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陛下何弃疗 作者:萧四娘 文案 进宫成为妃子的这三年,许追懂得了许多人生的哲理。 第一,莫拼爹,拼也拼不过。 第二,莫争宠,争也争不来。 第三,莫惹皇桑那个高冷帝,别称深井冰第一帝。 她以为她会平稳的在这宫中活到死,却没想到有一天莫名其妙的成了宠妃。 从此就踏上了一条富(bei)贵(cui)荣(dao)华(di)的不归路。 她抱着他的大腿一顿的狂摇,涕泪横流:“陛下,不要放弃治疗可好?” 宋衍琮拉她起来亲了一口:“绝壁不能!” 注:*、本文双处,1V1,据说这个很重要。 1、女主演技派,智商稳妥,情商负数。 2、男主面瘫蛇精病,暗戳戳喜欢女主很多年。 3、三宫六院都是浮云,甜宠才是重点。 4、本文架空,架的很空,考据党慎入!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宫斗 情有独钟 甜文 主角:许追,宋衍琮 ┃ 配角: ┃ 其它:甜宠,暖萌 ================ ☆、第1章 陛下你好 第1章陛下你好 大梁景泰三年四月初三,忌出行,忌婚娶,忌祭祀,是一个诸事不宜,天打雷劈的日子。 梨花木窗棂被推开,露出一个妙龄女子的侧脸,肤如凝脂,白璧无瑕。三千青丝挽成了一个飞仙髻,斜插着一支珍珠碧玉步摇,垂下的流苏随着她偶尔的喝茶动作轻轻的摇摆。周遭安静极了,大朵的梨花迎着春日盛放,却是不及那女子十中之一的光彩。 一阵急匆匆的叫嚷声由远及近而来,打碎了这一片的宁静。 女子抬起头,鹅蛋脸,柳叶眉,双眸似水,看起来十八九的年纪。此刻朱唇微微抿着,将那一点被人打扰的不耐很好的隐藏起来。 不一会儿,门口转进来一人,一身烟色的宫装,长得很是俊俏。甫进来就福下身子:“娘娘......姚婕妤她,姚婕妤她......” 宫女欲言又止,坐上的女子心中明镜。 微微叹了口气,把手上那一本蓝色封面的书扔在梨花圆桌和窗棂之间的缝隙中,女子装作无意的看一眼发现不是死死的扒着看根本就看不见那书,她这才安下心来:“木槿,让姚婕妤进来吧!” 名唤木槿的宫女立时退了出去。 女子身边一个圆圆脸煞是可爱的人一身淡蓝色宫装,咬着唇一脸的不解:“娘娘,你干嘛要把书收起来呀?” 难道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皇帝陛下的许充媛没事闲的看三流话本吗?这要是传出去她这贤惠无比淡泊尘世的美好形象要往哪里放? 许充媛名唤许追,父亲是刑部尚书许颂。许颂年轻时因为一件轰动京城的大案成名,二十岁出头就坐上了刑部尚书之位,这在大梁国还是头一个,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当时很多人觉得许颂仕途一定大好,却没想到许颂在这位置上一坐就是二十几年。 与他同期的不是位列一品大员,就是封侯拜相的,两厢一对比之下年轻奇才许颂就显得有些滑稽了。 许颂与夫人膝下只有一女,起名许追,追查案子的那个追。由此可见,许大人是一位多么忠心为民的好官啊! 当今圣上宋衍琮三年前即位,改国号为景泰。同年十月,许追等一批适龄女子入宫成为御妻,许追被封为充媛,为当时一批女子中位分最高的。 三年过去了,同一期入宫的御妻很多都位列九嫔首位,甚至并州敦敬候之女方浣都被封为贤妃,居四妃之一,可许追依然是充媛。 历史如此相似,让人不由的感叹,不愧是亲父女,连人生轨迹都走的如此的一致。 许追整了整身上的蝶戏水仙裙衫,唇边挂着淡淡的笑容:“杏儿,你知道猪是怎么死的吗?” 杏儿摇摇头。 许追站起来,仔细的看了一眼杏儿的脸:“你一会儿去内务府拿一些核桃来,磨成浆喝了。”嗯,核桃补脑。 杏儿闻言一双大眼睛笑得弯弯的:“多谢娘娘,奴婢就知道娘娘最疼我了,知道奴婢爱吃核桃就赏了下来。” 许追“嗯”了一声:“你开心就好。” 这厢主仆两个说着话,那边木槿领着一个人进了里间来。那人一身粉色的撒花长裙,头发挽成了桃心髻,上面带了几支晶莹剔透的碧玉蝴蝶钗。原本娇俏秀气的面容此刻却是全不见踪影,只见她眼睛红红的,鼻子也红红的,一进来就飞快的扑到许充媛的怀里,哭的泣不成声:“许姐姐......” 许追稳住身子,这姑娘最近又吃了什么东西?怎么分量重了这么多。 递了个眼色过去,木槿拉着永远在状况外的杏儿出了门,屋子里就剩下了这两人。 “好了,有什么事情坐下说吧!”许追说着拉着姚婕妤的手坐了下来。 姚婕妤哭的直抽气,断断续续的说着自己的悲惨遭遇。许追仔细的听了很久,才分辨出她这颠三倒四的话是几个意思。 姚知月,其父为刑部左侍郎姚远奉,因为和许追父亲同在刑部,所以许追自小就和姚知月相识,关系颇为亲厚。姚知月和陆萧萧陆昭媛同住在灵禧宫,陆家出良将,武家之女自然是行事直了一些,而姚知月又是那么一副.......天真烂漫的性子,是以两个人经常吵架。准确的说,是陆萧萧在吵,姚知月在哭。 “许姐姐,她怎么能酱紫对我!不是说好了做彼此的好姐妹的吗?我的心好痛......好痛......”姚知月边说边捶着胸口,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许追递过香帕给她擦擦脸,语气不见起伏:“我觉得......你如果没有把陆昭媛养的那只鹦鹉的羽毛拔光的话,她是不会生气到站在你房门口骂你的。” 姚知月的哭声一下子顿在了喉咙里,嘴唇颤抖着:“我我我......我那是一不小心。” 许追又道:“一不小心拔光了不是你的错,可是拔光之后又用那些羽毛做成毽子踢着玩就是你的不对了。” 姚知月倒吸一口凉气,却是无言以对。 许追眨了眨眼睛,颇为客观的说着:“这件事情要想善了的话,你需得亲自向陆昭媛谢罪,她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说着许追眼角微动继续道:“若是你能寻个和那凄惨死去的鹦鹉相同的鸟儿送给陆昭媛的话,便是再好不过的了。” 姚知月此来就是来寻求帮助的,闻言立即眉开眼笑,褪下手腕上的一只成色极好的镂空镶金玉镯塞在许追手里:“如此多谢许姐姐了,这个就当谢礼了,那我这就走了。”说着也不管许追什么反应,就一溜烟儿的没了影了。 许追无语凝噎的看着手中的镯子,心中突然间涌上一层淡淡的愧疚之感。 以陆萧萧的脾气秉性,看见和之前相似的鹦鹉只会触景生情更加的生气,之后定是会更加残暴直骂的姚知月狗血淋头,而这,也是许追想要达到的目的。月儿的秉性恪纯,不让她长长记性她总是按着自己的性子胡来。 在深宫之中,你不动都会有人来害你,更何况你露了那么大的破绽给人,不捅你一下貌似都对不起他们的良心。 许追摇着头,随手又从缝隙中掏出那本蓝色封皮的书《公子,不耍贱可好》,是她入宫之前在雀巷最深处的那家书店寻的,由于翻过太多遍了,页脚已经起皱了。 许家也是书香世家,是绝不容许她看这种书的。许追偷偷的读过许多类似的书,江湖恩怨,男女情爱,精彩的很,胜过那些《女则》《女训》千百倍。 她刚刚找到刚才读的那一处,就听见门外又是一阵急匆匆的叫嚷声,许追木着脸抬头,木槿行动十分的熟练福身下来:“娘娘......陛下他......陛下他......” 她欲言又止,许追心中空白。 还没来得及反应,那明黄色的高大身影就从雕花木屏风后面转了进来,许追从椅子上滑下,“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在这种情况下还记得把手中的话本顺势扔到圆桌脚下。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皇帝陛下会突然来到这宫中的“荒郊野地”?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皇帝陛下来了居然没有人事先通报?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明明她看了黄历不出门也会如此的伤悲? 早知道皇上会来,她应该跟着姚知月去看热闹的......多么痛的领悟啊! “给陛下请安!”木槿恭敬的俯下身,眼风中却见自家的主子愣愣的瘫在了地上,那一脸英勇就义的表情看的木槿额角一跳。 自家主子长得像是画中人一般,也很是聪慧机智,可不知为什么,一碰上陛下,就总是一副......脑子短路的模样。 她不抬头都能感受到皇帝陛下身上的煞气越发的浓厚,木槿后背有些汗津津的,娘娘啊!收起你那副智障的模样可好。明明刚才和姚婕妤说话的时候还是那么一副奸诈的狐狸样儿,哦,不对,是聪明的相儿。 半晌,木槿听见头顶上一道声音传来,嗓音有些清冷:“你先退下吧!” 木槿默默在心中为自家主子点蜡,刚想退下,就见那边安静做了一会美女子的许追一下子激灵的跪直了身子,声音是藏也藏不住的惊喜:“那臣妾就告退了!” 木槿表示这画面太美,她简直想自戳双目。 “奴婢告退!”这种时候还是自保为上。 许追看着忙不迭离开的木槿,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好像高兴的太早了。 “许充媛,貌似不欢迎朕。”这是肯定,不是疑问。 许追刚要软下的腰肢立马立得笔直:“臣妾怎么会不欢迎陛下,臣妾如此反常是因为长久不见陛下,如今见到太过激动,如此失仪还请陛下恕罪。” 脚步声越发逼近,许追心里跟着这脚步声在打着鼓点。 他的声音比刚才要近,可是落在许追的耳朵里却是遥远不及:“朕也觉得很久没见过许爱妃了,甚是想念啊!” 许追心中“咯噔”一声,那种感觉不亚于五雷轰顶,万箭齐发,谈笑间,智商灰飞烟灭。 ☆、第2章 这就是命 第2章这就是命 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节操是路人。这是许追的娘亲唐清总在她耳边说的一句话,其实当时是一句戏言,因为唐清也没有想到自家的女儿会进宫成为妃子。 现任皇帝宋衍琮做太子的时候,十分的清心寡欲,年过二十东宫却是连一位侍妾都没有。朝廷各路官员纷纷上书说太子勤政是好事,但也要为皇家开枝散叶才好。结果太子回道:“父皇正值盛年,大梁现在还不用本宫来延绵皇嗣。”此言一出,先帝没有再说什么,朝中官员也不再置喙。谁知道仅仅时隔一年,先帝突然驾崩,皇后殉情,太子即位,就再也没有什么理由来推辞选妃之事。 那时许追二八年华,正是待嫁之龄,于是就入了宫。如果先帝不驾崩的那么早,许追年纪超过双十之后就绝不会再有可能入宫为妃。所以,虽然唐清没有想到这一层,但是也不得不感叹道:这就是命! 许追犹记得进宫前一天晚上,唐清拉着自己的手说了很久,大意是让她在宫中小心做人,低调做事。她爹已经做了二十几年的刑部尚书,在仕途一事上也不会再有什么波澜,许家不用靠她的恩宠而活,只求她平平安安。 许追看着总是风风火火的自家娘亲红了眼眶的模样,心下感动到无以复加,把娘亲的话记在了心里。 入宫之后,许追虽然是九嫔之末的充媛,但是在宫中却是位分最高的妃嫔,住的也是宫中人杰地灵的所在——御花园西南的福宁宫。这下宫中人人都看的出来皇上对这位许充媛当真是十分放在心上,这第一位侍寝的头彩自然也非许充媛莫属了! 那一段时间福宁宫当真是门庭若市,各路人马纷纷带上礼品粉墨登场,许追每日应付这些人着实是累的慌。其实身体累倒休息就好,但是心累却是怎么也缓不过来。她一直想低调,奈何头上光圈却是越来越大,在人群中那就好比黑夜中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如何还能低调下来。 她平时处事还算淡然,但是那时却当真是慌了。因为一切都太不真实,宫中女子的位分向来是和母家有着莫大的关联的。和她同期的御妻的父亲大多数都是家世显赫,有几位更是位及宰辅,远远在她之上。可是,封位却是不及她。 这种心慌意乱的心思终止于进宫半月之后的一天,如众人心中所思,皇上第一个招幸的人便是许充媛。 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凤鸾春恩车载着许追入了鸾恩殿,然后......就再也没有然后了。 第二日一早,皇帝下旨以私自授受宫妃之物的罪名把许充媛迁居到兰梓轩,自此再未招幸过她。 兰梓轩在皇宫西北角,离皇帝住的乾元殿的距离,具象的来形容,就是步行的话走一趟下来绝对会大腿抽筋。 宫中的人谁不是人精?光是听那乍一听唬人,仔细一听能笑掉人大牙的罪名就知道了许充媛一定是在侍寝当日见罪于陛下,才会被赶去那样一个几乎就是冷宫的地方。 许追每一次想起那一晚上发生的事情都觉得腿肚子发软,不过这么一来倒是有一点好处,就是她的生活总算是变成了她最初所想的那样:安逸、平和,不用和别人去抢去夺,等着就这么活到死就好。 只是有一样......皇帝陛下每个月都会过来一次,略坐坐边走。虽然许追知道他这么做只不过是为了安抚自家爹爹而已,毕竟自己还是宫妃,真的连见也不愿意见的话,许颂又怎么会安心的为陛下效力。话虽这样说,但是每一次许追面对这位的时候都免不了一阵的心惊肉跳。 稍微定了定神,许追后知后觉的想起今日应该就是这个月陛下来“看”她的日子,越发的低眉顺目:“陛下说笑了,前日才见过的。”看宋衍琮没有动静,许追猜是他忘了,于是又补了一句:“在御花园揽月亭中贤妃娘娘举办的赛诗会上。” 俯身的视线中,宋衍琮那双金色龙纹刺绣高靴走过,脚步沉稳,步步生风,坐在了她刚才坐的那把花梨木交椅上,长长的“哦”了一声,似是想起了这件事。 宫中女人闲来无事就会举办一些比赛或是宴会,打发无聊的时间只是其目的之一,更重要的是变相的争宠撕逼,因为每一次都会邀请皇帝陛下一同出席。 前日的赛诗会是由贤妃方浣组织的,遍邀了宫中嫔妃。许追本不想去,但是不想拂了贤妃的面子,招惹是非,就也去了。 揽月亭建在御花园北边的御湖之上,四周百花香味却是不及湖中极品金莲的幽然。虽然才是四月,但是湖中的金莲却是尽数开了,只因御湖中的湖水引自郊外的一处温泉。 清风拂过,荡起无数清波。金莲朵朵大如玉盘,轻轻盘旋。 整场赛诗会许追只在和皇上以及众位妃嫔见礼的时候说过话,之后就再未说话。这么多人,七嘴八舌,刀光剑影的,哪里轮的到她这个被冷落的充媛说话。 许追乐得清闲,在最末的座位上品着一杯在兰梓轩这辈子也喝不上的极品雀舌,看着精心装扮过的妃嫔众人你捅我一刀,我还你一剑的煞是有趣,暗自窃喜自己这一趟是来对了。 鉴于自己的存在感实在是薄弱的很,许追只是点到为止便不再说话。 屋子中一下子静了下来,半晌上面才又有声音传来:“你先起来吧!” 许追宽大的袖子之下揉着膝盖的手一顿,不动声色的收回:“多谢陛下。”站起之后静静立在一旁。 “此物......”他尾音拉长,修长如玉的手指指甲修剪的很是整齐,曲起手指敲了敲桌面:“不是姚婕妤之物吗?” 许追顺着他的指引看过去,是刚刚姚知月当做谢礼送给她的玉镯。 “陛下好眼力,确实是姚婕妤之物。”许追自认这话说的极好,既是肯定了陛下的猜测,又是拍了一下龙屁股。 却没想到换来的是屈起手指的那只手化成掌“啪”地拍了一下桌子:“许追!三年前你是如何来到这兰梓轩的你忘了?” 圣上怒火禀雷霆之势而下,许追心中顿时乱如麻,“砰”地一声就跪在了地上,这一刻,她仿佛听到了自己膝盖骨碎裂的声音。 “臣妾有罪,还请陛下恕罪!” 人要是倒霉喝凉水都会塞牙,这兰梓轩八百年不会来一个人和她聊天,八千年都不会来一个人给她送礼,就这么一次,就被宋衍琮抓了个正着。许追本不相信黄历上那些忌讳,但是经过这一天,她不得不信了。 思绪纷乱,许追伏在地上,呼吸都变得急促。突然脖子一痛,她上身被他提起来与他平视。皇族宋家的皮囊在大梁国来说都是数一数二的好,几位年纪大的王爷在年轻的时候那都是风靡京城的少年郎,年纪小的世子也都是玉树临风。而当今圣上宋衍琮可以说是宋家皇室中容貌最为出众的。 脸部线条很是柔和,皮肤是男子中少见的偏白皙。薄唇绯然,轻笑时如轻羽飘零,微抿时若樱花静默。这样的一副容貌只让人觉得十分柔美秀气,可是配上那一双眼睛却是足够让人为之一震。 许追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一双眼睛,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很是细长。瞳仁黑亮的慑人,黑眸耀眼的仿佛能穿透前世今生。他大多数时是肃着一张脸的,那双眼睛若寒星。但是她也见他笑过,不是皮笑肉不笑,而是真实的笑容。有一次金陵德望候府家的小世子进宫之时,两人毫无君臣之分勾肩搭背的在御花园中饮酒,许追恰好瞧见了。那双眼睛笑得弯弯的,唇角上扬,竟是让御花园中周围的景致全都化为了背景。 只有他一人,举手投足俱都可堪入画。 她倒是想陛下用那副笑颜对着他,可是奈何每一次宋衍琮都冷着脸,就和现在放大在她面前的一样。 许追被他盯得有些发毛,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却忘记了他的手此刻抓着她的脖领子。那么轻轻一触,她脖颈后面一片温热,她愣了愣,接着就是汗毛根根竖起。 恍惚中她察觉到对着自己的那双眼中有什么东西亦是顿了一顿,还没等她分辨出什么,抓着她脖领子的手就松了开来。 “这次就算了,再有下一次,这兰梓轩你怕也是住不得了!” 他声音辨不出喜怒,却是更显得阴冷。许追瑟缩了一下连忙谢恩,宋衍琮应了一声十分仁慈的让她起身。 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许追心下通透了不少,见皇上坐了这么许久也没喝上一口水定是渴了,刚想招呼木槿上茶却是被宋衍琮伸手阻了。只见他顺手端起桌上白瓷的茶杯喝了一口,浓眉皱了皱便放下了。 许追脸色不太好,那茶......是她喝过的。让皇上喝自己剩下的,还是凉掉的茶,这不是找死吗? “朕今日过来是有事要你去做。”见宋衍琮没有怪罪许追心安了,可是下一句话却是让许追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儿憋死。 “下个月悦宁公主的选婿大会,由你去操办。” ☆、第3章 横竖是错 第3章横竖是错 “朕今日过来是有事要你去做。”见宋衍琮没有怪罪许追心安了,可是下一句话却是让许追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儿憋死。 “下个月悦宁公主的选婿,由你去操办。” 先帝膝下只有一子一女,长子宋衍琮为太子,次女宋绮罗为公主,封号悦宁。悦宁公主容貌美艳,端敏大方,又是皇家唯一的公主,地位十分的尊崇。先帝在时,前来请旨迎娶悦宁公主的人简直要踏破宫门的门槛。但是有那么一句话说的好,叫此一时彼一时。内务府急着抢修被踏破的门槛还是五年前的事情,从某一天开始,“悦宁公主选婿”成为了宫廷之中十分引人“注目”的事件。 这种注目不是为了看悦宁公主得了什么样的良婿,而是为了看这次的驸马是怎么死的。当然,前提是选到了驸马。 悦宁公主十五岁时,指婚给了当时的三朝元老,太子太傅左正的大公子左文清为驸马。这左文清可不简单,十七岁时就高中状元,赐官文渊阁大学士,可谓是前途一片光明。可是......成婚当天,左相勾结匈奴皇族,意图颠覆大梁社稷的真相大白于天下,铁证如山,容不得丝毫抵赖。先帝大怒,下旨诛其满门。悦宁公主还未与左文清拜堂,就随着先帝回宫,此婚约也就此作废。 两年之后先帝才给悦宁公主指了另一门婚事。对方是龙武卫大将军周是之,年纪虽然比公主虚长十岁,但是对大梁忠心耿耿,战功赫赫。应该是先帝高瞻远瞩,怕悲剧重演这次才挑了一个武将。 可是......成婚那日,公主还未出宫门就又出事了。周将军和朝中一官员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两人厮打之际周是之衣衫被扯坏,胸口上赫然一只展翅雄鹰的刺青,正是西北羌族的图腾。就这样,一个马上要成为驸马爷的大将军瞬间就沦为了异国的奸细,不多日就被处死了。 之后不知是从哪里传出来的话,说绮罗公主命中犯煞,天生克夫。这才十七岁刚过,就克死了两位驸马。先帝驾崩,宋衍琮即位,自是把自家亲妹妹的婚事摆在第一位,每一年都会举办选婿大会,但是奈何每一次都是无果而终。 许追很是同情这位公主殿下的遭遇,但是同情归同情,要是真的要她来操办她是万万不敢接手的。 只因这位公主殿下别的毛病没有,就是记性太好了点儿。谁要是得罪了她,准保会被记恨个个把年才罢休。 宋衍琮即位第一年的选婿大会是由刚晋升为贤妃的方浣着手办的,许追还记得那场办的十分的大气,砸了无数的银子下去却是换回了公主殿下一句:“俗气。”饶是一向沉稳的方贤妃都不由得绿了一张脸,在场的人俱都是看好戏的表情。 从那之后,每当方贤妃和悦宁公主同屏出现的时候,总会被后者挤兑个几句。语言犀利而不失优雅,优雅而不失随性,随性里面还带了点儿小机锋。直到最近的一段时间,这种情况才算好转。 可是现在,要让许追去做方贤妃二世,被阖宫上下议论纷纷,这本身就是一场说走就走的冒险。更何况,宫中妃嫔众多,都死光了也轮不上她来主持大局不是? 许追思前想后,终是鼓起勇气:“陛下,臣妾资历浅薄,不足以担此大任。” “资历浅薄?许充媛这话不免让朕发笑。你是头一批入宫的御妻,又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在资历上算起来应该是宫中妃嫔的前辈才是。” 许追有些凌乱,这不就是在变相的说她老吗? 宋衍琮顿了顿继续道:“而且你要知道,宫中不养闲人。” 画外音就是你连侍寝都不用,还不快找点事做的话,乱葬岗才是你的归处。 许追默然片刻,脑子里一瞬间想起了话本中对于乱葬岗的描写,额角狠狠地抽了抽。 生亦何苦,死亦何哀。 可是她还没活够,最起码不能走在爹娘的前面。许家虽然不用她来继承香火,但是也实在是承受不住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么忧伤的桥段。 许追再开口已是十分的冷静:“臣妾遵旨。” 宋衍琮满意的点点头,脸上神色捉摸不透。半晌站起,许追忙侧开身子,力争一个十分纯洁的距离,免得被他身上的戾气所误伤。 陛下虽然冷脸,但是今日不知为何,连心仿佛都冷上,让许追每一句话说的都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朕先走了,有时间再来看你。这个......”他拿起桌上的玉镯在手边:“充入府库,算是给你个教训。” 许追心下一喜连忙称是,没想到今日这么快这么简单就脱离苦海。送着宋衍琮到了门前,他身边的内监总管明泉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恭送陛下!” —— 明泉是打小儿就跟在宋衍琮的身边,对主子的内心可以说是能揣测个几分。可是现下看着陛下拐出了兰梓轩之后脸色却是越发的阴沉,他突然有些不明白了。 兰梓轩四周遍种梨树,这个时节梨花开的正好。大朵乳白色的花,香蕊尽吐,香气甜腻。宋衍琮大步走着,在一棵粗壮的梨树前面停下。浓眉皱起,让明泉心中一凛。 “陛下,从许充媛那儿出来怎么还不高兴了呢?”按照往日的惯例来说,这十分不符合常理。 “朕已经吩咐让许追负责绮罗的选婿大会了。” 明泉一怔:“不是事先定好了秦贵嫔吗?怎么会......” 宋衍琮的视线落在一旁在花蕊间忙碌的蜜蜂上,神色晦暗不明。 “你去查一查,这是打哪儿来的物件。”他伸手把从许追那儿拿来的玉镯递了出去,明泉从袖间掏出白色的帕子小心的接过包好:“奴才懂了,一定会悄无声息的办。” 宋衍琮点头,却是突然来了一句:“明泉,你说,朕如此做是不是错了。” 这种问题,向来是用不着答案的,明泉躬身不语,静静的等待着陛下的下句。 果然宋衍琮根本就没听他的回答,突地笑了。今日阳光极好,穿过树杈在地上落下淡淡的斑驳光晕。一半在地上,一半在他的脸上。 从明泉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见自家主子那一张足以颠倒众生的面容沐浴在阳谷之下,连嘴角的笑容都镀上了光。 明泉有些呆,虽然跟了宋衍琮十几年,但是偶尔还是会被他的皮囊所迷惑。 “朕是这大梁国的皇上,朕做的自然都是对的。朕如此机智酷炫,又怎么会有错?” 这一番话把明大总管从臆想中拉回了现实,俯下身十分违心的恭维道:“陛下说的都是对的,奴才对陛下的圣明佩服的五体投地。”说完他自己后槽牙先被酸疼了。 宋衍琮笑得志得意满,一甩袖子迈开长腿而行。明泉擦了擦额上的汗,招呼着后面一众侍卫跟着离开。 ** “娘娘,这都是木兰做的新菜,您尝一尝。”外间摆了一张黑漆带雕花六角桌,一身烟色宫装的木兰布好了菜,摆在了许追的面前。 因为迁居到兰梓轩的缘故,许追身边就只剩下杏儿,木兰木槿,并掌事太监李易四人。杏儿是许追从母家带来的人,也是一起长大的,关系亲厚。当时许追被皇上降罪,原本身边的六名宫女中有三位都谋好了出路,奔着自己的前程去了。 墙倒众人推,这道理许追懂,但是真到了那个时候却还是免不了心中一阵的不好受。不过还好有木兰木槿,李易甘愿追随,着实给了她不少安慰。 兰梓轩太过偏远,饮食都得自己动手。木兰手艺甚好,让许追在这偏远之处苦居着也日渐丰腴。 每一次当陛下驾临之后,许追都会吃不下饭。木兰记得这点,所以到了这个时候就会做一些新鲜的花样,让许追忘记悲伤,笑着活下去。 许追看了眼菜色,灰暗的眸子亮了亮,拿起筷子刚抬手,就又放了下来。 木兰和木槿换了个颜色,木槿盛了碗浓汤放过去:“娘娘,可是皇上给您出了什么难题吗?” 许追抬眼两边望了望,木槿道:“娘娘放心,杏儿去内务府取核桃了。” 这种事关皇上的事情还是不要让杏儿知晓的好,不然传扬出去兰梓轩上下都得跟着遭殃。 “下个月的选婿大会,由我来主办。”许追说完十分痛心疾首的闭上了双眼。 那两人再对视了一眼,齐生生的道:“娘娘节哀。” 许追现在真的是心乱的很,这根本就是个烫手山芋,不管办的好或者不好都是错。办的好了出了风头,以后肯定又会像是她刚入宫那般的不得安宁。要是办的不好得罪了悦宁公主,她一个被冷落了的充媛倒是没什么,却是连累兰梓轩众人。他们跟着自己这个无宠的充媛已经不易了,再让他们受罪她的良心怎么会安? “唉......”许追长叹了口气:“把这些都撤了,我想睡一会儿,有事没事都别来找我。” ☆、第4章 选婿大会 第4章演技大赏 俗话说的好,不怕猪一样的队友,就怕捉摸不透的对手。 悦宁公主素来不愿意和宫中妃嫔往来,她宫中的下人又是口风甚严,许追也是实在不了解这位公主殿下有什么忌讳的。只是就着那次方贤妃得罪悦宁公主的先例,知道公主殿下不喜奢靡,就特意的办的简单一些。 踩在巨人的肩膀上,许追对方贤妃既是感激又有些愧疚。以至于每一次到方贤妃祺华请安她都十分的殷勤,比之往日更加恭敬。殊不知这些做派落在有心人的眼中,又会说她刚有得势的矛头就惺惺作态。 不过这些许追先都顾不上了,悦宁公主的选婿大会才是目前最重要的事情。 这么忙忙碌碌的,一个月过去。五月初五,是端午佳节,亦是钦天监算出来的黄道吉日,悦宁公主的选婿大会就在这日举办。 地点在御花园后面的清凉台上,这里依着御湖边景致是宫中最佳。又因为后面便是皇上亲自派人建修的藏书阁,又占了皇御之风及文学风骨,算是个又雅致逼格又高的地方。 台上四周黄色纱幔拉起,四角都用这个时节的海棠花布置下去,清风泛起,淡香萦绕。宋衍琮一身金灿灿的袍子,袖口和领口俱是银线绣成的云纹。胸口处金线密织的针脚,张牙舞爪的长龙盘旋着,气势逼人。坐在他旁边的女子一身枚红色紫金穿花吉服,头发挽成一个飞仙髻,几支银鎏金掐丝点翠花卉小簪斜插在发髻之上,顶端垂下无数枚红色的水晶流苏。额间一副红水晶流苏金丝链,衬得肌肤白皙无暇。杏眸眼尾以淡金色胭脂勾勒,美艳无方,正是今日的主角——悦宁公主宋绮罗。 其余的嫔妃皆是盛装出席,按照品阶分坐在宋衍琮的两侧。许追坐在左手边倒数第三个座位上,下首是姚知月和秦宓秦贵嫔。 自从上次姚知月来找许追之后直到今天,这还是两人第一次见面。据传言那日姚知月按照许追的话去做之后,陆萧萧直接把鹦鹉放生,然后伸手把那鸟笼砸在地上,木屑翻飞,把姚知月吓个半死,一个月都没敢迈出门去惹是生非。 许追深刻的觉得,这真是一件喜大普奔的事情。更喜大普奔的事情是悦宁公主并没有说这次的宴会俗气,算是肯定了她的这番努力。 姚知月这次好容易光明正大的出来了,刚想和她的许姐姐畅谈一番,舒舒自己的闷气,却余光中看见陆萧萧正往这面看。吓得她急忙坐直身子,大气儿都不敢出。 许追抬眼看过去,陆萧萧一身锦绣双蝶钿花衫并烟水百花裙,很是淡雅素净。眉宇间那一抹英气着实引人注目,和这宫中女子的娇媚很是不同。察觉到许追的目光,陆萧萧也不闪躲,端起手边的白玉盏遥遥举起,之后一饮而尽。 许追没想到陆萧萧会如此,虽然有些踟蹰但也照样倒了一杯喝了下去。这酒是宫中新制的醉花仙,很是温和清冽,适合女子饮用。一杯下去,只觉得齿颊留香。 此时上首的宋衍琮轻咳一下,众人纷纷停下手下动作。 “今日办此家宴是希望皇妹能早日寻得佳婿,皇妹终身大事了了,朕才能安心政事。” 一旁的宋绮罗闻言站起身子行了礼:“臣妹多谢皇兄体恤,愿今日能不负皇兄恩泽。” 这都是每次必说的客套话,众嫔妃起身再一番祝愿,宋绮罗再一次还礼,宋衍琮再一次安抚之后,选婿大会终于拉开了大幕。 随着内监总管明泉的唱和声,十几名青年男子踏入清凉台。 当这十几人在众人面前站定的时候,宋衍琮神色不明,宋绮罗柳眉竖起,各位妃嫔皆都是一副吞了苍蝇的表情,一瞬间现场的气氛就凝结了。 许追愣住了,下意识的仔细揉了揉眼睛,她多希望是由于她喝多了眼花才看清这一幕。可是她脑子清晰,眼神明亮,哪里是醉酒的模样。 我滴个娘哎!这都是什么鬼! 打碎这一片诡异的气氛的还是宋衍琮,他唇角勾起向着一旁的宋绮罗道:“怎么样,这么多的青年才俊在此,皇妹可有中意的男子了?” 此言一出,许追听见了身边姚知月极其压抑的轻笑声。 宋绮罗看着阶下中央站着的数十个所谓的“青年才俊”,有年少秃顶的礼部尚书家的大公子,有天生痴呆的工部侍郎家的傻儿子,有满脸麻子加斗鸡眼的内阁大学士家的三少爷......面对着这样一大群的“青年才俊”,她还要端着巧笑嫣然的模样站在这里成为一个会移动的花瓶,也真真是醉了。 思绪回转只是瞬间,宋绮罗转身朝着宋衍琮的方向微微的福身,礼仪周全:“多谢皇兄抬爱,臣妹...臣妹自认情路坎坷,如今只想寻一情投意合之人渡过余生。众位公子虽然...虽然皆是年轻有为的君子,奈何与绮罗缘分甚浅,绮罗不愿耽误。还望皇兄恩准。” 许追的腰身挺直,她很怕一不注意自己就会瘫在地上。面前的一切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简直要把还不算轻的她给刮到天上去。 每一次的选婿大会都会有一个初选的过程,就像是皇上选秀女一般。先要把容貌不过关,长得吓哭人的给筛选掉,之后才能进入复选。选婿大会基本上都是挑了朝中适龄未婚官员或是身世清白,爹很流弊的官员之子来应选。这次初选是由礼部决定,最后许追看了名单画像再敲定的。 她仔细的回忆了一下,那个名单上没有这几位大梁国出了名的男东施。可是,为什么他们会出现在这里? 这下算是完了,敢拿这些人滥竽充数给悦宁公主选婿,这不是找死还是什么? 许追发现,一遇上这兄妹两个,她就一直在找死的路上狂奔。 深吸一口气,她懂得现在还不是低头的时刻。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别低头,皇冠会掉,别流泪,坏人会笑。她虽然没有大逆不道的戴王冠,但是头上还有几支金步摇,掉下来一样很让她肉疼。 宋衍琮扫到了那一个不动声色的身影,眼中笑意越发的深。伸手扶起还拘着礼的皇妹,语气十分的和煦:“既然如此,朕便不强求了。我大梁的公主定要寻一个两情相悦之人,才不会委屈了皇妹。”说着吩咐明泉让一众“青年才俊”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宋绮罗眼角抽了抽,再抬眼就是一副感动到无以复加的模样:“臣妹多谢皇兄如此包涵。” 两人对视,外人只看见兄妹情深,却是看不见那暗潮涌动。 宋老大:皇妹,你表怪哥哥我,我也是身不由己。 宋小二:呵呵,见色忘亲妹,那就休怪我心狠手辣了。 视线分开,宋绮罗落座,眼波流转,眼角金色越发的贵不可及:“这次的选婿大会办的极好,深合我心。许充媛......”她顿住话头,成功的把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到许追身上。 许追多年没有被这么注视过了,简直是如芒刺在身,难受的紧,却又不得不挤出一张笑脸看过去。 “多谢你,为了答谢你的辛苦,晚上我在暖熙阁招待许充媛,还请许充媛赏光驾临。” 许追秀眉一紧,有些不解,为何事情出了岔子,悦宁公主还这般的邀约让她去吃饭。待汇聚在她身上之前看笑话的眼神全变成了一种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她看着宋绮罗微笑的脸,突然就懂了。 还有什么比让六宫侧目更加让自己难熬的事呢? “劳公主费心,不胜荣幸。”可是就算是鸿门宴,她也还要赴。还要记得穿的美,笑得欢。 这就是深宫中的必备技能:人人都是演技派。 宋绮罗见状十分高兴,一点儿都没有自己没选到良婿的失落,反而透着一种少见的兴奋。 之后的这场宴会在一种十分和谐的氛围中进行着,宴毕,众妃嫔先行离去。明泉十分有眼力的带着侍女太监退到了外面,嘈杂热闹的清凉台一下子就只剩下了宋衍琮和宋绮罗兄妹二人。 “你想干嘛?”宋衍琮终是忍不住,声音带了几分的恼怒。 宋绮罗倒了一杯酒细细的品着,轻叹一声:“我这可都是为了皇兄你,你既然想到这个方法,就应该想到她的人生自此就不会平静。我只不过是推进了事情发展的进程,皇兄应该感激我才是。” “朕的事情不用你插手!” “那我的婚事你为何一再的阻拦?真以为我不知道你早就和姓莫的那厮勾搭在了一起?只许皇兄放火,不许妹妹点灯,这是什么道理?” 宋衍琮转头看着她,眼眸极亮带着压迫感:“朕警告你,别起什么幺蛾子,否则兄妹都没得做。” 宋绮罗十分配合的双手捧着脸:“我好怕哦!” “噗”宋衍琮破功,有些无奈的给了她一个爆栗:“真是拿你没办法,从小到大都是这个样儿,一点儿没有公主的端庄。” “那你就有皇帝的深沉了?”宋绮罗毫不客气的回嘴:“你我半斤八两,人生已经如此艰难,就别再互相拆台了。话说回来我捧着这位我大哥心尖上的人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对她做什么!” ☆、第5章 剑拔弩张 第5章剑拔弩张 许追出了清凉台往兰梓轩而行,她今日身边带了木槿和李易过来。因着御花园西北角的宫宇不多,就只有主仆三人往西北的方向而去。 走了几步许追停了下来,转身看去,只见来人上身镂金丝钮牡丹花纹蜀锦衣,下着粉霞锦绶藕丝缎裙,华贵万千。正盈盈站定,身后六个宫女站在一旁。那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宫中多了位贵妃呢! “秦贵嫔跟着我有何事?” 秦宓双眼被金蓝色眼粉轻打着,衬着眼睛有些凌厉。拖着长长的裙摆走了过来,嗤笑一声:“这皇宫这么大,许充媛凭什么以为我在跟着你。难道这路你能走得,我就走不得?” 许追想起之前选定来操办选婿大会的人貌似就是眼前这位,一下就明白过她这阴阳怪气的调调是为何而来。唉......许追暗叹着,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哦,既然如此,贵嫔慢着走,我先行一步了。”许追说完转身欲往前走,那粉色的大裙摆在她眼前滑过,迫的许追停下来。秦宓脸色十分不好,那张花容月貌的脸颊涨的通红,眼神带着光狠狠地盯着她看。 “现在秦贵嫔是又有事找我了是吧!” “你......”秦宓被噎的不行。平时见这位充媛都是不声不响的,谁知这一开口就是这般厉害。秦宓轻哼出声:“许充媛这几年被皇上冷落一定倍感寂寞吧!这才得了机会就急忙的挤到皇上跟前,连说话都硬气了三分,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呢!” “秦贵嫔!您位分在我家娘娘之下,怎么用这等语气说话。”木槿从秦宓开口时就已经不满了,听到这忍不住上前一步说到。 话音刚落,秦宓扬起手,“啪”地一声扇在了木槿的脸上:“贱婢!我与充媛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地方!” 木槿的脸瞬间红肿,却是犹不低头:“奴婢是许充媛宫中的,若是教训也该是许充媛来。贵嫔隔着充媛来教训奴婢,是当充媛不存在?还是当这宫中尊卑高低为无物!” 秦宓没想到这么一个小丫头也敢如此,急火攻心再想一个巴掌扇过去,却在空中被人拦下。许追总是淡淡无波的双眸有些阴寒的射向秦宓:“秦贵嫔,你可知道以下犯上是什么罪名?我不愿和你多纠缠,还望你好自为之。” 她的话没什么温度,让秦宓一怔。猛地甩开她的手,秦宓眼露不屑:“你真的以为你靠着这一场选婿大会就能咸鱼翻身,真是异想天开!宫中以荣宠定尊卑,你一个被陛下抛弃的充媛又能有什么能耐来怪罪于我?”言罢,她拍了拍手掌,后面的那几个宫女走上前来把许追三人围在中间。 “现在这里只有我们几人,就算是发生了点儿什么也不会有人知道。若是闹到皇上那里,以皇上对我的宠爱那自然是站在我这一边的。你说对不对,许、充、媛!” 她刻意的加重那三个字,有些得意的笑起来。 许追看向她的目光顿时多了些可怜。 “我算是看出来你要做什么了。杀了我们你没有那个胆子,最多就是打我们一顿出气罢了。可是你不要忘了,悦宁公主在席间说过什么,让我晚上去她那里用膳。这我要是添上个伤病不能出席,到时候惊动了公主殿下,以殿下的手腕彻查这件事的真相不过就是小事一桩。” 秦宓变了脸色,许追继续道:“陛下是最宠爱这个妹妹的,到时候悦宁公主在陛下那里说起,那贵嫔一直以来温婉大度的形象可就大打折扣了。再过两个月就是秀女大选,到时候新人辈出,陛下又怎么会再流连于一个善妒的女子?” “你胡说!陛下怎么会这么对我?”秦宓虽然这么说,但是语气间的犹豫已经暴露无遗。 先礼后兵,这是许追一贯的做法。所以当这几句剖析局势厉害关系的话之后,她又补了一句:“脑子蠢还学着别人去害人,我也是心疼你。” 话音刚落,木槿被震撼了,对这位主子的敬佩之情顿时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她一向是知道自家主子不同常人的,没想到这个不同之处会如此之大。 秦宓气的脸色铁青,那手又不由自主的挥出去,许追一句话出,硬生生的让她的手顿在空中。 “温婉大度!温婉大度!温婉大度!重要的事情说三遍,想必秦贵嫔才会深记于心。” —— 兰梓轩 “嘶......”木槿咬着唇却还是疼出声来,杏儿在一旁愤愤不平:“不就是一个贵嫔吗?就敢张狂成这样,还敢动手打人,哼!赶明儿个告诉贤妃娘娘,治她的罪!” 秦宓那一下子打的很重,许追亲自拿着剥了皮的鸡蛋在她脸上敷着,半晌才见消肿。 把鸡蛋放在一旁的盘子里,许追道:“秦贵嫔正值得宠的时候,贤妃娘娘又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怪罪她,这不是打了皇上的脸吗?”眼风瞧见木槿一张俏丽的脸淤肿未消的模样,她很是心疼:“木槿,我没能力保护你,让你吃苦了。” 木槿眼中含泪摇摇头:“娘娘已经做的很好了,要不是娘娘最后的那番话秦贵嫔又怎么会轻易的收手。” “我虽然是个无宠的充媛,但是谁若是想欺负你们,我是万万不会忍让的。” 木槿心中感动,却是想起来许追是如何“不会忍让”的,不由得破涕为笑:“秦贵嫔被气得不轻,丢盔卸甲的就急忙走了,娘娘真是好口才。” “哎,真的吗?秦贵嫔吃瘪了,那场面一定很好看。”杏儿瞪大了眼中,一脸的兴奋:“木槿你快说说,娘娘是如何说的秦贵嫔夹着尾巴逃窜的?” 许追面无表情的说道:“秦贵嫔很像你。” 木槿看了许追一眼强忍住笑意,剩下杏儿眉头深深的皱紧自顾自的嘟囔着:“我和秦贵嫔相像的地方......除了都是女的之外也没有什么了吧......” 许追听清了她的话,顿时那些愧疚和糟心就都不见了。其实,这些情感原本就不应该属于她才对。 秦宓三月前入宫,颇得陛下怜爱。可是她得势张狂,在宫中这种地方必不得善果。恶人自有天来收,是她沉不住气了。 不过,在来到兰梓轩的那刻起,木槿她们就是她的亲人。即使是拼尽了力气,她也要护得她们周全。 —— 祺华宫 在宫宇殿门之外就能听见丝竹之声,曲调如潺潺流水,不禁让人心驰神往。 西暖阁右侧的一间房中并没有什么家具,只在一面的墙壁之上摆放着两个小鼓,面积极大却是空旷的很。一个身着嫩黄色撒花绉纱群的女子,长长的水袖随着乐曲翩然飞舞。脚下只着薄薄的层层绉纱制成的类似鞋的东西,行动起来更加的轻便。曲调骤然起高,她身形变换的更快,水袖如白炼般腾起,然后击打在墙壁的小鼓上,“咚咚咚”地合着丝竹之音,十分的契合。 曲调渐渐平缓,女子收回水袖,脚下转着圈,柔软的腰肢打开,裙摆随着动作展开,这才看的出来是莲叶的形状。曲调停止,女子抱着双肩呈一个天女抱刘篮的姿态作为舞的最终。女子虽然香汗淋漓,但是那娇媚的容颜却是半分没被掩盖,反而多了一丝的慵懒。 “啪啪啪”,屋子里顿时响起一阵的掌声,有宫女上前递着帕子:“娘娘舞技真是越发精湛,胜过飞燕无数,梦晶拜服。” 能在这祺华宫中被称为娘娘的就只有方贤妃一人,方浣接过帕子擦了擦汗,闻言笑了:“就你嘴甜,总是这般哄本宫高兴。” “娘娘总是这般谦逊,可梦晶说的句句是实话。霓裳舞早已经失传,如今娘娘寻得古籍让奴婢们得观霓裳舞的风采,奴婢们皆是感慕娘娘恩德。” 话毕,其余的宫女们纷纷应和着。 方浣微笑着,眼中满是期待:“本宫练这舞练得如此辛苦,还望陛下会喜欢才好,那本宫受了多少累都是值得的。” “娘娘待陛下这样好,陛下肯定会很感动。” 方浣摇头:“看这宫中如今是秦贵嫔最得圣意,不过宠爱太过也未必是件好事。本宫如此做分得陛下圣意流转,也是为了她好。” 梦晶忙道:“娘娘说的极是。对了,娘娘,奴婢得到了消息,说是秦贵嫔在许充媛回寝宫的路上拦着许充媛,还动手打了许充媛身边的侍女。不过......” “不过?” “最后却是秦贵嫔被许充媛说的无言以对,带着人匆匆的就离开了。” “哦.......”方浣握着锦帕的手一紧,唇边浮现的一丝笑意看的梦晶一冷:“秦宓以为许追顶了她的差事得了脸面,这就恼了,倒是她的做派。不过这许充媛......还真是有点儿意思。” ☆、第6章 安静祥和 第6章安静祥和 一般公主的封号都是由礼部择了好的名号封的,大多数都是安康,祥泰之类有关国运的名字。可是宋绮罗的封号却是她的父皇亲自取的,悦宁,喜悦安宁。由此可见,先帝有多么的宠爱这个唯一的女儿。 先帝在时就在京城最繁华的罗巷为这位悦宁公主建好了公主府,里面的建筑装饰都是先帝亲自设计选好了材料建筑的。极尽奢华,尽显尊贵皇家风范。先帝是把最好的都给了女儿,就等着女儿嫁人之后搬到这里,过着幸福的日子。 奈何先帝驾崩,宋绮罗还是没能住到这里,先帝终究没能亲眼看着他心爱的女儿喜悦安宁。 宋绮罗在宫中居暖熙阁,离皇帝的乾元殿相距不远。木槿受了伤,许追就带着木兰出了门,而杏儿.......最好还是留在兰梓轩的好。 一路走到御花园,许追有些累。想着这样大汗淋漓的去见悦宁公主着实是不雅且丢人,见天色还早,就在御湖边的长廊中小坐片刻,吹吹风,散散汗。 这样坐着,御湖上的清风伴着金莲的香气吹过来当真是极其凉爽。木兰在身后有些担心:“娘娘这么吹风小心着凉。”却见许追后背一僵,视线落在御湖那边的矮灌木之中。木兰随着看过去,也是一愣:“那......那不是......” 只见矮灌木后面一个纤细的青色身影匆匆而过,她的发色不同于常人,有些发暗红,在阳光照耀下很是亮眼。她走的很急,身后一个高大的身影紧紧相随。然后猛地抓住了她的胳膊,她貌似是气急了反手回去扇了他一耳光。男子愣住,她趁机急忙跑了。男子反应过来又是急忙跟上,不一会儿两人就不见了身影。 木兰在宫中也呆了多年,可是什么时候见过这等阵仗。天气越来越热,这个时候来这里的人并不多,可这毕竟是宫中。那两人的关系明显不一般,这要是传扬出去定会掀起轩然大波。 “娘娘,这......” 许追站起身子:“时辰差不多了,我们该去暖熙阁了。” “娘娘,可是......” “记住,我们今日没来过这里,亦是没见过什么人。”许追目光灼灼的盯着木兰看:“你一向伶俐,自然是知道我的意思。” 好奇心害死猫,在宫中一个人的好奇心可以害死的不只是猫,是自己,甚至是族人至亲。有些事情见到了就要当没见到,有些事情记住了也必须要遗忘。由此,才真的能在这宫中平稳的活下去。 木兰压下心头的巨浪,点头道:“奴婢知道娘娘的意思,定会守口如瓶。” 许追微笑:“那就好。” 这样一个并不算愉快的小插曲过后,主仆两人终是到了暖熙阁。 跟守门的侍卫道明了身份之后就有人出来领着两人上了二楼,暖熙阁是一座二层的阁楼。全是由金丝楠木制成,一进来就闻到一股香气。这香味很沉厚,和礼佛用的檀香的香气有些像,很是能安定心神。 这还是许追第一次来,不由得四下打量着。摆设极是雅致,虽然简单但是每一件物事看的出来都是精挑细选的。楼梯拐角放着一个巨大的白瓷瓶,是定窑的极品。里面插着几枝开的正好的海棠。虬枝弯折,浅白带着红晕的花瓣很是素雅。许追收回视线,想着悦宁公主那日说的选婿大会合她心意并不是假话。 上了楼,拨开纱帘,转过一个绣花镜屏,小窗开着,窗下摆着一个春藤案并几个紫檀雕花椅子。案子上摆放着几碟十分精致的点心,悦宁公主宋绮罗正坐着,见许追来了站起来迎了过去,颇为亲切的拉过她的手:“许充媛你可算是来了。” 许追被这顾亲热劲儿弄得有些心里发毛,面上却是依旧:“让公主久等了,是我的错。”宋绮罗像是听不出她的客套似的,拉着她往案子那儿走去:“既然许充媛认了错,那呆会儿可得喝上三杯赔罪才行。” 还没等许追答道就被宋绮罗按在了靠外边的椅子上,而宋绮罗坐在了她的对面。许追看着身边还空着一把椅子,下意识的心里一阵慌。不会是...... 像是为了验证许追的心中所想,宋绮罗转头扬声对里间说道:“皇兄,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许追那种每次听到宋衍琮存在的那种“咯噔”声又来了,木兰只觉得自家娘娘“陛下恐惧症”又犯了。 里间的脚步声响起,当那道挺拔的身影出现的时候,许追从椅子上滑下跪在地上:“参见陛下。” 要是知道今日宋衍琮也会来的话,她宁愿让秦宓带着人把她胖揍一顿,疼几天来逃脱一场心灵上的折磨,也算是划算的。 宋衍琮自是不知道许追心中的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绕过她径直坐在了她里面。宋绮罗笑容奸诈的很:“皇兄还未回答我,我说的对不对。” “许充媛,你说对不对?” 什么对不对?谁知道对不对?许追没想到这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话题会转过这两兄妹回到自己这里,她头疼的厉害:“陛下和公主殿下说的都对,是臣妾的错。” “哦......”宋衍琮点头:“知道是你的错还算有救。” 许追此刻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就听宋衍琮继续:“你怎么不起来回话?是心虚到不敢让朕看见你的脸吗?” 陛下问我为什么不起来回话,我能说我是被您毁三观的联想能力给吓得瘫在地上起不来吗? 这是许追的心声,当然了,这话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许追便道:“臣妾是被陛下的威严所慑,只一心想要朝拜,不敢有靠近的心思。” 宋绮罗在许追看不见的地方十分夸张的冲着宋衍琮咧着嘴,宋衍琮看了她一眼,随手把一块点心塞进了她的血盆大口。 “唔......”宋绮罗被噎住了,可是为了说话方便身边并没有侍女留侍,只能伸手自己倒了一杯茶把点心顺了下去。 宋衍琮冷笑一声,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许追还低着头不明所以,以为这声冷笑是送给她的,顿时后背凉风阵阵,比在御湖边还要凉快。当真是透心凉,心飞扬。 这时听到一声木头和地面摩擦摩擦的声音,许追不敢动脑袋只能斜着眼睛看过去,只见刚才她坐着的那把椅子向着里侧挪动了许多。突然她心头有一种毛骨悚然的熟悉感,还没等她有所察觉,只觉得脖子一疼,她的脖领子再次被人拽起,直接像是拎着小猫小狗一般的被拎到了椅子上。 宋绮罗嘴角一抽,这是什么鬼习惯? 两把椅子离得太过近,以至于许追坐在上面差不多是直接贴在了宋衍琮的身上。她能感觉到他结实的大腿正与自己的紧密无间的并列着,他的身上带着淡淡的龙涎香,这是帝王专用的香料,自带一种摄人心魄的气息。此刻这种气息合着他真正的气息一同笼罩在她的身上,许追心跳漏了一拍,又一拍。 她有些不自在的想要往外挪一点,却被他的大手按住了大腿没法动弹。他的手很热,即使是隔着衣裙许追都能感觉到他手心的温度。这还是除了那一夜之外她如此的靠近他,那种异样的感觉蒸腾开来,瞬间就红了脸。 宋衍琮只觉得掌下她的腿很是有弹性,满手的滑腻。他一直知道许追不是那种体态十分纤瘦的类型,却不想她很是丰腴,触上的一刹那他只觉得爱不释手,不由得捏了捏,许追的脸色就更红了。 “陛,陛下......”她细细的低吟响起,宋衍琮止住心猿意马,正色道:“许充媛不是说朕君临天下,你深感朕的龙气浩荡吗?朕就许你个恩典,让你更加近的感慕朕的君恩光芒。”说罢他缓缓的靠近她的耳边:“怎么样?是不是感觉到内心无比的安静祥和了?” 这哪里是安静祥和,明明是海浪翻转一叶扁舟,马上就要船毁人亡了。 许追大气都不敢出,眼观鼻鼻观心的目视前方:“是,臣妾谢过陛下的一番好意,让臣妾.......”她话一顿,因为那只魔爪从她腿上撤下去之际,不经意间的碰到了一下她的腰,那种酥麻到痒的感觉让她的心都一颤。 “让你怎么了?”许追不知道今日陛下为什么这么不依不饶的算计着这些小事,简直是让她抓狂到想去挠墙。咬了咬唇她才道:“让臣妾心中豁然开朗,窗外的纷杂都是浮云,内心的平静才是永恒,臣妾悟到了陛下的深意。” 宋衍琮本来见她咬着唇的样子心下旖旎万千,这下子被她的话一搅合算是毛都不剩了。他随意的靠在窗边,各种酷帅狂霸拽的伸出大长腿,想都没想的一把把她的椅子踹了出去。 “悟了之后就离朕远一点吧!朕的风姿许充媛还是远观朝拜为好。” ☆、第7章 口是心非 第7章口是心非 “她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除了欺负她朕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在她心里留下印记。” 宋衍琮本来见她咬着唇的样子心下旖旎万千,这下子被她的话一搅合算是毛都不剩了。他随意的靠在窗边,各种酷帅狂霸拽的伸出大长腿,想都没想的一把把她的椅子踹了出去。 “悟了之后就离朕远一点吧!朕的风姿许充媛还是远观朝拜为好。” 许追没料到这个,更没料到宋衍琮力气这么大,这么一踹椅子滑出去老远。“啊.......”吓得她尖叫出声,幸亏一旁的木兰出来扶住了椅子,否则许追很可能就这么冲到楼下去。 宋绮罗站起走过去:“许充媛你没事吧?” 你没事吧?你没事吧?你没事吧?没事就吃王御厨秘制的腌渍梅吧! 许追的脑子有些乱糟糟的,耳边宋绮罗的话反复回荡着,半晌眼前才算是不在晃悠了。 “让公主担心了,我没事。”许追站起走到宋衍琮身边:“是臣妾蠢笨,让陛下烦心了。”她虽然不清楚皇上这突如其来的怒气是从何而来,但是所谓天威难测,不管是因为她的哪一句话,先自省总是没有错。 宋衍琮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见她只是脸色白了白之外并没有其他什么异样,遂收回目光道:“不是说用膳的吗?朕已经坐了这么久,绮罗你就让朕空着肚子吗?” 见宋衍琮不再理她,许追站在一侧。宋绮罗应声之后亲自下楼去张罗了,顺便带走了木兰一同。 “你刚才做的很好。”到了一楼宋绮罗开口对木兰道。 木兰虽然没想到会得到悦宁公主的夸奖,但还是十分沉稳的开口:“照顾充媛娘娘是奴婢的职责所在,不敢以此得公主夸奖。” 宋绮罗宽慰的笑了:“果然是个玲珑剔透的人儿,配在许充媛面前伺候。好好的跟着她,自是少不了你的好处。” 木兰躬身:“是。” 许追和宋衍琮独处一室的机会,形容起来,就是和她爹升官了的几率是一样的。过了这个年头之后,居然连着两个月都有这样珍贵的机会,许追觉得自己应该出宫去西山临安寺求一个符来辟邪。 “许充媛怎么每一次见到朕都是这副如丧考妣的模样,对着姚婕妤就舒心展意的笑个没完,看来是朕的样子不入你的眼了?” 宋衍琮一句话也不见有什么情绪,但就是轻易的就给许追冠上个不恭不敬的罪名。许追忙跪下:“臣妾不敢。” “不敢?朕还没发现你许充媛有什么不敢的事情。陆昭仪找姚婕妤出气的事情你敢说没有你在中间参谋吗?” 许追知道宫中遍布着他的眼线,可她没想到这么一件小事居然也被他抓住了把柄。这么一来,她说什么解释的话除了越描越黑之外,没有丝毫的作用,这样想来,就干脆不解释了。 “臣妾知错。” 宋衍琮轻笑一声:“若是论宫中谁认错速度最快,那许充媛排第二也没有谁敢称第一了。” 这番带着讥讽的打趣让许追倍感压力,却也只能随着他一起“呵呵”地笑着。 “你起来吧!”许追不敢置信的抬头,正对上他一双眼睛,她急忙的撤回目光,就听他道:“姚婕妤虽然脑子不如你,但是倒也天真可爱,若是宫中人人都像她那样倒也省了很多的麻烦。” 他居然懂她的心思,许追再次抬头,宋衍琮的目光如寒潭深渊,一望触不及底:“不过许充媛,你为了别人谋划了这么多,可想过为自己谋一条出路?” 说话间,他眸子极亮。他今日只着了银色的暗花常服,衬得他越发的俊逸飘然,倒是少了帝王的三分戾气,多了几分风流怡然。可能是他今日和平时的样子很是不同,亦或者是这暖熙阁的金丝楠木香气萦绕,她不由自主的说出了真心话:“臣妾只求在宫中平稳,保我许家平安。只此而已,别无他求。” 窗外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漫天的红霞似血染就一般。那金色带红的余晖晃进窗中,他整个轮廓都镀着光,脸上的表情越发的看不真切。半晌许追只听见一声叹息般的声音:“你倒是看得开,也罢,倒是不急。” 不知为何,许追的心突然像是被揪了一下。在这时宋绮罗领着木兰和一众宫女带着菜上了楼,解了这有些诡异莫测的局面。 之后的这一顿饭,可是说是让许追毕生铭记。悦宁公主亲自安排的,味道自然是不用说。可是就是这一起用膳的人...... 许追依旧坐在宋衍琮身边,不过比之前要远上许多。陛下动筷之后她才拿起筷子,只夹自己身边的那道清炒菌丝小口的吃着。宋绮罗看着拘谨万分的许追,再看看对面不动声色的自家哥哥,眼角一挑,伸手夹了一筷子面前的鱼肉做成的小糕块放在刚要递过去,却被另一双筷子阻了。 宋衍琮淡定道:“她不吃鱼。” 许追筷子一顿:“陛下如何知晓臣妾不吃鱼的?”她从小就有个毛病,一吃鱼就会浑身起疹子,高烧不退。 “宫中之事没有朕不知道的。”说完也不管手边是什么就夹了一筷子过去:“吃这个。” 许追站起:“多谢陛下。” 宋衍琮后槽牙狠狠地咬着,“免礼”二字像是从牙缝中蹦出来的一般。宋绮罗目光在二人间流连,不厚道的笑出来声。宋衍琮立刻一个眼刀砍过去,宋绮罗有感而发:“我长这么大皇兄都没为我亲自布过菜,看来皇兄真是对许充媛很是亲厚啊!” 许追微笑不语,她是真的不知道这位公主殿下这神奇的结论是怎么得来的。 后来仿佛是为了证明他真的是对许追亲厚万分,宋衍琮不断的往她的碗里夹着菜。除了鱼肉没有之外,桌子上所有的东西都尽数堆在许追的碗里,直到再也放不下为止。 可怜许追每一次他动筷子就得起身谢一次恩,十几次下来腰酸的厉害。可这还不算什么,她本身就不饿,却还得挤出笑容感恩戴德的吃着堆成小山的吃食。可是陛下圣恩,她岂敢推迟,就只能默默的吃着。 最后她离开的时候,是被木兰搀扶出去的,因为她,已经撑得直不起腰来了...... —— 宋绮罗捧着杯香茶笑得眼睛弯弯的:“皇兄,你这么欺负许充媛真的好吗?” 天渐渐的黑了,风有些凉,宋衍琮却像是全然不知。 “她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除了欺负她朕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在她心里留下印记。” 明明就是惯会欺负人的劣根性,还偏偏装的深沉。宋绮罗就想起以前每一次母后和她谈心时说到他的时候必有的一句话:“你说你大哥也不知道这性子是随了谁,小的时候倒是看的出来像你父皇多一些,可越长大越发的矫情了。口是心非练到了他的那种境界,也是蛮拼的。” 宋绮罗猜想自己出去的时候许追一定是说了什么惹得她这大哥不悦了,她再大胆的猜测许追一定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的不对。 这种事情,除了为许充媛点蜡之外她也做不了什么。 “既如此皇兄打算怎么做?是悄无声息的就这么由着这事情沉入水面,还是着手掀起惊涛巨浪?” 宋衍琮看着刚升起的残月,极淡的颜色,如钩一般挂在天边。 “朕不会强人所难,细水长流才好,这事不用急在一时。”其实还有一句话他没说,反正已经在他身边了,就是他的人。小火慢煎,才会更加的有滋味。 宋绮罗觉得可惜,好不容易弄出个由头让许追没有退路,谁知道她这皇兄脑子犯病居然亲自踏出了一条路给她避。公主殿下心好累,却是想起有关许追的另一件事。 “皇兄,今日选婿大会散了之后秦贵嫔好像去找了许充媛说了好一会儿话呢?” 宋衍琮收回远眺的目光:“什么叫好像?” “就是可能是说话,也可能是找茬,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宋绮罗靠在椅背上,笑得十分纯良。 宋衍琮没再说什么,过了一会儿就离开了。宋绮罗闭上眼睛回想着今日发生的一切,笑容却是有些苦涩。 又是一年,过去了。 —— 宋衍琮走下来的时候,明泉从兰梓轩已经回了来:“启禀陛下,许充媛已经到了兰梓轩,奴才送了消食药过去。按照陛下的吩咐,是由着悦宁公主的名头送过去的。” “嗯。”宋衍琮回想着刚才宋绮罗的话,一丝冷笑浮上唇边:“吩咐下去,今日由秦贵嫔侍寝。” 明泉掌着灯为宋衍琮引路,闻声侧过身道了一声是。虽然他有点儿同情秦贵嫔,但是,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 “还有,上次让你查的那个东西怎么样了?” “奴才找了容太医看了,那镯子确实有异。不过,奴才查了这么久却查不到姚婕妤是从何处得来的这东西,奴才无能。” 宋衍琮一张脸隐在暗中,眸子微眯着:“不怪你,若是这么轻易的就查出来就辜负了朕对这东西的重视了。” ☆、第8章 所谓侍寝 第8章所谓侍寝 宋衍琮招幸嫔妃,一般在西暖阁。秦宓春心满怀的收拾好,换上了薄如蝉翼的寝衣坐在了偌大的龙床边上等待着陛下的临幸。 周围安静极了,只听见烛火偶尔“啪”地响了一声,预示着好兆头。 一阵脚步声响起,秦宓极是期待又是羞涩的抬起头,入目便是宋衍琮那张足以倾国的容颜。她的一颗心跳动的更是厉害了,站起来盈盈的行了一礼:“见过陛下。”声音甜糯的腻人,大眼睛状似好奇的抬头看着他,水波潋滟。 宋衍琮亲自扶起她,唇边笑意深深:“爱妃不必多礼。” 秦宓脚下一歪,整个人撞进了他的怀中,宋衍琮忙揽住她纤细的腰身,靠近她的脖颈深深的嗅了一口:“真是好香啊!” “陛下是说臣妾的熏香香吗?” 宋衍琮更加的贴近,唇几乎就要触到她的耳廓:“朕是说,爱妃你好香。” 秦宓被这情话说的身子越发的软,转过身子两人正面的对着。她大胆的仰着头看着他,红唇轻启:“陛下......”说着主动的踮起脚,宋衍琮眼中爱意毕现,有些急切的忙吻过去。 两唇相交,秦宓如在云端,那种甜如蜜的滋味让她简直要沉醉其中。然后......她就真的醉了。 宋衍琮手一松,秦宓的身子软软的倒在了地上,人事不省。宋衍琮皱起眉头从袖间拿出一块帕子狠狠地擦着自己的嘴,恨不得擦掉一层皮下来。 “这招还是母后在时教朕的,当年父皇那么的英明神武都中招,何况是你这么个蠢货!这三年朕也算是把这招练得炉火纯青了。”他说着把帕子随意的扔在了一边,扬声喊道:“明泉!” 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明泉领着六个身体结实的宫女进了门。宋衍琮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向着明泉递了个眼色。明泉轻咳一声:“开始吧!” 几个宫女的年龄都很大了,面色严肃像是没有表情一般。一人蹲下按住秦宓的脑袋,一人按住她的腰部。其余的四人纷纷蹲在她的四肢处,然后用了力气的弯起她的胳膊和腿,弯起放下,放下弯起.......如此周而复始,就能达到明日一早秦宓醒来腰酸背痛腿抽筋,一看就是经历了激烈的肉搏战之后的状态。 明泉每一次看到这样热火朝天的情形都不由得感叹,这宫中女子人人都想得到的陛下的雨露之恩就是每晚上来做一套十分累人的体操,要不是亲眼看见,谁能相信?每个经历过“侍寝”的妃嫔倒是身体越发的好了,所以说生命在于运动。 别的皇帝是喜欢谁就睡了谁,他家主子是恨谁就招幸谁。 “明泉,你去书房拿笔墨过来。”宋衍琮眼中突然现出激动的光,明泉哆嗦了一下急忙就去了。不一会儿就回了来,放在一旁梅花式填漆小几上然后挽起袖子研磨起来。 等墨磨好了,那边的“运动”也接近了尾声。明泉把狼毫蘸满墨汁小心的递了过去:“陛下请。” 宋衍琮站起,那边的几个宫女低着头站在了一旁。宋衍琮蹲下拿着笔在秦宓的脸上胡乱的画着,边画着还边咬牙切齿的嘟囔着:“让你欺负她,让你欺负她,让你欺负她......”声音和他下笔的节奏极其合拍的配合着,当他终于解了气之后,秦宓一张白皙俏丽的脸已经黑成了在世包公。 宋衍琮左看右看,对自己的作品深感满意。 “把她抬到床上去,和之前的一样,别忘了在天亮之前把她的脸洗干净。走吧明泉,朕困了。” 明泉冲着领头的宫女点点头之后忙跟上去,在他的视线中,陛下的脚步欢快的快要飞起来....... ** 这边明泉伺候着宋衍琮睡下了,那边兰梓轩中的许追却是睡不着。 入宫三年,除了刚开始的那一段时间之外,她睡眠一直都很好。到底是闲人,什么都不用去想,只管自己活的自在就好。可是这一夜她却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吃了悦宁公主派人送来的消食药之后胃里总算是好受了,可是这心里......却是依旧不得安宁。 这三年,她算是懂得了很多的道理。第一,莫拼爹,拼也拼不过。第二,莫争宠,争也争不来。第三,莫惹陛下,惹了之后身边的所有人都会跟着她一起倒霉。 曾经和她一起入宫的什么王美人,魏才人都是得罪了陛下之后祸及满门,前车之鉴历历在目,她不想成为命丧这宫中的又一冤魂。这也是她如此惧怕皇上的原因之一,而原因之二......许追不由得又想起那次看见宋衍琮在御花园中与慕容小侯爷喝酒的样子,心中有些莫名的悸动,但更多的是一种酸楚。这样的天人之姿,又是这样的身份,注定了他不会为任何一个人流连。她本无心与此,就更不必冒险去失了一颗心。 今日着实是发生了太多的事情,选婿大会贸然出了那么大的纰漏,她知道,是有心人换了名单。可是知道又如何,一张名单从内宫到礼部,经过多少人的手,数都数不过来,想去查清谈何容易。秦宓毫不掩饰的与她对立,宋绮罗莫名其妙的示好,这一桩桩一件件都透着不寻常。还有,三句话不到就让她汗流浃背的宋衍琮...... “不过许充媛,你为了别人谋划了这么多,可想过为自己谋一条出路?”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到现在她还分辨不清。出路?在宫中除了争宠上位还会有什么出路。可是恩宠这东西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从无定数。况且她本就不招皇上待见,又何必去以身犯险招惹是非。 思来想去,许追发现,摆在她面前的一直都是一副死局,从没有破解之法。她只希望今日过去之后,一切都会重归平静。 ** 一夜过后,秦宓睁开眼睛入目便是乾元殿华丽恢弘的屋顶。伸出手摸了摸旁边,已经没了那个身影,她有些失落。每一次她醒过来的时候都是自己一个人,她多想睁开眼睛皇上就在自己面前微笑着抱紧她。 长舒口气,秦宓喊道:“来人!” 层层金色的鲛绡宝罗帐被人撩起,一个身穿淡粉色宫装的女子领着一众宫女出现在她面前。容貌端庄,唇边永远挂着淡淡的笑意。是在宋衍琮身边伺候的一等女官——沁香。秦宓一直觉得皇上身边的宫女不该有此等姿色,日日在皇上身边难保皇上不会起性收了她,所以她一直对沁香都没有什么好脸色。 “陛下去哪了?” 沁香福了福身:“回贵嫔,陛下去上朝了。陛下吩咐奴婢,好生的伺候贵嫔娘娘梳洗。辇轿已经备好,等着贵嫔娘娘万事毕了就送娘娘回福宁宫。” 秦宓本想留在乾元殿等着皇上回来一同用膳,现下听了沁香的话顿时就不高兴了,但也不敢违了皇上的旨意。她坐了起来,可是身子实在是酸疼的很,一下子没坐住向后倒去,沁香急忙的扶住:“贵嫔娘娘,您小心一点。” 秦宓“啪”地甩开她的手:“本贵嫔好的很,用不着你假惺惺的献殷勤,你以为本贵嫔不知道你藏的心思?” 沁香后退几步,恭敬的站定:“奴婢确然不知。奴婢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的,还请贵嫔娘娘赐教。但现在时辰不早,再过一个时辰陛下就要回来,若是看见贵嫔娘娘没有遵照陛下的旨意行事,怪罪下来可就不好了。” “你......”秦宓气结,却是无言反驳。沁香微笑向着身后人摆个手势:“还不快伺候贵嫔娘娘梳洗!” 一番忙活之后,秦宓光鲜亮丽的走出乾元殿,摸着头上皇上新赐的金掐玉赤金双头曲凤步摇,笑的得意:“沁香,本贵嫔会记住你的。”言罢,在宫人搀扶之下坐上四人抬起的辇轿,怡怡然的离开。 “恭送贵嫔娘娘。” 一旁的小宫女落玉有些担心:“沁香姐姐......” “陛下不喜欢侍寝宫妃留下的气味,还不快把秦贵嫔碰过的东西都扔掉!” “是。” —— 辇轿抬得很是沉稳,秦宓挺直腰身坐在上面,接受着来往宫人侍卫的跪拜。路过的嫔妃见她如此也都是纷纷让路让她先行,极大的满足了秦宓的虚荣心。 “悦宁公主容忍许充媛的错失,邀了许充媛一同用膳,还请了陛下一道。我原本以为如此大的恩典过后许充媛能以此咸鱼翻身,没想到我高看她了。陛下招了秦贵嫔侍寝,秦贵嫔当真是炙手可热。” 说话的女子瓜子脸,樱桃小口极是动人,一身嫩黄色散花如意云烟裙,团扇在手轻摇着。身边的另一女子接着道:“林嫔这话说的极是,看来陛下真是单纯的让许充媛当这个冤大头了,却不成想公主没有怪罪。秦贵嫔如此得圣意,若是再生个皇子,那封四妃之一,也是迟早的事。” 林嫔笑而不语:“管她是什么,得宠最要紧。崔婕妤,一会儿别忘了把你家带来的那串东珠给秦贵嫔送去。” 崔婕妤笑着道:“多谢娘娘指教。” ☆、第9章 身怀龙裔 第一卷:九日情 卷首:九日情暖,九日情断。朝退夕替,我为复仇而来。 许追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悦宁公主自那日起后再未单独找过她,皇上也再未出现在兰梓轩,状似连一月坐一坐都要免了。而秦贵嫔荣宠一日胜过一日,渐渐的宫中之人都忘却了许充媛在选婿大会那日做过什么,因为她们只会关注风头正盛的人,谁还会理这个貌似连炮灰都算不上的充媛。她不怎么出门都听说秦贵嫔的福宁宫门槛都快被踩烂,六宫之中送的礼品堆的福宁宫的库房都快装不下了。 许追又想起当初自己就是因为这个被发落到这偏远的兰梓轩,而皇上知道福宁宫的情况不仅没说什么,反而从库里寻了许多积年的宝贝送给秦贵嫔。两相对比之下如此的不公不正,让许追深觉惨淡。果然是人品问题,她好像自带惹怒陛下的体质,也就难怪陛下少有的几次见她都是脸拉的老长。 许追依旧每日看看话本,尝尝木兰亲手做的菜,逍遥自在的仿若深山名士。宫中的一切都仿若与她无关,直到六月起,暖熙阁外的合欢花开的热烈,一道消息传到她的耳朵里,许追拿着话本的手一顿。 薛昭容身怀龙裔,已经一月有余了。 薛婉薛昭容,其父是平西大将军薛照,平定羌族动乱之时,薛大将军可谓是居功至伟。同是武家出身,薛婉和陆萧萧直爽的秉性完全不同,她性情孤傲冷僻,即使是和她同住长春宫的林嫔和崔婕妤,也和她难以处的来。在宫中有什么宴会薛昭容皆是称病推脱,皇上对她算不上好,只偶去个一两次,远远不及去秦贵嫔或者方贤妃那里。却没想到,就是这一次就怀上了,不知道要羡慕死多少宫中嫔妃。 皇上继位至今膝下还未有一子半女,薛昭容若是能产下皇长子,那地位定是轻摇直上,先秦贵嫔一步封妃那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许追来不及多想,让木槿在库房中挑出一对她刚入宫皇上赐的一对和田玉如意,就往长春宫那面去了。 通报过后进了长春宫,好家伙!她每三日去贤妃那里请安都没见过这么多的人,挤得整个寝殿都快没有落脚的地方。薛婉坐在床边,自顾自的低着头,方贤妃和她叮嘱什么她都是点头,并不言语。 和屋中大小嫔妃见了礼之后,许追走到床边福了福身:“恭喜薛昭容。” 薛婉道:“多谢。”自有一旁的宫女接过木槿递上的礼物好生的收起。 方浣侧过身子坐着,金色的护甲很是贵气搭在膝头,她笑道:“许充媛真是有心了,看着急匆匆的样子定是得了消息就过来了。” 此话一出,许追都能听到人群中的一些细微的异动。她道:“兰梓轩闭塞偏远,若不快一点儿来,恐怕还未到长春宫天就黑了。若是那样嫔妾到了长春宫还要叨扰薛昭容讨晚膳吃,那就太不好了。” “噗!”方浣笑了:“许充媛倒是风趣。” 就连一直低着头的薛婉都抬眼看她:“许充媛下次若来不用这样,长春宫给你备着饭就是。” 她脸色有些苍白,鼻梁高挺,眼窝比一般人要深,显得一双眼睛像是会说话一般。冷冰冰的一张脸说着这样状似调侃的话,没来由的让许追一怔。 屋中的人皆是笑了,这时门外一道熟悉的声音长长响起:“皇上驾到!”顿时呼啦啦地跪倒一片人,山呼万岁。薛婉掀起被子也要跪下,宋衍琮走快几步忙按住她:“婉儿不必多礼,你有孕在身,这些虚礼都可以免了。” 薛婉道:“多谢陛下。”就坐了回去,宋衍琮也坐在了她的旁边。 “你们都起来吧!” 众人起身,方浣自是不敢再坐,立在一旁一笑,当真是人比花娇:“陛下定是高兴坏了,臣妾瞧您嘴角都不自觉的勾着呢!” 宋衍琮看着薛婉当真是笑得极其柔和,闻言回头:“朕一直在说贤妃最得朕心,果然不错。婉儿腹中怀的可是朕的第一个孩子,朕怎么能不高兴呢!如今后宫由贤妃掌封印,贤妃可要好生的照料。” 方浣道:“臣妾自当竭尽全力照顾好薛昭容的龙胎。” 宋衍琮点头,视线在殿中诸人身上扫着,在那道极力躲进人群中的身影上顿了顿再移开,若有所思:“薛昭容大喜,连许充媛这等世外高人都到了,秦贵嫔怎么不见人?” 被点名的许追默默的再往后移了一步,却是不小心撞上了一人,她刚要说抱歉,就听身后那人压低声音道:“许姐姐,你何时成了世外高人?可否会画符咒,要是会的话给我画一幅贴在姓陆那人的床上,省得她再来骂我。” 许追现在的状态是前有狼后有虎,只能站在那里,敌不动我不动,敌要是动了我依旧不动。 