱到了极致。 凤影墨骤然仰天一吼:“爹!” 吓了夜离一跳,连忙噤了声。 凤影墨仰着脸,不知看向天边的何处,大声道:“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凤儿成全你——” 众人皆震。 夜离亦是。 为这个男人突如其来又莫名其妙的举措,更为男人的声音。 就像是承载了千年风霜一般苍凉的声音。 末了,只见他手腕翻转,掌心一动,一股强大的内力瞬间喷薄而出,紧接着,跌落在地上的长剑就被那股内力强势吸起,飞向他,稳稳落于他的掌心。 好强好霸道的武功! 就在众人看得目瞪口呆之际,他已是五指一收,将长剑握在手里。 “心头血是吗?” 话落,扬臂。 “不要——”几乎是本能地嘶叫出声。 是夜离。 与此同时,还有一人也紧急出了声,“等等!” 是一直未出声的沈孟。 凤影墨的剑便顿在半空中。 夜离重重喘息。 沈孟举 步朝凤影墨走来,面色凝重。 “皇上知不知道取心头血意味着什么?” 举起的手臂放下来,凤影墨垂眸一笑:“自是知道。” 意味着死么。 这个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吧。 “所以皇上决定还要这样做?” 行至跟前,沈孟站定。 凤影墨唇角的笑意更浓郁了几分,他徐徐抬起眼,看向沈孟:“不然呢?” 夜离眸色一痛。 的确,不然呢? 张硕中毒还躺在那里,而他,是那个解药之人。 双刃花的毒,在潜伏期的时候,中毒者跟正常人无异。 可一旦发作,就必须赶快食解药,超过两个时辰,就算是有了解药之人的心头血,亦是回天无力。 沈孟低声叹息,垂眸静默了片刻之后,抬眸建议道:“要不,皇上先等等,微臣先拿那副字画去请高人鉴定真伪,争取在两个时辰之内处理好。” 凤影墨摇头轻笑。 然后对着沈孟微微一鞠:“多谢沈相好意,到了这个时候,字画是真是假,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是真的,张硕也中毒了,是假的,张硕还是中毒了。” 夜离重重闭眼,一颗心痛到颤抖。 他的意思她懂。 张硕中毒了,他是解药,他就不可能见死不救。 无关字画,无关江山,无关任何人。 沈孟看着他,不再多说什么。 再次低低一叹:“既然皇上意已决,微臣多说也是无益。” 末了,又转身看向大理寺卿,“取心头血何其惨烈,要不,就请皇上去未央宫里面吧。” 沈孟是对着大理寺卿说的。 大家都知道,这是沈孟在帮凤影墨说话。 的确,取心头血血腥又惨烈。 死相定然可怖。 他是不想凤影墨如此众目睽睽,让他保留最后的尊严。 大理寺卿就面露不悦了:“沈相为何对着我说?这取不取心头血也都是皇上自己决定的,这是进去还是在外面,还不是由着皇上自己。” 沈孟未再理会,刚想转身对着凤影墨,却见他已经提剑朝未央宫的方向而去。 太医见状,连忙紧步跟了上去。 “不,凤影墨——” 夜离脸色煞白,大叫着要追过去,却是被大理寺卿示意两个禁卫将她拉住。 “夜坊主有孕在身,不要冲动!” “不,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夜离死命挣脱,却无奈身子重,对方二人又铁了心,用了蛮力,她怎么也挣不脱。 “混蛋,你们放开我,你们有什么权利这样做?凤影墨……凤影墨…….” 夜离奋力挣脱着,愤然大骂着,嘶喊着凤影墨,哭着,哽咽着,泪流满面……. 而凤影墨却是脚步未停,跟太医一起一前一后地走进未央宫。 至始至终,头也未回。 霓灵也在哭。 苍白着脸,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一直扑簌扑簌往下掉。 她不停地用手背抹着脸上的泪水,却是怎么也抹不干净。 无助得就像是个孩子。 她不想张硕死。 她也不想凤影墨死。 她不想她姐难过。 可是她好难过。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韩啸带着禁卫守在人群外,远远地看着霓灵那个样子,心疼到不行。 强自压抑住上前将她揉进怀里的冲动,他刻意转眸看向别处。 如果可以,如果能替代,他甚 至愿意自己是那解药之人。 可是,没有如果。 他不能替她痛。 不能救她于绝望。 他只能眼睁睁。 他无能为力。 这厢,夜离还在拼命挣脱,哭着喊着,精神也开始变得恍惚起来。 可越是恍惚,她的情绪就越失控,脑中再无其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凤影墨…… 必须挣脱,死也要挣脱。 见她突然如同受伤的小兽一般,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两个禁卫都吓住了,便喊另外的禁卫过来帮忙。 “放开她!” 一道低沉的嗓音骤然响起。 众人一震。 是禁卫统领韩啸。 他面色冷峻,目光同他的脸色一样冷,凝着钳制夜离的两个禁卫,朝他们这厢走来。 几个禁卫互相看了看,只得松开了手。 下一瞬,夜离就狂奔了出去。 因为跑得太急,脚下一绊,整个人朝前栽扑出去,韩啸脸色一变,飞身上前将她险险扶住。 “小心!” 众人都惊了,一个孕妇,若这样扑撞在地,后果不堪设想。 好在韩啸眼疾手快。 夜离甚至顾不上道谢,继续朝未央宫里面冲去。 然,还是迟了。 终究还是来迟了一步。 未央宫的大殿里,只有两人。 一人站着,端着一个小茶盏。 另一人,一袭明黄耀眼,胸前血红刺目,手中长剑跌落,砸在未央宫汉白玉石的地面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当啷”脆响,伟岸身子如破败的落叶,徐徐倒下…… 夜离惊恐地睁着眸子,双目欲裂,忘了动,忘了思想,忘了呼吸。 直到男人的身子重重委顿于地,夜离才如同被人猛地兜头击了一棒一样回过神来,嘶声大叫:“凤影墨——” 跌跌撞撞上前。 然,这个狠心的男人竟然连最后一面的机会都不给她。 这就这样彻底地闭上了眼睛。 他怎么忍心? 他怎么舍得? 不,不…… 夜离摇头,怔怔摇头,失魂落魄地摇头。 这不是真的。 绝对不是。 “太医,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她红着眼睛,眸子空洞地转,看向站在边上的太医,幽幽开口。 太医手里端着一个小茶盏,茶盏里面一泓鲜红妍艳,刺痛了她的眼睛。 她的眸子也瞬间腾起血红。 也未等太医回答,她蹲下.身去,开始推男人。 “凤影墨,你醒醒……” “凤影墨,你就是这样对我的吗?你就是这样对我们娘儿两个的吗?” “你给我睁开眼睛,你醒醒,你这个混蛋,你就是一个混蛋……” “你用自己的一死了之,来洗清陌篱殇这个父亲造成的所有罪孽,来彰显你对张硕的兄弟情义……可是,你想过我吗?” “凤影墨……你知不知道,你是全天下最不负责任的男人,最不负责任的父亲……你竟然连只字片言都没有留下给我……我在你的心里,我们娘儿两个在你的心里,就是这样的无足轻重吗……” 夜离大力推着他,疯狂推着他,哭着骂着…… 太医皱眉看着她:“夜坊主,请节哀!” 夜离根本不理他,就像没听到一样。 太医低低一叹,端着茶盏,转身出了未央宫。 夜离哽咽着,哭骂 着,毫无焦距的眸子落在男人殷红一片的左胸上,几乎窒息得要晕厥过去。 “凤影墨……凤影墨……” 那抹殷红妍艳在她的瞳孔里不断放大,放大,顷刻就将她的一双眼睛填满,似火一般燃烧起来。 好痛。 眼痛、头痛、心痛、全身痛、四肢百骸都痛…… 忽然,有什么影像快速从脑海里掠过。 场景是在缉台,凤影墨手执长弓,陌千羽站于旁边,他要射屋檐上扮作三爷的张硕,她手持长剑直刺他的心窝。 当时,他的胸口也是这样被鲜血染红。 还有,场景是峰顶,她跟霓灵手脚被缚,劫徒无数,凤影墨只身攀上峰顶,劫徒放箭,一枚羽箭正中他的左胸。 他依然上了峰顶,当时,他的白衣的胸口也是这样被鲜血染成了赤红。 他如地狱修罗,杀死了所有劫徒,甚至为了救霓灵,纵身跃下,以自己的命换取霓灵的生。 记忆如同潮水一般钻入她头痛欲裂的脑子里。 那是小屋的不远处,是她跟凤影墨住的小屋的不远处,好大的向日葵园,向日葵的花开得正艳,美不胜收。她想给他惊喜,留信给他,她在向日葵园里等他,然后…… 当日的记忆清晰而来,夜离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一屁股跌坐在自己的腿上,有什么东西从袖中滑出,跌落在汉白玉石地面上,清脆悦耳的声响让人心悸。 她怔怔垂眸,是沈夫人送给她的长命锁。 “你看看,你仔细看看这两面的字,你还记得起来吗?” “回去好好看看……” 沈夫人的声音回荡在耳边。 夜离看着上面的字,又翻转过来看看,骤然,瞳孔一敛。 .......... 艾玛,真相还木出,明天来,么么哒~~ 谢谢【bigthree】【jie154098449】亲的包包~~~谢谢【嘉阳童童601】【jie154098449】亲的钻钻~~~谢谢【jie154098449】【菱丝】亲的花花~~谢谢【嘉阳童童601】【diandi222】【bigthree】亲的票票~~~爱你们,群么么~~~ ☆、278.【278】是,我记起了所有事 外面,众人都围着张硕。 大理寺卿、沈孟、端王都在旁,就连坐在前方位置上的太后和襄妃也都起了身。 太医将小茶盏里的鲜血小心翼翼地喂进张硕的口中。 霓灵跌坐在边上,苍白着脸,脸上水痕密布,完全没了思想龊。 骤然,手臂一重。 “别担心,他会没事的。” 霓灵怔怔转眸,看向那只落在自己手臂上的大手,又顺着大手缓缓朝上,看向大手的主人。 是韩啸。 他微微倾着身子,想要将她扶起来。 在韩啸的攥扶下,霓灵浑浑噩噩起身,忽然想起什么,“姐……” 下一瞬,便挣了韩啸的大手,撒腿就往未央宫的方向跑。 可没跑几步又倏地停住。 因为她姐从未央宫里出来了。 这厢传来众人惊喜的声音。 “醒了,醒了。” “张太医,没事吧?” 霓灵怔怔回头,就看到张硕正被太医从地上缓缓扶起,一脸的懵懂和疑惑:“我怎么了?” “你中毒了!” 还未等太医和众人回答,一道略显清冷的女声已经抢先响了起来。 众人一怔,纷纷循声望去。 就只见黑发长衣的女子已从未央宫里出来,正朝大家走来,长发飘飘,衣袂飞扬。 是夜离。 所有人都眸光一敛。 明明,人还是那人,明明还是刚刚那个声嘶力竭、拼死拼活也要冲进未央宫的夜离,却生生给每个人一种感觉。 她变了。 至于是哪里变了,却又说不上来。 或许是与方才的癫狂截然不同的冷静,又或许是与方才的崩溃截然不同的那种冷。 很冷,是那种从骨子里倾散出来的那种冷。 所有与她目光相接过的人都心头一颤。 大家自是知道她是受了巨大刺激,可…… 张硕莫名。 “我中毒了?什么毒?” “双刃花。” 不带任何感***彩的三字从夜离口中逸出,张硕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 他是医者,且擅制毒解毒,自是清楚得很“双刃花”是什么毒? 可是,他怎么会中这种毒? 而且……口中腥甜……显然已经…… 他脸色骤然一变,急急问道:“谁是解药?” 全场雅雀无声。 “凤影墨。” 依旧是夜离在答。 凤影墨? 张硕脚下一软,差点跌倒,所幸边上的太医眼疾手快将其扶住。 这怎么可能? “不,这不可能……”张硕摇头,一副完全接受不过来的模样。 夜离一步一步走近,“你也觉得不可能是吗?我也觉得不可能。但是,事实就是如此。” 张硕苍白着脸摇头。 如果凤影墨是解药,他现在满口血腥,且身上的毒已解,那是不是说明凤影墨已经…… 他呼吸一窒,颤声问道:“凤影墨呢?” 夜离眸色一痛,垂眸静默了片刻,才压制住心头那份几乎要让她窒息和晕厥的悲恸,再次抬眼看向他。 “你中了双刃花,他是解药,如今你的毒已解,你觉得他会在哪里?” “不——”张硕头摇得就像拨浪鼓。 许久,他都找不到自己的声音,“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你不相信什么?是不相信凤影墨会给你下毒,还是不相信凤 影墨是你的解药,又或者不相信凤影墨会牺牲自己救你?” 夜离站定,目光一一扫过众人。 “我全部都不相信!”张硕嘶吼出声,显然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我要见他,他在哪里,我要见他……” 睨着他的样子,夜离重重闭眼,眉心痛苦地纠结在一起,袍袖下的小手紧紧攥起。 骤然,双目一睁,她咬牙,声音如冰,眸色如霜:“他死了!为救你,他死了!” 张硕身子一晃,颤抖地看着她。 “不!我没有救他!” 一道低沉的嗓音划破夏日炎炎的热浪,划破场中所有的静谧,也划过每个人的耳畔,骤然响起。 全场惊错。 所有人都愕然望去。 夜离更是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震惊回眸。 男人伟岸挺拔的明黄身影自未央宫的大门阔步走出。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 烈日黯了,夏风静了,全场声息全无,一切都戛然而止。 天地万物都不见,夜离的眼里只映着那一抹明黄身影,衣发翻飞,朝她走近。 夜离怔怔看着他,一瞬不瞬,以为这是梦,不敢眨眼睛。 直到男人走到她的面前,裹了她的手重重一握。 她才痛得眼帘一颤,蓄满一眼的泪夺眶而出。 “夜离,对不起,个中详尽后面再跟你细说。” 男人抬手,温热的指腹替她揩去脸上的泪。 略带薄茧的指腹揩在脸上带来熟悉的微厉。 夜离怔怔垂眸,看向男人的胸口,那里被妍艳的血红染得早已看不出原本明黄的底色。 “我没事!” 大手自她的脸上拿开,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凤影墨转身,走向惊错的众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硕最先出了声,显然,看到凤影墨没死,有些激动。 回神过来的霓灵也同样激动不已,她快步走向夜离,握了她的手臂,“姐。” 夜离牵了牵唇,目光追随着凤影墨,强忍着恨不得上前骂他打他咬他一顿的冲动,忽然想起什么,转眸看向霓灵,“对了,三儿,速速帮我办一件事。” “嗯,姐说。” 在姐妹二人低声耳语之际,前方凤影墨再度出了声。 “这个问题,你应该问他!” 明黄衣袖一扬,凤影墨骤然伸手直直指向给张硕检查和解毒的那个太医。 “问乔太医?” 张硕转眸,疑惑看向身侧这个太医院的同僚。 现场所有人都看向他。 乔太医脸色微微一白。 强自镇定下,对着凤影墨略略一鞠:“微臣不是很明白皇上的意思,皇上是想微臣将张太医中毒之事再讲一遍吗?” 说完,便转眸看向张硕,“是这样的,方才你突然晕倒,然后……” “你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乔太医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凤影墨沉声打断。 乔太医大惊,连忙双膝一屈,跪于地上。 在场的众人无不惊骇。 这是今日这个新帝第一次怒。 先前就算是面对大理寺卿的各种质疑,自己身陷各种困境之时,他也是要不沉默不语,要不主动承下。 此刻,虽也没有勃然大怒,可却实实在在让每个人都心惊了。 因为那种怒,只发酵于心里,喷薄在眼中。 他盯着乔太医。 寒凉的声音从喉咙深处出来:“你说他中了双刃花之毒,解药是我的心头血,可我根本就没有取心头血给他,他为何就没事了?” 众人震惊。 包括面色苍白的乔太医,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看向他的胸口,看向他被鲜血染红一片的胸口。 凤影墨自是了然他们的疑惑。 “知道千年玄铁最厉害的地方是什么吗?” 凤影墨话锋骤然转掉,众人一愣。 他的声音继续:“打造削铁如泥的兵器当然是其厉害之处,而最厉害的却是,用其细丝与千年藤枝编织成软甲,穿在身上可刀枪不入,今日我身上便着了如此一件。” 全场一片唏嘘。 所以,取心头血是假,他根本没有受伤,他胸口的那一片殷红也只是做了手脚? “皇上的意思是,事先知道今日张硕张太医会中毒,知道会要取皇上的心头血,所以才……” 说话之人是大理寺卿。 只不过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凤影墨打断:“不,我并不知道,我只是预料到今日定然不会太平,肯定有事发生,才事先做了一些防备,果然!” 最后两字落下,凤影墨眸中寒芒一闪,再次落在乔太医身上:“说吧!” 乔太医勾着头,声线发抖:“微臣愚钝,不知道皇上要微臣说什么?” “说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凤影墨沉声。 乔太医煞白着脸沉默。 “要我帮你说吗?”凤影墨冷眼睇着他,“只有两种可能,一种,张硕中的根本就不是双刃花,另一种,中的是双刃花,但,我并不是他的解药。无论哪一种,真正的解药都在你的手上,拿了我的血,你偷梁换柱,将真正的解药喂给他,所以他没事。至于为何我的血跟张硕的血在一起,变成了紫色,这也是你做的手脚,你用银针取张硕的血,想要做手脚轻而易举。” “为何要置我于死地?”凤影墨微微眯了眸子,骤然声音一冷,直接开门见山。 乔太医一张脸越发失了血色。 “微臣不敢!” “我知道你不敢!但是,你身后的人敢!说吧,是谁指使这么做的?” 凤影墨一番笃定之语落下,场下瞬间低低的议论声四起。 乔太医慌了神,却又不敢讲,只得硬着头皮不做声。 “又要我替你说吗?”凤影墨眸色一寒,忽然转身,脚尖一点飞身而起。 众人只见明黄一晃,男人已身轻如燕朝未央宫里面飞去,衣发翻飞,入了大门。 就在大家正疑惑他此举是何意之时,又见其身影自未央宫里轻盈飞了出来。 只不过,手里多了两样东西。 是两个人。 一左一右擒着,翩然落在众人面前的同时,凤影墨两手一松。 随着两声沉闷之响,两人重重砸落在地,一动不动。 众人大骇。 原来是两具尸体。 夜离也有些震住。 她记得刚刚在未央宫的大殿里,除了凤影墨跟乔太医,她并未见到其他人。 正想着,凤影墨的声音已再度响了起来。 “大概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担心我取了心头血还不死,所以这两人被安排潜伏在未央宫里面,对我下二次毒手,只可惜,并没有得逞。” 场下又是一片哗然。 事情的发展似乎永远出乎意料。 是谁? 是谁如此要置这个男人于死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众人又惊又懵。 凤影墨轻轻一嗤:“说实在的,如果不安排这两个人,或许我不知道幕后的那个人是谁,但是,因为他们的出现,就也彻底将幕后指使者给暴露了出来。当然,并不是幕后那人布局失算,他只是没有想到,我会活着出来。” 低低的议论声此起彼伏,大家的好奇心也完全被吊了起来。 到底是谁? 如此周密计划的幕后之人到底是谁? 就在众人纷纷猜测之际,凤影墨忽然转眸看向沈孟,唇角一勾道:“沈相,我说得对不对?” 啊! 全场震惊。 虽然凤影墨问得委婉,可是此时此景,言下之意却很明显。 幕后之人就是他丞相沈孟? 不会吧? 刚刚他明明还站出来帮这个新帝说话的。 怎么可能会是他? 任何人都有可能,也不可能是他吧? “是沈相说取心头血惨烈,建议去未央宫里面的,不是吗?”见沈孟没有吭声,凤影墨又紧接而问。 众人也纷纷想起这茬儿来。 对哦,是沈孟建议的,且只有他一人建议。 沈孟脸色微微白了白,却并不承认。 “皇上冤枉微臣了,微臣建议皇上进去未央宫里面不假,但是微臣只是想要维护皇上的尊严,并不知道里面有人潜伏,看来微臣是好心办了一件坏事。” “是吗?”凤影墨微微笑,“沈相建议我进去未央宫难道不是为了,一来给乔太医偷梁换柱更换解药提供方便,二来给这两个人秘密对付我提供方便?” “当然不是!若微臣是这样的人,当日在东市刑场,就不会拥皇上登基为帝,今日也不……” 沈孟的话还未说完,只见一抹素色身影在眼前一晃,随着“嘶——”的一声轻响,脸上传来一阵火辣痛感。 下一瞬他便意识过来,脸色大变的同时,想要紧急对应,却是已然太迟。 裙裾飞扬,夜离身影翩然落下,她的手中已多了一张薄如蝉翼的面皮。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 真的太突然。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包括凤影墨,更包括沈孟自己。 谁都没有想到夜离会突然有此一举,提着轻功,动作快如闪电。 所有的一切只发生在一瞬之间。 完全骤不及防,完全措手不及。 每个人都惊呆了,全场没有一个不惊。 除了凤影墨石化一般,一脸的难以置信,还有太后、襄太妃、端王…… 甚至包括沈孟自己。 只不过他们惊错的点不同。 沈孟万万没想到的是,夜离竟然就这样一声不吭、突然袭击地将他的人皮面具给揭了下来。 而令其他人错愕的,却是沈孟人皮面具下的那张脸。 不是沈孟,而是另一个人。 一个早已死了多年的人。 宁阳王陌篱殇。 沈孟是陌篱殇? 不,不是! 曾经沈孟是沈孟,陌篱殇是陌篱殇。 应该说,几时开始,陌篱殇占了沈孟的身份? 所有人都被这做梦也想不到的一幕给震撼住了。 沈孟,哦,不,现在应该说,陌篱殇,陌篱殇看着夜离,眸色冷得如同腊月飞霜,他咬牙,有些气急败坏,“你——” 凤影墨本能地伸手,将夜离拉至自己身边。 夜离将手中的人皮面具丢还给了陌篱殇。 “如果没有记错,我这是第二次撕下三爷的面具。” 陌篱殇浑身一震,愕然瞪大眼睛。 夜离唇角冷冷勾起,“当日在向日葵园,我等凤影墨,却等来了三爷,三爷逼我食下岁回,我不从,三爷便强行喂入,在反抗和挣扎中,我抓掉了三爷脸上的青铜面具,我当时看到的是沈孟的脸,想来那时三爷是为了变身方便,所以将沈孟的面皮一直戴着。我当时惊呆了,我不相信,我继续抓三爷的脸,三爷脸上的人皮面具也被我扯开了一角,不知三爷可否还记得?” “你恢复记忆了?” 略显激动和惊喜的声音骤然响起。 不是陌篱殇。 而是边上的凤影墨。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夜离。 夜离笑着点了点头:“是,我记起了所有事。” “不可能!”陌篱殇沉声低吼,苍白着脸摇头,“岁回没有解药,根本没有解药。” “谁说没有解药?跨越生死的爱和痛便是最好的解药,当然,这些你永远不懂。” 夜离唇角轻勾,语带不屑。 “竟然是你给夜离下的岁回!”凤影墨转眸,看向陌篱殇。 ☆、279.【279】是不是非要我死了,你才肯说一句真话? “竟然是你给夜离下的岁回!”凤影墨转眸,看向陌篱殇。 在这一点上,他真的从来没有怀疑过是他。 因为那天,他也受了那么严重的伤。 “你为何要给夜离下岁回?为何给她下了岁回以后还让自己伤成那样上演苦肉计来骗我?为何?龊” “为何?”陌篱殇嗤笑,“你说为何?” 忽然笑容一敛,咬牙切齿道:“还不是为了你!还不是为了激起你的斗志!如果不是这样,如果夜离不回到陌千羽身边,你会去对付陌千羽吗?如果不是这样,有你当帝王的今天吗?” 凤影墨摇头,一直在摇头,神情哀伤。 陌篱殇的声音还在继续:“可怜天下父母心,你却永远不明白我的苦心。不错,我是做了很多坏事,我杀了沈孟顶替了他的身份,我杀了沈妍雪,我杀了墨香居的那些人,可我为了谁?我难道是为了我自己吗?我还不是为了你,为了你能坐上帝位。” 众人震惊又惶然。 为这个男人的坦白,也为这个男人的狠,更为这个男人的不择手段。 