姚知月见她不理,扁着嘴扭着自己的衣摆不再说话了。 那边宋衍琮一直注视着那边的动静,他近一个月都没见她,禁不住的就想欺负她一下。如此心情大好之后,看薛婉那还未隆起的腹部都是越发的顺眼了。你还算有点用,最起码让朕能看见她。 方浣眼珠一转:“秦贵嫔可能还不知道这消息,因此来的慢了些。” 宋衍琮脸色陡然变了:“哼!贤妃这话说的,倒是为她开脱了。福宁宫离长春宫如此之近,是朕近日太过偏爱她了,才纵的她如此拈酸吃醋,不懂礼数尊卑。” “陛下息怒,今日是薛昭容大喜,您纵使再气也要为了薛昭容肚子中的龙裔着想。”说话的是站在许追对面的陆萧萧,语调平稳,条理清晰。 宋衍琮看了她一眼,脸色缓和下来:“陆昭媛说的有理。” 方浣斜眸看了陆萧萧一眼,握着香帕的手一紧,脸上笑意未变。 许追瞧见宋衍琮侧脸线条十分的柔和,低声细语的对着薛婉。再看薛婉还是低着头,阳光顺着窗子照进来,她头顶泛着暗红色的光,不由得想起那日在御湖边看到的一幕。 若是真的如她所想,陛下......这是做了乌龟?看他对薛昭容百般体贴的样子,貌似.......还是个无比虔诚的圣龟。 如此欢快的为别人养儿子,许追仿佛都能看见宋衍琮头上的光圈。 她垂下视线,掩住眼中波澜起伏。 ** 秦宓确实是一早就得了消息,气的不要不要的,把视线中能摔得东西都摔了个遍,好好的寝殿一片狼藉。 “娘娘您别生气了。”宫女知鹊上前劝道,秦宓反手一个巴掌闪过去:“本贵嫔做事要你来管。” 知鹊眼泪汪汪的不敢在言语,任由她继续的砸着。 秦宓着实是生气的要命,明明这一个月来皇上招她侍寝的次数最多,为何她没有身孕,那个只有一次的薛婉得了身孕?这下好了,她成了合宫的笑柄了。薛婉本身位分就在她之上,这下怀了身孕封妃是指日可待了。那她呢?她要如何才能立足? 秦宓越想越生气,抽出一旁插着的掸子狠狠地抽在知鹊的身上。知鹊疼的在地上打着滚,眼泪簌簌地掉着高声的求饶:“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 秦宓本就是出气,哪里会管她的求饶声,手下越发的用力,直打的知鹊皮开肉绽才算完。一旁站着的其他的宫女不忍心的闭上了眼睛,听着知鹊凄惨的叫声心中都是凉到了极点。 其中的一个咬的嘴唇发白的宫女正是从许追那里走出来的小曼,三年前许追获罪被贬斥到了兰梓轩那地方,自此就再不得陛下青眼。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她看准了当时还未封贤妃的方浣,用尽了方法总是逃离了兰梓轩那地方,没想到方浣封妃之后就把她赶了出来,几经周折之后才跟了秦宓。秦宓很得皇上喜欢,她本以为这次能傍上好的主子,却是没想到秦宓性子狠厉,常常拿下人出气。知鹊生的美,就更被她所忌惮。 想想身上的伤痕累累,再听见知鹊声声泣血的叫喊,她的心中怕到不行,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啪”地一声,掸子从中间断了,知鹊浑身是血已经没了动静。秦宓把掸子扔在了一旁,“哼”了一声:“真是没用的东西。” 小曼睁开眼睛,见知鹊瞪大了眼睛仿佛是没了气息,吓得她差一点儿惊叫出声,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身边的另一个宫女磕磕巴巴的说道:“娘娘,知鹊......好像没了气儿了。” 秦宓也是一愣:“你,过来看看。”被指着的小曼一颗心都快跳出来,走过去食指在她鼻下探了探,顿时瘫坐在了地上:“死了,知鹊死了......娘娘,知鹊死了......” 秦宓到底也没想到会打死人,呼吸有些急:“快,把她弄出去。” “娘娘,现在是白天,这要是让别人看见......”福宁宫的掌事太监王全道。秦宓到底还是会听王全几句话的,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王公公,你说怎么办?” “等天黑了扔到远处的枯井中就是了。”王全一点儿不见慌乱,那张饱经宫中风霜的脸没什么表情。但说话间嘴角的皱纹一动,看的小曼脊背生寒。 竟不知在这位王公公手上有多少条人命就是这样不见踪影的,在这宫中,人命竟是连草芥都不如。 ☆、第10章 人命草芥 第10章人命草芥 入夜 王喜在前面走着,后面两个年轻的小太监抬着一具女子的尸体,三人疾步在暗处走着,过了好一会儿,到了一处十分偏僻的地方。风吹着树枝,声音有些刺耳。那两个小太监不由得额头冒汗,就听王喜压低声音道:“就扔在这里吧!” 两人均是松了一口气,暗自想着自己摊上这样的差事,真是晦气的很。动作麻利,抬着尸体顺着井口就扔了下去,只听见“咚”地一声,应该是尸体到了井底。 王喜是王全的干儿子,自小就养在他的身边,平时也净帮着王全干这样的事情。这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他在心里念叨着:知鹊,你可不要怪我,要怪就怪秦贵嫔娘娘。 几人心中都是吊着,突然听见一阵脚步声,伴着轻声的哼唱传来。这么空旷的地方,这么深的夜,又是刚刚做过那样的事情,再听见这样的声音就和撞见鬼没什么区别。其中一个小太监已经受不了尖叫出声:“鬼啊!” “闭嘴!”王喜心中也是慌乱万分,但到底是跟着王全做事的,不一会儿就平复下来,低声的喝到。 “谁在那里?”远远的一道很是娇俏清脆的声音传来,见这面没有回应,脚步向前几步:“是谁在那里吓人?你要是不说话的话我就过去了。”言罢,脚步又向前行着。 王喜握紧拳头,这个时候在这里经过的也就只是宫女,定不会是嫔妃。若是让她瞧见知鹊的尸体,那么秦贵嫔的事情就兜不住了。这一件事小,如果连带着之前的事情都被抖出去,那自己的下场...... 短短几秒钟王喜依然下了决定,待那身影迎着淡淡的月光映入眼帘的瞬间,他一个扑身出去掐住了她的脖子。那是一个圆圆脸的女子,很是可爱。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不敢相信一般,身体也在用力的挣扎着:“你放开......咳咳,放开......” 王喜有一瞬间真的心软了,直到她的腿混乱之中踹上了他的下身,那阵钻心的疼痛传来,难受又羞愧。 “你们两个还在等什么!还不过来帮忙!” 那边还没有缓过神来的两人急忙过来,制住女子的手脚。王喜用了力气,那女子脸憋的通红带紫,嘴巴张的大大的,眼泪都流了出来。王喜咬着牙狠狠一下,女子终于不再动弹。 王喜喘着粗气,亲自拦腰抱起她大步的走到枯井边和知鹊一样的扔了下去。 “今天的事谁也不准说出去,否则我们都得死!” 那两个人早就吓破了胆,点头如捣蒜一般看着王喜。夜色中他咬紧牙关,眼中满是戾色。 黑夜还在继续,可是有的人却是看不见那旭日阳光升起的又一天了。 —— 许追白日里从薛昭容那里出来之后,又去了姚知月那里坐了会儿。她心中有事本想回兰梓轩,奈何姚知月偏得拉着她过去,见她有些犹豫就苦着脸道:“许姐姐,你我一个月都未见了,你是不是有了新欢就忘了我这个旧爱了。这样对我,我可不依。” 正是长春宫的门前,众嫔妃都是打这儿过的,纷纷向着两人投去异样的目光。许追无奈,若是再这么僵持下去,不知道这丫头还会说出什么别的话来,就只好跟着她去灵禧宫坐坐。 姚知月十分爱说,实在是把聊天这项事业发展到了一个巅峰。听着她说话很累,陪着她说话更累。可偏偏和她同住在这灵禧宫的就只有陆萧萧一个,陆萧萧哪里有那个耐性惯着她,姚知月积攒了一堆的话尽数灌在了许追的耳朵里。以至于夕阳西沉之际,她从灵禧宫出来的时候脑子都在嗡嗡地响着。 回到兰梓轩之后,她特意让所有人都出去,自己开着窗子对着满院子的梨树闭目养神了许久脑子才渐渐清明起来。 可能是太过舒心,她不知不觉的睡着了,还做了个梦。 梦中她还小,看起来不到十岁的样子。头发扎成了双髻的花苞,在每个花苞上都别了几颗小小的珍珠,霎时可爱。小许追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尾巴,比她还要小一点儿的样子,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睛,身子都是圆滚滚的,整个就是一个白白的小团子。 许府后院的花园中也是如兰梓轩一般的遍种梨树,枝叶粗壮,看得出有些年头。树的前面吊着一个秋千,许追坐在上面轻轻的荡着,很是惬意。那时已经能看得出美人胚子的脸颊光洁似玉,让人忍不住想要上去掐一把。她笑着看着面前的人,声音像是银铃一般的荡在风中:“杏儿,你是不也想荡秋千?” 杏儿闻言使劲的点点头,大眼睛中满是期待。 许追双臂挂在吊绳上说道:“你要是给我从厨房中偷到桂花糖,我就让你荡怎么样?”她小时很爱吃糖,可唐清怕她吃坏了牙就不让她吃。前几日厨房的王姨做了桂花糖放在罐子里封上,可馋坏了她。 杏儿挠着头,把纠结的情绪都写在了脸上。最后一跺脚:“好,我等下就去拿。小姐......你就让我玩一会儿嘛!” 许追“噗”地一笑,还是端着貌似很是施恩般的点点头:“既然你这么诚心诚意的求了,本小姐就让你玩吧!” 杏儿兴高采烈的过去,许追站在她的后面轻轻的推着她,杏儿甜甜的笑着:“小姐,再高一点。” 许追使了力气,秋千越荡越高。杏儿紧紧的抓住绳子,像是能飞起来一般。她能看见许府外的那条街上卖糖人的摊子,还有好吃的糖炒栗子,每一次她和小姐偷偷出府都会去买。 她深陷在美味中无法自拔,这时秋千右边的绳子“啪”地一声应声断裂,她的身子猛地向前,这次是真的飞出去了...... “小姐救命!小姐救我,救我......” “啊......”许追尖叫着从梦中醒过来,脸色发白,脑袋上都是汗水,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娘娘怎么了?”虽然许追不让人在屋中,但是木兰还是在门口守着,怕许追有什么吩咐的时候找不到人。闻听见许追的尖叫声她顾不上许追的吩咐就冲了进来,见许追在窗前的圈椅中坐着,眼神有些涣散。 她急忙关上窗子,虽入了夏,可是夜间的风依旧有些凉。娘娘还出着汗,这要是着了凉可怎么好。 “娘娘可是做了噩梦了?”她关了窗子之后一边拿着掏出帕子为许追擦着汗,一边轻声问道。 “杏儿呢?”她的手腕猛地被抓住,木兰虽然不知娘娘为何突然问起杏儿,但还是照实说了:“杏儿姑娘近日贪睡,入了夜就睡下了。娘娘可是找她有事?奴婢去叫她。” “不用了。”许追松开手,听了这话心绪稍微的定了定:“我没什么事,就是想吃桂花糖了。” 木兰笑着:“娘娘倒是会吃,杏儿姑娘做的桂花糖味道极好,我一直想学她都不肯教我。说着若是我会了,娘娘就不再惦记着她的手艺了。”她说着退到一旁。 许追能想象到杏儿说这话时定然是一边噘着嘴,一边大眼睛向上翻着,自得又可爱的样子。 “娘娘既然想吃,那奴婢备下材料,明日杏儿姑娘起来就能给娘娘做了。” 许追点点头,木兰一向有条有理,办事妥帖。 她透着窗子向外看去,月亮被一片薄云遮住,月光淡如水,照的她的心中泛起一阵阵的凉意。 薛昭容有孕,这华贵万千的皇宫之中今夜不知要有多少的人睡不着觉了。过了今夜又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把那平日并不热闹的长春宫奉若宝地,常来常往。 她的眼前突然闪过那人的脸,长眸灿若星辰,对着她的时候唇角总是抿着少见笑意。 许追深深的吐出一口气,知道太多的事情终究不是一件好事。不管薛昭容的孩子到底是谁的,都不是她应该去管的事情。 她应该做的,就是呆在这兰梓轩,安安稳稳的过完下半辈子。有几个忠心的仆从,有能一起聊天解闷的姚知月,这是她的幸。许家平安,日子平顺,这是她的愿。不管宫中哪朵花开百日,都与她无关。 ☆、第11章 峰回路转 第11章峰回路转 六月的时节天亮的很早,窗外一片日光,窗内满室清亮。 小棱木床上一个身影翻了个身,眼睛闭着睡得正香。忽然一阵敲门声响起:“木槿,木槿,木槿.......”那声声熟悉的叫嚷不依不饶,木槿眉头皱了皱眉蒙上被子,可是那声音即使是隔着被子也听得真真儿的。木槿腾地坐起,脸上有些迷茫,嘟囔着一句:“木兰你要是没事来折腾我的话,看我清醒了不灭了你。” 门猛地被她推开,木槿迎着大好的日头打了个哈欠,就听木兰道:“不好了,杏儿姑娘不见了。” 木槿还维持着嘴巴大张的模样,瞬间的清醒过来:“你说什么?” 昨日晚上是木兰守夜的,许追这儿的习惯是守到天亮就可以回去歇着了。她直起身子有些累,刚想回房间突然想起来昨夜许追说的要吃桂花糖。这段时间许追的胃口不是很好,好不容易惦记点儿吃的东西,木兰就想着若是娘娘醒了就能吃到娘娘心情一定会好一点儿的。遂改变路程,先往小厨房而去。现在不是桂花开放的时节,所以只能取了去年存下的桂花来做。处理这些桂花用了些功夫,放在一旁之后她就去找杏儿了。 别看这丫头平时贪睡,但是一旦涉及到娘娘的事情定是比谁都勤快。木兰敲了敲杏儿房间的门,半晌没有回应。她试着一推,没想到门就这么推开了,屋子里俨然是空无一人。但是床上被子铺着,里面放着一个枕头。木兰一贯谨慎,已经察觉这情况很是不对了。但是现在许追还未醒,就只能找木槿商量了。 木槿虽然平时很是逗趣,但是人很是聪慧,回屋子穿了衣裳就和木兰一起出去:“杏儿一夜未归,说句不好的便是出事了,我们先去找一找,待娘娘醒了再如实禀报吧!” “好。” —— 木兰木槿分头在兰梓轩周围找着,木兰往东,木槿往西。太阳的光线渐渐刺眼,木槿额上已经冒了汗珠,眼睛盯着周围的每一处。拐过一个墙角,木槿停了一下。兰梓轩周围尽是梨树,前边的一排梨树往日看很是舒心,今日不知为什么怎么看怎么觉得浑身发冷。来不及想太多,木槿从梨树旁走过,四周渐渐变得荒凉。不知走了多久,木槿捂着咕咕叫的肚子蹲在了地上,她有这个毛病,一饿就会心口疼。她刚一蹲下,看清了地上的东西,眼睛倏地睁大。 暗红色的痕迹,看起来像是被拖着在地上蹭着过去的。木槿一颗心快要凉到底,手指颤巍巍地伸出在那痕迹上蹭了蹭,放在鼻下。顿时一个没蹲住坐在了地上,这是血...... 杏儿...... 木槿急忙的爬起来,顺着这痕迹往前走了一段时间,穿过一个杂草丛生,看起来荒废许久的院落,面前几棵杨树高高的耸立着。血迹到这里戛然而止,木槿脸色苍白,嘴唇也不见血色,一步一步的往前面的井口走去,她在心中祈祷,千万不要是杏儿,千万不要...... 枯井并不深,木槿扒着井口往下看去,眼泪“啪”地一声就掉了下来。 —— 许追这一觉睡得极其的不好,睡了醒醒了睡的没有一会儿安乐的时候。她听见了木槿的离开,只觉得心里更加的空落落的。就这么折腾终是困倦的睡了过去,再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的时候。许追坐起来,眼睛很疼,嗓子也干的厉害。 “杏儿,拿杯茶给我......”她声音有些哑的说道,不一会儿脚步声响起,湖蓝弹珠纱帐被人撩起,一杯温热的茶递了过来。许追接过来喝了几口,嗓子总算是不那么难受了。她脑袋有些昏沉,连带着反应也比平时满上许多。直到那人接过茶杯,她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今日耳边这么清静。 “木兰?你不是昨个儿值夜了,怎么还过来伺候?杏儿呢?” 木兰淡蓝色宫装很是飘逸,她本身长相和性格很是相称,五官很是大气。此时那双双眼皮很大的眼睛红的厉害,离得有一定距离也能看清她抖动着的睫毛。 许追看她不说话脑袋更加的疼,心里乱糟糟的,语调也不自觉的提高:“我问你杏儿呢?” 木兰“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杏儿姑娘她,她......” 还没等说完,许追掀开被子连鞋都来不及穿就往外边跑,却是脚一软摔在了地上。木兰急忙起身搀起她,却见许追眼眶瞬间便红了,哑着嗓子低声的喃喃道:“杏儿,杏儿......” 饶是一贯沉稳的木兰也不禁的伤感起来,想起早上木槿跌跌撞撞的找过来和她说发现了杏儿的那个情形,木兰啜泣着:“娘娘,您可要想开一些。奴婢知道您和杏儿姑娘感情好,见到杏儿您一定会心疼的。可是毕竟人还活着,最好的大夫都在宫中,不管杏儿受了多重的伤都一定会医好的。” 许追的喃喃声一顿,抬头看她:“你刚才说什么?” 真是感情深厚啊!机敏的自家主子一听见杏儿受了重伤就变成了这么一副呆傻的样子。木兰在这深宫之中经过不止一位主子,在主子眼里奴婢的命连条狗都不如,几时见过这样重视下人的主子。木兰心下感动,抿着唇道:“娘娘您别急,保重身体,您要是一急杏儿好了也会心中不安的。” 许追闭上眼睛,深深的呼吸了几次然后按住木兰的手站了起来:“下次你要是再说话说半句我就让你洗一个月的衣裳。” 昨天做了那么样的一个梦,再见到从来都是稳重的木兰抖着嘴唇道:“杏儿...杏儿...”许追只觉得眼前一黑,差一点儿就晕过去了。脑子里一幕幕闪过的都是这十几年来杏儿的模样,从很小时候的粉面小团子长成了一个大团子。最后化为了一个虚影在眼前渐渐消失...不见...她一颗心像是被针戳着那样的疼。杏儿,陪了她这么多年的杏儿,带给她这么多年的快乐的杏儿就这么离开她了吗? 直到木兰接下来的一句:“毕竟人还活着......”许追的悲伤简直逆流成河,下一次再有这种消息的时候记得一定要让木槿来说,虽然她没有木兰谨慎,但是在语速上这一点儿来说还是快过木兰八条街的。 受了伤许追虽然也心疼,但是和她以为“驾鹤西去”这个结果对比来看已经好上太多了。所以许追缓了一会儿就镇定了下来,而且她发现她的头突然不疼了。呵呵,一定是被木兰气的。 木兰伺候许追穿衣洗漱之际,和她说了今早上发生的事情。木槿发现了枯井中的尸体急忙找了她,毕竟是两个女流之辈,要从井中把杏儿拉上来还是很困难的。于是她们回了兰梓轩找李易,这才把杏儿捞出来。同时捞起来的,还有另一具浑身是血,没有一处好地方的尸体。木兰十分惊讶,她认得这是福宁宫的知鹊。 在她讶异的时候,李易突然惊呼出声,原来杏儿还有呼吸,虽然微弱但是至少人还活着,可是知鹊却是死透了。几个人又是欣喜又是叹息,把杏儿和知鹊的尸体都带回了兰梓轩。 木兰请了太医过来,说杏儿是一口气堵在了胸前抒发不出来这才会昏迷不醒,不过也因此捡了条命。太医问杏儿为何会这样,木槿谎称杏儿被主子罚了想不开想寻短见才如此。太医这个职业的危险系数堪称冠绝皇宫,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咔擦,所以能活下来的太医都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听着木槿的话他只是点点头,开了副方子就走了。 木兰说到这手被许追按住:“那太医说没说杏儿的病究竟何时会好?” 见木兰低着头不说话许追嘴里发苦,她真的很想念杏儿的桂花糖......近乡情怯,她宁愿在这里听着木兰全说完,也不愿这么急匆匆的跑去看杏儿。 她张开双臂,任由木兰动作着,却不自觉的咬的下唇泛白。 她应该高兴的,毕竟杏儿还活着,不是吗?可是要是真的要去面对那样毫无生机的杏儿,她却心中酸楚难当,怎么也不忍心迈出这一步。 ** 太医从兰梓轩出来就碰上了一个人,即使是夏季也是一身黑色的劲装,身材高大,面容英武。 “裴侍卫......”太医自是认出来这是皇上身边的一等侍卫带刀裴寂,他等在这里除了陛下授意之外也不会有其他的原因。 裴寂也不多话,侧过身子:“刘太医,跟我来。” 这一路无话,走了很久到了乾元殿的正殿,刘太医越发小心的低头跟在裴寂的身后,拐进了正殿偏门的一处房间。乾元殿分正殿和二正殿,正殿是下了朝之后皇上召见大臣的地方,二正殿为皇上的寝殿,又分东西暖阁。东暖阁是皇上单独居住之处,西暖阁是招幸嫔妃的地方。 此时裴寂领着刘太医在的这里是皇上忙于政事之时歇息换装的地方,虽然不大却是尽显天威。刘太医吞了吞口水,就听裴寂道:“陛下还未下朝,你在这里等一会儿。” 刘太医有些不解,既然皇上还没下朝,怎么就会传召自己过来?是有人监视着太医院?还是说,监视着...兰梓轩? ☆、第12章 多才多艺 第12章多才多艺 刘太医内心十分忐忑的站着,他虽然在太医院呆了有些年头,但是因为种种原因一直处在太医院低层,这还是头一遭他距离皇上这么近,不免有些紧张。再看看旁边只打进来就一直没有动静,像一座泥塑一般立在一旁的裴寂,刘太医只觉得心跳如鼓。果然是伴君如伴虎,伴君时间长的人不是虎也变成狼了,就那么瞄你一眼都让你脊背生寒。 他不过就是好心的去给一个宫女看了病而已,为什么就落到这步像是踩在薄冰之上的境地。刘太医只觉得好累好醉好崩溃,做个好人就这么难! 好在这种情况没有维持太久,不一会儿房门被人从外打开,那一身明黄色朝服的高大男人映入眼帘,刘太医跪了下来:“臣太医院刘德给陛下请安。” 宋衍琮一看就是从朝堂之上匆匆而来得,连朝服都来不及换,明黄色朝服上下皆绘有章纹,暗纹处用极其精细的密线勾绣着蔽膝、佩绶、赤舄等。上身正中央的胸口处二龙抢珠绣纹凸显了王者身份。腰间玉带围绕,左侧垂着一块和田暖玉小牌,是宋家历代太子佩戴。墨发尽数挽起,用玉镶金的十二旒冕冠束起,无数条冕旒挡在额间,贵气逼人。 裴寂得到了宋衍琮的颜色,躬身一礼便退了出去,房间内就只剩下了两人。 宋衍琮掀起袍子坐在八宝琉璃榻上:“刘德,君子以顺德,亦本字。是个好名字,也不知你可否当得起这个‘德’字?” 刘德身子伏的更低:“太医当先有人德后有医德,臣愚钝,只悟到七八分深意。” 他这话回的十分谨慎,就听到宋衍琮道:“悟到七八分已经是极其难得了,刘太医起身说话。” 刘德站起忙谢恩。 宋衍琮如此一问之后便不再兜圈子,开门见山道:“兰梓轩可是谁生了病?”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宫中再大和王土相比还是沧海一粟,刘德清楚这件事情要是想瞒过皇上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于是就把早晨的事情都尽数如实的说了出来,当然是避开了不该说的一些话。 宋衍琮听完陷入了一阵沉默,突然间冷不防的来了一句:“那许充媛如何?可有伤心难过?身子可有不适?” 刘德一愣,皇上话中的担心忧虑如此的明晃晃,让他很难把那个三年无宠的充媛和皇上话中问及的那人联系在一起。 “回陛下的话,臣给那位杏儿姑娘诊治的时候并未看见许充媛。” 没看到?宋衍琮眉心一皱,没看到代表着什么?许追伤心过度卧床不起?或者是躲在角落暗自哭泣?再或者是......宋衍琮越想越揪心,那眉头也是越皱越紧,简直要挤出个沟壑来。 刘德眼风中瞄到了皇上的这副样子,只觉得一把刀正悬在自己的头上,时刻准备着送自己去见王太医,李太医,还有孟太医...... 宋衍琮额前的冕旒微微的晃着,视线越发的冰冷,半晌抬起头射向刘德,刘德不抬头都能感觉到丝丝凉气。 “你从今日起就只负责兰梓轩内的人的身体,不管是主子还是下人,若是......病了都马上来回朕。还有,用药的时候不用顾忌,挑最好的入药。朕会暗自吩咐太医院,这事除了太医院之外不会再有其他人知晓。你也是太医院中资历深厚的太医了,自然是知道这里面的利害关系的。” 他声音越发的清冷,语调极是缓慢,没一句话都让刘德听的清清楚楚。 “臣遵旨。” “太医院老的一辈的太医年岁都已经很大了,不久后的太医院自是要靠着刘太医这样无论是医术还是医德都是上品的人。” 刘德一怔,心中有些激动,声音比刚才响亮的多:“臣多谢陛下器重,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宋衍琮见目的达到,微微笑着站起亲自扶他起来:“如此甚好。” 早上木槿到太医院找太医去兰梓轩的时候,宋衍琮这边就马上得了消息。太医院这种地方,既是救死扶伤的良地,但也可以是杀人于无形的地狱。所以从先帝开始就对太医院严密掌控,专门有人监视着太医院各个太医的行动。宋衍琮正在上朝,就先派了裴寂去截住还没有回太医院的刘德过来,与此同时他匆匆下朝赶了回来。事关兰梓轩,不亲自问清楚宋衍琮终归是不能安心。 可是这么一问之下,他却依旧一颗心吊着。知道不是她有事,他稍稍的放下心来,可是一想到她会因为这件事情伤心难过,甚至是吃不好睡不好的来自虐他就恨不得马上冲到兰梓轩去。 可是他不能.......现在过去,无异于把之前的所有努力打破,也无异于亲手把她放在炭火之上。 刘德离开之后宋衍琮独自坐了良久,扬声喊道:“明泉!” 明泉进来。宋衍琮道:“今夜昭秦贵嫔侍寝,现在就去传旨,让她入了夜便过来。” 明泉暗自打量着陛下那一副十分......扭曲的神情,烦躁、无奈、快慰、还有激动......别的明泉不算清楚,但是这“激动”一定不是为了秦贵嫔准备的。 一向最能体察圣心的明泉瞬间就悟了:“陛下,您是要......” “你心里知道就好,记得做的隐秘一点儿,别走漏了一点儿风声。” “奴才懂得,陛下放心。” 宋衍琮眉间这才舒展开来,想想自己的计划,唇角不自觉的扬起。 —— 这边宋衍琮心情无比的诡异,那一边许追的心情却是无比的灰暗。她刚刚从杏儿的房中出来,只觉得明晃晃的大太阳下什么都是虚的,脚下像是踩在了棉花上一样的不踏实。 杏儿像是睡着了一般的毫无动静,脸色煞白,眼下有些发青。呼吸依旧微弱,时断时续。许追默默了良久就出了来,留木槿照顾杏儿,直到杏儿醒来之前都不用过来伺候了。 木兰扶着许追走着,出了这样的事情谁的心情也不好。许追盯着地面的眼神一滞,问着木兰:“你说的那个叫知鹊的宫女呢?” “奴婢们见她也是可怜,就拖到了后院的柴房里,等着晚上的时候随着那些死了个宫人一起运出去,虽然也不得是什么好地方,但也好过在枯井里化成白骨一堆。” 许追道:“带我去看看她。” “娘娘,奴婢知道您宅心仁厚,定是不忍心看见知鹊死无葬身之地,奴婢们这才自作主张的带了她回来。可是那毕竟是具尸体,娘娘看了终究是不吉利。” 许追想起杏儿脖子上那道红到发紫的掐痕,下巴绷得紧紧的:“我入宫之前也常常陪着我爹勘察尸体,有什么不吉利的。杏儿这次事出的蹊跷,她既然已经说了要睡为何还要出门?她床上的摆放明显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出去了,她去见了谁?又做了什么事?现在我一无所知。杏儿现在是捡回了一条命,可是谁又能保证害了她的人在得知她没死不会卷土重来?我们在明敌人在暗,被动终究不是办法。现在唯一能够给我们线索的只有和杏儿在一起的知鹊了,我爹说过,死人能给我们的线索比活人要多得多。” 木兰:“......”娘娘,您还真是多才多艺啊! —— 后院的柴房早已经废弃,一推门一股灰尘袭来,四周结了蜘蛛网,很是荒凉。正中央的一个不用了的长桌之上摆着一个人形东西,上面蒙着一层白布。许追轻咳着,待缓了缓才走进去。 木兰掀开白布之后立在一旁,看了一眼便别过头去。虽然她不是第一次见到知鹊的尸体,但还是忍不住一阵的心惊肉跳。 许追也是一阵的不舒服,入夏之后尸体的气味很快就去散发出来,十分的难闻。待看到知鹊现在的样子,她更加的不好受。 许追见过知鹊几次,跟在秦宓身边,长得在宫女中算是惹眼的了。美好的事物总是让人不由得注意到,还记得有一次也是一场方贤妃办的赏菊大会上,也不知道是谁称赞了一句秦贵嫔身边的侍女有几分姿色,还惹得皇上多看了几眼。可是现在摆在她面前的这人,浑身上下都是被抽打的痕迹,伤口有新有旧,长度宽度也是不尽相同,可以想象是不同的东西抽在她的身上导致的结果。原本俏丽的脸上两道十分可怖的伤痕蔓延,硬是毁了那张明媚的脸孔。 许追只觉得脑中有一条线,虽然模糊,但是隐隐有要穿在一起的势头。伸手把白布遮在知鹊的身上,许追有些胸闷的快步走出了这里。 “娘娘,怎么查的这么快?”木兰锁上门之后跟了过来问道。 “不用再看了,除了秦宓之外,谁还可能把这么明目张胆的把知鹊活活打死。”许追脸色有些僵,这话活脱脱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样。 ☆、第13章 温暖怀抱 第13章温暖怀抱 “娘娘,怎么查的这么快?”木兰锁上门之后跟了过来问道。 “不用再看了,除了秦宓之外,谁还可能把这么明目张胆的把知鹊活活打死。”许追脸色有些僵,这话活脱脱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样。 这还是许追第一次直呼秦宓的名字,木兰惊愕之余却是心寒。知鹊为人十分和善,虽然她与知鹊并无深交,但是每一次见到的时候知鹊都会和自己攀谈两句,木兰对她的印象很好。可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却最终落得这样的一个下场。躲也躲不开的疼痛,声嘶力竭的求饶声...... “可想而知,定是杏儿路过撞见秦宓的人处理知鹊的尸体,他们才下此毒手。”许追下一句话把木兰从不自觉的想象中拉出。 “娘娘,既然这样,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许追站在回廊之下,抬头看看宫中这四方的天,四角的墙。就是这样的一个地方,圈禁住了多少人的梦想与希望。小的时候她曾经少女怀春过,想着未来嫁给一位如意郎君,一生一世一双人。后来入了宫,这个已经泛黄的梦想已经随着那些无忧少年时光的逝去而消失不见。她只愿自己和身边的人平安,却是没想到现今连这么一个小小的希冀都不能让她如愿。 “我说过,谁要是欺负我身边的人,我是万万不会忍让的。不管是秦宓,还是其他人,我都会让她们为了她们所做的这一切付出代价。我不愿意掀起风浪不代表我不能,秦、宓......”许追右手攥起,水葱似的三分指甲陷在手心里,却是丝毫感觉不到疼。 木兰从未见过许追这个样子,明明说着那样阴冷的话语,可是面部的表情偏偏飞扬着,衬得出水芙蓉般的脸上多了几分的艳丽无双。 “娘娘可是有什么主意了?” 许追松开手笑了:“现在还没有。” 木兰:“......” “容我想一想再行定夺。”许追一下子没了刚才的凌厉,又变回那个万事淡然,不对,是除了对着皇上之外万事都淡然的美女子。 “一会儿我拿些钱给你,入夜之后把知鹊送出去的时候记得知会一声,选个好一点儿的地方给她,也是个可怜人。” —— 秦宓这一天右眼皮一直跳个不停,俗话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她一整天都坐立不安的。脑子里想的都是昨日知鹊血淋淋的尸体,还有那有些刺耳的呼救声。 她早早醒了,额上冷汗津津,她梦见知鹊在披头散发的在梦中和她索命,死死的掐着她的脖子不松手。醒来之后她立刻叫了王喜过来,王喜只说一切已经处理好了,贵嫔娘娘尽管放心。 可是这话却是像丝毫没有起到安定作用一般,秦宓依旧是心慌不安的很。直到明泉总管亲自来下旨说让秦贵嫔预备着侍寝,还特意叮嘱了无比入了夜就要过去,说陛下十分想念秦贵嫔。 秦宓这才好了起来,派人好生的送走了明泉,她坐在了梳妆台,看着螺钿铜镜中的自己,勾起一个甜美可人的笑容。也对,这宫中本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死了个贱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最重要的是自己能荣宠不断,为自家添光加彩。要是自己趁着这次能怀上皇上的孩子,以皇上对她的宠爱,先薛婉那个贱人一步封妃还是有所转圜的。想到这,秦宓纤腰挺得更直,像是忘却了昨晚的噩梦连连,涂着大红丹蔻的手指抚着红木的桌案。 “小曼,给本贵嫔上妆。” 身后的小曼抖着唇应着:“是,娘娘。” 入夜,凤鸾春恩车按时来接秦宓往乾元殿而去,照旧是沐浴清身之后穿上特质的睡袍往西暖阁而去。原以为皇上会在那里等着自己,可是偌大的龙榻之上却是空无一人。 “陛下呢?” 沁香奉命在这里等着秦贵嫔,心中有些好笑,怎么每一次这个秦贵嫔一看见自己都要问上一句:“陛下呢?”她面上也是笑了笑,闻言福身道:“陛下原本是在这里等着贵嫔的,可是李相突然进宫说找陛下有要事,所以陛下就先往正殿而去了,让贵嫔在这里等上一会儿。” 秦宓一看见沁香的样子就想起了死去的知鹊,同样都是聪明伶俐,面容姣好的宫女,也同样是得过皇上青眼有加的。她心头一阵的烦躁,又遇上皇上有了政事,这要是处理起来自己还不知道要等上多久。 “你出去吧!我自己在这里等着陛下就行,不用你在旁边!”她语气有些冲,沁香便告退,还记得把门带上。 门前裴寂抄手立着:“辛苦你了。” “有什么辛苦的,我一个奴婢,什么话都应该受着才是。”她巧笑盼兮,当真看不出半点儿不悦的样子,裴寂眼神暗了暗没有说话。 “对了,你怎么没随着陛下去呢?”两人往外走去,沁香压低声音问道。 “陛下是去议政,没有出乾元殿,我身为一品侍卫自然是应该随侍在陛下身边的。” 沁香笑着点头,确实是这个道理。不过......“那陛下身边只带了明泉一个怕是不妥吧!” “放心,我让鹿远随着陛下去了。” “鹿远?”沁香听到这个名字不禁惊呼出声:“你怎么敢让那个大嘴巴跟着陛下出去?” 两人疾步走到一棵合欢树下,刚好一朵合欢花飘然落在她的发髻之上,她却浑然不觉。裴寂笑着靠近,从她头上把花取下放在她的手心里,两只手相触两人都是一怔,裴寂撤回手望着远处随意道:“鹿远虽然平时话多一点儿,但是仔细相处下来你就会发现他其实做事很有分寸。” 这个时候沁香哪里还能听进去这个,在暗处的脸红的发烫,轻轻:“嗯”了一声,却是把掌上的合欢牢牢的收好。 裴寂的视线定格在飞檐上垂下的宫灯上,那光亮有些晃人眼睛,他闭了闭眼道:“走吧!” ** 兰梓轩 许追身边的人本就不多,杏儿病了,木槿在照顾她。刚入了夜李易和木兰去运知鹊的尸体了,许追看完杏儿之后便一个人往寝殿走去。一阵风扑过来,她有些凉,脚下步子加快刚拐了一个拐角就看见宫灯之下影影绰绰的好像站着几个人。待定睛一看,许追立马小跑过去:“见过陛下!” “朕站在这里好半天了,愣是没有一个人发现朕,你这兰梓轩是没人了吗?” 许追刚要跪下请罪,却被一只大手一把拉了起来:“算了,朕不想在这些小事上计较,随朕进来。”说着便拉着她一路的往殿中去了。 “明泉啊!陛下这是几个意思啊?”明泉身边站着的一个年轻人,同样的一身黑色劲装,穿在裴寂身上衬得越发英武,但是穿在这年轻人身上却是有一种十分不羁的气质。只因他和宫中其他的侍卫皆是不同,唇红齿白的十分俊俏。 明泉坐在台阶上,把手中的灯放在一旁:“鹿侍卫,陛下的事情也是你可以随便说的,当心陛下再把你调回暗卫去。” 鹿远无奈的翻着白眼倒是没再说话,他好不容易出来可不想才一天就回去,遂蹲下来拿着腰间的刀在地上百无聊赖的画着圈圈。 明泉嘴角抽了抽,默默地坐的离他远一些,再远一些。 屋内,宋衍琮走的飞快,许追在后面几乎是小碎步跑着才勉强跟上他的步子。转过雕花木屏风到了内间,许追以为到这里就算是解脱了,却没想到宋衍琮继续着,穿过一个隔门到了她的寝殿,许追有些慌了,陛下这是要......要......要她? “陛下......陛下......”她大着胆子拽了拽他的袖口,宋衍琮猛地停下来,许追一个没站稳一下子扑到在他的胸口。顿时,许追心跳漏了一拍,宋衍琮心跳快了一个码。 许追急忙想要离开,却不想一只大手死死的按住她的脑袋,让她整张脸有些扭曲的紧紧贴在他的胸口。 “朕知道你心里不好受,朕给你一个温暖的怀抱,你是不是就舒服点儿了。”宋衍琮唇角带着的笑容若是许追能亲眼看见的话一定整个人都会不好的,因为那个笑容是那么的得意,那么的自信,却是又那么的宠溺。 可是现在的许追别说的抬头看他的笑容了,就连说话都很困难。她能深刻的觉得自己要是再这么埋在他“温暖的怀抱”一会儿她就会先杏儿一步去阎罗殿报道了。 于是她做了入宫之后最大胆的一个行为,伸出手就着他身上的某处狠狠地掐了下去。 同一时间,在殿门外的明泉和鹿远都听见一声极具爆发力和穿透力的男声响起。 “啊......” ☆、第14章 吃猪肘子 第14章吃猪肘子 宋衍琮的想法是,如果能在许追伤心难过的时候,递上一个宽厚有力的肩膀,或是给她一个温暖如春的怀抱,许追不说感动到直接开窍,也最起码能缓和一下对他的看法。于是,宋衍琮在安排好了让秦宓侍寝之后使了一招空城计,自己带着明泉和鹿远直接就奔着兰梓轩而来了。 到了正殿等了很久也不见有人来迎接,他有些恼,在这时就见一个身影有些瑟瑟发抖,在宫灯的光投下的光影中显得那么的楚楚可怜。他心一下子软了下来,拉着她就进了门。 一切都按照他事先的打算而来,温暖的怀抱有,稍微让他后槽牙有些疼的台词也有了,可是......结果却是让他无比的斯巴达。 “啊......”宋衍琮捂着被袭击的腰,许追趁着那只大手从自己脑袋上挪下来之际急忙的往后退了几步,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时候许追有些慌的想要上前之际,门被人撞开,鹿远抽出刀气势轩昂的大喊道:“大内侍卫鹿远在此,何人胆敢行刺?” 许追止住脚步,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有些眼生的侍卫一愣,然后急忙的摆着手:“没,没有,没有刺客的,是我,我......”她颠三倒四的不成话,咬着唇看着宋衍琮,尴尬的涨红了脸。 她下意识的就想把自己撇干净,若是让别人知道了自己掐了陛下的腰的话,还掐的陛下嚎叫了起来,这可是大不敬的罪名,那她就只有一脖子吊死这一个下场了,然后被抬到乱葬岗埋了。 果然乱葬岗是她的归处...... 宋衍琮接收到她的目光心下有些痛快,冲着鹿远道:“确实是没有刺客,不过是许爱妃跟朕玩了一个游戏而已。”他说着冲着许追勾了勾唇角:“你说是不是,爱妃?” 每一次当皇上叫她“爱妃”的时候那绝不会有好事发生,许追虽然不知道皇上为什么会有此一问,但是现在她首要的目标就是让这个玉树临风的侍卫赶紧离开。 “是。”她这话一出口,却是发现宋衍琮笑得更漂亮了,而鹿远先是不敢置信的看了她一眼,然后意味深长的望了望天,最后轻咳一声就告退了。 见屋中再无他人,许追忙跪地请罪:“臣妾掐了陛下,是万死之罪,还请陛下恕罪。” 宋衍琮轻轻踱步到她跟前,轻笑着:“爱妃既然说是万死之罪,那朕如何能赦免你呢?” 许追撑在地上的手指骨节有些泛白,她一向信奉的准则就是真爱生命,远离陛下的。可是奈何她每一次在陛下面前都显示出自己活够了的姿态,每一次陛下走之后她都会自省,可是下一次却还是固态重萌。 入了宫就要有随时被咔擦的准备,只因宫妃是除了太医之外第二个高位的职业。可是她现在还不能死,她要是死了杏儿的事情该如何收场。她要是死了,全家都会因此而获罪,毕竟大不敬是可以诛连全族的。 这就是为什么她一直很怕见到皇上的原因,分分钟找死的节奏。 见她不言不语,只是手指抠着地面。那指甲刚刚见留长了一点儿,这么抠着眼见着就断了。宋衍琮撩开袍子下摆蹲下,大手按住了她的手在地上。 许追腰身还是弓着只抬头看去,宋衍琮执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的吹着她的指缝。那气息太过灼热,像是透着指缝一路的流淌进她的心尖一样。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的反应,然后笑了:“许追,下一次若是你再敢掐朕,朕就咬你。” “轰”,有什么东西在沿着许追的脊背一路的向往窜着,直接冲到了天灵盖,带着毁灭人心的力量。这还是她第一次听见皇上用这么轻柔的语气叫着她的名字,也是第一次......看见他对她展以笑容。像是山间的翠竹一般的清冽俊雅,那一双标致的桃花眼黑亮极了,许追不自觉的发愣:“为什么......要咬我?” 宋衍琮握住她的手在掌心,轻轻的揉着:“因为......你肉多。” 许追:“......” 见她愣的可爱宋衍琮也就没了继续找茬的心思,暗自思忖着她这手倒是有力,掐了他的那一下还真是够疼的。 许追那些飘到天边的魂魄回体之后说的第一句话是这样的:“臣妾的肉不多,陛下若是想吃肉了,臣妾让木兰为陛下准备猪肘子,她的手艺是一绝,想必陛下也会喜欢。” 许追说完这句话就见宋衍琮额头跳了跳,像是在忍耐什么东西一样。然后“啪”地甩开了她的手站了起来:“许充媛这招化骨绵掌倒是用的极好,你以为你这么转移话题朕就不会治你了?” “臣妾......不会武功。”更别提什么化骨绵掌了。 此言一出很久都没有动静,许追突然汗毛竖起,这种感觉太过熟悉了。果然下一秒,她的脖领子就被那人十分熟练的拽了起来,直到她站直身子。宋衍琮脸色冷的能结成冰:“朕的腰疼,许充媛今日要不给朕治好这腰疼的病,朕就让整个兰梓轩的人都跟着你一起上西天去吃猪肘子!” —— 沉香木雕花大床上铺着极软的一层锦被,千尊万贵的皇帝陛下正坐在上面,他的脸色很冷,他的眼神很冷,他想着他一会儿身上也应该是冷的,因为许追正站在他的面前脱着他的衣裳。 许追还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那双手抖得厉害,好不容易帮着他褪下了外袍,却是怎么也解不开他里面那件贴身衣衫的暗扣。 “许充媛是想吃猪肘子了是吧!” 他声音幽幽响起,许追手一使劲直接把扣子拽了下来。 宋衍琮:......果然力气很大。 许追简直悲伤到快要哭泣了,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越是心急越是出事。宋衍琮淡淡道:“继续。” 许追紧张的嘴里发干,见他没怪罪自己拽掉了扣子就心一横把剩下的扣子如法炮制的尽数拽了下来,然后脱衣的进程就进展的十分迅速了。 宋衍琮:...... 直到他上身裸着展现在她的面前,许追脸一红别过头去。宋衍琮看着她脸上的那抹红晕语气稍微的暖了暖,却还是说一不二的态度:“许充媛,擦药。” 许追拿过一旁精致的檀香小盒子,里面是乳白色的膏药。她蹲在他的面前,在他右侧精壮的腰身周围仔细的找了找,顺便蒸了个脸。 “陛下,没找到在哪里......” “那就把这块都涂一遍!” “哦......” 许追从小盒子里挖出一块膏体放在手心,然后一点儿一点儿均匀涂抹在他的腰间。指下便是他的肌肤,看起来倒是瘦,没想到却是这么结实。有些硬硬的,怪不得刚才急了掐他的时候自己手也疼了。她不敢太快,怕皇上说她不尽心尽力。也不敢太慢,怕皇上等的烦了又让她去吃猪肘子了。 宋衍琮感觉他的身上不仅没有冷,而且随着她的动作渐渐变得火热起来。他闭上眼,那有些凉意的手指轻轻的抚过他的腰身,有些痒,每一处她葱葱玉指游走过的地方都是一僵,然后霎时从那一点开始热意蔓延开来。他低下头,只能看见她简单挽着的发髻,右边斜插着一支翠玉的簪子,并不是什么极好的物件,但是却是戴在她的头上却是透着一股子灵气。 宋衍琮眼神晶亮,这时许追的头动了动,貌似要往更侧边那边瞧去,宋衍琮完全出于一种本能状态随手抽了那簪子出来。她貌似受了惊吓一般的抬眼,及腰的长发如墨海一般的披散开来,发尾轻轻扫着他的指尖。 许追看着眼神极其怪异的宋衍琮,再往下瞄见他手中的簪子,顿时有些明白过来什么:“陛下,这簪子是臣妾娘亲买给臣妾的,不是宫中谁人送的。” 宋衍琮握着簪子的手一顿,然后眼神由亮转暗再转亮,堪比自动调光的西洋灯,许追暗自想着自己好像没说错什么,但是陛下这反应好像有些怪异。 也对,对着她的时候陛下的反应一向都是如此。 许追想起宋衍琮对着方贤妃时的赞美之言,对着秦贵嫔的宠溺无边,甚至是对着不算是太得宠的薛昭容都是一副温暖贴心,偏偏,对她,一直是这样。 她心里不知是失落还是其他的什么情绪,整张脸有些垮。宋衍琮按住了她还放在她腰上的手,只是瞬间便放开了。 “陛下,还没擦完......” 宋衍琮狠狠地瞪着她,那眼神,颇有要吃了她的感觉。许追瑟缩了一下,眼前一片黑影,宋衍琮的身子缓缓靠过来...... ☆、第15章 宫中闹鬼 第15章宫中闹鬼 许追瑟缩了一下,眼前一片黑影,宋衍琮的身子缓缓靠过来,她心里一紧可是他却是停在半路不再动作。随手把簪子扔在床上:“不用再擦了,再擦下去朕头风病会犯。”宋衍琮站起,自顾自的拿着衣服自己穿上,扔下一句:“朕回去了,许充媛不用来送了。”就挥着袖子走了。 许追还保持着蹲在地上的姿势,盯着宋衍琮离开的背影出神。没听说过陛下有头风病啊...... 明泉和鹿远各自望着天发呆,突然听见殿门“砰”地打开,然后“啪”地关上,这电光火石之间一个高大的身影堪比光速一般的冲出来。明泉的衣襟被高高地吹起,鹿远的头发瞬间凌乱。 反应过来的两个人急忙跟过去,鹿远脚程快先一步到了宋衍琮身边:“陛下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是不是游戏不好玩?” 宋衍琮停了下来,然后一脚踹了过去,那脚风实在是太快,鹿远虽然有所准备却还是被踹到了膝盖。顿时一阵钻心的疼袭来,鹿侍卫一张俏脸变得扭曲起来。 真是报应不爽啊!后跟上的明泉幸灾乐祸的想着。 宋衍琮这么一脚踹过去心里倒是舒服多了,这么一抬眼看,居然又是上次他气冲冲从兰梓轩出来之后站在一旁的那棵梨树。他的心头涌上一丝淡淡的无力感,曾经他也是个纯洁的少年,以为人定胜天。但是自从遇上兰梓轩的那一位他就懂得了,你斗得过人事但是斗不过天命。 他就这么静静地站着,微微仰起头看着月光下的树影,明泉心里有些不好受。若是论这皇宫中谁最是英明神武,那绝对是他家的陛下。若是论这皇宫中谁最爱找虐,那也绝对是他家的陛下。 哦,不对。明泉默默的纠正这个观点,在找虐这个方面,许充媛是和陛下齐名的。每一次这两个人相处,都是互相虐对方的时候。偏偏,他们谁都不觉得这是一件虐己又虐人的行为。 压下心头的感慨,忠心的明泉还记得自己的使命:“陛下,夜已经深了,回乾元殿歇息吧!秦贵嫔还在西暖阁等着陛下呢!” 宋衍琮听见“秦贵嫔”三个字浓眉一皱:“哼!让她等着吧!” 明泉心中明镜,果然陛下今日不会再让秦贵嫔做体操了,不过倒也好,省了麻烦。 —— 秦宓依旧坐在床边,腰身挺得直直的,脸上还挂着沁香临走时的那种微笑。其实她很累了,腿有些麻,后背僵的厉害,脸笑得都快抽筋了。而且,最重要的是,她真的困到不行了。但是她却只能保持着雕像一般的姿势等着,就怕陛下突然进来的时候看见她的一丝丑态。 月上中空,已经是子时了。秦宓上下眼皮在打着架,脑袋一点一点的。摇摇头看着窗外,她心中生气却是没办法表现出来。这要是让突然进来的陛下看见了,那自己就是死罪。 就这样一会儿迷糊一会儿醒来,天亮了。 开门声想起,依旧是沁香带着人进来,看着秦宓瞪大了眼睛,眼中一片血丝,黑眼圈重到像是磕了西域的某种药一般,她微微一笑:“秦贵嫔,奴婢领着人伺候您梳洗来了。” 秦宓眼神涣散,沁香又叫了一遍她才反应过来。无数次的像窗外看去,那太阳有些晃眼,刺得她眼睛疼得厉害。 “陛下呢?” 沁香在心中默默地记下每一次秦贵嫔看见她之后说这三个字的次数,向着身后一侧身,低着头端着铜盆、毛巾、漱口等物的宫女鱼贯走过去。沁香这才道:“陛下昨夜政务繁忙,一夜没睡,到了早朝时分就离开乾元殿了。” 秦宓“哦”了一声,她是实在太累了没有这个精力再和沁香说话,任由着宫女动作之后坐上辇轿就回了福宁宫。 她刚回到福宁宫,却是发现有哪里不对的样子。宫里的人全都守在院子里,一副见了鬼般的神情。秦宓虽然累,但是毕竟是一宫的主子便问道:“你们都在这干嘛?”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愿意做这个出头鸟。秦宓心烦:“快点说!再不说本贵嫔告诉陛下,把你们都贬到慎刑司去做苦役。” 慎刑司是宫中惩罚宫人的地方,无论是妃嫔还是下人,只要进了这慎刑司就等于葬送了自己的后半生。 众人皆是畏惧,一个小宫女瑟瑟缩缩地开口:“娘娘,咱们宫里闹鬼了。” “简直是无稽之谈,青天白日的如何会有鬼?”秦宓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宫女,宫女跪在地上抖得更加厉害:“奴婢不敢说谎,昨日夜里奴婢正要睡觉的时候,掀开被子却发现,发现知鹊送给奴婢的衣衫原封不动的放在床榻上。”她说着声音带了哭腔:“可是,这是知鹊没了之后奴婢去宫中的清华殿烧给她的,又怎么会回来。一定是知鹊,是知鹊回来了。” 秦宓胸膛直喘,也顾不上计较这宫女私自烧东西给知鹊这事,她脑海里那日知鹊浑身是血的样子一直挥之不去。她细细的喉咙动了动看着王全,王全那张总是面无表情的脸有些阴沉,秦宓顿时一颗心凉了个透。 王全虽然在这宫中呆了这么许多年还从未见过这样的事,他声音有些苍凉道:“王喜,你来说吧!” 话音一落,王喜“啪”地跪在了地上:“贵嫔娘娘,奴才全是按照您的吩咐做的。今日玲珑说起昨夜的事情,师父便让奴才去看看,结果早晨奴才去看的时候发现,那枯井里知鹊的尸体......不见了踪影。” “什么?不见了?怎么会不见了?”秦宓大叫着:“她一个死人能去哪里?” 一直低着头的小曼也跪了下来:“奴婢听说人要是含着怨气而死的,死后便会化作厉鬼。厉鬼都是法力无边的,肯定是知鹊自己把自己的尸体藏了起来不想让别人发现了她。毕竟知鹊那么爱美,死的那么难看她一定很不喜欢。”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附和着,除了这个说法之外也没有其他的可能性了。已经烧给知鹊的衣裳却是完好无损的回来了,已经扔进枯井的知鹊的尸体却是一夜之间不翼而飞。除非是鬼神,要不谁会有这种能耐? 小曼说完闭上眼睛等着秦宓的如火怒气喷涌而下,却是等了半天也没动静。 厉鬼,尸体,死亡......这些词语在秦宓耳边晃着,她一颗心跳的剧烈,手心都湿润了。一夜没怎么睡本来头就疼,这么一来更加的难受。太阳越来越热,秦宓眼前也越来越模糊。 “娘娘......”众人惊呼着看着秦宓倒下的身子。 ** 有人说,心里慌得时候找点事来分散注意力的时候会好上许多。许追醒来照旧先去看了杏儿,杏儿依旧是那副样子,吃了药也不见起色。她从杏儿那出来心情又沉重了些,便找人在梨树下放了一把躺椅。她靠在上边,手边拿着那本书。平时觉得精彩到百看不厌的东西现在一打眼却是烦的很,许追叹了口气。平时陛下走的时候她睡一觉再看看书就会好上许多。可是这一次,却是没什么效果。 她脑子一直挥之不去的都是昨晚的事,自始至终她都看不透宋衍琮为什么会过来。那在她指缝中轻轻呼着的气,那毫无遮掩的笑容,还有展现在她面前精壮的腰身.......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击中心头,每次想到的时候许追都觉得耳根子发热。甩甩头放下书,她坐起来盯着树干出着神。今日早晨的时候她让李易去打听过,昨晚上陛下招了秦贵嫔侍寝。有温香软玉抱满怀的好事不要,偏偏跋山涉水来这偏远的地方来找她,她实在是不懂这其中的玄机。 有一瞬间她在想陛下是不是又在坑她,如果让秦宓知道了在侍寝的当晚陛下来找了她的话,以秦宓的性格必定是不能善了。所以她在院子里的梨树下等着也是想着要是秦宓带着人杀将过来,找她的时候也能方便一点。没错,许追自认自己就是这么一个事事为别人着想的人。 日头渐渐大了起来,许追看着宫门口洁净的地面,看来陛下并没有把昨晚的事透露给秦宓。她放下心来刚要进屋,就见李易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 李易年岁不大,刚刚二十出头,生的很是敦厚,倒也踏实稳重。 “娘娘,奴才刚刚打听到,福宁宫闹了鬼。秦贵嫔被吓得不轻当场就昏过去了。” 许追喃喃:“闹鬼?” “奴才和福宁宫的小亮子是同乡,关系好一些。他跟奴才说,是因为福宁宫一个宫女被打死了心怀怨恨才回来的。” 木兰端着茶刚过来就见自家娘娘垂着视线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她把茶放在一旁的小几上冲着李易点点头,李易便退了下去。木兰知道这种时候许追只想静静的想事情,不愿人多打扰,就远远地站在一旁等着吩咐。 过了不一会儿,许追抬起头,眼睛里晶晶亮的看着木兰,木兰笑着过来:“娘娘是想到什么主意了吗?” 许追撑着躺椅站起来,脑子总算是清明了许多。 “木兰,你去帮我办一件事......” ☆、第16章 清闲不得 第16章清闲不得 御书房 宋衍琮下了朝就一直坐在御书房批改奏折,一派勤政爱民的好皇帝形象。 明泉再次默默看了他一眼,然后伸手把已经被静止了的笔滴下的墨染污了的一本奏章挪了挪,一大滴墨“啪”地一声就掉在金丝楠木的桌子上,那声音有些响,总算是让“勤政爱民”的皇帝陛下回了神。宋衍琮看着明泉手上的那本可怜的奏章皱了皱眉:“去,把这东西撕碎扔了。” 明泉遵旨而行,“哗哗哗”撕的那叫一个痛快,碎纸遍地,自有小宫女来收。明泉悄悄的看了一眼,好像是选秀的事情。额......明泉悄悄地瞥了一眼宋衍琮,难怪陛下不高兴了。 宋衍琮确实是不高兴,昨晚上在许追那里憋了一肚子气回来,然后上了朝那帮子老迂腐又提起了选秀的事情。他的意思是选秀劳民伤财,他又不是喜色之人,后宫中有那么许多人已经足够了。可是朝中众人却是非常团结一心的前来反对,宋衍琮还没有见识过这些人居然也会有统一战线的一天。 他不是傻子,当他不知道这帮子人存了什么心吗?左相和右相一向是水火不容,这次却是摒弃前嫌不过就是因为他两家都有适龄的女儿可以送进宫来。想以此为筹码,争取以后更大的权势地位。 宋衍琮冷笑一声,是你们自己愿意撞进来的,那就别怪朕了。 小宫女收完便退了出去,地上一丝痕迹也没有。明泉想了想还是说了:“陛下,刚才福宁宫派人来传话,说秦贵嫔病了,想让陛下去看看。” “病了?精神病吗?” 明泉道:“来人并没说是什么病,奴才知道陛下心烦就随便找个理由打发了她。” 宋衍琮“唰”地一声把手中的笔扔到了地上,语气不善:“朕有什么可心烦的!” 明泉见他这明显口是心非的样子忙跪下请罪:“是奴才的错,奴才失言。” 宋衍琮猛地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想了想,突地笑了:“朕和你置什么气,有的时候朕真想冲到她面前揍她一顿。可是啊,朕却是舍不得.......唉......所谓怜香惜玉啊!” 明泉被这拖长的尾音弄了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怎么办?他突然觉得不认识这位主子了,阴晴不定,喜怒无常。好可怕的感觉,分分钟逼死他的节奏。 “你起来吧!去告诉太医院好好医治秦贵嫔。这人怎么就病了?呵,肯定是昨夜见不到朕相思成疾的。唉......所谓饥渴啊!” 明泉一抖,忙起身谢恩然后退到了门外。鹿远在外边守着看着还算镇定的明泉踏出了门之后脚下抹油般溜走的身影若有所思,陛下......折磨明泉的功力真的是不减当年啊! ** 秦宓昏睡了过去,做了一个梦。 一片荒凉的荒地之上,一片叶子也看不见。整个视野中全是昏黄的色调,混沌到看不清前路。她一个人拖着长长的裙摆不知道该往何处而去,突然眼前一下子开朗起来,犹如拨云见日一般。 秦宓看清了面前的一切,心跳到了嗓子眼儿。只见原本平整的地面上变成了一个极大极深的井,大到看不见边际,深到如万丈深渊。她尖叫一声一步步的往后退去,却不想绊到了裙摆上,一下子坐在了地上。一阵疾风袭来,井口像是镀上了一层模糊的光,然后一个虚影从井里缓缓地探出身子,手上还拖着一个伤痕累累的尸体。 “知鹊,你是知鹊?”秦宓脸色“唰”地一下白了,死死的抓住自己的衣襟往后蹭着。那虚影笑了,一点一点的飘过来:“是啊!奴婢就是知鹊,被您打死的知鹊。我现在就来报仇了,娘娘,陪着奴婢一起下地狱可好?” “不要,你不要杀我,我不能死。我是陛下的宠妃,你要什么我都给你。”秦宓眼泪急速的掉着,浑身抖得不成样子。 知鹊的鬼魂停在半空中,手一松,尸体就落在秦宓的面前。 “啊.......” 知鹊呵呵笑着:“我只要你的命,要你变得和她一样。”她说着伸手死死的掐住秦宓的脖子...... “娘娘这是怎么了?”玲珑眼睛倏地睁大,看着抓住锦被一角往自己脖子上缠的秦宓,放下药急急的冲过来制止住。秦宓还在昏睡,脸色已经被自己勒的通红。她抢下来之后秦宓的脸色才渐渐好转,玲珑喘着气,腿有些发软。 “玲珑,你怎么了?”小曼端着一盆水进了屋。 “没什么。”玲珑心里慌就没说实话:“对了,你刚才怎么没守着娘娘,这万一要是出了什么事.......” “我看娘娘睡得满头是汗,就打了水过来给娘娘擦擦脸。太医都说了娘娘太累了需要休息,喝了安神药之后娘娘睡得极好,会出什么事?” 玲珑目光闪了闪没再说话。 小曼放下水,用毛巾润湿了仔细的给秦宓擦着脸。 —— 祺华宫 方浣斜靠在湘妃榻上,长长的金色护甲轻轻地抚着手边的那柄玉如意上:“触手生温,玉质温和,果然是极品。这么贵重的东西送给本宫,崔婕妤真是破费了。” 崔婕妤坐在下首闻言忙道:“娘娘这是说哪里的话,这玉如意是臣妾的母家前些日子寻来的宝物。嫔妾想着自身粗陋不配用,就送来给娘娘安枕,还望娘娘不要嫌弃才好。” 方浣长长的睫毛垂着,把手中的如意递给了一旁的梦晶收好。她坐直身子,头上的鎏金穿花戏珠步摇随着她的动作摆动着,那金色的流苏极是华贵。她是并州敦敬候方燮之女,并州向来是兵家要塞,敦敬候坐镇并州多年功绩自是不必说。他膝下唯有一女,自是万事都给她最好的。方浣从小这般长大,可以说是天生的贵女,一举一动都透着一股逼人的贵气。 “若是本宫没记错,那日贺薛昭容有孕之时,许充媛也是送了玉如意过去,好像还是一对。做人做事,成双成对才好。”她微微一笑,见崔婕妤脸色一晒又道:“她那一对玉如意还是初入宫之时陛下赏的,陛下御赐的东西自然是最好的。如今后宫之中薛昭容的龙胎才是最为贵重的,以御赐之物恭贺薛昭容腹中的龙裔当真是最适合不过。平日里不见她和薛昭容有大的走动,也难为许充媛肯舍得,真是难得啊!” 崔婕妤越听这心里越不是滋味,方浣这话中有话,听在耳里极是讽刺。 方浣妆容精致,笑起来却是让崔婕妤有些心惊。 “崔婕妤也来了这么久了,本宫看你脸色不太好,许是累了,不如早些回去歇息。” 崔婕妤连忙起身,行了礼便带着宫女匆匆离开了。 梦晶捧着玉如意上前一步:“娘娘,这东西要如何处理?” 方浣斜睨了一眼,身子一软又靠了回去:“赏给你了,送给本宫的东西居然也会单支送,这崔婕妤也真是愚笨的很。” 梦晶心中一喜:“多谢娘娘赏。”顿了顿又上前一步在方浣耳边说道:“娘娘,福宁宫那边出了事,您打算如何办?” 方浣画的远山眉十分修长,微微一动:“秦宓这是心中有鬼才把这事压得这么死,不过既然她宫中的人去找了陛下而不是找了本宫,那咱们自然就当成是什么也不知道,乐得清闲了。” “娘娘睿智。” 方浣眼中笑意不达眼底:“本宫想清闲也不得,掌凤印哪是这么容易的事情。明日晨起六宫嫔妃要给本宫请安,你记得.....好好准备。” “是。” ** 许追上午吩咐了木兰之后心情大好,那种隐隐的兴奋感自入宫开始之后就不再有了。昨晚上的事情也变得没那么不寻常,毕竟是陛下,偶尔的不正常其实也是正常的。 入宫之后,她极力想要自保,凡事力求安稳,这还是第一次冒着一定的风险去做事。激动并着惊险的感觉,就和当初许追第一次随着父亲去调查案子一样。许颂是看她脑子反应快,就让她在一旁做文字记录。眼见着自家总是自恋的爹爹一本正经的负手而立,抽丝剥茧的把一件很是复杂的案件真相揭开,许追真是打心眼里佩服,也是第一次觉得自己娘亲的眼光还算不错。 许追自认没有爹爹那样敏捷的思路,但是幸好够细心也算是弥补了一下。她把事情捋了一遍之后,觉得无甚纰漏,这才展出了这两天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有一句话说得好,乐极生悲。 她刚刚松了一口气,兰梓轩就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听着李易的通报许追眉头都快拧在一起了:“她来做什么?” ☆、第17章 陌上归人 第17章陌上归人 虽然许追心里是百般的不想让这尊大佛进她这贫瘠之地,但是人已经在门外了,若是就那么放着不让人进来那后果会更可怕。 两害相较取其轻,许追站起往门外走去,刚好迎着那人进了门。 “许充媛不会怪我不请自来吧!”这声音带着几分打趣的意味,许追看着亲密的握着自己手的宋绮罗心里想着,我若是怪你你会走吗? 笑了笑,许追道:“公主能来兰梓轩是我的福气,赶紧进来坐,木兰去上茶。” 木兰应了一声,宋绮罗和许追并排着进了内间。宋绮罗第一次来许追这里,不自觉的就左右打量着,坐在了雕花小几一旁道:“许充媛这里倒是雅致的很,以后若是无事的时候我就来找许充媛说话吧!” 许追刚坐在她手边,闻言后背一僵。屋子雅致和宋绮罗常来坐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今日宋绮罗并未穿吉服,只着了一身桃花云雾烟罗长裙,层层叠叠的裙摆拖在地上,像极了盛开的桃花。面上也是画了一个桃花妆,很是娇俏,眉间一朵桃花花佃栩栩如生。许追看了看她亮晶晶满是期待的眼睛,再下意识的看看自己身上这素淡到不行的烟色烟笼梅花百水裙,还是第一次涌上出一种沧桑感。 明明年纪差不多,为何看起来差距这么大。 “公主想过来便过来,兰梓轩的大门永远敞开着。”收回视线许追说道。 宋绮罗笑道:“这样便好。对了,我这个时辰过来,是想和许充媛一起去给皇兄请安。”见许追浑身都一滞,宋绮罗唇边笑意深深:“若是许充媛不是很想见到皇兄的话,那我也不勉强了。” 许追急忙摇摇头:“公主这是说的哪里的话,身为妃嫔,怎么会不想见到陛下的。只是,几次都冒犯圣颜,陛下不是很喜欢我。为了陛下的心情愉悦,我还是少在陛下面前走动为好。” 宋绮罗听了这话心中已经笑翻了天,若是皇兄听见了许追的这番说辞,脸一定会被气绿了的。这时木兰进了来,放下手边的热茶便退了出去。宋绮罗端起茶小口喝了一口便放下了:“许充媛如此为皇兄身心着想,我很是感动。其实你若是把这话说给皇兄听,相信皇兄也会不免动容的。” 动容?呵呵,不动怒就已经是个奇迹了。许追摇摇头道:“陛下掌天下大事,日理万机。我等小女子的一点儿微薄之见还是不要让陛下为此分心一丝才好。” 在宫中的这几年,口是心非这种最基本的技能许追早就练到了家。漂亮的场面话一句接着一句,奉承了他人,撇清了自己,这的确算是门技术活儿了。 宋绮罗点点头,一副很是理解的样子:“既然如此,我也不强求了。” 许追眼角一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把那份激动压了下来:“误了公主的美意是我的错,有机会一定登门谢罪。” “我来之前派人去乾元殿通过信,说我会带着许充媛一起去请安。许充媛待皇兄心思如此的周密,我一会儿定会和皇兄解释清楚许充媛不过去的原因。” 宋绮罗说着要转过屏风出内间,许追急忙提高声音道:“公主且慢。我想了一下,身为妃嫔还是要常去看望陛下才行。我小小的充媛想必也不会使得陛下分心半分。” 她从未想过悦宁公主会事先通报乾元殿,陛下本身就不待见她,若是通报过了她并未去陛下一定会不高兴,这是其一。其二,悦宁公主从没来过这兰梓轩,她们之间除了上次办砸了的选婿大会以及那顿让她终生难忘的晚膳之外并没有其他的交集。但是今日悦宁公主不仅来了,还把她后退的道路不动声色的封个死死的,摆明了就是想让她没有办法,只能随着去乾元殿见陛下。 许追虽然不知道这里面到底是有着什么样的深意,但是她清楚一切绝不会像表面那样的简单。可是人生就是这样悲催,就算你知道前方有个大坑在等着你,你还偏偏不能躲开走。 人生艰难如斯,且行且珍惜。 宋绮罗像是料到了许追会如此一般,倒是没说什么。 “不过公主可否等我片刻,如此去见陛下有些不妥,待我换身衣裳可好?” 宋绮罗点点头:“许充媛尽管去吧!我不着急的。” 许追:“......”那是谁刚才亟不可待马上就要走的?许追无力反驳,只好微笑点头,叫上木兰回了寝殿去换衣裳。 宋绮罗来的突然,安排的一切就得先搁置着,许追吩咐了木兰接下来的事之后,随便找了件衣服就跟着宋绮罗去了乾元殿。这是许追进宫这三年来第二次来这乾元殿,第一次是初次侍寝的时候。传说中的那一夜,真是让许追想想就腿肚子一软。导致她一见这气势恢宏的乾元殿,就有一种噩梦重来的错觉。再加上刚才和悦宁公主一道过来的时候,路上遇见的众人那堪比天边流火般的目光......许追有种上了贼船却不知道谁是贼的无力。 殿门守门侍卫一见是悦宁公主,连通报都没有就迎了进去。许追看在眼里心想,这兄妹俩的关系还真是好。 宋绮罗身边的女官柳絮留在了外面,有小太监在前引着,许追和宋绮罗在后面一路的走着。许追目不斜视的不让自己分神,以尽快进入到面对陛下时全身武装的状态。穿过外间的一个连着的厅堂,到了皇上所居住的二正殿。拐到了东侧的第一间耳房前,这里平时是皇上面见亲近之人时常在的地方。 “陛下就在里面,公主殿下,许充媛请。”小太监说了声行了礼便躬身退下了。 宋绮罗门都未敲,直接推门进了去。许追不禁咂舌,就算是亲兄妹也有君臣之分,这悦宁公主还真是大胆。 许追跟了进去,金框菱花窗前摆着一张朱红漆香楠木长桌,一道月白色的身影长身玉立站在桌前,手中拿着笔在写着什么,一旁明泉正拎着袖子仔细的磨着墨。 两人都是听见了动静,明泉回过身刚想向悦宁公主行礼眼风中却是看见了她身后的那人,顿时有些发怔。 “绮罗,你下次若是再不敲门就进来朕一定会揍你的!”宋衍琮未抬头笔下依旧动着。 宋绮罗冲着明泉使了个眼色,明泉便未说话。屋中一下子静了下来,许追听见刚才宋衍琮那一句有些蛮横的话,发现陛下好像有许多她不知道的面。 宋衍琮听不见回应抬起头来,冷不防的看见许追的脸他有些意外,垂了垂目光看着纸上写着的东西他有一瞬间的心跳加速,再抬头看清许追面上那一副像是发现新大陆的目光登时有些不悦。 “许充媛在看什么,连行礼都忘了?” 许追心中一颤,收回目光急忙福身到地行了大礼:“臣妾参见陛下。” 在她低下身子的瞬间,宋家兄妹很迅速的交换了眼神。然后宋绮罗无害的一笑,宋衍琮转了转右手大拇指上的青玉扳指。 “你起来吧!” 许追谢恩起身,宋绮罗不由分说拉着她就往桌案那边走去:“皇兄这是在写什么啊?如此的认真。”许追硬着头皮过去,只见上好的宣纸上的字很是漂亮。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比柳体多了几分的恣意,比宋体多了几分的洒脱。这么像是出于无心,其实是手心两忘般生气蓬勃的字体,却写着一首很是幽静淡然的诗。 “归去晚来风,陌上人未行。且以茶清暖,入梦齿留香。” 许追在心中一字一字的咀嚼着,刚好合着宋绮罗的声音念了出来。 “哈哈哈......皇兄你这诗写的很矫情,不像你的风格啊!”宋绮罗笑得开怀,捂着嘴调侃道。 许追眼睛还盯着那首诗,心里有种落寞的感觉。仿佛眼前豁然开朗,竹林掩映下一座小屋。烹茶煮酒,坐在门前等候着心中人的白衣少年。清风徐徐,却是带不回那人半点的归意。 “这诗写的很好。”心中话不知不觉就说了出去,顿时屋子几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她身上。宋衍琮眼中隐含了笑意,却是淡到看不清:“许充媛倒是很少说合朕心意的话,那你倒是说说,这诗写的哪里好?” 许追轻咬了下下唇,藏在宽大袖子中的手死死地攥住衣料:“臣妾不知道,臣妾只是想到了诗中的场景,觉得诗中的人有些可怜。怎么也等不来归人,纵使有茶香熏染,竹青围绕,也只能在梦中寻得一丝的慰藉。”她说完看着宋衍琮面无表情的样子低下头: “这都是臣妾的猜想,如有冒犯还请陛下恕罪。” ☆、第18章 桃花落雨 第18章桃花落雨 许追轻咬了下下唇,藏在宽大袖子中的手死死地攥住衣料:“臣妾不知道,臣妾只是想到了诗中的场景,觉得诗中的人有些可怜。怎么也等不来归人,纵使有茶香熏染,竹青围绕,也只能在梦中寻得一丝的慰藉。”她说完看着宋衍琮面无表情的样子低下头: “这都是臣妾的猜想,如有冒犯还请陛下恕罪。” 许追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往常每当在陛下面前她都是极力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可是这次却是说了这么多。反应过来的她有些后悔,自己这样子是不是又会招陛下烦了。 “许充媛很有见解,朕随手一写的东西在许充媛嘴里都能变得这么柔情绵绵,可见许充媛也并非是无心之人。如此......甚好。” 许追脸颊腾地热了,陛下居然夸了她!虽然她还不太懂陛下这夸奖是基于何处,又是归往何方。但是这真的是陛下第一次用这种夸奖似的语气同她说话,简直让许追激动地快要热泪盈眶。 宋衍琮眼瞧着垂下头的许追白皙的脸颊上那抹淡淡的红晕,眉头一展。宋绮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眼珠一动道:“臣妹和皇兄一母同胞都未能体会到皇兄诗中的意境,许充媛却是一眼就看透了,足以见得皇兄和许充媛心灵相通。” 许追心下一紧,那骨子激动一下子就化成烟,她抬起脸来看着宋绮罗,公主殿下......你为什么要酱紫对我? 许追的第六感一向很准,宋绮罗也丝毫没有辜负她的猜测,淡淡一笑道:“既然如此,许充媛何不也赋诗一首来应和皇兄的这诗呢?早前赛诗会上许充媛皆是低头不语,现在看来原是深藏不露。现如今让我逮到了,许充媛,你可不能推脱啊!” 又是悦宁公主一贯的做派,把你推进坑之后还记得在坑上盖上一个盖儿,力保凡是人类皆逃不出去。 “公主如此说便是折煞我了,陛下御用的笔墨臣妾不配用,所以......” “无事。” 许追本想把借口从宋绮罗转到宋衍琮身上,以陛下对她的厌恶程度应该不会想让自己去染指御上之物,没想到宋衍琮如此干脆利落的便同意了。许追表示......她真的理解不了这兄妹两个的脑回路。可是话已经出口,再推脱就是找死了。许追只能应了一声往桌前而去。 宋衍琮依旧站在那里没有动,许追心跳如鼓般的站过去,可是陛下不动,她又如何能动,便只能颇有些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宋衍琮见她的样子心中发笑,默默向左移了移,许追道了声多谢陛下才站在宋衍琮之前站着的位置。 明泉见状刚想从一旁的青玉笔架上拿一支新的笔过去,宋衍琮道:“不用麻烦。”便把手头的笔递了过去。许追手心微湿接过,可宋衍琮却是一时没有松手。许追疑惑地望过去,宋衍琮依旧是那副对着她的面瘫脸,那一双桃花眼中有什么她看不清楚的东西在闪烁着。 “陛下......”她大着胆子出口,宋衍琮松开手:“许爱妃,这可是朕最喜欢的笔,记得要对得起它......” 否则朕分分钟弄死你。 这句话是许追自行脑补的,不知为什么,虽然陛下一向是神秘莫测的样子,但是她就是觉得陛下像是能说出这种话的人。可能是刚才进门的时候陛下和悦宁公主说的那句很是宠溺的威胁之语才让她由此猜测的吧! 许追暗自提着气说道:“臣妾自当竭尽全力。” 言罢她转过身子面向桌案,还是那张宣纸,许追闭上眼睛,眼前出现了这样的场景。 红木窗边坐着一位面容姣好的女子,正执着探进来的一枝桃花。她笑着轻轻吹了一口气,霎时花瓣纷飞开来...... 一旁的宋衍琮眼神未变的看着这样的许追。每一次面对着他的时候许追都是惊慌失措,束手束脚的生怕出了一点儿的错。殊不知越是这样就越是手忙脚乱,宋衍琮还是头次见到许追这样沉静的想着什么。她一向是穿的素净,一身冰蓝色的撒花长裙,裙摆上用暗线绣着小朵小朵铜钱大小的花瓣。一头墨发斜挽成一个简单的发髻,用一支白玉簪子固定。宋衍琮认得,就是上一次在兰梓轩中他顺手从她头上摘下来的那个....... 许追潜心想着,宋衍琮看着她的侧脸愈发的入神。宋绮罗悄悄地叫着明泉,两人无声无息的便溜了。 小心的关上门,明泉颇为感慨:“公主殿下可真是懂得陛下的心啊!” 宋绮罗拍拍手,笑得有些得意:“那是,我可是他亲妹妹。” “公主思虑周全,若是陛下招许充媛过来那定是惹眼万分。不过公主殿下带着许充媛来那就不一样了,相信陛下过后也会感谢殿下的。” 宋绮罗笑容一收:“兰梓轩有人出了事,我知道皇兄不方便出面。那就由我来做,让后宫那起子人知道,许充媛是本公主罩着的!” 明泉十分虔诚的作揖到地:“公主殿下威武霸气,以后还要殿下提携奴才。” “那是自然,来,和本公主说说,最近皇兄又干了什么蠢事了......” 那边两个人走远,这边两个人还是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若是准确点儿说,是许追还保持着那样的姿势,而宋衍琮,却是不知不觉地就往右挪了挪,再挪了挪。 许追脑中灵光一闪,唇边带着笑意张开眼睛,丝毫没有察觉到周遭起了什么变化,提笔便在宣纸上写下两行字。她的字很是清秀,和她本人一样。 “竹外桃花盛,竹内雨水繁。桃花开无恙,雨水落无痕”,许追心头一松,却听见那有些清冷的声音在她耳边极近的地方响起,一字一句仔细的念着她写的。许追呼吸都是一顿,却是不知陛下是何时走到她的身边的。 “朕的诗是写意,你这诗却是写实,在朕看来倒是对的不好。”许追睫毛一颤刚要请罪便被他托住胳膊,宋衍琮靠近她的耳边道:“不过朕一向是知道许充媛最是有心的,若是你能说出个道理来,朕便不罚你。” 他一只手搭在桌案前面,另一只手从她的胳膊上滑下,穿过她的腰身亦是搭在了桌案的另一边。他整个人把许追圈在了身前,头靠在她的耳边,声音不疾不徐,却是轻易的就让许追乱了心神。 她不敢动,这样亲密的状态下即使不动都能感受到他胸膛的热度,若是动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样。许追往前倾身抵在桌案前,尽量的稳住一颗心道:“陛下的诗中虽然并未写了实景,但是却是侧面营造出了一种景物就在眼前的状态。臣妾想着以实来衬虚,才写了这个。” 宋衍琮在她耳边“嗯”了一声,微微上挑的尾音有些慵懒,与平时凌厉的样子简直是判若两人。许追吸了口气继续道:“桃花开尽,雨水不见,一切像是从未来过。但是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知道,那些状似已经不在了的东西其实一直存留着,只不过,是不想让人知晓而已。” 她说完便听见耳边人的爽朗笑意:“许追,你倒是忍心。” 又来了,又来了,又叫了她的名字,许追嘴里发干:“臣妾,臣妾......” “嘘!”宋衍琮右手抬起单指抵在了她的唇上:“别说话。” 许追脑中的一根弦绷得紧紧的,别说说话了,连喘气都快忘了。直到那只手拿下去,她才像活过来般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宋衍琮轻笑着,突地握上了她还拿着笔的那只手。 “你的字是谁教你的?” 许追只觉得肩头一沉,原是他的头搭在了她的肩膀上,这姿势,太过亲昵。 “怎么不说话?”他偏过头,温热的唇若有似无的擦过她白嫩的耳廓。许追心头一痒,嘴上顺着他的话答着,只希望他得了想要的答案能放过他。 “是臣妾的娘亲。” “这样啊!”他听了许追的回答不光没有撤回脑袋,反而更加近的贴着她的耳边说道:“字很漂亮,和你一样。” 许追脑子一片空白,陛下又夸了她,还夸得这么明晃晃,她心中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在蔓延。不要再这么夸下去了,她会骄傲的...... 脑子空白,就意味着有些话是没经过大脑走的,就比如下面的这句。 “臣妾容貌和宫中的众位娘娘相比是远远不及的,陛下多去她们那里走走自然是会心旷神怡,倍感舒心的。” 宋衍琮只觉得一颗燥热的心瞬间被一桶掺了冰的水浇了个冰凉。 “呵呵,许充媛是觉得朕是只看人皮囊不重内在的俗人?”他话中机锋毕现,声音也是瞬间冷了下去。 许追不知道哪句话说的又不对了,她明明是句句都顺着他说的啊! 想想宫中那一个个人比花娇的美人儿,许追真的很想点头。但是他那声音实在是太过慑人,一下子就让她空白的脑中变得五颜六色起来。 “陛下自是不会这样的,宫中的女子俱都是美貌与智慧并存,可见陛下的关注并不在容貌之上。” ☆、第19章 宋大舌头 第19章宋大舌头 “陛下自是不会这样的,宫中的女子俱都是美貌与智慧并存,可见陛下的关注并不在容貌之上。” 她这话说完,就听见耳边宋衍琮大力的呼吸了几次,那风浪太强,不晃会被撞到地上。许追耳朵被喷的有些麻,就听见那人怎么听都有点儿阴鸷的声音响起:“许充媛这样说,也是觉得你自己也是美貌与智慧并存的了?” 许追忙道:“陛下如此说,臣妾万万不敢当。臣妾自认无才无貌,甘愿在后宫中做个陪衬之人。” “嗯,这你倒是说过。惟求在宫中平稳,保你许家平安。呵呵......”他笑得阴风阵阵的,许追后背凉嗖嗖的。再加上肩膀那块被晴转多云的宋衍琮压得有些麻,许追完全是出于自保的扭了一下肩膀......宋衍琮事先完全没有准备,下巴一下子空了,许追再那么一动,就那么巧,后胳膊肘狠狠地撞上了宋衍琮的下巴...... “唔!”宋衍琮捂着受伤的下巴后退几步,酸的眼泪差点就掉下来。幸亏看见许追惊慌失措的神情他这才压下涌出的辛酸泪,在女人面前哭,那下半辈子的夫纲不就全毁了! 皇帝陛下高瞻远瞩,所以直到多年以后他还是依旧凌驾在某人之上作威作福。 宋衍琮是忍住了,许追却是真的慌了。她扶住宋衍琮的身子,刚想让明泉去找太医,可是屋子中哪里还有明泉的身影,连悦宁公主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许追急的快哭了,手轻轻触上宋衍琮那迅速肿起来的下巴,宋衍琮疼的倒吸一口气,许追忙放下手:“臣妾不是故意的,臣妾这就去找人叫太医过来。” “你回来!”刚才许追不光是让宋衍琮下巴肿了那么简单,更悲剧的是他那时正笑着,所以那一下子宋衍琮上下牙一闭,狠狠地咬上了舌头。导致宋衍琮说起这话来虽然声调大,却是没了那股子天生的威严,反而带了些喜感。 许追闷笑一声,被宋衍琮瞪了一眼:“你还敢笑!”许追顿时抿住嘴。 “呼......”宋衍琮缓过那阵疼长舒了口气,看着面前许追怯懦的神情脑中一阵的眩晕。是他前半辈子太过顺遂了,所以老天爷才安排了个她来折磨他吗?一见到他就智商退化他就忍了,还偏偏每次都会伤害他。上次是腰,这次是下巴。宋衍琮觉得,迟早有一天自己会被她弄得遍体鳞伤才算完。更加让他绝望的是,可能到那个时候她还是不懂他的心。 刚才看了许追的诗,宋衍琮有一瞬间的不甘。任凭花谢花开,水来水往,她自按兵不动。呵......凭什么她这么淡然。他是皇上,是这天下的主宰,是...... 好吧!宋衍琮叹了口气,不管是什么都改变不了这个悲惨的现状。 慢慢来,心急吃不了她的豆腐...... “听着,这四(事)就当没发生过。不然被人子(知)道,说你有心行刺都不为过。” 许追眼中水雾腾起:“可是,陛下很疼,若是不找太医来可如何是好?” 这一刻,宋衍琮仿佛听见了心花怒放的声音。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有些软软糯糯的,如蜜般一层一层的缠在他的心尖。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深刻的觉得:伤得值! 缓步走上前,他伸出手抹了抹她快要掉下的泪:“朕无四(事)。” 许追却被这话一下子弄哭了,宋衍琮看形势大好刚想趁此良机再次给她一个温暖的怀抱,就听见许追啜泣的声音响起:“臣妾有事,胳膊......好像脱臼了。” 宋衍琮:“......” —— 宋绮罗和明泉说完话,就领着身边的女官柳絮回了暖熙阁。她把自己比成再世月老,为了皇兄的幸福可谓是操碎了心。把地方留给那两人,俗话说的好,独男寡女总会出点事的。至于会出什么事,呵呵,这不是喜闻乐见的嘛!可是她回来没多久,乾元殿那边就有人过来说了陛下和许充媛在乾元殿双双受伤的消息。 宋绮罗听罢急忙带着柳絮返回乾元殿,到了那耳房,就见几名太医围在桌案右侧的榻上。她走近听见太医院之首容太医说道: “许充媛这不是脱臼,只是错了筋,待老臣正一正,贴副膏药明日醒来便可大好了。” 容太医言罢,有一道很是冷清的男声响起,那声音既熟悉又陌生:“那你还等什么?还不快字(治)!” “是。” 另几人看见了宋绮罗急忙让开路,她走上前时,容太医正伸着手摸着许追的左胳膊,偶尔一捏,许追便疼的瑟缩一下。那脸色白如纸,额上汗津津的,看的宋绮罗都很是不忍。待转头看向一旁坐着的宋衍琮,表情很是严肃,虽然和平时对着大部分人的那面瘫脸相比无甚差别,但是那快要皱到一起的眉头还是暴露了他的内心。 “啊......”容太医一用力,许追疼的叫出声来。宋衍琮一把推开容太医坐在许追的旁边:“很疼?” 宋绮罗这才分辨出来为何刚才觉得这声音既熟悉又陌生了,皇兄......怎么变成大舌头了? 许追点点头又摇着头,宋衍琮吼着:“到底四(是)疼还四不疼?” “刚才疼,容太医按了之后就不疼了。” 宋衍琮眉头微微一松,看了一眼无辜被推开的容太医:“你字(治)的很好,有嗓(赏)。” “这是臣应该做的,不过陛下,臣帮您看看舌头和下巴吧!” 宋绮罗实在是忍不住笑出声来,装模作样的学着宋衍琮的话道:“容太医你不用字(治)了,皇兄这样子我觉得挺好的啊!” 前车之鉴刚刚发生不久,许追虽然想笑还是不得不憋着。宋衍琮自是发觉了她这点小动作,眉头再次收紧:“宋绮罗你给朕闭嘴,还有你,赶快在怎(朕)的眼前消丝(失)。以后没有怎(朕)的僧(圣)旨,不许你到乾元殿来。” 宋绮罗暗处做了个鬼脸,被点到名字的许追有些发怔,然后瞬间悲戚。 果然这才是陛下应该对她的态度,刚才的那些她自以为的柔情,可能是她瞎了,或者是陛下一时......脑抽了吧! ** 后宫一向是表面风平浪静,其实这风浪从未停止过。秦贵嫔病倒,陛下并未看她。悦宁公主再次捧着许充媛,陛下却怒火冲天,许充媛依旧不得圣心。这两条看似机密的消息在这一天的下午却是在整个宫里不胫而走,有多少人幸灾乐祸,又有多少人为此松了一口气。 许追拖着还是有些发僵的胳膊回了兰梓轩,她发誓,以后就算是悦宁公主拿着刀逼着她去见陛下,她也会二话不说直接抹了脖子的。不过应该不会了,陛下说了以后再不许她去乾元殿。许追都能想象到宫中的人如何在背后说她:妄想通过悦宁公主攀附皇恩,最后还是像只丧家犬一般的被陛下赶了出来。就算有悦宁公主加持又如何,依旧是烂泥扶不上墙...... “唉......”许追动了动依旧酸得很的肩膀,鼻尖好像还能闻到那淡淡的龙涎香味。 “娘娘在想些什么,奴婢叫您都不见出声。” 许追抬脸,见是本应该在杏儿房中的木槿,心中一动:“可是杏儿醒了?” 木槿摇头:“木兰说娘娘从乾元殿回来心情不好就去做吃的给娘娘缓缓心情了。杏儿那儿有李易守着,娘娘近边伺候还是得女子才行。” 许追有些失望,却还是扯出笑容来安慰她:“我无事。” 说话的空当儿,木兰捧着青花瓷盘过了来。没见到什么东西,只闻到一阵甜腻的馨香。 “这是奴婢做的,比不上杏儿姑娘的手艺,娘娘只当吃个心意吧!”木兰把盘子放在一旁的小几上,晶莹剔透的小块一摞摞的叠着,隐约可见上面的一层金黄色的桂花花瓣。许追伸手拿了一块放在嘴里,香甜可口,煞是好吃。不过,却不是她怀念的那个味道...... 不想让木兰不好受,她吃了几块,嘴里很甜,却是依旧堵不上心中的苦涩。杏儿......许追眼神变得有些凌厉。 “今夜依旧按照我之前吩咐的去做。” ** 入夜,今日陛下并未点谁侍寝,所以宫中难得的安静,各处宫宇就都是一片祥和之态。 福宁宫 玲珑到后院去换水,想着一会儿给娘娘擦擦身子。小曼午时如此做的,娘娘果然就睡得安稳,不再折腾了。突然感觉什么白色的东西一闪而过,她吓得不敢动。因为知鹊的事情,她害怕的厉害。虽然知道知鹊不会伤害自己,但是一想到知鹊的亡魂就在自己周围她就胆战心惊。 半晌周围一片寂静,并未有什么东西出来。玲珑步伐急促的往后院而去,离开这片有些偏的寝殿后身。 ☆、第20章 演技大赏 第20章演技大赏 玲珑步伐急促的往后院而去,离开这片有些偏的寝殿后身。 殿内,秦宓在一整天光怪陆离的梦境中转醒,殿内的烛火有些亮,她适应了一会儿才再次睁开眼。 “来人!”她嗓子有些哑,这一天的梦境如同现实一般,快要把她折磨疯。如今总算是转醒,可是眼前却是空无一人。她身上有些热,但是心里却是凉的她浑身颤抖。 “来人来人,有人吗?”秦宓提高声音:“快来人,不然本贵嫔把你们全都砍......”“了”这个字还含在口中,殿内突然一阵风“呼”地一声刮过来,瞬间熄灭了殿内的烛光。 秦宓死死的抓住锦被,胸膛急促的起伏着。她瞪大了眼睛环望四周,第一次觉得住了这么久的寝宫如此的可怖。漆黑一片中无比的寂静,亦是无比的压抑。像是有什么东西潜伏在黑暗中一般,随时准备伸出魔爪拖着她滚下地狱。 秦宓一点一点的往后退着,直到了床榻的最里侧。“啪”地一声,像是窗子开了又合上的声音,秦宓咬着唇,就看见从窗子那里飘过来一个什么东西,在黑暗中独有着一丝的光亮。待那东西来到她的眼前,秦宓张大了嘴,面部极度的扭曲。 白衣的人在空中定格,胸口发着淡淡的光,衬得血迹斑斑的脸更加的瘆人。 “知鹊.......你是知鹊......”秦宓整个人抖如筛糠:“不要来找我了,你在梦中已经折磨我够多了。我知道错了,你不要来找我了。” “呵!”白衣人开口,声音低哑难听犹如鬼魅:“那怎么够呢!我如此的寂寞,想邀请娘娘下来陪我呢!” 秦宓使劲的摇着头,泪珠在锦被上晕染开来。就听那人继续道:“如果你能按照我说的做,我可以饶过你。” “你说你说,你说什么我都照做。” “从现在开始,你每当遇上一个人都要和她说:‘知鹊是我害死的’,连说七日,我便放过你去安心投胎。” 秦宓已经理智全无,点头如捣蒜:“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知鹊是我害死的,知鹊是我害死的......” “呵呵呵......”阴冷之极的笑容传来:“这七日我都会在福宁宫看着你,若是你有一日未照着做,我就拉着你一起去地府。”知鹊说完这话,胸口的光瞬间消失。又是窗棂打开声音响起,烛火也同一时间点亮。秦宓的面前依旧是空无一物的寝殿,就仿佛根本就没有人来过。就好像,一切依旧是梦一场。 “啊.......” ** 第二日 大梁后宫的诸位妃嫔一向是每三日来合宫中掌凤印之人宫中请安,这样大的场合无论是位分高低都必须到场。在宋衍琮即位至今,掌凤印的一直便是贤妃方浣。于是这一日,众妃嫔纷纷前往祺华宫。 寝殿之中,方浣坐在镜子前看着自己。梦晶把一支金掐玉赤金双头曲凤步摇斜插入方浣的发髻之中,笑着道:“娘娘可真是美,这一身吉服华冠,配上娘娘的容颜,真是让奴婢这等女子都心动呢!” 方浣嗔道:“就数你嘴甜,惯会挑好听的哄着本宫。” “奴婢所说句句属实,看整个宫中,有谁比得上娘娘凤仪万千。” 梦晶说着打开放在手边的梅花式填漆首饰小盒,方浣看了一眼挑出一对红水晶流苏金骨耳铛戴在耳边,红色更加衬得起她的肤色。梦晶合上小盒的盖子道:“娘娘好眼光,搭的极好。” 方浣站起身来,葱白的手指抚上身上这件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朝服的纹路,若有所思道:“鸾鸟朝凤虽已经是这宫中四妃之上才能用的图样,但是终究是不及凤垂花枝来的合本宫心意。” 梦晶一点即透:“如今宫中唯有娘娘一位贤妃,方家又是功高至伟的大家,娘娘何愁没有入主中宫的那一天。” “本宫只是说着玩笑的,这宫中谁得宠都不要紧,能伺候的陛下舒心才是最重要的。”方浣言罢又道:“准备的如何了?” “一切都好了。” 这时一名宫女穿过水晶挂帘走了进来,俯身行礼:“启禀娘娘,众妃嫔已经到了,正在正殿等着娘娘。” “好,梦晶,扶本宫过去。” —— 祺华宫正殿 方浣端坐在最上首的位置之上,众妃嫔参拜过之后按照位阶的高低分坐在两边。方浣视线放在坐在左手边第一个的薛婉身上,她依旧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仿若这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格格不入,不过以她的秉性能过来就已经很出人意料了。 “薛昭容觉得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很严重的孕吐反应?膳食进的可还好?” 薛婉被身边宫女搀起,福身行礼:“嫔妾一切安好,劳贤妃娘娘挂心。”说完便坐了回去,依旧自顾自的垂着目光。方浣也不恼,她一贯是这样的性子。 “薛昭容身怀龙裔,茶水之类的则是能避就避的。知道你今日也会过来请安,本宫便让人做了梅子汤。在这夏日里喝着最是凉爽,还能和你的胃口。”方浣言罢,身边的梦晶拍了拍手,从门外进来一个宫女端着一个白玉小碗过了来放在薛婉手边的桃木小几上。薛婉站起谢了恩,只抿了一小口便放在那里不再动了。 方浣笑了笑移开目光,状若无意的扫过薛婉身边的空位,落在了坐在后面的许追身上。 “许充媛今日穿的很是雅致。” 许追今日一身淡粉色翠水薄烟纱裙,是昨日晚间悦宁公主派人送过来的。许追看这裙子虽然有些颜色,但是倒是很得她喜欢便穿过来了。而且,既然是悦宁公主送过来的,她若是不穿,以那位的脾气还不知道还会生出多少事端。不过,悦宁公主倒是对她的喜好很是了解。 方浣这一声成功的把众人还停留在薛婉身上的目光移到了她的身上,许追还没等回话就听见林嫔笑着说道:“贤妃娘娘说的是呢!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许充媛今日穿这身薄烟纱的裙子格外的好看。这薄烟纱原产自扬州,纱质又轻又软,夏天穿上的时候极是舒服,很是稀有,一年也就得一两匹。嫔妾记得今年得的两匹陛下尽数给了悦宁公主......” 她笑得娇俏并未继续说下去,但是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林嫔刚说完坐在她身边的崔婕妤便道:“许充媛一向不声不响,却没想到和公主殿下这般要好,要知道就连贤妃娘娘和公主都......” “咳咳!”林嫔轻咳一声,崔婕妤看了看上首虽然还在笑,但是神色已经有些不妙的方浣连忙闭上了嘴。 许追悄悄低头看着自己身上这身衣裳,花色很浅,粉色一点一点的晕染开来。她还真不知道这东西这么稀奇,不过也对,悦宁公主的东西怎么会有不好的?是她想的简单了。 她刚想说什么的时候又被人打断了,坐在她对面那一排最上首的人开口:“送什么东西,送给谁都是公主殿下的事情。公主殿下是性情中人,而许充媛一向与世无争,不吵不闹,公主殿下是看到了许充媛的好处才送了东西过去的。你们若是少说些话,可能公主殿下也会厚待你们的。” 许追有些意外,这不是陆萧萧第一次为了她开腔了。上一次在长春宫恭贺薛昭容有孕的时候陆萧萧就帮着她说了话,这次也是。许追投过感激的目光过去,陆萧萧笑了一下便转过头去。 “你......”林嫔依旧是不慌不忙,崔婕妤却是忍不住想要站起来。 “陆昭媛说的有理,你若盛开,蝴蝶自来。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好处,不要把它变成坏处才是正理。”方浣不疾不徐的说道,崔婕妤不敢再说什么只能咽下这口气。 许追脑中一转,琢磨着这句话。然后徐徐站起:“嫔妾与公主殿下只有几次交谈,能得此机缘是嫔妾的福气。昨日公主殿下带着嫔妾去给陛下请安,公主的本意是看嫔妾久无宠很是可怜。可是奈何嫔妾不得圣心,惹了陛下不快,公主殿下为了安抚嫔妾才赐了薄烟纱下来。” 许追一想起昨日的事就有些不自在,在写诗的时候她多想跟陛下说上一句:“不要......”那就不会有接下来的事端了。 扯远了,她现在把自己昨日的丑态摆在台面上,一是陛下圣旨下达之后这事早就不是秘密,看当前的形势就算是她不说也会有人拿这个当话柄。到时候被添油加醋的一说,既如此还不如由着她的嘴说出来。二是她把自己的位置放的越低,众人对自己的同情,亦或者是幸灾乐祸的程度越高,就对自己和悦宁公主之间的关系关注度越低。这才是她真正想要做的,她的直觉告诉自己,虽然有悦宁公主站在她的后面能让人对她忌惮几分。但是以后的麻烦并不会少,她一直以来想要置身事外的愿望也就自然而然的破灭。 ☆、第21章 善恶有报 第21章善恶有报 贵嫔秦氏毫无怜悯之心,苛待宫人草菅人命。自今日起,迁往冷宫安置。 果然,她这么一说之后,瞥见了最沉不住气的崔婕妤有些不屑的对着她翻了翻白眼,就连她身边的林嫔都是团扇轻摇。许追观察过,林嫔只会在算计别人或者是心情好的时候才会这样。 方浣轻叹了声:“许充媛也是可怜,罢了,你们以后不要说起此事了。” 众人称是,许追谢了恩坐了回去,手心都出了汗。 实在是很久没在这么大的场合来使苦肉计了,一时有些手生,不过还好效果很不错。 “说起可怜的人,倒是有一位比许姐姐还可怜的。”姚知月就坐在许追的对面,挨着林嫔。她刚一出口,许追就知道她下一句要说什么。果然姚知月一脸的“这事只有我知道,我知道你们都不知道,我也知道你们都不知道我知道。”的得意表情,双手有些激动的并排放在膝头,许追看出来她真的很激动,倒是也知道克制一些了,这可能就是陆萧萧的好处。因为姚知月一旦说话停不下来的时候,双手就会不由自主的乱舞着来配合自己的话。 “嫔妾听说福宁宫的秦贵嫔病的不轻,卧床不起。这本来就挺可怜的了,谁知道陛下知道了这件事情居然也没有去看她。今日她也没看给贤妃娘娘您请安,可见真的是病的不轻,唉......” 这话一出,殿内一瞬间的安静。聪明的人心里都有数,这件事情若是提上台面来讲有些落井下石的嫌疑。枪打出头鸟,秦贵嫔又是宫中得盛宠之人。病会不会好不好说,还会不会继续得宠也不好说。这种情况之下能说出这事还不被别人觉得她是故意的,也就只有一贯大大咧咧胸无城府的姚知月了。 半晌方浣才开口:“本宫倒是不知道这事,秦贵嫔一向是随性惯了,不来请安也是常事。要不是姚婕妤说起,本宫还以为她今日起晚了才不来的。” “嫔妾倒是有所耳闻,说是福宁宫闹鬼,秦贵嫔是被吓到了。”林嫔摇着团扇笑着说道。 有人开了头,后面的自是收不住。林嫔最是会顺势而为,她这么一说众人纷纷附和着。许追默然不语,两个食指在宽大的袖子中绕在一起。方浣一直是笑而不语的看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直到陆萧萧那有些清冷的嗓音传来:“平时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世上本无鬼神之说,秦贵嫔如此便是心中鬼作祟了。” 殿内再一次安静,方浣端起手边的茶喝了一口,再次放回去声音有些重。“啪”地一声,不知打在了谁的心上。 “不管是鬼神作祟,还是人心难测都自有天收,你们在这里急有何用?” 许追两根食指一扣,然后施施然站起:“贤妃娘娘说的对,现在最重要的是秦贵嫔的身体。嫔妾虽然和秦贵嫔关系并不是很好,但是毕竟秦贵嫔是陛下身边的亲近之人,嫔妾一会儿想去看看秦贵嫔。” 方浣看了她一眼点点头:“许充媛说的很识大体,本宫现在代掌凤印,无论是薛昭容的龙胎还是秦贵嫔的身体本宫都应该看护好。后宫和睦,陛下才能安心国事。今日也没什么大事,不如大家都一起去福宁宫看看秦贵嫔,聊表心意吧!” “是!”贤妃娘娘都如此说了,众妃嫔自然是不会违逆,纷纷站起福身说道。 许追垂下头,唇边浮上一丝笑容。万事皆备,就等着秦宓自投罗网了。 ** 宋衍琮晨起舌头和下巴便已经好了,下了朝回来,明泉给他换上常服。沁香沏好了茶过来放在一边,宋衍琮问道:“今日后宫可有什么事?” 沁香道:“今日众位娘娘都去祺华宫请安了。” “哦!”宋衍琮想起了今日确实是每三日的朝会,整了整刚换好的衣裳坐在矮榻上,端起茶啄了一口又道:“各宫妃嫔可是都到了?” “除了秦贵嫔之外,皆是到了。” 那就是说她也来了,宋衍琮心头一喜,面上依旧面瘫:“嗯,朕知道了。朕近日政事繁忙,有阵子没见后宫妃嫔了,既然今日都在,朕也去瞧瞧。” 说着便唤了明泉要出门,沁香拦在宋衍琮的面前:“回陛下,之前确实是在祺华宫中,但是此时众妃嫔都去了秦贵嫔的福宁宫。” 宋衍琮一顿:“去那干什么?” “秦贵嫔身子没见好,方贤妃就带着合宫妃嫔去探望。”沁香回道:“若是陛下此时去祺华宫定是扑了空。可福宁宫......陛下昨天还打发了那儿的人,今日要是再去了恐怕也有不妥。” 宋衍琮皱了皱眉,然后骤然一松:“昨日朕政务繁忙没腾开时间去看她,今日下了朝便过去有何不妥之处。” 沁香一怔:“陛下说的,确无不妥。” “那便是了!”宋衍琮一拍手:“明泉,拿上前几日朕得的那两支百年老参,朕担心秦贵嫔的身体担心的一刻也不能等了,朕要马上见到她。” 沁香:是谁昨日那么冷酷无情的就让人打发了福宁宫的人的?陛下,您还记得吗? 明泉:是谁昨日还指着许充媛的鼻子侧面说不想再看见她的?陛下,您还记得吗? 伺候宋衍琮多年的两人极其默契的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错开各忙各的去了。 —— 祺华宫与乾元宫相比离秦宓的福宁宫更近一些,所以在宋衍琮带着明泉出门的时候那厢各宫妃嫔已经到了福宁宫门前。 派人通报了之后,出来迎的是福宁宫的太监王喜,见到这么多的娘娘他有一瞬间的发愣然后忙跪下行礼。 “不必多礼,本宫等今日是来看秦贵嫔的。前边带路吧!” 王全直起身子,却是有些踟蹰的没有动作。 “怎么你是聋了吗?贤妃娘娘的话都听不见?”梦晶皱着秀眉呵斥道。 王喜舔舔有些发干的嘴角:“贵嫔娘娘身子不爽,恐怕,恐怕不能见各位娘娘了。” “放肆!你这狗奴才,也不看看站在你面前的是谁,就敢说这样的话!” 王喜“扑通”一声跪下,刚才师傅说了不管是谁来无论如何都要拦住。可是,这后宫的主子们都在这里,他就是一个小小的太监,不管是谁一根手指便能碾死他。拦?要如何的拦? 王喜一向是最识时务,磕了几个头之后便带着方浣等人进了秦宓的寝殿。 还没进门就能听见里面的喧闹声,到了殿门前王喜停下脚步:“众位娘娘请,贵嫔娘娘就在里面。” 众人鱼贯而入,待看清内间的一幕之后皆都是愣住了。只见秦宓窝在床榻上,抱着一床锦被抖个不停。脸上红的吓人,像是发了热,偏偏眼睛晶亮的很。嘴唇干的快要裂开,却还是一直嘟囔着什么。她身边的几个宫女拿着浅褐色的药汁要喂她却被她一巴掌挥开,那小碗在铺着绒毯的地上并未碎开,而是滚了滚刚好到了方浣的脚下。 “这是怎么回事?”方浣肃着一张脸,声音有些厉。宫女们见是方贤妃俱是慌了神,连行礼都忘了。一旁的王全痛心疾首般的闭上了眼睛,秦贵嫔主子,这算是完了。 秦宓听到了不一样的动静抬起头看过来,然后突然厉声大喊着:“知鹊是我害死的,知鹊是我害死的,知鹊是我害死的......” 这话从一早上秦宓就一直在说,玲珑急了也顾不上身份的问题一把捂住了秦宓的嘴。 方浣回过神来,也记得秦宓身边那个叫知鹊的宫女。杏眸扫过殿中众人,确实是没有那道身影。 “你......”方浣指了指玲珑身边的另一个宫女:“你来说是怎么回事?” 小曼身子一抖,现在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再是隐瞒也是不可能的了。她有些颠三倒四的说了整件事情,方浣怒极,眸色变得凌厉:“在宫中居然就敢草菅人命,身为宫妃连一点儿仁慈之心都没有,私自动刑,如今变成这样算是咎由自取!亏得今日本宫过来了知道此事的真相,不然任由你下去,这宫中岂不是处处冤魂四起了?” 秦宓披头散发像是听不见方浣的话,喊完那句话之后便又缩了回去。 “贤妃娘娘,这秦贵嫔怕是已经疯了,可要怎么办?”林嫔眼珠一转问道。 “既然疯了,这福宁宫自是不能再住下去了。”这时,一阵清冷的男声响起。 “参见陛下!”众人跪了一地,宋衍琮脚步沉稳在一处站定。他自是听见了刚才的话,皱着浓眉看着床榻上的秦宓。他本以为秦宓只是脾气坏了些,没想到却是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他有些嫌恶的别开眼:“明泉!” 在殿门前等候的明泉急忙进来,恭听他的吩咐。 “传旨六宫,贵嫔秦氏毫无怜悯之心,苛待宫人草菅人命。自今日起,迁往冷宫安置。” 跪在地上的许追眼风中瞄见再没有力气反驳的秦宓,心头一阵的快慰。杏儿,我说过,我不会让你白白受伤的。 ☆、第22章 杏儿归来 第22章杏儿归来 盛宠的秦贵嫔就这么一下子便倒了,宫中多少人会为她心伤许追不知道,多少人会乐见其成许追倒是可以数出个一二三来。 宋衍琮被这事气的够呛,后宫一向是表面平静内里污秽这他都懂,却是想不到人心竟然会坏到这种程度。单单是一个小宫女倒也罢了,若是宫中人人效仿,岂不是把这深宫变成人间炼狱?所以秦宓必须要严惩,况且,她现在已经神志不清,实在是不能再留在身边。 身为靶子,没了可以吸引所有人注意力的红心,也只不过是一堆没用的烂木而已。 宋衍琮没了心情再留下去,把剩下的事情交给方浣处理便回了乾元殿。 许追站在众宫妃的末尾,宋衍琮走过的时候看了她一眼。许追看起来并没有受到昨日之事的影响,唇角那一抹淡淡的微笑倒是更显心情大好了。宋衍琮脸色越发的冷,咬了咬牙离开了。 许追即使是垂着目光也能感受到刚才陛下身上的怒气滚滚,她私心以为陛下是为了秦宓的事情生气。 毕竟,是宠了那么久的女人。不过,宋衍琮的处置方式还真是让人心寒。虐杀宫人这种事情,真的算起来可大可小。倘若秦宓并未疯癫,还得恩宠可能还有一线希望。 许追看看全无风采,俨然就是一副迷失心智的秦宓,眼角微动。 君恩如流水,一去不回头。她是算准了宋衍琮会这般才如此行事的,秦宓脾性刁钻,在这宫中得罪了不少的人。今日之后她在冷宫那种地方生存,这条性命就算是搭在里面了,自会有人去了结她。而这等宫中阴暗之事,陛下自然不会不清楚。 喜欢的时候捧在手心里百般宠爱,不喜欢的时候就可以随意丢弃如敝履。这就是帝王之爱,那么多女子为之争为之抢的帝王之爱,说起来可笑之极。 “今日之事就到此为止,你们都应该以秦宓为训,切勿再生此等之事。”方浣吩咐完梦晶关于福宁宫接下来的事宜,转过身子面向众位嫔妃说道。 “贤妃娘娘教诲,嫔妾等谨记于心。”许追随着众人再次俯首,心中情感复杂的很。有除去秦宓的痛快,有感叹秦宓今后遭遇的悲凉,还有看透一切的无奈。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正是由于她跳出了争宠的行列才能把一切都摆的清清楚楚。可是......她不知道为何总是觉得自己其实一直深陷在一个魔网之中,她真怕到头来所有的挣扎不过都是困兽之斗而已。 “许充媛请留步。” 许追停下思虑转回头看,是陆萧萧带着婢女过来了。 “见过陆昭媛。”已经出了福宁宫,再见到陆萧萧许追有一丝惊讶,不过回想之前陆萧萧的所行她倒是明白几分。 “许充媛不必多礼。”陆萧萧靠近:“许充媛可否借一步说话。”许追抬眼看她,陆萧萧脸庞清秀,眉宇间一丝英气让她生出一丝好感来,遂让木兰留下跟着陆萧萧走到了一旁。 “今日之事许充媛如何看?” 许追笑笑:“一切都是秦宓之错,嫔妾会谨记此事,不让这等事出现在兰梓轩中。” 陆萧萧眸子清亮,仔细的看了她一眼:“许充媛不觉得事情太凑巧了些吗?我们到了福宁宫就撞见秦宓发疯,她自己把一切都说了出来,倒是查都不用查了。不过据我所知,昨日的时候她还并未是这样。刚好就在六宫嫔妃给方贤妃请安的时候,这个时间点不得不说选的真好。”她眸子越发的亮,一瞬不瞬的看着许追。 许追毫无异样的迎面看过去,脸上始终挂着笑意:“嫔妾不懂陆昭媛的意思,宫中之事向来是瞬息万变。今日秦宓遭了难,他人难保便是你我。嫔妾一向是不得宠惯了,不过陆昭媛却是自打入宫以来便是得陛下青眼。陆昭媛万事要当心,嫔妾就先行告退了。” 陆萧萧看着许追娉婷的背影,心中疑窦暗生。难道真的不是她? 许追继续往兰梓轩的方向而去,木兰见许追脸色有异不由得问了一句:“娘娘,陆昭媛和娘娘说了什么?” “也没说什么,陆昭媛是个聪明人,却是聪明的不到家,不然她也不会来问我。不过我倒是喜欢陆昭媛的性子,希望她能在宫中得到善果,不要像秦宓一般走错了路。” 许追停下脚步,恍然一笑。天蓝的像是水洗过的一般,映的有些清冷的青石板路都有着几分的暖意。她初初入宫那日,好像也是这样的一个好天气。只不过三年过去,她已经不是当初全无烦恼的豆蔻少女了。岁月果真是一把杀猪刀。 “娘娘今日倒是颇多感慨,不像是娘娘平时的样子。” “好吧!我就不再伤春悲秋了,别人的事情我没心思管,随她去吧!”许追闭了闭眼,再睁眼又是那副淡然如水的模样:“那些东西都处理掉了吗?” 木兰对自家娘娘迅速转变的心路已经有所适应,闻言回道:“昨夜回来就按照娘娘的吩咐处理掉了,不过娘娘,小曼那里......该如何办?” “秦宓今日就会迁去冷宫,小曼自然会被指给别的娘娘那里去,这和我们就没有关系了。”许追冷笑一声:“一个奴婢两次背叛旧主,这样的人谁还会用?兰梓轩偏远,我身边也用不着那么多人伺候。” 木兰松了一口气:“奴婢还担心娘娘真的会想法儿把她弄回来呢?这下倒是安心了,这样的人放在眼前也是碍眼的很。” 陆萧萧猜的不错,这事确实是许追让人做的。其实最后能达到比预想中还要好的效果也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只能说老天爷都看不过去秦宓的所作所为。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 今日对于许追来说可以说是一个好日子,白日里一切顺遂。到了黄昏时分,昏迷了几日的杏儿终于醒了过来。 许追本来躺在床榻上发愣,木槿急匆匆跑过来,嘴角不自觉的裂开说了杏儿醒了的消息。许追呆愣了几秒钟连鞋都没顾得上穿就往杏儿屋子里过去。一进门就看见杏儿歪在床上,虽然脸色还是不好,但是那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中已经恢复了神色。 杏儿看着许追过来,傻傻的笑了笑道:“小姐......” 许追脚步一顿,差一点儿就落下泪来。握了握拳,许追走到床边仔仔细细地看着她:“你觉得怎么样?可还有哪里难受的?我让李易再去叫刘太医过来给你看一看......” “奴婢没事的。”杏儿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奴婢没事,娘娘别再麻烦了。” “咕噜咕噜......”许追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到她发出声响的肚子上,杏儿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奴婢就是饿了。” “噗”许追笑出声来,还没说话木槿就说道:“木兰知道杏儿醒了就立马去煮东西了,杏儿姑娘睡了几天一定是饿了。” 许追点头,掐了掐杏儿有些肉肉的手背:“我看你脸色不好,原以为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没想到是我们兰梓轩的第一吃货饿肚子了。” 木槿在一旁笑得开怀,杏儿也没有一丝尴尬道:“人是铁饭是钢嘛!奴婢可是肩负着保护娘娘的重任,不吃饱怎么来保护?” “就你还保护娘娘,这次你自己小命都差点儿搭进去.......”木槿说着也自知自己说错话了急忙抿抿嘴不再言语。 许追脸色一变,见杏儿也是一怔,像是想起什么痛苦的事情一般,大眼睛一瞬间变得有些灰暗。许追松开她的手坐在床边:“杏儿我问你,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可否看清是谁要害你?” 杏儿虽然平时大咧咧的逗趣可爱,但是毕竟还是女子,又是在这样的鬼门关走了一遭,下意识就回避那日的事情。许追安抚了许久,杏儿才把那日她所看到的事都说了出来。 “我在那里走过就听见有什么异样的声音,我就想着走过去瞧瞧到底是什么。谁知道我刚走近的时候就被人掐住了脖子,那天月亮还挺大,我看清那人是秦贵嫔身边的人。可是我怎么挣扎都挣扎不开,然后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杏儿说着还下意识的摸了摸脖子上余痕未消的伤。 许追看见她的脖子眼神暗了暗,心疼的很。杏儿从小就在她身边,虽然是下人但是两人同吃同住如同姐妹。她入宫的时候也想着杏儿若是留在府中也顶多嫁个小厮走卒罢了,不如从宫中嫁出去来的风光体面。她原意是为了她着想,却没想到却是害了她。 福宁宫的人怕做的事被杏儿撞破便杀人灭口,这么说来,杏儿这次算是受的无妄之灾。不过......许追心念一转:“你那晚为何会出去?还不想让我们知道?” 杏儿犹豫了半天,吐出了一个名字,许追只觉得脑中一震。 ☆、第23章 再起波澜 第23章再起波澜 “你说是小曼找你出去的?”许追按了按眉头问道。 “是,奴婢那天刚好去内务府拿这个月的份例,遇到了小曼。她离开兰梓轩之后奴婢就一直看不惯她,每次遇到了都当没看到。她也一直这样,可是那天她却是主动跟奴婢搭话,让奴婢在当晚去小竹院找她。” 小竹院是离兰梓轩不远处的一个院落,之前原本是个戏台子,因为偏远没有人来看就渐渐的荒废下来。而从兰梓轩到这小竹院,必定要经过出事的那口枯井旁。 木槿在一旁也听出了门道,急急问道:“你既然不待见小曼,又为何大半夜听她的话去那种荒凉之地?” 杏儿闻言不做声,低着头手扯着被子。许追见状轻声道:“小曼和你说,让你半夜去小竹院和她见面,她就会告诉你关于秦贵嫔做的一些错漏之事。” 杏儿猛地抬起头,大眼睛睁的滚圆:“娘娘,你是如何知道的?” 许追叹了口气,真的是像她想的那样。 杏儿心思单纯,又对许追感情深厚极是忠心。上次秦宓找她麻烦的时候杏儿就很生气,不过她倒不是太冲动的人,知道自己就算找秦宓算账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只会让许追更加的麻烦。而小曼是自己主动要离开兰梓轩的,许追还记得当时杏儿气的上去就给了小曼一个巴掌。若不是有什么十分紧要的事情勾着杏儿,杏儿也不会应了小曼的小竹院之约。 能让杏儿如此的,还和福宁宫有关的,也就只剩下秦宓的把柄了。 许追想到这便问道:“那你去了之后她和你说了什么?” 杏儿恨恨咬着牙:“哼!她没说什么。到了那儿之后她就一直在哭着和奴婢说想奴婢,想娘娘了。她想继续回兰梓轩伺候娘娘,让奴婢和娘娘传话。奴婢当时就急了,这种人,当时看着娘娘倒霉二话不说就找好下家离开了,现在还有什么脸回来。她一直在哭,不停地说,奴婢觉得烦就急忙甩开她回来了。却没想到.......都是这个小蹄子,才害的我这样。” “也就是说,她其实什么都没有和你说。之前所说的秦贵嫔的把柄......就是个幌子。”木槿若有所思的开口,然后顿了顿,抬眼看着许追:“娘娘......” 许追拧着眉头,听着木槿的欲言又止,心中下意识的有些慌乱。 木槿都看出来了,她又何尝不知道这其中有鬼。秦宓残害宫人,知鹊死了对福宁宫其他人来说定是一个晴天霹雳。死了一个知鹊,下一个死的就可能是她们其中的某个人。后来福宁宫惊现已经烧给知鹊的衣服,闹鬼之说盛行,秦贵嫔不得盛宠乃是大势所趋,许追由此想出了计策。不过此计必得需要福宁宫内部人的帮忙才有可能实现,许追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小曼。 这样的人,能背叛主子一次就肯定会为了自身去背叛主子第二次,许追送了她一个小箱子的金银,许诺等这事办好之后便把她从福宁宫那种火坑里面救出来。小曼先是拒绝,许追知道她是看自己是无宠的充媛不能让她在宫中得脸便说了一句话,小曼这才答应下来。 “你现在只有两条路,要么跟着我生,要么跟着秦宓死。” 可是如今杏儿如此说,也就是说在秦宓在恩宠减弱之前,小曼便已经想到了这一层,先去找了杏儿。可能是在宫中呆的久了,能够看清形势才如此。但是当许追找到小曼的时候,她的犹豫却是和之前找杏儿的急切如此的相反。逻辑相悖,必有蹊跷。 “杏儿,我做了你最爱吃的芋圆小卷,还有轻丝蛋羹,快吃点吧!”木兰端着东西进来放在床边,许追见状收起思绪。笑着道:“你看木兰对你多好,这些都是极其费工夫的东西,还不快趁热吃。” 杏儿先前见许追越发不好看的脸色心里很是愧疚,一定是因为她的事情小姐才这般的不开心的。现在又见她的笑脸,杏儿心头也开心。再加上肚子实在是饿了,就迅速的忘记了刚才心头的那点儿别的想法,拿起一块芋圆小卷放在嘴里吃的甚是开心。 “唔,真好吃。”杏儿又塞了几个小卷进嘴里,腮帮子吃的鼓鼓的。 屋内的几个人俱是笑了,虽然杏儿只是昏迷了几天,但是这样的场景却像是几辈子没有见到过了一样。 许追在欢颜笑语之中看着杏儿的目光渐渐带了深意。 —— 杏儿吃饱了就困了,许追看她的样子放心了下来就离开了。 天还未黑,许追坐在窗柩前,歪着头看着外面想着事情。 “娘娘,娘娘.......”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许追直起身子看过去:“怎么了?” 视线里木槿的步伐有些急,连礼都没行便道:“不好了娘娘,祺华宫的周公公带着人在宫门口等着了,让娘娘立刻前往祺华宫一趟。” 许追“哦”了一声站起走到木槿面前:“你看我现在这身衣服怎么样?” 木槿慌了神:“娘娘,都这个时候了您还问什么衣服啊?周礼连兰梓轩的宫门都不进就敢让娘娘您一个充媛直接往祺华宫去,一定是出了事,娘娘您......” 许追轻笑了声:“我知道。车到山前必有路,我若是还没去祺华宫就先倒下了,那也不配当你们的主子了。”她说着低着头打量着自己,淡青色的云霏妆花缎织夏裙,很是清爽淡雅。 “你去把我梳妆台的那支步摇拿来。” 木槿默了默拿了来,小心的插在许追的发髻之上。这支并蒂莲海棠修翅玉鸾步摇,很是华丽大方。玉鸾喙中衔着的流苏俱是波斯进贡的小水晶磨成颗颗一样大小的小珠子穿成的,垂在右边的额前,顿时衬得许追成个人多了几分的贵气。 许追摸着额上的流苏,这东西还是她初入宫时陛下给的。自从那一夜之后陛下赏的所有的东西她都封在了库中,唯有这一支步摇,一直被她放在梳妆台的匣子中。 许追笑了笑:“走吧!别让周公公久等了。” ** 依旧是祺华宫中,依旧是早晨的那些嫔妃。只有长春宫的薛昭容由于身怀龙裔没有来,许追一步一步地踏上正殿,眼风扫过坐下的那些人,福身及地行了大礼:“嫔妾给贤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若是往日,方浣必定会浅笑着招呼许追不必多礼,可是今日却是久久不见动静。许追心下通透,方浣这是想给自己下马威。她按兵不动,低着头用全身心在表达着自己的恭敬。 果然不一会儿方浣便素手“啪”地拍上了宝座的扶手:“许充媛,你可知罪?” “嫔妾不知娘娘所说为何事,不敢盲目认罪。”许追抬眼,不卑不亢的说道。 方浣美艳的脸上写满了怒气:“哼!好啊!本宫本想着给你个机会,没想到许充媛如此的嘴硬。来人,宣小曼进来。” 许追藏在宽大袖子中的手紧握成拳,唇上浮现一丝笑容。果然,在这里等着她呢!也难为了那人,如此这般的费尽心思,想除掉她这个宫中的闲人。 小曼低着头进了殿便跪了下来,方浣道:“小曼,把你之前跟本宫说的话一五一十的当着六宫妃嫔的面儿再说一遍,定不可有半句谎话。” “是,贤妃娘娘。前日的时候许充媛找到奴婢,说是让奴婢在秦贵嫔的殿中放一些东西。许充媛虽然是奴婢的旧主,但是秦贵嫔才是奴婢现在的主子,所以奴婢便没答应。许充媛便说着,若是奴婢不答应的话,就扬言出去,说奴婢是她在秦贵嫔身边的眼线。秦贵嫔一向多疑多思,奴婢心中怕极了,又看许充媛让奴婢放的不过只是些丝线而已,对秦贵嫔不会有什么伤害便照着她的话做了。今日晨起,秦贵嫔便吓疯了,说是看见了知鹊的亡魂来找她索命。奴婢一向是不相信鬼神的,再想起之前许充媛威胁着让奴婢做的事,觉得这中间会有什么蹊跷。就暗中留意着,就看见许充媛身边的木兰拿着白衣还有假头发跑到了兰梓轩后面废弃的那座宫殿烧了。奴婢又看了秦贵嫔寝宫中那些绑着丝线的地方,丝线虽然不见了,但是能清楚的看到那些地方都留着刮痕。奴婢便知道了,是许充媛找了人扮成知鹊来吓唬秦贵嫔。奴婢可怜的主子,好好的人就这么被吓疯了。奴婢又是愧疚又是不安,几番思索下才大着胆子找了贤妃娘娘。恳请贤妃娘娘为秦贵嫔做主!”小曼声泪俱下,颤着声音俯下身子磕了头,任谁看都是一副忠心奴仆的模样。 许追心头冷笑,把自己撇的一干二净,把罪过都推在她的身上,这演技也真不是盖的。 小曼的话一出,在场众人俱是变了脸色。任谁也不会想到,平时不声不响的许充媛竟会做这样的事。唯有陆萧萧心中清楚,看着许追的目光微变,旋即转过视线不再看她。 ☆、第24章 绝地反击 第24章绝地反击 许追心头冷笑,把自己撇的一干二净,把罪过都推在她的身上,这演技也真不是盖的。 小曼的话一出,在场众人俱是变了脸色。任谁也不会想到,平时不声不响的许充媛竟会做这样的事。唯有陆萧萧心中清楚,看着许追的目光微变,旋即转过视线不再看她。 “许充媛平时最是与世无争了,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林嫔啧啧出声,语气很是惋惜。旁边的崔婕妤立马接口道:“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知人知面不知心。咱们看许充媛与世无争,可能许充媛只是以退为进而已。想暗中除掉那些陛下喜欢的妃嫔,然后自己再上位。可真是居心叵测啊!” “你们胡说!”姚知月站起来指着两人的方向怒气冲冲:“许姐姐从来都不是这样的人。许姐姐又漂亮人又好,若是真的想要争宠,这宫里还有你们这些小人什么事情!我不许你们这么说许姐姐!” 林嫔笑道:“姚婕妤还真是天真烂漫啊!也就只有你还这么相信你的许姐姐,如今事实已经摆在眼前,无从抵赖,姚婕妤还是不要这么大动肝火为好。” “你......”姚知月说不过她,脸色涨的通红就想着上前去理论,却是被横着出来的一只手给挡住了。她偏过头看,是陆萧萧冷着的脸。姚知月一向是怕极了陆萧萧,只好愤愤不平的坐了回去。 陆萧萧却是没有坐下,而是朝向林嫔的方向道:“林嫔说事实摆在眼前,可是如今这事实不过就是小曼的一面之词而已。姚婕妤与许充媛打小儿就认识,她自然是相信许充媛的。本宫和许充媛一无交情,二无往来,今日本宫愿意相信许充媛的为人。若是林嫔还有什么高见,不妨和本宫说说!”陆萧萧眉间英气逼人,尾音抬高,不自觉就让人心头一震。 林嫔团扇不再动,晒笑着:“嫔妾只是一说而已。” 姚知月刚刚不管不顾冲出来的时候,许追心中当真是感动非常。虽然知道以姚知月的性情不会扭转乾坤,但是她心中还是高兴的。在这深宫之中,真的有这样一个人,能无条件的相信你。在她的眼里心里,许追不是许充媛,只是她的许姐姐。 再然后陆萧萧的说辞,她是真的没有想到。白日从福宁宫出来,她没有对陆萧萧说实话。如今事情败露,她本以为陆萧萧会对她的隐瞒心生不满,甚至是落井下石。却是没想到,她依旧站在自己这一边说话。 许追抿了抿唇,挺着腰身直面迎着方浣的目光:“嫔妾感激陆昭媛和姚婕妤的信任,嫔妾虽然在这宫中无才无德,亦是对社稷龙脉无助。但是嫔妾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情,嫔妾的清白也绝不容许这样被玷污。” 方浣看着她,被金色粉扫过的眼角微微上挑。许追说的义正言辞,也颇让人动容。夕阳落下,最后的一丝余晖落在许追的脸上,那水晶珠子的流苏泛起霞光无数,方浣的眼睛被晃了一下,定睛一看许追头上的东西,稍微缓下来的神情越加的冷冽。 “许充媛要证据?那好,本宫就给你证据。梦晶!” 梦晶拍拍手,从殿外进来几个太监,手中端着几样东西,依次放在地上。 “小曼,你来说吧!” “是!” 小曼跪着挪到几样东西前面,先是打开了一个罐子,里面隐约能闻见烧焦的味道:“这就是木兰烧的东西,虽然成了灰,但是若是能找到宫内的巧匠认一认,定然会能查出来是什么东西。”接着打开一个小箱子:“这些是许充媛为了收买奴婢给的金银,奴婢一分也未动过,就想着留到今日来指证许充媛。”最后打开了一个长形的盒子:“前两样东西,许充媛倒是可以抵赖,可是这最后一样却是万万不能抵赖的。” 盒子里面是一支赤金和合如意簪,顶端镶嵌着一颗偌大的红宝石,十分的夺目。这么大的宝石,饶是见过无数好东西的方浣都不禁眼前一亮,更何况是其他人。 许追认得这簪子,原本应该和陛下赐予的那些东西一同都堆在库房之中的,却是没想到会在这里出现的。 “此物是陛下赏赐给许充媛的,许充媛一直舍不得戴,可见其珍爱程度。那一日许充媛来找奴婢,许是想让奴婢觉得许充媛会再得圣宠就戴了此物过来,却不想掉落了被奴婢捡到,恰好作为了指认许充媛罪孽的最有利证据。” “许充媛,你现在可还有什么话说?”方浣气的站起身子:“秦贵嫔有错虽然咎由自取,可是你如此戕害妃嫔更是可恶至极。来人,把许充媛拉下去押入慎刑司,待本宫禀明陛下之后再行处置!” 一队侍卫进殿,眼见着就要把许追带走。“等等!”一直未出声的许追挣开左右的禁锢大喊出声:“嫔妾还有话说!” “许充媛还是乖乖认错的好,免得在慎刑司里面受尽苦难啊!”崔婕妤幸灾乐祸的开口,许追猛地转过头,杏眸中精光大盛的看着她:“你给我闭嘴!贤妃娘娘在上,哪里轮得到你一个小小的婕妤说话!” 再不管崔婕妤的脸色变得如此的精彩,许追转过头继续道:“娘娘深明大义,掌后宫三年,自然是知道有理有据才能使人信服的道理。嫔妾对小曼所谓的指认不敢苟同,对她所谓的证据亦是觉得无稽之极。六宫妃嫔皆在,娘娘可否听嫔妾一言?” 许追这话虽然甚是恭敬,但是却是逼的方浣不得不听她一说。若是不这么做,落在六宫人眼里倒像是方浣自己急着要弄死许追一般。方浣不想染上这些流言碎语,遂微微颔首,那些侍卫顿时鱼贯而出。 许追暗自提气,伸手把头上的并蒂莲海棠修翅玉鸾步摇拿下来放在手中。方浣眼中精光一闪而过,被许追捕捉到。 不怪方浣看见这东西便不高兴,实在是这支步摇太过贵重。大梁国皇帝选秀之时,会给每位妃嫔都选择一样首饰。首饰的名贵与否,样式几何都是衡量着一位妃子在皇帝心中地位的标准。这支步摇,乃是从前朝便传下来的珍物。据史书记载,前朝一位皇帝送给最心爱的皇后一支代表着双宿双飞的并蒂海棠步摇。可是奈何红颜薄命,皇后早逝,但是为了心爱的人她并未到地府投胎,而是化成了一只修翅玉鸾,心甘情愿的停留在步摇上,以此等形式与皇帝长相厮守。 后来到了梁国,这支步摇便作为一件象征着爱情的灵物在一代又一代的梁国皇帝之间传承,且只传给未来的皇后。 当初许追得了这东西,宫中人人皆以为她便是宋衍琮认定的皇后娘娘,却是没想到事实与想象之中的差距简直比生与死的差距还要遥远。现如今宫中人人都道方贤妃定会入主中宫,可是这步摇却是至今未到她的手中。所以方浣今日见许追戴上了这簪子,着实方浣不舒服了很久。 “这步摇我想大家都应该认识,这是代表着本朝皇后的圣物。若是按照小曼的话来说,我是为了让她懂得我会再得圣宠,那我为何不戴我手中这支代表着皇后的步摇,而戴了那支虽然名贵但是却是与这并蒂莲海棠修翅玉鸾步摇毫无相比较的可能的簪子?还有,小曼说我很是珍视那簪子,又为何会轻易的掉了然后被她捡到?嫔妾自认自己是谨慎之人。再者,我若是真的那么不择手段,在发现了簪子不见了的时候就应该第一时间想到是小曼,然后杀了灭口不是更干净?” 许追说的条理清晰,陆萧萧坐了回去,眼中透露出赞赏。 方浣微垂着眸思忖良久,也觉得这里面有所出入。 “单凭着许充媛的话也不能说明这事就不是你做的,许充媛若是能拿出证据来,本宫自会还你一个清白。” 小曼磕了几个响头:“奴婢所说皆是真的,不敢有半句谎言。奴婢嘴笨,不如许充媛能言善辩。但是奴婢相信贤妃娘娘圣明,定会分辨其中的真假。” 许追心中觉得好笑,可真是不抛弃不放弃啊!她知道这么一个小宫女没有什么害她的必要,许追只是对小曼身后的那人欣赏不已。能把一颗小棋子都调教的这么好,真是不容小觑的角色。 许追双手捧着簪子放在头顶,躬身说道:“证据......便在这步摇之中。” ☆、第25章 八字不合 第25章八字不合 许追双手捧着簪子放在头顶,躬身说道:“证据......便在这步摇之中。” 方浣不解:“许充媛这话是何意?难道这步摇另有机关?” 众位妃嫔也皆是看着许追手中的簪子,目光中有好奇,有探究,有不屑......许追站起身子,长时间跪着让她的膝盖很是受伤。许追死死的咬紧牙关才避免了才众人面前出丑,她并未让梦晶来拿而是自己送过去,足见对这步摇的珍视程度。 众妃嫔瞧着许追这不慌不忙的步子,都觉得她这是成心想让大家被即将到来的真相吊着胃口。她们并不知道许追如此走路不是为了装,而是因为软,腿软。 等到许追终于站到了方浣的身边时,方浣看似优雅实际迅速如猎豹般把那并蒂莲海棠修翅玉鸾步摇拿在手中细看。许追空了爪子,默默地收在了身侧。方浣只觉得不愧这步摇是能代表着皇后的圣物,各个地方都精致到了极点。有那么一瞬间,方浣只想把这簪子留在手里。 方浣细细的呼着气平复心中因为这步摇带来的异样之感,侧着脸问许追:“说吧!这里面有何玄机。” 许追直起腰身,斜着的眼风遥遥看向窗外,面上有些急却是没说话。方浣又唤了一声,许追眼波一动才回道:“当初嫔妾入宫之时,陛下确实是赏了一些物件下来。但是嫔妾自认无福消受,便把那些东西尽数的放在库房之内好好存放,其中就包括小曼所拿的这支赤金和合如意簪。不过娘娘手中拿的这支并蒂莲海棠修翅玉鸾步摇却是被臣妾留在了身边。小曼所言,这簪子是臣妾心爱之物,那定然是被臣妾经常拿在手中把玩的。玉石皆是容易受损,只要找了懂玉石的匠人定会马上就分辨出那簪子和这步摇到底是哪一个磨损程度更大一些。” 方浣手搭在那鸾鸟的头顶,闻言一顿道:“许充媛所说的听起来倒是有几分的道理。可如今天色见晚,就算是找来了懂玉石的匠人过来之时,也定是宫门下钥了。可如今许充媛还是嫌疑最大,本宫不得不把你送到慎刑司关上一晚再行定夺。” 方浣言罢扬声喊道:“来人!” 可进来的却不是侍卫,而是带着贴身女官柳絮的宋绮罗。 “贤妃娘娘真是好大的架势,未经过皇兄的准许就要把一个宫妃送到慎刑司去,这后宫如今倒是跟了你姓方了。” 宋绮罗虽是一身简单的白色宫装,却是气势逼人。方浣脸色一沉随即扯开笑意:“公主殿下这是哪里的话,本宫如此也是按照宫规行事。” 宋绮罗嗤笑一声,没再理她。自顾自的招呼人抬了一张桌子进来,让柳絮把带着的一个箱子放在上面,再把地上的那支簪子亦是放上去,俨然没有把方浣这个祺华宫的正主放在眼里。各妃嫔看在眼里,爽在心里。毕竟这宫中能让一向精明的方贤妃哭笑不得,只能打断牙齿和血吞的人,也就只有这悦宁公主宋绮罗了。 “公主这是干什么?”方浣每个字皆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般。宋绮罗打开箱子,看了一眼方浣,那眼神像极了看弱智,让方浣心中更加憋闷。 “方贤妃刚才不是说过没有懂玉石的匠人吗?可巧,本公主一向是对玉石有些研究,倒是可以帮着方贤妃排忧解难一回。”宋绮罗说罢目光扫到眼中带着笑意的许追,几不可闻的点了点头。 “公主殿下对许充媛可真是好,不仅送了那么贵重的薄烟纱,如今又为了许充媛甘心的做这等事。不过公主一向对许充媛另眼相看,由公主来做这样的事,得出的结果怕是做不得数吧!”林嫔适时的开腔,方浣点头:“林嫔这话不无道理。” 宋绮罗放下手中东西,歪着头看着林嫔,眨巴眨巴眼像是想着什么一般:“你是谁啊?本公主见过你吗?如此在这祺华宫中大放厥词,你是当方贤妃是死的吗?” 林嫔总是笑着的脸孔一下子尴尬无比,认同林嫔说辞的方浣更是觉得脸上被人狠狠地打了一巴掌。闻言不由得道:“公主殿下既然是为了许充媛好,就要避嫌才是。” 宋绮罗笑脸收起,下巴抬得高高的:“方贤妃如此三番两次的想把许充媛送进慎刑司,还阻止本公主为许充媛查证,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吗?” “本宫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后宫平静,陛下无后顾之忧,从未有什么龌龊的私心。公主此言,当真是玩笑了。” 宋绮罗深以为然的点点头,随手合上了那箱子走到方浣身前:“其实本公主刚才确实是玩笑话,方贤妃既然不相信我,那本公主便不做了。换个人来,方贤妃想必不会有异议。” 此言一出,许追心中“咯噔”一声,这剧情怎么发展到这样了?和她所想的完全不一样。更恐怖的是,她心中那种不安又来了。宋绮罗每一次都不会让许追失望,在方贤妃等一干人翘首以盼中,在许追的不忍直视中,一身月白色长袍的年轻男子缓步踏入正殿之中。许追看清来人,只觉得这祺华宫的屋顶被尽数的掀开,然后晴天三道大雷穿过露了的屋顶“咣咣咣”地劈到了她的头顶。 许追心中第一个念头是,今日这祺华宫守门的侍卫是都死了吗?为何这一个两个宫中至尊之人进来都没人通报一声。 第二个念头是,让皇帝陛下为了她动手来查看簪子的磨损程度......想一想那恢弘无比,却是又足以伤她心肺的画面,许追就很想追随侍卫们而去。 “参见陛下!”正殿之上除了宋绮罗之外都跪在了地上,宋衍琮今日一身月白色的蜀锦锦袍,衣襟处用浅青色丝线绣成竹叶形状的纹饰,甚是清雅。他在众人跪拜之中负手信步而行,像是参观御花园般的闲适。待到了那放在正中央的桌子旁时他停下脚步,淡淡道:“都平身吧!” 陛下站着,谁人敢坐。方浣走下台阶过来,轻声道:“陛下怎的过来了?” “朕政务繁忙之余,绮罗陪着朕到御花园解闷甚是宽慰。朕想到附近坐坐,可御花园附近几所宫宇皆是一片寂静,朕问过才知道都是往爱妃这来了。” 方浣把各中原委大致说了一下,宋衍琮面无表情的听着然后点点头:“朕倒不是为了某个人才如此,只是这后宫和前朝息息相关,朕不得不小心一些。这事朕亲自查过后,爱妃能放心,朕也能安心了。” “是,但凭陛下做主。” 宋衍琮看着方浣手中的步摇,轻声笑了:“爱妃把步摇放在这就行,朕知道你心系后宫之事,不过这样的事情就不用爱妃动手了。爱妃这双手是朕见过最美的,仔细伤了。” 方浣听闻前句手心一凉,但听到最后脸上却是一热。外人少见的娇羞之态毕现,微垂着头,都不敢看宋衍琮的目光,放下步摇便站到了一侧。宋绮罗看在眼里,无语的撇了撇嘴。 宋衍琮单指敲了敲桌子道:“许充媛,今日既然是关于你的事,你自然是逃不开干系。还不过来帮着朕打下手?” 说实话,许追倒是没半点儿意外。每一次在陛下的面前要是不发生点儿什么事都对不起陛下那张英俊的脸。许追把这种情况归结成:她与陛下八字犯冲。陛下是天子,八字自然是极好的,定是自己的原因。看来求符已经改变不了现状了,只有改八字还有一线生机。 许追应了一声快步走了过来,打开了那箱子。里面倒是只有几样极其简单的东西,面对宋衍琮的时候许追一向是有些迟钝的。她看着箱子里的东西,怎么也想不出来自己该做什么。 宋衍琮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见微微的皱着剑眉:“蠢成你这样也是没救了,算了,一边儿站着去吧!” 许追脸色委屈,唯唯诺诺的应道亦是站在了一旁。心中却是松了一口气,总算是逃过一劫。 宋衍琮没再用别人,从箱子中拿出一块白布铺在桌面上,把步摇和簪子皆放在上面。之后拿出一个透明的琉璃圆片对着步摇和簪子依次仔细的看着,他低着身子,背部线条极是舒展,许追莫名了心跳快了几拍。 陛下好像是很喜欢白色的衣服,这颜色倒是真的很衬他。穿着这件衣裳,不像是那个冷酷无情的帝王,倒像是游走人世间的儒雅侠客。 她暗自打量着,却不想宋衍琮突地转过头看着她。 四目相对之间,那双桃花眼格外的黑亮。 ☆、第26章 霸道皇帝 第26章双重打击 陛下好像是很喜欢白色的衣服,这颜色倒是真的很衬他。穿着这件衣裳,不像是那个冷酷无情的帝王,倒像是游走人世间的儒雅侠客。 她暗自打量着,却不想宋衍琮突地转过头看着她。 四目相对之间,那双桃花眼格外的黑亮。宋衍琮就那么定定的看着许追,他的轮廓渐渐从模糊到明了,许追心头狂跳,犹如一万只草泥马在狂奔一般,耳根子渐渐地热了起来。忽然眼前英俊温和的年轻人浓眉一皱道:“许充媛,你还是站的离朕再远一些的好。朕看见你的蠢样子影响了朕的发挥,误了你的事的话,你抱着朕的大腿哭也没有用了。” 话音刚落,殿门一阵闷笑声响起。许追耳根子霎时冰凉,心头更是骤然一停。这下不仅是脸上委屈,心里也有些委屈了。许追虽然是妥妥的演技派,但是这一刻夸下一张脸挫败到了极点的样子却是藏也藏不住。 “臣妾遵旨。”许追声音是抑制不住的抖了抖,福身一礼之后便站到了更远的地方,直到宋衍琮不是扭断脖子去瞧根本就瞧不见的地步。 宋衍琮转过头,心头被什么东西一刺,疼的厉害。他淡淡笑开,继续手头的动作。 殿内死一片的寂静,半晌,宋衍琮才放下琉璃镜片,直了直有些酸的腰身。明泉递上手帕给陛下擦完手,宋衍琮这才说道:“朕自小便是喜欢玉石,这等小事倒还是懂得一二的。从表面上来看,这簪子的破损程度要远远大于这支步摇的。” 许追脚下像是踩在棉絮上一般,脑子里也在飘飘然。直到方浣那太过刺眼的目光射向她,才算是让许追清醒片刻。 “许充媛,陛下都如此说了,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宋绮罗冲到桌子前,递眼色递的眼角都快抽筋了:“皇兄,你是不是看错了,这怎么会......” 许追多么期盼着宋衍琮会顺着宋绮罗的话应上一句:“确实是看错了。”,可是宋衍琮丝毫不为所动的说道:“朕怎么会看错。” 方浣冷笑道:“许充媛可算是死心了?你若是还有什么可拿出来的证据现在就拿出来吧!省得等到之后尘埃落定之后有人说本宫居心叵测的想要害你?” 证据?还有什么证据?许追把一切都压在了悦宁公主的身上,现在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之前许追想着,这种时候祺华宫的人传她过去定是出了事,而目前能把许追这个闲妃涉及在内的也就只有秦宓的那件事了。方浣会如此也定是拿到了她的把柄,再加上杏儿所说的,算来算去这人也就只有小曼一个。许追做事一向缜密,小曼要是想要拿出有力的证据就必定会拿她身边的东西下手。许追戴着那支步摇过来,顺势成为有力的物证,也不过是冒险行事而已。在离开兰梓轩之前,许追留下了木兰去暖熙阁求助悦宁公主。她盼望着悦宁公主能对她这个扶不起的阿斗还存留着一些同情,也算是把身家性命交到了她的手中。却没想到宋绮罗虽然来了,但是事情却远远偏离了许追原本的设想。 成王败寇,不过如此。 许追肃着一张脸:“臣妾无话可说。” “那好,来人!把许充媛......” “等等!”清冷的男声打断方浣的话,许追后背一僵,陛下,这是要干什么? 有人帮着许追问出了口:“陛下,可是还有什么吩咐?” 宋衍琮看着方浣一笑:“爱妃如今代掌凤印,朕也看到了爱妃处置公平,后宫有如今的平和,爱妃确实居功至伟,辛苦你了。” 方浣脸上两抹绯红,漂亮的杏眸不自觉的弯起:“承蒙陛下夸赞,臣妾不胜欣喜。这都是臣妾应该做的,不敢贪功。” 宋衍琮抬手按了按她的肩膀:“爱妃总是这么谦逊。” “朕刚才的话其实算是说了一半。”宋衍琮放下手,被安抚的极是幸福满溢的方浣少了之前的剑拔弩张,不由得顺着他的话道:“那陛下便继续,臣妾洗耳恭听。” 宋衍琮满意一笑说道:“这簪子上有丝绸布料刮过的痕迹,而且最上端那颗稀有的宝石上面有一个小小的裂痕。而这支步摇,除了细小的磨痕之外,保存的相当的好,可见其爱护之情。” 此言一出,聪明的人都晓得其中的出入之处。一个发饰是戴在头上的,如此才会有细小的磨痕存在。而根据小曼所说,那簪子是掉在地上的,宝石有裂痕是正常的,放在衣襟中有布料刮过的痕迹也是正常的。可是它偏偏没有了作为一个发饰,最应该有的痕迹。也就是说,这支簪子,从来没有人戴过。 既没人戴过,又何来许追头上戴着它去见小曼一说? 许追心头一松,没想到身逢绝地,却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有人心中通透,也有人还是没缓过来神。姚知月呆愣愣的,一脸的疑惑:“陛下说的......是什么意思啊?臣妾听不懂。” 宋衍琮看着她那傻的可爱的样子,无奈摇摇头。方浣也是笑了:“姚婕妤真是天真可爱的紧。”顿了顿又道:“陛下所说臣妾懂了,如今可证实许充媛与此事无关。不知道剩下的事,陛下要如何处置?” 小曼瑟瑟发抖,急忙爬到宋衍琮的脚步,扯着他的衣襟道:“陛下,奴婢所说句句是真,绝无半句假话!确实是许充媛让奴婢做的那些,就算是说这簪子许充媛没戴过,可是这剩下的两样证物也可以说明问题的啊!” 许追徐徐开口:“小曼,你之前不是说,这簪子是最能指认我罪孽之物吗?现如今这簪子不光没能指认我,却是揭露了你陷害我的真相。到了这地步,你还有继续挣扎下去吗?” 宋衍琮听着许追的话状似若有所思,高高在上的俯视着脚步的人,“啪”地一声甩开了她,小曼跌在了地上不住的啜泣。 “如此贱婢若是还留在宫中,定会继续兴风作浪。不过一个小小的宫女,谁给你的胆子敢陷害朕的女人?” 许追听闻这句话心肝都是一颤,只觉得刚刚凉下去的耳根子又开始发热了。他的女人.......为什么许追听来没有什么违和感,倒是格外的顺耳呢? 宋绮罗与许追反应相反,不由得额角抽了抽,这满满的霸道皇帝爱上我的即视感是几个意思? 转念一想,宋绮罗上前一步:“皇兄,小曼是个小宫女,可是却能条理清楚,有退有进的来陷害许充媛。以臣妹看来,她远没有这样的心性。不知是否是有人暗中授意,想要毁许充媛之声誉啊?” 宋衍琮咬紧牙关,轻哼出声:“皇妹所说极是。若是任由此人在宫中,不知还会生出多少事端来。”他垂下目光,阴冷无比的看着地上的人:“朕问你,可是有人指使?” 小曼拨浪鼓一般的摇着头:“没有人指使,奴婢说的句句是真。奴婢对陛下忠心不二,没有半句谎话......” 宋衍琮懒得在听她的话,抬了抬手道:“方贤妃,交给你办。” 方浣一点即透:“来人,把小曼拖到慎刑司。务必,要问出实话出来。” 几次三番没能上场的侍卫大哥们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左右架起小曼往殿外而去。很远还能听见小曼大声哭泣的求饶声,许追闭了闭眼,稳下心神。 进去慎刑司的人,不死也能褪层皮。不过小曼既然能豁出命来害她,就很难真的听到实话。 宋衍琮转过身朝向众人,看着远远站着,越发低眉顺目的许追心中少见的快慰。 朕就是要让你心神不宁,你可知,每一次面对你,朕便都是这样的心思。 “秦宓乃是咎由自取,其实她做的错漏之事又何止打死知鹊这一件,朕顾念旧情才没有追究。她的事情到此为止,今日的事情也到此为止。今后朕不希望听到后宫之人再去谈论这事,那等蛇蝎妇人,朕不想再见她。” “臣妾等遵旨。” “陛下,陛下.......”自殿门外就听见有人急急的叫喊,转眼间一个小太监跪在正殿之上。 “出了什么事情,如此的惊慌?” “回禀陛下,长春宫薛昭容,薛昭容她........怕是不好了。” 殿内众人哗然,宋衍琮大步走过去,揪住小太监的脖领,一副极其着急的模样:“你说什么不好了?怎么就不好了?” “薛昭容打祺华宫回去便百般的不适,刚刚昏过去了。叫了太医去看,太医说,说龙胎恐怕是保不住了。” 宋衍琮一下子愣住,手一滑,小太监便倒在地上。明泉眼疾手快的上前,搀住摇摇欲坠的宋衍琮:“陛下,陛下可要当心身子啊!” 可能是之前宋衍琮间接的救了她,所以许追现在无比的同情这位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喜当爹,又没当上爹。真是人生的双重打击啊! “朕要去看婉儿,朕现在就去。摆驾,去长春宫。” ☆、第27章 小产疑云 第27章小产疑云 众妃嫔皆是跟着宋衍琮往长春宫而去。 寝殿之中,薛婉声嘶力竭的哭喊声十分的凄惨,听得许追这样一个女人都不禁心疼,更何况身为夫君,父亲的陛下呢?她站在不远处看着侧脸线条绷得紧紧的宋衍琮,倒是很想上前开解他:“别这么担心上火了,不过是邻居家的孩子而已。” 不过这话是万万不能说的,说了又有几个人会信? 淡青色的落地纱幔被人撩起,太医院妇产一科最是高明的章太医额上全是汗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给陛下请安。” 宋衍琮撑着额角的手一挪:“章太医不必多礼,婉儿怎么样了?” “回禀陛下,薛昭容郁结五内,又素性身子弱些,这么一遭龙胎恐怕,恐怕难以保全。” “不是先前说胎像安稳吗?怎么会突然出了这样的事情?”方浣问道。 “回贤妃娘娘,薛昭容虽然身子弱了些,但是经太医院调养,保住龙胎并没有什么困难。只是......”章太医欲言又止,宋衍琮眼神一下子冷下去:“朕明白了,再是调养也经不住有人暗害。有什么你尽管说就是,不必顾着什么。” 章太医又是一揖道:“薛昭容体内,发现了麝香的痕迹。虽然分量不多,但是一点一点的堆积在体内,不出七日,必定滑胎。这才是薛昭容此番受罪之原因。” “什么?”方浣大惊出声:“你是说,有人一直在薛昭容身边下这有损龙胎的东西?” 宋衍琮骨节捏的嘎嘎作响,一拳砸在了梨花木椅子的扶手旁,顿时木屑横飞。 “陛下息怒!”众人见陛下动怒皆是跪倒在地。 “婉儿有孕这才几日,就有人按捺不下心神来害她了?秦宓残害宫人已经是可恶到了极点,没想到现如今却是有人来害朕的孩子?是可忍孰不可忍!”宋衍琮怒极反笑:“不就是有人怕婉儿诞下皇子便一步登天吗?朕便告诉你们,即使婉儿没有诞下皇子,也是我大梁江山有功之人。传旨,昭容薛氏,沉静有礼,宽和恬静。着今日起封为良妃,出月后赐协理六宫之权。” “是,陛下!” 方浣只觉得呼吸一滞,四妃又添一人,这本是挡不住的。不过协理六宫之权,这是要她与薛婉在这后宫之中平起平坐了。她是敦敬候之女,位同郡主。而薛婉,只不过是个小小武将之女。呵......她本以为失了孩子薛婉便会失去所有,没想到却是助了她,不用去赌这肚子里怀的是男是女了。 “啊......”又是一声破空的惨叫声,稳婆慌慌张张地跑出来:“薛昭容,小产了。” 殿中众人已经跪在地上,宋衍琮的声音在这短短的一会儿时间变得有些苍凉:“朕知道了,告诉薛昭容,朕已经晋她为良妃。嘱咐她,好好养好身子。” “是。”稳婆跪拜之后又回了去,不一会儿五六个宫女端着血水鱼贯而出。宋衍琮不忍心再看一般的偏过头去:“明泉,去宣大理寺卿来见朕!立刻,马上!不管这事是谁做的,朕都会让她付出代价!” “是,奴才这就差人去请。”明泉躬身退出,方浣跪直身子:“陛下,如今薛昭容......不,是薛良妃身子不爽,陛下在这里见外臣恐怕多有不便。不如移去正殿见莫大人,更加的稳妥些。” “朕是急糊涂了,还好爱妃心细。”宋衍琮脸色实在难看,方浣极其心疼:“陛下,切勿忧思伤身,薛良妃还年轻,一定会再有孕的。” 宋衍琮扯出一抹笑点点头,看着跪了一地的众人扬扬手:“已经这么晚了,你们定是累了,各自回各自的宫中去吧!” —— 从长春宫拐出来,天已经大黑了。柳絮提着宫灯走在前面,许追和宋绮罗并排往御花园方向而行。 今日宋绮罗帮了许追这么大的一个忙,她自是要感激她的,这才不顾平时的忌讳在长春宫门前等到了宋绮罗。许追见宋绮罗刚出来的时候脸色有些不高兴,也说不上是不高兴,就是低落的很。便说的小心翼翼的,没想到宋绮罗一见到她便是春暖花开一般。 “其实许充媛你大可不必这么客气,我这也不是帮你,我是帮皇兄。”宋绮罗笑容有些邪气,不像是公主,倒像是个市井小混混。奈何夜深人不静,她的表情许追看不清楚。 “陛下?我不知道公主是什么意思?” 宋绮罗“哦”了一声,开始胡扯:“我的意思是,这后宫之人都是皇兄的女人,也都算是我的嫂子了。帮了你,也就等于是帮了皇兄。许充媛,你觉得对不对?” 