也似乎有些明白过来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墨香居的那个伙计拾捡到了刻有“宁阳”字样的玉佩,不是凤影墨的,而是这个男人的。 所有的一切都是这个男人所为。 难怪。 难怪东市刑场那日,那般力保凤影墨称帝。 难怪会说那道假字画假圣旨上面是先帝的真迹。 只是,既然是这样,为何今日又让凤影墨进未央宫,派人对凤影墨不利呢? 不是他吧? 或许跟他自己所说,他只是好心办坏事了? 或者,潜伏在未央宫里的两个人并不是要害凤影墨的,而是要救凤影墨的,被凤影墨误会了? 就在众人纷纷猜测之际,凤影墨再度出了声。 “是不是非要我死了,你才肯说一句真话?” 声音不大,却让每个人心头一震,似是沉沉敲打而下。 有人想起了不久前这个男人答应取心头血之前的那一声仰天长啸。 他说:“爹,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凤儿成全你——” 一样的沧桑。 陌篱殇的脸色白了白。 “我知道你不能原谅我,我扮作沈孟骗你,甚至诈死骗你,是我不对,但是我坏事做尽,都是为了你……” “够了!” 一声沉声冷喝猛地将陌篱殇未完的话打断。 所有人一颤。 陌篱殇也被这一声震得噤了声。 是凤影墨。 他看着陌篱殇,忽然又笑了。 轻轻摇头,轻轻笑。 “至少你养了我十年,至少我叫了你那么多年爹,你就那么想要我死吗?到现在,还在将我往风口浪尖上推。是不是我不死,你这辈子都不会善罢甘休?” 陌篱殇的脸色又明显难看了几分,他皱眉看着凤影墨,满眸沉痛,一副不被理解、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凤影墨轻嗤:“真会做戏,你不累吗?” 陌篱殇微微苦笑,“累,当然累,但是,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没有回头的余地,这只是一个做父亲的苦心,或许你现在还不能理解,当夜离腹中的孩子出世了,你会明白的,你对他,定然也会像我对你一样,罪孽我来背,光鲜你来戴。” “好一个罪孽你来背,光鲜我来戴!那还真要谢谢你的罪孽,成就了我今日的光鲜!”凤影墨嘴角噙笑,凤眸的眸辉却一点一点转黯:“你知道吗?其实,今日我就是在赌,赌你最后还念一点点父子之情,不会将事做绝,但是,当乔太医说,张硕中了双刃花,而解药却是我的心头血的时候,我知道,我终究还是赌输了,在你的眼里,没有对我的情义,从来没有。” 说到最后,凤影墨的声音低了下去,嘴角依旧含笑,却只剩自嘲。 陌篱殇面色微 僵,“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吗?其实我以前也不知道,不过最近,也就是三天前,我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凤影墨凝目看着陌篱殇。 陌篱殇眸光微敛。 凤影墨的声音继续:“曾经我真的以为你只是复仇,因为我也是,我理解你的仇恨,你我都是当年眼睁睁看着我娘惨死,看着宁阳王府那么多条人命一夕之间被杀得一个不剩的人。当年我才十岁,我都那么恨,何况你作为宁阳王府的男主人,你心里的恨该有多深,我可以想象。” 全场一片静谧,只闻凤影墨一人的声音。 “所以,我理解你,就算知道你还活着,这么多年你却一直不露面,只是在暗处看着我的无助、看着我的挣扎、看着我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哪怕在我最难的时候,甚至差点死掉的时候,你都不曾出现,我还是选择了相信你,原谅你。相信你做这一切,如你所说的一样,都是为了逼我成长,都是为了我好。” “为了原谅你,我一次一次说服自己放低底线,哪怕你杀了沈妍雪,哪怕你让易敏去送死……” 陌篱殇眼帘一颤,脸上流露出愕然的表情。 凤影墨冷冷一嗤:“不要那么震惊,易敏又没死,我知道这些有什么奇怪的?东市刑场那日,我救下易敏跟张硕,易敏事后谢我,我说,该道谢谢的人是我,她也是为了帮我拿解药才入宫被陌千羽抓到,她说,她是帮了倒忙,解药没拿到,人反而被陌千羽抓了,然后还问我,我的解药从哪里来的?” 凤影墨一边说,一边凝着陌篱殇一瞬不瞬。 “我记得你给我解药的时候跟我说,解药是易敏偷的,她宁愿自己被抓,也想办法让别人将解药送出宫。你为何撒谎?易敏根本没有拿到解药,你却告诉我是她拿到的。那日听易敏说的时候,我并不理解,但也没有放心上,因为你毕竟给了我解药,反正事情已经过去,是谁拿的解药也不重要。直到刚才,夜离说,是你给她吃的岁回,我突然明白了过来。” “你就是故意让易敏去送死的,易敏是当天夜里被抓,你天刚亮就送来了解药,说明解药你其实早已到手,你告诉我是易敏拿的,并因为此事被抓,目的,就跟你给夜离下岁回,并给陌千羽通风报信,让他将夜离带回宫的目的一样,逼我对付陌千羽,逼我反,因为你很清楚,易敏是为了我被抓,我不可能坐视不管。我说的,对吗?” “对!” 陌篱殇眸光微闪,对这一点倒是毫不避讳,“这件事是我故意的,因为我原本是想着夜离回到陌千羽身边,可以激发你的斗志,但是封后大典那日,你却将她夺了回来,一切又回到了原点。无奈之下,我只能另想它法,所以才让易敏进宫给你盗取解药,其实我已经从别的途径拿到了解药,我就是要让易敏被抓,逼你出手。若没有那件事,你今日能穿上这身龙袍吗?” 父子二人的对话,众人听得目瞪口呆。 凤影墨摇头轻笑。 “易敏是你的女人,你有没有想过,她可能会因此丧命?” “只要你出手,她就不会丧命。而且,就算有万一,那也没有办法。自古‘一将功成万骨枯’,牺牲在所难免。” 陌篱殇回得理直气壮。 凤影墨唇角的笑意便越发放大了开来。 “好一个‘一将功成万骨枯’牺牲在所难免,所以,为了你的大业,你可以牺牲任何人,包括易敏,包括……我。” 话落,见陌篱殇张嘴正欲辩解,他却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紧接着道:“不要急着否认。今日先让什么墨香居的伙计出来揭发字画是假,我的皇子身份是假,然后,又让张硕中毒,解药是我的心头血,并在未央宫里埋伏好人,确保万无一失,难道不是想彻底牺牲掉我吗?” 陌篱殇眼波微闪,表现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我都说了,不是我不是我,我只是……” “你只是没想到我使了诈,能活着出来。” 凤影墨毫不客气地将他的话打断。 陌篱殇表现出来的一脸无奈,凤影墨鼻子里又发出一声低笑:“非要我将一切都说出来吗?” 陌篱殇看着他。 应该说,全场所有人都看着他。 他却忽然低了头,垂了眉目,看着自己脚下的地面,不知是在犹豫, 还是在思忖。 浓密的长睫将眸子里的情绪掩尽。 静默了好一会儿,他才徐徐抬起头来。 “那夜,你去找我,跟我说字画是你做的赝品,说我皇子身份是假,说张硕才是真正的皇子,你的目的何在?” 陌篱殇怔了怔,眼露无辜:“没有目的,我只是告诉你事实。” “是吗?”凤影墨轻勾着唇角,“只可惜,是事实的,你从来都不告诉我,告诉我的从来都是假象。你那么精明的一个人,你应该很清楚,以我跟张硕的关系,我会在知道他才是真正的皇子的情况下,还心安理得地坐拥他的江山吗?你知道我不会!可按照你说的,你所做的所有一切,都是为了让我坐上这个皇位,你会在我登基都未登基的之前,就将这一切真相告诉我吗?你也肯定不会。所以,你的目的只有一个,让我主动让出皇位。” 啊! 场下传来一片哗然。 怎么又越听越糊涂了呢? “所以,就有了今日的墨香居伙计去大理寺举报一事,因为你深知,我已知自己不是皇子,定然理亏,而又让外界给我压力,逼我主动承认并放弃皇位。不仅如此,你还担心就算我让出皇位,但我活着终究是一个隐患,所以想要置我于死地,让张硕中毒,让解药是我的心头血。我说的对吗?” 凤影墨目光灼灼,盯着陌篱殇。 陌篱殇当即否认,“当然不对,我为何要这样做?” 是啊,他为何要这样做? 大家也有着同样的疑惑。 凤影墨又沉默了少顷,才开口道:“为了你的儿子!” 陌篱殇一直还算淡然的脸色终于大变。 而众人却是惊懵,再次一头雾水。 什么叫为了你的儿子? 他们不就是父子吗? 他不就是他的儿子吗? 陌篱殇难以置信地看着凤影墨。 凤影墨微微苦笑:“还记得那夜在书房,我将灯盏扫落在地,你拾捡灯盏的时候,被刺到手的事吗?” 陌篱殇瞳孔一敛,顿时明白了过来。 “是的,我就是故意的。因为我发现你的话漏洞百出,你说是你杀了墨香居的那些人,我相信,你说是你盗取了字画,我也相信,但是,你说,你将真字画盗回,放了一副假字画在那里,我却是不相信。” “第一,事先你不可能知道字画是怎样的,你不是字画的主人钟彦,你也不是见过字画的张硕,你如何知道?而且,就算知道,要做一件高仿的赝品并非易事,你不仅要高仿出钟彦的字画,还得高仿出先帝的密旨,甚至还要高仿出玉玺,这不是短时间之内能够完成的。第二,如果字画是你做的赝品,你不可能不知道玉玺的秘密,当日在刑场,陌千羽提出没有玉玺印,你显然也是不知道的,非常被动。是后来夜离发现她母亲留下的蛊书上面记载的用皇子血才得以解围。” “所以,你在撒谎,所以,我才多了一个心眼。” “我故意借生气发怒将书桌上所有的东西都扫落到地上,包括灯盏,我趁漆黑之中你我拾捡之际,不动声色地伤了你手指,弄到了你的血。我只想知道真相,所以,你的血,我的血,还有张硕的血,我滴血认亲。” “然而,真相很可笑......你我不相溶,相溶的是你跟张硕。” 啊! 场下一片哗然。 张硕原本就稍显苍白的脸瞬间血色全无。 他难以置信地看看凤影墨,又难以置信地看向陌篱殇,呼吸沉到了极点。 难怪那夜深更半夜凤影墨还去找他,说想要一点他的血急用,他问他做什么,他说现在不方便说,日后会告诉他,所以他也没有多问。 原来是为了这个。 所以,所以,所以又回到刑场那日大家的推测吗? 他才是宁阳王陌篱殇的儿子? 所不同的是,那日,宁阳王陌篱殇是作为大义灭亲,为了保护皇子,不惜自己骨肉分离的伟大形象出现的。 而今日 …… 张硕实在难以相信,也完全接受不了。 “不,不是这样的……” 这不可能。 如果他是他的儿子,他还活着,为何从来没有来找过他? 他们从来没有过任何交集,从来没有。 一定是哪里搞错了,一定是。 陌篱殇显然也没有想到事情发展成这样,一时不知该如何辩驳。 凤影墨的声音继续:“所以你给张硕下完毒之后,你诈死,好让我在今日登基大典上彻底被动,你不在了,自然所有的罪责都由我来担着,我杀墨香居的人,我伪造字画,伪造密旨,我陷害真皇子,给真皇子下毒,我曾经的好父亲,你真是想要陷我于万劫不复啊。” 陌篱殇的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身世一白,其实前面很多我不解的事情就都有了合理解释。譬如,那日东市刑场,你拿着字画密旨出现,实际上是想救张硕,并顺势将张硕推上帝位吧。” “你先是利用夜离,后是利用易敏,逼我对付陌千羽,都不过是解决武力方面的问题。见我挟持了陌千羽,掌握了大局,你拿着字画出现,道出张硕是皇子,你知道,以我跟张硕的交情,就算大局在握,也定然不会同他抢夺江山,换句话说,你就是让我为张硕登上帝位先扫清障碍,并成为他的武力后盾,而你是沈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大人,你占尽天时地利与人和。” “只不过先帝心思缜密,密旨上玉玺用了机关,你本想蒙混过关,却不想被陌千羽发现,后来,夜离道出玉玺的机关需要皇子的血,张硕的血却并没有起到作用,陌千羽又揪住这个不放,那个突然上台刺杀陌千羽的杀手是你派的吧?你那时也是急了,或许就是想杀了陌千羽,又或许是为了转移视线。只不过阴差阳错,我出手救陌千羽,不小心将血溅到了字画上,玉玺印出。你的计划破灭,无奈之下,你只能以退为进,先认了我这个皇子。反正我是你的儿子,你有办法再扳回去。于是,就有了后面那一些,我说的对吗?” 陌篱殇面薄如纸,甚至连唇瓣都在微微发抖。 “这些都是你的主观猜测,你没有任何证据。若张硕是我的儿子,为何又在钟家?而且钟家还宁愿牺牲自己也要保护好他?” 凤影墨第一次见到一个人都这样的情况下还能依旧嘴硬。 “需要再滴血认亲吗?”他问陌篱殇。 “滴血认亲并不能说明问题,大家都知道,想要让两血相溶,加点东西便可,而想要让至亲的血不相溶,也只需加点东西便可。” “正好我们三人都在,大家也可以做个见证,不如我们当场测试。我真不知道你还在坚持什么?” 陌篱殇脸上终于挂不住了,变得有些气急败坏起来。 “就算张硕是我的儿子,也不能证明你是先帝的儿子,难道你要去黄陵将先帝也掘出来滴血认亲不成?” 汗。 众人惊错。 为这个男人的口出狂言。 “我是不是先帝的儿子并不重要,我说了那么多,并不是为了证明我是皇子。” “他就是皇子!” 骤然,一道陌生的声音响起。 .............. 谢谢【幽兰66】亲的花花~~~谢谢【果壳宝宝】【ep70922】亲的荷包~~~谢谢【弱弱妖娆】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 ☆、280.【280】笑他自己这么多年以来就是一个笑话 “他就是皇子!” 骤然,一道陌生的声音响起。 全场所有的人都循着声音望过去龊。 只见入口处,四人缓缓而入件。 其中两人大家都认识,是夜离的孪生妹妹夜灵和禁卫统领韩啸。 而另外两个妇人却眉目陌生。 四人分两对,一人搀扶着一人。 不对,应该说霓灵是搀扶的,而韩啸是钳制的。 而说话之人便是霓灵搀扶的那个妇人。 虽然被霓灵所搀,却依旧走得缓慢和艰难,再加上形如枯槁、面色晦暗,显然身体状况很不好。 而且,眼睛似是也看不见。 而韩啸手中钳制的那个妇人却是截然不同的,一看就是个手脚麻利、精明能干的人。 她们是? 众人愣住。 包括凤影墨,也是微微露出一丝愕然的表情。 可,陌篱殇却是脸色大变,震惊转眸看向夜离。 夜离唇角一勾,视线从陌篱殇的脸上掠开,举步朝几人迎了过去。 “娘——” 她上前搀了妇人的另一只手臂,与霓灵一左一右扶着妇人。 大家更是一愣。 夜离的娘? 钟家不是已被灭门吗? 不对,好像声音不对。 果然,妇人抓了夜离的手,声音微哑:“闺女,其实一早我就知道你不是妍雪,虽然我眼睛看不见,但是哪有自己的闺女自己不识的?” 妇人说话的时候微微笑着。 笑得慈祥,也笑得凄凉。 夜离心中一痛,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知道,她已经发现她不是沈妍雪,从她给她长命锁这个举措就可以看出来。 她实在难以想象,要有多强大的内心,要忍受多大的煎熬,才能让一个母亲沉下丧女之痛伪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 “娘,我扶你过去。” 愈发搀紧了妇人的手臂,她与霓灵一左一右地扶着她往前走。 她还是叫她叫娘。 且,这一次,她用了自己的声音,而不是沈妍雪的。 她看到妇人空洞得没有一丝神采的眼里微微泛了红潮。 走到众人面前站定,夜离对着了然过来的凤影墨点了点头,然后眼梢一掠苍白着脸石化在那里的陌篱殇,最后扫向全场。 “这位是沈孟沈相的夫人。” 夜离朝大家介绍道。 妇人面朝着大家,缓缓开口:“我的眼睛看不到,不知道现在有哪些人,若是有失礼的地方,还请大家原谅。” 众人都看着她,夜离一直都没将她的手臂松开,闻见她说此话,轻轻拍了拍了她的手背,以示没有关系。 妇人的声音继续。 “我今日前来,主要有两件事,一是弥补我年轻时做过的一件错事,另外,替我死去的夫君和女儿讨回公道。” “夫人!” 是陌篱殇。 他显然急了,想要阻止妇人。 而妇人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直接无视。 “当年,先帝与楚凝姑娘的事成为佳话,那时,我还是宫里的一名宫女,楚凝姑娘入宫后,我得先帝信任被安排在楚凝姑娘身边,贴身照顾她的一切生活起居。” “除了先帝的宠爱,楚凝姑娘在宫里什么都没有,甚至连朋友都没有一个,因为我的贴心照顾和嘘寒问暖,渐渐的,我们主仆二人成为了好友,楚凝姑娘甚至对我以姐姐相称,我教她女红、做膳,她教我蛊术和医术。” 听到这里,夜离怔了怔,想起第一次见到这个女人时,这个女人帮她探喜脉的情景,当时,她就在想,她竟然会医术,原来,来源于此。 妇人的声音还在继续。 “后来,楚凝姑娘难产,先帝让太医保住大人,可楚凝姑娘执意要保住孩子,最终孩子平安生了下来,可楚凝却因大出血薨世。” “先帝见这个孩子来之不易,且是他跟楚凝姑娘唯一剩下的念想,就想着一定要护其周全,便召见沈孟沈大人和钟彦钟大人进宫密议良策,最终决定将皇子给到钟家抚养,沈大人也暗中保护,并给了钟大人一道密旨。为了不引起众人的怀疑,两位大人各自回府,孩子由我夜里秘密送出宫。” 全场的人都凝息静听。 关于这一段,大家都不陌生,跟那日东市刑场,沈孟,哦,不对,陌篱殇所讲基本一致。 “不知宁阳王陌篱殇从何处知晓了这件事,秘密找到我,提出跟我做一笔交易,当时宁阳王妃刚刚诞下世子不久,宁阳王让我将两个孩子秘密交换,给世子送去钟家,而将皇子换给宁阳王府。” 场下一片唏嘘。 陌篱殇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当时,我其实是拒绝的,因为楚凝姑娘对我不薄,而且,我也不能辜负先帝的信任。但是,宁阳王以我弟弟的性命威胁我,并承诺只要我按照他的吩咐去做,他绝对会善待皇子如同己出,我弟弟也会无虞,而且,还会给我制造机会,让我嫁给我心仪已久的沈孟沈大人。无奈之下,我答应了他的要求。在将皇子送出宫后,秘密进行了交换,然后将世子送到了钟府。” 原来如此。 全场再次哗然一片。 张硕都几乎站立不住,霓灵见状,连忙示意夜离扶好妇人,而自己则是跑过去将张硕扶住。 妇人还在说。 “因为楚凝姑娘去了,我没了主子伺候,又知道的事情太多,先帝让我离开皇宫,后来,宁阳王也兑现了他的承诺,制造了一次沈孟沈大人中毒,我恰好救了他的命,见我无家可归,并舍身救他,沈大人将我带回了沈府,相处下来,我们渐生情愫,后来,他便娶了我为妻。” “婚后的我们过得很幸福,我也生下妍雪,可是好景不长,妍雪八岁那年,先帝派宁阳王一家前去幽州出任刺史,可是在路上,宁阳王一家遭遇不测,全部遇难。我听到这个消息后,以为皇子也死了,为自己辜负先帝、辜负楚凝姑娘,也辜负皇子而感到深深的自责,开始夜不能寐,还常常被噩梦所缠,身体也每况愈下。” 说到这里,妇人低低一叹。 “再后来钟家也被人灭门了,我隐约觉得这两家的血案都跟皇子有关,心里越发内疚后悔,身体也更加破败,一直缠绵病榻,眼睛也慢慢看不见了。沈大人对我很好,即便我如此,也依旧对我不离不弃,府中也未再纳入一姬一妾,几次我都想跟沈大人坦白,可话到了嘴边,终究还是咽了下去。” “直到前段时间,我身边的婢女玉娘将宁阳王陌篱殇秘密带来见我,我才知道他没死,也第一次知道,原来,玉娘一直是他的人,安排在我身边,不过是监视我、监视沈大人罢了。” 夜离转眸看向被韩啸钳制的玉娘。 众人见夜离如此,又见韩啸自始至终都是擒着那人,便都纷纷猜出他手中的妇人应该就是沈孟妻子口中所说的那个玉娘。 见大家的目光投来,玉娘脸色白一阵、青一阵。 她蹙眉看向陌篱殇。 陌篱殇却是怒气盈盈地盯着沈夫人,脸色铁青,眸色猩红。 “陌篱殇问我当年先帝给钟家密旨一事,问我可知密旨是怎样的或者在哪里?我说,我不知道,其实,我是真的不知道,当然,就算我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他,或许这也是这么多年,他没有杀我灭口的原因。他的此举让我怀疑世子并没有死,而他的动机可能就是要恢复世子皇子的身份,图谋皇位。” “我知道再下去定然要出大事了,几经权衡,决定等夜里沈大人回来跟他坦白这所有一切。” “可是,夜里的时候,我却发现沈大人不对劲了,虽然我的眼睛看不见,但是,毕竟夫妻多年,相濡以沫多年,我的感觉不会骗我,他不是沈大人,不是我的丈夫,他是另外一个男人所扮。” “当时,我害怕极了,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沈大人哪里去了,妍雪又跟着皇上和凤台主他们一起去了北国,我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妇人的 声音忽然变得颤抖。 虽然,眼睛空洞无物,可是脸上却流露出了惊慌,就好像又回到了当时的那个时候。 那份惊惧,那份害怕,是那样真实。 夜离握紧了她的手,想要给她安抚。 当时她的无助,她能够想象。 一个病入膏肓的女人,一个眼睛失明的女人,身边一个依仗都没有。 她想起北国回来后,沈孟让她来沈府三个月,当时,他突然变得那么好,还让她觉得他判若两人。 她还以为他之所以这样安排,是为了保护她,不小地激动了一把。 原来,那时,他已不是沈孟,而是陌篱殇。 那么,他的真正目的就不外乎两个。 第一,让她以沈妍雪的身份安抚住沈夫人。毕竟是他自己亲手杀了沈妍雪。 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因为她是钟家之女。 她记得他问过她,她父母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 现在想来,他应该问的是那副字画,也就是那份密旨。 身侧沈夫人的声音还在继续。 “从他跟玉娘的表现来看,我猜是陌篱殇,我也感觉到沈大人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我很伤心,却不敢表现出来,我想随沈大人一起去,却又不舍得丢下妍雪,而且,留妍雪在这样的一个坏人身边做女儿,我也不放心,所以我只有装,咽下所有的痛苦,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我也被玉娘监视得死死的,没有任何自由。后来……” 妇人拍了拍夜离的手,声音几乎哽咽。 “后来,我左盼右盼,终于盼回了妍雪一行人从北国回来,可是,来的人却是你,虽然你的声音跟妍雪如出一辙,但是,就如同我说对沈大人的感觉一样,对你的感觉也不对,那一刻,我绝望了,我想,妍雪肯定也遭遇到了不测……” 说到这里,妇人有些说不下去了。 夜离心里也是难受到不行,除了紧紧握住她的手臂,她也给予不了她任何安慰。 她记得,第一次见面之时,这个妇人哭了,又哭又笑。 她当时以为是母女二人久别重逢激动的。 现在想想,哭,是这个可怜的母亲意识到自己的女儿可能已经不在了痛苦而哭; 而笑,却是为了能在巨大的悲痛之下能活下去在强颜欢笑。 妇人沉默了片刻,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才哑声继续。 “我真的绝望了,如果我的丈夫,我的女儿都已经不在人世,我苟活又有什么意思?我想到了死,但是,我又不甘心,我要复仇,我要替我的丈夫和女儿讨回公道,我不能就这样死了。