嫂子......这样民间的叫法,却是亲切无比。许追晃神片刻,只想打自己一巴掌。自己和陛下的关系,算哪门子的嫂子? “公主说笑了。” “其实,要是说起感激,我更应该感激许充媛才是。” 宋绮罗顿住脚步,牵着许追的手:“除了皇兄之外,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信任我。” 她虽然是笑着的,但是许追却是看出了苦涩。深宫的公主,本是最尊贵最无忧之人,却是失了父母,没了良缘。在这宫里,太多的利益算计夹杂着,又有谁会真心实意的相信另一个人? 许追突然不知道怎么答话才好,在那样紧急的情况之下,她却是下意识的就让木兰去找了宋绮罗。后知后觉的发现这确实是个好的选择,可是当时的那种自然反应却是让她有些惊喜又有些烦忧。 宋绮罗见她不说话倒也没介意,许追可是出了名的情商低,当然,这些她都是从明泉那里听说的。 她刚要继续走,许追却是开了口:“公主若是以后觉得无聊,可以来兰梓轩......找我。”第一次说出这样的话,许追说的很艰难,可是当话出口的瞬间她却是觉得浑身轻松。 一直逃避的事情虽然是负担,但是一旦放下了却是又舍不得。 宋绮罗开心的笑了,握紧许追的手:“好啊!绮罗求之不得。不过你我私下里可不许再这样生分了,你就唤我绮罗好了。” 许追一时承受不住这样热情的宋绮罗,有些犹豫:“那是陛下叫的,我这样......很是大不敬。” 我就是想让你和皇兄叫我一样的称呼,你咬我呀! 宋绮罗心中得意,面上却是笑眯眯的:“没事,说好了是私下里的。你我女儿家的事,怎么会让皇兄知道。”还不等许追应下宋绮罗便继续道:“那我以后叫你什么?你可有表字?” 还真是悦宁公主的一贯做派,许追心头突然一阵叹息,不知道刚才的决定到底是错还是对了。 “有表字,是在家里是爹娘唤的,叫皎皎。” “皎皎。”,宋绮罗念叨着这两个字,莞尔一笑:“真是个好名字。盈盈楼上女,皎皎当窗牖。以后我就唤你皎皎了。” 悦宁公主此刻心中是沸腾的!哈哈哈......我居然先皇兄一步知道了许追的表字,这要是让皇兄知道还不得气炸了。让她想想,该以此来敲诈皇兄点儿什么呢? ** “臣大理寺卿莫笑染给陛下请安。”来人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一身三品的紫色对襟窄袖袍衫,腰部用革带紧束,左侧挂着一个金饰龟袋,右侧是羊脂玉的环佩。再往上看去,似白玉雕刻的脸庞,眸子长长,薄唇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便是现任的大理寺卿。 明泉带着正殿中人退了下去,宋衍琮一直苦大仇深的脸总算是恢复正常了。莫笑染笑着道:“呦!陛下眼下发青,依臣所见,定是近日招幸太多,可是肾亏?” 宋衍琮立刻反唇相讥:“莫爱卿倒是懂朕,不愧是朕手下得力的臣子。相对的,朕也是懂莫爱卿的,可惜啊!莫爱卿若是能再早来一些,便可见到绮罗一面了。” 两人相视而笑,互相捅刀,两败俱伤。 莫笑染依旧笑着转了话题:“陛下这么晚了召臣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宋衍琮把之前的事大致说了,末了道:“朕总是觉得秦宓出事薛婉小产之间有着什么联系。宫中一滩沼泽之地,谁也不是清白的,所以朕让你来查。务必,要把幕后之人揪出来。” 莫笑染长眸带着笑意:“陛下所托臣定全力以赴,不过,臣倒是有一件事想问陛下。这事.......和许充媛可是有关?” 宋衍琮被戳中内心,眼神一滞:“你只管查你的案子,管这么许多作甚?朕只给你三天时间,若是查不出来,朕就把你贬到昌州去!” 恼羞成怒了,那么就是说确实和许追有关了。怪不得像是火燎屁股了一般,平时宫中哪个妃子死了都不见他这般。 ☆、第28章 偷窥美人 第28章偷窥美人 第二日清早,许追刚刚醒来就得到一个消息:小曼毒发身亡了。据太医所说,小曼体内有慢性的毒、药,被高温一催当即就毙命了。 慎刑司严刑拷打之中,许多都是用火炭之物的,也就难怪熬了一夜才催得她上路。 这就意味着,小曼这条线被掐死了。想要顺藤摸瓜找到她后面的那人,也是不能够了。 许追倒是没有失望,毕竟能策划这么精密布局之人,早已经给自己留了后路。以许追的视角来看,都不得不佩服那人。若是小曼陷害她成功,那这毒素就会慢慢的残留着,那也熬不过三个月。若是不成,除了乱棍打死之外便是送去慎刑司,到时候毒发身亡,便和自尽是一个样子,没有谁会再去怀疑。 却是不知道,那人许了小曼什么东西,能让小曼如此卖命。 许追坐在梳妆台前,任由着木槿梳着头发。她的视线落在梳妆台上放着的那支并蒂莲海棠修翅玉鸾步摇上,也亏得有它,才算是救了自己。昨日从祺华宫出来,她依旧戴着它在头上。许追本意是想把这步摇归还给陛下,毕竟是代表着皇后的圣物,总是放在她这里也不是回事,平白的招人厌。 可当时有人传话说长春宫出了事之后,陛下走的匆忙,众妃嫔跟随陛下的脚步急切。她也没了那个机会去说起这件事,便怎么戴去的怎么戴回来罢了! 木槿挽好了发髻,见许追看着她步摇便道:“娘娘是想戴这支步摇吗?奴婢帮您插在头上。” “不是,我不想戴这个,小心的收好吧!” 许追看着铜镜中,头上挽成了一个螺髻,层层叠叠的盘旋着,鬓角的地方留了一些出来。木槿用了许多细小的珍珠插在其中,左边还簪了一朵紫罗繖的珠花,恰好和她身上这件淡紫色的银罗花绡纱长裙相配。许追笑言道:“如此便已经很好了,不必再戴什么了。走吧!今日你随着我去暖熙阁吧!” 许追和宋绮罗说好了今日去暖熙阁会面,特地的带了杏儿做的桂花糖。杏儿休息一夜已经大好,早起起的很早去做了这糖。许追感动又欢喜,就想着宋绮罗也会喜欢就包了一些。 合欢花花期渐渐地过了,地上铺了一层绒布,上面落了厚厚一层的合欢花瓣,几个小宫女拿着篮子在收。 许追心头好奇:“为何要收这合欢花瓣?” 小宫女们行了礼,其中一个回道:“公主殿下喜欢拿合欢花煮粥,便叫奴婢们收了这些来。” 竟是惜花之人,倒是看不出来。 许追腹诽着进了院子,宋绮罗正站在一棵高大的合欢树下,抬着头不知在看些什么。 柳絮见到许追行了礼唤了宋绮罗,宋绮罗回过头一笑。她穿着浅碧色的绉纱长裙,头发留了半数垂在腰际,其余的只简单的松松挽了个发髻,看起来娇嫩的像是十六七岁的豆蔻少女。 “皎皎,你终于来了,我可等你半天了。”宋绮罗笑得十分开心,拉着许追坐在树下摆好的软榻之上。 “过会儿太阳大了起来,在这树下刚好避凉。” 太阳大了进屋不就好了,干嘛多此一举。许追继续腹诽着,脸上却是微笑着:“公主想的很周全。” 宋绮罗一听这称呼就不干了:“说好没人的时候叫我的名字的,皎皎可是病的忘了?” 许追呵呵一笑:“早上未吃药,绮罗不要介意。” “噗”,宋绮罗未撑住笑了,木槿无奈的看着天际飘过的一朵云彩。 笑过之后宋绮罗扬声道:“柳絮,去把我准备的东西拿来。” 准备的东西?什么东西? 许追看着柳絮端着一个托盘过了来,放在软榻前一个方形的梨花漆木小桌上。上面摆着大大小小的白瓷碗,柳絮一一掀开,许追看见是一些泡在水中的花瓣,各种水果。还有蜂蜜,白糖等调味品。离得最远的地方,放着一大碗的冰碎,冒着寒气。 “夏日里吃些冰碗是再好不过的了,不过我这里和御膳房那儿做的可不一样。”宋绮罗笑着道:“柳絮,给许充媛先来一碗尝尝。” 柳絮拿过一个小瓷碗,先是放上一层碎冰,然后细细撒上白糖,蜂蜜。再把花瓣和水果依次放入,这冰碗便算好了。 许追拿着银质的小勺搅了搅,送上一口进嘴里。水果果肉丰满,咽下去之际一股花香弥留在齿间,蜂蜜白糖更是把水果和花瓣极其巧妙的融合到了一起。再加上冰块清凉,真是消暑圣品。 “果然是极好的。”再怎么说也是女子,喜吃甜食乃是天性。许追吃的极是开心,眉角都舒展开来。宋绮罗有些怪异的看了许追一眼,也叫柳絮拿了一碗过来。许追渐渐话多了起来,两人边吃边说着话,极其惬意。 不一会儿一碗下肚,宋绮罗还想再吃被许追拦下:“这东西虽然好吃,但是吃多了伤胃。” 宋绮罗无奈,刚才还吃的欢着,现在却是管起她来了。想虽是这样想,但宋绮罗懂得她的好意便让人把东西撤了下去。 “用花做冰碗倒是头一次见,刚才我在门口也见到暖熙阁的宫女在收合欢花的花瓣,绮罗是喜欢用花入菜吗?” 宋绮罗默了默,那神情和昨日夜间刚从长春宫出来极其相似。 “我喜欢花,但是后来有人跟我说‘爱花之人不惜花,便无颜再称爱花情深。’,虽是心中不服但也觉得有理。我娘亲喜欢做菜,我自小跟着她便也渐渐喜欢了。此后我便拿花做菜,做粥也好,煮汤也罢,左不过不会白白辜负了,也算是一种惜花之举吧!” 许追知晓先帝病故,先皇后情深意重不愿独活,遂跟着先帝往生。怪不得宋绮罗看起来心情不好,原是想起了先皇后。 “先皇后在天上若是看见你这般思母情怀定是欣慰之极,你不要太伤心了。” 宋绮罗身边忧伤的氛围一下子被什么鬼东西撞破,她抬眼看着许追,神色带了些了然。怪不得皇兄一直过得那么苦逼,原来许追真的是在这方面不知所谓啊! 宋绮罗抹了抹眼角不存在的泪花看着许追关怀的面孔:“放心吧皎皎,我会坚强的。” —— 许追留下桂花糖之后离开,宋绮罗亲自送到了暖熙阁的院门前,看着许追身影不见了才折回来。 “人已经走了,皇兄便出来吧!” 暖熙阁阁楼一层最里面的窗柩旁一个身影闪过,宋衍琮还穿着朝服走了出来坐在了刚刚许追坐的位置上。 宋绮罗啧啧称奇:“若是让别人知道了我大梁国的皇帝陛下,早朝提前一个时辰上就是为了早点下朝来偷看美人儿,你说会不会令人笑掉大牙啊!” 宋衍琮笑得志得意满:“谁敢说,朕剁了他全家!” 暴力啊!血腥啊!宋绮罗摇着头,表示她和这人不熟。 宋衍琮还陷在刚才看着的一幕幕中无法自拔。许追今日真是好看,笑起来格外的甜,吃起东西来不像是和他在一起那样拘谨。看着那一口又一口被她咽下的东西,宋衍琮只觉得身上燥热无比。若是他变成那些水果,得了她馨香唇舌洗礼,该是件多么美妙的事情!不对,要是吃,也应该是他吃....... 他从臆想中醒过来,突然觉得,有些东西,还是越早吃到才越是安心...... 宋绮罗看着自家皇兄这样子深感无语:“皇兄,你怎么笑得一脸的......” 若是皇表叔慕容流风在,一定会非常准确的填空:淫、荡!宋绮罗到底还是女子,那两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宋衍琮咂咂嘴,像是吃完了什么美味的东西一般:“你不懂,朕觉得如今的情况,倒是蛮好的,朕很喜欢。” “什么意思?” 宋衍琮站起,那笑容怎么看怎么优越感十足:“你是不会懂朕的,这世上只有她才能懂。”说着转开步子往门前而去。宋绮罗最是看不惯他这样子,扬声道:“皇兄是在说皎皎吗?” 宋衍琮驻足回头:“皎皎是谁?” “许追啊!她表字皎皎。”见宋衍琮皱眉思索,宋绮罗“啊呀”一声:“原来皇兄不知道啊!看来许追对皇兄还不如对我亲厚。” 宋衍琮登时黑了张脸,哼了一声便气势汹汹的走了。 皎皎,什么鬼名字!不好听! ** 宋衍琮满脸要揍人的回到了乾元殿,就见到了来回话的莫笑染。 “来,先让朕揍你一顿再说!” 莫笑染躲了躲,神情是少见的凝重:“陛下先不要玩笑,臣要要紧的事情禀告。” 宋衍琮收回拳头,眼神一闪:“可是朕让你查的有眉目了?不愧是莫笑染,真是不枉费朕对你的信任。” 往常若是宋衍琮夸上一句莫笑染定准备着十句来回他,今天却是一句也没说。 长舒了口气,莫笑染才道:“臣昨夜查了一夜,倒是锁定了一个嫌疑犯。” 宋衍琮心尖莫名一跳:“......谁?” “是......许充媛。” ☆、第29章 痴心妄想 第29章痴心妄想 昨夜 莫笑染奉旨查案,自然是在宫中可以便宜行事。手下人分成两队,一队在长春宫内找寻可疑物品,另一队在长春宫周围寸寸查找,确保没有半点错漏。 莫笑染则去挨个盘查长春宫的宫人太监,忙了一夜终是发现了破绽。 薛婉身边的贴身侍女青鸾说道:“娘娘身体一直不算好,怀了龙胎就一直闷闷不乐的。昨日娘娘从祺华宫回来之后脸色很是不好,奴婢便伺候娘娘躺下了。本以为无事,谁知道娘娘睡梦之中疼的醒了过来,然后就......就......” 莫笑染明白她的意思,接着又道:“那薛良妃在睡之前最后吃了什么东西?” 青鸾摇头:“娘娘没有睡前吃东西的习惯。” 那就奇怪了,为何会在睡梦中突然小产? 灵光突地一闪,莫笑染招呼下属:“麻烦青鸾姑娘领着他们去把薛良妃床榻上之物,无论大小都尽数拿过来。” 半晌,莫笑染面前堆着锦被软枕等物,他一样一样的翻着这些东西,突地手一顿。 “青鸾,这玉如意是一直放在薛良妃枕边的?” 青鸾点头:“娘娘自有孕一直睡得不好,和田玉如意最是安枕,便一直放在娘娘枕边。” “你是说.......这东西是薛良妃有孕之后才放在榻上的?” “是。” 莫笑染把玉如意放在手上,玉质通透,触手生温,倒是看不出有什么古怪。再往下,每柄玉如意下头都拴着一条红色的璎珞,各用了一个玉环编成了璎珞扣,下面垂着条条穗子。他徒手摸上去,璎珞扣有些滑腻之感。 “孟太医,可否帮着本官看看这东西,是否有异样。”莫笑染递着玉如意给一直在一旁待命的孟庆孟太医,孟庆是太医院最善识香之人,宋衍琮特地把他拨给莫笑染用也是为了查案更加的方便。 孟庆接过手从如意一头放在鼻下仔细的闻着,直到尾端的璎珞之处才突地停下。莫笑染看在眼里,暗道果然是它。 “回莫大人,这玉如意本身没有问题,只不过这璎珞之上却是大有文章。用搀着麝香的琥珀软油涂在璎珞扣的玉石之上,干了的话一丝异样也看不到。不过放在屋子里,慢慢的便会化开,这麝香也就渗了出来。最多几日,便会使孕妇小产。而且这璎珞扣上面涂得乃是麝香中极其珍贵的当门子,对女子损害不可谓不大。还好只是几日,否则这长春宫的女子便都得遭殃了。” 一旁的青鸾吓得捂住了嘴,任谁也猜不到有人会用着这么毒的手段来害薛婉。 莫笑染少时是宋衍琮的伴读,虽然人人都说宫中人心叵测,但是他看到的都是先帝和先皇后恩爱有加,一儿一女幸福美满的情形,几时见过有人这么处心积虑的要除掉什么人?最毒妇人心,这话委实是不错。 “青鸾姑娘你不要怕,既然本官管了这事,就定不会要坏人的得逞。你告诉本官,这玉如意是从何处得来的?” 青鸾支支吾吾答道:“是......是娘娘有孕那日许充媛送到长春宫的。” 莫笑染愣住了:“你说谁?许充媛?” —— “不可能,她怎么可能会做这样的事?”宋衍琮拿起手边的茶杯“啪”地一声就砸在了地上,守在外面的明泉小心翼翼的声音传来:“陛下.......” “朕没事!待会儿再进来收拾!”宋衍琮只觉得整颗心都被一块大石头压住一般的憋闷,许追怎么会做这样的事?呵......若是真的是她做的倒是好了,起码能证明她对自己是上了心的。可是以她那性子,是断断不会这般的。连对着他邀宠都不会,又怎么会觉得薛婉肚子里的孩子碍眼呢? 莫笑染知道宋衍琮所想,点头道:“臣也相信不是许充媛所为,可是如今却是找不到更有力的证据来证明不是许充媛做的。长春宫的一干人等俱是知晓,想要瞒下来也是困难。不知道陛下要怎么决断?” 决断,怎么决断?若是真的找不出什么别的证据,那许追定是要背上这黑锅了。到头来不仅仅是去慎刑司的问题,还有可能搬去和疯了的秦宓作伴。宋衍琮怎么可能,又怎么舍得把许追推到那虎狼之口?可是宫中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这件事,若是丝毫不作为,暴露了他一直以来的心思不说,更会让后宫人人心怀不满,说他行事偏颇。 一切都只是开始,这样的局面也不是宋衍琮乐意见的。 思来想去,倒是只有一个办法。宋衍琮抬眼看着莫笑染,桃花眼中眼神坚毅:“莫笑染,人交给你,一定照顾好她。” 莫笑染瞬间了悟,目前也只能这样做,容后再行商议。 “我尽我所能,望不负君之重托。” ** 兰梓轩 许追从暖熙阁回来胃里就开始不舒服,入夏之后还是第一次吃那样凉的东西,有些不适应。木兰做了一碗暖胃的猴菇菌汤,许追喝了之后才好了许多。 冰碗吃着爽口可是却是过后会遭罪,果然这世间万物都没有尽如人意的。 姚知月昨日很是担心许追,午膳时分过来兰梓轩看了许追,顺便吃的肚子圆滚滚了才离去。许追强颜欢笑的亲自送了姚知月出门,待回来整个人都是崩溃的。 胃里还是不太舒服,姚知月又唧唧咋咋的说个没完。许追知道姚知月是担心她,也不想拂了她的好意就只好忍着。待耳朵上茧子起了一层这温暖的折磨才算完。 所以说在这深宫之中,光是有脑子也不行,还要有一个强健的体魄。不然还没等谁来害你,你自己就先倒下了。 许追心累的刚刚想要躺下歇一会儿,却是又来了一个不速之客,让许追深深感慨,这可真是倒霉的季节,总有贱人要害她。 正殿之上,许追看着站在殿内的人,身材修长,穿着一身三品官的紫色对襟窄袖袍衫。面容很是俊逸,是天生的笑面。她想起昨日离开长春宫之前陛下下的圣旨,瞬间便是知道了来人的身份。 “臣大理寺卿莫笑染见过许充媛。”莫笑染恭敬的行礼,算是印证了许追的猜想。 大理寺的人,是奉命调查长春宫薛婉小产一案的,如今却是出现在了这八竿子打不着的兰梓轩,许追心头一沉。 “不知道莫大人此番前来,是有何要事?” “回许充媛的话,臣奉皇上圣旨,全力调查薛良妃之案。发现薛良妃枕边的一样东西藏着麝香,而这东西正是许充媛送到长春宫的和田玉如意。皇上准许臣全力调查此案,如今尚有疑点,还请许充媛随着臣到大理寺走一遭。” 许追还未说话,身边候着的木槿急了:“莫大人这是何意?我家娘娘怎么会做那样的事?这一定是有人陷害娘娘的!” “木槿休得无礼!”许追娇喝了一声,木槿恨恨地跺了跺脚:“娘娘.......”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许追原以为昨日的事情了了便会过几天安生的日子,没想到却是她自己痴心妄想了。 那和田玉如意是先前陛下赏赐下来的,和那赤金和合如意簪一样一直封在库房里,那日薛婉有孕她前去庆贺才取了出来。从头到尾她都没有碰过那东西,又何谈下了麝香!疑惑在心头蔓延,由一个点抽出一条丝线,渐渐地织成了一张大网,兜头便要罩了下来....... 许追抿着唇,只觉得浑身有些发抖。若是任由那大网把自己困住,那便是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她深吸了一口气,故作镇定道:“莫大人,我有一个疑问,不知可否告知?” 莫笑染客气一礼:“许充媛所问,臣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调查宫中妃嫔这种事向来都是慎刑司的事,为何我要跟着莫大人出宫去大理寺?这并不符合规矩。还是说,莫大人另有什么深意?” 莫笑染心中不由得赞叹,果然是个不简单的女子。即使听到这样的事情也依旧面不改色,还能在电光火石之间一下子便找到关键的症结所在。不过可惜,就算是找到了又有何用?以她现在的处境,除了乖乖的等着皇上去救她也不会有其他的求生之法。 “回许充媛的话,这个案子交由臣所办,无论是审理还是关押自是尽归大理寺所管辖。皇上圣旨如此,臣亦是奉命而行,还请许充媛体谅。” 许追听闻这话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越发觉得他那笑容碍眼的很。常听闻大理寺卿莫笑染外号“笑面狐狸”,说起话来让人摸不着头脑,这话果然不假。就听他这回答,表面上恭敬有礼,实际上什么实质性内容也没有,说了还不如不说。 “许充媛,既然再无问题,那这就便随臣出宫吧!”莫笑染笑着,长眸一垂说道。 许追胃还是有些凉,可是远不及胃上边那跳动着的东西来的冰冷。她站起来轻声开口:“离开之前宫中的事我要交代一下,不知莫大人可否行个方便。” “当然,许充媛请。” ☆、第30章 地牢之吻 第30章地牢之吻 “娘娘,你真的要去大理寺吗?那可是关着朝廷侵犯的地方,你怎么能去......”木槿急的声音带着哭腔,许追心下感动,可是现在哪里还有别的办法。 “木槿你别急,不会有事的。我们的主仆之情怎么可能会这么快的就被斩断,难道你不相信我?” 木槿听言不住的点头:“相信,奴婢最是相信娘娘。” 许追微笑拍了拍她的手:“木槿你听我说,我这一去不知几时才会回来。兰梓轩就靠着你们守着了,若是有什么急事记得去暖熙阁找悦宁公主,她会帮衬着的。” 木槿回想起上午许追和宋绮罗之间相处的极其融洽不由得眼中一亮:“奴婢这就去找公主,她待娘娘这样好,一定会想出办法让娘娘不必去大理寺的。” 许追摇摇头,看着这平日里玲珑剔透的人现下这般的慌不择路,一阵暖流席卷全身。关心则乱,在这宫里还有人能这么关心她,她应该知足。 “陛下的圣旨,公主又有什么办法。你留在兰梓轩不要轻举妄动,好好的守着这里等我回来,便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 木槿俏脸满是不舍与伤怀,却也知道没有什么办法,只好点点头应了下来。 “奴婢等着娘娘回来。” 许追松开她的手,四处打量着住了三年的地方。她刚才不过是安慰木槿的话,事已至此,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回这里。 —— 祺华宫 方浣刚刚午睡醒来便听梦晶所了许追的事情,少见的怔忪片刻:“你是说,莫大人查出来的凶手是许充媛?” 梦晶点头:“正是,听说是许充媛送的那玉如意有问题,里面有伤害龙胎的麝香,薛良妃这才滑胎的。” “哈哈哈,哈哈哈.......”方浣捂着嘴大笑出声,笑的眼泪花儿都快出来了:“真是天助我也,没想到啊,真是没想到.......” “娘娘洪福齐天,这还没等出手就有人顶了那黑锅。”梦晶走进一步,附在方浣耳边道:“奴婢已经把那日薛良妃用过的瓷碗全都毁去,现在又有许充媛顶了上去,任谁都不知道咱们做过的事情。” 方浣笑够了,笑眼渐渐凌厉:“不过这许充媛现如今到了大理寺,咱们鞭长莫及。这若是在慎刑司,便是好办许多了。” 梦晶退后几步,笑着说道:“在哪里又如何,莫笑染莫大人可是出了名的不会怜香惜玉。这案子又是证据确凿,她许充媛就算是宫中宠妃亦是无计可施。更何况,她只是个长久无宠的充媛呢!” 方浣点头:“说的不错,反正左右没有咱们的事了,就等着看戏便好。”说着她眼尾却是一下子挑起:“哼!倒是便宜了薛婉,失了孩子却也爬上了四妃之一。还好本宫自有安排,她吃了那东西,以后便再无怀孕的可能。她这一生,也就只是个良妃而已。” 梦晶拿过一旁晾好了的茶,恭顺的递了上去忙说道:“娘娘实在高瞻远瞩,她再蹦跶也左不过是四妃之末,而娘娘,却是天命定,凤还巢。” 方浣接过,茶香萦绕之间,亦是能瞧见她志在必得的神色。 ** 许追被关在大理寺的一处密牢之中,只关着她一个人。她四处打量着这里,环境倒是好,有床还有桌椅,打扫的甚是干净。密牢在地下,终年看不见光。但是这间牢房中四周各用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夜明珠照明,和白日一般的明亮。看起来倒像是特意准备过的一样,许追想了想便明白了。 一是因为自己还是皇上的妃子,大理寺的人不敢怠慢。二是大理寺和刑部相辅相成,她爹许颂在刑部称王称霸那么多年,应该还有几分薄面。许追想到这一下子笑出了声,她爹原来除了脸能看,案子查的好之外,还能有这种用处,真是难得。 许追这几日简直是身心俱疲,可能是远离了皇宫那种时时刻刻都让她戒备万分的地方,所以即使是在牢里许追还是觉得心里轻松不少。自己铺了被子,便和衣睡下了。 半晌,许追正睡的黑甜。一个人影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牢房之外,正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的睡颜。 宋衍琮脸色越发的柔和,就这样看着她,他心里就涌上一种满足之感。宫中人心难测,各派势力盘根错节,把她关在慎刑司中就如同把她放在火上煎烤没什么区别。刑部又是她爹的地方,为了避嫌更加不可能。所以只能把她关到这儿来,莫笑染办事一向是最为谨慎,如此便能确保在最后真相查出来之前她不会受到一丝的伤害。 好像记忆中也是这样的一间牢房,不同的是那时关在里面的人正站在他此刻站的地方。还稚嫩的脸上写满了正义凛然,支着下巴条理清晰的分析着案情。她每说一句,里面那个长相很是清俊的嫌疑犯的脸便白上一分。到最后嫌疑犯冷汗直冒忙不迭的认罪,她笑得内敛却得意。 宋衍琮想到这里突地笑了,冲着睡得沉沉的那人无声的宣战。 我们来比一比,谁先查明真相。 若是你输了,我便真的咬你。要是你赢了,我就让你咬回来。 他慢慢的收了笑,再仔仔细细的看了她一眼,俯下身,门板轻轻的动了一下。他压着唇在门板上,闭着双眼仿佛能感觉到她樱唇的馨香。 许追,把咬你,换成亲你吧! 如此浪漫温馨的场面,却是以许追被声响惊动幽幽转醒,宋衍琮见势不妙果断先她发现之前溜出大牢为终结。许追揉了揉还惺忪的睡眼,看着依旧空荡荡的牢房。 刚才仿佛是听见什么东西啃着木头的声音,她还以为是老鼠。 女儿家嘛!就是怕这些老鼠啊虫子啊什么的。见没什么异常,许追便又蒙着被子睡了过去。 那边的宋衍琮施展轻功一路飞出地牢,莫笑染在出口那里等着,看见此景不由得赞道:“久不见皇上用武功,没想到这轻功却是越发的出神入化了。” 宋衍琮堪堪停下,立马忘却刚才差点露馅的紧张之感,脸不红心不跳的摆摆手:“母后的蝴蝶展可以说是天下轻功之最,朕自幼习得,就算是天资聪颖如朕也做不到练到家,不过如今这般倒也算是独步天下了。” 饶是知晓宋衍琮一贯脾性的莫笑染听到他这番说辞也不由得胃里翻滚,险些把午膳同早膳一同吐了出去。 宋衍琮见了美人之后心情大好,也就不计较那么许多了。 说闹之后莫笑染倒还记得正事:“这案子接下来该如何收场,皇上可是想好了?” “宫中之事到底算是朕的家事,大理寺过多的参与并不是好事。这案子你不必再管,一会儿把卷宗都送到宫中去,接下来,就看朕大显神威了。” 莫笑染看着他一副要去追赶朝阳的癫狂样子,心中不免悲凉。兔死狗烹,不过就是如此吧!他把案子脉络捋顺清楚,他费心费力的弄出口供,熬着夜去找蛛丝马迹.......最后却是便宜了不要脸的陛下去做了英雄。 看来他还是低估了宋衍琮的脸皮厚度。 “怎么?莫爱卿有何高见吗?” 莫笑染依旧是对待别人的微笑脸:“臣不敢,一切全凭皇上做主。” 宋衍琮满意的点头,臆想中自己已经抓到了真凶,许追眼中崇拜,感激涕零的一把扑到他的怀中大声说着:“陛下救了臣妾,臣妾愿意以身相许。” 他唇角弧度越来越大,和之前打算进地牢那苦大仇深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朕这便就走了,好好照顾许充媛,吃的用的一律都要最好的。还有,记得把卷宗也送到她那里一份,她肯定也用得到。”说着宋衍琮哼着小调儿优哉游哉的推门离开了,徒留莫笑染在地牢门口想要毫无风度的骂娘。 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还要去送卷宗,这哪里是关着囚犯,这明明是伺候着祖宗! 就算你是皇上也不能这么任性、吧! 娘的! 明泉和鹿远一直在门前候着,见到宋衍琮笑意盎然的出来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这一天陛下都虎着张脸,看谁都不顺眼,乾元宫内的人各个都是胆战心惊的。好在现下拨云见日,他们也算是有好日子过了。 鹿远一向是嘴巴大的惯了,笑眯眯的开口:“看陛下这样子,定是和许充媛游戏玩的极其开心吧!” 地牢门前摆着两个大的石狮子,栩栩如生极是威武。而此刻站在石狮子旁边,一下子脸色就黑成锅底的皇帝陛下更加威武的一巴掌呼了过去,正拍在鹿远的肩头,瞬间便麻了。 “罚你到入夜都不许说话,否则朕就找人割了你的舌头!”玩什么玩!有什么可玩的!你这一句话戳心的招数是从哪里学来的? 陛下盛怒之下,鹿远捂着嘴巴,两只眼睛滴溜溜的转着,极是委屈。割舌头什么的,太粗暴了! 宋衍琮得意一笑,甩着袖子便走了。 ☆、第31章 心有灵犀 第31章心有灵犀 许追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的,再次醒来头疼的厉害,待睁大眼睛看清面前的一切吓了一跳。 “许充媛睡得可还好?”莫笑染一贯的笑脸,许追按了按额角:“多谢莫大人关怀,特意找了这么个清静的地方关着我。莫大人要是想问什么便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莫笑染摇头:“臣没什么要问的,娘娘千金贵体,臣此番前来不过是看看许充媛可否习惯。这地牢少有人来,臣怕许充媛无事寂寞,便连带着送一些东西来给许充媛解闷儿。” 他招招手,便有人把一摞子的卷宗,并上笔墨纸砚放在桌子之上。许追穿鞋下床走了过去,随手翻了翻,是这半年来大理寺审理的案子。她猛地抬头看着莫笑染:“莫大人这是何意?” “臣与刑部许大人有些交情,十分佩服许大人的办案风格。臣听闻许充媛未入宫时便跟着许大人整理卷宗,颇为擅长。左右许充媛在这也是无事,臣便把还未来得及整理的卷宗拿来,既能让许充媛打发时间,又能为我大梁尽绵薄之力。” 许追只觉得额角更加的疼,脑仁直麻。 “莫大人是一贯这般行事?我虽然并未害过薛良妃,但是如今乃是嫌疑犯。让一个嫌疑犯来碰这些卷宗,这是大理寺卿应做的事吗?” 莫笑染听闻许追的质问笑容丝毫不改:“嫌犯也是人,是人便应该为我大梁的未来奉献自己,难道说许充媛否认这一点?” 许追之前只觉得听姚知月说话累人,可是现在见了莫笑染才知道什么叫做小巫见大巫。她要是否认,不就是间接承认自己不是人了? 许追本来脑袋就疼,真的不想再费唇舌,纵使她觉得这事不妥也不再推拒:“既如此,我做便是了。” 莫笑染奸计得逞,笑容越发灿烂:“那便多谢许充媛了,明日这个时辰臣来取。” 莫笑染走后,许追如嚼蜡一般的吃了饭。过后便坐在桌子前,翻开第一本卷宗。 她从前是惯会做这样的事,才看了几页只觉得脑子清明无比,那些疲惫全都一扫而光。这是年初的一件投毒案,喜宴之上有人下毒,害死了当时除了新郎新娘之外所有来吃席的宾客。最让人捉摸不透的是,男方和女方的家属体内的毒完全不同。当时这件案子轰动京城。几经调查下来,查明真凶竟然是新郎和新娘两人。新郎和新娘都各自有中意的人,想着害死对方的人便可以跟着情人逃之夭夭。却是没有想到对方也是这么打算,最后落得个这么荒诞却是凄凉的下场。 许追细细看着新郎新娘各自的供词,不由得唏嘘。这世间情爱让人疯狂,却是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她拿起毛笔蘸满了墨,在装订好的宣纸上写好案情供词,最后有感而发的写了一句总结:刻骨相思终落空,人心终归最可怖。 又连着整理了几个案子的卷宗,许追却丝毫不觉得累,精神奕奕的继续忙碌着。待打开新的一本,许追眼神一滞。 只因上面写道:“良妃薛婉被害小产之案” 许追看了看右手边已经看过的卷宗,再看看手里的这本,有些疑惑。薛婉被害一案还没有结案,否则她这个嫌犯就不会在这坐着,而是上西天去骑鹤玩耍了。可是没结案子的卷宗又怎么会拿来整理,更何况是让她一个嫌疑犯整理?这实在是太过反常,可许追想了想也想不出其他什么的,权当是拿错了。 她刚想合上放回去,却是好奇心使然。许追虽然身处漩涡之中,但是有很多的事都不是她清楚的。虽然知道这样做不对,但是许追却还是忍不住打开来看。 这么看着看着,许追觉得新世界的大门正在开启。真是手段高明啊!居然能想出用琥珀软油封住麝香这么丧心病狂的手段,简直是闻所未闻。 许追暗叹着左手食指抵在字间,右手拿着笔写下每一个出现的人或者是特别的物件,等整个卷宗翻完,纸上凌乱的写着一些只有许追能看懂的鬼画符般的东西,还有一条条连得乱七八糟的线。 许追咬着笔杆,想了想之后提笔又写下了一串什么东西,然后静静地看着。 整件事若是大胆的猜测一下可以推到薛婉怀孕开始,因为那时许追送了玉如意过去,才有了今天的这些事。然后是秦宓打死知鹊,杏儿被小曼叫出去之后被秦宓宫中人所害。她心中不甘想要为杏儿报仇,刚好这时秦宓宫中闹鬼,她也因此将计就计买通小曼,进而派人装鬼逼的秦宓在众妃面前说出真话。小曼背叛,反咬了她一口不成,被押到慎刑司。薛婉小产之际,小曼中毒身亡。再然后,便是玉如意被发现有麝香,冒头直直指向她。 许追圈起最中间的名字“小曼”,这个棋子一般的人物居然贯穿了整个事件。不过可惜,她如今也死了。 思路一下子被掐断,许追手悬在空中,却不妨笔还在滴着墨滴,一下子污了她写着字的宣纸。许追叹着气,极其的挫败。那墨汁弄没了一条线,原本秦宓和小曼之间连着的那条线不见了。许追刚想再添上去,却是眼尖的瞄到什么之后眼睛倏地睁大。 “这是......是......” 许追只觉得她手中正拿着一把匕首,左右一划终是破开了捆着她的大网。 有一块缺口了,那其他的便好做的多。 许追扔下笔,闭上了眼睛,嘴角浮现笑意。原来,事实真相竟然是这样。怪不得她一直都想不通,只能说最可怖的人心亦是最难测。她虽然知道了凶手是谁却没有什么证据,也不知道那人究竟是缘何要如此大费周章的想要害她。许追睁开了眼睛,又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看来若是想要走出这地牢,还是要麻烦宋绮罗了。 她刚想到这里,就听见有人走动的声音。接着门前的锁链“哗啦哗啦”地响着,然后是守门侍卫极其恭敬的声音:“悦宁公主请。” 许追心下一喜,说曹操刘备就到了,只能说她和宋绮罗真是心有灵犀。 “嗯!本公主要和许充媛待上一会儿。这里没你的事了,下去跟着柳絮领赏去吧!” 侍卫急忙道谢,然后脚步声响起渐行渐远。 许追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渴望着见到宋绮罗那张脸,宋绮罗摘下浅粉色织锦的斗篷先是四处打量了一下才把目光落在许追的脸上:“皎皎,没想到你这坐牢居然这么舒服,看来是我多虑了。” 许追推开椅子站起来迎着宋绮罗过来,一脸的无奈:“绮罗这是说的哪里的话,若是可能我们大可以换一换,你便知道舒服还是不舒服了。” “噗!”宋绮罗笑的眼睛弯成了月牙:“才半日不见,皎皎就如此的风趣了。” 两人落座,许追拿过桌子上的茶杯倒了一杯,刚想要放到宋绮罗的手边却是犹豫了。这是大理寺的地牢,虽然摆设齐全但却是和尊贵的公主殿下格格不入。这茶虽然是极好的信阳毛尖,但却没人试过有毒无毒,就这么给她喝了万一出了什么事情谁也担待不了。 这也是除了她不想涉入波折之外,第二个许追不愿意与宋绮罗交好的原因。 就像是姚知月,虽然同为皇妃但是在许追的心里,姚知月永远都是那个小时候跟在她后面笑得甜甜的小妹。而宋绮罗,却是自打出生便是口含珠翠的天之骄女。 这种与生俱来的差距,是轻易没有办法消除的。 宋绮罗见许追动作迟疑,倏地一笑,劈手就把那茶拿了过来一饮而尽:“唉.......走了这么远的路累死了,皎皎你还只顾着想事情不给我茶喝。若是你下次还这么小气我可不依啊!” 许追看她笑颜深深,眼角眉梢都是女孩子的俏皮却是懂了。她这是在变相的告诉自己,她完全的信任自己。 投之以桃,愿君报我以李。 许追看着宋绮罗,终是忍不住问道:“绮罗,你为何这般信任我?或者说,你为何对我这般的好?” 历朝历代公主若是与妃嫔交好,不外乎就是为了权势地位稳固,荣宠富贵长留而已。可是当朝,宋衍琮就宋绮罗这么一个妹妹,万千宠溺之下悦宁公主自是不用去想那么许多。可是除了这个,许追也想不到什么别的原因。这是其一,其二,便是许追自身并不得宠,若是宋绮罗把宝真的压在她的身上.......除了宋绮罗眼瞎之外也不会有什么别的可能了。 思来想去,想来思去,依旧是想不通。 许追现在需要宋绮罗说出一个可以说服她自己的理由,毕竟接下来她要拜托宋绮罗的事情,并不容易。 宋绮罗长长的睫毛垂下,盯着茶杯看了半晌才抬眼看着许追:“皎皎,我本以为你我交换了姓名便是可以交换性命的交情了,没想到你却是依旧不信我。” 许追看着她唇边淡漠的笑容,心中一紧。 ☆、第32章 太过凑巧 第32章太过凑巧 宋绮罗长长的睫毛垂下,盯着茶杯看了半晌才抬眼看着许追:“皎皎,我本以为你我交换了姓名便是可以交换性命的交情了,没想到你却是依旧不信我。” 许追看着她唇边淡漠的笑容,心中一紧。 “呵呵,我是大梁唯一的公主,我爹是先帝,我哥是皇帝。我见着有个人十分的投缘,就尽我所能为朋友两肋插刀,又有谁敢多嘴多舌的?本公主灭了他全家!” 许追:“......” 宋绮罗唇边笑容渐渐飞扬,小下巴抬得高高的:“这是我第一次说这话,也是最后一次。你若是愿意信我,今后无论你有何事我必定不会袖手旁观,但是你不许再心存疑窦。本公主交个朋友还禁不住这样的打击,到时候我会做出什么事情我自己都不知道。你若是不信我,从今日起你我便再无瓜葛。” 相信,不相信,在宋绮罗的世界里,只有这两个选择,容不得别人在两者中间徘徊。 许追心中震动,世间竟有如此敢爱敢恨的女子。这样的人她只在话本中见过,却是没想到会出现在自己的身边。她的爱恨如此明显,就像是厌恶方浣,就算方浣是现如今后宫实际上的主人,她依旧是每次都不会给方浣好脸色看。没有别的原因,就是任性! 许追没有一丝犹豫便道:“我信你,绮罗。” 其实许追心中真的被宋绮罗所说的话打动了,宋绮罗性格爽朗大方,又三番五次的为她出头,这样的朋友若是真的能交到也是她三生有幸。但更重要的原因......是若和宋绮罗闹得不愉快,她这条小命就要搭在这大理寺的地牢之中了。 人若是从山上掉到半山腰之时,就不会嫌弃面前垂下的绳子是不是会硌手了。不过这也确实是宋绮罗一贯的作风,看似不经意,实则把许追的退路封的除非是长着翅膀,否则万万逃不出生天。 高啊!实在是高! 宋绮罗听到许追的话这才把那副“天大地大本公主最大”的做派收起来,换上和善的笑容:“嘻嘻,我一听说你出事就想着你定会用得上我,就飞奔着过来了。说吧,只要我力所能及的绝不推脱!” 许追笑着道谢:“绮罗,你且附耳过来。” 宋绮罗依样做了,许追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宋绮罗怔住:“就这么简单?” “虽然简单,却是一旦做不好便再无第二次的机会。所以,一切拜托绮罗了。” 宋绮罗正色道:“皎皎放心,我定会把你救出来。” —— 宋绮罗出了地牢的门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妈呀!演一个坏人可真不容易,还好皎皎信了我。” 柳絮拿出丝帕擦了擦宋绮罗头上的一点点汗水:“公主辛苦了。” “是辛苦。”宋绮罗吐着舌头:“辛苦我也得忍,我总不能和皎皎说我亲近她是因为我哥想亲她吧!不过我虽然刚开始和她走得近是因为皇兄,但是几番相处下来我确实很喜欢皎皎的性子,也是真心诚意的想要和她做朋友。否则我也不会没经过皇兄同意就私自出来见她。” 宋绮罗看着落日余晖洒在大地上,却是觉得自己的觉悟像是晨起的太阳一般冉冉升起。 大梁第一好妹妹,第一好闺蜜,这样拉风的头衔舍她其谁啊! “公主真是好心肠。”柳絮顿了顿说道:“奴婢已经和守门侍卫说好了,今日公主来的事情绝不会让莫大人知晓。咱们还是快些离去吧!不然莫大人一会儿若是来了就不好了。” 宋绮罗眼神一滞,笑容一下子淡到看不清:“也是,若是见到他.......”她没再说下去,系上斗篷绕着小路便离开了。半晌,地牢大门右侧一个紫色的身影缓缓而出,定定的看着她早已看不到的背影,一声重重的叹息,像是夹杂着对命运的无力回天。 “罗罗......” ** 在宋绮罗启程回宫之际,乾元殿正殿的御书房内,宋衍琮看着和许追那里同样的卷宗,眉头越皱越紧。 明泉小心翼翼的放下一杯茶:“陛下,喝点茶歇一歇再看吧!您从大理寺回来之后就一直看卷宗,仔细伤了眼睛。” 宋衍琮翻过一页,脸都没抬:“啰嗦什么?是嫌命太长吗?” 明泉缩了缩脖子忙退下去。 宋衍琮一旦认真起来便是严肃无比,有的时候一批上奏疏就是五六个时辰。看现下他这看卷宗比看奏疏还要认真的架势,八成得熬到很晚。明泉暗自吐了口气,招呼人去御膳房做些清热消暑的绿豆汤,陛下吃了才能继续更舒服的看。 宋衍琮合上厚厚的一摞卷宗,整个案子到现在为止看似完全合情合理,但是总会让人觉得这一切太过顺利。治大国如烹小鲜,需得要各个步骤都精细无比,才能做出美味来。三年的帝王生涯,让宋衍琮想东西习惯性的去想环环相扣的连接之处,这次也是如此。许追在祺华宫刚刚脱险,那边薛婉便遭难。这个时间点,貌似太过凑巧了一点。如果是有人故意安排要这样,那那个人的目的是什么? “明泉!上次朕让你查的东西查到了吗?” 刚从外面回来的明泉忙走上前:“刚刚来人回报,已经查到了。小曼中的是一种叫做‘芳留’的慢性毒、药,这毒平时碰上一点儿倒是无妨。但是若是经常沾上便会沉积在体内,当累积到了一定数量之后,以高热之火一催,便会熬尽心血而亡。” 宋衍琮握着拳头冷笑一声:“真是好毒的计策,这是算准了小曼若是不死一定会进慎刑司。更难得的是,这个局居然设的那么早。明泉,这毒在人体待到多久才会毒发?” “最多三个月,最少两月。” 宋衍琮单手食指轻敲着桌面,倏地一收:“明泉,派人悄悄地去福宁宫四处仔细的搜查,记得带上太医院的孟太医。还有,查完之后记得领着孟太医去冷宫给秦宓探探脉。” 明泉心中疑惑,但也知道陛下吩咐的事必定有他的原因,这点是自己不该过问的。 “奴才遵旨!” 两三个月的时间,小曼一直在接触着芳留之毒,除了在一直住着的福宁宫之外也不会有什么地方有这种可能了。小曼一直伺候着秦宓,说不定秦宓的体内也会有芳留。 小曼中的是芳留,薛婉被麝香所害....... 宋衍琮想到这扬声喊道:“裴寂进来!” 御书房的门“吱嘎”一声响起又合上,裴寂依旧一身黑衣,抱拳行礼:“陛下叫臣有何吩咐?” “朕问你,今日太医院那边可有异动?” 裴寂摇摇头:“一切正常,并未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宋衍琮“嗯”了一声,后背放松的靠在椅背之上,拿起手边的茶轻啄了一口,茶杯放下的声音同他的问句合在了一处更显威严:“裴寂,你跟在朕的身边有多久了?” “回陛下的话,到九月刚好五年。” “五年,一晃五年都过去了。朕如今已经后宫佳人无数,你却依旧是一个人。朕想着什么时候给你指一门婚事,你可有意中人了?” 裴寂听着这话总是冷的脸上却是一下子不自在起来,宋衍琮笑道:“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心中那点小九九,沁香是个好姑娘,等来年春天朕便把她赐给你做妻子可好?” 裴寂顿了顿,掀开袍子跪了下来:“臣多谢陛下圣恩。” 宋衍琮挥挥手:“好了下去吧!” 裴寂离开之后明泉刚好回来,两人擦身而过,明泉总觉得今日裴寂好像哪里不对的地方。不过他还有要事禀告,只能等着下次再去问他了。 “陛下,悦宁公主今日出了宫一趟,黄昏时分才回来。一回来便去了长春宫薛良妃那里,待到天擦黑才回了暖熙阁。” “去了长春宫?绮罗一向和薛婉没什么来往,怎么会一回来便去了那儿?她这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难道说.......她已经猜到了真相?”宋衍琮深吸几口气,桃花眼眼角有些耷拉着,满心的激动都化成了青烟袅袅。虽然他还不知道她有什么计划,但是知道她肯定没那么无聊的逗人玩。照着这样下去,她肯定会先他一步找出真凶。麻蛋,看来这次又不能亲她了。 有时候女人太聪明了真的不是件好事。 早知道就应该让莫笑染继续查下去才对! 烦躁!怨念! 明泉察言观色,知道这个“她”并不是悦宁公主,而是现如今大理寺地牢中的那位。也只有对着那位的事情,自家陛下才会像个抽风的神经病一样嘟嘟囔囔,表情百变。哪里还有对着朝臣宫妃的面瘫脸呦! “你去!让在福宁宫的人快点儿查,查完了立刻回朕。不管多晚,朕都等着!” ☆、第33章 意外之变 第33章意外之变 将近子时,宋衍琮依旧精神十足的坐在御书房桌案之后,明泉已经去传了无数次话了,奈何那边还没完。他亦是跟陛下说过无数次让他去休息,奈何陛下执着的简直到快要要了他的命。 “朕不睡,朕就在这等!父皇从小就教导朕要做个有始有终的人,更何况朕耐性极好,等这么几个时辰又算得了什么。” 明泉听着这万分激昂的话语,视线下移默默地看着“耐性极好”的陛下躁动般抖着的双腿,就知道陛下这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了。就在明泉默数十个数等着陛下爆发之际,门外终于传来了明泉派出去的小邓子的声音:“奴才有事回禀。” 宋衍琮几乎是瞬间停止了抖腿,坐直了身子:“进来吧!” 小邓子和孟太医一同进来,跪在地上请安。宋衍琮脸上表情十分的玄妙,看起来比平日更加的高深莫测,这令两人更加提起精神去回话。殊不知.......那位脸上所谓的玄妙........只是因为困到不要不要的,还要死撑着问话而已。 “你们起来回话,有什么发现都尽数和朕说。” 两人起身,小邓子先回道:“启禀陛下,奴才奉命带着人搜查福宁宫,在死去的宫女小曼的房间发现了一些还没来得及处理的布料。经对比,和之前福宁宫中盛传闹鬼之时在玲珑床榻上发现的所谓送给知鹊的衣裳的布料是一样的,而且就连裁剪轮廓也是高度一致。除此之外,在小曼的床榻的顶棚吊着的一个绣球状的香炉之中发现了一些异样。这个要请孟太医和陛下说明。” 宋衍琮冲着小邓子点头:“做的很好!不愧是跟着朕从东宫出来的人。”小邓子是宋衍琮做太子的时候跟在他身边的,虽然是个太监,却是心思缜密。 “陛下过奖。” “孟太医,你有什么发现?” “回陛下的话,经臣查证,那香炉之中的确掺着芳留之毒。只不过那药是和着水做成了膏体涂在了香炉的镂空之处,待香炉焚烧之际那药便会掺杂在香料之中被人吸入鼻中,长此以往必定性命难保。”孟太医顿了顿又道:“之后臣和邓公公一行人赶着去了冷宫,臣仔细的号过脉秦贵嫔的脉象,她的体内确实有芳留,不过量极其的微小并不足以害了性命。想来定是那小曼身上沾着一点儿芳留的余味,过到了秦贵嫔的身体里。” 和着水做成膏体涂在香炉镂空之处.......宋衍琮想起薛婉小产之时,那玉如意的璎珞扣之上把麝香固封在了琥珀软油之下。现在看起来这两个手法倒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定是一人所为了。 宋衍琮回过神,正好瞧见孟太医偷偷看着自己。他眉心皱起:“孟太医,可是还有什么别的发现?” “回陛下,确实如此。臣在给秦贵嫔号脉的时候,还在她体内查出了点儿别的东西。” 宋衍琮眉头皱的更紧:“到底是什么东西?” “失心散,能让人产生幻觉,分辨不清现实和梦境的区别。中了失心散的人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失去心智,彻底的疯掉。秦贵嫔中的失心散分量并不多,但是若是外界稍微加以刺激,便会.......” 孟太医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后面的不用说也能知晓,只消看秦宓现在的样子便知道了。 宋衍琮本以为秦宓疯掉是自作自受,没想到她亦是被人所害。而害她的人,也就只有小曼那一个人了。 如此大的一个局,小曼算是起了关键。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小曼死的也不算冤。 可是那人精心策划了一个这么大的局,云山雾绕般把众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最后却是矛头直指对准了一直默默无闻的许追。宋衍琮绞尽脑汁的想来,也就只有一个可能。 那人洞悉了他对许追的不同,才欲处之而后快。 可是又说不通,三年来他对许追一贯都是如此,那人就算是看了出来什么也不会拖到这个时候才动手。 宋衍琮打发了孟太医他们出去,独自一个人站在窗前。今日的晚间异常的闷热,之前还犯困的宋衍琮却是在这样的天气下陡然清醒。月影西斜,子时已过。极是清冷的月光也抵不过这盛夏的热意,照在大理石地面上反出来的光倒像是日光一般,若是仔细瞧还仿佛能看清日光中跳动着的灰尘。 景色随着人的心境变化而变化,宋衍琮心中怒火焚烧,看什么东西便都是带着火气的。 他的目光比月光还要寒上几分,定定的看着远方,那是大理寺所在的方位。 不管是什么人,为了什么,只要是想要害你的,朕都不会饶过他! ** 地牢之中常年见不到光,也分辨不清现在到底是白日还是夜晚。许追见过宋绮罗之后又整理了几本卷宗便睡了,如此昼夜颠倒导致许追再次醒来之后脑袋昏昏沉沉的。 “吱嘎”一声,牢门被人推开,一个长得很是机灵的小丫头拿着一个食盒进了来。 “奴婢是莫大人府上的闻莺,来给许充媛娘娘送早饭来了。” 许追望了望门口,原来已经是第二日了。 “放在那儿就行。”许追指了指桌上,闻莺把包子细粥一样样的放下,摆好了碗筷之后却是没有走。许追从床上下来走到桌边坐下:“你回去吧!等下进来再收碗筷就好。” 闻莺摇摇头:“莫大人告诉奴婢,要看着娘娘吃完才行。” 许追拿起筷子的手一顿:“这是为何?” “莫大人说,娘娘现如今幽禁在地牢之中肯定是心情很不好,吃不下睡不着的。但娘娘若是不好好吃饭便没有力气整理卷宗,没有力气整理卷宗就会对大理寺日常生活产生不好的影响。若是大理寺不能好好的运作的话,大梁国将会遍地贼寇,满山奸人。若是.......” “好了你不用再说了,留下来看着我吃吧!”许追一个头四个大,本来就晕,被闻莺这么一绕就更加的晕了。急忙提起筷子吃着东西,一旁的闻莺笑得恬静,露出洁白的贝齿。 迅速的吃了战斗饭,闻莺收拾收拾把碗筷装在了食盒里,状似不经意的对着许追道:“看着许充媛呆在地牢里奴婢也不好受,奴婢从小就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入宫。可是现在秦贵嫔被人下药疯了,薛良妃被人下药流产了,许充媛虽然没被人下药,但也落到这种下场。宫里太危险了,奴婢还是好好的待在莫大人府上吧!” 许追吃饭吃的急,正揉着胃,闻言一顿:“你说什么?秦贵嫔被人下药了?” 闻莺察觉自己说错了话,急忙摆手:“奴婢什么也没说,娘娘什么也没听见。”许追刚要上前抓住她的手,闻莺便拿着食盒一溜烟儿的不见了踪影。 秦宓是被人下了药才疯的.......那么也就是说秦宓的事情和她其实没有多大的关系。下药的人必定是小曼无疑了,小曼半夜叫杏儿出去,让杏儿故意撞见王喜等人扔掉知鹊的尸体,杏儿因此遭难。许追顺藤摸瓜把目标对准了福宁宫,刚好这时福宁宫中闹鬼,许追才顺势找人装鬼吓唬秦宓。如今看来,这个竟然也是有人安排好的。有人算准了许追会为了杏儿出头,那人竟然对她如此的了解!再然后秦宓疯了,小曼再反水供出是许追吓唬秦宓才疯的......这一桩桩一件件竟然设计的天衣无缝,有人从一开始就设下了陷阱,就等着许追自己往里跳了。 若是之前许追还心存幻想的觉得整件事情并不是针对她而来,只是刚巧都和自己沾亲带故,才最终变成这样。可是现下,却是再难以自欺欺人了。 “绮罗,不知道你那边怎么样了。”许追低声喃喃之后苦笑了一声。就算是她全能猜到真相又如何,在这深宫之中自己的能力微乎其微,还得借助宋绮罗的力量才能力挽狂澜。这种深陷漩涡之中,只能靠别人施以援助之手才能渡过一劫的感觉......真的不好。 “不过许充媛,你为了别人谋划了这么多,可想过为自己谋一条出路?” 不知道为何,在这样的一个时刻,许追又想起了那日在暖熙阁中宋衍琮莫名其妙对着她说的这句话。 若是有了这出路,是否就不会有这种他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时候了? ** 暖熙阁 宋绮罗昨天又是卖力在许追面前秀演技,又是回宫帮着许追拼前程的,身体虽累心情却是好到不行。睡了一夜醒来,觉得整个世界都美好了。阳光明媚,万里无云。这样的天气最适合害人,哦不,是主持正义。 用过早膳之后,柳絮附到宋绮罗耳边回话。宋绮罗眼角微微挑着,心情激动中带着满足。 鱼儿果然上钩了。 ☆、第34章 鱼儿上钩 第34章鱼儿上钩 又是夕阳落下之时,御湖上波光粼粼,再镀上夕阳的晕圈,恍如沉睡中最美的梦境。御湖对面的灌木丛长得极好,枝叶繁茂,像是深绿色的墙一般,把那边和这梦境隔成两个世界。 女子一身浅青色的宫装,颜色脆嫩的像是新生出的叶子。脸色苍白的吓人,却偏偏神色阴沉。 “你怎么这个时候来找我?你的身子还没将养好,若是吹了风对你身体不好。”站在女子对面的男子一身黑色的劲装,目露关切,刚想伸手揽住女子的肩膀便被女子一下子闪躲开来。男子手顿在空中,停了停便收了回来。 “身体不好?你要是为了我的身体就不会和许追私下往来了,居然还和她有了子时之约!我连命都快没了,身体好不好又有什么关系?” 男子不解的拧着眉头:“我和许追私下往来?子时之约?你到底在说什么?这么多年来我对你怎么样你还不知道吗?我怎么会瞒着你做什么事情?” “除了我自己我从来不相信任何人,你也是一样。”女子说着眼神闪过决绝的光,突地从袖子中拿出一把匕首抵在自己脖子间,看着吓坏了的男子说道:“我趁着侍卫换班之际找你出来只是来告诉你,若是今日子时你去了,我便如此这般死在你的面前。” “不要.......” “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这条命我从来都没有当一回事过。” 男子急忙点头:“我不会去,我裴寂发誓我若是子时的时候去了,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这下子你总该相信了吧!快,把匕首放下,当心划伤了你自己。” 女子沉默的看着他,缓缓的把匕首放下。御湖之上清风袭来,裴寂急忙脱下外衣披在她的肩上,见她并未躲闪裴寂心头一喜,却是眼风见有什么东西泛着夕阳的光“唰”地晃入他的眼睛里。裴寂下意识的向右移了移,却还是来不及。一阵尖锐的疼痛从右肩膀传来,裴寂呆愣的看着面前他朝思暮想的人:“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女子右手拿着匕首,血一滴一滴的落下。她脸上表情淡淡,像是看着毫不相干的人道:“我说过,除了自己我从不相信别人。你若是死了我就不必担心什么了,就和小曼死的时候一样。”她说着缓步靠近裴寂:“你不是口口声声说喜欢我,说为了我命都可以不要吗?那我就成全你,取了你这条性命又有何妨。” 裴寂轻笑出声:“呵.......我早该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女子脸色白的快要透明:“你放心,等看着许追死了,我便随你而去,不会在这世上多留一日的。” 裴寂闭上双眼,静静等待着刚刚刺入右肩膀的匕首扎入即使是现在,也依旧为她一个人跳动着的心脏。他的脑中仿佛还能想起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模样,骑着马儿纵情的驰骋在山上,整个山谷都能听见她银铃般好听的笑声。 脚步声靠近,他却睁开了眼:“婉婉,对我笑一次可好?这么多年,你从未对我笑过。” 薛婉没有半分动容,扬起手便往着裴寂心口扎去。裴寂总是冷冰冰的面容满是悲戚,我此生都无法再见你的笑颜了。 想象中的刀入骨肉的感觉并没有,裴寂只听见“啪”地一声,薛婉手腕被一块石子打中,匕首被打飞挂在了灌木丛的枝叶上。裴寂没想那么许多,下意识便上前一步挡在薛婉的面前。 绕过灌木丛,宋衍琮和宋绮罗领着一众侍卫出现在两人的面前。裴寂张了张口,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 宋衍琮看着跟在自己身边五年的裴寂,只觉得心痛难当。 “裴寂,朕待你不薄,如此的相信你,而你却这样背叛朕!” 裴寂跪在地上,目光平视:“陛下若是信臣,便不会现在出现在这里了。臣自知死罪,只求陛下能开恩,不要怪罪臣的家人。臣在九泉之下亦是会感沐陛下恩德!” “呵.......你这么想死朕自然会成全你。不过你背弃君臣之谊,为了这么个从头至尾都在利用你的女人而死,就不觉得可惜吗?” 裴寂笑了:“臣心甘情愿,因何而生,因何而死。对臣来说,这便是最好的解脱。” 宋衍琮冷笑一声再不看他,抬起目光落在薛婉身上。自入宫那一日开始,薛婉便一直待人冷漠异常,即使他是皇上,也丝毫没有得到她半点的好脸色看。宋衍琮并没觉得她失敬,倒是乐得清闲,他巴不得宫中所以的女人都对他不闻不问。 这么长时间以来,这还是宋衍琮第一次正式的打量着她。纤瘦的身子,苍白的脸。眼神中带着他从未见过的倔强,像是茫茫戈壁滩上怒放着的一朵紫荆花。虽不是在自己最适宜的地方,却也依旧顽强的盛开着。 宋衍琮长久没说话,宋绮罗看着万事即将尘埃落定,便悄无声息的先行离开了。 世间多少痴男女,即使是裴寂这么忠心耿耿的人却也会为了“情”之一字背弃皇恩,抛下性命。宋绮罗顿下脚步,回望了灌木丛那边,苦笑了一声。 不过还好,总算是能救了许追出来。这世间,也不必再添上两位隔世相望的苦命人。 —— 昨夜 宋绮罗从许追那里回来,连衣裳都没有换就赶去了长春宫。 下人通报之后,宋绮罗在寝宫见到了小产不过两日的薛婉。她坐在床边,脸色看起来很是不好。见到宋绮罗只是看了她一眼便垂着头再无别的动作。 宋绮罗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开口道:“薛良妃你受苦了。” 薛婉抬眼看着她,面露讥笑:“良妃.......这称呼听着就讽刺。这个位分是我失去的那孩子换来的,亦是陛下可怜我今后不会再有孩子了才如此。” “宫中太医医术高明,精心调养之下想必薛良妃定会再有孩子的。” 薛婉没答话,转而问道:“公主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我如今身子不好不能陪着公主闲聊太久。” 宋绮罗有着公主的骄傲,平时哪有人给她脸色看。闻言有些不悦,顿了顿却是叹了一口气。 “我是想来看看你,见到你还算好我这心里的愧疚才能减缓一二。” “愧疚?公主又没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情,哪里来的愧疚一说。” 宋绮罗左右看了看,薛婉见状吩咐身边人道:“你们先出去吧!” 待屋中只有二人,宋绮罗才说了此行来的原因:“实不相瞒,我刚刚从大理寺过来,见到了许充媛。证据确凿之下,许充媛只得认罪! 我虽是公主,但是也不想卷入后宫这些争斗之中,可若是没个说话的人心头也不舒服。我之前见许充媛不得皇兄喜欢甚是可怜,又处事不偏不倚,不争不抢才心生亲近之情。没想到却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许充媛得了我的帮衬行事越发的便宜,才最终如此。害得你这样,我心中实在是难安,须得亲自和你道歉才行。” 薛婉面色无恙,“嗯”了一声:“公主的歉意我收下了,天色不早,公主便请回吧!” 宋绮罗听着这送客之语起身,施施然对着薛婉歉意一笑:“如此我便走了。只不过这宫中还有许充媛的同党,为了防止那同党再次伤害良妃,良妃日后在这宫中可要小心一些。” 她刚一转身,身后便有了动静:“公主且慢,不知公主所说是何意思?” 宋绮罗转过身看她说道:“许充媛残害皇嗣,就已经知道必定是死路一条了。她画押之前和大理寺卿说起和她站在同一条线的还有一人,却是没说这人是谁。只说了他在宫中行事十分的方便,各处的宫宇皆可往来。大理寺卿上报皇兄此事,皇兄便说若是许充媛能指出此人便可免一死。许充媛没有什么证据,只是说了和那人约好明日子时在老地方相见。所以明日子时皇兄会派人去埋伏,能抓到那人便是最好,要是抓不到的话留在宫中他一定会心怀怨恨。良妃害得他的盟友被杀,保不齐他会再来害良妃。所以,良妃你要保重自身,万事小心。” 薛婉微微仰起头看着宋绮罗满是真诚的眼神,思索了什么之后才点点头:“我自会小心。” 宋绮罗出了长春宫的门,侧过头对着柳絮道:“派个得力的人盯着长春宫,不论什么人出来都立即回我。” “是。” 许追其实和宋绮罗说的只有两句话:“让薛良妃相信我在宫中还有同盟,且我要是供出是谁的话便可免一死。那人对宫中地形人员十分熟悉,我们相约明日子时老地方会面,到时陛下会带人埋伏。” 宋绮罗直到现在也很不理解,为何许追会觉得薛婉是幕后真凶。若是真的如此,薛婉便是自己杀了自己的孩子。为人之母,又岂会如此狠毒? 摇摇头宋绮罗不打算再去想,反正该做的已经都做了。薛婉到底会不会上钩,也非她能左右,静观其变吧! ☆、第35章 痴男怨女 第35章痴男怨女 第二日一早,宋绮罗派过去监视长春宫的探子回报,说薛婉身边的侍女采风早早便出了长春宫,然后绕了大半个皇宫才到了乾元宫宫殿后院的角门旁。在十分偏的一处墙角,采风挪动了一块砖石,然后压入了什么东西便匆匆离开了。探子趁没人把砖石取下来,便见压的是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交班之时灌木丛旁相见。 探子把纸条放回原处,便赶着回来复命了。 交班之时正是黄昏时分,而宫中有灌木丛旁的地方就只有御花园。侍卫交班之时御花园便没有什么人巡逻,确实适合干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宋绮罗等到宋衍琮差不多快要下朝的时候才往乾元宫而去,和宋衍琮如数说了今日的种种。宋衍琮神情严肃:“果然是他。” “皇兄说是谁?” “裴寂,朕从昨日开始便怀疑他。无论是秦宓,小曼,薛婉,这三人或死或伤都是因药物所致。宫规森严,私相授受毒物乃是诛九族的大罪,无人敢犯。所以这毒定是从太医院而来的。朕登基以来对太医院一向是严密监视,若是有人这么三番五次的从太医院拿这等稀有的毒怎么会没有人来回禀朕?之所以无人知晓,也就只有朕身边有内鬼这么一种可能了,且那人还是监视太医院的人之一。” 宋绮罗十分崇拜的看着自家哥哥:“皇兄真是圣明。不过皇兄身边的侍卫也不只裴寂一人,还有鹿远呢?皇兄是怎么确定是裴寂的?” “鹿远之前一直在暗卫,调回朕的身边不过才月余。他还做不到了解所有监视太医院的侍卫性格特征,也就不会那么巧妙的避开所有人的视线把毒从太医院弄出来。所以这个人,只会是裴寂。” 宋衍琮说完小邓子便进来通报,说裴寂去了乾元宫后院。宋家兄妹对视一眼,便都清楚了。交班之时,宋衍琮亲自带着人在御花园灌木丛旁埋伏,当听见薛婉说道:“我说过,除了自己我从不相信别人。你若是死了我就不必担心什么了,就和小曼死的时候一样。”宋衍琮虽然有所准备,但是还是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见薛婉要杀裴寂,宋衍琮捡起一枚石子运气丢出,算是救下了裴寂。 ...... 宋衍琮看着薛婉半晌,总算是出了声,却不是对她的。 “来人,把裴寂压入慎刑司容后发落。剩下的其他人都退下,朕要和朕的薛良妃好好聊一聊。” “陛下,这些都是臣做的,和薛良妃没有关系。”裴寂跪直了身子大声喊着。 宋衍琮越发觉得他可怜:“你自己都知道你说的这话毫无作用,而她亦是不会因此感激于你,你又是何必如此浪费唇舌?” 两名侍卫架起裴寂,裴寂转过头看着薛婉,在心中乞求着薛婉能对着他笑一下。即使是违心的笑容,只要有这一个笑容他这一生就算是无憾了。可是他满心的期待,别说是笑容,薛婉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 裴寂想起了那一个清晨,自己从她的身上醒来的时候,薛婉便就是这样,直直的望着屋顶,视线中从来没有他的存在。 他从来不觉得那是过错,他觉得那是上天赐给他的礼物,让他能有机会接近他喜欢了多年的那个人。他后来做的所有的一切也从来都不是为了弥补,而是为了让她能够开心,能够重新拥有那个纯真无邪的笑容。 可是到头来,却是徒劳无功。 裴寂等人离开,灌木丛隔开的这一方天地瞬间安静下来,宋衍琮神色中无波无澜:“薛良妃,事已至此,你还有何话要说。” 薛婉毫无惧色的看着他,像是时时刻刻都准备好了要去赴死的神情让人不寒而栗。 “我无话可说,既然陛下已经知道了所有,要杀要刮悉听尊便。我这样的人还怕什么?” 宋衍琮笑了,桃花眼中却是寒意深深:“你倒是看得开。可是裴寂会因你而死,你的族人会因你受牵连,你良心能安吗?往后你若是下了地狱,再与他们相见,你就不会有一丝的愧疚吗?” 他句句掷地有声,可薛婉却是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她的脸色苍白,眼神空灵:“我的族人?从他们执意要把我送进宫的那一刻起我就再没有家人,他们死不死与我又有何干系?还有裴寂,我从来没有强迫他,一切都是他自己愿意帮助我。在我眼里,他只是一颗好用的棋子,和小曼并没有什么区别,我又怎么会为了一颗棋子心中难安?成王败寇,我早已料到会有这种结果。” “好一个蛇蝎心肠的薛良妃,人命在你眼里竟如蝼蚁一般!就连你自己的孩子你都可以毫不犹豫的舍弃,简直是让朕厌恶!” 薛婉倏地笑了:“是啊!在陛下的眼中宫中的女子除了许充媛都是让您厌恶的吧!我很想知道,当许充媛身临绝境的时候,你是不是也会心痛如绞,是不是也会辗转反侧不得入眠呢?哈哈哈.......”薛婉笑得苍凉:“可惜啊!我却是没能看见陛下当时的模样,真是可惜啊!” 宋衍琮脸色陡然一变,眼中寒光大盛,脚下一动瞬间来到薛婉的面前,伸手掐住了她纤细的脖子。 “你为什么要抓着她不放?这宫中人这么多,为何偏偏要害她?”他的尾音陡然升高,怒意升腾。 薛婉的脖子被他掐住只能仰着头看着他,话语说的十分艰难:“为何?陛下不是早就心中有数了吗?就是因为她是你心中最爱,才会遭此横祸。陛下你早就猜到,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你不愿意承认许充媛因你受过,不愿意承认你的喜爱给她带来这无穷无尽的麻烦。说到底,陛下你不过也是个胆小如鼠之人罢了。” 宋衍琮的手随着她的话一点一点的收紧,看着薛婉涨得发红的脸,听着她喉咙发出小兽般的呜咽,真的有一刻他就想这般掐死她算了。她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支长矛般狠狠地戳向宋衍琮内心最柔软,也是最脆弱的那个地方。 没错,他猜到了许追受难是和他有关,但是他下意识的不想去面对,才找了那么多看着合乎情理,实则不痛不痒的借口避开这个猜测。许追三年前刚刚入宫,便遭到众人嫉恨,送去她宫中的那些东西也是大有问题。宋衍琮因此才刻意的疏远她,想着万事全都定下来之后再和她重新开始。这一疏远便是三年,许追在宫中虽然无宠却也是平安喜乐。一切本应该按照计划进行,可是一个多月之前他从兰梓轩那儿看到了那个镯子,他才发现许追其实一直都没有真正平安过。他有那么一刻破罐子破摔的想要把一切摆在台面上,才特意的让许追去办选婿大会,就是想以此作为一个契机点来提拔许追到自己身边。不过后来在暖熙阁,许追的那一席话算是提醒了他,太过急进对两人之间的关系没有好处,只有坏处。他便继续之前的道路,冷着她,淡着她。 宋衍琮自认为自己做的这么许多都是为了保护她,但是直到薛婉说了这番话宋衍琮才发现即使他装作不在意,还是会有有心的人去捕捉到他的心意。宫中便是如此,宁杀错不放过,许追身上背负的黑锅亦或者是罪责,全都是因为他。 这一刻,宋衍琮脑子里各种想法翻涌而出,左脑是水,右脑是浆糊,不用摇就自然而然的成了浆糊。在这个关头,宋衍琮倒是还想起来马上就要死在他手里的人。手腕一动,薛婉身子无力滑到了地上。 “咳咳咳.......”薛婉用力的咳着,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就看见宋衍琮蹲在自己面前,然后薛婉脖子一痛,有什么东西被他拽了下去。 “还给我!”她伸着手想要拿回来,宋衍琮已经站起来后退几步,反复的打量着手中的东西,混沌一片的脑袋渐渐清晰起来。 “你千方百计的要害许追,不过就是想让朕伤心难过而已。朕起先还想着是何原因让你如此恨朕,恨到连命都不要去谋划这一切。没想到你是为了他,若是朕没记错,这‘玄明’二字是死了的羌国奸细,前龙武卫大将军周是之的字。” 宋衍琮拿着一块系着红绳的白玉扣,后面刻着这两个字。 薛婉一直淡然的面孔听见那个名字忽然变得狰狞起来,声音亦是变得尖利可怕:“没错!我就是为了他,我是为了帮他报仇才这般的!你们宋家的人杀了我最爱的人,让我日日饱受相思之苦,受尽折磨。从玄明死的那一刻起,我就发誓要为他报仇!我要让你们所有的人都尝尝我所受的苦难,让你和我一样,只能眼睁睁看着爱的人死去!” 她说完,眼泪一滴一滴的从眼眶滑落,朱唇染雪般的白,面色突然变得悲戚:“可是我却是没有做到,玄明,我负了誓言,我没有做到。都是我不好,是我没用,是我没有用.......” 薛婉视线放空,一遍又一遍的对着根本听不见她话的那人道歉,到最后捂着眼睛痛哭流涕,悲痛异常的大喊着:“玄明,你应我一声好不好!” ☆、第36章 如此轻薄 第36章如此轻薄 许追从地牢里被放出来之时,天色已经擦黑。她倒是觉得这个时辰不错,不然在地牢呆了那么长时间若是直接就见了太阳,那酸爽的滋味一定会让她泪流满面的。 许追坐着马车,一路的往皇宫方向而行。她撩开车窗的帘子向外看去,街道两旁已经挂起了各式各样的灯笼。如今已经是六月底,马上快要进七月了。七月初七是七夕佳节,照旧京城会有一个极大的灯会。宫中亦是会张灯结彩,一是君民同贺佳节,二是迎接新人入宫。 七夕佳节之后第二日,便是三年一度的秀女大选,到时候又会有一批新人入宫。 秦宓已然倒了,薛婉也是只有死路一条,宫中如今倒还是方贤妃一人盛宠优渥。不知道今年的新人中是否会有人能站出来,与这方浣平分春、色。 许追看见外面热热闹闹的景象,相反的,心中一阵孤寂。放下帘子坐了回去,马车行的倒是平稳,她的内心却是依旧难以稳定下来。 马车行了好一会儿停了下来,有人掀开车帘,许追见那人的笑脸心中瞬间温暖,手搭在她的手上下了马车。 “皎皎,可算是把你等回来了。”宋绮罗紧紧握着许追的手又道:“天已经黑了,我不方便这个时候再出宫就在这里等着你了。皎皎可会怪我?” 许追笑道:“怎么会?我能从地牢里出来多亏了你的帮忙,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怪你。” “其实把你救出来这事我只是中间传了个话而已,可不敢居功。你若是要谢就去谢皇兄吧!若不是皇兄,也不可能会这么顺利的就破了案子。” 许追笑容一滞,有些不敢置信:“你是说,陛下他.......帮了我。” 宋绮罗点头:“可不是吗?” 这可真是一个让许追难以相信的消息,陛下居然会帮他一直嫌弃的人!虽然许追总觉得哪里不对的样子,但也是第一次真心的感激宋衍琮。 许追收起惊讶换上笑容:“陛下不许我去乾元宫,那就等下一次见到陛下的时候我再去谢恩好了。” 啧啧啧,皇兄这还真是搬着石头狠狠地往自己脚上砸去啊!不知道皇兄此时此刻有多么焦躁的想要见到她呢!可是许追却是迫于之前皇兄说的一句气话不敢过去。 宋绮罗心中这样想着,面上依旧笑得十分的纯良:“也好,你从大理寺回来也累了,是该好好梳洗睡上一个好觉。皇兄那里,倒是不急在这一时。” 不知怎么的,许追就觉得宋绮罗这话里含义颇深,而且......她这个笑容,好像之前在哪里见过一样。 不过宋绮罗这话倒是说到了许追的心坎里,虽然只是两日,但是在地牢里简直是度日如年。再加上还有一把刀时时刻刻的悬在她的头上.......许追表示心好累,感觉再也不会爱了。 说起地牢,许追想起另一件事。 “薛婉怎么样了?” “和裴寂一道被压入了慎刑司,容后发落。” 许追一愣:“裴寂?” 宋绮罗猜想许追之前一直被关在大理寺中,定是还不知道这事,便大致的解释了一下。许追脑海中闪过一月之前她去暖熙阁的路上,在御湖边见到的场景。浅青色衣裙的女子,从发色上来看能认出是薛婉。而和她纠缠在一起的那个一身黑衣的高大男子,却是看不清相貌。如今想来,那人便是裴寂了。 如此,倒是能说的通了。薛婉以腹中裴寂的孩子作为筹码,一步一步的布下了这个大局。只是可怜陛下,被身边的人戴个了翠绿翠绿的绿帽子。 宋绮罗本来想让许追赶紧回去休息,但是话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她再也忍不住的问出了这一整天一直盘旋在她心中的疑问。 “皎皎,你是怎知道薛婉就是幕后的真凶呢?” 许追从思虑中回过神来,宫灯之下,她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淡紫色的阴影。她的声音不疾不徐,像是最清冽无暇的泉水,润物细无声。 “其实,这是老天爷帮了我。我看了这个案子的卷宗,却是一直想不明白其中的一些事情。直到墨汁弄模糊了我画的人物关系的草图之时,我才恍然大悟。原本图上连接着秦宓和小曼之间的线和薛婉的名字连在了一起,我就在想若是小曼和薛婉之间也有某种关联的话会怎么样?答案就是所有的一切就都可以说得通了。 杏儿被害,秦宓疯掉都是薛婉授意小曼去做的。之后薛婉再指使小曼咬出我害了秦宓,却是没能如愿。当大势已去之时薛婉流产,把所有人的关注度都集中在她的身上,就没有人再去盯着小曼以及小曼身后的那人,小曼的死也就变得很是容易。这个时间点卡的如此的精准,精准的让人心惊,我一直都没相信这只是一个巧合。 再然后便是我送过去的那个玉如意了。那东西是陛下所赐,定是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最后却是出了问题,就只有两种可能。第一是兰梓轩有内鬼,二是长春宫有人暗害。我相信兰梓轩的人,这三年来她们都没有丝毫怨言的陪着我,我没有理由不相信她们。所以就只剩下长春宫的人了,再联想一下我之前所说的,虽然没有证据,但是我便能确定十有八九便是薛婉所为了。 我让你去找薛婉也不过是在赌,赌她到底是不是真的非让我死不可。她若是不肯给我一丝活路,便一定会在所谓的‘子时之约’之前有所行动。还好,我赌赢了。” 宋绮罗抚掌赞叹:“皎皎真是心思缜密,难怪皇兄他.......”宋绮罗差点说漏嘴,见许追疑惑的目光望着她忙改口道:“皇兄他不喜欢太聪明的女子,所以你不得宠不算冤枉!” 许追简直哭笑不得:“你这真的是在夸我吗?” ** 宋绮罗一路送着许追回了兰梓轩,不想再打扰她便连口茶都没喝就离开了。兰梓轩的人一早得了消息,都守在门口眼巴巴地等着她。一见到许追的身影便跪了一地:“欢迎娘娘回宫。” 许追眼眶热热的,忙弯下腰一个个的把她们扶起来。这才不过两日的光景,她最熟悉的人却好像都换了一副模样。 木槿木兰眼下都有些黑,看来是睡得不好。而杏儿更是严重,眼眶红肿的厉害。那日许追离开的时候她还在睡着,想来是后来知道她进了大理寺,担心她才哭成这样的。 “娘娘.......你总算是回来了,吓死杏儿了。” 许追吸了吸鼻子,笑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李易平时很是老实稳重,此时却也忍不住,偷偷扭过头擦了擦眼角。 兰梓轩向来欢笑不断,少有这么煽情的场面,许追心中又酸又甜。不想让他们再难受下去,许追故作轻松的摆摆手道:“好了,见到我无事你们也可安心了,都别在这杵着了。木槿杏儿去备水,在地牢这两天没沐浴身上难受的紧,要好好的洗一洗。木兰去做点儿我爱吃的,这两日我可是一直惦记着你的手艺的。李易今日你还要守夜,如今天色还早你先去睡一会儿,省得晚上难熬。” 她这么一说,这氛围果然就好转了。众人听着许追的话都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忙着去按照吩咐做事了。许追松了一口气,这才进了寝殿。 过了一会儿,寝殿内间靠着墙边摆着的梨花木折叠屏风后面摆了一个大大的浴桶,杏儿伸手试了试水温,温度适宜。便转出来走到梳妆台前:“娘娘,已经都好了。” 木槿帮着许追拆开发髻,仔细的梳着头发。许追听言点点头:“你们先出去吧!有什么事情我会叫你们的。” “是!” 两人走出去,许追才往屏风那儿走去。一件一件除去了身上的衣服,踏入浴桶中。那温热的水洗刷着这两日的灰尘与疲惫,让许追舒服的喟叹了一声。许追自小就不喜欢她洗澡的时候有人在旁边伺候着,总觉得脱光了让别人看很难受,就算是入了宫也依旧没能改变。 许追沉下身子,靠在桶边上闭目养神,许是近日太累了昏昏沉沉的便睡了过去。 她仿佛是做了个梦,梦见了一条白色的大蟒蛇缠在她的脖子上。她平日里最是怕这东西,可是这回却不知道为什么见了这白色大蟒就觉得它不会伤害自己一般,没了害怕,倒是亲切。大蟒吐着信子在她的脖子上游走,滑滑的触感在这夏日里甚是清凉。大蟒的头沿着许追的肩膀向下,许追只觉得胸口的皮肤轻微的刺痛,可能是在热水里的原因,她身体都不由得燥热起来。 大蟒滑进水中,继续向下进行着动作。许追身子一缩,浑身打了个寒颤。一冷一热之间,脑子越发混沌....... “娘娘,娘娘醒醒......” 许追幽幽睁开眼睛,对上杏儿那一双圆圆大大的眼睛。她的意识还有些不清晰,眼神茫然甚是娇憨:“怎么了?” 杏儿捂着嘴笑着:“水都已经凉透了娘娘还不出来,要是得了风寒,娘娘又要吃苦药了。” 她这么一说,许追才反应过来水真的很凉。她急忙站起来,杏儿知道许追的习惯,递过极大的毛巾之后便绕出了屏风。许追打着哆嗦一边擦着一边祈祷着千万不要得风寒,她是最讨厌吃药的。 突地她擦着身子的手一顿,低下头仔细的看着脖子到心口的那一小块一小块红的滴血的痕迹。 “咦,这伤什么时候弄出来的?倒像是蚊子叮的......” 许追实在是冷的厉害,再不管这个,手下更快的擦干身子,从屏风后面的横木上面拿下寝袍穿在身上走了出来。 “杏儿,明日的时候记得点些驱蚊的香在屋中。” 杏儿讶异的“咦”了一声:“这屋中每日都会点的,只不过娘娘不喜欢那香的味道奴婢就在娘娘睡着之后再点,到了第二日娘娘晨起的时候就燃完了,所以娘娘才不知道的!” 许追点了点头感叹着,这蚊子生命力还够顽强的,不仅在这驱蚊香中活了下来,而且还叮了她好几个红包包。不过倒是不像之前被蚊子咬的时候那么痒,许追就没让杏儿麻烦的去拿药膏。 “娘娘去睡吧!奴婢已经铺好了床啦!” 许追看着一脸邀功的杏儿笑着捏了捏她的脸,心头一松,现在总算是能够歇一歇了。 ** 乾元宫 御书房外沁香一脸焦急的在门口徘徊着,她才得了消息,裴寂被关进了慎刑司。沁香心下震动,也顾不上那么许多就来找陛下求情。可是偏巧陛下不在乾元宫内,她就只好站在门前等着。 鹿远得了陛下的吩咐无论谁来都要挡驾,说陛下在潜心看折子不见人。他只是看沁香在门口跪着求情十分的可怜才松了口说了陛下不在这里,可是谁知道这女人平时精明,却是拧的很,偏得要等着陛下回来。 “其实你来找陛下又有什么用?裴寂犯了这么大的错,陛下不诛他九族就是开恩了。你又能做得了什么?别傻了。陛下看见你来求情只会更加的生气,到时候吃亏的还是裴寂。” 沁香听着鹿远这淡淡的话眼中一红,死死的盯着他:“你和裴寂也是相识多年的好友,如今他遭了难你不去救他就算了还在这里说风凉话,还真是落井下石,墙倒众人推。呵呵,也对,裴寂若是死了你便是陛下身边最得力的人了。鹿远,我真是看错了你!” 鹿远收起玩世不恭的样子,神色是少见的正经:“你说的对,裴寂确实是我的好兄弟。可是如今他犯了错,他背叛了陛下,他害得陛下伤心难过。若不是陛下早早识破了他和薛良妃设下的局,如今陛下可能.......”鹿远顿了顿,想起了宫中的忌讳,又继续道:“我和裴寂都是先帝所救,如今裴寂所为,乃是不仁不义不忠之举。我虽然可惜我的兄弟,但是我是陛下的臣子,陛下的安危在我心中才是第一位的。所以我不会为裴寂求情,但是若是真有那么一日,我愿意披麻戴孝为他守灵。” 沁香眼眶蓄满了泪水,但是强忍着不掉下来。鹿远深吸了一口气,向前一步道:“还有,沁香,你是个好姑娘。裴寂不懂得珍惜你是他的过错,他不值得你为他这样做。他对你的好,不过只是想拿你做掩护,好暗地和薛良妃私会。你真的用不着这样。” 沁香惊愕的瞪大了眼睛,眼泪就这么毫无防备的汹涌而落。她知道裴寂被压入慎刑司是因为和薛良妃一同谋害许充媛,而许充媛在陛下的心中的分量她是知道的。可是她却并不知道,裴寂和薛良妃她....... 想到这,她突地笑了,是她太傻了。裴寂和薛良妃之间本无交集,若是非要把一个男子和一个女子之间联系起来,除了“情”之一字之外还会有什么。难怪之前一直对她冷冰冰的裴寂突然一下子就对她温柔起来,那夜的月光如水,那落在她头上的合欢花,还有他的触碰.......她本以为是新的开始,没想到却是旧的蔓延。 鹿远还没见过沁香这个样子,又是哭又是笑的。那模样说不上好看,反倒很是狼狈。作为一个身心健康的年轻男人,鹿远最是见不得女人哭。 “那个,你别哭了,真的很难看。” 沁香抬眼看着他,然后突然一把冲到了他的怀中,抓着他的衣裳前襟,呜呜呜的哭着,像是被全世界都抛弃了一般。 鹿远身体僵了僵,每一截的骨节都像是重装的一样,那抬起胳膊轻轻拍着她后背的动作做得无比的漫长又无比的艰难。却是最终得以实现:“女人哭吧哭吧不是罪,哭过了一切就都过去了,十八个时辰之后又是一条好汉。” 鹿远嘟嘟囔囔的说着,沁香却像是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一般,自顾自的哭着,发泄着。 宋衍琮和明泉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鹿远和沁香相依相拥,沁香哭着,鹿远安慰着....... 鹿远看见宋衍琮只觉得很是尴尬,下意识就想找一个地洞钻进去。可是这乾元宫哪里会有地洞这种东西,而且.......他为什么要躲?他又没做什么亏心事,不就安慰一个被渣男欺骗感情的女子吗?做了好事有什么可尴尬的! 这么想着鹿远顿时平静了,还记得靠近沁香咬着耳朵说道:“陛下回来了。” 鹿远只觉得怀中的人身子一顿,然后吸鼻子的声音传来。下一秒沁香离开了他的旁边,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和宋衍琮行礼。宋衍琮看着哭成这样的沁香,再看看外号“大嘴巴”的鹿远,一下子明白了。 “沁香,你是来和朕求情的吗?” 沁香点点头,又摇摇头:“奴婢只是来看看陛下.......是不是饿了?” 宋衍琮也不戳破,笑了笑:“朕在别处吃饱了东西回来的,你看起来很累的样子,不用在跟前伺候了,回去歇着吧!” 沁香福了福身:“是。”便退了出去。 “你倒是会怜香惜玉。” 宋衍琮脚步走近,明泉在前面开了御书房的门,鹿远轻咳一声:“臣只是看她被蒙在鼓里可怜才说了的。” “哦,这样啊.......”宋衍琮异常温柔的冲着鹿远一笑,然后.......猛地一拳捶在了他的肩膀上。鹿远身受重击,捂着肩头抵在墙壁上,宋衍琮“啪”地一声长臂在他身边支起,那样子要多狂放不羁有多狂放不羁。 鹿远忘了肩上的重击,改为按住自己的胸口,哆哆嗦嗦道:“陛下,臣......臣不好这口的。” 宋衍琮又笑了:“若是你再敢大嘴巴的说东说西,朕就找人好好训练训练你,务必,要让你好上这口.......听清了吗?” 鹿远奶白的小脸一脸的悲戚,这威胁实在是太过分了!简直就是逼良为娼,哦不对,是倌儿。 “臣听清了,听清了。” 宋衍琮满意的收了手,怡怡然地走进了御书房。明泉同情的看了一眼鹿远,摇了摇头也跟着走了进去。 鹿远吞了吞口水,肩膀一下子疼的不要不要的,他一张奶白色的小脸皱成了一个包子.......太医救我! 宋衍琮坐在长桌后的椅子上,神情是说不出的满足。不自觉的便想起刚才之事,热水萦绕之中,轻纱屏风之后,她的如玉肌肤半在水上半在水下。 他悄悄地走近,她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宋衍琮觉得好笑又有些心疼,定是这两日她殚精竭虑的累极了才会这般在沐浴时都能睡着。可她睡得这般的沉,就不怕哪个英俊帅气的采花贼轻薄了她去吗? 宋衍琮瞄到她白皙的肩头,眼神暗了暗,终是忍不住般的弯着腰吻了下去。当他的唇触到她柔软的肩膀之时,一切仿佛都不受控制一般。眼前的景致是他一直和以来所向往的,没有任何理由能够阻挡他有些颤抖着的唇一路向下....... “铮”脑中的那根弦骤然绷紧,叫嚣着还要继续向下的唇硬生生停在了那里。宋衍琮一下子放开她站了起来,水花荡出浴桶,甩到了他身上。宋衍琮这才算清醒,他这是在做什么?这番流氓行径连他自己都要唾弃,更何况是她。 门外像是有所动静,宋衍琮再不敢多呆,俯下身在她轻吻了一下便急忙离开了。 不过虽然是没做什么实际的,但是就这么亲着........也是极好的。 ....... 明泉是真的好奇,当他和小邓子十分辛苦的把兰梓轩的宫人都引出去之后,陛下他.......做了什么事情才能开心成这副鬼样子...... 明泉深知作为一个太监,还是陛下身边的大太监,要有十分过硬的职业操守才行。他迅速的忘记疑问开口道:“陛下,如今薛良妃已经招认了所有,陛下要如何处置?” 宋衍琮心里还在冒着泡泡,还是粉红色的,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明泉说的是什么,待顿了顿才想起一件事。脸上笑容顿时收起,眼角微微挑着:“你不说朕倒是忘了,这女人敢害许追就已经必死无疑了。不过陷害妃嫔这种事情还闹不到弄死她的程度,和侍卫私通虽然是死罪,但若是传出去有损皇家颜面。” 明泉点头:“这事确实是难办,更何况陛下还要顾着朝中之事。” “哈哈哈.......”宋衍琮突然大笑出口:“有什么难办的!朕要是让她死她怎么可能还会有活路。她若是为了报仇来害朕,朕见她情深意重倒是可能会免她一死。可是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去招惹许追。”宋衍琮唇边笑意越发冷然,眼中也像是淬了毒一般的锋利:“朕都舍不得动一下的人,她居然敢想着害她!呵呵呵.......既然你嫌命长了朕就成全你。” 明泉看宋衍琮这既任性又疯狂的样子,心下却是有些疼。他自小跟在陛下身边,对他的心性也算是了解。这次许充媛出事之后,陛下身上带着的那种阴冷慑人的气质越加的明显,这是真的动了气,也是真的动了情。 “明泉,去慎刑司,朕今晚就送这位薛良妃上路。” 明泉回过神来,眼睑敛下:“是,陛下。” ** 慎刑司是宫内专门关押犯错的宫人以及妃子的地方,薛婉因为身份比较特殊被关押进一间独间的牢房里。冰冷的墙壁,冰冷的地面,虽然是盛夏,但是四处都感受不到一丝的温度。最上边有一个只能容孩童通过那般大小的一扇窗,平时是通风换气而用,但是在这阴冷之地,只会让人觉得绝望。 月光照满堂,却是照不回自由的方向。 又是月满当空的时候,薛婉一身素净的白衣正站在那窗口之下,抬起脸呆呆的望着那窗外漆黑的夜色,淡薄的月光。她看的如此的投入,直到宋衍琮走进来都没有发现。 “你很喜欢月亮。” 男声比这月色还要清冷三分,薛婉身形一僵,旋即淡淡笑了笑:“不是我喜欢月亮,而是这深夜寂寥,除了看这月亮还能做些什么?”她转过身子并未行礼,只是那样直直的站着。小产还未出月,又在这种地方呆了半日,薛婉的脸色有些发青,身子更是纤瘦单薄的厉害。可是那眼神中却是生机盎然,是宋衍琮从来没见过的薛婉。 “过了这夜,我便连这月色也都看不见了。” “你倒是明白。”宋衍琮负手而立,脸上滑过一丝残忍:“朕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你想着你死了就可以和周是之在地下团圆?别做梦了,朕已经下旨,把你和裴寂葬在一起。你可能还不知道,裴寂为了保你已经自尽了。朕一向对下属都是宽容的,他既然已经伏法,朕也不会再把他如何。裴寂这一生的遗憾就是没能和你生同眠,朕就许给他一个恩典,让他和你死同穴。呵呵.......和裴寂同葬的你还有什么脸面去见你心心念念这么多年的周是之!” 宋衍琮每说一句薛婉的脸色就再要白上一分,当他说完,薛婉没了刚才的淡然,像是疯了一般的就往宋衍琮这边扑过来。宋衍琮心中冷笑一声,闪过身子,薛婉失了控制扑了个空,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现在知道怕了,知道后悔了?朕告诉你,晚了!从你开始要算计许追的那一天开始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么个结果,就算是许追真的做了那些事,朕也有的是办法救她。你费尽心机,不过做的都是些无用之事罢了。”宋衍琮蹲下,搬过她尖尖的下巴,看着她眼神中的怨恨笑得一脸的肆意:“不仅仅是这样而已,你的家人会因为你做的这些事情失去原有的荣华安稳,宁古塔那种地方,若是去了,恐怕就没那么容易回来了。就算是你不在意他们,朕也会这么做。他们所受到的一切苦难都是因你而起,朕就是让你连死都不得安稳!” “啪”地一声,宋衍琮甩开了她。薛婉纤弱的身子伏在了地上,那彻骨的寒意袭满全身,却是比不得心寒的万分之一。 “玄明...玄明...” 薛婉闭上眼睛,那人的音容相貌依旧在,却是再也回不到那时。就连死,她也没有资格再去阴曹地府见他了。 恍惚中,仿佛还能听见那个名叫“九日”的山谷中回响的哒哒马蹄声。那一身淡青色骑装的少女,那一个骑着枣红马的高大男子。清风拂过面颊,两人相视而笑,浓浓的情意化也化不开。 骑得累了,两人下了马,随意的坐在草地上。少女歪着头,微红的头发在阳光下格外的显眼,却也比不得她眼中跳动着的光更加让人心动。 “玄明,你骑得可真快。我还要再努力才行,下一次再比骑马的时候我一定要赢过你!” 男子剑眉星目,脸上带着宠溺一般的揉了少女的头发:“你总是想着赢过我作什么?万事有我挡在你的面前,你不用这么刻苦。” 少女白皙的脸颊绯红,看着身边这个从她记事的时候就存在的信仰,有些羞涩的一点点靠过去。男子自是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笑得爽朗轻揽过她的肩头:“我的小姑娘快要长大了,终于可以嫁给我了。” 那日的诺言仿佛只是昨日的事情,可是他却是终究没能娶他家的小姑娘。 一道圣旨下达,把悦宁公主宋绮罗指婚给了龙武卫大将军周是之。 薛婉得了消息,急的马上就去找了他。她一遍一遍的安慰自己,他说过要娶她,他说过的话从来没有食言过,这次也是一样。可是当她真的找到了他,却是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小婉,我不能抗旨。” 他眼中的犹豫与不安深深的刺痛了她,薛婉哭着捶打着他的肩膀:“你怎么能这样” 周是之高大挺拔的身子站的直直的,双臂几次想要把在他怀中哭闹着的人环到自己的臂弯之中,却最终只能无力的垂到身侧。 “小婉,我对不起你。我比你大了那么多岁,和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本就不应该如此放肆的去和你在一处,终究是我痴心妄想了。” 薛婉闻言一把推开了他,眼眶红的吓人:“你现在说痴心妄想了!可当时是谁说的一直在等着我长大?是谁说的此生除了我之外身边不会再有其他的人的?也对,我只是个将军的女儿,和大梁国堂堂的公主确实是毫无可比之处。你如今这般反口和我说这些,难不成是因为贪恋着皇家的富贵荣宠,想要往着高位上爬?” 她声声尖厉,颇有些口不择言,这样的话她从前从来不会说。在她的心中,那个高大威武的人早已经驻扎在心里,随着年月的流逝没有半分的松动,反而是根茎越发的深入。 周是之一脸的受伤,唇边挂着苦笑:“小婉,既然你这么想,我也不再说什么了。我就是这样一个人,你早点看清也好......也好。” 他说着毅然决然的转身离开,黄昏中他的背影有些说不出的萧条。这还是第一次,他独自一个人先行。留在原处的薛婉终是忍不住蹲了下来,哭的泣不成声。 时光如水,薛婉一日日的茶饭不思,整个人都熬瘦了。薛母早亡,薛父又是常年征战,与这个女儿并不亲近。只有一直照顾着薛婉的王妈整日变着法儿的让薛婉吃一些东西,好歹不会这般下去累得丢了性命。 悦宁公主出嫁的那一日,整个京城都沾染了这喜庆的气氛,入目都是大红的颜色,比那日他离去时的天边红霞都要绚烂。 薛婉穿上了很久都没有穿的淡青色骑装,由于瘦的太厉害,穿在身上宽大的很。她就这样抱着肩膀躲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央,看着他一身大红色的锦袍骑在高头大马之上,面带微笑的接受着众人的祝福。 她笑了笑,眼神中的光彩淡到看不见。正欲转身逃离这让她再次心碎之地,却是发生了那一件足以改变所有人命运的事情。 人群中一个身穿淡紫色官服的人突然冲出来,拦在了周是之的马前。周是之看清面前的人明显的一愣,再看他这明显不会让开路的样子想了想,只能翻身下马走了过去。还没等周是之有什么反应,面前的人不由分说的一拳便挥了过来。周是之一时不查脸上被这力道甚猛的拳头刮了一下,他向后退了几步站定皱着眉头道:“莫大人为何上来便打人!” 来人便是日前连中三元,目前在大理寺任职的莫笑染。莫笑染一句话也没有回,阴沉着脸再次的攻了上来。周围的人看未来的驸马爷和太子殿下的至交好友就这么厮打在了一起俱都不敢上前拉着。这一个公主一个太子,得罪了哪一边都不是好玩儿的。 薛婉唇色发白,看着周是之被莫笑染缠的厉害心都揪在了一处。莫笑染是文臣,功夫却是不差。不知打了多久,两人身上都不同程度的挂了彩。只听见“刺啦”一声,是布料被撕开的声音。薛婉循声望去,只见周是之胸前的衣襟被莫笑染撕开,胸口处一只展翅雄鹰的刺青赫然出现。 薛父是和羌族打过交道的人,薛婉自是知道,这刺青是羌族,且是皇族才能有的。 周是之脸色大变,急急地单手捂住胸前。看着面前终于展开笑容的莫笑染,青筋暴起:“原来你早有预谋!”说着便想冲过来,谁知还没到莫笑染面前,人群中就冲出来十几个手执长刀的东宫侍卫,把周是之团团围住。 “龙武卫大将军周是之是羌族的奸细,娶公主便是为了颠覆我大梁基业,如此恶人,断断不可轻放。先把他压到大理寺去,待本官奏明陛下再行处置。” 随着莫笑染一声话落,众侍卫押着再也没有翻身之力的周是之往大理寺的方向而去。 “玄明!玄明!” 现场早就随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沸腾开来,周遭都是纷乱不堪,可是周是之却是异常敏感的捕捉到了那一声他朝思暮想的声音。他偏过头在人群中扫了一眼,只那么一眼,就看见了摇着手的他的小姑娘。 她瘦了,憔悴了很多。此时脸上挂着泪,让他的心疼的厉害。 他看见她想要冲出来,却被身边的王妈拦住。他看见她哭的那么的伤心,就也不知不觉的掉了眼泪来。 我说过,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为了我的族人来到了大梁,成为了周是之。我本是无牵无挂的孑然一身,却是遇见了我命中的不可割舍。我娶公主是为了更好的完成我的任务,可如今却是败露了。 我多想再带着你去草场骑一次马,再揉揉你的长发,再把你抱在我怀.......我的小姑娘,我终是负了你。 ☆、第37章 喂你喝药 喂你喝药 周是之被赐死的那一日,是一个阴雨天。薛婉站在窗前,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怎么也止不住。 突然天边一阵电闪雷鸣,薛婉喃喃自语:“落花知我意,流水亦有情。纵是尘缘了,风景依旧明。” 她说完,身子陡然一滑便昏了过去。这一睡便是三天三夜,王妈看着自家的小姐高烧烧到人事不知,没日没夜的说着胡话,翻来覆去都是那两个字:玄明。王妈心中酸楚,自家小姐一向是这样的倔的性子,来日就算是身子好了,这心结恐怕也难以解开。 可是王妈却是没有想到薛婉醒来之后非但没有像她想象中的那样寻死觅活,反倒是每日吃喝都是正常,除了越来越沉默之外并没有其他的什么异常。王妈看着她这个样子却是越发的担心,事实也证明她的担心并非是空穴来风。 三年之后,皇上驾崩,新帝登基。薛婉因为病了错过秀女大选,又两年之后,薛父平定羌族,薛婉作为功臣之女被送进了宫。 薛婉进宫那日,身边只有王妈一个人去送她。王妈牢牢地攥住她的手,不住嘴的叮嘱。薛婉淡然一笑:“王妈你不用说了,这些我都懂。我入宫不是为了争宠,而是为了我心中的那个目标。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王妈刚想问她说的是什么意思,薛婉便先她开口一步拿着一个小小的包袱,独自一个人一步一步的往着埋葬着无数女子青春年华的深宫中而去。 薛婉摸着脖子上周是之在她成人礼那日送给她的白玉扣,眼神瞬间的柔软,不见这几年越发冷的冰霜寒意。 “玄明,等我办好了这件事,就去下面陪你。上穷碧落下黄泉,你定要等着我。” —— “唰”地一声抽刀之声,再然后是刀身入肉的声音,一滴一滴血落在地在。待那一闪而过的白光从眼前滑过,“叮”地一声落在地上之时,薛婉才从记忆中抽身出来。 视线上移,宋衍琮正站在她的面前,右手捂着左臂,那血便是从指缝之中流下来。 再回过头看看那被扔在她身边的匕首,正是那日她要拿着去杀裴寂的那一把,薛婉瞬间便明白了宋衍琮的用意。 在她这里,没能复仇的话死不死都无甚差别。可是在宋衍琮那里,却是要找一个让各方都满意的理由才能顺利的杀了她替许追出这口气。 其实,她倒是不怕死,只是现在她很怕下去见玄明。为了牵制裴寂为她做事她甘愿失了身子给他,又怀了他的孩子,最后为了计划又亲手杀了那尚未成型的骨肉。玄明曾说最喜欢她的天真无邪,可是如今她却是变成了为达目的不折手段的人。这样心狠手辣的女子,想必玄明也不会再喜欢吧!算了,不见也好。 裴寂.......想到这个名字薛婉有一瞬间的窒息,随即便不再去想。 一切尘归尘,土归土,我欠你的,只好下辈子再还了。 宋衍琮自是不知道薛婉的想法,只不过她疯狂过后的淡然却是出乎了他的意料。不过不论是疯狂还是淡然都已经于事无补,宋衍琮扬声道了声:“明泉!” 明泉一直在门前,应声推门而入,看见宋衍琮的伤口也丝毫没有异样的道:“陛下有何吩咐?” “传旨,良妃薛氏谋害妃嫔宫人在前,意欲刺杀朕在后,本应凌迟处死。但朕感沐上天有好生之德,不欲用此酷刑。改赐薛氏白绫三尺,薛家一族流放宁古塔,终生不得回朝。” 明泉道了声:“是。”之后拍了拍手,慎刑司的行刑女官捧着白绫进了来。 “好好的送薛良妃上路吧!”宋衍琮挥了挥手,没再看薛婉一眼转身便离开得牢房。安静了一会儿的薛婉此刻突然出声:“我能知道你对许追的心思,你以为别人不会知道吗?只要许追在这宫中一天,只要她在你心中一日,便再也不可能从这漩涡中走出来。你能护得了她一时,却是护不了她一世!我就在天上等着看你心爱的人最终落得和我一样的下场,我会等着看的.......” 宋衍琮脚步未停,身后那类似诅咒的声音渐渐消失在耳畔。待出了慎刑司宋衍琮才停了下来,却是突地笑了。 明泉刚才装作不在意,现在看着陛下这还在冒血的伤口担心到不行。陛下伤成这样却还在笑,这场面诡异到不行。 “陛下还是快些走吧!如今天气热伤口不爱好,若是再不用药的话便更不容易愈合了。” 宋衍琮看了他一眼,脸上依旧挂着笑:“朕突然想通了一些事情,还要感谢薛婉,她最后的那番话倒是给了朕提了一个醒。朕一直暗中护着许追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呵呵.......朕何尝不想光明正大。不过如今,朕却是有更好的选择了。” 明泉其实有一瞬间的无语,任凭他想破头也想不出薛婉最后的话和许追到底是有着什么样的关系。不过陛下的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一向不是他能想得通的,他如今只想哄着陛下回宫上药。便和往常一样的恭维着道:“陛下英明神武,所做的决定定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令天地都为之变色的。” 宋衍琮非常认同的点点头:“朕也是这么觉得的。好了,走吧!” 明泉摸了摸有些淡淡疼的胃,再看看大步流星,一点儿也不像是受了伤的宋衍琮。暗自叹着气,认命的疾步追了上去。 ** 第二日 许追平时醒的都很早,今日却是迟迟都没有动静。木槿掀开床帐,只见许追依旧在睡着,脸颊上有着不自然的潮红。她动作轻柔的伸手附在许追的额上,果然热的厉害,定是昨日沐浴的时候凉着了。 木槿这样想着,便急忙叫李易去太医院请太医。李易脚程快,不一会儿便带着上次给杏儿看过病的刘德太医过来了。刘德仔细诊脉,说许充媛近日来忧思良多,再加上风寒入体才会这般昏睡着。待喝上开的药,再加上勤换着额上的凉帕子便可好转。 李易跟着刘德回太医院取了药,便急急忙忙回去了。刘德见他身影不见了,再左右看看没什么人注意,才叫假装守门实则监视的侍卫去通报,说许充媛病了。 许追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时分,脑子睡得都有些发麻,导致一睁开眼睛画面都是晃得。那晃着的剑眉,晃着的桃花眼,还有那晃着的.......许追突然察觉不对,眼前的人怎么那么眼熟!待闭了闭眼之后再睁开,眼前还是那人的脸。许追急忙坐了起来,刚想掀开被子下床便被那人按住了:“你才刚醒,不必行礼了。” 许追看了看寝殿内,见并没有谁伺候心下有些恼。陛下来了居然不叫她,而且就把陛下晾在这里实在是大不敬。 “你不用看了,是朕叫他们出去的。” 被猜中内心想法的许追一怔,遂收回目光垂眸道:“是。”顿了顿又道:“陛下是何时过来的?怎么不叫臣妾。” “呵呵.......”宋衍琮笑了笑,笑得许追脑中的混沌渐渐消散:“朕倒是想叫你起来,可你那样子还能起的来吗?” 许追微窘,应该又到了这个月陛下来兰梓轩“坐坐”的日子了。自己让陛下等了这么久已经很是不敬了,实在是不敢再多言其他。 “臣妾有罪。” 宋衍琮歪着头看看她,桃花眼中笑意深深,若有所思的说了一句:“嗯!你罪过是不小。” 许追在宋衍琮面前反应一向慢,这次病了之后就更慢了一些。她抬眼看着宋衍琮,头发睡得乱七八糟,眼睛为了看得更清楚睁的大大的,那模样煞是可爱。待视线稍微下移了一一些,宋衍琮目光顿时一暗。 她睡得太香,身上寝袍的带子不知何时开了来,露出白皙的脖颈和一大片酥胸。她肤色白,映着那红色的点点痕迹当真如红梅映雪一般,简直刺激着宋衍琮那颗见到许追就躁动的心,以一个爆表的速度在狂躁着。 许追还搞不清楚眼前的状况,不过还好有人救了她。 木兰端着药进了来,宋衍琮都能听见自己心中的火花“刺啦啦”一声的熄灭。木兰一向最能体会上心,但这次却是觉得莫名其妙。自己就是来送个药,为什么她低着头也能感觉到有一道视线带着火一般,要把自己烤熟了呢? 烤熟了的肉........要是撒点她自制的调料应该会很好吃。 许追一看木兰手中冒着热气的褐色东西柳眉很是用力的皱在一起表达不满,宋衍琮把视线从木兰身上移开就看见许追这副样子,顿时本已成死灰的火花又熊熊燃起了。 没受伤的左手从木兰手中接过碗,宋衍琮打发木兰出门,转过头冲着许追一笑,那笑容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 “朕见你像是不爱吃这药,朕倒是有个极好的法子能让你顺利的吃了它。” 许追目光呆滞的看着宋衍琮仰着头喝药的动作,不是说帮着她吃药吗?为什么陛下自己喝了? 直到那并不陌生的阴影压下来,许追才稍微的回了神过来...... ☆、第38章 相濡以沫 第38章相濡以沫 没受伤的左手从木兰手中接过碗,宋衍琮打发木兰出门,转过头冲着许追一笑,那笑容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 “朕见你像是不爱吃这药,朕倒是有个极好的法子能让你顺利的吃了它。” 许追目光呆滞的看着宋衍琮仰着头喝药的动作,不是说帮着她吃药吗?为什么陛下自己喝了? 直到那并不陌生的阴影压下来,许追才稍微的回了神过来。可是她刚想有所动作的时候,下巴就被那人牢牢地控制在掌中。下一秒被人高高的扬起,许追看清宋衍琮眼中那类似喜悦的光,瞬间脑子空白了三秒。 就在这个空当宋衍琮果断地逼近她的脸,药的苦涩味道合着他身上的龙涎香味道扑面而来。唇被人撬开来,有温热的液体顺着她的口腔在蔓延。真的很苦.......许追皱了皱眉咽了下去,下意识的就想推开他去找蜜饯吃。肩膀却是被他的左手压住,半分动弹不得,只能任由着他动作着。 宋衍琮好不容易能得偿所愿,又怎么会这么轻易的便放了她。那药确实是苦,但是经过她的馨香唇舌滤过之后,宋衍琮只觉得嘴里甘甜无比。再不满足于唇与唇的相接,他偏过头无师自通一般的加深了动作。当舌头有些粗暴的渡到许追的口中之时,宋衍琮能明显察觉怀中人肢体的僵硬。 许追自小看话本,书中说的“相濡以沫”便是有情之人亲密接触的一种表现。那些或是虐恋情深或是痴缠相恋的男女都会经过这样的事情。 许追还记得她看过的一本书上这样写道:“有情之人唇瓣相交之际,便犹如灵魂的一番重生。从此以后,便可两相并行,不必形单影只熬过那些漫漫长夜。” 当时她只觉得这话说得当真是矫情的很,酸死个人。可是现在却是觉得他说的.......好像有那么几分道理。 她脑子依旧在放空,只能微启朱唇任由他的舌头滑过她的贝齿,慢慢的在她的口中徜徉。当他有些犹豫却是力道不减的吮着她的舌尖的时候,许追只觉得后背一阵的酥麻。脑中有什么东西“铮”地一声响了一下,再响了一下,像是京城南山上的那座寺庙辰时的钟声鸣鸣一般,震得人心中有些微荡。 许追眼睛睁得大大的,都不记得该去怎么样的思考。在宋衍琮压住她肩膀的手改为环住她的腰身之际,许追脑子里一个想法飘过。 书上说的是有情之人亲在一处才会这般,可是她和陛下之间.......哪里有情? 宋衍琮看着许追水汪汪看着他的眼睛,那目光太过清澈,让宋衍琮有那么一刻觉得自己.......好像是猥、亵了纯洁女子的混蛋一般。这感觉,当真是有些不妙。 他松开了唇,在离着她的脸有三寸距离左右的地方停下。看着她越发红润的唇,宋衍琮志得意满的轻笑出声。 那钟声停了,却是余声犹在。许追深吸了几口气,脑中算是稍微的回了回神,看着明显和平时不太一样的宋衍琮怔怔出声:“陛下......您为何,为何要这样.......”她实在是没有勇气再说下去,脸红的像是熟透的苹果,引得人想上去捏一捏。 而宋衍琮确实也是这么做了,鹅蛋脸稍微有些肉,手下她的脸颊滑腻,让宋衍琮一双桃花眼笑得弯弯的。 “朕怎么样?怎么不继续说下去了?” 许追不敢动,只得抿了抿唇不再说话。 宋衍琮的手从她的脸上滑下,沿着她的脖子游走,许追脖颈处细小的绒毛顿时竖起。他的手有些热,单指按照一条线滑着最终停在她心口上面:“刚才朕是为了让你吃药才如此那般的,你若是病一直不好,太医院便要一直为你开药,虽然不见得花什么银子倒也是一笔开销。” “.......陛下...是勤政爱民的好皇帝,事事...都为国库考虑。” 宋衍琮失笑收回了手,定定的看着她的脸:“你对着朕,什么时候才能有上一句真心话?” 许追呼吸有些急,若是让她说上真心话,哪里还有命? “陛下.......” 宋衍琮左手捂住她要说话的唇:“你不必解释,朕不会怪你,只盼着你能早些悟了才好。”他说着放下了手,淡淡的叹了一口气:“却是路漫漫其修远兮啊!” 许追心中乱的像是一团麻一般,怎么捋也捋不清楚头绪来。陛下今日实在是太过奇怪,莫名其妙的亲了她,莫名其妙的说了这么多的话。悟了才好?悟出什么?要是悟不出来是不是又得去乱葬岗玩耍了? 这些疑问像是雨后春笋般涌出来,即使一个个按过去也依旧是挡不住长势惊人的竹笋向上伸展。 宋衍琮眼中的失落一闪而过,却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立即又恢复了神色:“薛婉的事情,你算是立了大功。朕可以许你一个恩典,不管你要什么朕都会允你。” 要朕要朕!爱妃看过来,要朕啊! 有朕在手,天下你有啊! 宋衍琮心中沸腾着,那里住着无数个他,正捧着脸做期待状的看着许追。 许追听闻此言默默良久,突地心中一动,再顾不上刚才的那些纷乱。原本坐直的身子改成了跪在床边,宋衍琮一看见这样子就知道所想无望了。 心中捧着脸的无数个他顿时一个个耷拉着眼角,排着队往南墙上撞....... “臣妾想请陛下,放杏儿出宫回臣妾的母家。” 虽然失望,但是话已经说出口再难改变。宋衍琮强打着精神道:“这是小事,不过朕倒是不懂,宫女出宫这种事情你和方贤妃回了便好,又何必用这样一件小事顶了朕的恩典?” “回禀陛下,经此一事,臣妾觉得杏儿再跟在臣妾身边只会害了她。臣妾与她自小一同长大,不想她跟着臣妾最终却落得个不好的下场。宫中规矩,宫女需得年满二十五才能放出宫去。杏儿如今还不满双十,自然是不能出宫,臣妾也不愿让方贤妃为难。这宫中所有都是陛下的,所以臣妾才来求陛下的恩典,让杏儿能顺利出宫生活。” “抬起脸看着朕。”宋衍琮命令道,许追心头微颤再次对上他那双墨黑的眸子,心便颤的更加厉害了。 “许追,你如今所说可是出自真心?” 许追点头:“臣妾句句都是实话,还请陛下恩准,臣妾自当感恩戴德。” 宋衍琮笑了:“是真心便好,虽然只是为了个丫头。”他默了默又道:“朕准了,不过你身在充媛的位分,身边就这么三四个人伺候终究是不妥的。杏儿走了之后,朕会让明泉好好从内务府挑几个人过来伺候。” 能许杏儿出宫许追已经很是开心,没想到陛下还会为她想着这些。 “臣妾谢过陛下。还有,臣妾听公主说,是陛下救了臣妾出了大理寺,臣妾感激不尽。” 哼!现在才想起谢恩.......不过谁让朕喜欢你,也不算晚了。 宋衍琮心中狂笑,脸上却是收了笑容变得一本正经:“哦!既然说了,你要如何感谢朕?” 以身相许!以身相许!爱妃看朕!朕绝对不会嫌弃的! 心中撞得头破血流的无数个他又排着队捧着脸,目光中满是期待的看着她。就见许追像是做出了极大的决定一般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陛下上次说过想吃肉来着,臣妾虽然手艺不好,但愿意为陛下一试。” 宋衍琮感受到了心中笼罩着五十道阴影,无数个他在阴影下抹着泪花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 朕是想吃肉,但是此肉非彼肉啊! 宋衍琮目光在她依旧裸、露着的肌肤上非常自然的流连了一番。许追全身心都想要讨好救了她出大理寺的宋衍琮,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衣襟开了这个事实。 再望着许追非常虔诚的眼神,宋衍琮浑身越发的燥热。有些慌乱的撤回眼神,轻咳一声:“朕.......想起了朕还有事,先回乾元宫去了。你.......好好休息吧!” 再不走,他就要忍不住做些衣冠禽兽的事儿了。 说罢他急忙起身往左边而去,许追张大了嘴看着他的身影。陛下,门在右边....... 只见宋衍琮身影从左边拐过来,装作若无其事的看了她一眼:“朕看那边案子上摆着的琉璃花樽挺漂亮的,嗯,朕这就走了。” 开门声响起,应是宋衍琮离开了。许追甩了甩头下了床,脚下有些软差一点摔了。待缓过来走到梳妆台之前,许追倒吸了一口凉气。镜子中这个头发乱七八糟,衣衫不整的女鬼真的是她吗? 她就顶着这副样子去见了陛下! 不过这倒是让她稍微的安心下来了,这副样子陛下都能亲的下去,可以想象真的是因为想要让她病快点好起来才喂她吃药的。而不是因为她心头闪过的一个异常荒诞的想法。 可是.......她怎么会有一种淡淡的失望之感呢? ** 入夜 御花园灌木丛边,一道身影直立。黑夜中看不清她的面容,只能听见女声对着不平静的夜平静的开口。 “薛婉,不知你在下面可还好?你把裴寂和小曼当成棋子,你自己又何尝不是一颗棋子。只是简单的手段便能让你听了宋绮罗的话,跑到这地方来送死。是你自己分辨不清,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可怪不得我。” 今夜的风有些急,吹着繁盛的灌木丛。枝叶摩擦之际,发出“呜呜呜”地声音犹如女儿家在哭泣。 无情帝王家,有情伶仃顾。九日情虽暖,却是终生误。——卷尾 ☆、第39章 三十六计 第二卷摄心局 卷首:以我心换你情,你可愿随我入局? 第39章三十六计 薛婉的案子告一段落,掀起一阵风浪过后又归于平静。因为宫中从来不缺女人,也从来不缺少话题。人们只会在茶余饭后谈起这位刚刚封了良妃便死了的主子,权当是笑话一笑了之,渐渐地也就没人提起了。 转眼,到了七月。过去的一个月对于许追来说可谓是惊险万分,又悲催无比。不过好在现如今,一切都过去了。自那日之后,宋衍琮再未过来。许追也说不上是什么心理,既开心又有些失望。开心于自己还可以平静的在这深宫之中继续生活,失望于…… “唉……”临窗而坐的许追叹了一口气,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什么失望,有什么不甘。就是觉得这心里总像是有一块石头堵在那里一般,稍微想想那个莫名其妙的吻就闷着般的不好受。 “娘娘是不是热了,奴婢做了一碗绿豆汤,清热解暑最好了。娘娘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许追抬眼,粉色宫装的小丫头长得很是水灵,一双眼睛笑眯眯的正看着她。杏儿得以顺利出宫回了许家,宋衍琮也依言在内务府挑了三个宫女并上一个太监到了兰梓轩。 犹记得刚开始这四人到兰梓轩的时候,许追看见这颇为眼熟的人便愣了一下:“你不是说不会入宫的吗?怎么会到这来?” 闻莺“唔”了一声:“此一时彼一时嘛!而且奴婢和娘娘有缘,刚一入宫便被指到了兰梓轩来。” 许追其实有些不懂,闻莺是莫笑染府上的侍女,却是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说进宫就进宫了。就算莫笑染和陛下亲近,这也很是不妥。而且闻莺很是机灵能干,又很有眼力见儿,总是能伺候的许追十分舒服。无论是能力还是容貌在这几人中间明显是拔尖儿的,如此一来便更加让人觉得古怪。 许追想到这点了点头:“放在这吧,我一会儿再喝。” 闻莺依言把手中的青瓷碗放在桌头,许追又道:“你先下去吧,唤木槿进来伺候就好。” “是,娘娘。”闻莺退了出去,木槿进了来,看看桌子上丝毫没被动的青瓷碗顿时了悟。 “娘娘,闻莺她们是陛下派过来的人,按理说不会有什么问题,陛下怎么会害娘娘呢?” 许追把半天没翻过页的书放在一旁,又是叹了一声:“也不知道怎么的,我这心里总是觉得不安。秦宓就是识人不清,才被身边的小曼害成了那个样子。现如今她还在冷宫中,有如此例子在前,我不能不小心一些。以后我近边的事情还是由你和木兰伺候,不许再让闻莺她们进小厨房了。” 木槿点头,总觉得娘娘在这次薛良妃的事情之后有什么地方变了。从前,她从来都不会这样疑神疑鬼的,可能真的是上次薛婉的事情让娘娘吃了教训吧! “对了娘娘,明日便是七夕佳节了。按照往年的惯例,陛下会带着各宫娘娘去弄星台看烟火。只是今年陛下手臂受伤还未好,便称不去了。烟火大会交由方贤妃主持,娘娘可想好了要去还是不去?” 这些日子许追一直称病没有出门,薛婉的事情毕竟把她涉及到了里面,在这风口浪尖上招摇过市实在是太不明智了。不过许追所在意的不是去不去这个问题,而是另一件事。 “你说陛下手臂受伤了?” “.......”木槿有些无语,顿了顿才道:“薛良妃刺伤了陛下,谋害陛下可是灭九族的大罪,因此才被赐死的。那日陛下来看娘娘,奴婢还以为娘娘已经知道了。” 许追怔了怔,那日实在是太过混乱,谁还记得去注意陛下的手臂手没受伤这种事?不过,陛下抬起她的下巴,还有揽住她腰身的时候,好像确实用得是左手....... 木槿眼睁睁看着自家娘娘先是愣住,然后陷入了思考之中。再然后眼神一滞,朱唇轻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般脸上突然挂上了两抹红晕....... 作为一个很懂得察言观色的侍女,木槿非常清楚一向精明的自家娘娘刚开始那个呆呆的样子,是每次见到陛下时都会有的。不过这脸红.......却不知道是对着谁?难道说,那日陛下过来,屏退了左右之后,和娘娘在寝殿里做了什么? 木槿心中瞬间悟了,这样看来自家娘娘快要熬出头了。 见惯了宫中太多的争斗不休,连一贯置身事外的许追这一个月都过得这般小心翼翼,若是真的得了宠,那以后的日子岂不是更加的不得安宁?木槿暗自叹着气,算了,不管怎么样都不是她一个宫女可以左右的。杏儿已经离开了,她便要带着杏儿那份忠心一起好好伺候娘娘。 “娘娘是真的很热吗?这脸都热的发红了,既然娘娘不爱吃绿豆汤,那奴婢叫木兰做个冰碗来。”木槿适时开口,许追闻言幽幽转过神来,支支吾吾道:“不,不用了。” 木槿笑着又问道:“那明日的烟火大会.......” “还是不去了,我这么久没出去,偏偏在这种大场合第一次出现,太过惹眼了。过了明日新人就入宫,到时候就没人再会关注这件事,那时我再出去才是最好的。” 说到正事的时候,许追还是思路清晰的。木槿斜睨了她一眼,想说什么却是终究没有说出口。 ** 乾元宫 宋绮罗到了御书房之外,刚好一个很是眼生的小宫女从里面出来,宋绮罗看了她一眼也没在意就进了去。 宋衍琮正坐在方桌之后,刚刚拿起一本书要看,见到宋绮罗进来便放下了:“绮罗你来了。” 一旁的明泉给宋绮罗见过礼之后,忙叫人上茶过来。 宋绮罗坐在了贵妃圈椅之中,看着宋衍琮很是悠闲的样子不由得笑了:“不得不说,皇兄这伤的还真是时候。” “皇妹这话是何意?朕怎么不懂。” “皇兄伤了便不用去那烟火大会了,你不是一向不喜欢那个场合吗?这番便是顺了你的意了。而且,我知道今年皎皎也不会去。呵呵,若是我没猜错的话,皇兄如此一定是故意的。” 宋衍琮动了动活动自如的右手手腕,没承认也没否认。冲着明泉递了眼色,明泉立刻转身走到后边的书架上取了一卷明黄色的圣旨下来递给了宋绮罗。 宋绮罗不明所以,还是接了过来。待看完之后,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皇兄,你,你这是.......” 宋衍琮笑了笑,桃花眼中微微挑起:“是不是觉得很意外。” 宋绮罗重重点头,头上步摇垂下的流苏随着她的动作前后摇着:“太意外了。上一次选婿大会的时候皇兄便是有这样的打算,不过后来听了皎皎的话放弃了。如今,皇兄为何又卷土重来了?” “此一时彼一时。”宋衍琮说出了七月份出现率极高的一句成语,一脸的高深莫测看的宋绮罗想抽人。不过还好宋衍琮又说了什么补充,不然宋绮罗一定会忍不住和他撕逼的。 “那时在暖熙阁,许追说了那么一句话,她又是那么一副性子,朕确实是觉得不应该太过激进。不过薛婉死之前和朕说了一句话,朕觉得很是正确。薛婉能察觉到朕的心思,别的人若是有心也能察觉到。既然如此,朕藏着掖着也没什么用了。” 宋绮罗皱起柳眉:“这不是和上次选婿大会一个情况吗?那时皇兄放弃了,为何这次却是这么坚持?” 宋衍琮站起身子,看着书架上摆放整齐的书。长指扫过,最终停下,抽出那摞书最后一本,然后坐了回去,“啪”地一声甩到了桌子上。 宋绮罗好奇望过去,只见那本书的封皮上赫然四个大字:三十六计。 “.......”宋绮罗甚是无奈的抚了抚额,追女人还要用三十六计,也是够了。 宋衍琮像是没看见宋绮罗的鄙视,自顾自得意道:“朕闲来无事翻了翻这《三十六计》觉得甚是不错,给了朕灵感。釜底抽薪瓮中捉鳖,以逸待劳守株待兔,围魏救赵才能先发制人进而无往而不利。” 宋绮罗:“.......”你说的,这是人话吗?为甚我听不懂呢? “是不是很是深奥?”宋衍琮唇角挂着那笑容带着一抹优越感:“朕逗你玩儿呢!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你也真是的,一大把年纪了连话的真假都分不清,也难怪那两口子走之前那么担心。” 宋绮罗:“.......” 宋衍琮转头看着窗外,不知道许追现在在做什么,是和他一样想着她吗? 许追,朕要发威了。很好奇,你到底会怎么样接招? “唉.......花落了......” 那无限忧伤的腔调着实恶心到了宋绮罗,她收回已经快要伸出去揍人的拳头,拎起裙角忙不迭地离开了。宋衍琮转过头看着瞬间空荡下来的御书房,掸了掸白色锦袍的衣袖:“绮罗若是能像朕一样聪明机智的话,也就不至于到现在还是嫁不出去了,你说是吧!” 明泉抽了抽嘴角点头称是,心里却在腹诽着。 这话您也好意思说,您要是能像公主殿下一般的情商高一点,也就不至于到现在还是眼巴巴的只能看着许充媛了。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 ☆、第40章 挽发成髻 第40章挽发成髻 七月七,是每年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这一日的夜晚京城会有盛大的灯会,年轻男女们俱是借着在这一晚与心爱之人携手看灯火,并肩放纸船。宫中晚间则会放烟火来庆祝,按例一干妃嫔公主皇子都可前往弄星台一同观看。 弄星台是宫中的一处高台,离御花园不远。站在这里,各处宫宇都在眼下,是难得的能把皇宫景象都尽收眼底的地方。迎着晚风,眺望远方,看见的便不再是皇宫四方的天,四角的墙。 今年宋衍琮因伤不去,所以明显能感觉到场的嫔妃们都有些心不在焉,打扮的也不如陛下在的时候那么的精心。不过方浣却是一如既往的盛装出席,尽显四妃之一的风范。 离放烟火的时辰还有一段时间,方浣扫了在场的众位妃嫔,轻咳了一声道:“今日陛下不在,咱们姐妹又是难得聚在一起,大家尽可以不用拘束,说些家常话便好。” 众人俱是笑着附和,知道贤妃这是有话要说便都望了过来。方浣浅浅一笑,拿起手中酒杯施施然站起:“今日是七夕佳节,乃是牛郎织女一年一度的相会之日。本宫代掌后宫,自是想着宫中姐妹都能安好,惟愿陛下待姐妹们的心如磐石无转移。”一语言罢,方浣宽大的衣袖遮挡,把那酒尽数喝了。 众妃嫔亦是起身饮了一杯,这酒是梨花白,最适宜女子饮用,喝下去也不觉得呛人。 方浣在梦晶搀扶下坐下,想到什么一样又笑了:“明日便是秀女大选之日,到时候一众新人入宫,这后宫就更加热闹了。” 此言一出,在场妃嫔脸色都是一晒。 “不过到底是新人,很多的地方还是不懂。宫中琐事纷杂,本宫更是力不从心,还要麻烦众位姐妹一同教导才是。” “是。” 话音刚落,“砰”地一声响起,黑夜瞬间被点亮。五彩缤纷的烟花,呈现出不同的形状,一个接着一个的从一点绽开。流星焰火一般的垂下,落到看不见的地方。 此时许追也和众妃嫔一样,在仰着头看着这绚烂的烟火。不同的是她们在弄星台看,而她则是在窗边拄着胳膊探出头去看。 “烟火真漂亮,像是假的一样。” 她想起之前在许府的时候,一次七夕佳节她和杏儿在院子里看皇宫方向的烟火,杏儿便是如此说的。 “烟火本来就是假的,只不过是哄着人看着好看罢了。也就那么一瞬的绚烂,做人若是只追求这么一会儿的绚烂也终究没什么意思。” 那时的许追颇为感叹的说道,杏儿歪着头看着她然后愣愣的道:“唔,小姐怎么扯得这么远。烟火和人生,有什么关系呀?” 许追看了她一眼,笑了一下:“这关系,就和你跟猪的关系差不多。” 杏儿挠着头,满脸的疑惑:“我和猪......是吃和被吃的关系吗?” “嗯,你说的对。” ....... 想到了杏儿,许追徐徐地吐了一口气出来。她和杏儿虽为主仆,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这么多年杏儿还从来没有离开过她。可是杏儿那样的性子,在宫中终究还是不妥。上次是杏儿走运才保住了一条命,可是谁能保证下一次她还会那般的幸运。 许追不敢赌,不敢拿杏儿的性命赌。所以她只能想办法让杏儿出宫,安稳的过完后半生。 “杏儿,不知道你在家过的好不好.......” 她轻声说道,却不想话音刚落,腰间骤然一紧。许追呼吸一滞,刚要大喊出声,便听见来人在她耳边道:“好不好,你亲眼瞧瞧不就知道了。” 许追听着这熟悉的声音把那声叫喊吞进了肚子里,迟疑着开口:“陛,陛下.......” “嗯,是朕。”宋衍琮的声音带着笑意,在许追耳边盘旋着。许追只觉得有些窒息,可是他的手还扣在她的腰间,她都不敢大力的呼吸。 等等,手?许追低头看去,白色袖子上,袖口绣着柳叶,十分雅致。而她能明显感觉到袖子下面是一条十分结实有力的......右臂。 不是说陛下是因为手伤没好才没去烟火大会吗?可是这只胳膊........ 宋衍琮闭上眼睛,呼吸着她发间的香气,无比的惬意,无比的满足。怀中的娇躯虽然有些僵硬,但是他能察觉到比之之前要放松了一些。毕竟.......她没掐他,这一点就足以证明了。 他的头往下走去,停在她的肩膀处,有些小心翼翼的用鼻尖轻触着。许追哆嗦了一下,藏在心里的话就脱口而出:“陛下这只假肢做的还挺逼真,宫中匠人的手艺真是越发好了。” 许追能感觉到他的动作一顿,她心中刚要一松,肩膀便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却是还没等许追“疼”这个字说出口之前便松了嘴。宋衍琮看着近在眼前的香肩,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想狠狠地咬上一口,咬的她断了肉,流了血她可能才会长长记性。可是当嘴下的人儿真的疼了他又是舍不得了,真是不争气啊! 宋衍琮放下了手,搬过她的身子与他面对面,举起右手在她面前:“你看这手像是假的吗?” 许追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陛下问她就应该答,于是就真的素手搭上去,在那只手上摸了摸,然后一本正经道:“好像确实不是。” 宋衍琮差一点就背过气去,再不想就这个“假肢”的话题继续下去了,不然他一定会忍不住掐死她的。 退后一步,宋衍琮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一身十分素净的蓝色绉纱裙,头发半拢着,余下一些垂至腰间。他眉心一皱:“已经是宫妃,便应像是妇人一般挽起发髻,怎能这般随意散开?” 许追面色一热:“臣妾不知陛下会来,在宫中便随意了些。” 宋衍琮突地一下拉过她的胳膊,许追一时不察脚下一滑便以一个不是很好看的姿势摔到了他的怀中。宋衍琮心神一荡,非常自然、非常下意识的揽过她的肩头,半拉半抱的把她拽到了梳妆台前面的椅子上坐好。 原是想让她自己梳好的,但是从镜子中看着她有些发愣又有些红的脸,他就不由得伸手靠近她,双手搭在肩膀上从镜子中仔细看着她的脸,轻声道:“怎么不动呢?是想让朕帮你吗?” 许追刚想说什么,宋衍琮却是已经离开了一些,右手把她的长发握在手里。她的头发很黑很滑,像是锦缎一般。他轻轻摸了几下,按照自己的想法在手上缠了几圈,墨发却是不听使唤般的倏地再次散开。 许追当真是愣住了,从铜镜中看着他皱紧的眉头,没想到他是真的在给她挽着发髻。 结发为夫妻,说的左不过便是夫君为妻子轻挽发髻,淡扫蛾眉。最是无情帝王家,打从入宫的那一日起,她就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有男子为了她做这样的事。可是,在这样一个不算平静的夜里,一个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却是为着她挽起三千青丝成髻。 几次三番之后,宋衍琮终是挽好了一个极其简单的发髻,用本就插在许追头上的白玉簪子固定住,左右打量了之后他的脸色有些挫败:“.......你还是自己来吧!” “不,不用.......”因说的太快,许追差一点就咬了舌头。宋衍琮眼睛一亮:“你觉得很好看?” 许追心跳如鼓,第一次在宋衍琮面前没有半分犹豫的点着头。宋衍琮又看了一眼镜子里的她,嗯,还是那么漂亮。 他家许追就算是没了头发也是一样的漂亮。 宋衍琮之前的挫败一扫而光,绕到许追的面前,弯腰牵起她的手便往出走。 “陛下,这么晚了要去哪?” 宋衍琮停下来冲着她笑道:“你不是想知道杏儿过的好不好吗?朕这便带着你去看看。” 这时窗外烟火再次绽放,映在他的笑脸上,许追只觉得口中有些发干。她一贯知道陛下的脸长得很是出色,却是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觉得他长得........真是勾人的要命。 —— 城东 今日的帝都,灯火如游龙一般,照的整个京城如白昼一般的明亮。道路两旁的牌楼酒肆俱都挂着各式各样的灯,看的人心中欢喜。道路之上入目之下净是要去灯会看灯的人,沿着街道许多小贩支起摊子买些零嘴,看起来煞是热闹。 近处的一个巷子口,两个脑袋上下排列着盯着走入人群的那两人。鹿远穿着一身黑衣,脸上抹着黑灰,看不清本来的面目。他低下头看着同样造型的明泉,一脸的欲哭无泪:“为什么陛下潇洒俊逸的陪着美人,咱们就只能装成丑逼猥琐的躲在后面偷偷跟着啊!” 明泉瞧着那两人停在一个小摊前面挑着什么东西,才分心应道:“谁让你长得太引人注目了,画成这样才比较适合跟着保护陛下。我被你连累的都没抱怨,你有什么可抱怨的!” 鹿远闻言立刻喜笑颜开:“没办法,谁让我这么英俊呢!唉.......这让别人可怎么活?” 明泉:“.......” 此时鹿远见到了眼前的一幕突地从自恋中醒过来,扬声道:“明泉你快看,出事了!” ☆、第41章 来次壁咚 第41章来次壁咚 此时鹿远眼前的一幕突地从自恋中醒过来,扬声道:“明泉你快看,出事了!” 明泉顺着鹿远的手指看过去,顿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表达一下自己的心情。确实是出事了,陛下的脑子好像又出事了。 那边,许追捧着刚买的热腾腾的枣子糕,和宋衍琮并排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走着。她见宋衍琮对这周围并不面露好奇之色,便知他定是出来过。可是她,却是入宫三年来头一次出宫。 “小心!”一声厉喝传来,下一秒许追的头就被人压在一个温暖的胸膛上,头上他的声音带着勃发的怒气,朝着一旁呵斥道:“不会好好走路吗?马上就要撞到人了不知道吗?” 这嘈杂繁闹的街上,许追的耳朵里却是只能听见他的心跳声。“扑通”“扑通”.......一声,又一声。 远处的鹿远看着那边的动静,瞪大了眼睛甚是不解的和明泉嘟囔着:“陛下干嘛冲着空着的摊子说话啊?” 明泉认命的叹着气:“看来你还是不懂陛下的心啊!” 那边宋衍琮喊完之后低下头轻声和许追说了一句:“这儿实在是太乱了,朕护着你走过去。”便就那么抱着许追穿过了这滚滚人流。 许追心头一暖,只觉得那暖流从心中一直蔓延到了全身,像是怀抱着一个巨大的暖炉一般。 像是过了一辈子那么长的时间,周遭安静了下来。许追还保持着靠在宋衍琮胸口的姿势,而宋衍琮,也依旧以一种极具保护的姿态把她环在臂弯里。 后面的灯火通明与前边的黑暗隔成了两个世界,许追稳了稳心神,从他怀中离开。 宋衍琮背对着灯火,许追只能看清楚他的轮廓,却是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许追觉得有些不自在,便没话找话:“穿过这道巷子,直直走上一会儿便到臣妾的家了。” 话说完,他依旧没有动静。许追愣了愣,努力的又道:“陛下能带着臣妾出宫回母家,臣妾很是感激。” 又冷场了,许追再接再厉:“臣妾只要远远看一眼,见杏儿无事了便好,不会让陛下烦忧的。” 宫妃私自出宫见家人并不合规矩,现下陛下微服出巡带着她回家,明显是不想别人知道。她虽然想念父母亲,但也懂得适可而止,不能太过越矩。 宋衍琮还是没有言语,许追实在想不到再说些什么。两只手的手指十分不安的绞在一起,突地手上一暖。他一只大手轻易地便握住了她的两只手在掌中,还没等许追反应过什么来,身子便被人推得往后而去,“咚”地一声抵在后面的墙上。许追后背一麻,夜色朦胧中看不真切眼前之物,只能怯怯开口:“陛.......唔.......” “下”字还没出口便被堵了回去。今晚这已经是第二次许追的话被打断,只不过第一次是被宋衍琮的声音打断,而这次,却是被他的唇舌打断。 他的动作有些急切,就着她微启的唇瓣便探舌而入,缠着她的小舌不住的搅动。许追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舌根被他缠的有些疼,伸手想要推开他,却是力量相差悬殊根本没有反抗之力。 许追脑中也像是点起了烟花一般,“砰”“砰”“砰”地,染的那张白纸一般的心上五颜六色,瞬间便是缤纷无比。 再简单点的说,就是她被炸了。 宋衍琮半晌才察觉到了她的异样,缓缓地松开了她的舌头,舌尖一转改为轻舔着她的贝齿,动作温柔下来。许追长长的睫毛颤着,放在哪里都不对的双手不自觉的攥紧了他胸前的衣襟。一吻终了,宋衍琮从她口中退了出来,却是没有立刻离开她。细细密密的吻,带着温热的气息落在她的唇角,她的脸颊。 待他终于离开她之际,只见许追眼中像是蒙着一层水雾一般望着他:“陛下,陛下为何,为何要这样对臣妾........” 宋衍琮勾唇笑了,还真是迟钝的可以,可我就是喜欢你的迟钝,你咬我呀! “朕想吃你买的枣子糕,可你没给朕买。你的嘴和那枣子糕挺像的,朕便将就一下了。” 许追怔了:“真的吗?” 宋衍琮“嗯”了一声:“没有比这个更真的事儿了。” 许追咬着唇,心中还兀自颤悠悠着。枣子糕.......她的嘴真的和枣子糕很像吗? 咦.......许追看着空着的双手,刚才买的枣子糕去哪儿了? “应是刚才朕怕那人撞到你,拉了你一下的时候掉在那里了,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宋衍琮说着拉过她便走:“赶紧走吧!在宫外待这么些时候终是不妥,早点见完早点回宫。” 哼!买吃的也不想着给朕买,只想着给那个丫头买! 心里一点儿也不想着朕!不开心! 必须扔掉! 尾随而至的明泉问着看傻眼了的鹿远道:“元芳,你怎么看?” 鹿远擦了擦眼睛:“吾皇甚是英勇,如此草率的亲了,其中必有蹊跷。” ....... 宋衍琮拉着许追走出了有些深的小巷,顺着街道往前走了一会儿,便见到眼前一座很是古朴的小院,门上挂着一块门匾:许府。这便是当朝刑部尚书许颂的家,实在是太过清简。 两人并未从正门进,而是转到了后院的角门。门已经上了锁,许追苦笑一声:“我居然忘了这后门到了时辰亦是会锁上,看来今夜是无法进去了。” “有朕在,没什么做不到的。”宋衍琮扔下一句话,再次把她揽过来,低声问道:“你怕高吗?” 许追脖子一僵:“怕.......” 宋衍琮皱了皱眉:“怕也没办法了,有朕在,你不用怕。”言罢,许追只觉得脚下一空,身子腾空而起。吓得她“啊......”地一声喊了出来。 大门和墙在宋衍琮的轻功蝴蝶展面前都是浮云,不一会儿落了地,许追的心还在狂跳不止。 却见本来黑下来的许府的灯一下子亮了起来,有人喊着:“是什么人?”,拎着灯笼往这边来。宋衍琮看着惊魂未定的许追摊了摊手:“这下你算是怎么也没法儿躲了。” 待那人走到跟前,拿灯这么一照一下子便愣了,迟疑的出声:“小姐?” 许追痛心疾首的点点头,都怪她喊了那么一声,不然也不会被人发现。现下倒好了,被人发现翻墙偷偷进了来,还带着尊贵无比的皇帝陛下,真是作孽啊! —— 许府大堂 宋衍琮端坐在最上座,轻啄了一口热茶便放下了。 堂下许颂和夫人唐清恭敬的站着,唐清见到三年都没见到的许追,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许追见到爹娘也是欢喜的不行,再看娘亲这样心中又是愧疚。若是嫁到了普通的人家,便可以时时刻刻回家来看望爹娘,可她却是偏偏进了皇宫。出来回家探望一次简直是比登天还要难。 许颂先开了口:“不知道皇上深夜带着充媛娘娘来,有何要事?” 许追扁了扁嘴,还真是她爹一贯的作风,开口闭口都是官腔,让人讨厌! 宋衍琮看这一家子就不自觉想笑,尤其是这位他的岳丈大人。在朝堂之上一向是谨言慎行,惜字如金的,但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是大梁国出了名的怕老婆。他的视线不自觉就转到唐清身上,这位当年轰动大梁的刑部女侍郎,跟着许颂联手破了一桩桩一件件大案要案,之后辞去了官位甘心站在许颂的后面,也着实让人钦佩。 “朕倒是无事,只是许充媛思念亲人,朕便陪着她来走这一遭。” 许颂沉着目光又问道:“那为何不走前门,而要从后门翻墙而入?如此甚是不雅,而且有损皇上与娘娘的身份。” 宋衍琮有些头疼,许颂就是这样子,凡事不问个明白是不会罢休的。 “许充媛的意思,是想悄悄看上一眼双亲便好,不想惊动人。朕看着她如此孝顺便自作主张,带着她翻墙而入。” “那为何.......” “多谢皇上如此体恤充媛娘娘,妾身代夫君先行谢过。”唐清打断了许颂大有继续问下去的话语,笑容得体的说道。宋衍琮心中对岳母的玲珑心思赞赏不已,点点头:“夫人不必多礼,在外朕是君,在内朕是许家的女婿,回来看望乃是情理之事。” 唐清笑道:“皇上说的极是。” 许颂被夫人打断话之后便不敢再说,宋衍琮见状很是感慨,果真是一物降一物。 许追一直站在宋衍琮手边没说话,宋衍琮知道是自己在这里她放不开,笑了笑道:“今日天色已晚,朕便在许府歇了,明日一早再回宫。朕知道你们还有话说,朕就先去歇着了。不过朕此番带着许充媛出宫一事,还望许府上下不要透露出去一点儿风声,否则对许充媛自身无益。” —— 鹿远望着半晌也没个动静的许府大门,只觉得脖子都快要望断了。 “陛下什么时候才会出来?” 明泉蜷缩在门前,耷拉着眼皮:“今夜.......可能不会再出来了。” ☆、第42章 闺房之乐 第42章闺房之乐 宋衍琮被人领着来了许追未出阁的闺房,许追虽然已经离开三年,但是这里依旧是十分干净,看得出来每日都有人来打扫。洗漱好了之后宋衍琮便遣了下人出去,他自己则激动万分的在屋中转悠着。 这可是许追的闺房啊!闺房啊!闺房啊! 里面会藏着许追多少女儿家的心事,想想就让宋衍琮心潮澎湃。啧啧啧,赶紧行动起来。 许追的房间不大,东西也不多,宋衍琮手脚麻利的左翻翻,又瞧瞧,却是没什么特别的东西。宋衍琮有些失望并无聊的坐在最南边放着的书案之前,无意中瞧见案子底下仿佛还有什么东西一般。低下头拉开案子下边嵌在里侧的一个抽屉,只见里面整齐的摞着一打书册。宋衍琮随手拿出了一本打眼一瞧,一下子笑出了声。 只见那蓝色的封面之上写着:《我与盟主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哈哈哈哈.......许追居然也和母后一样爱看这些无聊的话本,朕一直觉得许追规规矩矩的,没想到啊,哈哈哈........” 宋衍琮想起那时,父皇每月都会派人到外面收罗时新的话本进宫给母后看,母后每每收到话本时那感动的样子还历历在目。看来他也可以效仿父皇如此,想必许追也会喜欢。 到了快子时许追和唐清说完话,又见了杏儿才回了房。轻手轻脚的开了门,本以为陛下已经睡了,却是不想看见他正坐在桌案前看着什么。宋衍琮耳力极好,听见动静抬起头,见到她眼神一软:“说完话了?” 许追点点头,走了过来:“陛下怎的还不睡,在看什么?” 宋衍琮立起已经翻看了一半的书给她看,许追顿时如遭雷劈。这是她藏在家的话本........ 她一时脑子发热,劈手就想抢过来,却被宋衍琮一躲扑了个空。 “许充媛倒是有长进,居然还敢抢朕手中的东西?”宋衍琮半挑着眉头看着她,许追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太过失礼,忙撤回身子:“这书.......不好看的。” “确实没什么看头,朕的藏书阁里倒是很多积年的孤本,都是母后留下来的。你若是喜欢,朕便都送与你。” 许追知道先皇后的独特爱好,心动得很却依旧咬着牙说道:“臣妾并不很喜欢看这些。” 宋衍琮合上书,饶有兴味的看着她:“哦.......那便算了。天色不早了,朕也困了,赶紧睡吧!明日早起还要赶回宫去。” 睡? 许追一听到这个字脑中的弦一下子便绷紧了,瞟着那张并不算大的雕花木床,再看着宋衍琮递到她眼前的手,忙退后了一步道:“陛下在这歇着吧!臣妾另找个客房睡了。” 宋衍琮收回手站起身子走到她的面前:“为何?” 许追微微垂着头,其实她哪里知道为何,只不过觉得自己和陛下在一起睡.......甚是不妥。 “.......这床太小了,臣妾睡相又很是不好,明日陛下还要比平日起的早赶回去上朝。所以........” 宋衍琮有时真的很佩服许追,能在电光火石之间就想出一个又一个借口来堵他。奈何他这么多年对着她也算是了解一二,这等比较低级的鬼话还是能一下子分辨出的。 许追低着头咬着唇,不妨看见他的脸突地出现,从她的脸下面仰着看着她:“朕想听许爱妃一句真话简直比登天还要难,这样吧!朕可以和许爱妃交换一下,爱妃给朕一句真话,朕便许爱妃一个恩典如何?” 许追看着他半挑着眉看她的样子,总觉得有什么阴谋一般。灵光一闪,许追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再退后一步,福了福身恭敬地说道:“臣妾对陛下说的都是真心话,不敢有所隐瞒。” 宋衍琮还保持着那个无比诡异的姿势,闻言差点没气的直接脸着地摔了。他站直身子,突地笑了,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双眼:“朕看起来像是瞎子吗?” 许追急忙摇头:“陛下双目如炬,怎会如瞎子一般。” 话音刚落,许追便听见一声轻叹,她心中一紧,耳边响起有些沉重的脚步声。只是瞬间,低下的视线中便见到了他白色锦缎的高底靴子,还有若是有风之时便会徐徐荡起的猎猎衣袍。 “罢了罢了,朕和你置什么气。”宋衍琮认命般的说道,其实平日里他定不会这么就算了的。只是今日难得和她相处,又难得的一亲了芳泽。唔.......口角之上吃点亏也不算什么大事。 许追自是不知道宋衍琮心中算计,只是心中越发的不好受。陛下是皇上,是天之骄子,没想到却也有这般无奈叹息之时,而且这个叹息的对象还是她。 想了想,许追豁出去一般道:“臣妾今夜留下来吧!” 宋衍琮喉头一动,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你说什么?” 许追双眸剪水,脸色有些微红:“陛下既然让臣妾说真心话,臣妾便说了,不过这话可能会冒犯陛下。” 这个时候还哪有什么冒犯不冒犯之说,宋衍琮桃花眼眯着,一闪而过的精光细看之下颇为荡漾,却还得控制住激荡的内心,一脸的无所谓道:“爱妃尽管说,今日在你家里,自不用像是在宫里一般的拘谨。” 许追顿了顿才道:“臣妾知道陛下独自一个人定会害怕.......在宫里有妃嫔女官夜间陪着陛下,今日,陛下只能将就一下了。” 宋衍琮:“......” 害怕?朕堂堂七尺男儿居然会怕黑! 陪着?朕什么时候让别的女人陪着朕睡觉了! 宋衍琮额角狠狠跳了一下,又跳了一下。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崩塌,误会他胆子小他就忍了,还要把他说成一个风流成性,夜夜笙歌的无良陛下!这个.......宋衍琮深刻觉得,也得默默忍了。 不然怎么办,还能明着跟她说自己到现在还是个........吗? 