我一定要坚强地活下去,等待机会。” “我不清楚你的来历,更不知道你跟他们是不是一伙儿的,所以,也不敢跟你多说什么,而且,玉娘一直在,就算我想多说也不行。” “直到那日,有两个婢女从我窗边经过的时候,无意提到了你,说扮作小姐的那个是戒坊的坊主夜离,听说是钟家之后,我才敢试着相信你。” “再后来,就是三天之前,陌篱殇回来很激动,跟玉娘说,拿到先帝的密旨了,后来两人意识到我在,便都出去了,后面说了些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从那以后我服用的药味道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我是医者,且眼睛看不见了,其他感官就变得特别敏锐,特别是听觉和味觉,再说原本治疗我病的那药,我已经喝了那么多年,早已清楚得很它的味道,所以,我一入口就发现了异样。” “我想,大概是想要不知不觉除掉我了,因为密旨已经找到,留我已经没有意义,而让我病死才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反正我长期缠绵病榻。” “不行,我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死去,我要活着,我要复仇,可是玉娘将我盯得死死的,没办法,我想到了你,或许你是我唯一的希望。” “我故意不吃药,我要见你,反正做娘的想见女儿天经地义,我吵着闹着,弄得满府皆知,他们没办法,不得不找你过来。” “你来了,但是,玉娘一直在,我没法跟你说什么,情急之下,我陡然想起妍雪小时候戴过的那把长命锁,这锁玉娘也知道的,她定然不会怀疑,我叮嘱你回去好好 看锁面上的字,却又不敢说得太多,唯恐引起玉娘的注意。” “其实,我心里根本没有底,你能不能悟出我的意思,毕竟,这暗示太过隐晦,可没有办法,不隐晦的话玉娘就一定会察觉。好在你聪明,没有让我失望。” 妇人轻轻勾了勾唇角。 夜离也笑笑。 她也是方才在未央宫里面才发现的。 若不是恢复了记忆,若不是想起被陌篱殇强行喂入岁回的时候,陌篱殇是沈孟,她就算注意到了这两个字,也不会往深层意思里面想。 真的太隐晦了。 一面是舅舅的“舅”字,一面长命百岁四字,长百岁三字都被划得乱七八糟,只有一个“命”字。 这个妇人当日一直让她看这两面的字,还让她回去也好好看看。 舅命,舅命...... 她反复在心里念了几遍。 “舅”同“救”谐音,所以,舅命,便是救命? 她是在跟她求救吗? 她又仔细想了想跟这个妇人在一起的情景。 想起了玉娘。 想起了拿长命锁的时候,玉娘是让婢女去梳妆台的抽屉拿的,自己站在那里未动,定然是怕她们两个趁她去取长命锁的时候秘密交流。 婢女拿到后也还是先给了玉娘,玉娘看过之后,才交给妇人的。 是了,妇人被软禁了,被玉娘监视了。 得出这个认知,她就肯定了妇人给她长命锁的意义就是在跟她求助。 所以,她方才大概跟霓灵讲了这件事,让她请韩啸一起帮忙,去丞相府将这个妇人接过来,当然,事先要控制住玉娘。 两人不负所托,才有了现在这一幕。 “陌篱殇!” 夜离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身侧妇人骤然拔高了音量,将她的神识一下子拉了回来。 “我这辈子做得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当初不应该答应你调换了皇子,大错铸成,我也为此付出了惨重代价,失去了健康,失去了丈夫,失去了女儿,可是我想着,只要我拼着最后一口气在,我就一定要揭穿你这个卑鄙小人的真面目,你为了一己私欲,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你难道从来没有良心不安过?” 妇人有些激动,面朝着陌篱殇的方向。 众人便也纷纷转首,看向这个让人叹为观止的男人。 “良心?”陌篱殇忽然笑了起来。 “哈哈”大笑,笑得狂狷肆意,笑得双目更加赤红。 他咬牙,声音从牙缝中挤出来,“先帝排除异己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良心,先帝对各个兄弟下手的时候又有没有良心不安过?” 大家都看着他,看着他有些失控的样子。 太后看了看人群中的端王,端王微微垂了眼睫。 “凭什么都是皇子,他就可以坐拥江山,坐拥一切,而做为他的兄弟,就要被他猜忌,被他一个一个想尽办法除掉,凭什么他的儿子就是皇子,就可以养尊处优,而其他兄弟的儿子不是被一起灭门,就是来不到这个人世?” 陌篱殇同样义愤填膺。 大家自是知道,他口中所说的“他”指的是先帝。 其实,关于先帝排除异己、残害兄弟之事,大家也是有所耳闻的。 不然,为何,那么多王爷,最后只剩下人淡如菊、不问朝政的端王一个。 当然,现在还有陌篱殇这个宁阳王。 其余的,都因各种原因死去。 上次陌千羽还曝出过先帝曾秘密成立细作组织,暗中调查和监视各个王爷。 那个叫易敏的女子就是细作组织的一员不是。 “我当初之所以这样做,也不过是想活着,就算自己遭遇不测,自己的儿子也能活着,最终不是也与我预料的一样,在派我去幽州的路上,痛下杀手,灭我宁阳王府一门,我跟凤儿只是侥幸逃脱。” 说到这里的时候 ,陌篱殇下意识地看向凤影墨。 凤影墨眼波微动,没有看他。 “你撒谎!” 这时却是有另一道女声骤然响起。 众人一震,陌篱殇更是惊错转眸。 一个女子自围观的人群中走出。 此人很多人认识,因为曾在陌千羽封后大典那日出来过。 当时是被张硕推出来的。 叫什么来着? 好像是巧黛。 夜离眸光微敛,没想到她竟然也在,这可不比当日封后大典,那日是在京城的街道上,而今日是在宫里。 夜离看向凤影墨,只见其依旧面沉如水,薄唇轻抿。 霓灵也下意识地看了看身侧的张硕,却发现他本能的脚下一动,似是想要上前的样子,却又最终作罢。 陌篱殇凝着巧黛,眸色转暗,明显带着几分警告的深意。 可巧黛也不惧,径直拨开人群,走到场中。 “明明当年之事,是你所为,你为何要赖到先帝头上?” 巧黛一句话如同平地惊雷,在众人耳畔炸响。 炸得陌篱殇脚下一软的同时,也炸懵了一片人。 什么情况? 凤影墨跟张硕更是从未有过的难以置信。 宁阳王府遭遇不测是这个男人所为? 他可是宁阳王啊。 他自己灭自己王府满门? 这怎么可能? “巧黛,休要瞎说!”陌篱殇也第一次恼羞成怒地想要制止一个人。 巧黛冷冷地弯了弯唇:“有没有瞎说,三爷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 “连你也要胳膊肘朝外拐吗?”陌篱殇气急败坏。 夜离一怔。 胳膊肘朝外拐? 巧黛不是凤影墨的人吗? 按照凤影墨跟她说的,巧黛是他的救命恩人,这些年一直追随他,并不认识陌篱殇,也就是前些时间被他安排住在小屋照顾他,两人才有交集。 可现在听陌篱殇这话…… 这厢巧黛闻言,下意识地看向凤影墨,又眼梢一掠,看向张硕。 只见两人都凝着她,一个眸色深深,一个凤眸沉暗,面上却都未见有多大起伏。 看来,她猜得没错。 这两个男人都知道她是陌篱殇的人了。 她就知道,聪明如这二人,她又岂能再瞒下去? 陌篱殇诈死,让她去通知凤影墨,并帮陌篱殇做各种见证,如今,陌篱殇又没死,凤影墨怎会不怀疑她跟他是一伙? 还有张硕。 为了保证毒药在今日登基大典的时候发作,陌篱殇算好时辰,要她必须那夜就将毒下给张硕。 当时深更半夜,她只好找个借口去找张硕。 张硕是太医,且精通制毒解毒,现在只要想一想,就会知道毒是她那夜而下,自然也就知道了她实则是陌篱殇的人。 这也是她此刻站出来的原因。 既然已经败露,不如主动承认。 这样对她来说,或许还有转圜的机会。 敛了敛思绪,她回过神。 见所有人都看着她,都在等着她继续,她略一沉吟,决定从最初的最初说起。 “其实我跟易敏是一样的,都是在那一场逃荒中被宁阳王陌篱殇所救,甚至我们当时的年纪都是一样的,都是五岁。” 场下瞬间传来低低的议论声一片。 这个女人是陌篱殇的人就已经够震撼了,竟然连易敏也是陌篱殇的人,很多人感觉到了意外。 别说这些不明真相的人,就连夜离都没有想到。 巧黛瞥了凤影墨一眼,见凤影墨正在看着她,她心中一慌,连忙撇过视线,稳了稳心神,继续道:“只不过,易敏被三爷带回了宁阳王府,明着养,而我,被送到了一个农家,暗着养,也就是,我知道易敏的存在,而除了三爷自己,却没有人知道我的存在。” 夜离看了看凤影墨,又看看陌篱殇。 凤影墨面色极淡。 而相反,用浓墨重彩都无法形容陌篱殇的那张脸。 她在想,凤影墨脸上波澜不惊,心里定然已经波涛汹涌了吧? 若五岁起,巧黛就已经是陌篱殇的人,那后来对凤影墨的救命之恩,是不是就是一场…… 她正想着,巧黛就说到了这个上面。 “在我十一岁那年,先帝派三爷去幽州出任刺史,宁阳王府举家一起,三爷便秘密策划了这场路遇不测,全府灭门的惨剧。” 全场再次一片哗然。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张硕面薄如纸,轻轻摇头,痛苦的神色纠结在眸子里。 凤影墨长身玉立,薄唇紧抿,依旧面沉如水,看不出一丝喜怒。 太后跟端王对视了一眼,都没有做声。 陌篱殇眸色红得就像下一瞬能滴出血来,那样子似是恨不得杀人。 众目睽睽,巧黛也不怕。 继续道:“在这场变故中,哪些人得死,哪些人得活着,他都有周密的安排,譬如易敏得活着,所以,他让她临时跟老仆人折回王府取拿掉的东西,躲过了这场劫难。还譬如我得活着,反正我也没有跟他们王府的人马一起,这个倒是简单。再譬如爷……” 巧黛顿了顿,大概平素叫习惯了,“爷”就脱口而出,马上意识到这个时候不适宜,便换成了凤影墨的名字。 “再譬如凤影墨也得活着,三爷便安排我出现,将他救下,这样既可以让他顺理成章地活下来,又可以将我名正言顺地安排到他身边。” “你为何要这样做?” 忽然两道男声异口同声响起。 一样的苍哑,一样的沉痛,一样的灼灼质问。 当然,不是问巧黛,而是对着陌篱殇。 所有人听得都为之一震。 出声之人是陌篱殇的两个儿子。 一个凤影墨,一个张硕。 两个当事人也没有想到彼此如此一致,互相看了一眼之后,又全部凝向陌篱殇。 等着他的答案。 如果一切都是他的计划,如果一切都是他所为,如果哪些人得活,哪些人得死都是他事先已经安排好,那除了宁阳王府上上下下从管家到家丁,那么多条人命无辜葬送不说,还有宁阳王妃呢? 那可是这个男人的妻子啊! 陌篱殇自是无话可说。 巧黛便再度出了声。 “当初,他是这样跟我说的,他说,这样做的原因有两个,一,先帝将他派到幽州出任刺史,肯定只是第一步,先帝接下来定然会想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他,所以,他先整这样一场变故出来,掩先帝耳目,让先帝以为宁阳王府已遭灭门,他已死,先帝就不会再对付他了。二,想要让……” 巧黛停了停,看了一眼凤影墨,犹豫了片刻才接着道:“二,想要让凤影墨亲眼看到这一场惨烈,让他记住这血淋淋的一幕,记住这深仇大恨,他日他定会去对付朝廷复仇。” 凤影墨就笑了。 垂眸浅笑。 夜离知道他笑什么。 笑陌篱殇,也笑他自己,笑他自己这么多年以来就是一个笑话。 夜离心中大痛,为这个男人。 说实在的,对于陌篱殇,她也是算是开了眼了。 她真的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如此这般。 十年头,十年尾,二十年精心布下一个局。 只为送自己的儿子坐上那把龙椅。 太可怕了。 实在太可怕了。 与凤影墨的浅笑不同的是,张硕一脸痛苦。 从未有过的痛苦。 他轻轻拂开霓灵搀扶他的手,举步走向陌篱殇。 一步一步,艰难沉重。 “硕儿……” 陌篱殇颤抖地看着他,一双眸子被血红填满。 在距离他还有两步远的地方,张硕站定。 张硕也看着他。 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着他。 看着这个传说中自己的父亲。 看着这个传说二十年来一直在为他能登上帝位而孜孜不倦、机关算尽的父亲。 那样近,又那么远。 第一次,他将他的五官看清,却还是觉得是那样陌生。 这怎么可能是他的父亲? 若是,为何会将他给别人? 若是,为何从未找过他? 若是,为何会杀了他的亲生母亲? 若是,为何从未问过他的感受? 他一直争取的,一直处心积虑想得到的,不是他想要的啊! 他从来都不想要! 他甚至什么都不知道,就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被动地受着这一切。 那么多条人命。 还有凤影墨…… 伤得最深的人就是他吧。 让他以后怎样面对他? 还有霓灵,还有夜离…… “钟家的人是你杀的吗?”张硕蠕动了半天的唇,才艰难出声。 他想起了巧黛在现场,他亲眼所见。 他也想起了巧黛的手镯被那个顶替他的人攥住不放,他也亲眼所见。 若巧黛是他的人,若巧黛是他的人...... .............................. 素子今天默默大更了有木有。另外,关于当年皇子是楚凝的婢女送出宫的在【267】章有写到,还有,关于长命锁的伏笔在【275】章哈,么么哒~~~~ 谢谢【跳跳071203】亲的荷包~~~谢谢【sunmohan5200922】【13519656485】【幽兰66】亲的花花~~~谢谢【┌;韓尛蕥`】【m5907000】【霁川】【340218952】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么~~~~ ☆、281.【281】其实,最伤最痛的人是他 霓灵心口一撞,夜离亦是。 所有人都朝陌篱殇看过去。 陌篱殇摇头,看着张硕摇头,“不是,不是我,我没有……” 想了想,怕张硕不信,又补充道:“你在钟家,钟家安全,你就安全,我为何要杀钟家?若钟家还在,钟家可以轻轻松松,也名正言顺地将你推上帝位,又何须我这般辛苦,这般费尽心力?龊” 张硕眼帘颤了颤,没有做声。 但是,只有他知道,他的心头是微微一松的。 至少,他没有对不起钟家将他养育成人。 至少,至少,他跟霓灵之间没有隔着血海深仇。 “钟家灭门的确跟他无关,这一点我也可以作证!”巧黛再次出了声。 张硕怔怔转眸,朝巧黛看过去。 看向这个曾经在他懵懂的年纪出现在他的生命里,让他为情所困的女人。 “当年,你救凤影墨是……”大概是不知道该怎样称呼,他顿了顿,伸手指向边上的陌篱殇,才面朝着巧黛继续道:“是他的安排,那么我呢?当年,你与我的遇上,又是为了什么?” 也怪他当年单纯,竟然连她是谁都不知道,只知她叫巧黛,是京中一官员之女,甚至哪个官员都不知道,他就一头栽了进来。 后来,她跟他说,皇上有旨,他们家要远调,她不得不离开。 于是,他和她之间那段刚刚开始的感情就不得不这样扼杀在摇篮里。 现在想来,定然也是他们的计划之一吧。 “你图的是什么?”见巧黛未答,他又继续问,声音转冷。 夜离转眸看了看霓灵,只见她盯着他们两个,微微抿着唇。 “我……”巧黛眸光微闪,瞥了一眼陌篱殇,顿了片刻,只得实事求是道:“为了先帝的那道密旨。” 见张硕听完并无多大反应,她怔了怔。 她还以为他会至少表现出一丝受伤,却没有,她弯了弯唇,又接着道:“当然,并不是要偷取那道密旨,三爷只是让我想办法搞清楚那道密旨上的内容,看是不是只是单纯的托付圣旨,还是言明了皇子身份,有没有写到关于以后的安排或者传位方面的内容。” “那你搞清楚了吗?” “没有。” “那为何就骗我举家远调,急急全身而退呢?” “因为……”眼角余光瞥了瞥凤影墨。 因为她发现,她不可自拔地爱上了一个人。 跟世间所有女子一样,她也憧憬简单美好的爱情,一旦爱上,别的人就再也无法入眼,哪怕做戏,都变得不想敷衍。 最初救下凤影墨,完全是应陌篱殇的安排,可随着她的一直追随,她发现,自己深深地爱上了这个她亲眼见证他成长、见证他不断变得强大的男人。 为了他,她甚至不想跟任何别的男人纠缠。 所以,她跟陌篱殇说,钟彦夫妇口风严实,而张硕完全就不知道这件事情,她根本无法得知密旨内容。 陌篱殇便让她撤了。 当时,太后大概是见先帝秘密招了一批细作,也暗自效仿,秘密招听命于她的人。 陌篱殇让她去了。 “因为什么?”见她停在那里没有说下去,张硕又问。 “因为从你身上根本不可能得知密旨的内容。” 巧黛避重就轻,当初如何跟陌篱殇说的,如今便如何回与张硕。 张硕也没再执着这个问题,而是再次问了一直困扰他的另一个问题,“钟家灭门那日,你为何在现场?而且,你的镯子为何在那个人的手上?” “还是为了去找那道密旨,我到的时候,钟家已遭血洗。至于镯子,那是因为我以为那人是你,所以蹲下去看他,谁知他竟还有一口气在,一把抓了我的腕,然后,我听到有脚步声来,不想引起误会,就连忙起身离开,情急之中,镯子被他拽下,我也顾不上再拿回来。” 张硕没有做声,也不知道信,还是不信。 好久 没有出声的沈夫人却是骤然开了口:“闺女,我的身子骨弱,有些站不住了,想先回去。” 是对着搀扶在身侧的夜离说的。 但是,因为场中静谧,所以大家也都听得分明。 夜离一惊,连忙双手扶住她,“是我大意了,怎能让娘站这么久,我这就让人送娘回去。” “嗯,好!”妇人点头。 夜离看向韩啸,正欲让他安排人,妇人突然又想起什么:“对了,有件很重要的事差点忘了。我这身子也不知道哪一日睡过去,就再也醒不过来了,今日正好大家都在,我就索性也公布了吧。” 一听说“公布”二字,众人全都凝神竖耳起来。 “当年,先帝让沈大人跟钟丞相二人合力保护皇子,所以,密旨也是下了两道,只不过,内容是不同,一道下给了钟丞相,另一道自是给了我的夫君沈大人。” 场下又响起一片唏嘘声和低低的议论声。 竟然还有一道圣旨。 关键是,竟然内容是不同的。 这一句彻底勾起了大家的好奇心。 如果是不同的,那会不会是可以牵制钟彦的那道? 陌篱殇更是瞳孔微敛。 妇人停了少顷,声音再度响起,场下众人又都齐刷刷噤了声。 “既然如今凤大人天命所归,我今日就将那道密旨亲手交于凤大人。凤大人何在?” 妇人睁着空洞的眸子茫然地看着前方,伸手探进自己的衣袖,摸索捣腾了好一会儿,缓缓掏出一方丝绢。 凤影墨默了一瞬,举步朝夜离和妇人这边走过来。 谁知道,有人比他更快。 身影一晃,风驰电掣,快速来到妇人跟前,将丝绢夺过。 事发突然,等大家反应过来,陌篱殇已经退至安全的位置,迫不及待地抖开了手中夺过来的丝绢。 蓝色的丝绢,上面绣着一朵白莲。 再无其他。 陌篱殇皱眉,两面看了看。 依旧没有发现什么。 大家也都看得真切,同样疑惑不小。 难道也是跟钟彦的那副一样,需要火烤才能显字,然后,需要皇子的血才能显玉玺? 就在众人纷纷猜测之际,妇人骤然大笑了起来。 所有人都怔住。 夜离亦是。 “娘……” 夜离皱眉,从未见这个女人这样仰天开怀大笑过,隐隐觉得不对。 陌篱殇眸色一寒:“你什么意思?” 妇人这才慢慢止了笑声,却依旧唇角轻勾:“我没有意思,只是觉得有的人甚是有意思,你说,我一个黄土都掩到脖子上来的老太婆的丝绢,你抢过去作甚呢?” 众人一愣,陌篱殇脸色一白。 “你骗我!”陌篱殇咬牙,气急败坏。 妇人笑意越发浓烈,“是啊,我不仅骗你,我还要害你呢。” 话落,骤然抬手拔下头上的发簪,猛地刺向自己的心窝。 边上的夜离脸色大变,可对方的动作又快又突然,她在意识到的下一瞬,紧急伸手去阻止都未赶上。 啊! 所有人都惊呆了。 “娘!”夜离更是吓得不轻。 妇人手握发簪,狠狠地刺在自己的心口上,只见一小截发簪的簪尾露在外面,由此可见,刺得不是一般的深。 殷红的鲜血顺着妇人的五指指缝间流了出来,妇人痛苦地佝偻了身子。 凤影墨见夜离扶不住,连忙快步上前,帮夜离一起将妇人扶住。 夜离大叫:“太医,太医……” 张硕就在近前,连忙过去。 可妇人却不让他看,紧紧握着发簪不放,虽然疼痛已经 让她原本就没有血色的脸色更加苍白,额头上大汗冒出,但是,她依旧开心地笑。 原本她的头发就稀少,发簪一拔,薄薄乱乱的几缕花白发丝披散下来,又如此咧着嘴笑,那样子…… 夜离眸色一痛,刚想说服她松手,却见她骤然笑容一敛,仰天大声道:“夫君,妍雪,我亲手给你们报仇了,我终于亲手给你们报仇了,我来了,我来找你们了,你们等等我……” 众人一震。 夜离猛地意识过来什么,惊错转眸,看向陌篱殇。 果然,就看到陌篱殇也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胸口,脸色煞白、大汗淋漓,直不起腰身。 见夜离反应不对,张硕跟凤影墨亦是同时看向陌篱殇。 陌篱殇的表现入眼,两个男人同时瞳孔一敛。 大家也都被这一幕震住了。 难怪那妇人说,不仅骗他,还要害他。 原来指的是这个。 只是,这是什么功? 是法术吗? 两人接触都没有接触,更别说打斗了,怎么就能伤人于无形? 且两人症状都一样。 明明陌篱殇心口上什么都没有啊,如何会痛成这样,就好像也跟妇人一样被刺到了一般。 终于陌篱殇坚持不住了,也倒在了地上,佝偻了身子。 五官痛苦地扭在一起。 一手捂住自己胸口的同时,另一手却是忽然艰难地伸向张硕,哑声唤着:“硕儿,硕儿……” 张硕眸色沉痛地看着他。 看着他的又何止张硕一人? 还有凤影墨。 同样痛苦的神色沉于眸底。 只不过陌篱殇的眼里,只有张硕一人。 他一直喊着:“硕儿,硕儿……” 夜离低低一叹,“他中了同生蛊。所谓同生蛊,就是中蛊的两人一人生,另一人才能生,一人死,另一人也必死,同生同死。” 众人闻言,一片哗然。 难怪。 难怪如此神奇。 原来是同生蛊。 原来是妇人对陌篱殇用了蛊,然后通过自杀的方式,来达到两人同归于尽。 也就是这时,众人才意识到,她说的什么先帝当年下了两道圣旨,原来只是骗陌篱殇的。 目的就是想要让陌篱殇去抢夺她的丝绢,她的蛊就下在丝绢上的吧? 好厉害的蛊。 好决绝的毁灭方式。 大家记得楚凝是灵蛊门的人,妇人是楚凝的贴身婢女,妇人说过,在宫里的日子,她教楚凝女红,楚凝教她用蛊。 想必,这蛊便是跟楚凝学的。 妇人开始吐血,殷红的鲜血顺着嘴角溢出。 夜离是医者,也是懂蛊之人,她很清楚,别说妇人不让人医治,就算让人医,也已是回天无力。 而且,她也深知,妇人坚持不了多久了。 一旦妇人死去,陌篱殇就算因为个人体质问题能挺一段时间,却也绝对不会太久。 “娘……” 她大叫。 话音落下的同时,她看到边上的张硕终于缓缓起身,举步走向陌篱殇。 她垂眸,微感欣慰地弯了弯唇。 她就是故意叫给张硕听的。 她就是提醒他妇人已经快不行了。 他同样是医者,虽可能不懂蛊,但是她已经将同生蛊的特性讲得很清楚了,他自然懂得妇人不行了,就表示陌篱殇也没有多少时间了。 虽然,虽然陌篱殇这样罪大恶极的男人,真的是罪有应得。 但是,他跟张硕终究是父子。 无论张硕承认不承认,接 受不接受,这都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硕儿……” 见张硕终于上前,陌篱殇显得有些激动,拼命朝他伸出手。 行至近前,张硕慢慢蹲下.身子,陌篱殇一把将他的手握住。 “硕儿,不要怪为父……为父都是为了硕儿……” 张硕摇头,轻轻摇头,满目痛苦,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 “为父的确杀了很多人……做了很多坏事,但是……但是为父为硕儿做得这一切……为父从未后悔,为父不后悔做这一切……” 陌篱殇断断续续地说着,不停地张嘴喘息,已经明显出气多进气少。 而这厢,妇人已经在夜离的怀里落了气。 夜离紧紧抱着妇人,心痛大作。 虽然与这个女人其实交集并不多,但是,她却是打心底佩服。 佩服她的坚强,佩服她的隐忍,也佩服她的机智,还佩服她的无畏。 她是一个好妻子,也是一个好母亲。 虽然当年犯了大错,却终是没有泯灭良知。 知悔过、懂弥补。 也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妇人死了,那么陌篱殇…… 夜离看向面前的凤影墨。 她知道,在这个场上,其实,最伤最痛的人是他。 比张硕更甚。 就算陌篱殇伤他至此,却终究养了他那么多年,也被他敬仰、崇拜、信任、依赖了那么多年。 就连患病分裂都分裂成陌篱殇的人格,可想而知,这个男人在他心里的地位有多重。 