许追见宋衍琮不说话只阴沉着一张脸盯着自己看就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心中有些无奈。当初是你要我说,想说就能说。如今却要用眼神,把我吓回来。 她忙跪在了地上请罪:“臣妾如此说陛下,实在是无礼之极。” 宋衍琮站着,垂下目光便只能看见她的头顶,那个从形状到质量都有些惨不忍睹的发髻就这么映入眼帘。宋衍琮指尖动了动,仿佛还能想起当时手穿过她黑发的那种触觉,从指尖一路酥麻到了心里。 宋衍琮小的时候曾经和娘亲一同住在江南的临水小巷三年多的时光,那个时候他还不叫宋衍琮,而是跟着娘亲的姓叫:柳阳。 他的娘亲柳暗香就有着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头发,春季暖阳之下,他伏在柳暗香的膝头上,小手把玩着娘亲的一缕长发。院子里有一株长得极好的梨树,那时梨花开的极好,空气中的香气淡然悠远。 “香香,你的头发真好看。” 每当这个时候柳暗香总会得意一笑:“那是,你娘亲我天生丽质难自弃。” 小小的柳阳呵呵一笑,权当没听见。柳暗香便又道:“我一直都觉得女子的头发是最重要的。”见儿子并没有什么赞同的意思,柳暗拖长声音:“唉........也是,你现在牙还没长齐呢,等你长大了自然懂得为娘的这话中的含义了。” 宋衍琮要承认,那日替她挽起长发的时候,他好像隐约之间懂得了香香当年的话。 他脸色不知不觉中缓和下来,眼中含笑着绕到了许追的身后,双手沿着膝盖微微一用力,许追膝盖一软,整个人落在他的怀里。宋衍琮笑出了声,没费什么力气便把她抱了起来往床边走去。 许追窘迫到不行,这个姿势实在是太过羞人。唯一能动的小腿用力的蹬着,宋衍琮玩心大起,像是抛东西一般把她往空中一抛。许追怕高,视死如归的闭着眼睛,却并没有想象中的疼。待睁开眼一看,她整个身子转了个方向,此刻双臂正紧紧抱着宋衍琮的脖子。而她的脸,离他的一丝距离也没有。她的唇,正贴在他的额头上。 许追愣住了,宋衍琮也愣住了。 先反应过来的是宋衍琮,他的心里有电流倏地一下子通过,整个人像是入坠梦境一般,飘飘然快成仙。这可是许追第一次主动的亲他,忽略原因,忽略动机,结果当真美的他简直不要不要的。然后........他无意识的手一松,只听见“砰”地一声,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把他的梦境砸的稀碎稀碎的。 屁股着地的许追,疼的眼泪汪汪的看着他,宋衍琮不敢置信的看着空了的两只手,脸色陡然变得精彩无比。 ...... 因为许追半路受伤,宋衍琮原本打算的旖旎之夜变成了他直挺挺躺在床上,许追侧着身子朝向外边,中间隔着差不多两个人的距离。 许追伤的不是地方,实在是没那个脸面让别人知道,可她房间里从来都没备着伤药之类的,所以只能硬挺着。宋衍琮愧疚的不行,又心疼的要命,却是没什么办法。 “要不朕帮你揉揉吧!” ☆、第43章 可以托付 第43章可以托付 因为许追半路受伤,宋衍琮原本打算的旖旎之夜变成了他直挺挺躺在床上,许追侧着身子朝向外边,中间隔着差不多两个人的距离。 许追伤的不是地方,实在是没那个脸面让别人知道,可她房间里从来都没备着伤药之类的,所以只能硬挺着。宋衍琮愧疚的不行,又心疼的要命,却是没什么办法。 “要不朕帮你揉揉吧!” 刚上床的时候宋衍琮如是说道,原本离他只有一人距离的许追忙不迭的再往外挪了挪,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宋衍琮心下失望,多好的建议啊!他自小习武,要是用了内力揉揉,真的会好的很快的。 夜深人静之时,堆叠了一整天的情绪压在心头难以排解,再加上身边陡然多了一个人的呼吸,饶是睡眠极好的许追也睡不着了。她抱着肩膀想着这一晚上发生的事情,从他亲手挽的发髻到他的怀抱,再到他的唇........好像这一夜便的相处顶过了过去那三年的漫长时光。 她埋下头在被子里,手触到了自己的脸颊,热的吓人,可以想象会红成什么样子。 要是平时,她也不会想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只不过刚刚娘亲和她说了不少的体己话,母女两个都是红了眼眶。好一会儿唐清破涕为笑,调侃她道:“原本想着你进了宫之后能保重自身便是最好,却是没想到皇上会对你如此的上心。” 正啜泣着的许追闻言差点没被口水呛到:“娘你在说什么?陛下怎么会对我上心?” “他是一国之主,日理万机,若是不上心怎么会陪着你这么晚了还出宫。” “之前薛良妃的案子,我立了功,陛下才许了让我出宫的。若是之前,以陛下对我的厌恶,定是不会允准的。” 许追到现在还记得唐清听了她的解释之后看着她的眼神,怎么说,有些高深莫测,又有些意料之中的恍然大悟。 “你和那个爹真的是一个性子,这么说来,我与陛下倒是同病相怜。” 唐清说着轻轻拍着她的手:“不管怎么样,你在宫中首要的都是保重自己。这次你遭难,娘和你爹都急成热锅上的蚂蚁了,却是空有力气也使不上来。宫中的事情远远比寻常人家更加凶险,这次若不是皇上有心帮你,恐怕你真的难以这般轻松的全身而退。” 许追深知此理,点点头:“我已经叩谢过陛下了,不管他是为了皇家的颜面还是为了自己绿帽子的颜色不那么深,救了我我都是心怀感激的。” 唐清:“.......” 叹了口气,唐清轻笑出声:“儿孙自有儿孙福,如今也不是我能操心过来的。”顿了顿,她眼神闪了闪:“娘知道你送杏儿回府是为了什么,我会好好照顾她,改明儿给她寻个好人家。你当初执意带着杏儿入宫为了什么我也是知道的,杏儿出事你一定是愧疚的很,才最后忍痛让她离开你的身边。 可你身边又何止杏儿一个人,说句不算好听的话,不可能谁出事你都把她推开吧!我说这话是让你好好想想,以后的路该如何的走。我看皇上这样子,倒像是可以托付的人。” 可以托付的人....... 此刻的许追的脑子里盘旋着唐清最后说的这句话。 娘亲所说的意思,她懂得一二。在大理寺地牢之中,那种面对着别人的陷害毫无自救之力的感觉也一度让她沮丧。 若是能够得陛下恩宠,便能在宫中占据一席之地。若论耍心机,她自认还不会输给现在宫中的那些人。可是,陛下对她一直都是不屑一顾的,连无感都谈不上,又何来的得宠一说。再有........她不想自己变得和秦宓等人一样,每日守在宫门口,企盼着陛下的偶一临幸。 以色事他人,终究不是长久之法,到后来君恩如流水之际,自己的下场不会比秦宓好到哪里去。 可以托付的人.......许追闭了闭眼,只觉得屁股还有些疼。 若是这般的托付,那她大可不要。 —— 第二天天还没亮许追便跟着宋衍琮回了宫,宋衍琮让明泉送了她到宫门口,而他自己则和鹿远先回了乾元宫。 为了不让人发现,明泉带着许追从偏僻的小路往兰梓轩而去。兰梓轩本就偏远,这么一绕就更远了。许追屁股上的伤本就不重,经过一夜之后便没什么疼痛之感。但起得这般的早,又走了这么久,等到了兰梓轩宫门口之时许追有些精疲力竭。 她强自撑着笑脸对明泉道:“劳烦明公公送我,公公在许府门前守了一夜,这便赶紧回去歇着吧!” 早上宋衍琮和许追依旧是从昨晚进来的那后门出去的,门一打开就见到两个抱着膝盖撑着眼皮,想睡却是不敢睡的身影。许追这才知道,这两人是一路跟着他们过来的。 也就是说.......陛下亲她的时候,他们两个也是在场的。 许追脸皮薄,想着避开明泉,说了这话之后就急着进兰梓轩。却不想明泉追了上来挡住了她的去路。 “明公公可是有事?” 明泉默了默,犹豫再三终是说道:“奴才失礼,这话本不是奴才应该说的,但奴才自小就跟着陛下,从没见陛下对哪一个妃嫔如此的上心过。陛下对充媛之心,奴才都不禁动容。奴才恳求充媛,能善待陛下。” 说完明泉便告退了,许追见他离去的身影,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说陛下对她上心? 若是上心,她就不会在这兰梓轩一住便是三年了。 “呵呵,这个难道就是所谓的上心吗?我书读的不少,你们骗不了我的。” 苦笑一声,许追打了个哈欠,便往兰梓轩寝宫去了。 ** 七夕佳节的第二日便是秀女大选之日,日头刚出,宫门口便停着载着各家秀女的马车。 车帘轻撩,便见一个又一个如花般的女子的脸,望着威严的宫门,眼中满带着对未来的期望与些许的畏惧之色。 突地见有些纷杂的人群一下子静了下来,只见一辆马车徐徐而来,比之一般的马车要高上一些,马车顶端垂着深紫色的穗子。大梁国官员的官服以紫色为主,颜色越深品阶越高。相对的,马车矫辇等物的装饰颜色也是因此有所不同。 马车在众人的注目之下停了下来,赶车的马夫急忙下了来,搬了矮凳子放在地上。 “小姐,咱们到了。” 先从马车探出头来的是个眉眼很是清秀的女子,梳着结环双髻,穿着一身淡粉色穿花对襟裙子。看了看外面转过头对着马车里边笑道:“小姐,皇宫当真是威严的很。咱们这便下去吧!” 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的人的模样,只听见一声很是娇弱的声音答道:“嗯。” 那丫鬟模样的女子下了马车,马夫急忙走到另一边掀开车帘。之前闻听那一声“嗯”,众人便想着该是如何的一个美人儿才有着这般甜糯好听的声音。虽然有些心理准备,但是当那人真的出现在眼前,众人还是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那女子瓜子脸,肤色十分白皙细腻,像是上好的羊脂美玉。一双丹凤眼,眼角一颗泪痣更显楚楚动人。唇色有些浅,却是衬得整张脸孔出水芙蓉一般让人一见难忘。这便是当朝右相李城之女李澜,亦是京城久负盛名的第一大美人儿。 李澜放下身上金丝白纹昙花雨丝锦裙的裙摆,在宫门之前站定,那模样当真是让万物失了颜色。 秀女之中不乏容貌姝丽之人,但与李澜相比,却是恍若云泥之分。 在人群之中丝毫不出众的郭玉妍扯了扯身上那件赶出来的桂子绿齐胸瑞锦襦裙,看着迅速被各路人围在中央,巧笑倩兮的李澜,心中很是沮丧。 她是家里的希望,可是她拿什么才能胜过这些无论长相也好,家世也好都胜过她百倍的千金小姐? 此次之行,一开始就注定了没有结果。 郭玉妍摇了摇头,释然般一笑。既然注定没结果,那便趁着进宫之时好好看看皇宫里的一草一木,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 按例今日秀女殿选,皇上休朝一日。 乾元宫内 宋衍琮梳洗整齐,换上了明黄色的朝服。沁香为他梳好发髻,戴上了玉镶金的十二旒冕冠。 宋衍琮看着沁香,自从裴寂死了之后,沁香表面看起来没什么异样,但是脸上笑意却是看起来越发的淡漠。都是伺候自己多年,忠心耿耿之人,裴寂的背叛让他心痛,沁香如此为情所伤亦是让他看着不忍。 可是这种事情别人的劝阻要是有用的话,他也就不会一门心思扑到那个木头一般迟钝的人身上了。 “沁香,朕准你可提前出宫。赐给你金银,保你一生富贵无忧。这道恩旨到何时都有效。” 沁香跪在地上,恭敬道:“奴婢和明泉一样,是自小跟在陛下身边伺候的。奴婢如今只愿好好伺候陛下,不敢有其他念想。” 宋衍琮起身看了她一眼:“既如此,朕也不强求了,随你吧。” 明泉见状急忙转移话题道:“陛下,时辰已经差不多了,可是现在就到太极殿去?” 明黄色长袖轻甩着,宋衍琮皱了皱眉头:“走吧!” ☆、第44章 烦躁心思 第44章烦躁心思 许追昨夜睡得晚,也可以说是压根就没怎么睡。早上又起的太早,走了那么远的路,实在是困得不成样子,回了兰梓轩便睡了。这一觉睡得黑甜,醒了之后已经是午后时光。 木槿伺候着许追洗了脸之后,一边梳着头发一边说道:“娘娘定是冷不丁换了地方睡得不安稳了,晚间让木兰炖一些安神汤来,娘娘喝了早些睡,明日就能缓过来了。” 许追还有些睡眼朦胧,闻言眨了眨眼:“你知道我昨夜去了哪儿?” 昨夜陛下带着她走的太过匆忙,并未告知兰梓轩的人她去了哪儿。这么说来许追才想起来,貌似昨夜陛下过来的时候并未着人通传,走的时候也没见门口有人守着,着实是奇怪的紧。 木槿“唔”了一声:“娘娘不是昨夜跟着悦宁公主去了暖熙阁吗?” 许追怔了怔,然后反应过来。看来这定是陛下授意了,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明着让宫中人以为她去了绮罗那里,暗地里则带着她出宫回了许府。只要暖熙阁和许府的人呢不走漏风声,就没人会知道这事。这个计策倒是用的极是巧妙,没想到陛下还喜欢看《三十六计》。 “这个时辰陛下该下朝了吧!”话音一落,许追自己先愣住了。她为什么要问这个.......陛下下不下朝和她有什么关系?难道自己还想和陛下来个京城一夜游,顺便再摔个屁股什么的? “今日是秀女大选,陛下并不上朝。”木槿手上动作未停:“这个时辰应该还未选完呢?后宫许多的娘娘都去看热闹了,娘娘可是也要去瞧瞧。” 许追摇摇头:“我如今对外还称病,这个时候出去把病气过给了那些未来的宠妃可就罪过大了。” “啪”地一声,许追刚刚拿在手中的一个翠玉簪子应声断成两截。 木槿:“........” 许追:“........” 轻咳一声,许追把牺牲了的簪子放在梳妆台上,一脸的淡定:“现如今好的翡翠真是不多见了,连宫中的都是这等次品,这般轻易的便被折断。” 木槿:“........娘娘说的,极是。” 许追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烦躁”两个字都写在了脸上。 我这是怎么了? 晚膳勉强吃了几口,许追便让人把东西撤了下去。 “娘娘怎么只吃了这么点儿?”小厨房还在炖着汤的木兰看着剩下的饭菜不由得问道。 木槿叹着气:“谁知道,娘娘今日很是反常,不知道是不是昨日在悦宁公主那儿受了什么委屈?” 木兰摇着头:“公主和娘娘关系亲厚,想来不会有什么。如今天气热了,胃口不好倒也是正常。一会儿让李易去太医院开些药来,我再制些开胃的山楂来,想来娘娘吃了就会有所好转。” “两位姐姐在说些什么呀?”门口闻莺清脆的声音响起,木槿脱口便道:“没说什么,娘娘想吃木兰做的芙蓉糕了,便差我过来。” 闻莺笑着,露出左脸颊一个小小的酒窝:“这样呀!” 木兰眼神一转:“闻莺你过来作甚?娘娘不是说了不用你在小厨房留着了吗?” “我馋木兰姐姐的手艺了,想着过来讨几块点心。”闻莺眼神晶亮亮的,边说着还边吞了吞口水,仿佛点心已经在她眼前了一般。 那两人看着她这样子都不自觉的发笑,木兰拿起手边的一个盘子:“这是我新做的栗子糕,拿去吃吧!” 闻莺一脸欢喜的接过来,忙不迭的拿去一块放在嘴里,笑得眉眼弯弯:“真好吃,谢谢木兰姐姐。” —— 许追烦躁的想去撞墙,可撞了墙又要劳太医来医治。 “刚才朕是为了让你吃药才如此那般的,你若是病一直不好,太医院便要一直为你开药,虽然不见得花什么银子倒也是一笔开销。” 那日宋衍琮过来,用了那样的方法让她吃了药下去,之后便是如是说的。 许追想起那日种种,更是心乱如麻,捋也捋不清。 随便在桌案上翻了翻,抽出一本话本。 “朕的藏书阁里倒是很多积年的孤本,都是母后留下来的。你若是喜欢,朕便都送与你。” 昨夜在许家,宋衍琮又如是说。 许追深深呼吸几口气,“啪”地一声把话本随意的甩到了一旁,只觉得自己仿佛快要疯了一般。这种心情对于一贯置身事外,处事淡然的许追来说既陌生又熟悉。 刚入宫那时,她便是这般的心思对即将到来的一切。结果........她被贬斥到了兰梓轩,受到了宫中一众妃嫔的冷嘲热讽。 犹记得那个时候闹得最凶的是冯婕妤,许追刚开始住的是后来秦宓住的福宁宫,很是奢华大气的宫宇。冯婕妤刚开始住的是和福宁宫相邻的嫣霞宫。刚刚入宫的时候冯婕妤常常来福宁宫和她说话,算是除了姚知月之外许追唯一的亲近之人。 可是当那一夜过后,一切就都变了模样。 许追离开福宁宫那一日,微雨,她其实算是轻松的心态,毕竟她想要的是自由安稳的生活。只不过要连累跟在她身边的一众下人随着她去兰梓轩那种比之冷宫差不了多少的偏远之地生活了。 路过嫣霞宫的时候,恰逢冯婕妤带着婢女出来,许追刚想上前和她说话,冯婕妤便偏过头去和身旁侍女说着话:“你说这有些人平时自诩为宠妃,结果侍寝第一夜过后便被陛下嫌恶了。若是我啊,定悬上一条白绫在房梁上一脖子吊死算了,哪里还有脸在宫中留着。” 许追顿住脚步,看着主仆二人离去的身影,第一次觉得初春的雨水原来这般的凉,能凉到人的心里去。 冯婕妤并不得宠,入宫三月陛下都未曾招幸她。冯婕妤心中压抑,却是不敢对着旁人如何,便时常来兰梓轩找许追的麻烦,说些难听的话。许追自陛下降罪之后一直过得如履薄冰,也是不想和冯婕妤在口角上争辩,只能默默忍了。 这样的日子直到再一个月之后,冯婕妤终得侍寝,却是开罪于陛下。陛下一怒之下打她入冷宫,未出一月冯婕妤便在冷宫抑郁而终。 如今她又是这样的心情,只不过若是再有如冯婕妤一般的人她也不会那般的心伤了。 虽说在宫中这三年她并未参与到什么争斗之中,但是这漫漫长夜却是让她的心越发的冷然。 可能,这便是在宫中的好处了吧! “娘娘,陆昭媛来了。” 许追的一声叹息吞没在口中:“快请进来吧。” 陆萧萧倒是第一次来兰梓轩,许追从前和她并不相熟,但经过这两次事情陆萧萧一直都为她说话,许追自认自己还是懂得感恩之人,有如此亲近的机会倒也是极好的。 许追站起身子,刚好在雕花屏风前边迎到了陆萧萧。她刚要行礼便被陆萧萧伸手阻了:“我今日前来乃是和许充媛说说话,许充媛不必如此客气。” 说完陆萧萧从她带着的宫女手边拿过一个锦盒,递到了许追眼前:“这些日子你一直称病不出去,不管是不是真的有了病,这百年的山参都是对你有好处的。” 许追见那山参胡须茂盛,隐隐有些人形的样子便知是珍品。木槿接了过来,许追笑道:“如此便多谢陆昭媛了,快请进来吧!木兰去上茶。” 待两人对坐着,木兰上了茶过来。陆萧萧端起茶盏,就手饮了一口之后笑道:“充媛这茶倒是好茶,只不过煮茶的方式有些欠妥。这雪顶嫣红乃是高山上的寒茶,须得用化了的雪水先浸泡一天一夜方才能出味儿。这般只用井水烹煮,终究辜负了这茶。” 许追心中一凛,面上笑道:“这茶是悦宁公主送来的,我不懂这些,只得牛饮了。” 陆萧萧放下茶盏:“许充媛真是谦虚,不过有时候谦虚过头并不是什么好事。” 总算是来了,许追与陆萧萧虽然接触不多,但也知她是个直性子。今天说了这么一会子话,绕来绕去的倒是让她有些不自在。 许追偏过脸对着木兰点点头,木兰木槿便和陆萧萧带来的那侍女一道出了门,只留许追和陆萧萧两人在偏殿之内。 “如今只剩下你我二人,陆昭媛有话不妨直说。” 陆萧萧淡淡一笑:“我果然没有看错许充媛。在我看来,许充媛便和雪顶嫣红一般,你应该在的地方不是这偏远的兰梓轩,而是陛下的身边。如今明珠蒙尘,便和这茶被井水所烹一样,终究是可惜。” 许追急忙摆着手:“陆昭媛太看得起我了,我若是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好,也就不会在这兰梓轩了。” “那是你不肯把心放在争宠之上。”陆萧萧眉头一紧,英气逼人:“若是你肯把心思放在这上面,别说是方浣的四妃之一,就连那一直空闲下来的中宫皇后的宝座亦是如探囊取物一般。” 见她神色不像是开玩笑,许追亦是正视道:“不是我谦虚,我说的是实话,陆昭媛太看得起我了,我可能会辜负陆昭媛的期待。今日过后又会有一批御妻入宫,在她们当中会有陆昭媛想要找的同道中人。” ☆、第45章 各自拉拢 第45章各自拉拢 “那是你不肯把心放在争宠之上。”陆萧萧眉头一紧,英气逼人:“若是你肯把心思放在这上面,别说是方浣的四妃之一,就连那一直空闲下来的中宫皇后的宝座亦是如探囊取物一般。” 见她神色不像是开玩笑,许追亦是正视道:“不是我谦虚,我说的是实话,陆昭媛太看得起我了,我可能会辜负陆昭媛的期待。今日过后又会有一批御妻入宫,在她们当中会有陆昭媛想要找的同道中人。” 陆萧萧也不恼,施施然一笑:“我今日来的突然,你不肯轻易的相信我也是正理。来日方长,这宫中时日就更加的漫长。许充媛何时想通了便尽管来找我,灵禧宫的大门永远对许充媛打开着。” “嫔妾只求在宫中安稳的过生活,如此燕雀之志,实是烂泥扶不上墙。劳陆昭媛费心了。” 许追之前十分赞赏陆萧萧的利落潇洒,身上的那种英气与妩媚结合,让她心生敬意。可是今日,陆萧萧却是来了兰梓轩说了这么一番话,足见其心机深重,实在是让许追失望之极。 进了这深宫,真的就代表着把初心彻底抛却了吗? 像是秦宓,薛婉,还有如今的陆萧萧。 陆萧萧站起身子,她比一般女子身量要高,如此居高临下更显得气势压人。只见她眸光一闪,面色胸有成竹道:“有朝一日你定会来找我的。” 许追送了陆萧萧到门口,待那主仆的身影皆是看不见,她目光一沉吩咐道:“把她刚才送来的那山参扔了,她既把这样的心思藏得这么深,就难保她不会做些什么下作的事情来拉拢我。” 木槿虽不知道许追和陆萧萧说了什么,但是她是知晓分寸的,遂点了点头。 已经是黄昏十分,暮色蔼蔼,从门口望去,这条无论是从哪个方向来都必须经过的灰色石子路像是长到看不见尽头。一如这深宫之中争权夺利之路,只要有人,就从来不会有走到尽头的那一日。 见到的所有的人都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简单,陆萧萧今日拉拢她不成,可能就会去找他人。目前来看,陆萧萧绝对不是会善罢甘休之人,那她以后的日子,恐怕不会平静了。 许追突然陷入了一个魔咒之中,不知道为何,她越是想要仅仅只沿着河岸边走,却偏偏有那么多人拽住她的裙摆,想要把她拽下泥潭之中。而入了那泥潭,便代表着永远都没有可以干净如初的那一日。 她心中发冷,面上却是无声地笑了。她有预感,她所谓的干净如初的日子,不会再有多久了。 ** 乾元宫 宋衍琮忙碌了一日,现下才总算是能歇一歇。脱了那累赘的朝服,他只穿着中衣歪在窗边的竹榻之上,一边闭目养神,一边听着小邓子向他汇报这一日宫中的事情。 “今日兰梓轩的李易去太医院开了健胃之药,奴才也和兰梓轩的人核实过,今日许充媛没什么食欲才如此。” 宋衍琮紧闭着的眼睛“唰”地睁开,一下子就坐直了身子,语气急切:“没食欲?那现在如何了?” “奴才不知。” “废物!”宋衍琮皱着眉头低声吼着,小邓子忙跪在地上连声请罪。 宋衍琮伸手按了按额角,这种事情小邓子又如何会知晓,是他太紧张她了。 “你起身回话吧!除了这个还有什么别的吗?” 小邓子谢了恩又道:“刚刚接到线报,大约半个时辰之前陆昭媛去了兰梓轩,遣退了左右和许充媛说了好一会儿话。陆昭媛离开之后,许充媛叫人把陆昭媛送过去的东西尽数的扔了。” 宋衍琮唇边荡着笑意,看来经过薛婉的事情许追倒是学得机警了。闻莺做的东西不吃,陆萧萧送过去的东西不留,这倒是一件好事了。若是一开始许追便有如此的警惕性,他也犯不着浪费这三年的时光。 “除了这个之外,林嫔去了方贤妃的祺华宫,就是陛下刚刚回宫的事情。” “林嫔?”宋衍琮重复了这两个字,笑意变冷:“她倒是比朕还要忙碌,哪里都能看见她。” 一直站在一旁沉默着的的明泉这时方道:“陛下,刚才敬事房的人过来,奴才见陛下累了便让他在外面候着了。陛下今夜可要招谁侍寝?” “那就林嫔吧!” 明泉弓下身子,掩住即将冲口而出的大笑。 果然他才是最懂陛下的人。 —— 祺华宫偏殿 方浣看着跪在地上行礼的林嫔,浅笑着道:“妹妹快起身吧!在本宫这里就像是自家一般不必拘礼。” 林嫔急忙谢恩起身,坐在了下首。 “宫中琐事实在太多,本宫有的时候不能方方面面的都照顾到。说起来,本宫也好些日子没和林嫔这般说着话儿了吧!” “娘娘如今是后宫众妃嫔之首,日日要操心这宫中上下事宜,自然是忙到抽不开身。嫔妾想着娘娘如此便没敢来祺华宫打扰,还请娘娘不要见怪。”林嫔笑言道。 方浣眼尾一动,听了林嫔这话不由得多仔细打量了她一番。林嫔名唤林鸢,其父是钦天监监正林文渊。林文渊官至四品,并不高,但是为人却是极其圆滑,生出的女儿也是满肚子的心思。林鸢的长相在宫中只能算是中上之姿,一直在陛下面前也说不上话,位分也一直只在嫔位之上。 收了目光,方浣摸了摸右手小指上的鎏金护甲,抿嘴笑了:“本宫总是说,林嫔最能懂得本宫的心。上次薛婉一事,还得多亏你给本宫出了主意。虽说薛婉现在已经去了,让她彻底不能有孩子也做不得什么用。但本宫能看得出来,林嫔对本宫的心,本宫自然也不会亏待于你。” 林鸢心头一喜,顺着椅子便滑落至地上:“嫔妾愿为娘娘效犬马之劳。” 林鸢自入宫开始便知道,以她的容貌家世,在宫中必然不得圣心。她能走的路,也就只有背靠大树这一条而已了。之前她几番想要亲近方浣都不得,后来薛婉出事,她破釜沉舟一般的进言,可薛婉却是死了。林鸢本以为这条路子就这么被掐断了,却没想到方浣还是想着她。 方浣抬眼看着跪在地上的她,偏过身子雍容万千的靠在金丝粟玉制成的软枕之上,眼中精光一闪:“林嫔在宫中一人定也有着犯难的时候,本宫愿助妹妹,尽些绵薄之力。不过妹妹也知道,该如何回报本宫。” —— 从祺华宫出来之际,天已经有些擦黑。 林鸢收了一直挂在唇边的笑意,面色有些紧绷。跟在她身边的宫女沛儿扶着她,顺着路往长春宫而行。 “娘娘,如今心愿达成,娘娘为何看着并不高兴。” “我高兴啊,我怎么会不高兴。”林鸢望了望越发昏暗的天:“这是我入宫三年一直都在想的事,之前我无依无靠,在宫中没什么出路。如今我攀上了方贤妃这课大树,以后的路自然会好走的多。我为何不高兴。” 沛儿面露疑惑:“娘娘可是有什么顾虑?” 林鸢脚步顿了顿,笑容有些冷:“事已至此,没什么可顾虑的。方贤妃既然要我拿出诚意,我尽力就是了。她得了荣宠,我才能顺势在宫中得脸。” 忽地两人听见一阵小跑声朝着这面而来,林鸢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蓝色内侍服的小太监从前面的宫墙拐了过来,急急跑到她身边跪下:“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是林鸢宫里的小太监陈林。 林鸢见他跑的这般急,声音都喘了,眼中倏地一亮:“可是陛下今夜召我侍寝?” 陈林奉承道:“娘娘英明,正是如此。刚刚敬事房的李公公特意过来的,奴才就急忙过来通报了。娘娘大喜,赶紧回宫里准备吧!” 陛下已经有大半年没有召她了,林鸢惊喜万分,激动地声音都有些抖:“快起来,快起来。我.......我这就回去。” 离开之际,林鸢望了望祺华宫雕梁画栋的宫门,从来没有一刻觉得人生如此的有希望过。 这三年的落寞,这三年的煎熬,从此,便画上了句号。 ** 乾元宫西暖阁 偌大的龙床之上,宋衍琮只着了中衣坐上床边。林鸢踏进屋子,看见床边的身影,心跳的无比的快。 仿佛是听见了声音,宋衍琮抬眼,正好与她四目相对。林鸢连呼吸都是一滞,脸上骤起绯红。 宋衍琮脸色温柔,朝她递出手:“鸢儿,过来朕这。” 鸢儿.......陛下从未这般温柔的唤她的名字。 林鸢裹着轻纱睡袍,只觉得整个人都深陷于他的温柔之中,走到床边的每一步都像是踏入到了棉花之中一般。 —— 第二日一早,林鸢浑身酸痛的醒来,身边已经不见了宋衍琮的身影。 沁香照例过来伺候:“林充容睡得可好?” 林鸢身子一僵:“沁香姑娘说笑了,我哪里是充容。” “奴婢只是不敢乱说,早起陛下已经下旨,晋林嫔为充容,掌长春宫主位。” 林鸢怔了怔,半晌说不出来话。沁香一笑:“充容时来运转,当真是可喜可贺。” “多谢姑娘吉言。” ☆、第46章 干了什么 第46章干了什么 此次秀女大选共选出秀女八位,依照大梁选妃的规矩,入选的诸位秀女要在自家接受为期一月的宫中礼仪教习,之后在八月初八进宫成为正式的御妻。届时圣旨下达,诸位御妻的位分以及所住的宫宇也会一一揭晓。 料想当新人入宫之后,又是另一番光景。此*选中,右相李城家的女儿李澜,左相江涣家的小女儿江韵柔都尽数入选。左相右相在前朝已经不睦已久,这般送女儿入宫也不外乎是为了增加夺权的筹码。 李澜是京城出了名的美人,而江韵柔年纪虽小,但也是玉雪可爱。两人各有千秋,还不知道到时候谁会更得圣心。 不过那最快也是一月之后的事了,现下宫中风头正劲,一时无两的人是长春宫新晋的林充容。 林鸢之前在宫中并不算什么招人眼球的人物,却是在入宫三年之后一下子冒出头来,着实打了六宫妃嫔一个措手不及。自那日林鸢侍寝次日一跃成为充容之后,便连着五日都被招幸,这在宋衍琮即位之后还是头一遭。 各式各样珍稀古玩流水一般的送入长春宫中,不是没见过陛下宠妃子。之前秦宓在时,陛下也是对她极好,可是却是远没有这次这么厉害。 祺华宫偏殿 梦晶偷瞄了一眼自家主子的侧脸,那美艳无方的脸上挂着浅浅笑意,与平日里并无甚差别,却是让她心头惴惴不安。 “娘娘,您......不生气?” 方浣只着了一身曳地飞鸟描花红裙,颜色很是张扬夺目。头上环佩除去,只余了一只飞蝶搂银碎花华胜,极是简单的装束却依旧华贵万千。她翻着从敬事房拿来的行房册,只见最近几日都写着林充容之名。 方浣轻笑一声,把册子放在一旁:“本宫有什么可生气的。正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本宫看中她的机灵,却是没想到她有今日的造化。不过这也好,她越得宠,对本宫也越是有好处。” “可是娘娘,万一这林充容得势了,就忘了娘娘.......” 方浣掩着唇笑出了声:“本宫既然能放下心来用她,自然是因为本宫有法子能让她死心塌地的跟着我。林鸢家世不好,又是庶出,就算是一时得宠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她那么会算计,自然是懂得这一点,到头来还是要牢牢地靠着本宫这棵大树。” 梦晶笑言道:“娘娘睿智,那咱们如今......” “既然有人出头,那咱们就好好看戏便好。”方浣敛下眼眸,在梦晶看不到的地方笑容有些苦涩:“没想到有一日,我也要借着其他的女人去争宠了。” 梦晶默然,轻步退到一侧。 她是跟着方浣从并州嫁到宫中来的,自家小姐的脾性梦晶算是了解的。方浣虽然是敦敬候唯一的女儿,但是却也身不由己的进了宫。梦晶眼睁睁看着豆蔻年华的方浣褪去稚嫩与怜惜,一步步成为一个为了恩宠不折手段的深宫妇人。 可是方浣再是不折手段也从未这般借着别的妃嫔的手去争宠,梦晶知道,方浣这是不得已而为之。 对女人来说,时间最是留不住。任她什么花也终有凋有谢,再是美艳无方的人也终究会有年华老去的一天。新一批的御妻即将入宫,其中不乏李澜等炙手可热之人。方浣深知自己在宫中培养势力才是最要紧,便趁着新人还未入宫及早拉人入账,首先的人选便是林鸢。 林鸢出身不高,较之旁人更容易掌控。再加上她颇有心计,亦是能巩固方浣在宫中的地位。 ...... 半晌方浣都没再出声,只静静地坐着不知道在想着什么。梦晶抿了抿唇,也随之沉默。 窗外,一只白色羽毛的鸟儿飞过,叫声清脆悦耳。它展着双翅,不一会儿便飞出了视线之内。 蓝天白云,阳光普照,又是一日光景。 ** 御花园 吃过午膳之后宋绮罗便到兰梓轩找许追出来散散步,许追已经多日未见到宋绮罗了,正想着好吃了饭消消食,便跟着她一道出来了。 御湖中莲花开的正好,粉嫩透白,一朵连着一朵开在偌大的莲叶之上,亭亭玉立,出水嫣然。正所谓“接天连日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说的便是此情此景了。 许追称病已经许久不出来了,今日出来走走觉得整个人像是换了气一般的清爽。再看着开的极美的莲花,舒心的连眉眼都带着笑意。宋绮罗看在眼里不由得笑道:“要不是我叫你出来,还不知道你要在兰梓轩里面躲多久。你也是能忍的,换做是我,定是闷不过三日便要出门的。” 许追讪讪一笑:“绮罗喜欢热闹,我却是喜欢清静。白日在宫里看看书写写字,黄昏时叫下人搬着竹椅在梨树下看看落日,倒也不会闷着。” “你这性子,还真是好。这宫中这么许多妃嫔,皎皎可称得上是最为清闲的了。” 两人说笑着,走到了御花园的揽月亭坐下。这揽月亭内常备着时新瓜果,夏日里皆是用冰碗冰镇好,每隔半日来人换一次。刚过晌午,这冰碗便是新换的,宋绮罗拿着小签子扎着一块香瓜递给许追,自己又扎了一块送入嘴里。 “唔,可真甜。走了这么许久,正好渴了。” 许追咽下口中的香瓜,只觉得通体凉爽,点点头道:“也不知道这法子是谁想出来的,倒是精妙。” “是父皇。”宋绮罗接口:“母后在的时候平日里最喜欢的便是四处闲逛,有时候逛得久了就觉得渴的厉害,可是四处又没有水只得忍了。父皇心疼母后,便想了这个法子。” 先帝对先皇后的宠溺倒是可以载入史册,先皇后是有福的,能得先帝一心一意,宠溺无边。这样的良人,又是这样的身份,不由得让人羡慕。 许追暗自叹着,又是觉得愧疚:“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想要提起先帝先皇后的,我........” 宋绮罗轻笑一声,挥挥手打断了她:“没事没事,提起也无所谓,反正他们也没.......”宋绮罗差点说露嘴,见许追依旧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眨眨眼又道:“说起这个,我倒是想起一宗好笑的事。这冰碗每半日就要换一次,冰在夏日里又是极其难得的东西,因此那时朝中很多大臣纷纷上书让父皇取消这一举措。” 许追正听到兴头上,宋绮罗却是停了下来,视线一转。许追有些心急:“然后怎么了?” “然后父皇便说道:‘朕后宫只有皇后一人,现在如是,将来亦如是。朕在这一项上已经为国库剩下一大笔的开销,用这十分之一都不及的钱财为了皇后做些事又有什么可容你们置喙的?’” 清冷的男声自身后响起,许追脊背一僵,急忙站起来回身行礼:“臣妾给陛下请安。” 宋衍琮瞧了她一眼:“平身吧!” 许追直起身子,瞧见宋衍琮身边还有一人,眼眸微微上挑,手中拿着一把面扇,正是近日来极是得宠的林鸢。 许追眼神一滞,徐徐施了一礼:“嫔妾见过林充容。” 这是许追自林鸢晋封之后头一遭看见她,礼数自然是少不了的。 “我有许久没见许充媛了呢!贤妃宫中每三日的请安许充媛都不曾到,却在这御花园碰上了,这么一瞧倒是亲切的很。” 许追柳眉一皱,暗道了一声麻烦。 宋绮罗依旧坐着,看着许追依旧在弓着身子行礼很是难受。她对林鸢一直以来都没什么好感,眼角眉梢都透着一股子心计,如今居然把这心眼儿耍到她面前了,简直不能忍。 “你.......”宋绮罗正要拍桌而起力挽狂澜之际,许追却是直起了身子,朝着林鸢道:“嫔妾前些日子伤了腿,不能长久的屈膝。林充容宽厚待人,想来定是不会怪罪嫔妾的,嫔妾便自作主张起身了。” 林鸢歪着头似是不相信:“许充媛何时伤了腿?我怎么不知。” 许追默了默,宽大的袖子里双手食指搅了搅,微微侧过身子朝向宋衍琮。她大着胆子看着他,杏眸清澈,无波无澜。像是万千青山环绕之下那一汪平静的潭水,没有海水那般波澜壮阔,没有溪水那般欢快洒脱,就只那么静静的安居一隅,却让人没来由的心神激荡。 宋衍琮被她这般的目光看的喉头一紧,就听见她说道:“那日臣妾在暖熙阁伤到的时候碰巧陛下也在一旁,陛下可还记得吗?” 暖熙阁对应了许府,腿对应了屁股........ 宋衍琮回想起那日在许府的种种,她缠在他身上的双臂,她贴在他额头上的唇.......发紧的喉咙突地像是被大水冲了一般,又能愉快的说话了。 “朕当然记得,朕还记得当时许充媛腿上筋错了位,事出紧急,朕便亲自给许充媛正了筋。” 许追:“.......” 宋绮罗自是知道七夕那晚宋衍琮带着许追出了宫,过后宋衍琮也知会了她,对外便说许追那晚在暖熙阁住的,圆上这个谎儿。可她却是不知这两人到底是去了哪儿,明泉这次一改常态死咬着不肯松口,宋绮罗哀叹,明知道秘密就在眼前却不知道的滋味真是不好啊! ☆、第47章 秀秀恩爱 第47章秀秀恩爱 宋衍琮看着状似无言以对的许追,高深莫测的勾唇一笑:“许充媛怎么愣住了?可是对朕所说的有什么异议?” 许追:“......臣妾不敢。陛下所说,都是事实。” “那便好。”宋衍琮点点头,并未再多说什么,而是伸手递到林鸢的面前,目光温柔道:“站得久了当心腿疼,随朕坐吧!” 林鸢闻言收回还放在许追身上的目光,纤纤玉手搭上,被宋衍琮握住。两人目光相接,林鸢娇笑着:“多谢陛下。” 那两人坐下,许追还抿着唇站在原地。宋绮罗柳眉竖起看着宋衍琮百般宠溺的喂着林鸢水果,林鸢亦是如此这般。两人一脸笑意的互相喂着,完全忽略了其他人的存在。 哼!狗男女! 宋绮罗轻哼出声,转过头冲着许追招了招手:“皎皎你过来坐吧!留着我一个人坐在这里怪难受的。” 林鸢用小木签子扎一颗葡萄的手一顿:“公主这是何意?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充容,公主不把我放在眼里也就算了,可陛下还坐在一旁,公主还说着这般无礼的说辞,怕是大不敬呢!” 宋绮罗“嗯”了一声:“你说的挺有道理的。”言罢,站起身子走到许追身边,拉着默不作语的许追过来,强压着她坐下之后,自己才又坐了回去。 林鸢见宋绮罗自顾自的行动完全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心下不满,眼珠一转又道:“公主既然说了我说的对,那为何还要让许充媛坐下呢?陛下还未多语公主就这样,怕是欠妥当呢!” 许追在后宫之中一向是行事稳妥,少和人来往,在她眼里很少有一个人会让她觉得厌烦。崔婕妤虽然是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但许追只觉得她性子直爽有什么说什么,只有这位曾经的林嫔,现在的林充容,着实是让许追不喜欢。所以她刚才才会一番常态的反唇相讥,可过后她便有些懊悔。如今她是充容,位分在她之上。陛下又如此的宠爱于她,若是真的与林鸢交恶,对于她自身来说是极为不利的。因此她之后才会一直沉默,只想远远的避开她的锋芒。 可是眼下,林鸢居然句句话针对宋绮罗而来。每句话看似轻柔无比,实则暗藏机锋。 许追在宽袖下搅动的手指一扣,抬起脸道:“公主和陛下乃是一母同胞,自是最了解陛下的心性。臣妾的腿得了陛下的医治才有好转,若是长久的站着对腿伤自然是只有坏处没有好处。如果还没好利索就又加重了伤势,岂不是让陛下的辛苦尽数作废了?公主爱兄之心天地可证,日月可鉴,故而才自作主张让臣妾坐下的。因为公主殿下知道,陛下也是这般想的。陛下并未责怪臣妾未经恩准便坐下,从中也可见一二。” 话音一落,许追只觉得另三人的目光刷地一下集中在她身上。许追挺直了脊背,面色依旧。 宋衍琮单指扣了扣汉白玉石的桌面,只觉得心下震惊。 许追在他的面前只有两种状态,一是装傻,二是真傻。宋衍琮曾经在夜深人静之时深刻的分析了这两种状态,前者大概是许追对于他的话不敢苟同,但是迫于他皇上的威势不得不低头说一些违心的话。后者........便是每一次他想要跟她有所亲近,许追都会十分煞风景的做一些事,力求每一件事都会戳的我们尊贵无比的皇帝陛下分分钟血流成河。 宋衍琮黑眸闪亮,一瞬不瞬地盯着坐在他对面的那人。素白色的轻纱长裙,胸口处挖空,露出白皙的脖颈。头发挽了一个单螺髻,只在一侧上簪了一朵白玉雕刻而成的穿枝梨花珠花。她坐的直直的,目光中毫无惧色。回想着她刚刚掷地有声又经得起推敲的话语,宋衍琮震惊之余又有些心潮澎湃。 这才是他的许追。 和第一次见她的时候,那伶牙俐齿的模样不差分毫,甚至更有长进。 多少个日日夜夜,宋衍琮都能想起那时候的她。 人便是这样,喜欢一个人也许就是一瞬间的事。只是那日阳光正好,梨树之下她的脸庞略显生涩。有人叫了她,她回头脆生生的应道。宋衍琮急忙躲到一旁,只觉得她的声音就那般随着花香一起入梦。 之后鬼使神差的,他随着她一起去了刑部的大牢。宋衍琮亮出了自己的身份,顺利的藏在了审讯室旁边的一间牢房里。听着她帮着其父许颂审讯犯人时那舌灿莲花般的话语,他在暗处无声地笑了。 “许、追......” 在心中暗自的喊着她的名字,即使在潮湿昏暗的牢房之中,宋衍琮都觉得像是身在幻境之中。 在过去的那十八年里,他曾经无数次做着同样的一个梦。梦中大朵大朵的梨花并未长在树上,而是如一人高的山茶花一般,铺了一地的花海。他站在花海的一侧,只能听见风声,花落声。只能看见青草,白梨花,还有站在花海另一侧那个模糊到看不清的身影。 在这一刻,耳畔依旧环绕着她的声音,宋衍琮只觉得梦境中的梨花花海忽地向两旁急速撤退,那个一直让他朝思暮想的身影终于得以清晰。 执着的眉眼,自信的表情,每一处都值得他用尽一生之笔墨去细细描绘。 许追....... ........ 宋衍琮徐徐笑了:“许充媛说的极是。” 许追虽然面上装作镇定,但是她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后背已经汗津津的了。顶着陛下的目光胡扯,真是门技术活儿。而且,她有些分辨不清陛下的笑容,到底有着如何的深意。 林鸢脸色一晒,只得陪着笑道:“陛下和公主之间的兄妹之情可真是深厚无比,让臣妾想起和家中兄长之间相处,真是不及陛下和公主的万分之一。” “父皇后宫只有母后一人,母后膝下只有皇兄和我一子一女,这才是所谓一母同胞。而林充容,本公主若是没记错的话,你是钦天监监正侧室之女,而你兄长则是正室所出。这便不是一母同胞的情分,感情淡薄也是情理之中。”宋绮罗看着林鸢变得精彩万分的脸心中一阵的快慰,顿了顿又道:“其实嫡庶尊卑本在人心,本公主也从来不以此来衡量人。只不过有些人净说些自*份的话,本公主不禁在想,是出身卑微才要如此刷存在感,还是心术不正,想着说些挑拨离间之话来达到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林鸢花容失色的“啊”了一声:“我从来不敢有这些想法,公主言重了。我一向不会说话,无意中得罪了公主殿下,还请公主殿下恕罪。” “鸢儿说笑了,绮罗她就是这般的性子,不是针对你而说的。”宋衍琮冲着林鸢温言安抚道:“再说,鸢儿怎么不会说话了?朕极是爱听你说话呢!” “能得陛下喜爱是臣妾的荣幸。”林鸢立马喜笑颜开,娇娇一语。 一旁的许追看着这两人浓情蜜意的,心下有些烦躁,任凭御湖之上的万千莲花也难以抚慰少许。脱口而出就是一句:“陛下如此说,就可见林充容是极其会说话的。对着陛下嘴上抹了蜜一般,对着公主殿下便句句刁钻。知道内情的自是不会多虑,不知道的还以为林充容是故意而为之,让公主殿下难堪呢!” 林鸢:“.......”这许充媛居然仗着公主殿下撑腰,这般咬着我不放,当真是可恶至极。 宋绮罗:“........”哈哈哈,为她家小姑子我仗义出头,我家皇嫂果然棒棒的! 宋衍琮:“........”我家许追真绝色,不愧是朕的女人! 万物俱静,只余些许风声。许追面上淡淡一笑,只觉得憋了这么些日子的一口浊气一下子就吐出去了。这还是第一次,许追不计任何后果的直言不讳。以后林鸢可能会想办法对付她,不,是一定会想办法对付她,可是那是以后的事了。最起码现下许追觉得很爽,异于常日的爽。 “臣妾觉得腿有些疼,要回去敷药了,请陛下容许臣妾先行告退。”许追在依旧沉默的氛围中站起,施施然行了礼便退出了揽月亭。和等在亭子口的木槿一道往兰梓轩而去。 宋绮罗看着自家皇兄那有一眼没一眼看着许追离去方向的样子只觉得好笑,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自作孽,不可活。 许追已经走了,也就没有必要再演下去。宋衍琮随便找了个理由打发了林鸢回去,林鸢今日受辱本就不愿再多留,行了礼便忙不迭地离开了。 亭子中只剩下宋家兄妹。 宋衍琮长长舒了口气,宋绮罗看着他笑得十分的........欠揍:“皇兄现在演技非凡啊!若是宫中再搭戏台子,皇兄不必装扮便可以去演陈世美了。无论是气质还是长相都挺适合的。” “啊........你干嘛打我!”宋绮罗捂着头顶愤愤不平道。 宋衍琮吹了吹指骨:“因为你欠打。母后曾说过,对待欠揍之人,挥上去拳头才是上策。你既然知道朕是演戏,还说朕是渣男,如此行径,经朕确定,必是欠揍无疑。” ☆、第48章 身不由己 第48章身不由己 宋衍琮长长舒了口气,宋绮罗看着他笑得十分的........欠揍:“皇兄现在演技非凡啊!若是宫中再搭戏台子,皇兄不必装扮便可以去演陈世美了。无论是气质还是长相都挺适合的。” “啊........你干嘛打我!”宋绮罗捂着头顶愤愤不平道。 宋衍琮吹了吹指骨:“因为你欠打。母后曾说过,对待欠揍之人,挥过拳头才是上策。你既然知道朕是演戏,还说朕是渣男,如此行径,经朕确定,必是欠揍无疑。” 宋绮罗揉了揉头上的小包,默默忍了。在武力这方面,她自认还是比不过她家皇兄的。 抽出一根新的木签子,宋绮罗一边往嘴里塞着瓜果一边问道:“不过我倒是有个疑惑,皇兄不是要在八月初八新的御妻入宫之际宣读圣旨的吗?皇兄既然决意要留许追在身边,那为何在此之前还要走原来的老路?而且还选了林鸢这样一个人?我看着她那个样子,竟然比之前的秦宓更加的讨人厌。若不是知道皇兄是故意为之,我都想冲上去抽她了!” 宋衍琮敲着桌子的单指一顿:“一个月时间,对于后宫妃嫔来说不长也不短。若不能让她们找到一个新的关注点,薛婉的事情终究是过不去。与侍卫私通这种有损皇家颜面的事情,还是压下来比较好。” “咳咳咳.........”宋绮罗那一口瓜差点卡在嗓子眼儿,急忙咽下口中的东西,缓了缓之后才说道:“这里如今就你我兄妹二人,皇兄就不必再矫情了吧!你想要竖起新的靶子,让六宫之人去注意林鸢,来防止许追不被人关注就直说,何必说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皇家颜面?”宋绮罗抽了抽嘴角:“你何时在意过这种虚无的东西。” 宋衍琮不承认也不否认,桃花眼眼神顿了顿,歪着头若有所思道:“至于为何选林鸢........大概,是因为她欠揍吧........” 宋绮罗:“........皇兄,你为何放弃治疗?” ** 入夜 御书房 宋衍琮自揽月亭回来心情大好,许追今天的表现很让他满意,爽够了宋衍琮便一门心思扑到公事上了。林鸢心思缜密,平日里应对她要比之旁人更加的认真才能蒙混过去。再加上前些日子选秀大会停朝一日,这公务便被压了下来。接连批了一个后午的折子,才将将批完大半。抬头往窗外一看,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 动了动有些发僵的脖子,他刚要再拿起一本奏章,明泉便一脸喜色的进了门。 “怎么了,笑成这般模样?” 明泉走到近处,故意卖着关子:“奴才斗胆,陛下可猜猜是何人来的信件。” 能让明泉如此的,定是和明泉十分熟悉之人。让他猜,便知是和他亲近之人........宋衍琮眼神登时一亮,语气是掩饰不住的激动:“阿展从塞外回来了?” 明泉从怀中掏出一封红蜡固封的信,双手托着恭敬地递了上去:“陛下英明,正是慕容小侯爷来的书信。” 宋衍琮急忙放下手头的东西,撕开信封,仔仔细细的看着信,生怕露了一字。这越开嘴角的笑容便越加明显,不住口的赞道:“好样的!不愧是朕的亲表弟!不愧是我大梁国的小侯爷!” 三年前,宋衍琮刚刚即位,想要拓展边塞商口,增加大梁交易税额。但是这人选,却是迟迟没能定下来。这时,金陵德望候家的小侯爷慕容展挺身而出,自请带着人暗处走访,联系商家贸易。慕容展年纪轻,又是宋衍琮嫡亲的表弟,两人自小便是关系亲厚无比。宋衍琮本不愿意让他冒这个险,也不愿意让皇表叔夫妇担心。岂料皇表叔慕容流风闻听此事后非但没阻拦,反而兴奋地一巴掌拍在自家儿子的肩膀上:“好样的!不愧是老子的儿子,有他爹的风范。” 慕容流风年轻时曾是武林盟主,在江湖上很有威望,在人际脉络方面自是得天独厚。再加上慕容展一直想出去历练,宋衍琮便准了。这一走,便是三年。 如今慕容展带着好消息归来,可着实让宋衍琮大喜过望。 “以阿展的脚程,再十日便可回京。唉.......”宋衍琮笑容一收,突地叹了口气:“只不过他此番是瞒着外人而行,朕不能大加表彰,就连大肆举办宴会为他接风洗尘亦是不能。” “砰”地一声,他的拳头狠狠砸在桌案上,明泉心中一震,急忙劝道:“依着小侯爷对陛下的兄弟之情,定是不会计较这些的。德望候府已经是赏无可赏的富贵,添无可添的贵重了,也不会在赏赐之上计较的。再说,待他日京城局势大定,陛下还怕没有亲自封赏小侯爷的那一日吗?接风洗尘更是容易,小侯爷也不喜欢那些场面,只在乾元宫置办下膳食,招上悦宁公主来,小侯爷定是会开心的。” 宋衍琮自是知道这番情况,只能咬了咬牙,压下心头不甘。 “好,就依着你说的做。到时候记得让御膳房做些阿展爱吃的。” 明泉见宋衍琮不再自责,心头松了一口气,急忙称是。想起什么一般又道:“陛下,今日可是还要召林充容侍寝?” “不必了,如此几日已经够了。朕今日乏了,没那个精力看着她那张讨厌的脸,叫去吧!” 明泉明白宋衍琮所言,点点头不再言语。 —— 许追从揽月亭回来之后,心头乱糟糟的,睡了一觉之后才稍微好了一些。 待日头刚要落山之际,兰梓轩来了人,许追一看她的脸就觉得脑瓜仁一疼。 “许姐姐,我可好些时日没有看见你了,你是不是把月儿忘了呀!你要是这般我可不依啊,我们自小一起长大,你可不能才几日不见就把我扔到了一边。若是真的那样的话,你信不信我哭给你看!” 一见到许追姚知月便唧唧咋咋的说个不停,许追见她精神头十足,脸上貌似又丰腴了几分,便知道最近陆萧萧没有教训她。 陆萧萧........想起这个名字,许追笑容一滞。也是,如今陆昭媛只想着身家富贵,定是去找新的联盟伙伴了,哪里还有心思去管姚知月这个傻姑娘。 “许姐姐。许姐姐!你有没有听我的话?”姚知月扁着嘴一脸的委屈。 许追忙打起精神:“当然有,我怎么会忘了你呢!我就想着你这几日会过来,特地让小厨房备下了你喜欢吃的枣泥糕。”许追说着让站在一旁的宫女去小厨房取了,这宫女是和闻莺一道来兰梓轩的,名唤青樱。 听见吃的,姚知月立马喜笑颜开:“月儿就知道许姐姐最疼我了。” 许追拉着她刚一坐下,姚知月立马发挥她的特长,眉飞色舞的说个没完。直到枣泥糕上来,许追的耳朵才得以解脱。姚知月吃的香甜,眉眼弯弯的,不住口的称赞:“姐姐这里的点心可真好吃,比我那里的强上太多了。” 许追呵呵一笑:“你开心就好。” 一盘子枣泥糕尽数下肚,又喝了一碗木兰做的莲子羹,姚知月这才心满意足的住了嘴。 真是小姑娘,有了吃的便什么忧愁都不记得了。许追如是想到,拿起香帕隔着桌子给她擦了擦嘴边的点心细屑,一边擦着一边絮叨着:“都这般大了,还像个小孩子一般的吃东西漏嘴,你可知‘稳重’二字如何写?” 姚知月“唔”了一声:“我娘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我自小也没读过什么书,自然是不知道该如何写了。” 许追嘴角抽了抽,收回帕子,她倒是忘了这茬了。 “许姐姐,你最近不出来,我一个人都闷死了。”姚知月噘着嘴,用全身心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许追“哦”了一声道:“你有什么可闷的,我之前出去的时候也没有天天和你在一处,你不也自得其乐,活得甚是开心吗?” 姚知月心思被戳破,小脸一下子便苦了下来:“许姐姐你欺负人!” 这指责可真是没逻辑啊!许追暗笑着,面上一本正经:“我这是在夸你呢!夸你出淤泥而不染,不随波逐流。” 姚知月闻言脸色更苦了:“许姐姐就是在欺负月儿,还说月儿掉到泥里了,还被水冲走了!坏人!呜呜呜,月儿不喜欢你了......” 许追“噗”地一笑,只觉得有些烦躁的心情被姚知月这么一番的胡搅蛮缠倒是好了许多。这便是姚知月的好处了,每当和她在一处时,虽然耳朵遭罪,但是心里却是轻松极了。不像是在宫中,倒像是两人小时在家中说话玩笑一般。 “好了好了,是许姐姐的不是。为了赔不是,一会儿你走的时候我让木槿给你包几包点心回去可好?” 这一招当真是有效之极,姚知月皱成包子的小脸一下子又恢复原样:“好吧,既然这样,月儿就原谅许姐姐了。” 看着姚知月许追便一下子想起今日之事,状似不经意的问道:“月儿,我没出去的几日,宫中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要是说到大事嘛,也就是林嫔被封为充容这件事了。宫中的人都说她这是走了运了,这几日长春宫的门槛都要被人踏破了。”姚知月说完,双手撑起肉肉的小下巴,一脸的羡慕道。 “你很羡慕吗?” “当然羡慕了,我娘说过,能得陛下的宠幸便会有好多好多吃的,一辈子都吃不完的。林充容这么得宠,肯定得了很多很多的好吃的。别说是陛下了,就连贤妃娘娘都与林充容亲近,要知道贤妃娘娘宫中的厨子可是从并州带过来的,做的一手的淮南细点........” 连方浣都和林鸢亲近了.......要知道方浣虽然在宫中地位尊崇,但是向来是一碗水端平,从来不特意的对谁好。 许追再次拿起香帕,一边给姚知月擦着快要流下来的口水,一边在思忖着。 —— 又坐了好一会儿,姚知月才拿了点心欢天喜地回去了。许追回了偏殿,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揉了揉笑得发酸的脸。 月儿还是那副性子,天真烂漫的紧。 姚知月是和她一道入宫的,如今也有十七岁了,却还是如十四五的小姑娘一般,喜欢吃甜食,穿的也是极其娇俏的颜色。姚知月入宫的时候因为年岁太小,陛下便一直都未碰过她,如今想来也是好事。最起码姚知月在宫中活的开心,不过这以后就难说得准了。许追只希望改明儿新选的秀女入宫之时,陛下有了新人在侧,别去注意到月儿才好。 不过林鸢........ 她总觉得林鸢骤然得宠这事很是蹊跷,方浣对林鸢另眼看待,陛下现在又是极其宠爱林鸢,这情景........怎么看都很像是当初秦宓得宠时的样子。但是又让人觉得哪里不对,却偏偏琢磨不透是哪里不对劲。 想起秦宓,许追冷不防的打了个寒颤。 今夜月朗星稀,窗外的梨树挺立着,枝叶不动分毫。院子里安静极了,只偶尔能听见下人的脚步声,片刻又归于寂静。 并无清风,却起凉意。 许追失笑,这宫中的风,其实从来没有停止过的一刻。 ☆、第49章 月儿被害 第49章月儿被害 “居然还会有人敢丧心病狂到使这样的手段害姚婕妤!” 从许追那里回来,姚知月一路兴高采烈的和宫女琳琅说话,叽叽咋咋的一路上也不觉得闷。待踏入宫门口,姚知月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吐了吐舌头暗道自己真是命苦。 今夜月光极好,如水一般的洒在地上。陆萧萧喜欢莲花,但是嫣霞宫离御花园要走颇远的一段路程,所以陆萧萧便吩咐人挪了十几缸的莲花过来,摆在嫣霞宫的院落之中。月光灼灼,莲花清幽,衬得站在院子里的那人少了平时的几分气势逼人,倒是温婉了许多。 姚知月看得有些愣,却不防那人猛地转过头,柳眉皱起:“你去了哪里?为何这般晚才回来?” 姚知月:“.......”果然温婉什么的不适合陆萧萧。 “我去了许姐姐那里,所以才回来的晚了。”和陆萧萧住在一起久了,姚知月深知这种时候急忙认错才是王道。 陆萧萧眉头一松:“下次早些。我是这嫣霞宫的主位,你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我也要担责任,看见你回来我才能放心的安寝。” 姚知月委委屈屈的应了一声:“下次我会早点的,不会让陆昭媛等的这么晚。” 陆萧萧错开眼,看着被姚知月牢牢攥住的纸包,眉头又是一皱:“又拿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回来,你便是一点儿防人之心也没有吗?” “这是许姐姐让人给我拿的点心,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我相信许姐姐。”姚知月面上是少有的坚持。 “许充媛........”陆萧萧默默低语,随后又道:“已经这般晚了再吃容易积食,明日一早让宫女热过再吃吧!”说着陆萧萧转身回了寝殿。姚知月呆在原地,可怜兮兮的看着手中的点心:“呜呜呜,只能明早再吃你们了.........” ** 祺华宫 今日是后宫之中每三日一次的例会,众妃齐聚祺华宫正殿。许追昨日被林鸢撞到和宋绮罗在一起,自知已经瞒不住,便也随着来了祺华宫向方贤妃请安。 方浣见到许追来,还颇为关切的叮嘱了几句,许追笑着应下便坐了下来。 妃嫔的座次是按照位分高低排列的,薛婉去了,秦宓也被打入冷宫,许追的上首刚好便坐了如今后宫中炙手可热的林充容。 “许充媛这病的可真是时候,薛氏刚刚伏法,许充媛便病了,莫不是心魔缠身?”林鸢笑着说道,丝毫没有提及昨日在御花园中见到许追一事,就像是根本不记得许追昨日所言一般。 “多谢林充容关心,嫔妾一切无恙。” 许追恭敬又不失礼数,只这一句话便挡了林鸢准备好的话语,让林鸢深感自己一拳打在了一团棉花之上。虽然不甘,但也只能这般罢了。 许追侧过身子坐好,察觉到斜对面一道灼热的视线盯着自己看。许追藏在袖子中的右手一顿,不用抬头也知道那人是谁。不过这样的场合,有什么可躲避的。 她抬起眼,果然对上陆萧萧那饱含深意的视线。许追唇边滑过一丝笑意,还真是不死心啊! 眼眸一偏,许追看着陆萧萧下首的空座心下生疑。姚知月年少难免贪睡,往日朝会也常有来迟的现象。可是众位妃嫔已经坐了好一会儿,连茶都换了一遍,姚知月为何还没来? 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许追心中一紧,刚巧这时上首的方贤妃亦是发现了这点:“姚婕妤呢?为何这个时辰还不来?” 众妃面面相觑,皆是摇了摇头。 “陆昭媛,姚婕妤是你宫中的人,你亦是不知吗?” 陆萧萧摇了摇头:“姚婕妤晚起是经常的事,嫔妾便未在意。” 方浣沉着眸子,脸上带了些怒气:“本宫看她年纪小,平日里亦是多加照拂。可今日朝会已经过去快半个时辰她还是未来,简直是不把本宫放在眼里。梦晶,你带着人去嫣霞宫,把姚婕妤给本宫带过来。本宫身为众妃之首,今日不得不给她一个教训。” “是!” 梦晶刚要出正殿,迎面差点撞上从外面跑进来的一个人。许追看清那人的容貌,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琳琅一下子扑倒在殿中,抖着声音道:“启禀方贤妃,我家姚婕妤,姚婕妤不好了。” 这一番话,犹如一颗巨石扔在沉静的湖水之中,一石激起千层浪。自秦宓倒台,薛婉死去之后,后宫中再起波澜。 上一次薛婉小产之时,长春宫的宫女就是如此跑到众妃面前说的....... 许追死死地按住马上就要冲到嫣霞宫去的双腿,咬着牙根听着琳琅说着事情的始末。 “半个时辰之前,姚婕妤便起身了。梳洗过后,又吃了些点心婕妤便打算来祺华宫。谁曾想刚刚出了宫门,姚婕妤就浑身抽搐,口吐白沫,一下子便不省人事。奴婢吓坏了,急忙叫了人把婕妤抬回来宫中,又差了人去请太医,待那边稍微定了下来奴婢便马上来祺华宫报信了。” “怎么会这样?”方浣面露惊讶:“太医怎么说?” “回贤妃娘娘,奴婢出来的时候太医还未下诊断。只是,只是,看着婕妤这样,奴婢,奴婢........”琳琅声音颤抖着,让人心生怜惜。 许追只觉得胸口一阵的窒息,口吐白沫,浑身抽搐.......这明显是中毒所致,是谁?是谁要害月儿? ....... “许姐姐,你笑笑嘛!” 儿时的记忆扑面而来,只有七岁的许追丢了最喜欢的一个绢花,满脸不高兴的坐在后院的茶花丛前。面前一张笑嘻嘻的包子脸陡然放大,许追板着脸别过头去。 姚知月蹲在她面前,嘟着嘴道:“许姐姐你要是不笑的话月儿也会不开心,月儿要是不开心的话娘亲也会不开心,娘亲要是不开心的话爹爹也会不开心,爹爹要是不开心的话.......” “够了!你烦不烦!” 许追本来就烦,经不起她这般絮叨。姚知月一下子红了眼眶:“许姐姐你吼我........” 眼看着这娇娇弱弱的小姑娘马上就要哭了,许追深感作为一个大姐姐不能欺负小孩子,只好压下不耐烦,摸摸她的脑袋:“姐姐没有吼你,月儿乖。姐姐只是不知道你要说什么,而已。” 姚知月的哭脸马上转成笑脸,捧着肉呼呼的小脸邀功道:“姐姐看月儿这么乖,是不是就开心了呢?” 许追扯出笑容:“嗯,姐姐开心了。” “太好了!姐姐终于笑了。月儿把姐姐逗笑了,月儿好开心呀!” 穿着红色小褂子的小月儿开心的跑着圈圈,整个后院都能听见她笑的声音。那笑声仿佛穿透了时间的距离,一下子灌到了许追的耳朵里。有那么一瞬间,许追耳畔在嗡嗡作响。那声音犹如一把锤子,猛地扬起,然后砸到她的心上,登时碎屑遍地。 “许姐姐........” 许追刷地一声站起,对上方浣的眼睛,浑身抖得厉害。后者点点头道:“本宫知道许充媛和姚婕妤关系要好,姚婕妤出事,本宫自当前去探望,许充媛也一同前往吧!” —— 姚知月出事,方贤妃振臂一呼,众位妃嫔皆是随着前往。待到了嫣霞宫,刚入了寝殿,太医便从纱幔之后的出了来。 “给各位娘娘请安。” “太医不必多礼,姚婕妤如何了?” 太医答道:“禀贤妃娘娘,臣让人给姚婕妤喝下了解毒的汤药,目前已经没有大碍了。” 许追屏住的呼吸顿时通畅了,木槿在许追耳边小声道:“真是太好了,娘娘这下便可放心了。”许追点点头,忍不住笑了,真是苍天有眼,月儿吉人自有天相。 “太医,姚婕妤这是中了什么毒啊?”一旁的林鸢问道。 “其实姚婕妤这也算不上是中毒,只能说是误食了一些五味子而已。” “五味子?”方浣讶然:“据本宫所知,这五味子有止咳,补脾胃之效,怎么会让姚婕妤身子这般的不适?” “贤妃娘娘圣明。《纲目》有云:五味子,入补药熟用,入嗽药生用。\\\'五味子酸咸入肝而补肾,辛苦入心而补肺,甘入中宫益脾胃。但此物不能多用,用多了便会使人出现恶心,腹泻等症状。进而会口吐白沫,浑身抽搐人事不省。再严重者.........” 太医未再继续往下说,但谁都能明白他的意思。 方浣冷哼出声:“好好的姚婕妤怎么会吃这东西,定是有人暗害了。有了一个薛氏做例子还不够吗?居然还会有人敢丧心病狂到使这样的手段害姚婕妤,真是忍无可忍。”她突地想起什么一般,抬手指着琳琅道:“你之前不是说姚婕妤晨起的时候吃了些点心吗?快去把那点心拿来,让太医检验检验。” 点心........ 许追闻听这两个字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心头一跳一跳的不安极了。该不会是她昨日让姚知月拿回去吃的点心吧?若是真的是........她打住想法,后背一凉,望向纱幔的目光如一滩死水一般。 ☆、第50章 置之死地 第50章置之死地 许追,朕好疼........ 琳琅捧着晨起姚知月吃剩下的点心出来,那包着点心的纸包赫然便是昨日许追让木槿给姚知月的。见状许追唇边荡起笑意,反倒是没有了之前的不安。从知道姚知月中毒那一刻起许追一直在想对方到底是为何害月儿,月儿在宫中一向随性,众妃嫔也从来不把这个小孩子放在心上。如此骤然被害,这动机当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但此刻许追心中明了,姚知月只是个幌子,对方要害的根本就不是姚知月,而是她。 琳琅把手头的东西放在了桌案之上,太医捏起吃了一半的芙蓉糕,放在鼻下细细闻着,半晌放下对方浣回话:“五味皮肉甘酸,核中辛苦,都有咸味,这点心里便有咸酸之味。” “还请太医再看看其他的点心,确保有无问题。”方浣沉着目光说道。 太医称是,再次检验,却是只觉得古怪。这么一包点心,只这一块芙蓉糕中藏了大量的五味子。 “这点心是从哪里来的?” 琳琅小心翼翼的瞥了许追一眼,支支吾吾的没敢说话。许追冲着她点了点头,上前几步站在方浣的面前:“回禀贤妃娘娘,这点心是臣妾宫中做的。昨日姚婕妤来兰梓轩与嫔妾闲话,临走时嫔妾让小厨房包了点心给姚婕妤解馋。” 方浣目光微变:“许充媛与姚婕妤情同姐妹,本宫相信不是你所为。” 许追一愣,倒是没有想到方浣这次会为她说话。 “嫔妾谢过方贤妃信任,此事确非嫔妾所为。” “贤妃娘娘可听过这样一句话。”一旁的林鸢团扇轻摇,香风荡起:“知人知面不知心,宫里人都知道许充媛与姚婕妤是旧相识,所以咱们从表面上看都会觉得许充媛和姚婕妤关系要好。但亲姐妹都会为了恩宠反目相向,这个历朝历代都有不少的前例。亲姐妹尚且如此,何况只是‘情同姐妹’呢。” 话音刚落,身后的崔婕妤就附和着:“充容娘娘说的极是,就这么轻易的就相信许充媛不是真凶恐怕不能服众吧!除非,许充媛能拿出证据证明,这点心中的五味子不是你放的。” 陆萧萧则脸色淡淡,不言不语,径直立在一旁看着事态发展。 方浣眉头一挑,若有所思:“崔婕妤这话虽然片面,但是也有一定的道理。许充媛,本宫愿意相信你,你可不要辜负本宫的信任。你的病刚好,若是真的进了慎刑司那地方,怕是对自身无益。” “贤妃娘娘说的极是,嫔妾差点忘了许充媛前些日子病了呢!”林鸢扇面掩口,很是后悔自己失言的样子看的许追心中冷笑。便听她又道:“嫔妾若没有记错的话,许充媛称病是因为偶感风寒。这五味子有止咳补身之效,太医院开的药中定是会有。若是许充媛假意称病,太医院日日把药送过去,许充媛便可存下这五味子留作他用。连太医院都不会察觉,可以说是神不知鬼不觉。” 许追眯起杏眸看着林鸢:“林充容,说话要讲究证据,你这么无凭无据的说话,让陛下知道,他可是会不高兴的。” 盛宠之人最怕的便是失宠,这句话戳中要害。林鸢放下团扇,轻笑一声,却是不再言语。 事出突然,许追也没什么准备。她不知道会有几成的把握能帮着自己脱身,但在这等形势极其不利的情况之下,她只能尽力一试。 “贤妃娘娘能否让嫔妾看看那点心。” 方浣点头答应,许追转过身子走到桌案之前。见那纸包底下有些油质,上边放着枣泥糕,山药糕,芙蓉糕等五六种点心,都是姚知月平时爱吃的。刚刚太医检验过的半块芙蓉糕就放在最上边,看样子是被人从中间掰开的。许追轻轻拿起,只见原本粉红色的芙蓉糕面上以及掰开的那面有深褐色的粉末。放在鼻下轻闻,确实也有太医所说的咸酸之味。 许追眼珠转着,再想起之前的一些事,心下有了算计。 放下点心许追朝向方浣一礼,方浣忙问到:“许充媛可是想起有什么证据可为自身洗脱嫌疑了?” 许追肃着一张脸,目光一一扫过在场的人,最后停在和往常很不一样的陆萧萧身上。她藏在袖下的手指扣在腰间的玉带上,目光清澈:“嫔妾没有证据可以证明。” 一直静观的陆萧萧垂下目光,敛下所有情绪。 —— 许追并未承认自己害了姚知月,也没法证明不是她做的,方浣为保公平,只能把许追压入慎刑司。同时派人前往兰梓轩搜宫,没有证据是不能证明许追的清白,但是没有有力的证据也不能给一个位分并不低的嫔妃定罪。 慎刑司 慎刑司是关押犯错的宫人之所,分为东西两所,东所关押妃嫔,西所关押宫女太监。在慎刑司服役的宫女太监要没日没夜的做活,没个三五年便会累死。而东所则不用做活,只因慎刑司对于犯错妃嫔来说只是个短暂停留之地。无罪的到最后会被释放,而有罪的自有冷宫和乱葬岗两个地方可供选择。当然,进了慎刑司,被释放的还是极少的。 到了慎刑司之后许追身上的衣服被脱掉,换上了一件很是干净的麻布衣裳。这儿的牢房自是不能和大理寺那地牢相提并论,但也超过了许追的想象。环境虽然昏暗的黑,但是也不是难以忍受。东边里侧有一张简易的床,上面放着棉被和枕头。 许追刚想铺开被子歇息一会儿,手拿起那被子却是一愣。现在快要入伏了,天气燥热的很。可是这被子却是比冬季时节的还要厚上两三倍。若是盖着这个东西睡觉,肯定会捂出一身的痱子。 叹了一口气,信手把被子扔到了一边,许追坐在床边。下一秒,床身轰然倒地。“哎哟!”许追揉着直接中招的屁股站起来,看着瞬间就成了木头屑的床板,气得直跺脚。 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烦躁了好一会儿,许追把棉被叠好放在墙角。抱着膝盖坐在上边,突地又笑了。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她对着空荡荡的墙面朗声说着这句话,眼神渐渐变得黑亮。 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便是这个道理。 ** 宋衍琮刚一下朝便听明泉说了整件事情的经过,明泉一边心惊胆战的说着,一边偷偷看着宋衍琮一点一点变得铁青的脸。他话刚说完,宋衍琮“啪”地摔了手边的茶杯,浑身怒气蒸腾着便要杀将到慎刑司去。 明泉眼明手快急忙跑到宋衍琮身前,跪在地上道:“陛下不可,您现在过去对许充媛只有坏处没有好处啊!” 宋衍琮急火攻心,哪里还想着这般的算计。许追进了慎刑司!许追居然进了慎刑司!慎刑司那是什么地方,进了里面不死也要脱层皮。别说是脱层皮,就是当时许追指甲断了流了点血他都心疼到不行,他怎么能让许追在那种地方呆下去。 “你给朕起开!”宋衍琮抬脚一下子踹到了明泉的肩膀上,大步往外走去。明泉吃痛身子飞到了一边,却仍旧不死心,急忙爬起来,也不顾主仆之间的规矩,一把抱住宋衍琮的腰身。 “陛下,就算您现在到慎刑司放了许充媛出来,也是于事无补啊!除非能证明许充媛不是害姚婕妤的凶手,否则就算是被放出来,许充媛终究还是不会清白的活着,后宫的那些人又怎么会善罢甘休。” “朕管那些人做什么!她们爱如何想便如何想,朕几时在意过。”宋衍琮虽这样说着,但是却是停止了挣扎,明显是被明泉的话说动了几分。 明泉松了口气,放开手又绕到宋衍琮的面前跪下:“陛下是不在意,可是许充媛却会在意。陛下是最知道许充媛脾性的人,她怎么会甘心就背着凶手的黑锅活着?而害许充媛这般的人也不会就这么松了手的。陛下只能揪出幕后的真凶,不然终究是后患无穷。” 宋衍琮胸膛急速动着,桃花眼中眸色都带了红。道理他都懂,平日里他一向也算是冷静的,可是一遇上许追的事,便像是毛头小子一般不能免俗的冲动起来。 “陛下若是担心许充媛在慎刑司吃的用的不舒心,奴才日日给许充媛送去,另派人在慎刑司里照看许充媛。陛下意下如何?” 宋衍琮右手紧握成拳,捏得“嘎嘎”作响。闭了闭眼,再睁眼眸色中的红色渐渐褪去。 “不必了,你去送的话太过显眼。你亲自去暖熙阁走一趟,让绮罗派人给许追送吃的。” 明泉见宋衍琮恢复神智急忙道:“陛下思虑周全,奴才这就去。” “等等!”明泉收回刚要迈出去的脚步,宋衍琮瞥见他肩上的鞋印,眉头微动:“回来的时候记得去太医院拿些药来,朕那一脚踢得不轻。” 明泉微怔住,脸上笑开:“多,多谢陛下。” 宋衍琮看着明泉离开之后,手放到左胸口悬着停了几秒,然后狠狠地揪着外衫。 那里好疼。 许追,朕好疼........ ☆、第51章 神助之攻 第51章神助之攻 宋衍琮看着明泉离开之后,手放到左胸口悬着停了几秒,然后狠狠地揪着外衫。 那里好疼。 许追,朕好疼........ 同一时间 抱着膝头的许追突地心中一刺,像是无数个针齐刷刷地往里面扎一般,直欲刺到心房最深处。 “啊........”许追疼得轻声呻、吟出声,死死的攥住胸前的衣料。那疼痛钻入骨髓,折磨着心智。许追眼前一片昏暗,看不清周遭的色彩。耳边只听见一个声音反反复复的回荡着:“许追,好疼.........许追,好疼.......” 许追不知为何眼角骤然落泪,一滴一滴不受控制一般的顺着脸颊掉在地上。 你是谁?你为何叫我的名字?你为何会疼? 为何我听着你的声音,也会疼? 耳畔的声音突地消失,疼痛也就此戛然而止。许追手指骤然一松,眼前登时清明开来。 大口大口的呼吸稍稍缓了过来,许追抹了抹脸上的冰凉,仍是心有余悸。 “我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许追摇了摇头不再去想那些,现在首要的是要出了这慎刑司的大门。过后再来找太医看看吧! 抬脸看向停在牢房门口的那人,许追只觉得心中总算是有了底气。 这所谓的置之死地而后生,死只是过程,生才是最后目的。 “你来了。” 来人轻笑出声:“你就确定我一定会来?” 许追亦是笑了:“你怎么会错过拉拢我的机会呢?陆昭媛,你知道若是此事你帮了我,我必定会应下你之前所说的话。所以你一定会来。” 牢房外的陆萧萧眼神闪过赞赏,眉宇间的英气依旧是许追第一次所见的那般。 “许充媛如此心思,看来我这趟来得十分值当了。” 