张硕虽然是陌篱殇的亲生儿子,却终究今日才知。 说白,也就是一层父子关系将他们两个强行捆绑在了一起。 在这之前,陌篱殇对他来说,不过是一个陌生人。 一些需要岁月沉淀的情感又怎么跟凤影墨比。 然,最让人悲怆的还不是这些。 而是,就算到了这样的时候,陌篱殇的眼里心里都没有凤影墨一分。 凤影墨并没有看陌篱殇跟张硕那边,而是低垂着眉目,面色平静,不知在想什么。 夜离知道,他不是不想看,而是刻意不让自己看。 她也知道,他面上的波澜不惊,不过是掩饰心中的流血腐烂。 她也终于明白,那夜陌篱殇来找过他之后,他深夜出去再回来,为何用冷水沐浴,为何在窗前独站,为何一.夜未眠? 因为他做了亲子鉴定,因为他知道了真相。 残酷的真相。 可以彻底将一个人击垮的真相。 他却一个人背。 夜离想哭,却终是忍住,她伸手按在凤影墨的手背上,“凤影墨……” “嗯?”以为她喊他有事,他抬起眼看她。 夜离看到他微红了眼眶,却又在下一瞬被逼匿掩了下去。 夜离不知道该说什么,任何语言都苍白,任何安慰都只会让他更难受。 所以,她没有吭声,只是紧紧跟他两手握。 那厢,陌篱殇忽然喊他:“凤儿……” 夜离清晰感觉他微微一震。 其实她也有些震惊。 是终于想起了这个儿子吗? 是终于还念及一点父子之情了吗? 陌篱殇朝凤影墨痛苦地伸出手,就如同刚刚跟张硕伸出手时一样。 凤影墨没有动。 夜离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他似乎才回过神,缓缓起身,走了过去。 “凤儿……” 同张硕一样,行至跟前,凤影墨蹲了下去,陌篱殇握了他的手,艰难地扬起身子,想要 凑到他的耳边。 凤影墨面沉如水,没有做声。 意识到他的举措,便伸臂将他的身子托住。 他便借力来到了凤影墨的耳畔。 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就连边上的张硕都听不到的声音轻轻说着什么。 凤影墨一直淡然的脸色巨变。 而陌篱殇却笑了起来。 ☆、282.【282】任何背叛我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没有人知道陌篱殇说了什么,但是两人的反应却都尽收众人眼底。 大家看到了凤影墨的震惊和慌错。 那是很少能从这个男人脸上看到的表情。 也看到了陌篱殇的得意和嘲弄。 以及笑得有些肆意。 以致于笑到最后开始吐血龊。 殷红的鲜血顺着轻扬的嘴角溢出,如刚才沈孟夫人的状况如出一辙。 凤影墨似乎还在陌篱殇的那一番话里回不过神来,但是手臂依旧保持着托着陌篱殇的姿势,也就是陌篱殇还在凤影墨的怀里。 见陌篱殇唇角的血直冒,张硕变了脸色,伸手探上他的脉搏,却被他反手握住。 “没用了……” 陌篱殇张着嘴,大口喘息。 的确没用了。 中了同生蛊,一人已死,一人又岂能独活? 只是…… “硕儿……”陌篱殇紧紧攥住张硕的手,手臂颤抖,指节发白。 只是,他好不甘心,真的好不甘心啊。 他的计划只差一步,只差最后的一步。 若不是凤影墨,若不是这个他养了那么多年的儿子,他又岂会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视线所及范围之内,他看到巧黛就站在张硕后面的不远处,他眸光一敛,对,还有这个女人,这个背叛他的白眼狼。 咧着嘴,他依旧笑,突然出声喊住她:“巧黛,当初若没有我……你可能早就跟那些难民一起,死在了荒野……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吗?” 巧黛眼帘微微一颤。 陌篱殇的声音继续:“任何背叛我的人,都没有好下场……你也一样,你就等着噬颜丹发作吧……” 噬颜丹? 众人一震,巧黛的脸色大白,她本能地抬手捂向自己的脸。 他,他几时给自己吃过噬颜丹? 场中也有不少人听说过此种丹药。 噬颜丹,噬颜丹,顾名思义,就是吞噬容颜的丹药,换句话说,就是会毁人容貌的丹药。 传闻服用此丹药后,一旦药性发作,就只能生活在黑暗里,见不得阳光,一见阳光,肌肤就会一寸一寸腐烂,从脸上开始,直至全身。 “你骗我?”巧黛依旧难以置信。 陌篱殇却已不再理她,徐徐转眸,目光不知看向人群中的何处。 她也来了。 是易敏。 她站在人群后,看着他这边,眉眼淡淡。 一时间,他的心里竟是说不出来的感觉。 这世上对他最忠心的人,怕就是这个女人了。 每次他派给她的任务,她都会去完成,就算是明知他在利用她,她也不会说半个不字。 不计回报,不惧生死。 其实,他知道她的心里装着陌千羽。 不仅仅是装着,应该说住在她的心尖上。 但是,这也并没有让她倒戈向陌千羽。 她一直恪守着本分,压抑着自己的感情。 情感和理智,她极力处理到最好。 她不背叛他,也不伤害陌千羽,她帮着凤影墨,却也不会将他推出去。 从不惹事找事,也从不落井下石。 同样是他收养的人,还是同一天收养的,收养的时候,两人还一般大,巧黛却与她截然不同。 自己养的人,他自己心里清楚。 虽然同样性子沉静,同样心思细腻,可是,对于巧黛,他却一直要用饵,且不是一般的饵,才能让她死心塌地。 若不是当初看出她对凤影墨的心思,他跟她承诺,将凤影墨推上皇位之后,后位一定是她的,她或许早已经将知道的这些捅出来了,至少肯定早已经告诉凤影墨了。 今日定然是见他败露了,怕他将她拉出来,所以先下手为强了。 他早就知道她会是这样一个人,所以,才会对她下噬颜丹,易敏,他就没有。 缓缓收回目光,他看向张硕。 看向他的这个他一直在为他付出,却一日也未在其身边生活过的亲生儿子。 一时心中大动,张嘴,欲再说话,可声音未出,却是一股腥甜再次往喉咙里一涌,从他正微微张开的口中喷溅而出。 他蠕动着嘴唇,喘息着,已再也发不出一个音。 他知道,这一次,他是真的要死了。 这种感觉,他已经历过一次,就是前日吃了龟息丹,窒息过去之间,就是现在这种感觉。 只不过,那日,他知道自己还会醒来。 而今日,他却要永远离开。 他真的不甘心。 不甘心啊。 他的硕儿还没有喊过他一声爹呢。 他拉着张硕的手,死 死地拉着张硕的手,张着嘴,大口喘息,唇在抖,手在抖,身子也在抖,他想要让张硕喊他,喊他,哪怕喊他一声。 却只看到张硕眉目痛苦。 一直到他咽下最后一口气,也未能等到他要的那句。 啊! 全场一片惊乱。 大家第一次亲眼目睹了同生蛊的厉害,好好的一个人,就这样暴毙。 妇人死在夜离的怀里。 陌篱殇死在凤影墨的怀里。 两人都身前被吐出的鲜血染红,死相惨烈。 若是唯一不同的地方,妇人是闭着眼睛,而陌篱殇却是双目暴睁。 或许一人是觉得自己大仇终于得报,心满意足赴死。 而另一人却是死得极不甘心,所以死不瞑目。 哎~ 有人惋惜,二十年一场大戏,人生有几个二十年,一般人又岂能排出? 有人快意,如此心狠手辣、罪大恶极之人,终于不得好死,得到了报应。 有人无谓,都是皇位之争,都是江山之战,自己不是戏中人,不过看戏人一个,无关痛痒。 有人余悸在心,为此起彼伏的风波,为又是中毒又是惨死的激烈。 有人眸色深深、心思莫测,譬如太后,譬如端王。 还有人久久回不过神。 譬如凤影墨,又譬如张硕。 一人还托着陌篱殇的尸体,一人还蹲在那里抓着陌篱殇的手,就如同石化了一般,一动未动,良久。 玉娘在韩啸的手中摇摇欲坠,面色早已苍白得如同一张纸。 巧黛一直摸着自己的脸,又是不信又是慌惧。 若真的被下了噬颜丹,若是真的被下了噬颜丹怎么办? 她该怎么办? 抬头,日头正烈,光线刺眼。 啊,阳光。 不,不行! 她不能见阳光。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不管下没下,她不能赌。 她不能拿自己的脸去赌。 不可以在阳光下久留,她要先找个大夫确认一下。 对,先确认一下。 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她快速跑开。 一场登基大典,就这样结束。 不过,仪式虽没有进行完毕,但是,一直云里雾里的一些真相,也总算水落石出。 凤影墨登基为帝,名正言顺,也天经地义。 所以,其实,对于亲眼见证这一真相的众人来说,仪式已然不重要。 他们已经在心里承认,这个男人就是后幽的新帝。 ************ 宅院,窗前。 凤影墨久久伫立。 夜离走过去,伸出手自后面将他抱住。 她知道他心里难受。 她却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他。 “凤影墨,你还有我,还有我们的孩子……” 搜肠刮肚了很久,夜离才找到这么一句。 男人的大掌裹了她箍在他腰身上的手背。 裹得有些紧,明显着用着力,让她忽然生出一种,他很怕失去她的感觉。 没来由地想起陌篱殇最后跟他耳语时的情景,他那样巨变的脸色。 通常,那样的神色基本不属于他。 让这样一个大山压顶都波澜不惊的男人如此,会是什么呢? “三爷最后跟你说了什么?” 不知为何,她隐隐觉得是不是跟自己有关。 男人的身子微微一僵,稍顿了片刻,便缓缓转过身来,面对着她。 ☆、283.【283】我不要你不得好死,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三爷最后跟你说了什么?” 不知为何,她隐隐觉得是不是跟自己有关。 男人的身子微微一僵,稍顿了片刻,便缓缓转过身来,面对着她龊。 却不说话件。 夜离微微扬着脸,专注地望进他的眼睛。 “他说……”似是在思忖,又似是在犹豫,他顿了顿,才弯了弯唇道:“他说对不起,让我原谅他。” 他口气淡然,说得云淡风轻。 夜离眼帘颤了颤。 他在撒谎,她知道。 虽然他真的掩饰得很好,滴水不漏,但是,她还是感觉到了他唇角那抹弧度中的苦涩。 陌篱殇怎么可能跟他说这种话? 不仅不会,她甚至怀疑,是更加伤害他的话。 她不知道怎样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真的很心痛。 不是因为这个男人的撒谎。 而是因为这个男人到这样的时候,还在将那个骗了他二十年,也利用了他二十年、甚至无情到想要置他于死地的男人往好了说。 当然,她知道,或许他有难言之隐,或许他不想说出来让她难过、让她担心。 所以,她不揭穿他。 也不再问。 再次拥住他,将脸轻轻靠在他的心口,她一声未吭。 凤影墨怔了怔,在她看不到的方向,眸色一痛。 忽而又想起什么,“对了,你几时恢复记忆的?” 陌篱殇说得没错,岁回没有解药,或许就因为这样,陌篱殇才敢下得如此有恃无恐。 谁知这世上没有绝对。 “在以为你真的取了心头血死了的时候。” 不提这个还好,提起这个她可是一肚子气呢。 将头自他怀里抬起,她恨恨瞪向凤影墨。 “事先你为何不告诉我?” 她记得很清楚,她可是几次三番地试探和暗示,也明确地问过他,他嘴巴可是严实得很。 “是不是连我你也不信任?” 夜离灼灼逼问。 “不是。”凤影墨当即否认。 说实在的,在得知真相的那一瞬,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他也在赌。 他赌自己猜错了,就算张硕才是那个男人的亲生儿子,他们毕竟做了父子那么多年,哪怕养只猫养只狗,也有感情吧,他不可能对他如此心狠无情。 事实证明,他连猫狗都不如。 “那为何不告诉我?如果告诉我了,我还可以配合你。” “不想让你担心。” 夜离一听就更气了,“不想让我担心,所以就让我伤心,是吧?你不知道当我看到你倒在血泊中的那一刻,我是怎样的心情?” 那种万念俱灰的绝望,只有她自己知道。 “我知道。”唇角轻勾,他睇着她。 他怎会不知道,她又是摇他,又是晃他,又是哭又是骂的,俨然疯魔了一样,他怎会不知道? 那是他从未见到过的样子,从未。 有那么一刻,他差点就装不下去了。 “只是,戏要演下去,所以……” “那你就躺在那里享受着我的悲痛欲绝,你不知道我给一点暗示啊?” “我一进去未央宫,就意识到里面藏匿潜伏着人,我若是给你暗示,岂不是也给了他们暗示?他们还会出来吗?” 夜离想想也是,可是就是觉得不畅快。 “反正就是你不对,虽说你的出发点是不想让我担心,但是,结果却是不仅让我更担心,还让我伤心,且也将我吓得不轻。你不知道,我差点就随你去了,你在未央宫里的时候是闭着眼睛的,你有没有想过, 若是我拾起地上的那把剑自刎,你知道吗?你来得及拦下我吗?若最后,你活了,我却死了,你会后悔吗?你还会说,因为不想让我担心吗?” 夜离有些激动,义愤填膺地一口气说完。 她不是危言耸听,若不是因为腹中怀着孩子,若不是想着要搞清楚事情真相,若不是要给他复仇,那一刻的绝望足以让她放弃一切,包括生命。 凤影墨的脸色慢慢就白了。 落在她肩上的大手倏地收紧,他凝着她,眉心微敛:“答应我,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可以做傻事!” 夜离轻哼:“你什么事情都瞒着我,都将我蒙在鼓里,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你必须答应我,且要说到做到!” 凤影墨语气骤沉,且强势霸道,吓了夜离一跳。 哪有这样的? 还有理了不成? 真真是她见过的最专横的男人了,没有之一。 心中不悦,刚想拿话抵他,却又隐隐觉得他不对。 那般凝重的脸色,那般霸道的语气,那般强势的态度,还有那般盯着她不放的目光,以及那般用力攥握她肩头的大手…… 什么叫以后无论发生什么? 能发生什么? 以后? 眉心没来由的一跳,她凝眸望进男人漆黑如墨的眼,心中也愈发肯定了这个男人就是有事在瞒着她。 且肯定跟陌篱殇最后跟他耳语的什么有关。 可她也了解他,如若是他不想说的事情,谁也拿他没办法。 她也不逼他。 便佯怒道:“哪有你这样强迫人家的?” 然,男人的态度却并未有所收敛,反而更加狂暴拽,“我就要强迫你!” 夜离汗。 “暴君!” 男人也不生气,大手将她的腰肢往自己面前一扣,“你答应不答应?” “不答应!” 今儿个,她就跟他杠上了。 男人低头,逼视到她的面前,鼻尖抵上她的鼻尖,“到底答不答应?” 灼热的气息呼打在脸上,夜离微微僵硬了身子,一字一顿:“不答应!” 男人便拱动上她的脸,脸颊耳畔,一边拱动,一边哑声再问:“到底答不答应?” 夜离怕痒,被他的举措逗得忍不住发笑:“凤影墨,你无聊不无聊?” “你若不答应,我还可以更无聊点。” 说完,也未等夜离反应,顺势就衔住了她的唇,深深地吻了起来。 夜离也没有想到事情发展成了这样。 怔愣了一瞬之后,也没有抗拒,展开自己的双臂,勾上他的颈脖,紧紧地吊在他的身上,热烈地回吻起来。 四周的温度瞬间攀升,两人唇舌纠缠中,凤影墨将她推到了窗边,抵在了窗台上。 意识到他的举措,自是知道他接下来要做什么,夜离连忙伸手推他。 这大白天的,大门开着,窗户也洞开着...... 在她的推搡下,凤影墨终于放开了她的唇,却也只是放开她的唇,并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 两人都喘着粗气。 他逼视着她,凤眸里跳动着暗火和炽烈。 “答应不答应?” 汗。 夜离彻底服了这个男人。 那样子,似乎她不答应,他下一瞬就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好吧,她败了。 “你放开我......我答应你......” 夜离娇喘吁吁,声音同样黯哑得不像话。 凤影墨却并没有打算就此作罢,将自己高大的身子紧紧抵上她,强迫她道:“你发誓!”< /p> 汗,还来真的。 夜离背抵着窗台,微微后仰着身子,虽然隔着衣袍,但是,她还是清晰地感觉到男人的某处正在急剧发生着变化。 她心跳一乱,连忙举起一只手示弱告饶道:“我发誓,我发誓!” 凤影墨抓住她的那只手,送到自己的唇边,温热的唇衔上她的一根手指。 夜离心尖一抖,还没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就猛地感觉到指尖一痛。 这个男人竟然咬破了她的手。 “你——” 看着殷红的血珠自指尖溢出,她疑惑地看着他。 “发血誓,我才会相信。” 凤影墨举着她的手指,声音沉沉道:“日后不管发生任何事,你都不可以做傻事,否则,我就不得好死!” 夜离浑身一震。 原本还想怪他,怪他不顾她痛,竟然这样咬破她手指,如今听到他的誓言,她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且只觉得呼吸沉得不行,有什么哽在喉咙里,上下不得。 哪有这样发誓的? 发誓不是应该她来发吗? 他却替她发了。 还有,通常发誓不是应该说,我发誓我要怎样怎样,如若做不到,我便怎样怎样吗? 怎么到他这里,就变成了这种句式? 她要怎样怎样,否则,他便怎样怎样?是他,而不是她。 也就是,承诺她来做,报应他来背。 也就是,若不想他不得好死,就要好好遵守承诺。 这个疯子。 这个卑鄙的男人! “凤影墨,算你狠!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做傻事,我要好好地活着,也不要你不得好死,我要每日折磨你,让你生不如死!” 夜离咬牙切齿,骂他,恨恨地骂他,眼窝却是禁不住一热。 怕被他发现,连忙垂下眼,想要去擦手指头上的血,却被凤影墨抢先了一步。 也不知他几时掏出的锦帕。 用锦帕轻轻拭掉她指尖上的血珠,他唇角轻扬。 末了,一向爱干净的他竟又将锦帕拢进了袖中,低头吮上她的那根受伤的指头。 夜离怔怔看着他。 他也看着她。 两人的眸子胶着在一起。 微痛酥麻从指尖传来,两人又都乱了呼吸。 终于,他再也抑制不住,将她指尖吐出的同时,大手扳过她的身子,让她趴在窗台上,背对着自己。 滚烫的大掌刚刚顺着衣襟滑进她的裙袍里面,正准备着进行下一步举措,就猛地看到外面的院中出现了一个人影。 因为两人都面对着窗外,所以,几乎是同时发现过来。 两人皆是一震。 夜离刚想提醒身后的男人,男人的大手已经自她的衣襟内抽了出来。 来人戴着斗笠,以轻纱掩面,身姿婀娜,是个女子。 几乎在两人发现她的同时,也看到了两人,脚步微微一顿。 似是意识到他们两个在做什么,眸色有些尴尬。 后大概是见到他们两人停了下来,这才继续举步走了过来。 随着来人的近前,夜离也将来人认了出来。 是巧黛。 她回头看向凤影墨,见凤影墨眸光浅淡,看着巧黛,意识到她在看他,收了目光,瞥了她一眼,就转身走了出去。 夜离没有跟着一起。 屋外,两人站在了屋檐下。 说实在的,巧黛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高兴他看到她,就迎了出来,难过他生怕她进了他们的厢房,就出门拦在了门口。 “有事吗?” 凤影墨先开口。 巧黛抿了抿唇,沉默了一瞬,才出声:“爷是不是不会原谅巧黛?” 凤影墨没有做声,面色寡淡。 巧黛又连忙道:“我也是迫于无奈,爷看,三爷到死都要给我下噬颜丹,不让我好过,爷可想而知,他平素是怎么对我的?我也不想这样,我每日都生活在煎熬之中,希望爷能理解我,我……” “如果你专程过来为了解释这个,大可不必,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没有让她继续说下去,凤影墨淡声将她的话打断。 一时吃不透他话里的意思,巧黛心里就打起了鼓。 这是怪她,还是不怪? “爷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是三爷的人?” 她在想,她是不是不该自乱阵脚,若是她不主动站出来承认,陌篱殇是不是也不会将她拉出来? “是!”凤影墨笃定承认,“就是因为知道你是他的人,而他又在诈死,所以,干脆成全你们两人,让你处理他的后事,免得我去处理,你们还得处心积虑想办法如何脱身?” 巧黛眼帘微微一颤。 果然是早就知道。 看样子,她得庆幸自己的主动承认。 屋里,夜离将两人的对话听得真切。 也就是这时,她才恍悟过来,难怪当时这个男人对陌篱殇的死表现得如此淡漠。 原来,竟是这样。 外面巧黛的声音继续。 “其实,三爷的计划中,也包括挑拨爷跟夜离的关系。三爷说,那夜他跟爷在书房,夜离就在外面偷听,所以,他故意说要爷除掉张硕,最后,还跟爷说,若爷不放心,也可以杀了他。他诈死,他让张硕中毒,他认为夜离绝对会怀疑到爷的头上。因为牵扯到张硕的生死,夜离定然也不会坐视不管,定然会将爷指证出来,夜离是爷的女人,她的指证比任何人都有可信度,不仅可以陷爷于孤立无援之地,更可以直接让爷坐实那些罪行,谁知道……” 巧黛顿了顿,面纱下的唇角落寞地勾起。 “谁知道,夜离对爷竟是信任如斯,不仅没有与爷对立,还几次出面为爷辩驳,甚至……甚至还当众揭穿了三爷扮作沈孟的真面目,这一点,怕是三爷到死都没想到的。” 屋内的夜离微微抿了唇。 心里面却是说不出来的感觉。 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也怀疑过。 只不过每一次怀疑,她都自己说服自己,他不是这样的人。 而且,她发现,感情真的能惑人心智。 她出面为他辩驳的几次,在真相还未出来的彼时彼刻,其实都是昧着良心。 她却还是不假思索地这样做了。 所幸。 所幸没有铸下错误。 只是,她真的没想到,陌篱殇的算计算到这种程度。 巧黛此时说这些,无异于伤口上撒盐,凤影墨又该难过了吧? 她真的搞不懂,一个亲自从嗷嗷待哺的婴儿养大成人到今日这般,就算不是亲生骨肉,也不至于像是有着血海深仇的仇人吧? 陌篱殇对凤影墨的行径,分明比对待一个仇人更狠、更绝、更无情。 他怎么就做得出来? 夜离只觉得心痛到不行,可她知道,比起切肤之痛,他定然是她的百倍千倍。 只是,他习惯一个人承受,或许心里已经千疮百孔,面上却依旧波澜不惊。 往往这样的人,活得更苦,也活得更累。 她摇头,无声叹息。 “我还能继续追随爷吗?” 外面巧黛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夜离眸光微微一敛,屏住了呼吸,凝神静听。 片刻之后,才听到凤影墨的声音低缓响起。 “我没有噬颜丹的解药。” 巧黛一怔。 其实,夜离也同样一怔。 这完全答非所问嘛。 但是,很快,巧黛就苍白了脸,“爷就是这样看我的?” 与此同时,夜离也明白了过来。 汗。 真是个毒舌啊毒舌。 话说得如此不留一丝情面。 ........................................................ 会有些小小铺垫,然后出来最后的真相,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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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灵一边说,一边提起那坛酒,然后又拿了两个喝茶的茶盏,倒满。 一杯递给张硕。 虽然醉得不轻,但是能将她认出来,说明还没有失去意识,张硕目光混沌迷离地看着她,显然有些意外。 没有接。 霓灵便将杯盏放在他的面前。 然后执起自己的这杯,想要跟他碰杯。 “来,一起!” 张硕皱眉:“你不能饮酒!” 他的舌头微僵,声音黯哑又有些含糊。 “我为什么不能?” “你在吃药,酒会坏了药性……” “坏了就坏了,反正吃了那么久的药,现在还是白发不是,所以,也无所谓了。” 说完,举起杯盏就要饮,被张硕扬臂一挥甩落。 “嘭”的一声杯盏跌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说了不许喝就不许喝!否则……前面的治疗全部……前功尽弃……” < p>虽在酒精的作用下,张硕有些语不成句,但是那口气却是霸道得很。 霓灵垂目看了看自己被酒水溅湿的鞋面,唇角轻勾:“你在意的到底是我能不能喝酒,还是我的头发能不能变黑?如果我的头发再也变不回去了,如果……” “我说过,不论你是黑发,还是白发,不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在意的只是你这个人!” 没让霓灵的话说完,张硕已经蹙眉将其打断。 非常难得的一口气说完,显然有些不悦。 而霓灵却没有作罢的意思。 “我凭什么相信你?” 张硕只觉得头痛欲裂,抬手捏了捏作痛的眉心,略显疲惫地开口:“你到底怎么了?” 她很少会如此咄咄逼人,更别说无缘无故。 “没什么,就是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忽然有了一些质疑。” “我什么样子?” “曾经我们被以为是亲兄妹的时候,你跟我说,我们离开这里吧,离开京师,离开后幽也行,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你只是我的张硕,我只是你的夜灵,不管世人怎么看,怎么想,生前遭天打雷劈也好,死后入十八层地狱也罢,你都认了,你都愿意,不是吗?既然如此,现在又为何在这里借酒消愁、麻醉自己?你到底在纠结什么?纠结三爷是你的父亲,他做了那么多坏事,你无颜面对世人?还是纠结三爷是你的父亲,你却在他一直到死,都没能喊他一声爹?可这些你不是不在意吗?世人怎么看、怎么想,天打雷劈也好、入地狱也罢,你都无所谓不是吗?” 张硕撑着沉重的脑袋看着她,微醺的目光中带着审视。 她竟然说出这样的话,着实让他意外。 “霓灵,这是两码事!” “那也就是说,你终究还是在意的。”霓灵也回望着他,一瞬不瞬。 “是,我无法做到不在意,这跟你是黑发还是白发,我们是否是亲兄妹是完全不同的,就算你是白发,就算我们是亲兄妹,那只是我们两个人的事,跟其他任何人无关。而我父亲这件事,却伤害了太多人,牵扯了太多人,我如何能做到不在意?事情来得这样突然,我连说‘不’的权利都没有,我甚至不知道该感激这个父亲,还是该责怪父亲,该爱,还是该恨?他二十年如一日,处心积虑,杀人如麻,机关算尽,可笑的是,竟然是为了我……” 说到这里的时候,张硕忽然笑了一声,自嘲又无奈,“他竟然是为了我,一切都是为了我……” 霓灵眸色一痛,走过去,轻轻将他拥住。 终于说出来了。 是,她是故意的。 她故意激他,就是不想他将这一切一直郁结在心里。 “张硕,他不是为了你,他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天下没有一个父亲为了儿子会将他丢给别人,也不会为了这个儿子杀死儿子的母亲,更不会做尽一切坏事却让儿子来背负,他不配做你的父亲,你无需自责。” “可是他终究是我的父亲。” “是,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但是,终究还是他是他,你是你,他也已经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了代价,你想得再多、纠结再多,也于事无补。” 张硕便沉默了。 霓灵收了收手臂,下颚枕靠在他的肩窝上,轻扬了唇角。 ************ 因为没了沈孟,丞相之位空缺。 凤影墨便让端王担了此位。 端王起先是拒绝的,用他自己的话说,他醉意山水,不爱朝政,后被凤影墨做思想工作,凤影墨说,这世上,他剩下的亲人不多,皇叔更是就端王一个,如今他初登帝位,希望端王能够帮他,所以,端王才不得不答应。 下了早朝,凤影墨又留了几个大臣在龙吟宫商量事儿。 几人正商量得劲头上,夜离忽然直直闯了进来。 .................. 本周一定大结局o(╯□╰)o 谢谢【幽宇然】亲的钻石~~~~谢谢【幽宇然】亲的花花~~~谢谢【13808044951】【070306】亲的月 票~~~爱你们,群么么么~~~~ ☆、285.【285】我知道了 几人正商量的劲头上,夜离忽然直直闯了进来。 商议被打断,几人都疑惑地看着夜离少有的气势汹汹的模样。 夜离进门就说:“我知道三爷最后附在你耳边说什么了。” 目光灼灼盯着新帝凤影墨,以及微微起伏的胸口无不在说明着她此刻心情的激动龊。 几人皆震。 凤影墨微微蹙了眉心。 “说什么?” 毕竟不是沉不住气的人,夜离似乎马上意识过来自己有些失态,抿唇静默了片刻,便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为何皇上迟迟不彻查当年钟家灭门之案?” 虽然情绪有所收敛,却依旧听得出是在逼问。 众人又都看向新帝。 凤影墨没有做声。 大家都是明白人,夜离这前后两句,虽仅仅两句,已经是信息量巨大。 陌篱殇临死前凑在新帝耳边说话时,众人也都在场,听完之后新帝的脸色从未有过的大变,众人也都看在眼里。 能让这个从不喜形于色的男人如此大的反应,定然不是一般的事情。 如今夜离这样一说,又这样一问,大家就自然而然地得出了一个结论。 钟家之案跟新帝有关,那日,陌篱殇死前附耳所说便是这件事? 大家都被自己得出的这个结论吓住。 不会吧? 可是看这小两口的表现,让人不得不往这方面深想。 沉默了好一会儿,凤影墨终于出了声:“大家正在商量事情,你先出去,等会儿再跟你说。” 凤影墨让夜离走。 夜离不依,非要凤影墨给个准话。 被逼无奈,凤影墨才不得不道出实情:“虽没有大张旗鼓,私下里却早已在查,而且张硕也去鹬鸵山去找当年救他的那位张神医了,想必会有所线索。” 夜离这才作罢。 ************ 很快,神医就被张硕接下来了。 还真如凤影墨所言,神医的确有线索。 神医说,当初救下张硕,本就是受钟彦所托。 为了张硕的安全,他还用药让张硕失去了记忆,并给张硕换了一张脸。 只不过张硕醒来问他之时,他骗了张硕,说自己是在一个桥洞下发现他的,他的脸被虫蚁噬咬毁容,所以,他才给他换了一张脸。 神医还说,凶手的信息就在那副写有密旨的字画之中。 在未央宫里,夜离见到了那位张神医。 是一个有着仙风道骨,一看就是世外高人的中年男人。 除了他,还有满满一宫的人。 因为看不出字画中的玄机,所以凤影墨召集了群臣,包括太后、襄太妃,以及当年宫里的一些老人,一起聚集在未央宫,看集思广益,能不能发现其中奥秘。 夜离跟霓灵是钟家的后人,自是也在其中。 张硕当然也在。 张神医先跟大家讲了一下当年的情况。 “我跟灵蛊派交情颇深,钟彦的妻子钟夫人是灵蛊派弟子,我跟钟彦因此结识,一见如故,成为至交好友。有一日,我忽然收到钟彦的飞鸽传书,说,‘速来京师,救走犬子’。当时我大惊,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一个‘速’字,一个‘救’字已然说明了问题的严重性,我一刻也不敢耽搁,连夜下山。” 神医的声音清润如风,朗朗入耳。 夜离轻凝了眸光,一一从在场的每个人脸上走过。 “但是,毕竟鹬鸵山离京师路途甚远,我马不停蹄,紧赶慢赶,却终究还是迟了一步,我赶到的时候,钟家已经出事了,一片血腥,场面惨烈,我找到钟彦,他已经被人剖腹,我用银针刺了他的心脉,让他最后一丝意识醒来,我问他谁干的,他已经说不出来话,看抖动的嘴唇,似乎是‘字画’二字,然后,又说,‘救卿尘’,就这两句,他就落了气。” 全场雅雀无声,所有人都听着。 “我当时还奇怪,明明我已经看到了钟卿尘(也就是张硕)的尸体。就算我被人称为神医,却也不是神,我最多也就是如同对钟彦一样,用银针让人恢复最后一口气,却也仅仅只是最后一口气,此气咽下便彻底死去,我如何救张硕?可当我听到脚步声躲起来的时候,我赫然看到另一个活着的张硕回来了,我顿时就明白了过来,原来钟彦让人顶替了张硕,当时情况危急,是非之地又不敢久留,便直接击晕了张硕,将他带走了。” “我想了想,钟彦位高权重,一般人岂敢对他下手,而且他为官多年,朝中朋友也应该甚多,他为何不求助又近又便利的同僚或者他人,而要飞鸽求助于远在鹬鸵山的我,说明,此事肯定跟朝堂有关,安全起见,他不敢相信于那些人,另外,幕后黑手一定绝非等闲之辈,肯定身居高位,所以,钟彦才会舍近求远。” 众人纷纷点头,觉得不无道理。 凤影墨一身明黄,龙章凤姿,坐于正前方龙椅上,眸色深深。 夜离轻轻抿着唇。 太后静静而听,襄太妃眉眼低垂。 端王面沉如水,百官们聚精会神。 神医的声音还在继续:“也因为考虑到这些,怕凶手太过强大,又赶尽杀绝,我让张硕失了忆,并将他换了脸,让他变成了一张白纸,授他医术,并给他取名为张硕,寓意希望他慢慢变得强大。” “张硕悟性极高,两年时间医术已是学得甚为精湛,考虑到他是肩负血海深仇之人,久住深山并不是长久之计,所以,我让他下山历练,反正没了记忆,换了脸,他也记不起从前之事,别人也认不出他来,也甚为放心。” “我没想到的是,他竟然恢复了记忆,更没想到牵扯皇子之争。所幸,有惊无险,这些问题都已经解决了。今日主要是谈当年钟家灭门之事。” 神医一边说一边抖开从沈孟家中找到的陌篱殇拿过去的那副字画。 “当年,钟彦断气之前,我问他是何人所为,他告诉我字画,当时,我没放心上,也不知道什么字画,张硕失了记忆,更也未曾谈过这些,所以,就不了了之了。还是这次张硕去鹬鸵山找我,说起事情始末,我才想起这件事。” “大家想,既然钟彦能提前飞鸽传书给我求助,说明他已经意识到要大难临头,既然知道大难临头,就肯定知道是谁要对他不利。所以,他做了各种应对,飞鸽给我是其中一项,还让张硕送字画出去墨香居裱,一来安全转移了先帝的密旨,二来支走了张硕,避开了危险。另外,甚至还找人李代桃僵了张硕,掩凶手耳目。试想,他都能做这么多安排,怎会不透露凶手是谁?他怎会让钟家含冤而死,死得不明不白?我问他是谁,他说字画。说明,他已经将凶手写在了字画上面。” 原本静谧的场下这才传来了一点唏嘘声。 “但是,这幅字画,我们左看右看,都未看出什么名堂。并且用当日让密旨显现的方法一样,再用火烤了一遍,还用当日让玉玺印显现的办法,取血撒于上面,都未能发现什么新的信息和线索。” 这次说话之人是新帝凤影墨,凌厉目光一扫全场,他又接着道:“所以,才召集大家过来看看,看能否解开这个谜底。” 神医看了看大家的反应,建议道:“皇上,这样远看,也看不出什么名堂,不如让大家传看一下,指不定哪位眼尖心细的就给瞧出了端倪。” 凤影墨自然是准允。 于是,神医将字画交给了旁边之人,旁边之人细看之后,又传给下一人。 夜离拿到手上的时候,难掩心中激动。 这可是她父亲的亲笔字亲笔画。 她细细凝着那些字,那副画。 指尖轻轻触碰上那些字那些画的纹路。 许久。 忽然,她瞳孔一敛,惊呼:“我知道了。” ☆、286.【286】真相竟是这样 许久。 忽然,她瞳孔一敛,惊呼:“我知道了。” 众人一震,目光瞬间齐齐朝她聚集而来龊。 新帝凤影墨更是猛地从座位上起身,迫不及待问道:“你知道什么了?件” 反应之强烈完全不似平日的他。 待大家纷纷转眸朝他看过来,他似乎才意识到自己的激动,复又坐回到龙椅上,脸色微沉,问夜离:“可是有何发现?” “嗯,我触摸这题字的笔迹以及这山水画的纹路,感觉这上面应该沉睡着一种蛊。” 蛊? 众人惊错。 又是蛊。 因为前不久亲眼见识过沈孟的夫人不费吹灰之力、不用一兵一卒,就只是用个什么同生蛊,就让作恶多端的陌篱殇瞬间暴毙而死,所以,大家到现在都有些谈蛊色变。 而且,肉眼凡胎看这幅字画,哪有什么蛊? 莫不是又是同生蛊? 众人吓得纷纷避退,跟夜离保持起距离。 睨着大家的反应,夜离微微一笑:“诸位不必紧张,只要不是凶手,不会对你们造成伤害。” 众人这才稍稍安定,却都还是捏着一把汗地看着夜离,等着她说清楚。 想沈孟的夫人只不过是楚凝的一个婢女而已,并未在灵蛊派学过,尚且如此厉害,钟彦的夫人曾是灵蛊派的大弟子,享有“蛊娘子”的称号,当年名噪一时,她亲自出手的蛊,又岂非是一般蛊,想想都让人觉得后怕。 “此蛊名叫索命蛊……” 夜离的话还未说完,场下一片倒抽气声,众人稍稍安定的一颗心,再一次被提起。 索命蛊? 这蛊的名字听着就瘆得很啊。 夜离的声音继续:“此蛊细如尘发,且透明无色,所以用眼睛基本看不出来。此蛊培育极快,两三日便可完成,在培育期间,需要一个人的体液喂养,譬如汗液或者血液都行,蛊成后,便会沉睡,只有遇见体液的主人,才会苏醒,并且攻击此人,夺取此人性命,索命蛊的名字也由此而来。” 啊! 众人大惊失色。 “我记得我娘当初培育过一批,后来又将其烧毁了,我娘说,此蛊太过狠毒,不宜培育,也不能让世人学会此蛊,否则定会造成巨大伤害。此次我娘却再次用此蛊,说明心头之恨,也说明她定然有非常明确的目标。” 一席话落,一片唏嘘。 也就是说,这幅字画上面,钟夫人放了索命蛊,此索命蛊的培育用了某一个人的血液或者汗液,而这一个人就是当初钟家灭门的凶手,只要此人接触此蛊,也就是接触此幅字画,此蛊就会苏醒,并用了此人的性命。 是这样吗? 太可怕了。 可可怕归可怕,这也未免太神奇了,或者说,太刺激了。 大家都想见识一把呢。 想必凶手应该就在大殿之中吧,因为一要位高权重,二要跟皇室有关,定然是在众人之间。 “你确定吗?” 新帝凤影墨再次站了起来。 “不确定。” 汗。 不确定? 众人闻言都瞪大了眼睛,唏嘘声一片。 就像是兜头淋了一盆冷水,大家刚刚提起来的各种兴奋瞬间就偃旗息鼓了下去。 敢情说那么半天是寻大家开心的? 就在大家七嘴八舌之际,夜离的声音又接着响起:“虽然不是很确定,却也有八成以上的把握,关于这些蛊,我娘都留有记录,当初说用皇子的血可以使玉玺印现就是在我娘的蛊记录上看到的,我让霓灵去一趟棺材铺将蛊的记录拿过来,便可十成确认。” 哦哦哦,还有八成以上的把握。 众人闻言便又来兴致了。 八成的话,还不就是等于基本确定了。 < /p> 夜离跟边上的霓灵交代了两句,霓灵点头,便对着凤影墨福了福身子告退,快步出了未央宫。 这厢夜离又将字画传给了下一个人。 “既然皇上召集大家来未央宫,是集思广益,看看大家有没有什么发现,那就继续,反正此去棺材铺得有些时间,也不能光在这里等,两方面同时进行。” “嗯,”凤影墨点头,再次坐了回去,“先继续吧。” 传看再次进行。 但是,很明显,气氛已经完全发生了变化。 静谧又紧张。 偌大的未央宫里,那么多人,声息全无。 大家所有的目光都追随着那副字画,确切的说,是追随着不断接过字画的人。 目不转睛。 因为大家都已经相信了那八成的判定,也知道凶手定然在这些人之中。 每个人都不想错过亲眼目睹索命蛊夺命的瞬间。 其实,有几人可以先排除。 夜离自是不是。 神医也不是。 他方才一直拿着字画。 张硕不是。 因为出事那日,字画是从他送去墨香居的。 而且,他也不会自己害自己家。 陌篱殇虽然死了,也的确排除了是他的可能。 因为是他从墨香居里偷来的,且东市刑场那日,字画一直在他手上。 新帝凤影墨应该也不是吧? 东市刑场那日不是还用他的血让玉玺印现了吗? 但是,他并没有直接接触字画,换句话说,他没有直接接触到蛊。 因为当时离得很远,是为了救陌千羽,飞身上前挡了杀手一剑,负伤后鲜血喷上去的。 这样算不算呢? 不过,此时,大家也没有太多心思去想这个,因为要聚精会神看传看的字画的人。 “看不出什么。” 一人看过之后,摇头,再传下一个。 再摇头,再传下一个。 传到端王的时候,端王很虔诚。 双手接过字画,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端详。 翻来覆去将两面都端详了个遍。 并且将那字画上提的两句诗反复念了几遍,希望能发现端倪。 “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却还是看不出什么名堂。 然后便也学着夜离的样子,用指腹轻抚那些字和画的纹路。 毕竟跟先帝同辈分的也就是只剩端王一人,且又琢磨了那么久,大家都寄予了一些希望,凤影墨更是禁不住开口问道:“端王可有何发现?” 端王摇了摇头,垂眸低低叹。 脸色微黯地将字画传给了下一个人。 眼角余光掠过夜离、掠过神医、略过凤影墨、略过襄太妃、掠过太后。 太后微微攥了袖襟。 传看继续。 下一个人也并未有何发现。 再往下传。 是襄太妃。 只见她垂目看着那字画,微微犹豫了一下,才缓缓伸出双手接过。 摊着那字画在身前,她凝眸细看。 就在众人以为,又是一个看不出什么的,然后肯定要传给下一个人的时候,骤然“嘭”的一声沉闷之响。 是襄妃的身子毫无预兆地倒在了地上,直挺挺,手中的字画也跌落在地。 啊! 众人大惊。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大家震惊又难以置信。 然后,却又不约而同地反应了 过来。 是索命蛊。 肯定是索命蛊。 肯定是索命蛊被唤醒了,开始索命了。 只是,襄太妃...... 是襄太妃? 当年钟家的那一场杀戮,是这个一直不多言不多语的女人所为? 真相竟是这样。 现场一片***.动,七嘴八舌的声音响起。 夜离奔向襄太妃。 新帝凤影墨也从座位上起身,举步走了下来。 ☆、287.【287】因为我相信你 夜离奔向襄太妃。 新帝凤影墨也从座位上起身,举步走了下来。 端王、张硕,两个懂医的也走了过去。 百官们也好奇地围了过来。 襄太妃倒在地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龊。 果然是索命蛊苏醒、索命来了吗? 众人都吓得不轻件。 夜离最先行至跟前,未做一丝停顿,便蹲下身,伸手探向襄妃的脉搏。 “怎么样?”凤影墨也来到近旁,拧眉问向夜离。 夜离微凝了脸色,没有做声,依旧聚神探脉。 这时,张神医也走了过来,对夜离道:“让我来吧。” 夜离这才收了手,凤影墨倾身将她扶了起来。 神医上前探脉。 偌大的未央宫静得一丝声响都没有。 在探了良久之后,神医的声音终于响起:“她并非被蛊索命,而是中毒。” 啊? 中毒? 全场惊错。 神医缓缓直起腰身,看向夜离:“方才你半天不说话,是不是就是觉得不像被蛊所伤之症?” 夜离点了点头,“是啊,所以不敢确定。” “绝对是中毒。”神医语气相当笃定。 众人就懵了。 搞了半天,不是索命蛊,而是中毒? 可是,好好的,怎么会突然中毒? 而且,这中毒前后并未曾有过人近过襄妃的身不是? 新帝凤影墨问出了大家的疑惑:“神医可知襄太妃中的何毒?几时中的毒?” 张神医凝眉:“这个暂时还不知,此毒甚是罕见,需得再次观察确认。” 神医一边说,一边又再度蹲了下去,检查襄太妃的其他症状。 “人目前可有大碍?”凤影墨又问。 “暂时只是昏迷,毒性还未攻到心脉。”神医伸手点了襄太妃身上的几个大穴。 这时,人群中不知谁喊了句:“看,这里有个小瓷瓶。” 众人循声望去,又再循着那个人所指,就赫然发现,在襄太妃的衣摆下面的地上,一个小瓷瓶静陈。 夜离眸光微敛,凤影墨眸色深深。 神医伸手将小瓷瓶拾了起来。 拿在手上就没有什么质感,神医微微抿了唇,在众人的注视下,轻轻拧开小瓷瓶的盖子。 里面什么都没有,是个空瓶。 神医又将瓷瓶放在鼻子底下轻嗅。 眉心微拢。 “看瓷瓶掉落的位置,应该是襄太妃自己的,可能里面原本装的就是中毒的药。” 什么情况? 神医的话落,众人又懵了。 他的意思是襄太妃自己荼的毒? 自己害自己? 这怎么可能? 她为何要这样做? 就在众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新帝凤影墨的声音骤然响起:“朕想朕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知道谁才是当年陷害钟家的罪魁祸首?” 所有人一震。 夜离更是迫不及待:“谁?” 凤影墨讳莫如深地笑:“很快你就知道了。” 说完,又吩咐左右:“将襄太妃抬下去,好生看着。” 末了,又转眸看向神医:“襄太妃身上的毒就有劳神医了。” “我定竭尽所能!”神医颔首。 “嗯,”凤影墨应了一声,随即示意众人:“今日到此为止,大家都散了吧,至于凶手,等真相出来,朕一定昭告于大家。” 就这样散了? 大家都意犹未尽。 原以为听到他说,他知道怎么回事了,他知道谁是罪魁祸首了,现在真相就能水落石出呢,却不想,最后竟是赶大家走。 吊起来的好奇心没有得到满足,就这样散了,众人心中郁闷,可是,对方是帝王。 帝王有令,又岂敢不从? 人事不知的襄太妃被太监抬走。 神医紧随一起。 大家都依依不舍地离开。 夜离将从地上拾起来的字画卷起拿在手中。 凤影墨问她:“我们还等等,等夜灵将蛊书记载来过来看看,若完全确定了字画上的确有索命蛊,朕便带你去见凶手。” 凤影墨的声音不大,响在只有脚步声的大殿里,却还是让大家都听到了。 也就是到这时,大家才终于明白了过来。 终于知道了,这个帝王说的陷害钟家的罪魁祸首是谁。 是陌千羽,对么。 因为襄妃是陌千羽的母亲,襄妃定然知道当年钟家之事是儿子陌千羽做的。 然后听说字画上面有索命蛊, 恐陌千羽被索命,她便故意自己给自己下毒,让众人以为她是被索命蛊所害,罪魁祸首是她? 是了,肯定是这样。 不然,帝王为何说,等等夜灵去将蛊书记载拿过来,确认上面是不是的的确确有索命蛊,毕竟夜离说的时候,只说有八成把握。 确定以后,帝王要做的,肯定就是直接将字画拿去见陌千羽。 也就是他所说的,带夜离去见凶手。 想通了这些,众人扫兴的心里稍稍得到了一些安慰,毕竟也算是隐约知道了真相,便纷纷作鸟兽散。 百官们都退出,端王站了一会儿,稍稍犹豫,后又觉得帝王并未叫留,留下也不好,便在众人后面出了殿。 太后亦是。 在常喜的轻搀下随其后袅袅婷婷出了未央宫。 帝王甚至屏退了所有宫人。 大殿里,最终便只剩下帝王、夜离、张硕三人。 三人互相看了看之后,帝王快步走到一扇窗边。 ************ 天牢。 陌千羽盘膝坐在一堆腐烂的稻草上,闭目养神。 门口传来铁链锁开锁的清脆之声。 陌千羽缓缓睁开眼睛,就看到狱卒在开门,狱卒的后面站着一个女子。 女子素衣素裙,眉眼淡淡。 是易敏。 陌千羽眸光微微一敛,人没有动。 “易姑娘,请!”狱卒已将牢门打开。 易敏对着狱卒微微颔了颔首,遂举步走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陌千羽先开了口。 易敏回头,见狱卒还等在牢房门口,便微微一笑道:“我想先跟他单独说几句话可以吗?” “自是可以。” 此女毕竟曾经是这个落位帝王的女人,这时来看看他,说几句私房话也正常。 而且,这个女人,新帝对她也是甚好,所以,一般人也不敢拒绝她的要求。 狱卒退到了好几丈开外的地方。 易敏这才抿了抿唇,行到陌千羽的近前。 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你深囚于此,可能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陌千羽一怔,疑惑地看着她。 “时间紧迫,来不及了,我就长话短说。皇上正在查钟家当年的灭门惨案,现在的形势对你非常的不利,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你,特别是襄太妃莫名其妙的中毒……” 陌千羽脸色一变,当即就将她未完的话打断:“母妃中毒了?” “是!”易敏点头,“包括皇上在内的所有人都说是襄太妃自己给自己荼的毒,目的就是为了做你的替罪羔羊,但是,我却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肯定有人陷害,陷害襄太妃,嫁祸于你……” “她现在怎样了?”