两人相视一笑,彼此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不过我倒是有个疑问。许充媛怎么不猜我是害姚知月的凶手呢?若是我暗害她,再对你施以援手,以此来拉拢你岂不是正好。” 许追站起身子,膝盖有些麻,敲了敲之后才缓步往陆萧萧那边走去。 “不瞒陆昭媛,我确实曾有过这样的念头,但是仔细想想就觉得不可能。我既然能想到这一层,那你必然也能知道我会这般想。到时候我知道你害了月儿之后,此生都不会和陆昭媛共乘一条船。你既然想要拉拢我,便不会出这样的纰漏。再者月儿出事,和她同住嫣霞宫的你可以说是首当其冲被怀疑的对象。你既志存高远,又怎么会把前途搭在一个小小的婕妤身上,太不明智了。” “啪啪啪.......”清脆的掌声响起,陆萧萧眼神闪亮:“我果然没有看错你。说吧,你是要我直接把幕后真凶找出来还是把你救出去便好?” 这是一道考题,若是过了,以后两人便是宫中的同盟。若是不过,许追的小命便危在旦夕。 许追定定看着陆萧萧的脸庞,眼角一挑,衬得整张脸飞扬起来:“那人既是要害我,那就要我亲自抓住他才公平。陆昭媛既然胸有成竹,便劳烦你救我出这慎刑司。” 陆萧萧靠近许追的方向,声音压低道:“明日午时之前,许充媛便可走出这里。” 许追“嗯”了一声:“我走出这之时,便是你我共事之刻。” —— 陆萧萧走后,许追又回到了她的角落里,托着腮想事情。 有了陆萧萧的许诺,明日走出这慎刑司定是不成问题。问题是出了这里该如何把那幕后黑手给找出来,害姚知月的手段算不得新奇,和当初的薛婉相比差了不止一大截。可是案子就是这样,越是构思新奇,手段新颖就越是会留下很多的线索。反倒是这样小的手段,能被找到的线索并不多。 其实,若是她在薛婉的面前极力狡辩的话,倒是有七成的把握可以不用进这慎刑司。但她还是没有那么做,一是为了试探陆萧萧,二则是想要跳出局面来看。 而第三,她是想以此来让自己觉醒。若是再一味的躲闪,这样的事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先是杏儿,又是姚知月,谁知道下一个会是她身边的哪一个人。许追不想,也不能再这般忍让下去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往往站在局外才能看得更加清楚。 虽然看似是死地,但是却是另有天机。 现在看来确实不是陆萧萧,她既然能相信许追的本事,自然不会冒这个险去害姚知月。那会是谁呢?又是用了什么手法能让姚知月吃了那有五味子的芙蓉糕呢? 许追百思不得其解,叹了口气捡起手边的一块小石子,像是小时候玩水漂儿那样的斜打出去。石子落在对面的墙上,发出“啪”地一声后掉在地上。那块墙皮动了动,最终壮烈牺牲,瞬间细碎的的灰土便盖住了那块石子。 许追看着这一幕,眼睛倏地睁大,竟是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 ** 黄昏时分 宋绮罗得了宋衍琮的指示,差人带了被子枕头衣服鞋袜,以及一食盒的食物浩浩荡荡的就杀到了慎刑司来。 许追从角落里看见此情此景不由得失笑:“绮罗你这是干嘛?” 只见宋绮罗一身勾勒宝相花纹服,头上梳了个飞天髻,斜插着几支珐琅彩花卉簪。脸上妆容精致,衬得本就艳丽的容颜更加的夺目。在这十分简陋的慎刑司中,宋绮罗的这身堪比吉服的装饰实在太过华丽了。 宋绮罗得意一笑:“本公主就是想让那起子小贱人知道知道,别管是皇兄的乾元宫,还是这见鬼的慎刑司,就没有本公主不能来的地方。”说罢站在她身后拿着食盒的柳絮对着一旁的人疾声道:“还不快把门打开,小心公主殿下生起气来,把你们整个慎刑司的人都砍了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 许追掩唇笑着,听见外面尖细的声音一叠声的应着,然后急忙把门打了开。四个太监抬着一张软榻进了来,小心的放在一旁之后退了出去,没一会儿又抬进来一个小的口箱放在了床边。再次退出去之后,宋绮罗才带着柳絮闪亮登场。 许追:“.......” 自动忽视掉已经傻掉了的许追,宋绮罗悠闲的坐在床边:“唔,还挺软的。” 许追嘴角狠狠一抽:“绮罗,你不用这样的。” “哼,我是公主我怕谁!” 许追站起来到宋绮罗身边:“绮罗,你真的不必这样。如此张扬行事,改明儿宫中又该议论纷纷了。你是我大梁的公主殿下,可不能这般被毁了清誉。” 宋绮罗拉起许追的手,让她坐在自己的身边。她笑得极是开心,眼睛像是星子一般的闪亮:“皎皎,虽然你这话迂腐的很,我不是很喜欢。但是你这般为我想着,我真的很感动。那些人说什么我从来不在意,我在意的只有要紧的人怎么想我。” 越是深的接触就越知道宋绮罗是性情中人,许追浅笑着点头:“你若不喜欢,我以后便不说了。” 宋绮罗摇摇头:“不是不喜欢,只是觉得皎皎的这话不应该是对着我说的,所以我才不喜欢。这话皎皎应该对着皇兄说才好。” 许追脸色一僵:“这是为何?” “因为是皇兄让我给你送东西来的,皇兄还让我告诉你,他知道你受了委屈,只不过现在还没有想到好的法子能让你脱身。他不想让你在慎刑司受委屈,但是自己又不好出面,这才让我过来。再说若是没有皇兄的圣旨,我又怎么会这般大张旗鼓的顺利进来。” 宋绮罗边说着边暗自观察着许追的脸色,眼风中瞧见她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心头笑得不行。 许追此刻穿着的衣服是窄袖的,没了那宽大的袖子,她两只手比脸色还要僵。让宋绮罗只觉得自己握着的不是她的手,而是两根木头。 “陛,陛下........”好半晌许追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陛下怎么会这么相信我,又为我做这么多?” 宋绮罗含糊的“唔”了一声,俏脸不红不白的扯谎道:“其实我也在疑惑,皇兄怎么突然对皎皎你这么好了呢?平日里也不见他对你有过好脸色,怎么会突然间就这般上心了呢?还是说,之前的那些所作所为,都是故意迷惑人的?” 上心.......又是这两个字。 许追眨了眨眼,只觉得心中酸甜苦辣咸各种滋味参杂在了一起。 上心,放在心上。 像是先帝对先皇后一般,为了她虚设六宫,挖空心思逗她开心。这般宠溺无边,便是上心了吧! 再如许追的爹娘,唐清为了许颂甘愿暴露女子身份,许颂为了唐清愿意顶了欺君之罪。这般为了彼此着想,才是上心了吧! 而她与陛下........ 兰梓轩的三年时光,每次陛下的冷脸相待........这个,也能算是上心吗? 绝对不是! 许追极力的否认了这一点,可是眼前却是闪过那一幕幕。七夕那日他护着她穿过在熙熙攘攘的人流,靠在他的胸前她只觉得无比的心安。 走到小巷口,他骤然压上来的唇,那般的急切,光是想一想便让她脸红心跳。 还有,许府门前,他揽过她的腰身低低一语:“有朕在,你不用怕。” 思绪变得混乱起来,许追抿了抿唇道:“陛下仁德,对待一个不喜欢的妃子也这么好,真是感天动地。” 宋绮罗笑脸一下子变得十分的微妙,敢情你什么都没听进去。 我可怜的皇兄啊!神助攻也帮不了你了! ☆、第52章 围魏救赵 第52章围魏救赵 宋绮罗笑脸一下子变得十分的微妙,敢情你什么都没听进去。 我可怜的皇兄啊!神助攻也帮不了你了! 摇了摇头,宋绮罗懂得这种事情只要别人说是半分用处也没有,只能等着许追慢慢领悟了。 “绮罗,你,有没有对谁上过心?” 冷不丁,许追轻启朱唇问道,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么个问题,但是,她真的很想知道。先帝先皇后,自己爹娘,那都已经是好多年之前的事,虽然羡慕但是总觉得有什么不真实的感觉。所以她想问问身边的人,问问宋绮罗。 宋绮罗闻言一怔,总是飞扬着的神色骤然变得落寞,眼神呆呆的看着半空中。 半晌她轻叹一声,笑了笑:“我已经双十年华了,当然有上过心的人。” 许追看见她那抹淡淡的笑意,只觉得无比的心疼。 “对不起绮罗,我不该问这个的。” “没关系。”她转过头冲着许追安抚的一笑:“倒是皎皎,和我差不多的年纪,却是连个上心的人都没有,着实遗憾呢!” 许追抿着唇:“我.......” “当你对一个人上心之后,你会觉得平时走过的风景都变得焕然一新。你的双眼会不自觉的跟着他的身影走,看见他的微笑你的心里会绽放花朵,看着他的冷脸你会沮丧到无以复加。你的未来不会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走,哪怕只是走在他的身后,你都会觉得无比的心安。” 空空荡荡的牢房,昏暗的视线中,宋绮罗神情是许追从未见到过的。那般满怀期待,又是那般小心翼翼。 “那后来呢?” 宋绮罗摇摇头:“没有后来了,一切都是假的,都是我的臆想,都是一场梦境而已。梦醒了,什么都没了。”她握着许追的手心微微出汗:“所以我总在想,皎皎才是最幸运的。一开始的苦难终会有回报,好过我这开头美好结局潦倒万倍。” 许追刚要在说什么,宋绮罗却摆了摆手:“我见到你无事就安心了,你脸色不是很好,早些歇着,我先回去了。你放心,皇兄和我都不会让你蒙受不白之冤的。” 宋绮罗来得快去的也快,瞬间这牢房又剩下许追一人。 对着发黄的墙壁,许追幽幽叹了一口气。 没想到宋绮罗也有着那样的过去,也就难怪选了这么多年的驸马还是没有合心意的。话本上都说,久久不成婚的人大约都心里有个坟,住着未亡人。 许追一直想不通,以宋绮罗的容貌和公主的地位,怎么可能拖到现在都没有成婚。除非是她自己不愿意,或者是有人从中作梗,否则定然不会这般的。现下看来,宋绮罗虽然嘴上说着梦碎了,实际上心里还是惦记着那个人的。 哪个小子这么不开眼,连绮罗这么好的姑娘都会辜负,一定会折寿的! —— “阿嚏!”莫笑染揉了揉鼻子。 宋衍琮执着黑子的手一顿:“怎么打起喷嚏来了?可是病了?” 莫笑染摇摇头:“没什么。”见宋衍琮落子之后,他轻笑道:“皇上这一子走的真好,所谓围魏救赵,便是如此了。不过,恕臣失礼,皇上这一步走的并不高明。” 莫笑染说着,拿起一颗白子落下,宋衍琮得意的笑容顿时一滞,“啪”地一声把刚拿起的棋子扔了回去。 “朕输了。” “自臣来这里,下了七局皇上输了七局,这可不像是皇上的水准。”莫笑染捡起棋盘上占据半句江山的黑子,不慌不忙的一颗颗放在一旁的圆盒之中。 宋衍琮按了按额角:“你给朕好好说话,这般云山雾绕的,也是欠揍!” 莫笑染不解:“皇上为何要说‘也’?” “哦,这个啊!”宋衍琮总算是来了点精神,斜睨着莫笑染道:“那日绮罗也是和你这般,跟朕装模作样的说着话,着实是欠揍的紧。” 瞥见莫笑染瞬间变得僵硬的脸,宋衍琮心中狂笑,哈哈哈,让你和朕叫板,朕还治不了你!再怎么说许追还在朕的身边,虽然心不在但是人在也是好的。再看看你这苦逼样子,还敢拐外抹角的说朕!真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莫笑染把圆盒放下:“皇上原意是想让林充容成为靶子吸引后宫中人目光,以此来保护许充媛。这个围魏救赵之计却是没有起到效果,皇上可知是为何?” 宋衍琮见他一脸正经的转移话题亦是收起玩笑:“为何?” “所谓一而再再而三,三而竭,一个计策再是高明,但是用多了也会让人察觉出异样。皇上之前让秦宓当靶子,效果当真是不错。不过林鸢和秦宓相比,少了几分让人忌惮的特质。没秦宓的美貌,没秦宓的家世,这样的女子即使是不斗亦是难以在宫中得宠太久,自是难以吸引人的目光。所以臣才说,这一步走的并不高明。” 宋衍琮呵笑出声:“你说的朕又何尝不知,不过是看林鸢一副很想找死的样子,朕便帮她一把。朕心意已定,定是不会再走之前的老路了。你自诩聪明绝顶,怎么连这点事都看不出?” 莫笑染:“.......所以,你封了林鸢做充容只是为了让她消失?不是围魏救赵?” “站得越高摔得越疼,朕会让她终生铭记。”宋衍琮桃花眼似有寒意闪过:“你前些日子忙着案子可能不知道朝中之事。” 半月之前莫笑染为了一件案子离开了京城,去了浔州,前日才回京城。 “钦天监监正林文渊给朕上书,说今日星象有所异动。南方朱雀七宿中,柳土獐、星日马、张月鹿三星隐有紫黑光芒,恐是有不祥之兆。此星象为宫中星象,柳木并土,特指御花园南方宫宇之中有所异动,危害朕的性命。” 莫笑染若有所思道:“御花园南边.......祺华宫?” 宋衍琮点头:“御花园边上宫宇虽然不少,但正南边只有祺华宫一所。另,林文渊又说道:‘为了陛下安危,要寻得与南方朱雀相对的西方星宿入主祺华宫正对面的宫宇。破解之术为宫外星象,便为京城之中正西方所出之女子。’ 右相江涣的府邸,便在京城正西方的长安街。” 莫笑染这下算是清楚了:“新一批的秀女之中左相李城之女李澜拔得头筹,右相怕是着急了。” 宋衍琮点点头:“钦天监监正虽然是闲职,但是却有谏言之权。若是由着江涣的人在这位置之上兴风作浪,怕也麻烦不小。” 莫笑染叹了口气:“如此说来,这林鸢倒是被其父连累了。” “当然不是。” 宋衍琮垂下目光,回想起之前林鸢种种针对许追的模样,真是讨厌至极。 所有欺负许追的人,无论是谁,朕一个都不会放过。 莫笑染见状没再问下去,拿起圆盘继续收着棋子。 “陛下,陆昭媛求见。” 明泉从御书房外进了来,打破了这阵沉默。 莫笑染站起身子躬身行礼:“那臣就告退了,皇上心下既然已经有了主意,便照着计划行事便可。” 宋衍琮颔首,算是应了下来。 待莫笑染浅紫色的身影在眼前消失不见之后,宋衍琮盯着才装了一半便被放在那里的棋子圆盒,半晌突地笑了起来,笑得放肆张扬。 ** 第二日 午时刚过,许追穿着宋绮罗送到慎刑司的淡蓝色翠水薄烟纱出现在了兰梓轩的门口,虽不施粉黛却是光彩逼人。特别是唇边那一抹自信的笑意,让人不由得心中一震。 “恭迎娘娘回宫!”兰梓轩的人一早得了消息便巴巴守在门口,许追心头一暖赶紧让他们起身。 “让你们担心了是我的不对,下次定然不会了。” “娘娘说的哪里的话。”木槿笑着:“娘娘回来便是最好了。” 木兰等人跟着点头附和,又道:“陆昭媛一个时辰便来了,正在偏殿等着娘娘,娘娘可是现在就要去见?” 许追转过脸看着偏殿的方向,笑容更胜:“她既然等了这么久,我自是要去见她。” 让宫人各自散去,许追一人缓缓走入偏殿之中。陆萧萧正坐在平日里许追最喜欢坐的窗边之下的椅子中,抬眼看着她:“许充媛,欢迎回来。” 许追走近,在她面前站定。福了福身子行了大礼:“嫔妾多谢陆昭媛相助,此番恩德,嫔妾没齿难忘。” 耳边响起脚步声,陆萧萧忙走过来,扶着她站起来:“许充媛不必行如此大的礼。我答应你的已经做到,我之前说的,不知道许充媛考虑的如何了?” “嫔妾昨日已经说了,只要陆昭媛此次救我于危难,我定会诚心以相交。” “好!”陆萧萧笑得开怀:“许充媛的性子当真让人敬佩,在这宫里面,终于能有个人说体己话了,真是一大幸事。” 许追拉着陆萧萧的手,绕过里间坐到软榻之上。 “我虽然相信陆昭媛,但是还是心里存着疑惑,等着陆昭媛解惑了。陆昭媛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这么快就把我救出了慎刑司?” ☆、第53章 茉莉花环 第53章茉莉花环 许追拉着陆萧萧的手,绕过里间坐到软榻之上。 “我虽然相信陆昭媛,但是还是心里存着疑惑,等着陆昭媛解惑了。陆昭媛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这么快就把我救出了慎刑司?” 陆萧萧笑言道:“其实法子倒是没有什么可以值得说的。方贤妃派人来搜了兰梓轩却是没找到什么有力的证据,这对你来说是个极大的好处。我让人来这找了你的宫女木兰,带上昨日给姚知月做点心剩下的材料一起去了乾元宫。当着陛下的面又做了一次,做成之后我亲自把点心吃光了。 方贤妃既然搜不出来所谓的五味子,当然不能说你宫中人下了毒。再加上点心做好也没有问题,便可以证明此事和你无关了。” 这方法确实算不上高明,反而简单的很。关键在于陆萧萧这个人,她与许追无关,陛下平日里对她虽然算不上宠爱,但是却是敬重。这一次陆萧萧以身试毒,倒是可以让人信服。 想到这许追站起身子又是一礼:“陆昭媛如此尽心尽力,以自身安危来保全嫔妾,嫔妾当真感激万分。” 陆萧萧伸出手到许追面前,把她又拉得坐了回去:“我既然敢和你夸下海口,自然要做的更有诚意一点,你才会信我。陛下信了我所说,亦是相信你无罪,方贤妃也不好再说什么。” “你放心,皇兄和我都不会让你蒙受不白之冤的。” 昨日宋绮罗离开之前便是如是说到的。 陛下,是从一开始就相信她不是害姚知月的凶手。此番陆萧萧亲自作保,陛下便轻而易举的下旨放了她出来。 可是他是为何,这般的相信她? 陆萧萧见许追面色微怔,似有所想,眉尾微动道:“许充媛可是在想这幕后真凶是谁?” 许追听到声音身形一僵,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在想着陛下。那被戳破的心思令她脸上微红,轻咳一声方应道:“除了林鸢之外也不会有其他人。” “哦?”陆萧萧眼神晶亮:“许充媛为何这般肯定?” “姚婕妤出事之前,我曾经在陛下面前和林鸢争辩了几句。林鸢此人我虽然接触不多,但知她是个参差必报的人,经此一事必定怀恨在心。我前一日得罪了她,第二日姚婕妤便中了毒,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再者,姚婕妤被害这件事,用的手法虽然谨慎但是不免有些小家子气。从中也能看得出来那凶手胆子不大,不敢让姚婕妤直接死了,便用了五味子还得姚婕妤昏迷。这与林鸢这等出身不高,又是庶出的女子很是吻合。 还有一点,姚婕妤之所以被害,是因为她身边有内鬼。不过这一点我倒是想了很久也没想到,直到在慎刑司中我看见从墙皮脱落的土落在地上才恍然大悟。那日的糕点我亲自看过,只有切面和上层有五味子的粉末,且旁边的地方并没有深褐色晕染的痕迹。所以这五味子是有人在姚知月吃之前放上去的,时间并不长。而且姚知月只吃了那一块加了料的芙蓉糕,便可以知道姚知月身边有内鬼。那人掰开了芙蓉糕,撒了五味子粉末在上面直接递给了姚知月吃,这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这么短的时间之内便能买通姚婕妤身边的人做内鬼,陆昭媛认为什么样的人才会有这样的手段呢?” 陆萧萧微微皱眉,半晌道:“一是权势滔天,逼得姚婕妤身边的人不得不按照她说的去做。二便是前途无量,能许人以希望。在宫中,主子的荣宠便是奴才的前程。” 许追点头:“现在宫中能够这般的,又胆子不大的,除了林鸢也不会有旁人了。” “可是现在我们并没有证据,这般说辞说给谁都不会有人信,就没法儿去林鸢宫中搜宫。”陆萧萧敛起一张脸,有些不甘。 “她既然能做出这样的事,就必定还有破绽,只不过是我们未曾发现。现下林鸢跟方贤妃走的近,若是在后宫之中倒是很难有什么作为,除非........” 陆萧萧见她欲言又止忙道:“除非什么?” 许追暗自想自己真是痴心妄想,甩甩头笑道:“没什么,如今我已然出来了,之后的事情,静观其变便好。” 陆萧萧看着她的笑脸,一时间默默不语。 ** 吃过晚膳,嫣霞宫总算是传来了姚知月醒了的消息。许追高兴的很,刚要去看她,兰梓轩便来了一个人。 “明公公怎么来了?”许追收拾妥当,却是不想明泉过了来。 “奴才先恭喜许充媛出了慎刑司,许充媛遭此大难过后必有后福。”明泉脸上诚心诚意的笑容看得许追心中舒服:“多谢明公公。” “奴才此来,是请许充媛跟着奴才走一趟。” 许追心中一下子紧张起来:“可是陛下找我?” 明泉实在是太过懂得许充媛这般紧张的原因了,忙安抚道:“许充媛放心,不是召您侍寝。” 许追怔了怔:“我,我不是说这个........” 明泉疑惑:“那是奴才猜错了,许充媛是很想侍寝吗?” 许追又怔了怔:“也不是,我.......” 见许追支支吾吾也说不出个什么,倒是急的脸色微红,窘迫的很。作为自家主子的好奴才,明泉自是不能看着主子心尖上的人这般不自在。轻咳一声,明泉道:“陛下是想找许充媛问一下姚婕妤被害一事,许充媛,随着奴才来吧!” —— 明泉说事情机密,便没有让许追带身边的宫女。明泉领着许追向前走着,许追心下疑惑,这仿佛不是通往乾元宫的道路。走了好久,直到许追气息有些喘,前边的明泉才停下脚步。 许追抬起头看着眼前的高台,最上面的鎏金匾牌之上大书着三个字:弄星台。 这地方她倒是来过,每年的七夕佳节之夜,后宫中的妃嫔便会齐聚这里看烟火。过去的三年她每次都出席,只有今年称病没有来。刚才明泉带着她过来走的并不是大路,而是捡的小路过来的,所以许追才一时没想到明泉要带着她去哪里。 “许充媛上去吧!陛下正在上边等着许充媛呢。” 明泉恭敬说道,许追点点头:“有劳明公公了。” 弄星台很高,许追拎着裙角又是走了一会儿才走到上边。此刻正是夕阳正好之时,金黄色的光洒满每一处。弄星台之上,整个皇宫尽收眼底。往常来的时候都是晚上,许追还是头一次在这个时辰的弄星台上看着远处的风景。 收回心思,许追打起精神往里面走去。远远的看见正对面的一个人,一身白衣胜雪,正背对着她而立。远处是霞光,近处便是他挺拔的身姿。许追脚步一顿,前边的人徐徐转过身子,眉眼一弯,唇边漾起笑意。 许追心头一滞,继而狂跳起来。就和七夕佳节那一晚上,万千烟花璀璨之下见到他的笑颜一样。 “你过来。” 笑着的人如是说道,许追脑中还来不及反应,脚下却是不受控制一般的一步步向着他的方向而去。待将将走到他的跟前,横着出来一只手一把拽过她的手腕。许追身子一转,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站在了他的身前,而他的手臂就这么圈在了她的腰间。他的头搭在她的肩膀上,在她耳边笑问道:“你往常来弄星台,是不是只顾着看烟火了?其实这弄星台之后的景色,才真是极好的,不信你看。” 许追手僵着不知道放在哪里是好,宋衍琮好心的松开她的腰,探出手握住她的放在掌心,替她的手找了一个好的归处。之后以一个团抱的姿势再次拥着她在怀中,许追僵着身子,眼睫毛止不住的颤着。 “朕让你看景色,你看着脚尖做什么?”宋衍琮轻声呵斥,却是没有平日里训她那般的疾言厉色。 许追急忙听话抬眼看着弄星台之下,眼睛倏地睁大:“好漂亮!” 弄星台之下有一汪湖水,虽然比不上御湖那般的浩大,但是却胜在天然。湖水之上镀了一层金光,微风徐徐,荡起金波涟涟。湖水周围种着一丛丛茉莉花木,此时那茉莉花正开的热热闹闹。清新淡雅,幽远沉静,全无甜腻之感,又并不是躲躲闪闪、若隐若现的。大朵大朵的洁白花瓣吐露芳菲,虽然素净却在这黄昏周遭金光闪闪之中独成一家。微风吹落枝头的花朵,花犹洁白,暗香残留。花瓣随着飘落在水面之上,静静荡着。 许追并不是没见过茉莉花,但是却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直把整个湖围在了中央。从弄星台向下看去,那一圈的茉莉花丛像是花环一般围着泛着淡金色光的湖水,静谧安逸,当真是美如画卷一般。许追眼睛弯弯,又是暗自懊悔,自己竟然从来没注意到弄星台之后的风景。 突地许追闻到那茉莉的清香竟然近在鼻尖,也是在这时她才发现不知道何时宋衍琮的身子已经离开了她,只留着她一个人在这台上看风景,许追慌张的回头,却是见宋衍琮并未远离,就在她的身后三五步的地方,手中拿着茉莉花编成的花环。 ☆、第54章 喜不喜欢 第54章喜不喜欢 “早知道这三年会让你这般伤心,朕定然不会如此待你。” 突地许追闻到那茉莉的清香竟然近在鼻尖,也是在这时她才发现不知道何时宋衍琮的身子已经离开了她,只留着她一个人在这台上看风景,许追慌张的回头,却是见宋衍琮并未远离,就在她的身后三五步的地方,手中拿着茉莉花编成的花环。 那花环编的倒不是很精致,甚至有些粗糙,但是许追看到它之后眼睛却是再也移不开。 视线随着花环转移,一点一点靠近自己,然后向上,直到眼睛再也看不见。许追隐在他的身子之后,眼前骤然一黑,又瞬间明亮。宋衍琮退后两步细细打量着她,素色的衣衫,轻纱荡起。她似是吃惊略微轻启的樱唇,瞪圆了的眼睛小鹿一般的可爱。就像是花丛之中的仙子一般,天真无邪,无意中坠入了尘世。 宋衍琮心中得意,脸色满意的点点头:“很漂亮。” 许追咬着唇,手有些抖的抬起,摸到那茉莉花环之后停了几秒,倏地收回手藏在袖子里。 宋衍琮说完再次走近,这次却是没有搂住她,而是站在了她的身边。 “你喜欢这地方吗?” 听着宋衍琮轻声问道,许追忙也转回身子,稳下心神道:“喜,喜欢。” “这里的茉莉花都是朕亲手种的。” 许追讶异:“陛下喜欢种花?臣妾从前从未听说过。” 宋衍琮点头:“不光是你,朕也从来没听说过。” 许追身形一僵,便知自己这是又说错话了,垂下目光不再言语。下巴猛地被人握住,进而抬起转向他。宋衍琮微皱着眉头看着她:“你为何这般的怕朕?朕又没怪你什么,只是一句玩笑话而已,你干嘛又是这般小心翼翼的模样?” 许追抖着唇道:“陛下乃是天子,臣妾对陛下心中敬畏,自然是要时时谨记,小心侍奉。”她说完,瞧见宋衍琮下巴绷得紧紧的,桃花眼恶狠狠地盯着她看。那手上也不自觉的用了劲儿,许追心中恐慌不敢说痛,只能忍着。 宋衍琮瞥见她脸色有些发红,刚刚因为她的话起的烦躁心思一下子消散。忙撤了手,见她下巴被他捏的通红,心中又是难受又是懊恼。他上前一步,伸手想要碰一碰,许追却下意识的便往后躲闪。宋衍琮的手顿在空中,收了回来。他的眼神暗了暗,苦笑一声:“是朕错了。” 许追摇摇头:“是臣妾的过错,是臣妾说话惹陛下不开心了。” “早知道这三年会让你这般伤心,朕定然不会如此待你。” 宋衍琮说着转过头,看着外面的景色。许追咬着唇,咬到泛白,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正踟蹰之际,便听见“砰”地一声,许追眼睛倏地睁大,大声喊着:“陛下!”之后急忙跑到宋衍琮的身边,只见宋衍琮右拳狠狠地砸在了一旁的汉白玉栏杆之上,登时血肉模糊一片。 “陛下忍一下,臣妾先帮您简单包扎一下。”许追看见那血,整个人都慌了。亦是管不了那么许多,就要弯下腰撕下裙摆一角为他止血,却是被他一把拽住了胳膊。 “陛下........” 宋衍琮面无表情:“朕无事,不用包扎了。” “现在天气这般热,若是不及早处理伤口发炎了该如何是好?陛下也是的,为何好端端的要往这栏杆上撞,万一........” “你在关心朕?” 许追见他的伤口血止不住的往外涌,沾了他的白色锦袍之上简直是触目惊心。 “陛下若是出了什么差池,臣妾担当不起,还请陛下不要执拗着,让臣妾替您包扎吧!” 宋衍琮刚刚亮起的眸色一下子变得灰暗,低低喃喃道:“是朕自作多情了。” 许追没听见他说什么,只见宋衍琮放开了她的胳膊,“刺啦”一声撕下了身上锦袍的袖口递给她,并未言语。许追接过来,捧起他的手,先用一端小心的擦了擦伤口的表面。再是低下头,呼呼地轻轻吹着,这才用袖口的布料简单的包好。 整个过程中宋衍琮都垂着眼眸盯着她看,她的呼吸均匀的洒在伤口之上,好像就这般便能使他手上的伤口痊愈,顺带着........让他心上的伤口愈合。 宋衍琮从来都没有一刻像是刚刚那般的无力过,许追怕他,敬他。可是他想让全天下人都怕他,敬他,只希望她一个爱他,念他,却是艰难到了极点。 过去的三年,他冷着她淡着她,殊不知如今落到这般的光景都是他一个人咎由自取。就算是难受到了极点,自怨到了极点,也只能伤害自己来出气。有那么一刻宋衍琮不禁在想,若是自己就这般去了,许追会不会抛下怨恨,为他掉一滴眼泪? 而此时此刻,他的手被她小心的捧在掌中,宋衍琮突地觉得有些庆幸。还好只是三年,还好没有再浪费更多的光阴。还好他还有机会去弥补,去守候。 许追包好之后抬起脸来,正对上宋衍琮的眼睛。那双桃花眼中黑眸依旧闪亮,已经不见了刚才的那股子黯淡。许追浑身一震,却不知道为何见到他如常的神色心中觉得高兴起来。 “包好了陛下。不过臣妾这只是简单的包了,陛下还是快些回去,再召太医仔细的包一下才好。” 宋衍琮眉头舒展:“不必了,你包的很好。”他抬起手,仔细的端详了片刻:“嗯,像是个猪蹄一般,若是还有酱料直接就能吃了。” “噗”许追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又觉得自己失礼之极,刚要说些什么便听见他又道:“说起这个朕倒是想起一件事,许充媛还欠朕一顿猪肘子你可还记得?” 许追脑中急速转着,搜寻关于猪肘子的信息。 那一天在兰梓轩,为了感谢陛下帮了她出大理寺,她便说愿意为陛下做一顿猪肘子吃。而那个许诺是发生在陛下嘴对嘴的喂她喝药之后的........ 宋衍琮眼睁睁看着面前的人想着什么事情一般,却是越想脸越红。他唇边一挑,不怀好意的逼近:“你脸怎么红成这样?可是想到了什么不该想的?” “没有没有!臣妾没想那天陛下亲臣妾的事情!”许追急吼吼的说到,待出口之后简直想扇自己俩巴掌。 宋衍琮嘴边笑容灿烂的好比六月的日头,之前心中的那些或是悲愤或是忧桑的情绪全都被许追这一句话给扫个精光。 原来不光是朕总会回想起那天的事,你也会偶尔想起。 虽然只是偶尔,但是是不是就说明了,在你心中,也是有朕的存在的?不管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存在便是有理。能和你有着同样的回忆,这种感觉实在是不能再美妙。 心中美到不行的宋衍琮拉着还红着脸盯着脚尖看的许追再次到了栏杆之前。 “五年前,朕在这里种了这些茉莉花,是为了一个人。在朕的心里,她便是如这茉莉花一般,虽然颜色素净寡白,却是香味清幽,足以洗涤尘世的污垢。” 许追心头仿佛被什么东西一刺,脸上的热度一下子消散。她看着那围住小湖的茉莉花环,却是没了之前的心潮澎湃,反而有些烦。 这么看下来颜色确实不好看!白白的一片看多了让人不舒服! 宋衍琮没发现许追的异样,自顾自的继续说着:“朕见了她第一眼,就觉得她此生必定是朕的女人。所以朕一回来便种了这花丛,就等着有朝一日带着她亲眼看看。如今........”他深情满满的转过头看着许追,话却一下子淹没在嘴中。只见本应该感动得痛哭流涕的许追脸色阴沉到了极点,目露凶光的看着远处的茉莉花,那小眼神让宋衍琮都不自觉的心中一慌。而她的手上拿着一朵茉莉花,想是从头上戴着的那花环上取下的。正被她捏在手里,花瓣发黑缩成一团,死的惨不忍睹。 “你不喜欢茉莉花?” 许追梗着脖子没有犹豫的点点头:“不喜欢。” 之前喜欢,但是从刚才开始就不喜欢了。 宋衍琮:“........” 轻咳一声,宋衍琮暗自庆幸没有继续说下去,赶紧拉着她离开这是非之地。许追则一言不发,抿着唇随着他一道离开。 明泉正在下面守着,暗想着一会儿天要是黑了在弄星台上四角悬上花灯,许充媛定是会喜欢。到时候陛下和许充媛两个人携手在一起,看着远景深情对望。想着自家主子终于能守得云开见月明,明泉不禁笑出声来。 眼风中却是见到他那主子带着许充媛飞快的下了弄星台,携手倒是携手了,但是陛下那脸色怎么那么的难看。还有许充媛,往常见到陛下的那些羞涩紧张都哪里去了,面色黑的简直让让明泉那颗小心脏都一颤。 鹿远啊!我后悔了,不应该嫌弃你啰嗦就把你撇到乾元宫里的。要是带着你,我死了你怎么着也能给我收尸啊!我不想曝尸荒野啊! “回乾元宫!”宋衍琮走到明泉身边吩咐道,拉着许追急匆匆的走在了前面。 明泉吐了口浊气,拍了拍胸口。 还好还好,没有一上来就踹他。回了乾元宫,还有鹿远陪着他受罪呢! 明泉这样想着,急忙追了上去。 ** 那边宋衍琮扯着许追一路的狂奔,这边宋绮罗带着柳絮沿着御湖边慢慢悠悠地走着。 她本想去找许追一同出来散散心,却是不想扑了个空。木兰说许追被陛下叫去,走了有一会儿了。 宋绮罗真是十分好奇,皇兄和许追之间会发生什么有趣儿的事情,看来明日要着人请明泉过来吃吃茶谈谈心了。 “公主。”耳边柳絮唤着她,声音有些迟疑。 宋绮罗“嗯?”了一声抬起脸,只见前边的揽月亭之中站在一人。浅紫色的官袍加身,眉眼依旧,公子如玉。他就那么站在那里看着她,脸上没了平时常挂着的笑容,只余半分化不开的哀伤。 宋绮罗的笑意顿时僵在脸上。 莫笑染........ 好久不见。 ☆、第55章 温馨日常 第55章温馨日常 乾元宫东暖阁 宋衍琮和许追对坐在床边,许追手边放着一个药箱子,里面有各种上好的金疮药。许追本来说让明泉去请太医给陛下好好包扎,但是宋衍琮却是十分冷酷的甩出一句:“既然这伤是因你而起,当然要由你负责把它包好。” 许追:“........”她虽然觉得自己和这伤口真的半两银子的关系也没有,但是陛下说的话就是圣旨,她不能反抗只能遵从。幸亏乾元宫备着金疮药,不然还要让人去太医院取,着实麻烦。 许追把之前的那截包扎伤口的袖子布料拿下来,十分认真的上好药,再拿出白布层层缠好。整个过程过宋衍琮一言不发,就像这手不是他的一般。 “陛下要记得这伤口三天不能碰水,每日让下人替陛下要换一次药,很快便能好了。”许追包扎好之后细心说道。之前她跟着许颂查案的时候,经常会遇到受害人受伤的事情。大夫不可能随时随地的跟随身边,所以这简单的包扎之术还是要掌握的。即使这么久不做,但许追做起来还是很熟练。 宋衍琮歪着头看着她,像是听见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你说让下人替朕换药?朕的千金贵体岂能是那些下人轻易可以碰的?” 许追怔了怔,弱弱道:“那伺候陛下梳洗更衣的奴才,不是也会碰到陛下的身体吗?” “哎呀!还学会跟朕犟嘴了!”宋衍琮半挑着眉头,目露凶光的看着她。许追抖了抖唇没敢在说什么。 宋衍琮其实心里只觉得欢喜,这还是第一次许追对他的话有异议,并且说了出来。虽然说的很小心翼翼,但是也是一种进步。不过这种时候的欢喜还是不能表现在脸上的,不然以后的福利可就没有了。 端着一张冷脸的陛下微微抬起下巴,更加高冷的盯着她:“朕说过了,这伤是因你而起的,所以你要日日过来乾元宫给朕换药,直到伤口痊愈了为止。” 许追唯唯诺诺的点头,却是想起什么一样又是弱弱地说了一句:“可是陛下,之前您下过圣旨说不许臣妾来乾元宫的。臣妾要是日日过来给陛下换药,岂不是抗旨不遵了?臣妾万万不敢。” 宋衍琮:“........”朕怎么忘了这一茬。 当时宋衍琮被许追弄得大了舌头,当着那么多人他实在是下不来台,就非常酷炫的使了一下小性子,没想到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砸的还无比的欢快。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又闪了腰。 不过真正的勇士是要敢于面对闪腰的过去的,宋衍琮轻哼出声:“朕什么时候说过不让你来乾元宫了?朕不记得了。” 许追仔细的回想了那一天发生的事,深刻的记得宋衍琮说的那句话:“以后没有怎(朕)的僧(圣)旨,不许你到乾元宫来。”这句话曾经在许追耳边回荡了很久才被忘却。 不过陛下都这般说,许追也无力反驳,只能说道:“那是臣妾记错了,既然陛下不嫌弃臣妾手脚粗笨,臣妾便来乾元宫给陛下换药。” 茉莉花香合着她身上的香味一同袭来,宋衍琮眼神变了变,伸手探到她的头上摘下那花环,抬手就要扔到地上,再踹个稀巴烂。本来是想要讨她的开心,没想到最后却是讨了个没趣。 许追眼疾手快站起来,想也没想的就按住了他的动作:“陛下为何要扔了它?” “你不是不喜欢茉莉花吗?还戴着它岂不是心中不爽快?” “臣妾........”许追迎着床边的灯光亭亭而立,肤色白皙,细嫩的像是能出水来。她微微咬着下唇,目光微微垂下:“臣妾虽然不喜欢茉莉花,但是喜欢花环。所以........陛下能把这花环赏给臣妾吗?” 她说完抬起眼,杏眸中带了祈求。宋衍琮心中猛地一跳,进而点了点头:“既然你诚心诚意的求了,朕便把它赏给你了。” 许追笑着福了福身子:“多谢陛下。” 宋衍琮“嗯”了一声,伸出包好的右手拉着她又坐在了床边,左手拿着那花环再次戴在了她的头上,桃花眼定定的看着她。许追心下说不出的欢喜,但是又很是不适应宋衍琮这般的目光,像是深渊寒潭一般,看上一眼便会被吸进去。许追睫毛颤了颤,就又开始了她在这种时刻必定会做的一件事——没话找话。 “昨日臣妾在慎刑司的时候公主殿下曾经过来,送了一些东西给臣妾。公主殿下说,这是陛下的意思,臣妾真的十分感激陛下如此恩情。陛下对待后宫众妃嫔皆是亲厚无比,后宫中的姐妹也无不感谢陛下的恩德。” 宋衍琮本来见她很是喜欢自己编的花环整个人飘飘然,但是听着她这话一颗心却是一下子从云端“啪叽”一声掉入了谷底。 对后宫众妃嫔皆是亲厚无比........你哪只眼睛看着朕对其他女人亲厚了? 后宫中的姐妹........他们是你的姐妹,那朕是你的什么? 宋衍琮脸色有些发青,许追见状急忙又道:“臣妾此番能顺利出慎刑司也是陛下的恩典,臣妾感激涕零。今后定会与后宫众姐妹和谐相处,让陛下少为后宫操心。” 宋衍琮脸色由青转黑,许追:“臣妾.........” “闭嘴!” 宋衍琮狠狠地盯着她,那目光让许追觉得她若是再说什么一定会是竖着进乾元宫,横着出去的。 见许追不再说话,宋衍琮闭了闭眼,默默念着最近想到的遇上许追必要念的咒语:许追情商低,许追情商低,许追情商低........这么自我催眠之后,当真是有效果。再睁开眼睛,宋衍琮脸色恢复正常。 不过她既然提了关于慎刑司的事情,宋衍琮便说了心里的打算,顺便转移一下话题。不然再由着许追说下去,他也不能保证那咒语还会不会管用。 “陆昭媛在朕的面前替你作保,又说许充媛心思缜密,办事利索。后宫中事总是让大理寺介入终究事不妥的,朕便给许充媛一个机会,让你亲手揪出幕后黑手。” 许追倏地抬眼,一脸的不敢置信:“陛下.......” “怎么?你不愿意?” “臣妾谢过陛下!”许追声音有些抑制不住的激动,真是想什么来什么。之前她和陆萧萧说话之际,便想了若是陛下能许她查这件事情,她便能堂堂正正的去搜宫,一切就都会变得简单。但是那时她真的只是想想而已,陛下怎么会让她去查案?简直是异想天开。却是没想到这才过了不到半日,这机会便摆在自己眼前了,怎能让许追不激动。 许追欲要站起身子行大礼,便被宋衍琮抬手阻了:“这里没有旁人,不必多礼,你这么一会儿站起一会儿坐下的朕看着眼睛晕。” “多谢陛下。” “这个赏你。”宋衍琮解下腰间挂着的玉佩递给许追:“有了这个,大梁各处随你出入,做起事来会方便许多。” 许追慌了,这玉佩她知道来历。是大梁每代只传给太子的物件,十分的尊贵,和后宫中只传给皇后的并蒂莲海棠修翅玉鸾步摇一样,是身份的象征。 “怎么不拿着?” 许追摇摇头:“这玉佩太贵重了,臣妾不敢接。” 有什么贵重的?你若是要,朕整个人都是你的,奈何,奈何........ 宋衍琮掰开她一紧张便越发僵硬的手,把玉佩塞了进去:“朕给你你便收着,左右只是个物件。” 这一天对许追来说实在是太过难忘,陛下不仅让她去查案子,还给了她这玉佩让她便宜行事。这样的恩典是她早前想都不敢想的,终是让她心中惶恐。 “陛下,臣妾有一件事要问。” “说!” 许追抿了抿唇,只觉得心中跳的实在厉害:“昨日公主殿下曾说,陛下相信臣妾不是害姚婕妤的凶手。臣妾想知道,陛下为何要相信臣妾。” 宋衍琮斜睨着她,一脸的高深莫测:“这个很重要吗?” 许追顿了顿,点了点头。 对朕视若无睹的你,又怎么会无聊到做这种事来刷存在感。 宋衍琮笑了笑:“不为什么,只因为是你,朕便相信。” 许追嘴里发干,心跳骤然加速。 宋衍琮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面色虽然平常,心中却早就像是冷水浇到热油之上一般,一下子炸开了锅。 慌忙之中,宋衍琮错开眼轻咳一声:“天色不早了,早些睡吧!” “睡.......”这个字用力的砸碎了这稍微有些微妙的气氛,许追讶异的瞪大了眼:“臣妾,在这,在这里睡?” “朕想过了,兰梓轩离乾元宫路途太过遥远,你若是日日来给朕换药要费上好些功夫。万一这路上下了雨,你病了的话就会把病气带到乾元宫。所以,为了朕的安康,也为了你不必那么操劳。从今日起你便搬到乾元宫来,直到朕的伤口愈合了为止。” 许追:“.......” “朕刚才已经让明泉带着人去兰梓轩取你平时的衣物,另带你宫中的木槿过来伺候你。白日朕不在的时候你尽可以查案子,朕让鹿远跟着你,他做事还是很牢靠的。” 许追:“........” “还有,晚上朕身边没人会害怕,这你是知道的。再加上乾元宫若是特意为你收拾出寝殿亦是麻烦,朕便屈尊一下让给你半张床。不用谢恩了,这都是朕应该做的。” 许追:“........” ☆、第56章 大不一样 第56章大不一样 不知道陛下喜欢的,到底是明泉还是鹿远呢? 夏季时节,天气像是孩子的脸一般,前一日还是艳阳高照热的不行,第二日却是暴雨如注,凉的沁人。 宋衍琮一夜睡得极其安稳,醒来的时候嘴角还挂着笑容。 “嘘........”他轻手轻脚的坐起,冲着在帐外等着伺候的明泉沁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这才掀起被子一角,绕过许追的身子下了床。许追依旧闭着眼睛沉沉的睡着,安静的像是睡莲一般,让宋衍琮忍不住怦然心动。 顾不得身边还有奴才,宋衍琮屈身向前,低下头轻轻吻上了她光洁的额头。 许追,以后的每一天早晨醒来都会看见你,真好! 若是现在许追醒着,一定会被宋衍琮眼中的温柔神色给惊到。 宋衍琮微凉的唇轻轻摩挲着,终是怕扰了她安枕,恋恋不舍的离开。 走出了层层叠叠的帐帘,明泉和沁香领着众宫女已经等了有一会儿,见状也只是眼观鼻鼻观心的并未有异变。而昨夜奉命过来伺候许追的木槿却是一副傻了眼的模样,陛下刚才对自家娘娘简直是怜惜到了极点。那般温柔的神色,即使是对宫中现在位分最高的方贤妃都不曾有过。难道说,自家娘娘真的是咸鱼翻身了? 宋衍琮一步三回头的看着龙床的方向,从寝殿走到外间花了足足比平时多了三倍的时间,明泉等人自然也随着出了来。 到了外间,宋衍琮没有着急梳洗更衣,而是指着站的较远的木槿开口道:“到朕身边来一些。” 木槿称“是”,急忙过来站到了宋衍琮的身边。 “你跟在许充媛身边三年,自然是了解许充媛习惯的,骤然换了人伺候她也不习惯,朕便叫了你来。” “伺候充媛娘娘是奴婢的本分,奴婢万万不敢丢了这本分。” 宋衍琮微微一笑:“嗯,这话说得不错。许充媛会以给朕换药之名在乾元宫住上一段时间,这段时间朕不希望许充媛住的用的有半分的不舒心,所以还要你多留心了。” 木槿心下震动,陛下居然会让娘娘留在乾元宫住!莫说方贤妃,就算是将来宫中有皇后,住到陛下的寝宫来这都是不合规矩的,更可况是一直不得宠的自家娘娘。 虽然震惊,但是木槿懂得分寸:“奴婢自当尽心,请陛下放心。” 宋衍琮点头:“还有一件事,有些事情你看见了就当没看见。现在朕不想张扬,这乾元宫的人自然是没有人敢跑到外面嚼舌头根的。若是宫中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来,你说朕该怀疑谁呢?” 木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奴婢一定守口如瓶,半分都不会往外传。” 宋衍琮未说话,木槿垂下头,心跳的极快。外面雨下的大,闷得厉害。木槿只觉得身边的空气更是令人窒息的沉闷,这一刻她觉得那句话当真是有道理。 伴君如伴虎。 半晌,宋衍琮才冷冷开口:“朕便信你一次,你起身吧!进去守着许充媛去吧!今日她定会出门,这雨下的大,记得给她披上披风。” 木槿如蒙大赦,起身福了身子:“奴婢明白。” 待里间的门轻轻打开又合上,宋衍琮才缓了神色。明泉十分懂得审时度势,这才招呼宫女给陛下换上朝服。 宋衍琮一边张开双臂任由他们动作,一边转过头看着黑压压的外面,眉宇间都是喜色:“天气可真好啊!” 明泉:“.......” —— 暴雨来的快去的也快,许追将将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不见风雨。阳光拨开层层云朵肆无忌惮的洒在大地上,天边挂着一道五彩霓虹桥。 梳洗过后,又吃了早膳,准确的说,亦可以当成是午膳。一桌子的饭菜都是许追平日里爱吃的,没什么不合胃口的。只不过她四下打量着这乾元宫的东暖阁,见处处都是帝王用的龙纹图样,入目皆是尊贵无比的明黄色物件,让许追心下很是不安。 她竟然就这般堂而皇之的住到了乾元宫,不知道后宫那些人知道了之后又会编排她些什么? “可是饭菜不合许充媛的胃口?若是如此,奴婢让人再重新做来。”沁香双手交叠放在身前,笑着轻声问道。 许追收回思绪,顿在空中有好一会儿的筷子落在最近处的一个盘子里,夹了一筷子酱菜就着细粥吃了一口。 “没有,这酱菜很是入味,细粥也熬煮的很软糯。” “娘娘真是体恤奴婢。” 许追一愣,暗道不愧是陛下身边的大宫女,这般的机敏,一眼便看出自己这是不想让她难做才吃的。许追也不再勉强放下了筷子:“我吃好了。” “许充媛若是有什么喜欢吃的东西尽可以和奴婢说,有什么不顺心的也可以和奴婢说。这还是是乾元宫第一次有妃嫔住进来,奴婢亦是头一遭伺候女主子,若是有想不到的地方还请许充媛提点。”沁香说罢又看向木槿:“还有木槿姑娘,沁香有许多的方面要请教,木槿姑娘可不能吝啬。” 沁香这话说的极是谦卑,即使是对着木槿这等不及自己等级高的小宫女亦是十分有礼。木槿受宠若惊急忙道:“沁香姐姐叫奴婢木槿便好。” 沁香笑着点头。 许追一直在打量着沁香,见她容貌秀丽,举止谈吐都是不俗。心中不由得在想着,陛下身边伺候的人到底都是玲珑剔透的,不然也不会这般在陛下身边得脸。 “这段时间还要麻烦你了,等陛下手上的伤口好了我便回兰梓轩去。” 沁香目光一闪,神情在许追看来颇有些古怪:“陛下的伤一时三刻也不会好,许充媛只管安心住下便是。” 许追想了想也没觉得出异样,倒是旁边的木槿略微有些心虚的别开眼不再瞧着许追。 “陛下上朝前让奴婢转告许充媛,若是娘娘想要出门的话便叫上侍卫鹿远一道。” 许追想起昨晚宋衍琮说的话,点点头:“我晓得了。” ** 虽然昨夜并不是许追第一次和宋衍琮同住一张床上,之前在许府的时候两人也在一张床上睡过。但是这毕竟是乾元宫,是陛下的寝宫。许追躺在床上,鼻尖萦绕的便都是陛下的气息。她心下很是不安,只得直挺挺着身子,瞪大着眼睛看着床顶许久也没睡着。直到身边传来宋衍琮均匀的呼吸声,许追才稍微放松下来一些。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只不过从常理想来若是后宫中的妃嫔同陛下睡在一张床上,那定然是会发生一些什么的。可是她和陛下睡在一起两次了,陛下都未有任何其他的行为。虽然这么想着让她一张脸红的厉害,但是却也着实让她奇怪。 这样想着,许追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情。 陛下三年前开始有后宫的妃嫔,可是整整三年,别说是皇子甚至连位公主都未曾有过。莫不是.......陛下有什么难言之隐?后来的薛婉怀孕之时,许追打消了这个想法,可是事实结果证实薛婉的孩子并不是陛下的。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陛下对自己什么也不做,就很正常了。 可是昨日在弄星台上,陛下的话意思是他心中有喜欢的人,而且已经有五年了。若是真的有难言之隐,又怎么会这么明白的把这种事宣之于口?还让一个路人甲听了来,怎么着都说不通的样子。 思虑纷飞之中许追眼皮渐渐变得沉了起来,到最后实在撑不住了,头一歪便沉沉的睡了去。 ....... “娘娘在想什么?”从乾元宫通往御花园必定会经过的六棱石子路上,鹿远好奇的问道。 许追怔了怔,摇了摇头甩掉那些奇怪的想法:“没想什么。” 鹿远脸色有些失望,本来以为跟着许充媛会发现点儿什么呢!没想到许充媛一路上都没说一句话,真是无趣的很。 许追默了默开口道:“鹿侍卫,你跟着陛下有多久了?” 鹿远答得极快,像是时时刻刻准备着说话一般:“七年。” “那你一定是很了解陛下吧!” 鹿远奶白的小脸上净是得意之色:“这个是当然,若是论对陛下的了解,属下敢称第二,还没人敢称第一。” 那就好。 许追心中道,嘴上状似不经意的问着:“这后宫中的美女众多,环肥燕瘦,各有千秋。既有方贤妃这等雍容华贵之人,又有陆昭媛那等英气妩媚之女。我只是一个不得宠的充媛,自是入不了陛下的眼。可我很是好奇,陛下到底最是喜欢哪一种?” 话音一出,跟在许追身边的木槿死死的闭着嘴,生怕说了什么不该说的。鹿远则终于提起了精神,眼中闪过狡黠的光道:“以属下对陛下的了解,这方贤妃陆昭媛都不是陛下最喜欢的。陛下的口味........”鹿远顿了顿,瞄了一眼许追才继续道:“很是独特,不是一般人能够琢磨得透的。” 那就是了,看来陛下对女人没兴趣是有原因的。不是有隐疾,而是有特殊的喜好。 许追心中闷闷地,又问了一句:“这人我认识吗?” 鹿远俏皮的眨了眨眼:“当然,这人现、在、就在陛下身边。” 许追闻听见鹿远咬重说的“现在”二字,只觉得心头更加的不好受。像是有人用大棉被死死的捂了上去一样,闷得人透不过气。 “唉........”长长舒了口气,许追不发一言继续走着。 不知道陛下喜欢的,到底是明泉还是跟在她身边的鹿远? 不说话走路就变得快得多,穿过御花园往西又走了好一会儿到了一座宫宇的门前。许追停下脚步看着宫门只觉得恍如隔世,上一次来这里还是因为薛婉小产,之后她便卷入了那漩涡之中,差点爬不出来。 而这一次,却是大不一样了。 长春宫,有些人注定今日过后便不能长乐平安,安享春日之景。 许追眼中精光一闪,沉声道:“鹿远,去调五十侍卫马上到这里来。” ☆、第57章 计策得逞 第57章计策得逞 “不是我不放过你,是上天不放作恶之人。” 裴寂死后,鹿远成为宋衍琮身边第一大侍卫,统领宫中羽林卫。听到许追的吩咐之后,他就近叫了五十侍卫没一会儿就回了来。 许追从怀中小心拿出宋衍琮给她的玉佩,举起朝向鹿远和众侍卫。 鹿远等人一惊,急忙跪倒在地:“参见陛下。” 见玉佩如见陛下,这玉佩比之金牌令箭更是好用。 许追看着跪倒的众人道:“本宫承蒙陛下抬爱,许之以玉佩,另赐便宜行事之权。一会儿你等随本宫进长春宫,不管本宫说什么做什么,你等不得有所违抗。” “是,任凭充媛娘娘差遣。” 许追这才放下心来,收好玉佩:“都起来吧!” 众人“呼啦啦”地站起,鹿远此时已经收起玩笑神色,站到许追身旁:“许充媛,可是由属下去叫门。” 许追摇头:“不必叫门,直接撞门进去!” 鹿远一愣,随即点头:“属下明白了,许充媛且闪开一些。”等着许追和木槿站到远处,鹿远才转过身对着长春宫厚重的宫门,抬起长腿聚力一蹬,那很是结实的大门“轰隆”一声便被他的脚力给踹断成两截。 长春宫的人听见动静,急急忙忙跑出来:“谁敢在长春宫撒野?” 一见宫门惨烈的躺在地上,再见一向笑嘻嘻的鹿远满身杀气的站在那里,出来的小太监顿时吓得双腿直抖:“鹿,鹿大人,这是,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 “说”字还未出口,鹿远便一把把他推倒在地:“羽林卫办事,哪里有你说话的地方。” “娘娘,请。” 鹿远恭敬的让开路,许追带着木槿直直穿过宫门向里走去。鹿远吩咐两个人在门口守着,便领着剩下的人跟着进了去。 悲催的小太监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刚才他没看错吧!走在前面的那是,是许充媛! ...... 现如今林鸢是长春宫主位,住的便是之前薛婉住的正殿。 “芳儿你看这个好不好看。”林鸢手中正绣着一件寝衣,从材料到针脚都十分的细致,她拆了缝缝了拆已经几天了,还是不甚满意。 一旁的芳儿看了一眼道:“好看,娘娘的绣工在宫中也算是数一数二的。这寝衣用的还是蜀中进宫的料子,又是经娘娘一针一线缝制出来的,陛下见了一定高兴。” 林鸢面露喜色,举着寝衣看:“陛下已经几天未曾招幸我了,既然陛下不叫,我可以去,希望陛下会喜欢这衣裳。” “许充媛你不能进去,奴婢要通报一声。”突地正殿门口传来一阵嘈杂声,林鸢皱了皱眉:“怎么回事?” 芳儿道:“奴婢去看看。”言罢刚要过去,门前刚才说话的小宫女就被人捂着嘴拽了出去。许追的身影出现在林鸢面前,旁若无人般带着木槿便进了来。 “许充媛是不懂宫中的尊卑礼教吗?你是充媛本宫是充容,你如何就敢这么堂而皇之的闯进来?” 许追看着拍桌而起,厉声说话的林鸢浅浅一笑:“林充容,且不要这般动怒。我既然敢这么做自然是有我的原因的,我若是蠢到什么理由也没有就这般行事,也就没那个资格让你那般的记恨,非要陷害我至死才肯罢休。” 林鸢眼珠微动:“本宫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你待会儿就懂了,鹿远!” 鹿远的身影从门边闪现,大步走过来抱拳而立:“许充媛有何吩咐?” “把这长春宫里里外外都搜一遍,凡是可疑的东西都拿过来,宁可错杀不能放过。” “属下领命!”鹿远垂首应下之后,迅速的出了门。 林鸢见到鹿远那一刻已经明白了鹿远是陛下派过来的,自己再是挣扎也没什么扭转之力。她跌坐在椅子上,脸色惨白,细细的喘着气。许追就立在一旁看着她,平静的开口:“你是个聪明人,知道我来是为了什么,亦是知道是谁许我的权利让我来的。这番搜宫会找出些什么你心里应该一清二楚,你如今已经是自身难保了。” 林鸢倏地抬眼看着她,嘴唇抖得厉害,眼珠动了几次猛地站起扑跪在许追脚步:“许充媛是我错了,你原谅我这一次,别让鹿远搜宫了,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许充媛.......” 许追绕过她,拿起林鸢才绣了一半的寝衣,只见上边鸳鸯戏水的图样十分的精巧,看的出来绣制之人的用心。她突地心中生了一股同情之感,林鸢虽然行事不端,但是对陛下倒是用了真情。 可陛下又给了林鸢多少真心? 这宫中女子众多,陛下的心被分成了一份又一份,从来都不是属于一个人的。可那也只是表面功夫,谁能想得到陛下早已经心有所属了呢? 许追觉得心中闷得慌,拿在手中的寝衣像是带了刺一般扎的人难受。放下寝衣,许追垂眸看着林鸢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既然能想到通过害姚婕妤来陷害我,就应该知道定会有东窗事发的一天。你给我?你能给我什么?你又知道我要的是什么?呵,真是可笑之极。” 林鸢跪着挪到许追的身边,死死地攥住她的衣角哀求着:“是我错了,我不应该害你的。我现如今是陛下最宠爱的人,不管你要什么,我和陛下说一声他都会给你的,只求你放过我这一次。” “鹿侍卫,你可是都听清了?” 林鸢闻声不敢置信的向后看去,只见刚刚明明已经出了门的鹿远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来了,正站在纱幔之后。她是以为殿中只剩下她,许追和芳儿三人才说这话的,没想到这殿中还有着另外一人,亦是在陛下面前相当有话语权的一人。 鹿远徐徐走了过来,笑着抱拳而立:“许充媛好计策,这般轻易地就让林充容承认了害姚婕妤,害许充媛的事实。臣在一旁听得一清二楚,回到乾元宫臣定是会一五一十的和陛下回禀。” 林鸢僵着脖子又转过身来,眼睛睁得大大的:“是你,是你诳我的!” 许追摇头:“不是我诳你,是老天爷看不过眼。不是我不放过你,是上天不放作恶之人。” 许追来之前也没想过会不会在长春宫找到五味子,先前那般和林鸢说,不过就是虚张声势罢了。奈何林鸢心中有鬼,还没等怎么样就自己慌了神色招了个一五一十。林鸢出身不高,又是刚刚得宠,若是此事证实真的是她所为,她这条命就算是交代在这,再难翻身了。所以许追才有把握林鸢会向她求饶,进而安排鹿远在一旁听着。 “属下有事禀报!” 门口传来男声洪亮的声音,鹿远一招手,只见一个宽脸的壮汉进了来:“启禀许充媛,属下在林充容侍女芳儿的卧室之中发现了这个。” 壮汉说着捧上一个纸包,鹿远先接过,打开之后见没什么异样才递给了许追。 深褐色粉末,味道咸酸,这便是五味子。 许追看了一眼点点头示意鹿远拿下去,心中念到:果然还在。 上一次薛婉的案子小曼曾经拿出许追让木槿烧了的东西的粉末出来指证许追,而当时林鸢也在场。林鸢此人疑心很重,经过了那一件事之后定是不放心把剩下的五味子拿到外面去处理,所以只会放在身边。林鸢是认准了许追一定会背上黑锅才这般放心大胆,殊不知她的那点算计早就被别人看在了眼里。 林鸢已经彻底的说不出话来了,窝在地上眼睛都不眨一下,分明是绝望之极的样子。 许追俯下身,拽起林鸢的头发逼着她看着她的眼睛。 “你若是害我,我还可以饶过你。可是你错就错在不该害月儿,她那么单纯善良,你不应该用你的脏手弄脏她一点儿。”说罢许追松开她站直身子道:“既然林充容这么喜欢这五味子,那你便也尝尝这滋味。” 林鸢浑身抖着:“你,你要干什么?” 许追偏过头看着鹿远之后转身往门前走去,鹿远了悟,一扬手,那宽脸的壮汉便上前来。 “把这东西给她灌下去,记得分寸,别让她死了。” “是,大人。” “啊,唔,唔.........” 身手传来女声挣扎的痛苦声音,许追脚下未停走出了这长春宫。 “许充媛怎么不高兴了?” 后跟上来的鹿远扔下了刚才那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一脸的笑眯眯。 长春宫门前种着两棵高大的金桂,若是九月时光,桂花香气四溢,定是美景一番。 许追定定看着深绿色的叶子,嘴角微笑越发虚无:“林鸢手段狠毒,不得善终也是正理。可我如今的行径,又比她好到哪里去?” 鹿远实在是不懂得女人家的心思,明明除了林充容很开心,可是却是又不开心。只能说女人当真是口嫌体正直,特别是陛下心上的女人。 “许充媛还是多笑笑的好,笑一笑十年少,你总是这么闷着小心........”鹿远说着顿住,呵呵一笑:“属下失言了。” 谁知道许追竟然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冲着他扯出一个笑容:“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鹿远:“......很,好。” “那就好。”许追向远处看去,只见弄星台依旧高高立在皇宫西北角,她不由得想起昨日在弄星台上的种种。刚才心中的空洞被一点点填满,指尖微动,仿佛还能闻见触碰到茉莉花环余下的香气。 “走吧,该回去向陛下复命了。”许追说着,在心中又补充了一句:不知道陛下会不会因为她处置如今他最宠爱的妃子....... ☆、第58章 弃车保帅 第58章弃车保帅 断袖与对食相比,更容易让人接受一些。 宋衍琮今日在朝堂之上甚是不爽,他意欲政改,可是却遭到大臣的一致反对。工部尚书孙明甚至要以死明鉴,大呼让陛下收回成命。宋衍琮心中不满到了极点,却也莫可奈何只能作罢。 下了朝,宋衍琮铁青着脸,浑身气势凛冽到了极点。明泉战战兢兢的跟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让陛下消消气。 待一路回到乾元宫,明泉见门口站着等着的人,这才总算是舒了一口气。 宋衍琮亦是看见了就站在门前,不知等了多久的许追。他的脚步停了下来,远远地看着她。 许追走了过来,福了福身子:“恭迎陛下回宫。”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臣妾左右无事,见陛下下朝的时辰快到了便在这里等着了。” 宋衍琮虽然依旧是面无表情,但是一旁的明泉还是感觉得出来陛下周身的气势在渐渐收起,遂向着许追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 许追看得出来陛下仿佛是不太高兴,暗自鼓了勇气道:“陛下定是饿了吧!臣妾下厨房做了几样小菜,让人热着了,陛下可是要去尝尝?” “你做的?” 许追默默点了点头。 宋衍琮眸光一闪,自然地拉过许追的手便往里行:“那便尝尝吧!” ....... 东暖阁的外间摆着一张圆桌,宋衍琮看着面前只摆了一副碗筷顿时眉头皱起:“怎的只有一副碗筷,没有你的?” 许追道:“臣妾怎敢与陛下同桌而食?” 宋衍琮眉头皱的更紧,没理她直接吩咐道:“沁香,再去拿一副碗筷。” 沁香早已想到了,她之前摆了两副碗筷,奈何许追死活不肯,说不合规矩,她只得收起来。但沁香了解陛下,知道陛下自然是想让许充媛一起吃的,就把碗筷放在了一旁,等陛下吩咐的时候便不用再出去拿。 把又一副碗筷摆了上来后,沁香轻声问道:“陛下可是再加一张椅子?” 总是不能让许充媛站着吃饭吧! 宋衍琮瞥了一眼站的直直的许追,突地笑了:“许爱妃你过来。” 许追心中“咯噔”一声,那种自己马上就要倒霉的预感又来了。可是她又不能拒绝,只得慢慢腾腾地挪到他的身边。宋衍琮伸出没受伤的左手绕到她的腰前往后一拉,许追整个人便掉在了他的怀中。宋衍琮正了正姿势,让许追横坐在他的大腿上。 “陛,陛下.......” 许追耳根子发热,却是不敢挣扎。 “朕坐在椅子上,你坐在朕的腿上,如此就不用再麻烦去搬椅子了。许爱妃,你觉得朕的这主意怎么样?” 许追支支吾吾地答着:“陛下睿智。” 一旁的明泉和沁香互换了眼色,俱是心中明了。只有木槿,像是看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眼神都呆住了。沁香在暗处碰了碰木槿的胳膊,木槿这才回过神来。 沁香冲着她笑了笑,走上前去给陛下布菜。今日的菜是许追做的,香菇菜心,醋溜白菜,红烧肘子肉,以及一道鸭子汤,都是极其家常的菜。宋衍琮夹了一筷子惦记了许久肘子肉放在嘴中,肉质细嫩,很是入味。 许追离他极近,看着他吃了不免心中紧张。直到宋衍琮点点头道:“不错。”她这才放心下来。 每样都尝过了之后,宋衍琮心中有些欣喜。娘子做的一手的好菜,真是人生的一大幸事。 “你怎么不吃?”心情一下子好起来的宋衍琮偏过头看着连筷子都没动的许追问道。 许追有些羞涩,她现在这个样子坐在陛下的腿上,若是起身拿起筷子吃东西定然会动作极大。那样.......不太好。 默了默,许追才道:“臣妾不饿。” 宋衍琮点点头,伸手拿过沁香盛好的一小碗鸭子汤,白瓷勺子搅了搅,待不那么热了才舀起一勺送到许追的嘴边:“你现在不觉得饿就先喝点汤暖暖胃,不然午后饿得紧有你的受。” 许追呆呆地张开嘴,就着他的手就这般喝了一碗的汤,只觉得不仅仅是胃暖了,整个身子也暖了。 宋衍琮看汤见了底才满意一笑,扬手吩咐人把东西撤了下去。 既然吃完了饭,自然是不能再在陛下的腿上坐着的。许追动了动身子想要下去,可宋衍琮却是一点儿松手的意思也没有。 明泉垂下头捂着嘴笑着,悄悄地带着屋中的人全都退了出去。 “陛下.......” “你总是叫朕做什么?” 许追抿了抿唇:“臣妾很重的,陛下腿定是麻了吧!”既然麻了就放我下去吧! 宋衍琮“哦”了一声:“你是不轻,不过朕身体结实的很,不觉得腿麻。”就这样抱着挺好的。 许追欲哭无泪,却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才能力挽狂澜。只能就这么僵直着后背坐在他的腿上,任由他一只手揽上她的腰身,一只手绕过她的腰放在她的大腿上。 “朕不在的时候你都做了什么?和朕说说,朕想听。” 许追正愁着不知道怎么开口,宋衍琮便把话头送到了她的眼前。许追压下心头的慌乱,稳下心神道:“臣妾得了陛下的重托自是不敢懈怠,午时便去查了案子。经臣妾查证,长春宫的林充容命手下的宫女芳儿买通姚婕妤身边的宫女琳琅,在姚婕妤的点心里下了五味子。侍卫在芳儿卧室中找到了五味子,琳琅亦是招认了。林充容见大势已去,只得承认,鹿远当时也在场,陛下若是不信可以召鹿远进来一问便知。” “朕为何不信?”宋衍琮不解的说道:“既然你已经查明白那便没有什么错了,林充容用这样的手段戕害妃嫔,自是不能再留了。这事你办的很好,等过了这一段朕自会有恩赏。” 许追愣住:“就这样?” “不然还怎么样?” 宋衍琮歪着头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眉头半挑:“你到底要说什么?” “没,没什么。”许追笑了笑,敷衍过去。 这般轻易地就让一个盛宠之下的充容从宫中消失,足足可以见得陛下半点心思都没放在林鸢的身上。林鸢不过只是一个靶子,为的是掩盖住陛下真实的取向。 再看鹿远刚刚在长春宫的时候,一改往日笑嘻嘻的样子,正经严肃到快要把林鸢吃了一般。所谓有所蹊跷之事必定有其不可告人的原因,这般两厢联想之下许追终于确定了,原来是鹿远。 嗯,毕竟断袖与对食相比,更容易让人接受一些。 许追如是想到。 宋衍琮并不知道许追心头的算计,若是知道的话,或许他会一怒之下把怀中的美人顺着窗户扔出去,再自己跳出去压在她的身上,闷死她算了........ ** 祺华宫 方浣刚刚午睡醒来,便听梦晶说了今日林鸢的事情。 “你说谁?许充媛?” “正是许充媛带着陛下身边的侍卫鹿远到了长春宫,查明了是林充容害的姚婕妤。” 方浣撩起披散着的长发到身后,甚是疑惑:“陛下怎么会让许充媛去查这件事?若是不想让大理寺介入,让后宫接手也应该是让本宫来查,怎么会是许充媛?” 梦晶踟蹰半晌终是说道:“娘娘还不知道,许充媛昨日留宿在了乾元宫了。” “什么?”方浣厉声说道:“什么叫留宿在乾元宫?” “陛下昨日手受了伤,为了方便换药包扎便让懂得这些的许充媛留在乾元宫里了。只是住,但并未招幸,行房册上亦是没有许充媛的名字。” 方浣敛了脸色:“为何要许充媛过去包扎?” “听说陛下受伤之时许充媛正在旁边,奴婢想着许充媛平日里不得宠,这次定是为了去邀宠才以换药为名,求了陛下在他身边侍奉着的。不过陛下并未借着这个机会去宠幸许充媛,倒是没让她得逞呢!”梦晶说着,咯咯地笑了出来。 方浣听了这话脸色终是缓了下来:“你说的倒是有理,姚婕妤这件事并不好办,办好了除了能让姚婕妤感恩也没别的什么好处。可姚婕妤那副傻傻的样子,又能成什么大器?终究还是无用的。若是办不好,不仅得罪了林充容,还在陛下面前落了个办事不力的罪名。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让许充媛去做,倒也合适。 只不过本宫瞧着这许充媛还当真是有些手段,这般轻易的便查出来真相。” “娘娘,这林充容若是供出了是咱们给了她那五味子,那可就麻烦了。” 方浣抬起眼眸,娇媚的一笑,虽无粉黛亦是顾盼生辉:“本宫当初既然敢把林鸢这样的人拉到身边自然是有办法控制她,林鸢胆子不大,若是有人告诉她,并州敦敬候马上便会来京城你觉得她会如何?” “侯爷若是来了的话,陛下顾及侯爷定然不会对娘娘如何,顶多罚俸小施惩戒便过了。可侯爷知道了娘娘是因林充容受委屈的话,那林鸢的父亲林文渊可就要倒霉了。” 方浣轻笑出声:“林鸢是想活,但是她更想她满门都能活。” 梦晶眼睛一亮:“娘娘此计果然甚妙,奴婢拜服。”顿了顿又道:“只是可惜了,娘娘刚刚拉过林充容,还没让她为我们做什么呢,她就把自己砸了进去。” “弃车保帅,没了林充容,有的是张充容,李充容,本宫从来没当回事过。得了,本宫歇够了,有些事情也该本宫亲自处理才行。” ☆、第59章 一对璧人 第59章一对璧人 夏天未去,春天又来了…… 刚刚得宠不久的林充容买通姚婕妤身边的宫女琳琅在姚婕妤的点心中下毒,差点害死姚婕妤。此事真相被查清楚,陛下大怒之下,废除林鸢充容身份。林鸢在得知之后伤心欲绝,于当日午夜时分悬梁自尽。 妃嫔自戕乃是大罪,宋衍琮以此见罪于林鸢母家。其父林文渊钦天监监正之位被免除,贬到充州做了一个九品的小县令。朝中之人都懂得,林文渊这是再也没有什么希望返回朝堂了。而知道内情的莫笑染了悟的一笑,明白林鸢自尽应该没那么简单。 得知林鸢死了的消息,在乾元宫的许追默默良久。可以说林鸢的死是她一手促成的,此番她死了许追却没有想象中的欣喜,反而是一阵悲凉。 宋衍琮眼见着许追不甚开心,他今日又是政务繁忙,便先叫了宋绮罗过来陪她。谁知道宋绮罗亦是心事重重,和许追两个人坐在乾元宫那间宋衍琮经常在的耳房之中,相顾无言,一阵寂静。 木槿看着自家娘娘闷闷不乐的样子,再看看公主殿下木着一张脸,一点儿表情也没有。遵循着陛下的吩咐,务必要让娘娘在乾元宫住的开心。木槿便提议道:“娘娘前些日子不是想去看姚婕妤吗?正巧今日天气好,娘娘和公主殿下一道去看看姚婕妤岂不是正好?” 许追一顿,摇了摇头:“知道她身子没什么大碍我也就放心了。至于去看她……还是过一段时间的吧!” 所谓近乡情怯,许追每当看着姚知月就能想起林鸢的样子,心下更是不舒服的紧。还是等缓一缓再说,先让人送去补品便好。 木槿“哦”了一声,又看向宋绮罗:“听说公主殿下这两天常常去御花园转,想必是御花园的花儿朵儿的开得极好,公主娘娘一道去御花园走走散散心也好啊!” 宋绮罗闻言神色一僵:“御花园风大,我最近身子不好见不得风,还是不去了。” 这个时节哪里会有能扑了人的风?木槿深觉无力,暗自叹了一口气只得作罢。 许追倒是惦记着宋绮罗,急忙问道:“绮罗怎的病了?可是叫了太医了?” “太医治不了我的病。”宋绮罗笑了一笑,甚是无力:“不过姣姣不用担心,没什么大事。只要我以后不再犯贱的想一些事情的话,应该就不会犯了。” 许追不明觉厉的:“哦”了一声,屋中再次陷入了一阵沉默。 …… 两个时辰过后,宋衍琮拖着有些疲惫的身子从御书房过来之时,宋绮罗已经走了。他一进门便看见许追低着头,无精打采的坐在一旁,连他进来都没有发觉。木槿瞧见宋衍琮过来刚想出声,就被宋衍琮抬手阻了。木槿福了福身子,又看了许追一眼便小心的退了出去。 宋衍琮轻功极好,又是特意不想让许追发现的,走起来一点儿声音也没有。待到了她的跟前,许追居然还是没反应。宋衍琮心中奇怪,俯下身看过去差点笑出了声。 只见许追头歪着,眼睛紧闭,俨然已经睡了过去。宋衍琮蹲下、身子,双手捧着脸笑的十分荡漾的仰头看着许追的睡颜。 此刻已近黄昏,这间耳房朝阳,光线极好。许追侧对着雕花窗户,那淡金色的阳光镀在许追半边的脸上。从宋衍琮这里看过去,许追白皙如玉的脸颊,淡扫的娥眉,还有那投下一片阴影的睫毛都在闪闪发光。耳中听得见她均匀的呼吸声,很轻很柔,摩挲着他变得柔软的心。 宋衍琮喉头动了动,稍微直起身子,有些犹豫的顿了顿,却是最终贴上了她微微张开的唇。 明泉接到了消息,小侯爷慕容展没回金陵,直接抄了小路直奔京城,两日之后便能到了。他刚想把这个好消息禀告给陛下,便被守在门前的木槿拦下了。 “里面……怎么了?” 木槿脸色很是不自然:“奴婢,奴婢也说不好。” 明泉眼珠子转了转,点了点头:“我知道了,看这样子且得等一会儿呢!这里我守着就行了,你先去歇着吧!一会儿许充媛喊你你再过来就行。” 木槿感激的躬身:“多谢明公公!” “无事无事。”明泉摆摆手,等着木槿走远之后左右看了看没他人在,蹑手蹑脚的转过身把房门嵌开了一点缝儿。只见里面的贵妃榻前,陛下身子坐的端正。许充媛则歪着躺在他的怀中,两人俱都是闭着眼,看起来睡得香甜。 远处红霞漫天,近处的温暖更胜那夏日阳光。 明泉笑的开怀,不忍心打扰这对璧人,轻轻合上门扉。 夏天未去,春天又来了…… ** 在乾元宫的日子,倒是比许追想象中的要平静很多。也许是林鸢的事情还未过去,她去祺华宫请安的时候众妃嫔对她在乾元宫住的事情没多大的反应。就只方浣嘱咐了她要好好的照顾陛下,不能让陛下伤口恶化。 许追心中疑惑,面上恭敬地应了下来。 其实林鸢这件事许追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的样子。比如说林鸢从哪里知道五味子有毒,又是从哪里弄来那么多的五味子而不被人发现的?还有,林鸢虽然犯错,但是终究没有害死姚知月。秦宓害死宫人尚且只打入了冷宫,林鸢此错究其根本也并不致死。 从那天在长春宫里林鸢的行为来看她很是怕死,可是明明有活路她却偏偏自尽,又连累了母家一起受罪……这不像是林鸢会做出来的事。 不过林鸢已死,再是有疑点也死无对证。