陌千羽眉头深锁,一脸担忧。比起这些,他更在意他母妃的身体。 “一直昏迷不醒。”易敏看着他。 陌千羽闻言,嚯然从一堆枯草上起身。 显然有些激动。 易敏又回头警惕地看了看狱卒,再度倾身凑到陌千羽的耳边,低声道:“我此次来,就是救你出去。” 陌千羽愕然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易敏看着他的反应,声音继续:“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之所以救你出去,是希望你自己出去找真相,替襄太妃和你自己洗清冤屈。因为现在这样的形势,没有人会帮你,你只能靠自己。” 末了,想起什么又道:“对了,我是跟狱卒说,皇上要提审你,让我过来带你过去,等会儿在狱卒面前,我们可要演好戏。” “你为何要这样做?”陌千羽深凝着她。 “因为我相信你,相信你绝对不是灭钟家满门的凶手!”易敏声音笃定。 ☆、288.【288】爷……没了(孩纸们莫急,明天就都明白了) 易敏在前缓步出了牢门,陌千羽随后走了出来,脚下的镣铐拖在地上,发出一声一声悦耳的声响。 见两人行出,狱卒上前将牢门拉上。 陌千羽警惕地看了看左右,易敏目光平视,面沉如水紧。 一前一后出了天牢。 外面阳光正烈,陌千羽眯了眯眼,才适应了过来雠。 “我怎么出宫?” 望着前面女子微瘸的背影,陌千羽问。 易敏没有回头,淡声道:“等会儿就知道了。” 易敏带着他行至一宫墙的拐角处,脚尖一点,飞身上了边上的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在枝杈间取了什么东西,又身轻如燕地飞了下来,翩然落在陌千羽的前面。 “将这个换上,就可以出去了。” 陌千羽垂目望去,是一套太监服。 沉默地将太监服接了过来。 快速将上衣套在了身上囚服的外面。 可是套裤子的时候,发现问题来了。 因为手铐没带,上衣好穿,可脚下有镣铐啊。 陌千羽皱眉。 易敏似乎也才意识到这个问题,同样露了愁容:“这脚镣是千年玄铁打制,除非拿到钥匙,不然,这世上怕是只有当今皇上一个人能够将它打开。” 那这不是废话吗? 或者说,他不是白跟她出来了吗? 因为双脚被镣铐所锁,不能穿太监服还是其次,就算是能穿,也没法走啊。 拖在地上“叮叮当当”的响,是谁都知道他戴着脚镣吧? 而且,双脚这样被缚,想要施展轻功都难。 他如何能出宫? 易敏也急了:“那现在怎么办?” 陌千羽眉心皱得越发紧了几分,“回牢里去!” 既然出不了宫,自然只能回去。 可,事实证明,他连牢里也回不去了。 因为,他们跟一支正好巡视至此的禁卫撞上了。 他们的位置是在一个拐角,视线基本都被宫墙所挡,所以,也未注意到有禁卫巡视过来,等听到脚步声的时候,已然来不及了。 易敏攥住陌千羽的手臂,准备带他飞上那棵大树暂时躲避,却已太迟,还是被禁卫逮个正着。 “你们……” 当韩啸看到是他们两人的时候,韩啸震惊了。 睨着陌千羽身上的太监服上装,又看看他手中的太监服裤子,再看看两人神色,韩啸当即就明白了过来。 “你们想逃?!” 脸色一变的同时,“唰”的一声拔出腰间长剑。 其余禁卫见状,也纷纷亮出兵器,并迅速将二人团团包围了起来。 韩啸吩咐边上其中一人速去禀报凤影墨。 毕竟这两个都不是一般人。 那名禁卫领命而去,韩啸转眸看向易敏:“易姑娘,你真是辜负了皇上对你的信任。” 新帝凤影墨将陌千羽所有的妃嫔都遣出了宫,唯有易敏,虽也算遣散,但却是恢复了她绝对的自由,不仅可以自由进宫出宫,还可以自由地在宫中走动。 这种特权可不是一般人能有。 易敏抿着唇,没有做声。 陌千羽却嗤笑了起来:“你又何尝不是辜负了我对你的信任。” 韩啸脸色一白。 一时语塞。 的确,一仆不侍二主,他曾经是这个男人的禁卫统领,如今又是新帝凤影墨的禁卫统领。 他也有些瞧不起这样的自己。 可是,当初,若不是这个男人用那么卑劣的手段对付夜灵,他又何至于背叛于他? 说到底,还是这个男人逼的。 自被禁卫所围,陌千羽跟易敏就 本能地背靠着背而站,因为这样最安全,也最易戒备。 趁韩啸微微恍神的间隙,易敏微微侧了脑袋,压低了声音快速道:“事已至此,我们只能突围出去了,好在了我已事先安排了人在附近。” 话落的同时,一声嘹亮的口哨紧接着从朱唇中逸出,然后,也未等陌千羽反应过来,更未管他答应不答应,人已经朝围住他们的禁卫冲了过去。 禁卫们一震。 而让他们更震惊的是,随着易敏的那道口哨声落下,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来几个太监装扮的人也杀了过来。 并有人给易敏和陌千羽一人丢了一把剑。 韩啸见状,连忙带人围攻。 一时间,兵器交接的声音大作。 陌千羽有些被动,刚开始只是抵御杀过来准备擒住他的禁卫,可看到众人杀得如火如荼,形势越来越紧张,便也加入了战斗。 一堆禁卫,一堆太监,包括陌千羽和易敏,痴缠打斗在了一团。 场面一片混乱。 血腥味开始弥漫。 “易敏,你们先走吧,我戴着脚镣不方便,走不了了。” 陌千羽一边说,一边转身看向易敏,就在那么一瞬间的间隙,眼前幽蓝的寒芒一闪,胸口猛地一痛,陌千羽愕然睁大眼睛,本能地伸手去抵御。 然,已然太迟。 锋利的剑尖还是刺入了进去,他徒手抓住的,只是长剑的剑锋。 让他震惊的是,刺他的人。 对方眸光一敛,手中用力,想要更深的刺入,却发现被陌千羽将长剑攥得死死的,不能再动分毫,下一瞬长剑更是被陌千羽一把拔出。 强大的内力震得对方后退了好几步。 殷红的鲜血自陌千羽的胸口喷溅。 事情发生得太快,且场面混乱不堪,每个人都在打斗,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个。 一个禁卫从侧面朝陌千羽杀过来,被陌千羽拼力长臂一挥,手中长剑横扫。 禁卫被甩得老远。 陌千羽也捂住流血不止的胸口佝偻了身子。 脚下晃了几下,终于再也坚持不住,栽倒在地上。 胸口的鲜血更凶更猛地流了出来,瞬间就将他身下的地面染红。 他浑身抽搐着,已经不能动了。 眼睛一闭一阖,气若游丝,终于…… 终于,头一歪,彻底断了气。 易敏见状,眸光一敛,大叫:“爷……” 与此同时,伸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脸,随着“嘶”的一声,一张薄如蝉翼的面皮自脸上撕下。 易敏的脸不见,赫然出现的是一张陌生女子的脸。 禁卫们一骇。 原来不是易敏! 难怪…… 只见女子快速将手指塞进口中,再次吹了一声口哨,然后略带着哭腔大声道:“爷……没了,我们撤!” 话音一落,几个太监便齐齐停了打斗,全部飞身而起,纵身跃上边上的宫墙,快速从屋顶上离开。 这时,正好凤影墨夜离张硕他们赶到。 见到现场的状况,几人都惊住了。 特别是看到伏趴在地上血泊中已然断了气的男人,几人更是同时变了脸色。 凤影墨皱眉吩咐禁卫:“快去追!” 然后,让韩啸留下:“告诉朕怎么回事!” 禁卫们领命而去。 这时,霓灵拿着蛊书在福田的带领下也赶了过来。 因为这个地方靠近太后的静慈宫,大概是听到了动静,太后和端王也来了。 还有很多的宫女太监都闻声而动,过来围观。 韩啸一五一十跟帝王禀报着整个经过。 在说到陌千羽被杀的时候,韩 啸皱眉,“当时场面非常混乱,属下也不知道是哪个禁卫失手杀了他,其实,我们只是想擒住他们,并不是要他们的性命,但是,他们非常凶残、招招狠戾,一直想置我们于死地……” 韩啸一边说,一边看着凤影墨,生怕这个帝王怪罪。 而凤影墨的关注点显然不在这个上面。 微凝着好看的俊眉,眸色深深,在思忖。 他一边思忖,一边缓缓而语。 “之所以乔装成易敏,是因为只有易敏才能进去天牢,而叫陌千羽‘爷’,说明是陌千羽自己的人,后来说‘爷没了,我们撤’,定然是看到陌千羽已死,没必要恋战,做无谓的牺牲,所以逃走。朕刚刚怀疑他,准备拿字画过来测试他,他们就越狱,这说明什么?” “说明皇上怀疑的没错,当年钟家之案的凶手就是他。” ☆、289.【289】你可曾想过自己会有今天?(明天加更) “说明皇上怀疑的没错,当年钟家之案的凶手就是他。” 说话之人是边上的张硕。 “嗯,”凤影墨点头。 边上的太后也出了声:“皇上也可以拿字画对陌千羽一测……” 霓灵将手中蛊书递给夜离。 夜离伸手接过,却只是拿在手里,也未打算翻看,微微一声喟叹:“没用了。雠” 目光落在不远处伏趴在血泊中的男人身上,一瞬不瞬,夜离其声幽幽:“既然是索命蛊,自然是有命的情况下才可以索,人都死了,此蛊就没用了,也测不出来了。” 夜离一边说一边轻轻摇头。 张硕睨了她一眼,道:“现在测不测也不重要了,事实已经证明,他就凶手。不然,襄太妃也不会一听说字画上面有索命蛊,就故意自我荼毒,想要自行担下责任。皇上英明,猜出真正的凶手可能是陌千羽,正准备用字画对其测试时,陌千羽一伙儿人又企图越狱。这一切的一切,便是最有力的证明,而且,他也最有动机,除掉了皇子,才有他后面的登基为帝。” “嗯,”太后点头,对张硕说的话表示赞同,末了,又轻叹,“哎,真是想不到。” 妆容精致的一张脸满是痛心和惋惜。 “皇上,能让我单独……送他一程吗?” 夜离徐徐转眸看向凤影墨,沙哑开口。 凤影墨眉心微微一拧,也朝她看过来。 眸色深深。 夜离垂眸,弯了弯唇,“毕竟,我曾经倾心付出过三年,就算情义已经不在,却还是做梦都没想到,他竟然是我们钟家的灭门仇人,我此刻的心情……” 夜离轻轻摇头,痛苦的神色纠结在眸子里:“我此刻的心情,相信皇上理解,也希望皇上成全。”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了。 凤影墨轻轻抿了薄唇,又凝了她一会儿,才道:“好!” 然后便示意大家都离开。 与此同时,也拂袖转身,带头走在了前面。 众人纷纷离开,作鸟兽散。 很快,空荡的宫墙外面,便只剩下了夜离一人。 哦,不,还有一个死人。 夜离拾步,缓缓走了过去。 一直走到陌千羽的面前,绣花鞋踩在殷红的血水里。 慢慢蹲下身子。 云锦裙的裙摆也拖扫在血水上,她依旧未曾有一丝顾及。 只垂目看着匍匐在地、一动不动、已经声息全无的男人。 沉默。 良久的沉默。 天地一片死寂,只有偶尔一阵微风拂过,吹得边上大树的树叶沙沙的细响。 直到蹲得双腿酸麻,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的血泊之中,夜离才猛地回过神来。 她却也没接着起来,而是就那样坐着。 声音终于从喉咙深处出来。 “陌千羽……你可曾想过自己会有今天?” 垂眸,她弯了弯唇,“你肯定没想过,若是真想过,便也不会有今天。” “为了皇位,为了江山,你机关算计,你不惜一切,你利用所有人,能利用的,不能利用的,可以牺牲的,不可以牺牲的,你统统利用,你统统牺牲,你从未有过一丝犹豫,你决绝无情。到头来,怎样呢?皇位不保,江山丢掉,你一无所有……” “我经常在想,皇位真的就那么重要吗?重要到你的眼里什么都看不到,看不到所有人,看不到所有事,看不到所有为你付出的真心,也看不到所有心甘情愿为你做出的牺牲。” “你的确有你的能力,也有你的魄力,什么帝王之道,君臣之术,你信手拈来,你炉火纯青,这是谁也不否认的事实,但是,何谓道?何谓术?丢了‘仁’,失了‘信’,就算你坐拥了天下,就算天下人俯首称臣,那也只是称臣,而不是臣服。” “人心也是一样,你不要将每一个甘愿都当做理所当然,你可以漠视一次两次,你可以践踏三次四次,你不可能心安理得一辈子,因为…….人心很坚强,人心也很脆弱,它会凉,也会倒,一旦真的凉了、倒了,想要再让它暖起来、扶起来,已是再无可能。” “曾经,在我的心里,你也是神一样的存在过,就算最初的懵懂,源于我以为你是三爷,但是,三年来,我甘心付出的人,我倾心相对的人,是你,这是不争的事实。是你漠视这一切,是你将我越推越远。” “你或许一直觉得,造成今日这个局面的有两个原因,一个,你当初在映月楼因为心中的易敏对我的拒绝,另一个,因为凤影墨。我知道你是这样想的,不然,你不会几次三番跟我解释当初拒绝我的原因,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置凤影墨于死地。” “但是,其实,你错了,陌千羽,不是这样,从来不是这样,就算没有易敏,就算没有凤影墨,你我也会走到今天。你可能永远都 不会明白,让我越走越远的人,只是你!你可是漠视一份真心,因为既然是真心,付出之时本就没有想要回报,所以,你可以看不见,也可以装看不见,但是,你不应该利用,你更不应该胁迫。” “你却一直这样对我,为了皇位,为了江山,我在乎的人,你伤害,我想要保护的人,你要置她死,你用我最亲的人做我的软肋,你又用我去伤害我最亲的人。你说,这样的你,这样的我们,如何不会走到今天?” 说到这里的时候,夜离微顿,片刻之后又补充道:“当然,更何况我们之间还隔着灭门的血海深仇……” 夜离一边说,一边从地上爬起身。 “曾经你身边有那么多人,凤影墨,就算他心机深藏,却也曾是你的好友,为了你做了多少事,你心知肚明,对他,你或许也只是利用吧,从未给过他真正信任,到最后甚至一心想要他死。” “还有韩啸,他对你忠心耿耿,若不忠心,他又怎会甘愿替你扮作三爷,差点命丧凤影墨之手,却依旧将戏演到最后,将你撇得一干二净,可是你,却利用他,去抓张硕和霓灵。” “还有易敏,从她的身上,我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当然,其实,她比我更甚,不然,为何我学会了放手,她却依旧在执着坚守。但是,你,却还在利用她,利用她的生死逼出凤影墨。或许你永远也体会不到她在刑场上那一刻的心情,就像你永远也不会明白她前两日去求凤影墨留你性命时的心情一样……” “算了,现在再说这些也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命都没了,一切都是空,江山、皇位、女人…..都是空......” “夜坊主!”一道声音骤然传来。 夜离一怔,是一个禁卫。 “方才那个假扮易敏姑娘的女子跟那几个假太监都抓住了,皇上让来通知夜坊主。” 夜离眸光一敛:“如今人在何处?” “未央宫!” 夜离最后看了陌千羽一眼,吩咐禁卫道:“等会儿让人来将他抬走,要好生对待,毕竟也是皇上的兄弟,至于怎么处置,到时候听皇上的。” “是!”禁卫颔首。 “我们走!”夜离转身,疾步走在了前面,直奔未央宫而去。 禁卫紧步跟在后面。 于是,空荡的宫墙外面,便只剩下了陌千羽的尸体。 当夜离跟禁卫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一男一女两个身影缓步从拐角处走出。 “那些人抓住了怎么办?”先开口的是女人。 “没事,那些都是死士,是不会供出我们的。”接话的是男人。 “嗯,还是你厉害,这出栽赃陷害的戏着实精彩。” “现在你可以高枕无忧了吧?” “不,凤影墨心思缜密,又睿智多疑,难保不会怀疑。哀家得让陌千羽铁板钉钉地坐实了这个凶手才行。” “你想怎样?” “这是当年先帝赐给钟彦的一枚玉貔貅,钟彦一直随身佩戴,血洗钟家那夜,哀家的人将其拿到,以此跟哀家复命,表示已杀钟彦,哀家便将其留了下来。哀家晕血,你帮哀家将它放进陌千羽的袖中,如此,就铁证如山了。” 女人将手中的一块玉貔貅递给男人。 男人正欲上前,却骤然传来一道清冷的女声。 “既然是我父亲的东西,为何要放进陌千羽的袖中?” ☆、290.【290】来她早已是别人的局中人【大结局上】(明天还加更) “既然是我父亲的东西,为何要放进陌千羽的袖中?” 男人脚步浑身一震,脚步顿住。 他面前的女人更是脸色大白,花容失色。 男女二人皆错愕转眸,循声望去雠。 只见一袭素色云锦裙的女子缓缓走入视线,随着走动,裙裾轻曳,裙摆上沾染的血红曳出最妖冶的花,尤为刺眼。 是夜离。 “你不是已经走了吗?” 女人微颤的声音暴露着心中的慌乱。 夜离没有做声。 在两人惊惧的目光中,走到二人面前,伸手,去拿男人手中的那枚玉貔貅。 男人本能的五指一攥,正欲凝内力于手,给夜离一击。 却骤然闻见脚步声纷沓。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太后和端王二人藏得还真深!” 凤影墨清冷又略带一丝揶揄的声音响起。 端王手中的内力连忙不动声色地作罢。 夜离将那枚玉貔貅接过,垂目望去。 熟悉的图案,熟悉的色泽,可不就是当年她父亲从不离身的那枚。 而此时,端王跟太后看着的,却是帝王凤影墨,以及随着他一起的那些纷沓脚步声的主人。 张硕、霓灵、韩啸、禁卫军、甚至刚才那些围观的宫人也在一起。 当然,还有禁卫手中钳制的几人。 乔装成易敏的那个女子,以及乔装成太监的几个男人。 “你们故意的?” 惊觉上当,太后一张妆容精致的脸微微有些扭曲。 “是!”凤影墨毫不否认,唇角轻勾着绝美的弧度,一双凤眸似笑非笑:“不然,怎么能让你们这对老狐狸露出尾巴?” 太后脸色越发苍白,却依旧难以置信,她转眸看向端王。 这怎么可能? 哪里出了纰漏? 而让她更震惊的还在后面。 夜离将玉貔貅拢进袖中,走到陌千羽的尸体旁边。 “我扶你起来吧。” 一众惊错的目光。 一直趴伏在血泊中一动不动的陌千羽微微抬起头,看向夜离。 见夜离朝他伸出手,他静默了片刻,才将手伸向她,却并不是将手给她,而是握在她的臂上,借力翻身而起,带得脚下铁链一阵叮当碰撞。 “你……你们……” 太后面如死灰。 连一向深藏不露的端王也显得有些慌神。 而那个乔装成易敏的女子更是一脸的难以置信:“你没死?” 陌千羽徐徐转眸,睇了她一眼,没有理会。 谁也没有注意到,这时,远远的有女子奔跑的身影,一瘸一拐,跑得极为跌撞踉跄,心中急切可见一斑。 是易敏。 她刚刚听说陌千羽企图越狱、被乱剑杀死的消息,她就赶了过来。 脑中早已只剩空白一片,她跑着、跌撞着,泪不知不觉流了下来。 忽然,她脚步一滞,差点栽倒。 她睁大红红的眸子,难以置信地看着远处那个从一片血泊中翻身而起的男人。 他没死! 他没死? 这……这是…… 就在她一边欣喜若狂、一边疑惑万千的时候,那厢凤影墨正好对着太后开了腔:“想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吗?” 太后没有做声,却紧紧攥住了自己凤袍的袖襟。 “这件事得从宁阳王陌篱殇死的那一日说起。” 凤影墨微微眯了眸子,低醇的嗓音缓缓逸出。 “那日,他的确附在朕的耳边说了一件事,只不过,那只 是朕的一件私事,跟任何人无关,也跟任何秘密无关。但是,朕想,既然接下来要查钟家当年的灭门真相,何不借这件事引蛇出洞?” 一边说,他一边扬目看向太后和端王。 “朕故意让夜离在朕跟百官们讨论事情的时候来找朕、质问朕。之所以这样做,朕的目的有二:一,让真正的凶手以为,夜离已与朕心生嫌隙、怀疑朕是凶手、或是帮凶;二,将张硕已经去鹬鸵山找神医的消息散播出去。” “无论哪一个目的,都是为了让凶手开始行动起来。第一个,凶手可能会去找替罪羔羊,因为凶手觉得,朕会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巴不得早点结案,见终于有人承担这一切,定然就会相信,并草草了事。而第二个,凶手可能会杀人灭口,对神医不利。果然,凶手选择了第一个。” 太后和端王面色一滞。 凤影墨的声音继续。 “当然,促成这一件事的,是朕加的一剂猛药。” “朕故意将大家都召集在未央宫里,故意让神医说,当年他曾在钟彦落气之前问过他是何人所为,钟彦留下线索说字画,然后,夜离再在当场说字画上面有沉睡的索命蛊,关于蛊,大家都亲眼见过沈孟夫人给陌篱殇下的同生蛊的厉害,听到这更可怕的索命蛊,定然不会无动于衷。” “果然,凶手沉不住了。” “襄太妃晕倒。因为字画上面根本就没有什么索命蛊,索命蛊不过是夜离编出来的,所以,襄太妃自然不会是被蛊索命。事实证明,她的昏迷也是源于中毒。朕猜想,凶手之所以这样做,应该是有两个原因,一,打断字画的传看。以防再往下传看字画,传到自己的手中,真的遭遇索命蛊索命,毕竟谁都怕死。二,嫁祸给襄太妃,让我们以为是襄太妃为了替自己儿子开罪,自己给自己荼毒。” “当然,你们肯定会说,或许就是襄太妃呢。” “是,确实不排除这种可能,毕竟就当时现场的情况来看,没人跟她有过接触,等于别人没有下毒机会,而在她的身下又发现了装药的小瓷瓶。有内力的人,想要趁乱不动声色地将一个小瓷瓶送至她身下是非常简单的一件事,但是,要让一个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服下毒药就不是易事,所以,种种迹象表明的确像是她自己所为。” “不管是凶手所为,还是襄太妃自己所为,他们的关键都在一个人身上,那人就是陌千羽。如果是凶手所为,是想嫁祸给陌千羽,如果是襄太妃所为,是想替陌千羽开罪。所以,朕决定将计就计,相信这一切,并故意让大家散了,让夜离留下跟朕一起等夜灵将蛊书拿过来,一旦确定字画上的的确确有索命蛊,就去对陌千羽进行测试。” “朕说这话的时候,故意让大家都听到,朕知道,接下来凶手必定会有下一步的举措,而等待夜灵去拿蛊书的这一段时间,其实也是朕故意给的凶手充分行动的时间。” “而朕当即从未央宫的窗户而出,先去了一趟大牢,见了陌千羽,朕将襄太妃之事告诉了他,并对他进行了一番试探,从他跟朕的对话以及他不惧索命蛊,非常坦然地接过字画来看,凶手并不是他,这就让朕肯定了,襄太妃中毒,是受真凶陷害。” “这样事情就简单了,凶手接下来要做的,一定是想办法阻止朕对陌千羽的字画测试,因为,一旦测试,索命蛊对陌千羽无用,就会知道陌千羽不是真凶,这样的话,就等于嫁祸失败,一切又回到原点,朕会继续再查真凶。而想要阻止这场测试,让陌千羽坐实罪名,最简单有效、也最一劳永逸的方法便是在测试之前先要了陌千羽的命。” “所以,朕跟陌千羽决定,不动声色,静观其变,只待真凶上钩、自我暴露。” “换句话说,你们的那个易敏一出现,我们就知道是假的,陌千羽没有拆穿她,也只不过是陪她做戏,引出幕后的你们!” “你们也当真是好计策,让人乔装成易敏,可以轻松出入天牢,也能博得陌千羽信任。明着是救他,实则是让他越狱,明着是带他出宫,实则是想借禁卫之手除掉他。既然这一切我们早已心知肚明,禁卫自然不会真对他下手,所以,你们就自己趁乱杀了他,见他已死,还故意撕掉脸上易敏的面具,露出自己的真容,悲痛欲绝喊陌千羽‘爷’。” “你们这样做的目的无非是两个,一,告诉我们你不是易敏,因为如果是易敏,我们定然会找她,到时发现不是她,就会深查,反而适得其反。而不是易敏,又喊陌千羽‘爷’,你们就是想要让我们以为,你们其实是陌千羽的人。这样陌千羽就真的坐实了害怕索命蛊,试图越狱的罪 名。” “好缜密的心思,若不是我们事先已经洞察,怕是……” “不可能!”凤影墨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猛地被一道女声打断。 正是乔装成易敏的那个女子。 她在禁卫的钳制下显得有些激动。 “明明,明明我刺了他一剑,明明在看到是我刺他的时候,他是那样震惊,明明他流了那么多血,明明他已经死了……” “是,你的确刺了我一剑,可是我当即就用手握住了剑锋,并没有让你更深地刺入,换句话说,你真正刺入的是这个。” 这次说话的是一直未曾出声的当事人陌千羽。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探进胸口的衣襟,自里面取出一个什么东西,丢在地上。 是一个水囊。 不,确切的说,应该是一个血囊,囊中央被刺了一个大洞,殷红一片。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 那个乔装成易敏的女子更是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 原来,剑尖刺入的是这个置在胸口的这个血囊。 原来,流了那么多,都是这个血囊里面的假血。 “你们爱做戏,我便陪你们做足了,既然是被你所刺,而你当时的身份又是易敏,我当然要表现出震惊的样子,不然,难道面无表情,或者意料之中,那样岂不是太对不起你们如此卖力地表演?” 陌千羽冷勾着唇角。 女子脸色一白。 末了,又冷冷一哼:“那是我正好刺了你放了血囊的胸口,被你侥幸逃过一劫。若我刺你其他的地方,看你还怎么做戏?” “别的地方你也刺不进!”未等陌千羽开口,凤影墨已是同样冷哼,“还记得朕取心头血那日的事吗?朕说过,朕有一件以千年玄铁细丝与藤蔓编织而成的软甲,刀枪不入。知道你们要对陌千羽不利,我们又岂会不采取防护措施?现在,那件软甲便穿在陌千羽的身上。” 原来如此。 女子面色一颓。 应该说,太后、端王,以及其他几个乔装成太监的男人全部脸色颓下。 “事到如今,太后可还有话说?” 凤影墨徐徐转眸,看向太后。 强忍着内心的慌惧,太后将袖襟越攥越紧,手心湿滑,一片冷汗。 她做梦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还以为一切顺风顺水,却原来都是假象。 还以为布局的人只是她,却原来她早已成为别人的局中人。 是,钟家的确是她派人灭的,她还让人将几人剖了腹,做钟家是因贩毒被毒贩取毒的假象。 没人知道当初她得知钟家长子钟卿尘就是先帝跟楚凝之子时的心情。 就像没人知道楚凝在世时,她心里有多恨楚凝一样。 她真的恨。 先帝满心满眼都是楚凝,为了楚凝,后宫形同虚设,他不宠幸别的女人;为了楚凝,他甚至不惜被人诟病,忤逆太皇太后。 这些也就罢了。 他竟然如此处心积虑对待他跟楚凝的儿子。 当初不是说母子双双殡天吗? 原来都是假的。 一个谎言,换来对这个儿子的保护,深养于钟家,远离皇室纷争。 以这个男人对楚凝的心,对他跟楚凝这个儿子的心,她知道,待其成人,他必定会将这天下交予这个儿子。 她如何甘心? 生前拥有这个男人全部的爱,死后,她的儿子还要继续霸占这个男人的爱,并轻松坐拥后幽的大好河山。 她不甘心。 她不能让他们得逞。 她要楚凝的儿子死。 她要收养她、欺瞒她的钟家也不得好下场。 所以,才有了那夜的那一场血 腥。 事后,所有参与的人都被她杀了,她以为滴水不漏、天衣无缝,世上再无钟卿尘、再无钟家、也再无人知道是她所为。 没想到时隔多年,竟然钟家的后人都在。 两个女儿没死也就算了,钟卿尘竟然也没死,还化身张硕,在宫中的太医院。 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她却浑然不觉。 她更没想到,自己会以今日这样的方式暴露在众人面前。 不,她不能承认。 以凤影墨的狠劲,一旦知道是她杀了他心爱女人的一家,他一定会让她不得好死。 她不能轻易承认。 “不,不是哀家,不是哀家做的……”她苍白着脸摇头,摇得就像拨浪鼓一样。 “真的不是哀家,皇上,你想,如果是哀家,东市刑场那日,哀家为何会专门前去作证,证明先帝的确留有密旨,皇子的确在钟家?哀家为何不睁着眼睛说瞎话,站在陌千羽那边?” 太后一脸哀愁地看着凤影墨,急急而语。 虽然,当时,是因为听到张硕是钟卿尘,竟然还活着,她吓得不轻,连忙召端王进宫,两人商量后决定,先装做好人,后面才从长计议。 端王? 对,还有端王。 见凤影墨眸色深深,一声未吭,她以为他不信,连忙伸手一指,直直指向边上的端王。 “是他,是端王,这一切都是端王所为,跟哀家没有关系。” 众人一震,不意她会突然如此。 端王更是瞪大眸子凝着她,一脸震惊。 咬牙,非常罕见地出了声,声音从牙缝里面挤出:“太后,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虽说铁的证据在前,他们已经在劫难逃。 可是,也不能这样自乱阵脚吧? 平素知道这个女人沉不住气,却没想到到了这种程度。 太后何尝听不出这句话里的警告。 但是,她已然顾不上了。 生死关头,保命最为重要。 其余的一切都可以舍弃。 故意不看端王,只是看着凤影墨,太后难掩心中激动。 “哀家只是一介女流,哀家能做什么?而且钟家出事时,哀家已经是皇后,哀家为何要这样做?更何况哀家膝下无子,随便哪个皇子继承大统对哀家来说,都是一样的,都不是哀家的儿子,哀家为何要做这种杀害皇子,对哀家百害而无一利,却又给别的皇子做嫁衣的事情?” “所以,皇上,请你相信哀家,一定相信哀家,真的不是哀家做的。是他,是端王。今日在未央宫,也是他给襄太妃下的毒。” 众人一片唏嘘。 凤影墨负手而立、面沉如水。 端王脸色越发难看。 太后一副豁出去的样子:“端王经常送一些胭脂香粉给后宫的女人,端王跟哀家说,那些胭脂香粉都是特制的,他在每个里面都加了特殊的材料,寻常情况下,就只是胭脂,只是香粉,可是涂抹了此胭脂香粉的人,如果吸入他特制的另一种无色无味的药粉,就会中毒,轻则昏迷,重则死亡。”(关于端王送蜜粉的伏笔在117章) “今日在未央宫,他就是趁字画传到自己手中的时候,假装学夜离的样子,用手指轻拂那些字和那些画的纹路,其实,就是将那无色无味的药粉涂抹在上面。字画传到襄太妃手中,药粉自是被襄太妃吸入口鼻,而平素她又用的端王送的香粉,所以当场就晕倒了过去。至于那个空的小瓷瓶,如皇上所说,就是趁大家都围上去,乱做一团的时候,端王用内力将其无声地送到襄太妃的衣摆下面,做出是襄太妃所掉的样子。” 端王闭了闭眼。 疯了。 这个女人疯了。 为了一己活命,竟然出卖他出卖到了这种程度。 这个蠢猪! 难道不知道这样自爆,只会死得更快! 怪只怪自己,当初面对她的蓄意诱.惑,自己一时没把持住,上了她的榻。 这样的女人,他就不应该跟她结盟。 其实,就在刚刚夜离骤然去而复返、大家骤然出现的时候,他还在想,自己要不要将所有的罪责都担下来? 毕竟,他是男人。 可是,让他失望的是,这个女人的表现。 他真的很失望。 既然她不仁,将所有的脏水都泼到他的头上,让自己撇得一干二净,那就也休怪他不义。 “不错,襄太妃的毒的确是本王所下,但是,本王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太后你,听说字画上有索命蛊,你那个急得不行的样子,你度眼色给本王,你跟本王求救,本王才不得不出此一招,嫁祸给襄太妃,让字画传看停止下来,不传到你的手里。” 太后怔住了。 没想到他会说这些。 真的。 她还以为这个男人会任由她说,会替她担下这所有责任。 毕竟,事情败露,两个人都是死,既然两人是死,一人也是死,何不就让一个人去死呢? 毕竟,她虽是先帝的皇后,却更多的是这个男人的女人,在先帝身下承欢的次数都没有跟这个男人多。 而且,这些年,他也一直对她尽心尽力,她以为,关键时候,他会保护她这个女人。 看来,她错了。 也是,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夫妻尚且如此,何况他们两个什么名分都没有,只是有着身体关系的两人。 罢了,原本她还有一丝不忍,如今她便也不用再顾及任何情义。 再次攥紧袖襟,她灼灼看向那个无数次在她身上起伏的男人。 “你撒谎!明明是你想要嫁祸给襄太妃,嫁祸给陌千羽,现在说得好听,为了哀家,是想将责任推到哀家头上吧。” 说到这里,她又突然想起什么,再次转眸看向凤影墨:“皇上,你不要被端王的表面所迷惑,什么人淡如菊,什么不喜朝政,都是假的,都是他装出来,掩人耳目的,其实,他的野心大得很,他一直觊觎皇位,先帝在位时,他如此,就算先帝不在,皇位已经传给了你们下辈,他依旧没有放弃。” “皇上知道吗?那些王爷,为何一个一个都不长寿?为何那么多王爷,最后只剩下他端王一个?世人都以为,是先帝排除异己害死了这些兄弟,而端王之所以幸免,是因为他无心朝政,可是,事实上,并非如此。害死这些兄弟的,正是这个无心朝政的端王,是他排除异己,是他利用自己懂医之便,不动声色地害死了那些人,却让先帝无无形之中背了黑锅……” 啊! 全场一片哗然。 众人震惊了。 包括凤影墨、夜离,也包括陌千羽。 端王彻底怒了,嘶声大吼:“容曼青——” 容曼青是太后的名字。 在场的只有为数不多的人知道。 连名字都直呼了出来,可见端王的愤怒。 被他如此一吼,太后吓得真的噤了声。 看着端王一向沉静淡然的脸此刻变成了猪肝色,额头上更是青筋突突,一双眸子也染上血色,太后忽然觉得自己是有些过了。 有些过分了。 她只是想自己活命,就算将这些已为人知的责任推到这个男人的头上,也不应该将那些根本无人知道的秘密捅出来。 这分明是落井下石,置他于死地。 她有些懊恼,也有些后悔。 可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想要收回已再无可能。 微抿了唇,她不再做声。 一时间,静谧非常。 凤影墨忽然低低笑了起来。 “说实在的,你们二位还真是让朕大开眼界、叹为观止。当然,还是非常感谢太后关键时刻大义灭亲、揭发同党,只不过,这并不能掩盖你所犯下的罪孽,钟家之事,你本已亲口承认,我们也亲 耳所听,何必又来推给别人?” 太后一听,急了:“不是,皇上,你听哀家说……” “带下去!” 凤影墨却并没有让她将话说完,就厉声打断了她。 还要听她在这里狡辩? 他一刻也不想再看到这样的嘴脸。 禁卫们上前,两人押住太后,两人押住端王。 端王没有反抗,任由了两个禁卫一左一右押住他,只是一脸灰败。 太后却是挣扎了几下,未果,也只得作罢。 在带下去经过夜离身边的时候,太后忽然顿住脚步,转眸看向夜离:“也真亏了你,明知道做戏,还挺着个大肚子在那里跟陌千羽说了一堆废话。” 夜离一怔。 太后已被人带着离开。 废话么? 她不觉得。 转眸,她瞥向陌千羽。 陌千羽微微垂了眉眼。 真相揭晓了,孩纸们可以倒回去从285开始,将这几章重新看一遍,应该会有不同的感觉。 ☆、291.【291】有件事需要你帮忙【大结局中】 陌千羽随着凤影墨一行人来到烟鸾宫的时候,张神医正在将襄太妃身上的银针一根一根拔掉。 “神医,情况如何?”凤影墨进门就问。 “毒我已经替她解掉了,应该很快就会醒来。” 将银针擦干净放进针袋,神医又想起什么,“对了,皇上那边的情况如何?雠” 凤影墨微微一笑:“这次多亏神医,钟家沉冤才得以昭雪。” 看来,成了。 神医也甚是开心。 “皇上谬赞,这都是皇上谋略过人、运筹帷幄的结果。” 这时,襄太妃幽幽醒转了过来,一睁眼看到陌千羽站在榻边上握着她的手,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羽儿,羽儿”的叫,眼睛也不敢眨一下,生怕一晃神,陌千羽就不见了。 “母妃,孩儿在这里。” 陌千羽声音微哑,紧紧攥住襄太妃的手。 在凤影墨的示意下,大家都出了烟鸾宫,将空间留给了这一对母子。 ************ “今日你一定累了吧,要不,你先回去休息,我去凌云宫看看。”门口,凤影墨跟夜离说道。 凌云宫是曾经楚凝住过的宫殿。 楚凝过世后,先帝一直未曾再让谁住进去过。 后来陌千羽为帝,后宫女人少,更是住不到那里去。 所以,凌云宫一直空着。 “我陪你去。” 夜离也想看看这个传奇女子曾经住过的地方。 虽然,她从未见过这个与她娘同门的师妹,但是,在她的心里,却还是能勾勒出楚凝大概的样子。 清丽脱俗、至情至性、单纯善良。 能让先帝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的女子定然不是普通的女子。 何况,她还是凤影墨的生身母亲。 ** 凌云宫里一片破败荒凉。 毕竟太多年没有人住了,先帝在位时可能还派人打扫的,后来就直接荒废了。 灰尘少说也有寸把厚,蜘蛛网更是随处密布。 或许也因为这样,正好完整地保存了当初楚凝居住时的原貌。 看到里面这样一幅情景的时候,凤影墨还是制止了夜离:“这么大的灰尘,你还是不要进去了,对腹中的孩子也不好。” 夜离想了想,点头:“嗯,那我回去等你。” 他说的的确不无道理,而且,她忽然觉得,应该给他独处的机会。 就好比刚刚给陌千羽和襄太妃。 虽然楚凝已经不在。 ************ 陌千羽踏进龙吟宫的时候,正是黄昏时分。 落日的余晖从窗户斜铺进来,将殿里面染上一片红彩,也将负手立在窗边的男人周身拢上一层红芒。 其实也没有多久未踏进这里,陌千羽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物是人非。 记得以往每日的这个时候,都是他去映月楼的时候。 想起映月楼,他想起那个最初让他每日去映月楼的女子。 易敏。 太后都知道让她的人扮作易敏的样子去天牢,除了因为易敏可以自由出入皇宫和大牢以外,她笃定的还有易敏会为他做这种事,以及他会相信易敏并且愿意随其越狱吧? 垂眸弯了弯唇,他举步走了进去。 大概是听到了他的脚步声,站在窗边的凤影墨回头。 见到是他,眸光微微一敛,并徐徐转身。 “你来了。” 那样子,似是早知道他会来,又似是专门在等他一样。 “嗯,”陌千羽缓步走了过去。 心情 其实是复杂的。 他们两人的关系,想想,曾经也是挚友过。 是主仆,是君臣。 没想到最终还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 “我过来是跟你说一声......” “正好,我也准备去找你!”没有让他的话说完,凤影墨就出声将其打断。 陌千羽一怔。 凤影墨面沉如水,凝眸看向他:“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 是夜。 张府。 厢房里,霓灵一袭单薄的寝衣坐在灯下,对镜卸着头上的发饰。 低低叹。 这一头华发何时才能转黑啊? 张硕走过去,张臂将她抱住。 空气中还飘着沐浴花的香气,以及女子淡淡的体香入鼻,张硕心神一旖,大手当即就不规矩起来。 探进寝衣大敞的领子。 霓灵一惊,连忙放下手中的发簪,隔着薄衣将他的手按住,红着脸喝止道:“张硕,别乱来!” 说到这里的时候,又陡然想起什么,“对了,我该叫你什么?叫张硕?明明你不姓张。叫你钟卿尘?你也不姓钟。可姓陌的话,你又没有名字。” 见霓灵秀眉微锁的样子,张硕轻笑。 虽然手被她紧紧握住不放,但是口鼻依旧在她的脸颊耳畔流连,“这个也能让你伤神?我认识你的时候是张硕,和你一起的时候也是张硕,你自然就应该叫我张硕咯。” 霓灵想了想,点头,“嗯。” 的确这个名字最合适。 叫钟卿尘太奇怪了。 在她的心目中,这个名字是属于大哥的。 而若姓陌,那就得重新取个新名字。 忽然,她眸光一亮,“要不这样,你就叫陌张硕,姓陌,名张硕。” 陌张硕? 张硕汗,一脸嫌弃。 “这名字真难听。” “难听吗?”霓灵念了两遍,“不觉得啊,而且,大家平时喊你可以不带姓,直接喊你名字就行。” 张硕再汗。 “那不还是一个意思,跟叫张硕有何区别?” “当然有区别了,你是当今世子,你姓陌,你的血管里面流着陌家的血,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说到这里的时候,霓灵忽然笑了,“诶,张硕,没想到你跟凤影墨竟然是兄弟。” “堂兄弟。”张硕如是纠正道。 一边说,一边吻上她小巧的耳珠。 霓灵浑身一颤,微微缩了脖子,强忍着酥痒,绷直了声音调笑道:“反正也是兄弟。既是血缘上的堂兄弟,又早已是挚友的难兄难弟,看来,你这个世子的前程似锦啊,加官进爵指日可待。” “你希望我加官进爵吗?”张硕突然问,滚烫的唇离开她的耳珠,轻轻蹭在她的脸上。 “难道你不希望?”霓灵也不答反问。 “不希望!”张硕回得干脆,话落,将手自她的领子里抽出来,直起腰身,然后扳过她的肩膀,让她转过身来面对着自己。 “只要你不嫌弃,我愿意一直像现在这样在太医院里做一名太医。”张硕专注地凝进霓灵的眼睛,说得一本正经。 睨着他的样子,霓灵“噗嗤”一声笑了。 她不过跟他调笑而已,至于那般郑重其事吗? 而且,太医很好啊。 治病救人,也比较不受约束。 最重要的,皇室纷争太过复杂残酷,那么多鲜血淋漓的例子。 虽然凤影墨为帝王,自是不会对张硕不利,但是,做太医是最不会给任何人造成威胁的选择。 单纯如她,都能想到这些,面前的这个男人定然也是如此考虑。 “我支持你!” 她回望着张硕的眼睛。 似是意料之中,张硕眉眼一弯,蓦地低头,吻上她的唇。 “砰砰砰……”外面骤然传来细碎的敲门声。 两人一震。 霓灵伸手推张硕胸膛的同时,张硕已皱眉放开她的唇。 “谁?”张硕问。 外面的人没有吭声。 屋内两人对视了一眼,张硕伸手将霓灵歪垮到一边的领子拉正,“我出去看看。” 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拉开厢房的门,门外并未见有人。 张硕一怔。 扬眸,便看到站在院子里树下的那一抹清瘦盈盈的身影。 虽然身影尽数被大树的阴影笼住,但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人。 眸光微微一敛,他反手将厢房的门带上。 举步朝身影走过去。 待徐徐走近,他才发现,对方头戴风帽,面掩轻纱。 这么热的天,她…… “你怎么来了?” 在行至距离对方还有两三步远的地方,他停住脚步。 他这个问题似乎让对方有些受伤,露在轻纱外面的一双眸子里的光芒微微一黯,“白日我不能出门,只有夜里过来找你。” 白日不能出门? 张硕微微一怔。 “为何?” “为何?”巧黛嗤笑,“那日你不是也在现场吗?陌篱殇给我吃了噬颜丹,你又不是不知道。” 张硕又愣了愣,有些震惊。 噬颜丹? 他还真的不知道。 哦,好像有点印象。 似是听陌篱殇说了,只不过当时的他神识恍惚,心思根本没在哪个上面,也没怎么听到说什么。 噬颜丹并无解药,服下此丹之人,一旦发作,不得见阳光,否则,皮肤会一寸一寸溃烂,噬颜丹的名字也由此得来。 难怪如此大热的天,还戴着风帽,掩着面纱。 “那你的脸……” 张硕没有将话说完。 水眸盈盈凝着张硕,巧黛伸手,来到自己耳边,轻纱的一角垂落,露出她掩在轻纱后面的脸。 张硕眼波一敛。 半边脸颊赫然已经溃烂。 让原本姣好的容颜,此刻在斑驳的树影下,却如同一个鬼魅。 巧黛苦涩地弯了弯唇,又抬手将轻纱掩好。 “我知道我做了很多错事和坏事,可是我,也是身不由己,你会原谅我吗?” 水眸映着树叶间投过来的皎皎月辉,她一瞬不瞬地望进他的眼底。 张硕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原谅吗? 他问自己。 其实,时至今日,已经无所谓原谅不原谅了。 食了噬颜丹,接下来的命运已经可以预见。 但是,他的心情却很奇怪。 无忧无喜。 没有对她食了这种没有解药的毒药的忧心,也没有因为她来主动求他原谅的欣喜。 他很平静。 他也有些震惊自己此刻心情的无波无澜。 真的,曾经知道她当年跟他好,是为了潜入钟府,曾经知道他身上的那个什么假双刃花的毒是她下的,他也恨过,怨过。 如今,竟然连这些心情都没有。 张嘴,正欲说话,身后骤然传来“吱呀”一声。 厢房的门被人自里面打开,烛火的光亮透门而出,霓灵出现在门口。 < /p> 张硕跟巧黛都循声朝霓灵看过去。 霓灵背对着屋内的烛火,看不清楚脸,只能看到一头银丝如雪。 而巧黛隐在树影之下,又戴着面纱,也看不清楚人。 霓灵先出了声:“想必又是你太医院的同僚吧?外面夜深露重,为何不请人进屋?” 张硕面色一滞。 想起那夜,巧黛来找他,就是给他下毒那次,回房后,霓灵问他是谁,他怕她多想,跟她说是自己太医院的一个同僚。 看来,她知道了。 知道他欺骗了她。 心中一急,本能地就想解释:“霓灵,那夜我是……” 善意的谎言五个字还没有出口,霓灵已经先他一步将他的话打断:“我知道。” 说完,便举步迈出门槛,缓缓走至二人面前。 在看到巧黛的那一瞬,故意露出微愕的表情:“是你呀。” 忽然又想起什么“对了,我正好要找你呢,今日太后跟我和我姐说,当初沈妍雪出殡,她之所以让钦天监看风水的人将墓地选在齐山的七颗松下面,是因为有人秘密送了信给她,说看到疑似是钟家之女的人在那里葬过人,后来,她派人追查密信的来源,怀疑是你。是你吗?我跟我姐都不相信,正好今夜你当面,就问问你。” 霓灵口气极淡,眸色却浓郁,灼灼盯着巧黛。 巧黛面纱下的脸色一白,水眸中掠过慌乱。 “不……不是……”巧黛连忙否认,边说边抬头看了看月色:“我的脸不能在外面呆太久,就不多做打扰了,告辞!” 说完,也不等霓灵跟张硕做出反应,急急转身,快步离开。 待她的身影消失,霓灵转眸看向张硕:“还不去追?” 话落,她也转身,兀自回屋。 张硕紧步跟在后面。 两人前脚后脚。 一进屋,张硕就双臂圈住了她,一脚将房门踢上。 轻笑声低低响在耳畔:“霓灵,第一次看你吃味的样子。” 以前的她只会默默承受,只会忍气吞声,第一次,她这样勇敢地直面上去。 他很喜欢。 也很受用。 霓灵却不承认,冷哼:“谁吃味了?” 睨着她嗔怒的样子,张硕笑意更甚:“那为何那么一股子酸味,还说什么让我追上去?” “以前那样的事难道做得少吗?”霓灵愤然。 “以前我傻嘛,不懂感情。”张硕双臂收了收,将她裹得更紧。 霓灵微怔。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问他:“张硕,你真的明白自己的心了吗?” “当然,怎么到现在还在问这个问题?” 张硕蹙眉。 经历了那么多,这个问题的答案不是早已毋庸置疑了吗? “还有,张硕,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我。”霓灵在他的怀里转身,面对着他。 “嗯,你问。” “你真的不是将我当做妹妹?” 毕竟曾经做过兄妹。 对她来说,还好点,她没有将他当做大哥,因为至少现在的他换了脸,换了声音,换了脾性。 而对他来说。 她还是曾经的霓灵。 若非说也有些改变,充其量就是长大了些。 他面对她的时候,不觉得怪吗? 她一直好奇这一点。 “当然不是,”张硕笃定摇头,“或许是你跟你姐二人从小清风观长大,直到及笄的时候,才被钟家接回,我们在一起生活的时日并没有多久,又或许是这些年我失去了记忆,虽然后来记忆恢复,却还是觉得很是遥远……反正,我就是没觉得你是妹妹,就是觉得你是我张硕的女人。” 霸道地宣示完自己的主权,张硕也忽然想到了什么,“礼尚往来,那我也问你一个问题。” 霓灵正心花怒放,自是有求必应。 “嗯,你问。” “如果没有记错,我们应该还没有多少交集的时候,你就对我很好,一心付出,难道,你不是在我身上看到了你大哥的影子?” 这个问题啊。 霓灵蹙眉。 还真是个问题。 为何就对这个男人一见倾心? 或许真的是因为有她大哥的影子在,又或许只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 她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就算后来知道了他是她大哥,她也未曾将他当做自己的大哥看。 见张硕等着她的答案,她眉眼一弯,嘻嘻笑道:“我要是能从你的身上看到大哥的影子,我姐那早就知道你是大哥了。” “什么意思?” “我愚钝啊,我姐观察于微、心思缜密。” 张硕被她逗乐了。 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笑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我那是谦虚,好不好?” 霓灵不悦地嘟嘴。 睨着她娇憨的样子,张硕心中一动,低头,将她那红嘟嘟的嘴唇吻住。 ☆、292.【292】帝后同尊,同看天地浩大【大结局下 凤影墨回来的时候,已是深夜。 远远的,就能看到厢房里亮着烛火。 苍茫寂静的夜里,就那么一盏孤灯如豆。 他却很喜欢这种感觉雠。 这种无论多晚多累回来,一直有一盏灯火在为他等待守候的感觉。 心里头暖暖的,一身的疲惫也尽数散去。 脚下的步子不由地变得轻快。 可是,只一瞬,他又面色一黯。 脚步停住。 负手而立,衣袂被夜风吹起,簌簌直响。 抬头望了望皎皎的月色,眸色一痛,他深深地呼吸。 ** 以防打扰到夜离,他推门推得很轻,脚步声也放得很轻。 果然,床榻上的那人纹丝不动。 睡得可真沉。 轻轻勾了勾唇,他拾步走了过去。 她依旧没有醒。 他便站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 看着她双目轻阖,浓密卷翘的长睫如同蝶翼一般撒开,在眼窝处留下两排好看的暗影,看着小巧俏丽的鼻梁,看着她轻轻抿着,似是欲语还休的唇瓣…… 忍不住伸手,略带薄茧的指尖轻轻触碰上她的脸。 她依旧没有反应。 凤影墨突然惊觉不对。 这个女人一向警觉,用她自己的话说,就算睡着了也比好多人醒着还要清醒,不可能他这样的动作还没反应。 猛地想起什么,脸色大变,他慌乱地用手推她。 一边推,一边唤她:“夜离,夜离……” 果然。 果然还是没有反应。 可是,不可能啊。 不是应该明天早上的吗? 怎么就提前了? 凤影墨又慌又惧,摇晃得更加大力:“夜离,你醒醒,醒醒夜离!” 呼吸沉得不行,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将他裹得死紧,连带着声音也跟着一起颤抖和嘶哑。 “夜离,夜离……” 犹不相信,他试着拍打她的脸,仍旧企图将她唤醒。 “哎呀,痛,痛,痛……你下手轻点!” 夜离实在装不下去了,嚷嚷着睁开眼睛。 “你个大男人,你懂不懂怜香惜玉啊?” 夜离拿眼瞪着他。 凤影墨就震住了。 手僵在半空中,目光定定地望着她。 就像是瞬间被人点了定穴一样。 夜离被他的样子吓到了。 这样盯着她…… 也不知道是见她终于醒来了心中欣喜,还是见她骗他心中愤怒? 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怎么?傻了?” 男人这才回过神,脸色一冷,沉声道:“好玩吗?” 语气跟他的脸色一样冷。 明显不悦到了极致。 夜离愣了愣。 缓缓撑着身子坐起,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不会吧?凤影墨,你不会这么小气吧?你都用假死来吓我,我不过是装一下昏迷逗逗你,你就跟我急眼上了?” 凤影墨沉眸凝着她,没有做声,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 汗。 还真是生气了。 夜离想想,也禁不住恼了。 小脸一垮,不想理他,复又躺了下去,翻了个身,脸朝里,留给他一个冰冷的背脊。 就在她愤愤地阖上眼,准备睡的时候,手臂忽然一重,紧接着,一股大力将她扯了起来。 她惊呼,还未明白过 来怎么回事,熟悉的怀抱就已经将她紧紧裹住。 夜离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是什么意思? 刚刚还一副要吃了人的样子,现在又将她抱得这样紧,作甚? “对不起,夜离,我不是生气,我是太在意,我害怕……” 夜离怔了怔。 对这句话倒是很受用。 顷刻,心里的气也消了不少,不悦地嘟嘴道:“谁不在意啊?对你,我还不是太在意,那天我都哭成了泪人,我还不是害怕得要死,我……” 夜离还在喋喋不休,凤影墨猛地将她从怀里拉起,一把吻住她,将她未说完的话尽数吞没。 “唔~” 夜离没想到他如此。 骤不及防之下,还想着挣脱。 可挣了两下未果,便只得放弃。 在他强势的需索下,她也软了身子。 他将她吻倒在软枕上。 一场唇舌相厮之后,他才将她放开,双手撑在她的两侧,他俯瞰着她,重重喘息,一双黑眸浓郁炽烈。 “你答应过我的,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再做傻事。” 粗噶的呼吸之下,他的声音也哑得厉害。 夜离心头一颤。 为他灼热的气息呼打在自己的面门上,也为他苍哑的声音,更为他说的话。 怎么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睁着迷离的眸子,她缓缓望进他的眼底:“这跟刚才的事有关系吗?” 凤影墨眸光微闪,直起了腰身,“没有,我就是突然想起来了,就脱口而出了。” 可夜离就是觉得不对。 这不是他第一次说。 再次起身坐起,她一本正经看着他:“凤影墨,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男人当即否认。 见她依旧死盯着他不放,一副分明不相信的样子,只得无奈地低低一叹:“好吧,告诉你吧。” 夜离等着他继续。 他垂眸略一思忖之后,才开口。 “钟家灭门当日,我也去过钟家。” 夜离一怔,不意他说的是这个。 这话题跳跃得真不是一点点。 “我知道啊,你还救了我跟霓灵,你若没去过,又怎么救?不过,你救我们的时候是你的另一个人格,你应该不记得的……” 夜离嘟嘟囔囔说着。 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为何会出现在那里?而且还是分裂后的你?算了,估计问你你也不知道,每次分裂你不是都不记得……” 说完又摇头,“不对,我记得当时,有手下喊你三爷,你每次分裂不都是孤家寡人吗?怎么会有人跟你一起?难道……” 她脸色一变,瞪大眼睛:“难道是陌篱殇救的我跟霓灵,不是你?” 凤影墨见她就像是个小话唠一样,还在那里一惊一乍的,笑着摇摇头。 “你呀,小脑袋里想什么呢?虽然我不记得我是怎样救的你跟霓灵,但是,我非常负责任地告诉你,救你们的千真万确是我凤影墨无疑。” “哦,”夜离微微松了一口气,更是来了兴致:“那你快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时,我一直在查宁阳王府的灭门真相,却苦于久久没有任何突破,我很苦恼,我觉得就一直这样漫无目的的暗查,也不知猴年马月才能找到真凶,于是,我就决定主动出击,先从几个重臣身上找突破口,因为当时我非常肯定这起事件跟皇室有关,所以,觉得那些重臣必定会知晓一些东西,你父亲钟彦是先帝最器重的丞相,所以,你父亲就成了我的第一个目标。” 夜离看着凤影墨。 凤影墨的声音继续:“当然,我肯定是不能以自己的身份出现,可随便造一个什么阿猫阿狗的身份也不行,必须是举足轻重的人物才可以,否则肯定 连对方的面都见不到。我思来想去,觉得用我父亲宁阳王的身份最好,既名正言顺,又够份量。” “因为不确定你父亲是敌是友,换句话说,就是不确定如果让你父亲知道宁阳王还活着,他会不会说出去,或者禀于先帝,所以,我先写了封密信稍加试探,说自己是曾受恩于宁阳王,有点事情想要请教你父亲,看他作何反应。他迟迟未给我回复。就在我准备放弃的时候,他又回复了,约我夜里去你们丞相府一见。” “当时,我决定用宁阳王的身份去了。我曾经见过我父亲……”说到这里的时候,凤影墨顿了顿,似乎觉得用“我父亲”这样的称谓不妥,又改口道:“我曾经见过宁阳王夜里出门的时候,一直着墨袍、戴铜面,所以,我也用了这样的装扮,我还带上了长安,让他乔装成当年一直追随在宁阳王身边的一个守卫。” “然而,当我们到丞相府的时候,惨案已经发生了,而且还有很多很多的黑衣人在四处找活口。” 听到这里的时候,夜离微微蹙了眉心,似是又想起那时那夜的情景。 凤影墨一撩袍角,坐于她边上的床沿上,继续道:“原则上,是非之地不宜久留,而且我不确定,正好被约当夜见面,就发生这样的事情,会不会是个圈套?所以应该速速离开才对。但是,或许是当时血流成河的样子让我想到了宁阳王府被灭门那日的情景,又或许是你躲在木箱下面,我从缝隙里看到了你惊恐的眼睛,想起了当日,自己被巧黛拉下狩猎陷阱躲避,透过木盖的缝隙眼睁睁看着那么多人被屠杀时的自己,所以,我发病了,我真的分裂成了宁阳王,我救了你跟霓灵。” “发病后我的所作所为我其实是不知道的,长安也不知道我是发病,见我的行为举止和声音都变了,还以为我故意扮作宁阳王,所以,你听到的那声‘三爷’就是他唤的,让我速速离开。这一些事后长安也没有跟我讲,因为他不知道什么分裂不分裂,也没讲到这上面来,还是前段时间我知道自己有这病,你又跟我说我当年救了你们,所以我才跟长安问起当年的情形,才知道的。” 原来如此。 夜离怔怔听着。 也许冥冥之中有些东西真的是上苍注定的。 他救了她。 她一直在找他。 这或许就是世人所说的缘分。 一声未吭,她沉默地张开双臂,将他抱住。 凤影墨怔了怔,不意她会如此。 唇角一勾,将她紧紧反抱住。 在她看不到的方向,眸色一痛,唇角的弧度就失去了支撑。 无声地相拥了好一会儿,凤影墨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柔声道:“好了,现在可以睡了吧?孕妇熬夜可不好。” “我都已经睡了一觉了,精神着呢。”夜离自他怀里抬起头,眉眼弯弯:“不知为何,今夜特想聊天,你愿不愿意陪我?” 凤影墨眸光微闪,点了点头:“嗯。” 他当然愿意。 也许,也许他只有今夜了。 “凤影墨,你是几时喜欢上我的?” 夜离发现自己终究不能免俗,就像是世间所有的女子一样,这个问题困扰她很久了。 她一直想知道。 凤影墨一怔,没想到她突然问这个。 微微凝眉。 其实这个问题,他自己也问过自己。 答案是,他自己也不知道。 或许是在冼州客栈的屋檐上,得知她是女人的那一刻,又或许是大雪节的夜市上,跳灯伞舞的她砸落在他怀里的那一刻,也或许是大婚的那夜大家闹洞房时,明知自己身中冰火缠不能饮酒,却硬是替他饮掉一杯的那一刻,还或许是中了赤蛇之毒,不跟任何人讲,结果患了嗜睡之症,却强撑着所有,在一次睡过去之前扑进他怀里的那一刻…… 太多了,他真的不知道。 他只知道,她的坚强,她的勇敢,她的隐忍,她的执着,甚至她对陌千羽的倾心付出,都让他动容。 见他半天不出声,夜离就不悦了。 “怎么?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的确有些 难。” 夜离秀眉一蹙。 说实在的,对于这样的回答,她有些受伤。 她的心思自是逃不过凤影墨的眼睛,微微一笑,凤影墨接着又道:“如果相同的问题,我问你,怕是你也回答不上来吧?” 夜离一怔。 想了想他的话,她回答不上来吗? 她是几时喜欢上他的? 就在她凝眸思忖之际,凤影墨的声音又再度响起:“若非要说个时间,大概就是在冼州客栈的屋檐上,你中了冰火缠,又饮了酒,冰火缠发作,你抱住我,我得知你是女人的时候吧。” 啊? 如果说刚才那个答案让夜离受伤。 那么现在这个答案就是让她生气了。 “凤影墨,你不至于吧?得知是女人了就喜欢?” 凤影墨汗。 “不是这个意思。” 因为在这之前,他一直跟她作对。 他亲眼目睹她被杖责五十大板未吭一声,他亲眼看到她身上皮开肉绽却还跪在龙吟宫门前的风雪中一动未动。 当时的他,甚至还想故意让屁股被打开花的她骑马。 然后在路上的时候还不想让她上药。 然而,后来在冼州河道下面的暗道里,她却在关键时刻,让福田丢出令牌救他。 不管她当时出于什么目的,那一刻,他还是震惊和动容的。 然后,就是屋檐上知道了她是女人,再回想这一切,他一直针锋相对、故意折磨的竟然是一个女人。 “不是这个意思,那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是正常的男人,自然是知道了你是女人才会喜欢,总不至于去喜欢一个男人或者太监吧?” 好吧,这次轮到夜离汗了。 她差点忘了,在强词夺理这方面,这世上有几人能与这个男人比肩? 说到这里,她忽然又想起一件事。 “对了,凤影墨,当时的冰火缠的蛊是不是你给我下的?” 凤影墨怔了怔,讪讪一笑,没有回答。 却已然给了她答案。 夜离的脸色略沉:“果然是你,当初我就怀疑是你的。你为何要这样做?” “那时,我不是还不知道你是女人嘛。”凤影墨眉眼弯弯、嬉皮笑脸。 夜离显然不吃他这一套,“这跟男女有什么关系?快说,你哪里来的冰火缠的蛊?为何要这样做?” 凤影墨微微一叹,正了脸色。 “冰火缠的蛊是巧黛给我的,至于为何给你下冰火缠,因为……从我几次跟你接触下来,我怀疑你是女人。中了冰火缠的人,男女症状不一样不是吗?所以……” 凤影墨话没有说完,黑眸望进夜离的眼睛:“这些都是我还没有喜欢你之前的事,你不会生气吧?” 夜离没有做声。 生气其实是有一点点的,但是,的确如他所言,都是过去了的事,经历了那么多的他们没必要为这些事不开心。 “所以,为了撇清自己,你也给自己下了?凤影墨,你真狠!” 见她虽咬牙切齿,却并未有真生气的样子,凤影墨嘴角一勾,薄薄的唇边绽放出一抹动人心魄的浅笑。 “这不叫狠,这叫生死与共!” 汗。 夜离无语。 做坏事还能说得如此理直气壮,怕是只有他这个脸皮比城墙还厚的男人。 “其实……”凤影墨忽然又道,只不过话没有说完。 “其实什么?” “其实我后面是有些内疚的,我对你下冰火缠在前,你让福田丢出令牌帮我解困在后,但是,蛊已下,内疚也没用。不知你还记得不,后来在屋檐上,你要喝酒,我不让你喝,我就是想要阻止你,因为冰火缠遇酒会发作,可你还是硬抢过去喝了。” 夜离瞪着他,“那我是应该怪你,还是该感谢你呢?” 凤影墨笑,如日月霁光,“还是该感谢吧,没有前面的这些纠缠,又哪来我们两人彼此的靠近?时至今日,我很感谢曾经与你经历过的每一件事,无论好的,不好的,快乐的,痛苦的,那都是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记忆。” 夜离怔住了。 原本听到他的第一句,说,还是感谢吧,她还准备回击他一句的,可听到后面,她却是心绪大动起来。 的确,她也第一次感谢上苍。 感谢有他。 眼窝忽然一热,她又枕进凤影墨的怀中。 ** 一.夜未眠,凤影墨一直睁着眼睛到天色大亮。 可身边的女人却睡得深沉。 他知道,不是睡得深沉,而是醒不过来。 轻轻吻上女人光洁的额头,又蹭着她的脸往下,吻上她的唇。 缠绵了好一会儿,才不舍地将她放开,然后将压在女人颈脖下的手臂缓缓抽了出来,起身下床。 ** 夜离醒过来的时候,日头已经三竿。 凤影墨自然已不在。 如今身为帝王,一直早出晚归,她已习以为常。 撑着身子坐起,她皱眉扶额。 头有些痛,意识也有些混沌,然而,口腔里的腥甜之感却是很明显。 她以为是自己牙龈出血。 起身下床,披衣来到铜镜前,照了又照,才发现舌面上都是殷红。 不是牙龈出血,倒像是…… 她一惊,试着吞咽了一下口水。 果然,腥甜入喉。 饮了血? 她脸色大变。 她为何会饮了血? 忽然她想起什么,身子一晃,差点栽倒,她连忙伸手扶住了梳妆台,却还未站稳,已经拔腿往外跑。 ** 夜离直奔宫中,又直奔龙吟宫而去。 一进龙吟宫,就看到埋首坐在龙案前批阅奏章的那人。 终于微微松了一口气,她放慢脚步。 “凤影墨,你知不知道,吓死我了……” 夜离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戛然而止,脚步顿住,浑身僵在了当场。 因为随着她的出声,批阅奏章的男人缓缓抬起头来。 眉眼也熟悉,却不是凤影墨。 赫然是——陌千羽。 “你……” 什么情况? 夜离睁着大大的眸子,错愕地看着他。 脸色却越来越白,心里面也生出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陌千羽见到是她,眸光微闪,垂目,将手中的朱砂笔放在笔架上,他起身站起,举步朝夜离走过来。 在她的面前站定,他看着她,似是准备跟她说什么,却又有些犹豫纠结,终是低低一叹,又转身往回走。 却是被夜离一把抓住了手臂。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为何是你在这里?凤影墨呢?” 夜离死死地攥着他的手臂,隔着衣衫,陌千羽还是能感觉到她长长的指甲几乎嵌进了他的肉中。 他回头。 她一瞬不瞬地凝着他。 眼里的乞求、急切、慌惧、疑惑、无助,各种情绪尽显。 这样的她,让他又心痛,又心疼。 也让他无力抗拒。 陌千羽垂下眼,沉默地思忖了片刻。 最终决定跟她实言。 “夜离,你不要激动,你听我说……” ****** ****** 原本龙吟宫到太医院距离并不远,可是夜离第一次觉得,遥远得就好像怎么也到不了一般。 她不知道后面陌千羽又跟她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出的龙吟宫。 果然,她的预感是对的。 凤影墨果然瞒了她。 陌千羽跟她说,陌篱殇临死前附在凤影墨耳边说的那句话是:“你不要得意得太早,也不要以为只有自己聪明,你可知道,那夜在你用灯座的尖尖故意刺破我的手指取血之前,我已经借给你受伤的手臂擦药之际已取你的血在先,我用你的血制了‘双刃花’下在了你最爱的女人身上,她只有三天的时间,三日后的清晨,她便再也醒不过来,除非你取心头血救她。” 好一个狠毒的陌篱殇。 果然如凤影墨所言,他真的是非要让他死,他才会罢休。 难怪。 难怪当日凤影墨听完之后那样强烈的反应。 难怪当天夜里他让她保证,以后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她都不可做傻事。 难怪还咬破了她的手指,当时他是说,以血作保,他才信,其实真正的目的,是为了取她的血,来确认陌篱殇说的是不是真的。 因为中了双刃花的人的血,跟解药之人的血,相溶后是紫色。 是了,就是这样。 他当时用锦帕擦了她的血,就将锦帕收了起来。 是她大意了。 其实昨夜他也很反常。 她问他有什么事瞒着她时,他故意扯开了话题,扯到了当年钟家之事上面,分散了她的注意力。 后来,她就将这茬儿给忘了。 她难以想象这三日来他的心情。 面上没事人一个,心里面他是受着怎样的煎熬? 难怪他那么急着要将钟家当年的真凶给揪出来。 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时日不多了。 陌千羽说,昨日太后跟端王抓住之后,他来龙吟宫准备跟凤影墨辞行,凤影墨跟他说,他也正准备去找他。 然后就跟他道了这些事,并非要他答应他,他不在了,他要继续做他的皇上,打理好后幽的江山。 所以,他才在龙吟宫里。 “凤影墨,凤影墨……” 一冲进太医院的门,她就喊了起来。 陌千羽跟她说,凤影墨在太医院里取心头血,由张神医亲自操刀。 那么,她口中的血,是神医让人送过去喂给她的? 原则上,中了双刃花的人,只要食了解药之人的心头血,就会立即醒过来的。 她醒过来的时候,一个人都没有看到,说明,喂给她解药之人喂完就藏了,或者离开了,也说明,他们为了瞒住她各种处心积虑。 “凤影墨,凤影墨……” 太医院里人不少。 张硕在,神医也在。 夜离进去的时候,神医正在整理针袋。 见她进来,眸光一亮:“你醒了?” 猛地又意识过来什么,眉心一皱:“你怎么来了?” 夜离没有回答,也没有看他,一进门,目光就定定落在静静躺在矮榻之上、一动不动的男人身上。 脚下忽然变得千斤重,她还未上前,眼泪却已经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了下来。 “凤影墨……” 她不要他这样救她,不要。 她是活了,他却走了,将她孤零零地留在这个世上。 忽然,她惊觉不对,既然是取心头血,为何不见胸口的伤口? 他虽然躺在那里,就像是一个纸片人一样,毫无生机,可是,的确没有伤口。 一颗心从未有过的激动,她快步上前。 她心存着希望和侥幸。 “神医,他取了心头血,怎么不见伤口?”一边问张神医,她一边伸手在他胸口捣腾、检查。 神医还未回答她,却是猛地听到熟悉的男声响起:“哎呀,痛,痛,痛,你轻点……” 夜离呼吸一滞,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完全震住了。 手僵在半空中,目光定定地望着她。 直到他起身,拿手在她眼前晃:“怎么?傻了?” 夜离才猛地回过神来。 忽然想起这情景、这对话,何其熟悉,昨夜刚刚发生。 只不过今日,她跟凤影墨交换了下。 昨夜后来这个男人是怎样回她的。 “好玩吗?”她怒声嘶吼。 那日未央宫用自己的死来骗她,今日又来。 见她如此,凤影墨连忙解释:“不是,夜离,这一次是真的,不是我骗你的,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醒来,我也是刚刚才醒过来.......” 不知是因为见自己竟然还能活着太过激动,还是担心夜离误会生气,一向巧舌如簧的男人竟然语无伦次起来。 末了,又补充道:“神医可以作证,不信你问神医,不然,我也不会交后事都交代好了。” 听到后事二字,夜离心头一撞。 边上,神医微微笑,看向夜离。 “难道你没发现他没有伤口吗?因为我不是用匕首或者其他利器取血,而是用了银针,说实在的,这种方法,我也是第一次用,根本没有把握。在你进来之前,他还在昏迷,或许是真的你弄痛了他,让他痛醒的。” “是吧,我没骗你吧。”凤影墨脸色苍白如纸,嘴唇也没有一丝血色,却眉眼弯弯,黑眸里的光亮如同星子一般璀璨。 夜离鼻子一酸,又哭了,与此同时,却是猛地挥出一拳,打在他的胸口上。 “哇,痛!” 凤影墨痛得额上冷汗一冒,佝偻了身子,一手捂住胸口的同时,另一手却是将她揽过,重重扣向自己。 唇瓣贴上她的耳垂,揶揄的声音响起:“你这女人,是想谋杀亲夫啊?” ************ 待夜离和凤影墨回到龙吟宫的时候,陌千羽已经不在了。 龙案上留着一封信。 不是写给凤影墨的,而是写给夜离的。 信中,陌千羽感谢她,感谢她那日跟他说了那么多的心里话,让他明白了许多道理,也想清楚了很多事情。 信中还说他走了,带着他母妃一起,因为他母妃十六岁进宫,就一直住在宫里,很想出去走走,看看大好河山,他陪他母妃一起。 没过多久,易敏也来了。 也是跟他们辞行的。 对于这个女子,夜离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佩服她,也心疼她。 她问她有什么打算。 易敏笑笑:“暂时还没有,就走到哪里是哪里吧。” 夜离知道,她定然是想去追陌千羽的,她也没有将她揭穿。 易敏跟凤影墨说,让他不要恨陌篱殇,其实,陌篱殇并非从未关心过他。 那次,她潜入宫里却抢夺端王拿出来的作为蹴鞠比赛奖品的南火草,就是因为陌篱殇知道他中了剧毒,让她去夺的。 这个她也是事后才知道。 凤影墨去跟她将南火草要走之后,她跟陌篱殇复命时,陌篱殇说的,陌篱殇说,算了,他拿去便拿去吧,南火草到手本也是为了给他解毒。 听完易敏说的,凤影墨笑笑,没有说话。 夜离却打心里更加佩服这个女人。 这就是她跟巧黛的区别。 巧黛是陌篱殇死了,她还要跑到凤影墨面前来在他伤口上撒盐,而易敏,却善良地说服凤影墨,让他不要恨陌篱殇。 其实,人都死了,恨不恨有什么关系,易敏说这些,只不过是希望凤影墨心里 好受点,她知道。 ************ 一切风浪过去,终于在几日之后,迎来了补办的新帝登基大典,也在同一天,夜离被册封为后。 自此,帝后同尊,同看天地浩大。 本图书由(慕寒雪影)为您整理制作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