和她经常在一处的崔婕妤也以“捕风捉影,以讹传讹,助林鸢诬陷许充媛”之罪被贬为宝林,迁出长春宫住到了皇宫中的双华殿去,非圣旨不得出。 林鸢一事便就此揭过。 两日过后的今天,慕容展到了京城,刚好也是大梁国每十日休朝的日子。许追事先并不知道,待醒过来看见枕边的人登时惊住了。 往常每天醒来的时候陛下都去上朝了,这还是第一次许追真切的感觉到自己身边还睡着一个人。 她揉了揉眼睛,却是不敢动,怕扰了陛下睡觉。 宋衍琮本是仰躺着的,忽而翻了身子对着许追。他闭着眼睛,沉静的样子少了平日里的高深莫测,反而像个孩子一样。 许追就这么静静看着,眼睛都不眨一下。宋衍琮依旧睡着,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身子滚到了许追身边,一只手搭在了许追腰间。而披散着头发的脑袋靠在许追柔软的胸前,浑然不知般左蹭蹭右动动。 许追:“……” 她敛了神色,更加不敢动弹,只能默默忍了。可他的呼吸就喷在她胸前,温温热热的引得她浑身战栗。 闭上眼睛,许追在心里做着心理建设。突得胸口一疼,她睁开眼只见胸前覆着一只大手。无意识的按了按,又揉了揉。 许追脑中简直炸开了一般,宋衍琮却依旧睡着,还很是无邪的吧唧吧唧嘴。许追暗自吸吸气,眼不见心为静的再次闭上眼。 许是天还未大亮,又许是四周太过安静。这般不自在的姿势下许追还是又睡了过去。 过了好一阵子,埋头在她胸前的那人嘴角勾了勾,鼻间满足的哼了哼。 —— 两人醒来已经日上三竿,宋衍琮非常正经的以手不方便为由,以下人那种生物没资格碰他的贵体为理,逼得许追不得不亲自伺候他穿衣洗脸,漱口净手。 许追从来没给别人做过这样的事,又是对着一见就很紧张的陛下,这一套活计下来许追额上已经沁出了汗。 “发髻还未梳。”宋衍琮见许追松了口气又说到。 许追:“……臣妾不会梳男子的发髻。” “朕也不会梳女子的发髻,那日在兰梓轩不也给你梳了吗?” 许追:“……臣妾,试试……” 事实证明,许追的动手能力还是很强的,三下五除二就挽好了一个发髻。宋衍琮有些不太开心,本来想趁着这机会与她亲近亲近,就像是上一次他为她挽发一样。却是没想到,许追这么快就挽好了,连说一句话的时间都不够。 事已至此,只能下次再说了。宋衍琮抿着唇:“走吧!” 许追一路跟在宋衍琮身后往偏殿而去,她刚刚听宋衍琮说了,今日金陵德望候的小侯爷慕容展进宫了。许追对这位小侯爷很有印象,御花园中她见过陛下和小侯爷对着饮酒,关系很是亲厚。 小太监推开了偏殿的殿门,绕过大堂到了里间,只见一身着淡蓝色锦袍的男子长身玉立。天生一双笑眼星眸,一见便让人觉得亲切。关外三年的风沙像是一丝痕迹也没在他身上留下,他笑意深深,拱手便道:“三年未见,皇表兄可一切安好?” 宋衍琮眼眶微红,冲上去狠狠地抱住了他:“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许追在一旁看着,心下亦是酸涩。她本来以为今日只是兄弟重逢,亲情重现人间的戏码。却是怎么也没想到,之后的这乾元宫还会有旁的人来。让今日,超过了她第一次侍寝那天,成为了许追今生最难忘之日。 ☆、第60章 诡异气氛 第60章诡异气氛 “朕是她的亲哥哥,自然是希望她能得所良人。” 小太监推开了偏殿的殿门,绕过大堂到了里间,只见一身着淡蓝色锦袍的男子正长身玉立站在那里。天生一双笑眼星眸,一见便让人觉得亲切。关外三年的风沙像是一丝痕迹也没在他身上留下,他笑意深深,拱手便道:“三年未见,皇表兄可一切安好?” 宋衍琮眼眶微红,竟是少见的面露激动之色,冲上去便狠狠地抱住了那男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这三年,朕很是惦记你。” 许追在一旁看着,心下亦是酸涩。她本来以为今日只是兄弟重逢,亲情重现人间的戏码。却是怎么也没想到,之后的这乾元宫还会有旁的人来。让今日,超过了她第一次侍寝那天,成为了许追今生最难忘之日。 慕容展退后一步,错开眼看向站在一旁的许追,笑容不减:“这位,便该是许充媛了吧?” 许追心下疑惑,自己和这慕容小侯爷从未见过,他怎的就知道自己是许充媛。但是转念一想,自己在乾元宫中住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小侯爷知道也是情理之中事。 许追躬身行礼:“见过小侯爷。” “不敢当不敢当。”慕容展虚扶了一下许追又道:“在外许充媛是宫妃我只是个世子,在内您是我的皇表嫂我是晚辈,怎么着也不该如此行礼才是。” 许追见他温和有礼,话中待人亲切不免心生好感,掩唇一笑道:“既如此,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宋衍琮斜睨着许追的笑脸,脸色一下子黑了下来。拉过许追便往摆在里间中央的紫檀桌那边而去,慕容展眸色一亮,唇边笑意更深了几分。 待落座之后,明泉拍拍手,宫女拿着菜肴鱼贯而入,一一轻放在桌子上。 慕容展见菜色都是自己喜欢的,便知道是宋衍琮费心准备了。 “多谢陛下为我准备了。” 宋衍琮瞥着许追,见她安安静静坐在一旁脸色稍微缓了缓道:“咱们兄弟三年未见,这里又没有外人,你不必拘礼。” 慕容展点点头:“我知道了,阳哥。” 阳哥?这称呼倒是没有听说过。陛下的名讳,貌似没有和“阳”字有关系的谐意。许追疑惑着看了眼坐在对面的慕容展:“小侯爷为何这般叫陛下?” “怎么?阳哥没有告诉过许充媛吗?” 许追怔了一下,继而摇了摇头。 宋衍琮瞧着许追正盯着慕容展发愣,咬了咬牙:“不是什么大事,有什么可说的!” “阳哥说的也是。” 许追有些失望,她虽然知道好奇心害死猫这个道理,但是明明知道有个秘密就摆在你的面前,你却怎么着也不知道,这种感觉确实不太好受。 慕容展长眸在冷着脸的宋衍琮和微垂下头的许追之间徘徊,心中只觉得好笑。 慕容展的娘亲曾经是大梁国赫赫有名的第一女捕头展虹袖,他小的时候展虹袖总是说宋衍琮很是聪慧,像他爹那样。还说慕容展不及宋衍琮,是因为他爹脑子蠢,这才拉低了慕容展的智商,导致慕容展从起跑线就比宋衍琮晚了一截。 不过看着如今宋衍琮这模样,慕容展深深觉得,他娘说的,貌似不是很准确。 “绮罗怎么没来?”思绪一转而过,慕容展看着四周,巧妙地打破了这阵子诡异的气氛。 宋衍琮抬眼瞧他:“朕昨日便告诉她了,按理来说这个时辰应该到了,许是长久没见你想要好好打扮一下吧!” 慕容展“噗”地一笑:“阳哥不要开玩笑了,绮罗从来在意这些,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要不要派人去看看?” “有什么看的,这皇宫之中她向来事横着走的,有谁能把她怎么样?”宋衍琮眯起眼,语气很是漫不经心。 话音刚落,小邓子便进了来:“启禀陛下,悦宁公主和莫大人到了。” 宋衍琮笑得十分高深莫测:“请进来吧!” 慕容展轻咳一声,神色略微古怪。 许追不懂这其中奥秘,但总觉得这偏殿的气氛一瞬间就变得极其的诡异。待穿着烟色罗裙,打扮的很是素净的宋绮罗和脱下官袍换上藕色长袍的莫笑染一同出现在视线中时,这气氛就变得更加诡异了。就像是一块冰放在火上烧,却是怎么也烧不化一样,诡异到了极点。 “给陛下,小侯爷请安。”莫笑染躬身行礼,宋绮罗却是直直的走过去,坐在了许追的旁边。 “快平身过来坐吧!” “谢陛下。”莫笑染谢恩之后,快步走了过来。 宋衍琮左手边坐着慕容展,右手边坐着许追。宋绮罗坐在了许追下边,莫笑染就只能坐在剩下的那个空座上,便是挨着慕容展,坐在了宋绮罗的正对面。 慕容展歪过头冲着莫笑染颔首:“笑染真是许久不见了,听说莫大人如今在大理寺可谓是得心应手,如鱼得水,真是令人羡慕。” 莫笑染今日明显的心不在焉,连常常挂着的无敌的笑容都有几分的寡淡。 “小侯爷说笑了,臣这点斤两小侯爷是最知道不过的了,你我之间就不必这么奉承了。” 两人言罢哈哈笑着,宋衍琮脸色转好,大手一扬宣布开膳。那边慕容展说着这一路上的见闻以及收获,引得宋衍琮和莫笑染时而拍掌时而大笑,好不畅快。 许追本来也想好好听,可是身边却坐了宋绮罗这个浑身散发着“本公主心情不好,本公主不想说话。”气质的人,她心中很是担心宋绮罗便就没了那个心思听了。 忙里偷闲的宋衍琮瞧见许追对慕容展的话题很是不感兴趣的样子,笑得比刚才更加灿烂:“这个甚是有趣哈哈哈........” 宋绮罗冷着脸,伸手拿了摆在面前的酒壶倒了白玉盏整整一杯,仰头颇为豪爽的便喝了下去。 许追在一旁看傻了眼,见她一点儿事也没有的又倒了一杯一饮而尽,暗叹着这绮罗的酒量可真好。 却不想宋绮罗夺过许追面前的白玉盏倒了一杯递过去,简单粗暴道:“喝!” “我,我不会。”她是真的不会,又是这样的场合,许追可不想喝醉了之后在陛下面前出丑。 宋绮罗闻言拿着白玉盏的手一顿,缓缓抬起头,眼神像是蒙了一层雾一般,水汪汪的看着许追,目光极是可怜。许追心头一软,认命的举起白玉盏:“好吧好吧,我喝便是了。” ....... “这次阿展立了大功,朕心甚慰。只不过现如今京城势力分派,这事又是机密进行,朕不好对你如何封赏,朕.......” 慕容展轻笑着打断了宋衍琮的话:“阳哥不必说了,我都明白。我此次去一是为陛下分忧,二来也是想见识见识外面的世界。我娘总是说,男子就该出去历练,我这一路上很是有心得,还要多谢陛下给我这次机会。若论封赏,这个,便是对我最大的赏赐了。” 宋衍琮伸手拍了拍慕容展的肩膀:“不愧是朕的好兄弟,来,朕敬你一杯!” 殿里的下人都在外面,宋衍琮转过身子想要去拿酒壶却是一下子愣住。 慕容展和莫笑染好奇的望过去,前者露出一个微笑,后者嘴角狠狠一抽。 只见宋绮罗伏在了桌子上,已然已经睡着了。而许追则歪在了贵妃圈椅之中,脸色绯红,醉得不省人事。宋衍琮拿起两人面前的酒壶,已经空空如也。 这两人竟是不知道何时把酒都喝光了,怪不得会醉成这样。 宋衍琮看着许追红红的脸红红的耳朵,真是可爱的想让人揉进身体里。 “朕已经让人收拾出了宫中的春波堂,阿展先过去歇着,朕明日再找你。” 慕容展轻叹着气,语气有些委屈:“人人都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不过在阳哥这里倒是反了过来,唉.......罢了,我就去‘歇着’吧!” 他说着站起身子,不带走一片云彩的便离开了。 “笑染,你带着绮罗先去里边的耳房让她好好歇着吧!” 莫笑染抖了抖唇:“我........” “朕知道你放不下绮罗,若是深究起来你们闹成现在这个样子也是朕的过错。朕是真心希望能和笑染你成为一家人,这能帮的朕自然会帮,该如何做,还得你自己去琢磨。” 宋衍琮看着卧着的宋绮罗,目光满是一个兄长对妹妹的宠溺:“我是她的亲哥哥,自然是希望她能得所良人。已经这么多年了,也够了。” 说完宋衍琮再不看莫笑染的脸色,站起身子轻轻横抱起许追。许追无意识的偏头往他的胸口靠了靠,宋衍琮俯下脸贴着她的,轻声低语:“我带你回去。” 殿门打开又合上,留在殿内的莫笑染看着宋绮罗,眼眸中不见波澜。伸出手隔着桌子的距离往那边探去,却是停在了她指尖前一寸再不向前。 “罗罗,我该拿你怎么办.......” ** 东暖阁 宋衍琮动作很是轻柔的把许追放在床上,吩咐明泉叫人去太医院拿些醒酒药煮了,又让沁香打来盆水给许追擦了擦脸这才算完。 “不能喝酒还喝了这么多,醒了定会难受。都怪宋绮罗那个臭丫头!要赶紧把她嫁出去,省得再来带坏你。”宋衍琮遣退了左右之后坐在床边,开启碎碎念模式:“莫笑染那个没用的也真是够了,都这么多年了居然还没拿下绮罗。你说说光灭掉那些准驸马有个什么用?只是治标不治本而已。平时见他很是精明的样子,这个时候却是蠢得和头猪一样。说他是朕的好友,朕都觉得脸上无光。就说朕喜欢你了,就从来没有否认过,这才叫男人,哪里像.......” 宋衍琮的话梗在嘴里,桃花眼瞪得像是圆眼睛一般,心跳停了一拍。 只见许追脸色依旧红彤彤的,颜色十分的诱人。樱唇轻启,露出一点点贝齿。而那双宋衍琮最喜欢的杏眸,湿漉漉的,正冲着宋衍琮无辜的眨了眨,又眨了眨。 “你,你醒了啊.......” ☆、第61章 我的阿追 第61章我的阿追 “还疼,陛下再给揉揉。” “不能喝酒还喝了这么多,醒了定会难受。都怪宋绮罗那个臭丫头!要赶紧把她嫁出去,省得再来带坏你。”宋衍琮遣退了左右之后坐在床边,开启碎碎念模式:“莫笑染那个没用的也真是够了,都这么多年了居然还没拿下绮罗。你说说光灭掉那些准驸马有个什么用?只是治标不治本而已。平时见他很是精明的样子,这个时候却是蠢得和头猪一样。说他是朕的好友,朕都觉得脸上无光。就说朕喜欢你了,就从来没有否认过,这才叫男人,哪里像.......” 宋衍琮的话梗在嘴里,桃花眼瞪得像是圆眼睛一般,心跳停了一拍。 只见许追脸色依旧红彤彤的,颜色十分的诱人。樱唇轻启,露出一点点贝齿。而那双宋衍琮最喜欢的杏眸,湿漉漉的,正冲着宋衍琮无辜的眨了眨,又眨了眨。 “你,你醒了啊.......” 许追歪着头看着他,贝齿轻咬着下唇,眼神无辜又无邪,清纯又性感的要命。 宋衍琮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像是心事被人窥探出了一般,事实上也确实是这个样子。现在的宋衍琮心中感情很是复杂,有些紧张,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终于说出来的轻松。轻咳一声,宋衍琮深吸一口气,脸色变得很是严肃:“既然你已经听见了,那朕也就不藏着掖着的了。朕喜欢你,从一开始就是,比你能想象到的还要早。你是朕的女人,朕喜欢你也是合情合理的,你不用怀疑这一点。再说,朕后宫佳丽无数却依旧守身如玉也足足能够证明这一点了。你若是敢怀疑朕的真心,看朕怎么收拾你!” 恶狠狠地说完又觉得此番敌强我弱,若是一不小心人家真怀疑了他又不能怎么样,只好再恶声恶气的卖萌补充道:“你若是敢怀疑朕就哭给你看,看你忍不忍心!” 许追眨了眨眼,突地一笑,灿烂的像是刚刚盛开的狐尾百合花。连颜色也像,粉中带了点红:“陛下你怎么在这里?” 宋衍琮愣住了,这,这,这不是许追!绝对不是!许追从来没有对着他露出这样的笑容,柔美又可爱,讨好又俏皮。也从来没有用这样的嗓音跟他说话,软糯还带着一点点鼻音,娇娇柔柔的简直要化掉了他的一颗心。 “你,你不是许追,你是谁?” “哎呀痛........”许追撅起嘴委委屈屈的叫嚷着:“陛下坏,干嘛掐我?” 宋衍琮被电了一般的收回手,挪到自己脸上狠狠地掐了一下。会疼,很疼,非常疼。 “嗷呜.......” 这不是梦,这是真的。 宋衍琮后知后觉的疼了起来,也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许追,还在醉着。他刚才说的,白说了。 轻叹了口气,宋衍琮也说不上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对于许追,他自认自己不是勇敢的人,否则也不会拖到今日也不和她说清楚。在宋衍琮的想法中女人就应该被保护,他害怕许追受到一点点的伤害,所以他总想着把一切障碍全都扫除了之后再和许追携手共赏明月,并肩同看日出。不过随着宫中一件件事发生,他改变了这种想法,但也知道不能心急,因此这一段时间他才慢慢的制造机会把她留在身边。宋衍琮不期待她能一下子喜欢上他,只希望她的心中能细水长流般慢慢的有他的存在。 此乃一局,名为“摄心”。 不过今日的事情却是完全偏离了他的设想,毫无准备之下说了那一番话有些草率,但是真的说出来之后却是觉得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这么纠结的情感之下,宋衍琮只得轻轻揉着她的脸安慰道:“疼了是吗?朕给你揉揉,揉了就不会疼了。” 许追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那陛下你要轻点揉,不要像之前那样弄痛臣妾了。” 醉成这样还记仇,宋衍琮失笑:“好好好,这次朕轻一些。这样怎么样?是不是不那么疼了?” 许追半眯着眼,舒服的像是小猫一般任由宋衍琮揉着她的脸颊:“嗯嗯,不疼啦,陛下真好,和娘亲一样好。” 宋衍琮黑了脸刚想发作却又算了,心想着他和一个醉酒的人辩解什么?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待要收回手之际,却是被一只柔软的小手按住了。宋衍琮挑着眉头看着醉了之后行径和平时差别甚大的某人:“干嘛?舍不得朕?” 他不过是一问,没想到许追皱着秀眉状似仔细的想了很久之后居然点了点头:“还疼,陛下再给揉揉。” 她自己都不知道这声音多腻人,听得宋衍琮浑身汗毛竖起,喉头一紧:“.......好,朕再给你揉。” 今日天气有些阴沉,过了晌午之后更是越发的闷。层层乌云挡住了阳光,天边一片黑烟。突地云层之中一道闪电破空而下,天骤然一亮,之后又陷入黑暗。阵阵雷声滚滚过后,倾盆大雨终于下了。 乾元宫东暖阁,明黄色的繁星珍珠绫纱帐纱幔从棚顶垂下,一层又一层,把外面和床榻分成了两个世界。纱幔东侧摆着一个鎏金异兽纹铜炉,帝王专用的龙涎香的青烟袅袅而出。 明泉做好这些急忙退了出来,和沁香使了个眼色。沁香轻声道:“我这就让人准备香浴,不过今日这事,要不要记档?” “先不用了,陛下圣意大抵也不想这个时候再出什么事端。” 沁香明白:“那好,我这就去了。” 明泉守在门前,心中一阵的激动,陛下这隐藏着二十多年的男儿热血啊!总算是能纾解一番了! —— 宋衍琮也不知道为什么纯洁的揉揉脸,会变成不纯洁的揉揉肚子,再变成荡漾的揉揉胸口........只不过当他真的反应过来之时他上身已经精光,而被他压在身下的许追身上只剩下了一个鹅黄色的肚兜。 大口喘着气,宋衍琮还记得这是白天,扬声喊了明泉放下帷帐。他倒是无所谓,只是不想许追因为这个受什么委屈。 待终于一切妥当,宋衍琮再也忍不住的吻上了她的唇,一路的攻城略地。许追喝了梨花白,唇中梨花的清甜还在,引得宋衍琮失了神智般越吻越深。 “唔.......”许追眼神已经迷离,记不清自己这是在哪里,又做了什么。只能抬起手臂攀上身上人的肩膀,好像这样便能安心,便能放心。 宋衍琮察觉到她的举动心中欢喜,嘴间动作也放得柔和了。轻轻勾着她的小舌,细细的吸允她的舌尖。他的手心已经灼热的不行,顺着她的肚兜缝隙轻轻探了进去。许追眉心一皱,轻轻嘤咛,却是瞬间便化在了他的唇齿之中。 手渐渐向上,勾着肚兜的带子,“啪”地一声便断了开来。宋衍琮呼吸急切,只觉得脑中的弦也跟着“啪”地一声断了。扬手把那抹嫩黄扔出床帐之外,宋衍琮挪开了唇顺着她的脸颊移到了耳边。大手拦住她的腰身,唇有些急切的含住了她白嫩的耳垂在嘴间,舌尖灵活的舔弄,偶尔的轻咬一下都能让她身子止不住的颤着。 那停在她腰间的大手顺着她的线条向上,许追深深呼吸着,却还是压不住心中的狂跳。直到心口覆上他的大手那一刻,许追只觉得整颗心像是被他抓在手中一样,从被揉捏的那一点开始,无数的火花四散蔓延着。身体渐渐地发热,本来便醉了的脑子更是混沌一片。 宋衍琮的唇从她的耳垂再次移开,扫过她的脖子,一路的往下,压过上一次在兰梓轩中他偷吻的痕迹,每到了一个新的地方,他心中的满足感就增加一分。终是到了他一直肖想的地方,他的头顿了顿一口含吻上去,细细的用舌尖拨弄着,感受着她的馨香,他身体的燥热洪流一般的往下涌着。 许追咬着唇不断地嘤咛着,这种感觉真是太奇怪了,就像是身体最深处驻扎着一颗种子一般。在身上人的动作之下生根发芽,不断地抽枝散叶,一直往上,不断地往上。直到一个点,树冠已经太过茂盛,原有的地方已经容不下它的存在,它只能破开捆绑着它的牢笼,“砰”地一声从她的身体中探出希望的一角........ 宋衍琮抬起头再次压在了她的身上,唇边水迹浅浅。许追细细喘着气望着宋衍琮,只觉得身下一凉,然后骤然一热。宋衍琮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问道:“我的阿追,你怕吗?” 阿追........这么亲密的称呼,是在说我吗? 许追轻启红唇,皱着柳眉用着她仅剩下的那点儿理智想了想,却是想不通。眼前的人是陛下.......吧?陛下这么亲密的叫着她,还用这种语气来问她问题。一定不是陛下,不是不是........ 许追脑袋摇的像是拨浪鼓一样,不是不是........ 宋衍琮眼睛顿时亮的堪比天上星,再不管其他,没受伤的左手拉过她的双臂控制在她头上,右手捧高她的腰身往上一抬........ 许追还在纠结于刚才的问题无法自拔,恍惚中一阵疼痛传来,绞碎一般的碾压着她最后的神智。 “啊........” ☆、第62章 旖旎纠缠 第62章旖旎纠缠 晋充媛许氏为贵妃,赐封号‘嘉’,居承庆宫,加赐协理六宫之权。 宋衍琮抬起头再次压在了她的身上,唇边水迹浅浅。许追细细喘着气望着宋衍琮,只觉得身下一凉,然后骤然一热。宋衍琮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问道:“我的阿追,你怕吗?” 阿追........这么亲密的称呼,是在说我吗? 许追轻启红唇,皱着柳眉用着她仅剩下的那点儿理智想了想,却是想不通。眼前的人是陛下.......吧?陛下这么亲密的叫着她,还用这种语气来问她问题。一定不是陛下,不是不是........ 许追脑袋摇的像是拨浪鼓一样,不是不是........ 宋衍琮眼睛顿时亮的堪比天上星,再不管其他,没受伤的左手拉过她的双臂控制在她头上,右手捧高她的腰身往上一抬........ 许追还在纠结于刚才的问题无法自拔,恍惚中一阵疼痛传来,绞碎一般的碾压着她最后的神智。 “啊........” 宋衍琮仰着头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身下的许追尖声叫了出来:“好疼.......” 她喝过酒像个小孩子一般,此番受了疼眼泪汪汪的,叫声都带着哭腔。宋衍琮心疼的很,可是就这么箍在这里他怎么也不舍得退出去。只好细细的吻着她的唇角,边柔声安慰着边浅浅的动作着。 许追瞪大了眼睛,委屈的掉着眼泪:“疼,好疼,呜呜呜........” 可是他也疼啊,却不敢肆意的动作着,额上的汗水大滴大滴顺着滑落下来,合着许追的泪水一道被他轻轻吻去。再没了办法,宋衍琮的手往下移挪到了她的小腹上,轻轻安抚着她:“阿追忍一忍,为我忍一忍好吗?一会儿就不疼了........” 许追哭的厉害,懵懵懂懂的问他:“你能和我保证吗?” 宋衍琮失笑,拿唇轻轻蹭了一下她的脸颊:“我和你保证,这样行吗?” 再不迟疑,他狠下心沉下身子,顺道以吻封缄,让她再不出声。许追杏眸倏地睁大,惊涛骇浪之间身体的某处不受控制一般的炸裂开来。耳边听见自己细细的嘤咛和他粗重的喘气声,脑海里一片精光闪烁,慢慢地竟是真的觉得不再疼了。 鎏金异兽纹铜炉中龙涎香依旧燃着,给这雷雨之下的东暖阁增添了几分的旖旎之色。窗外暴雨如注,帐内发丝纠缠着抵死缠绵。 ....... 这暴雨来的快停的也快,不一会儿天便放晴了。又过了半晌,天将将擦黑之际,帐内的动作才停下来。 明泉一直守在门前,听见脚步声急忙打开门。宋衍琮披着衣衫,怀中抱着累极了的许追。明泉别开头道:“陛下,香浴已经备好了。”说着便引宋衍琮穿过东暖阁,一直往后走了一会儿才停下。 在外面看这不过就是一间耳房,但推开来看才知道别有洞天。这房间比乾元宫一般的房间要大上三四倍,两边都是明黄色的纱幔。迈下层层阶梯,下边最中央有一方池子,四周站着等着伺候的宫女。 待走近,宋衍琮皱了皱眉,明泉立马心领神会唤着一众宫女去外面等着。 “陛下若是有吩咐就叫奴才。” 宋衍琮这才松开眉头满意的点点头。 明泉边往出走着便感叹,陛下对许充媛可真是好,居然亲自伺候许充媛沐浴。只希望许充媛看在陛下这般痴念上,能少气气陛下才好。 宋衍琮迈开长腿下了池子,见水的温度正好,这才小心的放下许追,揽着她靠在胸口。大手轻撩起热水在她身上,洗去她一身的疲惫。 许追迷迷糊糊之间只觉得什么东西轻轻地在自己身上游走,时不时的揉捏几下,很是舒服。她缓缓睁开眼,入目是精壮的胸膛,很是宽阔,而且看着也很是眼熟........ 她迷茫着的神色骤然间清醒,眼神僵住了一般徐徐往上,待看清了是谁之时许追整个人都是崩溃的。 “陛,陛下........” 宋衍琮揉着她腰的动作一顿,低下头便见许追一副不敢置信的傻样子。他不怀好意的笑着靠近她的脸:“怎么,吃干抹净就想不认人了吗?” “陛下,臣妾,臣妾........” 她慌了神色,瞬间便明白了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脸色一下子涨的通红。 宋衍琮轻笑出声,身子靠在浴池边缘滑坐下,又拉着许追坐在了他的身上。许追动都不敢动,突地觉得一阵灼热的视线扫在她的胸前。她俯下身看清了自己和身下的人都是一丝不挂,急忙伸手捂住胸前。 “有什么可遮的,朕刚刚可都看过又亲过了。” “陛下别说了,臣妾.......”许追实在是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之前不是在吃着饭吗?怎么会吃成了这样? 对了,吃饭的时候她陪着宋绮罗喝酒了来着。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酒后乱、性? 都怪宋绮罗,偏得拉着她喝酒。 许追自认自己是个勇于面对事实真相的壮士,她深吸了几口气,大着胆子看向春风满面的宋衍琮道:“臣妾知道陛下心有所属,所以臣妾不会因为这个就纠缠着陛下的,请陛下放心。” 这下轮到宋衍琮傻眼了。 “........什么心有所属?” 许追抿了抿唇,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就,就是陛下和鹿侍卫........臣妾知道陛下不能大大方方的对外公布,臣妾,臣妾亦是不会多嘴多舌,臣妾........” “你给朕闭嘴!”宋衍琮的脸色黑的像是锅底一般,抬手单指戳上她的脑袋,边戳着边沉着声音咒骂着:“你这脑袋一天都在想什么鬼东西!朕和鹿远?亏你想的出来!朕全心全意的对你,你就这样想朕!心肝肺都让狗吃了吗?” 许追”哎呦哎呦“地叫着:“臣妾知错了,臣妾知错了........” 宋衍琮停下了动作,一把把她捞过来伏在他的身上,眼神狠狠地盯着她:“说,你错哪了?” “臣妾不应该误会陛下和鹿侍卫,不应该辜负陛下的全心全........” “怎么不继续说了?” 如此纷扰的局面,许追一门心思不想再被戳,就只好顺着他的话说。待真的说出口,她才发觉是哪里不对。 许追张着嘴,好几次才说出口:“陛下说,陛下说了什么全心全,全意........臣妾,臣妾.......” 宋衍琮好整以暇的看着她,说了好几次也连不成一句话。抬手用力的揉了揉她的脸:“得了你不用说了,既如今朕也没什么可瞒着你的。朕知道你如今不会相信,等咱们一道闭了眼那天你总会信的。” “臣妾不明白.......” 宋衍琮心中叹了口气,铁树开花一百年,如今才一天,他根本也没指望着她能明白些什么。但是宋衍琮觉得有些事情必须在今天说清楚了,不然留着这种历史遗留问题终究是个祸害。 想到这他掐着她脸的手越发的用力:“告诉你,朕和鹿远那厮没什么关系,你若是以后再瞎想这些看朕怎么收拾你!”他边说着边曲起膝头顶着她。 许追刚刚经过人事,宋衍琮又要的狠了些,这么一撞从花心里泛出的酸麻疼弄得许追身子一缩,颤巍巍的再不敢言语。 宋衍琮得意的笑着,俯下轻啃着她白嫩的肩头。 雾气缭绕之下,衬着交叠在一起的两人,宛若仙境那般的美好。 ** 第二日醒来许追腰酸背痛,甚至于连走路都十分的困难。一看见宋衍琮她就脸红心跳到不行,很是不自在的说着:“陛下的手伤没什么大碍了,臣妾就先回兰梓轩了。” 以宋衍琮常日的做派定然是不会应允的,这次却是想也没想的就同意了。许追一怔,也说不上是失望还是如何,便带着木槿住回了兰梓轩。 明泉也是一头雾水,原以为陛下会以这次为理由把许充媛彻底留下来,所谓进来容易出去难。可陛下临幸了许充媛之后却又让她回去了,这个中道理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宋衍琮十分高兴,眉梢都带着笑意,看谁都像是看白痴。 你们懂得什么?所谓兔子急了还咬人,昨天之事已经是超出许追的接受能力范围之内了,当然要给她时间缓冲消化一下。再说,离八月初八还有半月,若是把许追留在乾元宫,朕定会把持不住再要她。一切还没定下来,要是传出去对许追没什么好处。对朕来说,重要的是八月初八之后的日子。到时候可以光明正大的和许追做些羞羞哒的事情,也可以每日清晨起来都看见许追的睡颜。 为了我们的以后,就忍上这十几天吧! 许追回到兰梓轩之后日子又回归于平静,每日里和姚知月吵吵闹闹的说着话,或者去和宋绮罗一起吃些东西喝喝酒。没错,依然是喝酒。许追觉得上一次她喝醉了是因为她的酒量不好,于是就想着锻炼一下,几日下来还当真有些成效。 只不过宋绮罗的精神却是越发的阴郁,整日里也不见个笑模样,许追想尽了办法也没什么用,只能静静地陪着她喝酒纾解一下情绪。 时光飞逝,这一晃便到了八月初八,依照大梁国的律法,这一日新人将会入宫。在太极殿上将会宣读一道圣旨,晋封各种御妻。 太极殿上金碧辉煌,公公尖细的声音在殿上回荡着:“陛下有旨,册封右相李城之女李澜为昭仪,居福宁宫。左相江涣之女江韵柔为昭容,居毓秀宫........ 临安县县令郭守之女郭玉妍为美人,居毓秀宫。” 待宣读了册封新人的圣旨之后,新晋八位御妻纷纷叩头行大礼:“多谢陛下隆恩。” 那公公读完之后,又从身后小太监手里拿过另一卷圣旨道:“陛下另有恩旨,命奴才在此一并宣读。” “后宫诸妃,皆是恭敬守礼,待朕赤诚。今朝朕有新人在侧,亦是惦念旧时光景,为安抚后宫众爱妃之心,朕特在今日大封六宫众妃。贤妃方氏加封德妃,居四妃之首。昭媛陆氏加封良妃,婕妤姚氏晋封昭媛,迁至灵禧宫为主位。 另,充媛许氏,丕昭淑惠,深得朕心。宫中秦氏,林氏旧案皆为许氏所查明,救朕于危难之间,对江山亦是有功。晋充媛许氏为贵妃,赐封号‘嘉’,居承庆宫,加赐协理六宫之权。 钦此。” 圣旨一出,整个皇宫一片哗然。祺华宫中方浣颓坐在贵妃椅上,满脸的不敢置信:“贵妃.......许充媛封了贵妃,岂不是骑在了本宫的脑袋上。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那一日,一向端庄沉稳的方贤妃,应该说是方德妃伸手砸烂了视线之内所有的东西。 灵禧宫的陆萧萧得了消息面色无波无澜,仿佛一切都在情理之中。姚知月苦着一张小脸来和她告别,陆萧萧冷笑一声:“你不是时时刻刻想着离开我这吗?怎么现下倒是一副不舍得的样子了?” 姚知月委委屈屈的掉了几滴眼泪,一溜烟儿的就跑开了。 看着她稚嫩的背影,陆萧萧轻声叹了口气。 这一日兰梓轩的“嘉贵妃”成为了后宫中人人议论的对象,众人都在拈酸吃醋的说着许充媛如何如何的勾引了陛下才爬到了今天的地位,又是如何如何使了手段,扫清了挡在她前面的秦贵嫔和林充容。自这一天开始,不争不抢的许充媛摇身一变成了众人口中心机深重的嘉贵妃。 兰梓轩中,许追面对着木槿等人的恭喜整个人都不好了。怎么突然之间,她就莫名其妙的成了宠妃?原以为这些日子陛下再没见她就意味着上次的事情过去了,没想到如今却成了这样。 贵妃,在如今后宫之中没有皇后的情况下,贵妃便是后宫妃嫔之首。而且不仅是贵妃的头衔,陛下还赐了封号。要知道封号比之位分来说更加能显示出恩宠的深厚。 还有那承庆宫........陛下的乾元宫两边便是长乐宫和承庆宫,离得极近。长乐宫是皇后的寝宫,而这承庆宫则是专门赐给陛下最钟爱的妃子的,里面极尽奢华,令无数后宫妃嫔心驰神往,以住进承庆宫为目标。 如今,这些都是许追的了。 被一个个从天而降的馅饼砸地头晕的许追神色茫然,脑中闪过那一日在香浴中宋衍琮所说的话:“朕全心全意的对你,你就这样想朕!” “朕知道你如今不会相信,等咱们一道闭了眼那天你总会信的。” 许追心中不可抑制的慌乱起来,脑子乱七八糟的东西翻飞着,神色更加呆滞。 木槿悄悄抬头看了一眼许追,果然傻了眼。也是,任谁得了这般的恩典都会手足无措一会儿,更可况是一向视陛下如洪水猛兽的自家娘娘呢! 作为一个知道内情的人,木槿真心为许追高兴。有陛下的恩宠,想必娘娘再不会像从前那般被人构陷了。 ** 入夜 乾元宫御书房内 宋衍琮听着明泉的禀报,唇边笑意满满。 “奴才已经派人把承庆宫上下全都打扫好了,明日便可让贵妃娘娘住进来。” “嗯,朕知道了。” 转过头往向窗外的风景,这是宋衍琮最喜欢做的事,因为从这的窗子望出去正是兰梓轩的方位。不过过了今日,他便可以不用这般了。 许追,经过了这么多的波折,朕终是真正的拥有了你。不知道你自己有没有感觉得到,你对朕,也不像最开始那般的视若无睹。你脸上的潮红,你身体的依赖,这些都让朕欣喜。 不过朕要的,不仅仅只是这些,朕想让你像朕喜欢你一般的喜欢朕。 不知道现在的你,是不是像朕想着你这般的在想着朕呢? 宋衍琮倏地笑了,毫无掩饰般的笑,像是小孩子终于把心心念念的糖果抓在了手心一般。 ...... 摄心亦摄魂,相思缠成结。破局迷雾散,飘摇唯我心。 ——卷尾 ☆、第63章 愿不愿意 第三卷:盛世宠 第63章愿不愿意 卷首:我捧你扶摇直上,只愿你心放我身。 偌大的承庆宫中身着宫装的宫女太监来来往往的走着,手中拿着一会儿晋封贵妃礼时要用的东西,脸上都带着灿烂的笑容。现如今承庆宫的主子可是宫中头一位贵妃,还是带着封号的贵妃。这般的恩福双全,盛宠优渥,跟着伺候的宫人们,无论是早先跟着贵妃在兰梓轩的,还是后来拨来承庆宫的,都是打心眼儿里高兴。 穿过回廊,到了承庆宫的寝殿,推开门便闻到一阵细腻的花香。入眼立着一个半人高的白色瓷瓶,看釉色是定窑的极品。中间插着几枝开得正好的金桂,金灿灿的更是添了几分的喜气。地上铺着一层墨水兰锦地博古毯,颜色淡雅,质地柔软却不闷厚,即使是这个时节也不让人生热。右边摆着一个牡丹花开描金屏风,牡丹花都是用金线绣制而成,绣法还用了极其繁复的双面绣。无论是从外面看,还是从里面看,那牡丹花都是栩栩如生。 转过屏风,便是寝殿外间,左边摆着金丝楠木的桌椅,右边放着贵妃榻。再往里面走,撩开水晶珠帘,便见到一群人正站在梳妆台前,围着坐在中间的那人忙碌着。 木槿看着表情有些痛苦的许追捂住唇笑了笑,放下手中的东西道:“姑姑,您要的东西都拿来了。” 正拿着木犀梳子为许追梳头的人侧着脑袋看了看,然后点点头:“好,你一样一样的帮娘娘试。” 许追“啊”了一声:“苏姑姑,不用了,头上东西已经........够多的了。” 只见许追乌黑油亮的头发被梳成一个高高的飞天髻,两边的头发都尽数梳了上去,让许追感觉脸皮都被拉紧了。发髻最中央插着九凤绕珠冠,凤头嘴中悬下无数红色的宝石熠熠生辉。这东西看着贵重,实际上也真的重,许追只觉得脑袋上顶的这不是珠冠,而是一盘石磨。 苏姑姑是宫中积年的老姑姑,此次奉了宋衍琮的命令过来给许追梳册封的发髻。闻言苏姑姑笑了笑,面色十分的和善:“娘娘这可能是一时适应不来,这贵妃之位只在皇后之下,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重。娘娘如今是陛下心尖上的人,当然要美艳大方光彩照人的出去才能显示出圣上的天恩。这飞天髻最是合适不过的,而这九凤饶珠冠与这发髻相得益彰,不过还需添几支发钗才算是最好。” 许追抽了抽嘴角,圣上的天恩就是用是否压断脖子来衡量的吗? “娘娘的头发生的真好,老奴在这宫中几十年了,除了先皇后封后的时候老奴有幸为先皇后梳了册封的发髻之外,娘娘还是老奴伺候的头一位。先皇后的头发就很是黑亮,娘娘的也是如此,都是有福的。” 许追微微咬了唇:“姑姑折煞本宫了,本宫怎敢和先皇后比肩。” 木槿拿着一个碎紫水晶点金头花往许追脑后比了比,苏姑姑点点头接过手斜插进去,左看看右看看觉得好了这才方道:“老奴不敢和娘娘打诳语,看如今娘娘这般的得陛下怜爱,年纪尚轻就封了贵妃,若是改明儿再生下皇子,怎么会没有和先皇后比肩的一天?” 许追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神色微微的怔住。皇子.......她和陛下的孩子........她从前想都不敢想。可是现如今她已然和陛下行了房,许追知道他并非是有难言之隐。而且根据她好几天走路都困难的样子来看,不光没有隐疾,貌似还很...英勇。陛下又解释了他并未断袖,一切都是她误会了而已。 照这样下去,有孩子应该是迟早的事。 有一个孩子,在这宫中的路便会好走的多。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总归她今后会有个依靠。就算陛下最后抛弃了她,那她在这深宫之中也有活下去的盼头。 苏姑姑见许追陷入沉默,以为她是害羞了,笑了一下便不再言语,继续手上的动作。 —— 据史书记载,大梁景泰三年八月初九辰时三刻,充媛许氏晋封嘉贵妃,成为顺帝宋衍琮后宫中第一位贵妃,亦是最后一位。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充媛许氏,丕昭淑慧,敬慎持躬,深得朕心。仰承上苍之恩赐,晋为嘉贵妃。钦此。” 许追一身绯罗蹙金刺五凤吉服,后摆长长的拖在地上。听完圣旨她伸出双手恭敬地接过,高声答道:“臣妾谢主隆恩。” 木槿急忙起身扶着许追起来,明泉跪下叩头行了大礼:“奴才给嘉贵妃娘娘请安。” 承庆宫的都是有眼力见儿的,见状亦是纷纷跪下:“奴才,奴婢给嘉贵妃娘娘请安。” 许追看着跪了一地的人,心中腾地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稳了稳心神,许追扬声道:“都起身吧!” “谢娘娘!” “这册封典礼就算礼成了,娘娘定是累了,就先在承庆宫休息。待陛下下朝了之后,奴才再接娘娘过去。” 许追笑着应了,又转言问道:“既然陛下在上朝,那明公公为何不随着陛下上朝特意过来这宣读圣旨了?” “这是陛下的意思。”明泉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学着宋衍琮的口吻道:“朝天天都上,可许追册封贵妃的典礼就这一次,你去了朕才放心。” 许追只觉得脸上有些热,急忙压下心中的各种情感:“多谢明公公特意来了,木槿!” 木槿走上前来,奉上手中的一颗东珠,见明泉意欲推迟,许追忙道:“明公公对本宫多番的照拂本宫都知道,本宫能有今日想必明公公也费了不少心。明公公在陛下身边见多识广,这东西自是看不在眼里的,权当本宫的一点儿心意。” “娘娘可别这般说,那奴才就谢过贵妃娘娘了。” 明泉走后,许追本来很想把头上那劳什子卸下去,可是一想一会儿还要去乾元宫谢恩,晚上还要去参加晚宴,这么一番折腾下来更是糟心,便任它去了。许追暗自想着,有些事情还得要习惯才行。 快到午时的时候,宋绮罗带着礼品过了来。许追让人收好东西,拉着宋绮罗坐在外间的贵妃榻上,语气是满是担心:“绮罗你这是怎么了?” 宋绮罗神色十分的萎靡,脸上不见一点儿血色,闻言摇摇头,扯着嘴角笑了笑:“我无事,今日你大喜的日子我过来瞧瞧你过得好不好,这两天你定是忙得很吧!皇兄待你好不好?后宫那起子人有没有人再找你麻烦?” 许追杏眸定定地看着她:“顾左右而言他,绮罗,这不像是你平时会做得事情。我一切都好,可是你,却是不好。你若是不愿意说我定是不会逼人,只希望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才行。” 屋内一阵沉默,许追心头亦是压抑。宋绮罗应该是无忧无虑,明媚照人的,不该是这般沉闷着,没有一丝的生气。 突地宋绮罗从榻上坐起,扑着进了许追的怀中:“皎皎........” 许追身子一僵,听着这委屈的声音眼眶亦是一红,僵着的手顿了顿搭在宋绮罗的背上柔声安慰着:“哭吧绮罗,这没有别人,想哭就哭。” 刚还只是默默流泪的宋绮罗闻言“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像个孩子一样。许追心中酸涩,轻轻拍着她的背。 已是八月光景,阳光渐渐收起刺眼的光芒,越发的柔和。轻纱薄光之下,依窗而坐的许追抱着宋绮罗并未言语,宋绮罗却是能感觉到她对自己无声地支持,哭得越发的厉害。 静静退出外间,屏风外的白瓷瓶中,金桂香气依旧浓郁,满室飘香。 ** 宋衍琮下朝回来,许追已经等在乾元宫的正殿之上,正经危坐。见宋衍琮过来急忙站起来,宋衍琮上下打量着她:“怎的穿的不是贵妃的吉服?是内务府没送过去吗?这般人都是干什么吃的?” “陛下息怒,内务府的人早早就送来了吉服,臣妾在册封礼上穿着了。只不过........” “不过什么?” 许追照实说了:“被悦宁公主哭湿了........” “噗”宋衍琮破功,毫不厚道的笑了出来。许追颇觉尴尬,以别人的痛苦来博得陛下的开心,这貌似很小人吧! 明泉候在一旁,走上前轻声道:“陛下,该让贵妃娘娘给您行大礼了,行了大礼才算是礼成。” 后宫中四妃之上的妃嫔晋封都要朝拜皇上皇后,行三跪九叩之大礼。如今后宫中无皇后,这礼就从长乐宫挪到乾元宫了。 宋衍琮点点头,信步走到最上首坐在龙椅之上。许追暗自吸气转过身来,双手并拢在腰间继而端在胸前缓缓跪下,俯身叩头于地,双手跟着置于头顶,三次后直起腰身站起。再次跪下叩头,如此循环三次之后许追跪直身子道:“臣妾给陛下请安,陛下万福金安!” 许追说完闻听见一阵的脚步声,眼前明黄色衣袍闪过,一只右手递到她的面前,手掌宽厚骨节分明。 他并未说话,就只这般递着手过来。许追心下有些紧张,手心早就溢出了汗。攥了一下又松开,终是搭在了他的手中。一阵大力传来,许追被他拉着站直身子。 宋衍琮握着她的手,只觉得柔弱无骨,顺带着他的声音亦是温柔了几分:“嘉贵妃,朕今晚去承庆宫。你,愿不愿意?” ☆、第64章 左右为难 第64章左右为难 宋衍琮点点头,信步走到最上首坐在龙椅之上。许追暗自吸气转过身来,双手并拢在腰间继而端在胸前缓缓跪下,俯身叩头于地,双手跟着置于头顶,三次后直起腰身站起。再次跪下叩头,如此循环三次之后许追跪直身子道:“臣妾给陛下请安,陛下万福金安!” 许追说完闻听见一阵的脚步声,眼前明黄色衣袍闪过,一只右手递到她的面前,手掌宽厚骨节分明。 他并未说话,就只这般递着手过来。许追心下有些紧张,手心早就溢出了汗。攥了一下又松开,终是搭在了他的手中。一阵大力传来,许追被他拉着站直身子。 宋衍琮握着她的手,只觉得柔弱无骨,顺带着他的声音亦是温柔了几分:“嘉贵妃,朕今晚去承庆宫。你,愿不愿意?” 许追心跳骤然加快,来承庆宫........那日她是喝多了除了疼之外没什么感觉,也记不清到底是如何发生的,只记住了疼。宋衍琮这般很是有深意的低低开口,许追仿佛还能想起那日的疼痛,真的是好疼。 像是知道她所思所想一样,宋衍琮脸离着她的耳边更近了几分:“这次不会疼的。” “轰”地一声,许追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往脸上涌去,就这么红果果的被调、戏了。当然,以许追的情商,她还不太懂得这个就叫做调、戏。 慌乱的错开眼,许追只觉得青天白日的说着这些甚是羞人。而且那天也是个白天,无论如何白日宣淫总是不好的。于是她有些慌不择言的道:“陛下,晚上再说吧!” 宋衍琮眼中一亮,她没有直言拒绝就已经很出乎他的意料了,更别说她还是用着这样商量的语气。 “好,晚上再说。”宋衍琮是觉得上一次趁着她喝了酒要了她,虽然滋味甚是美妙可终究她不是清醒的。这种事情他也不愿意强迫她,也怕那日给她留下什么阴影,这才让她回了兰梓轩,又隔了这么久才想着碰她。 许追面色更加红,她这都说了什么啊!怎么听都像是婉言相邀一般,可.......明明不是的呀! 她垂着头,在脑中收刮着信息想着不要让时间停留在这个话题上,突地眼前一亮说道:“公主说她晚上不去宴会了。” 宋衍琮盯着她红红的脸颊,笑得悠闲:“嗯,她心情不好便由着她吧!” 许追盯着绣花鞋上的那只金色的蝴蝶又道:“臣妾收了公主殿下的东西,若是陛下不高兴臣妾就把东西还回去。”她忘不了之前她就是收了别人的东西便去了兰梓轩三年,又因为收了姚知月的镯子被陛下骂了,这才坦言的说出来。 “绮罗的东西想必你也会喜欢,收着吧!不过别人的东西还是要小心着的。” 许追称是,再也想不出该说什么。宋衍琮看着她这窘迫羞涩的样子别提多高兴了,一旁的明泉见状不由得额角一跳。 陛下啊!当着贵妃娘娘的面能不能收起您那副要吃了人家的眼神,实在是太.......饥渴了! ** 入夜 太极宫中 正殿之上周遭宫灯明亮,照的偌大的太极宫恍如白昼。两边摆放着数排楠木云纹横桌,后宫妃嫔以位分高低列席而入,随侍的各宫宫女则站在自家娘娘身边伺候着。 随着一声“陛下,贵妃娘娘驾到!”刚刚入座的众妃纷纷起身行礼:“参见陛下,贵妃娘娘!” 许追跟在宋衍琮的身后,随着他的脚步往着最上首而去。两边都是跪倒在地的妃嫔宫人,俱都是低着头恭敬无比,不过许追知道这恭敬只是对陛下,而不是对她。这其中不一定有多少人在骂她呢! 收回视线放在眼前,走在前面的宋衍琮穿着一身明黄色的龙袍,腰间系着玉带,衬得他身材愈发的高大。陛下的容貌是许追见过的男子中数一数二的,穿什么都很是合体,不过她更觉得陛下穿白色的锦袍最是好看。 宋衍琮抬脚迈上阶梯,许追的视线也随着他移动,却不想他猛地转过头来刚好捕捉到她的目光。宋衍琮勾唇一笑,许追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一直在想着陛下.......再想想白日说的到了晚上之后就要如何如何,许追腿一软差点就跪在地上,幸得宋衍琮眼疾手快伸手拽了一把。 许追心中慌乱,装作不经意的躲开他的手,宋衍琮也不恼,收回手继续走着,终是坐到了最中间的那高高的龙椅之上。许追则坐到了摆在右边的金丝楠木长桌之后。 宋衍琮敛起神色,换上了在外人面前那一副高深莫测的面瘫样:“都平身吧!” “谢陛下!” 宋衍琮视线淡淡扫过在场众妃,在左边上数第三桌那稍微顿了顿移到了第一桌:“方德妃怎的还没来?” 许追顺着看过去,果然没看见方浣的身影。 “启禀陛下,方德妃刚才让人传过话来,说让陛下先开席,她一会儿便到。” 宋衍琮点头:“她不是不守规矩的,这般定是有了什么事耽搁了,那就开始吧!” 明泉称是,拍了拍手,丝竹声响起。从殿外进来一队穿着粉色轻纱的舞姬,每一个皆是容貌美丽,身姿曼妙,伴着这丝竹之声翩然起舞。 许追并不喜欢这种场合,她对于音律可谓是一窍不通。往常有这样的场合之时她都是躲在后面托着腮静静地发着呆,有的时候发呆太过也会小憩一会儿,待醒来宴席也就散了。 身在贵妃之上便可随着陛下坐在台上,这么显眼的地方若是睡着了可就要闹笑话了。于是许追只能自己找些感兴趣的,比如说观察一下在座的各位。 离得她最近的右边第一个坐的是新晋良妃陆萧萧,正拿着一杯酒细细饮着,倒是她的一贯作风。她下面坐着一个女子,看样子十五六的年纪,长得很是娇俏,穿着一身嫩黄色的撒花长裙,衬得她更加白皙无暇。正静静地看着舞蹈,眼中那抹灵动很是吸引人,这便是封了昭容的左相之女江韵柔。 许追暗道,真是个玲珑剔透的玉人。 再往下是姚知月,她如今搬出了灵禧宫,脸上又丰腴了几分,正拿着筷子夹着桌上的食物不住手的往嘴里送,塞得腮帮子鼓鼓囊囊的。许追掩唇而笑,看来脱离了陆萧萧的魔爪,月儿活的甚是舒心。 姚知月后面那一排坐着几个婕妤美人位上的人,只一人让许追注意到。便是坐着最后面的那一个,容貌并不出挑,在后宫这样的地方只能算是中等姿色。她看舞蹈看的极是认真,放在桌案上的手还不自觉的跟着打着拍子,看起来很是懂得音律。自己没有的东西,看见别人有就羡慕不已。许追摇了摇头看向右边,一溜看过去在刚刚宋衍琮稍微停留的地方顿下。 只见那人生的极是美丽,用“倾国倾城”来形容亦是一点儿也不为过。眼角一滴泪痣更是平添了几分的风情,一身的白色衣裙在这争奇斗艳的太极宫显得格格不入,却是让人不自觉的去看她。 如今的昭仪,右相李城之女李澜。好一个京城第一美人!出尘绝艳,气质脱俗,怪不得刚才陛下的目光为她停留。也是,这样的人有谁会不喜欢。 许追撤回目光,突觉得一阵的胸闷,伸手举起斟满了的酒杯一饮而尽。 这时殿中的舞姬纷纷散开,推着一个巨大的圆球进了来。众人被这东西吸引了目光,连一向不喜欢的许追都好奇的望了过去。突听“啪”地一声,圆球从中间裂开,粉色的纱幔登时从中间旋转着飞舞开来,众人见此景皆是惊呼不已。待定睛一看,那挥着长长水袖舞蹈着的人,不是方德妃又是哪个?曲调停下,方浣也跟着停下舞步。四个舞姬站着,手掌叠在一起。另两个舞姬托着方浣的身子,曲调骤然提高,众人看清眼前的方浣俱都是惊为天人。 只见方浣脚尖踮起,身子随着丝竹声旋转着,莲叶形的裙摆随着动作展开,双臂伸展,水袖飘然若仙。 一曲终了,方浣已经是香汗淋漓,从舞姬手上下来,也不知是谁带的头,殿中响起一阵掌声。 “德妃舞姿真是曼妙,竟能如汉宫飞燕一般掌上起舞,让朕大开眼界。来人,赏!” 方浣徐徐行礼:“臣妾知道今日宴会有众位新妹妹来,就以一舞助兴了,陛下不嫌弃臣妾蠢笨便好,哪里敢要赏赐。” 宋衍琮笑着道:“德妃一向谦逊有礼,朕明白你的好处,起身入座吧!” “谢陛下!”方浣直起身子,不经意间看见坐在宋衍琮一旁的许追,笑容微微一滞又恢复正常:“陛下,臣妾有一提议。今日是家宴,一是为各位妹妹接风,二是贺陛下又得新人。臣妾贸然出头一舞却没让嘉贵妃先行表示一二,心中深感不安。若是嘉贵妃也能下场一舞,臣妾想众位妹妹更能感受到宫中暖意,定会感沐皇恩,和睦宫闱的。不知可好?” 许追闻言后背一僵,这方浣话里话外说了这么多,又戴了这么大的一顶高帽给她无非是想让她也舞上一曲。 可是关键是........她根本就不会跳舞。 若是跳了定是难堪之极,若是不跳,就正中人下怀,白白落人口实。 这般左右为难,让许追一时没了主意。 ☆、第65章 来劫个色 第65章来劫个色 “谢陛下!”方浣直起身子,不经意间看见坐在宋衍琮一旁的许追,笑容微微一滞又恢复正常:“陛下,臣妾有一提议。今日是家宴,一是为各位妹妹接风,二是贺陛下又得新人。臣妾贸然出头一舞却没让嘉贵妃先行表示一二,心中深感不安。若是嘉贵妃也能下场一舞,臣妾想众位妹妹更能感受到宫中暖意,定会感沐皇恩,和睦宫闱的。不知可好?” 许追闻言后背一僵,这方浣话里话外说了这么多,又戴了这么大的一顶高帽给她无非是想让她也舞上一曲。 可是关键是........她根本就不会跳舞。 若是跳了定是难堪之极,若是不跳,就正中人下怀,白白落人口实。 这般左右为难,让许追一时没了主意。 “德妃的一支舞足足可以让朕今生回味,朕自认上天待朕不薄,后宫中的各位爱妃皆是各有所长。德妃善舞,良妃笛子吹得最好,而贵妃最善的则是诗对。德妃以最擅长的舞蹈为众位新人洗尘,那贵妃就作诗一首聊表心意吧!” 许追暗松了一口气,向着宋衍琮投去感激的目光。 宋衍琮都这般说了,方浣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巧笑倩兮道:“嫔妾恭等贵妃娘娘的诗句。”言罢便轻移莲步,坐到了左手边第一个空座之上。 宋衍琮单指敲了敲桌案,眼睛随着许追的步子移到了大殿中央。明泉命人搬来了方桌笔墨,亲自研磨伺候许追书写。许追接过明泉递过来的青玉小狼毫,低头想了想复抬起头,只见宋衍琮正定定的看着自己,桃花眼中黑眸闪亮。和记忆中的一样,却是又不一样。再垂下头,许追左手拽着宽大的衣袖,右手挥毫写了上去。 待一首诗写完,明泉托着宣纸往上首而去,放在了宋衍琮的面前。 宋衍琮看过去,敲着桌案的手一顿,唇角扯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茶香入梦中,茶暖入梦魇。归梦不知眠,成魇不知绻。” 宋衍琮看着许追道:“贵妃是想以此来让后宫中人恪守本分,不要妄自堕入魔道,做出些伤天害理之事。贵妃此举很是大气,朕心甚慰。你们都听到了,要记得贵妃的意思,在后宫之中和睦宫闱,如此,朕在前朝才能安心于政事。” 众妃嫔纷纷起身:“臣妾遵旨,得贵妃娘娘教诲,不胜欣喜。” 一片帝妃教育与被教育的融洽氛围之中,做出这首“教育之诗”的许追有些傻了眼。这诗.......明明不是这个意思的....... 宋衍琮扬手让众人坐下,晚宴还在继续,许追被戴了顶高帽子之后诚惶诚恐的坐了回去。宋衍琮今晚兴头极好,一连喝了好几杯。坐在下面的妃嫔按捺不住,纷纷上前来敬酒。宋衍琮于众妃之中朗声大笑,推杯换盏,勾肩搭背,左拥右抱,好不快活。 一旁的许追孤零零的坐在那里,颇为尴尬。 “嫔妾敬贵妃娘娘一杯。”女声传来,似带着笑意。 许追抬眼望去,是举杯而来的陆萧萧。木槿倒了一杯酒,许追拿起与陆萧萧相碰一饮而尽。陆萧萧瞥着那边的宋衍琮再看看许追,笑着道:“贵妃娘娘怎的不去敬酒?想必陛下会高兴。” “......美人在怀,陛下如今已经是很高兴了。本宫一向不讨陛下喜欢,就不去给陛下添堵了。”许追左手放在桌下,恨恨的揪着袖子口。 陆萧萧鼻子动了动:“贵妃娘娘可否闻到什么味道?” “额.......酒味吗?” “不是,嫔妾闻到了一股子酸味。虽然是新酿的醋,但是也是酸得很。” 许追甚是疑惑,垂着头看着桌案上的菜肴恍然大悟:“是这西湖醋鱼的味道吧!确实是酸的很。” 陆萧萧面露微笑:“嗯,贵妃娘娘明察秋毫,嫔妾拜服。”突地见许追脸色一沉,陆萧萧好奇的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只见今夜衣着十分之暴露的方浣和陛下一道坐在了龙椅之上。抬起嫩白的纤纤玉手举着白玉盏,竟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亲自喂给陛下喝。而她的身子与陛下的紧紧贴着,看起来亲密到了极点。 宋衍琮眉心一皱,方浣更加贴近吐气如兰道:“陛下,臣妾在宫中排了很多的舞,想请陛下过去指教一二。” “头好疼........”宋衍琮眉头皱的更深,面露痛苦之色。方浣愣住:“陛下怎么了?” 明泉大声叫着:“陛下!”扑到了香粉团中,把方浣挤得站了起来。 “奴才不过就去给陛下换盏茶的功夫,陛下怎的就喝了这么多的酒,难怪会头疼。德妃娘娘可能有所不知,陛下上次受伤之后就添了这么个毛病,不能多饮酒否则便会头痛不止。” 方浣更愣了:“陛下上次伤的不是手吗?” 明泉答得飞快:“陛下心疼德妃娘娘,不想让德妃娘娘为了这个担心难过便没说起过。其实陛下上次伤了手臂之后,又感了风寒发热,可陛下一心为了朝政没有及时的召太医过来,这才留下了病根。” “头疼.......”那边的宋衍琮痛苦的呻、吟声更加大,方浣急忙道:“那赶紧送陛下回去吧!不过陛下这般难受身边没有伺候的人可不行,本宫.......” “本宫现如今是后宫众妃之首,理当侍疾。”人群外一声音响起打断了方浣的言语,众人闪开一条路,许追走了过来:“明泉搀着陛下先回去,本宫马上便到。” 明泉应了一声,搀着已经头疼欲裂的宋衍琮出了这太极宫。方浣笑意渐冷:“贵妃娘娘第一次侍疾,许多事情怕是都做不好,不如让嫔妾代劳,贵妃娘娘也好歇息。” “一回生二回熟,在其位便要谋其政,这个道理本宫还懂得。”许追一笑,很是亲切的握了一下方浣的手又松开:“今日事发突然,这太极宫不能没人主持大局。德妃统领后宫多年,一向是识大体又心思细密的。便由你代替陛下和本宫好好招待一下众位新妹妹,想必陛下也会同意的。” 方浣心中简直郁闷到了极点,本来她以一舞夺得陛下注目,今夜侍寝便是顺理成章之事。只要侍寝,她便有机会动摇许追的根本。却不想陛下突地发病,她意欲侍疾,让陛下记得她的好处,却又被许追抢了这功劳。如今还要代替许追招待众妃,陛下都不在,做这等劳什子的事情不仅费心还无用,当真是令她不爽。 不过却是没有办法,被人压制便要处处受制于人。如今她的位分不及许追,即使心中不愿面上亦是要应下来。 方浣藏在袖中的粉拳握紧,绽开一个笑容:“贵妃娘娘尽管去吧,这里有嫔妾在。” 许追很是欣慰的点点头:“本宫初掌凤印有许多事情都不懂,以后还得德妃多多辅佐,本宫才能安心。” 方浣看着许追在众妃恭送的声音中逐渐远去的身影,目光陡然变得凌厉。 踏出这纷杂的太极宫,许追长长吐了一口气,只觉得痛快无比。刚刚方浣穿成那样往陛下身上贴,当真是有些轻浮。身为贵妃,许追觉得有必要让她长长记性。这是身为贵妃的职责,不是为了其他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 这般想着,许追却是突地有些担心,语气很是急促的对提着宫灯在外守着的李易道:“走吧!去乾元宫。” —— 一踏进乾元宫的东暖阁,那独属于宋衍琮身上的气味扑面而来。倒不是因为那常年点着的龙涎香,而是因为这里是陛下的寝宫,无论是哪一样东西,都像是沾染了陛下的气息一般。 拐过屏风往里间而去,见明泉守在那里许追甚是不解:“怎的你不在里面守着陛下?杵在这里做什么?”待察觉出里面没什么动静,许追更是疑惑,声音都拔高了几分:“连太医都未召,怎能就任陛下这般头疼下去?” 明泉见许追语气中的紧张,神色中的担心抿着唇笑道:“贵妃娘娘先别管这么许多了,陛下在里面等着您呢,快进去吧!” 说着他推开了房门,许追压下疑虑走了进去,门口关门声响起,她没来由的心中一颤。 屋中一片黑暗,只有借着月光才能依稀看出屋中的布置。许追眯着眼靠着记忆往床榻那边小心翼翼的移过去,还未到那边身子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不许动,打劫了。” 虽然他压低了声音,但许追还是分辨出了身后是谁。那个怀抱对她来说并不陌生,独属于那人身上的味道也很是熟悉。能在这里的,除了宋衍琮之外怎么还会有别人。 “我没有钱财。” “那便劫个色好了。” 宋衍琮接的十分顺口,却是听不见许追的回应。他转过她的身子,笑意一下子凝固,心中揪着般的疼了一下。 “你.......哭什么?可是朕吓到你了?” 月光之下,许追眼眶红红的,眼眸中笼上一层水雾。 ☆、第66章 一心一意 第66章一心一意 “你.......哭什么?可是朕吓到你了?” 月光之下,许追眼眶红红的,眼眸中笼上一层水雾。 许追默默不说话,宋衍琮眉心一皱声音提高:“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句话。” “陛下.......何苦要骗臣妾。”许追闷着声音,很是低落。 宋衍琮一愣:“你是为了朕骗你哭。”在他的印象中许追没这么脆弱,若是被骗就会哭,到现在她的泪水都可以淹没整个皇宫了。 “陛下以后别装病来骗臣妾了,臣妾很担心........” 宋衍琮闻言心神一荡,只觉得暗夜之中无数鲜花盛开。 “你说什么?你担心朕?” 许追半晌没再言语,只点了点头。 宋衍琮嘴角不自觉的咧开,她担心他,她居然会担心他担心的想哭。 “朕不是故意要骗你的,可是那种场合若是朕不装病怎么能躲得过。朕可不想在这大好的夜晚去祺华宫度过,朕还记得你白日里承诺朕的呢!”他说着,右手手背轻轻蹭着她的脸颊:“不过朕很高兴,你居然会担心,真是不容易。” 许追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居然毫无掩饰的就说了心中的想法。待说出之后她才发觉,好像这样她心中变得.......欢喜的紧。 “那你呢?” 宋衍琮轻声问道。 许追眼睛眨了眨:“什么?” “朕记得你白日说的,你还记不记得?” 宋衍琮只觉得他这一句话说出口之后,手下如玉的肌肤腾地一下灼热无比。他心中得意的很,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怎么不说话?朕准许你说心中所想,不管你说什么朕都不会怪你。” 说什么?这种事情要说什么?许追不过是初尝情事的女子,听见有关的话语便觉得羞赫无比,哪里还能说出话来。 “‘归去晚来风,陌上人未行。且以茶清暖,入梦齿留香。’那日在御书房,朕写了这首诗。朕还记得你应和的那一首‘竹外桃花盛,竹内雨水繁。桃花开无恙,雨水落无痕。’你知不知道,朕因为你作的那一首诗心中不痛快了许久。朕念念不忘的东西,你却潇洒淡然置之不理。” 他眼中暗了暗,许追抿了抿唇继续不言不语。 宋衍琮想了想又说道:“‘茶香入梦中,茶暖入梦魇。归梦不知眠,成魇不知绻。’朕知道你这诗不是作给那些新妃看,而是作给朕的。梦魇缠人,幻境难逃,许追,你心中到底在怕些什么?” 是啊,她在怕些什么。 可是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些什么,只是一瞬间,在太极宫中她抬眼看着他的一瞬间,脑中便涌现出了这一首诗。每一字每一句,仿佛都在心中斟酌了良久。 “臣妾.......不知道。” 宋衍琮的手一顿,眼睛盯着她的,待看清了那杏眸之中的不安与慌张,迷茫与些微的恐惧,他突地笑了。他知道,许追是真的不知道。情商低是病,得治。 “罢了,朕也不能强求那么许多。毕竟你知道怕了,不再像从前那般毫不在意,也算是一个进步。”许追听着宋衍琮的话,有些摸不着头脑。 宋衍琮见她歪着头一脸的茫然,典型的一见到他便智力退化的模样,心中涌现出一种满足。 嗯,见到他和见到别人的表现完全不同,是因为在许追的心中他确实和旁人不同吧! 这样想着,宋衍琮简直精神焕发,揽着许追的身子便把她带到床边。 许追还陷在思考中无法自拔,只能见“刺啦”地一声,身上那件新做的苏锦流彩暗花云锦宫装被应声撕开。许追惊呆了,这尚衣局十几个绣娘熬了几天几夜做出来的衣裳居然这般的不结实!还有,陛下为何要扯她的衣服! “陛下.......”宋衍琮扔开她身上那件碍事的外袍,许追下意识的捂着自己胸口,惊恐万分的看着他。 宋衍琮被她那小眼神儿看的某处一热,大手捞起她便上了床,瞬间把她压在了身下。 许追牙齿都在打着颤儿,死死拽住上身的亵衣:“陛,陛下.......” “你总是叫朕作甚?”宋衍琮听得不耐烦,低下头直接堵住了她的红唇,手下动作一点儿也没停,成功的把她剥了一个光溜溜。许追羞得不行,“呜呜.......”的小声叫着,试图能改变现状。就这般赤、裸着被他看着,许追心跳如鼓。更让她不安的是自己身体变得很奇怪,无数的热流在奔腾着,有什么东西不受控制的在身上游走,让她变得不再像自己。 上一次她醉了并不清楚到底一切是怎么样发生的,对许追来说,这一回才像是第一次。 宋衍琮心中明白这点,是以极尽温柔的安抚着她。脑中闪现出这阵子他恶补的某图上的各种姿势,最后却是放弃了。她没怎么经过这样的事,若是一时把不住边会害了她。 松开了她的唇,宋衍琮细细吻着她的唇角。许追呼吸急促,只觉得脑中的神经都随着那只作怪的手的走向了一个不该去的地方,走到了禁地。 那里没有方浣,没有姚知月,没有陆萧萧,没有后宫中的任何一个人。梨花树下白衣胜雪之人素手弹着琴,而他的旁边只坐了她一个人。 入宫之前,许追只愿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是她偏偏进了宫,她这辈子所围着的那个男人,偏偏是世上最不能一心一意之人。 可是现在,月光柔和,帷帐之中只有他们两人。动作之间,许追的脑中不自觉的就闪现出了那样的画面。 奢望,亦或者是幻想。 “嗯........”突地一双大手搅乱了一池春水,面前的景象倏地被打破,出现在眼前的是他变了颜色的长眸,有些发红的脸庞。许追有些受不住,死死地咬着唇不敢发出声音。宋衍琮左手绕过她的脖颈,微微抬高下巴,微凉的唇贴上了她的眼角。许追心中狂跳,顺着他的动作闭上了眼睛。任由着那海浪左右的摇摆,拍打岸边的礁石。过了好一会儿海风停下,一切归于平静。却不想水面之上突起漩涡,周遭的一切旋着一点儿急速向下。许追猛地睁开眼,眉心皱着,脚尖死死地绷住。忍不住的叫了出声之后,身子骤然一软。 宋衍琮抽出手,扶住她的腰肢,再不犹豫的长剑入鞘。许追刚刚到了极点,还在余韵未能走出来便被这般猛地一顶,顿时惊得她尖叫出声。宋衍琮俯下身,抬高了放在她脖颈之后的手,迫着她的身子压向她。许追受不住他如此的狂浪,张口一下子咬在了他的肩上。宋衍琮受了疼,这一下便没有收得住,直到花心最深处。许追呜咽一声,双手抓皱了身下的床单........ 水声搅弄,唇齿纠缠,动作像是永不见尽头一般........ ** 太极宫中宴席还未散去,方浣维持着那一副高贵的模样,时不时的和新入宫的御妻们叮嘱几句,整个场面倒也是十分的融洽。 不经意间看见左边的人,方浣拿着白玉盏的手一顿。 “李昭仪,这宫中的吃食可是不习惯,本宫见你并未用什么。” 李澜闻声转身过来,容貌极是出挑,白衣之下气质高雅。闻言摇摇头:“宫中一切都是极好的,嫔妾没什么不习惯的。” “可是想家了?” 李澜垂下眸:“入了宫便很难出宫,自然是想的。” 方浣笑着道:“李昭仪当真是个孝顺的人,李相和夫人若是知道昭仪这般的心思定是深感安慰。宫中规矩甚多,但宫规之外不外乎人情。李昭仪要是能够侍寝得了陛下的龙子,夫人便可进宫来照料了。” “嫔妾才刚刚入宫,不敢奢求这些。” “既是进了宫,这些事情就不得不打算起来了。”方浣淡淡笑着:“本宫见李昭仪觉得亲切才说了这么许多,李昭仪还不要嫌本宫啰嗦才好。” “德妃娘娘言重了,嫔妾感激娘娘的叮嘱,定会把娘娘的话放在心上。” 方浣点点头转回了头,看着殿中表演的杂耍。一旁的李澜亦是转回了身,很是认真的看着,唇边始终挂着柔和的笑意。 ** 暖熙阁 上了二楼,拨开纱帘,转过一个绣花镜屏,只见小窗正开着,窗下摆着的春藤案边上一个女子举着杯盏大口大口的灌着酒。 “公主,快别喝了。”柳絮手中拿着浓茶几步走了过去,制住宋绮罗还要继续喝的动作。宋绮罗越喝眼神越亮,不满的皱了眉头:“放开这杯酒让我喝。” 柳絮被她一个用力甩了开来,差点摔了手上的茶杯。柳絮见宋绮罗这样子心中实在是难受,虽然知道有些话不该说却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口:“公主你不是口口声声地说再不会为莫大人伤一丝心,掉一滴泪吗?可是你现在这般借酒浇愁,敢说不是为了莫大人?” “闭嘴!” “公主殿下一向做事干净利索,绝对不会拖泥带水,只有遇上莫大人才会像变了一个人。” “别说了,我让你别说了你听不见?” “啪”地一声,宋绮罗扬手砸了手中的杯盏在地,登时四分五裂。 柳絮跪倒在地:“奴婢跟着公主这么多年,真心的希望公主殿下事事顺遂。奴婢只想和公主殿下说,别再折磨自己了,奴婢看着心疼。” 宋绮罗脸颊泛红,眼睛望着房顶,泪珠大滴大滴的掉下。 “公主........” ☆、第67章 与君初逢 第67章少女之心 柳絮跪倒在地:“奴婢跟着公主这么多年,真心的希望公主殿下事事顺遂。奴婢只想和公主殿下说,别再折磨自己了,奴婢看着心疼。” 宋绮罗脸颊泛红,眼睛望着房顶,泪珠大滴大滴的掉下。 “公主........” —— 悦宁,喜悦安宁,这个封号是宋绮罗的父皇起的,宋瑾瑜希望自己的女儿一生喜悦安宁。 作为宋瑾瑜和柳暗香唯一的女儿,宋绮罗从小就是极得宠爱。宋瑾瑜把最好得都给了女儿,为她在京城建了一座十分恢弘的公主府,力保公主出嫁之后住进去时亦是和在皇宫中一样,不受半分的委屈。 宋绮罗性子很是爽利大方,这一点随了皇后柳暗香。柳暗香和宋瑾瑜是在江湖上相识相爱的,天性喜欢自由自在,其实就是散漫惯了。即使住在了皇宫之中亦是不安分,每日都换着花样费劲心思去玩儿。今天烤了御湖的鱼吃,明天砍了御花园中珍稀的杉树做椅子........宋瑾瑜很是宠爱柳暗香,不管她做什么都由着她去。本意是觉得既然都圈着她在这金色的牢笼之中,就得让她过得随心所欲才公平。 其实并不是这样的! 他阻止了几次柳暗香胡闹,柳暗香委委屈屈的便哭了。这么多年柳暗香在别的地方一点儿长进也没有,只有这哭功越发的好。眼中包着一包眼泪,哭的那叫一个肝肠寸断,仿佛宋瑾瑜家暴了她一般。 宋瑾瑜虽然知道她这是装的,但是看着她哭也没办法,就只有应允,任她在宫中胡作非为。 可是当宋绮罗渐渐长大,把柳暗香得这一点学了个十成十之时,宋瑾瑜只觉得.......皇宫之中不相信眼泪! 宋绮罗十五岁的某一天,正是春意盎然的时节。御湖边上柳树抽出了嫩芽,万条丝绦垂在湖面之上,伴着春、风阵阵翩然舞动。 宋绮罗见到那柳树长得那般好,心中痒痒的想去折下一枝,这样嫩的绿配上父皇新赏的那个透明的琉璃瓶子一定好看。她眼珠一转对旁边跟着的柳絮道:“我有些渴了,前边就是揽月亭,你去帮我拿些果子过来解渴。” 那时柳絮才刚到宋绮罗身边不久,闻言不疑有他,福了福身子就往揽月亭那边去。等着看不见柳絮的身影,宋绮罗得意一笑,迈着步子边往御湖边去边说道:“留着你在身边你一定会拦着我的,这丫头没别的缺点,就是太诚实,啧啧啧.......” 宋绮罗低下、身子把碍事的长裙挽起打了个结,走到一棵柳树下抬手折了最低的枝桠。再抬头看发现再往上一点儿的那枝更好,还带着嫩黄的绒绒极是可爱。宋绮罗想都没想的抛下手上的这枝,踮起脚去够着上边她想要的那枝,却发现够不到。宋绮罗退后几步,脚下运气,腾地整个人飞起跳到了树杈之上。 柳暗香的轻功蝴蝶展曾经盛名于江湖,她跟着学了,虽然学不到家但是上树上房还是可以的。 折下心仪的柳树枝宋绮罗十分开心,嘻嘻笑着。得意之际她突然听见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待反应过来是脚下踩着的树杈之际已经来不及了。 “啊........”宋绮罗尖叫着,带着她的柳树枝一起飞进了御湖之中。 果然,她的轻功也就只能“上”树,下来就完全不行了。 虽然是春季,但是湖水还是冰凉刺骨。宋绮罗不会水,又冻得不行,挣扎了一会儿之后便没了力气,身子渐渐往下沉着。 “公主!公主!”岸边传来柳絮的大声叫喊,宋绮罗呛了几口水,脑中越发的混沌,想要应一声也张不开口。恍恍惚惚之际,她听见“噗通”地一声,好像是什么人跳进了水里。接着,她的身子陷入了一个怀抱之中,即使是湖水冰凉她还是能感觉出那人身上的温暖。 吐了几口水,再次睁开眼睛之时,宋绮罗撞入了一双眼眸之中。那人一顿,宋绮罗突然发现自己的唇边有什么东西,软软的还冒着热气。她无意识的咬了咬,便看见面前的人眼眸中神色闪了闪。 宋绮罗一愣,然后猛地推起身上的那人坐起来,一巴掌挥了上去,咬牙切齿道:“无耻!” 那人生的白,这一下脸上便多了五个通红的手掌印。诚实的柳絮急忙过来向宋绮罗解释:“公主殿下,莫公子是为了救公主殿下才这样做的。” “哼!跟着皇兄的人哪有什么好人!他分明就是想占本公主的便宜,本公主怎的不知救人还要........那样啊!”宋绮罗虽然自觉得占了理,但是毕竟还是个小女子,硬着说出这话却不晓得自己的脸红成了什么样。 莫笑染是太子宋衍琮的侍读,常常出现在宫中,宋绮罗经常看见他跟着皇兄一起看书下棋,喝茶弹琴。 莫笑染长眸中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摸了摸受伤的脸笑了:“公主殿下这话说得就片面了,好人和坏人之间本就没有什么明显的界限。臣跳下御湖去救公主,甘愿冒着被公主打,被公主误会也要以口对口传气的方法救公主的性命。臣自认自己不是什么好人,但是这般看来,臣也不算是个坏人。” 宋绮罗一怔,她从前和这莫笑染只是打过照面并没有说过话。如今见他笑容真诚,语气坦然,便消气了几分。待仔细琢磨这几句话,也觉得.......好像有几分道理。 “你,你这是什么歪理?” 莫笑染抬手抹了抹额上的水珠,淡淡道:“臣管这个叫做‘莫氏静心法’,每当臣遇上一些事情的时候都会这般和自己说。做了好事不能自骄,做了坏事不会痛苦。人生苦短,若是整日里纠结对或者不对可就太浪费了,公主觉得臣说的对吗?” “.......”被莫笑染长眸盯着的宋绮罗心中有些慌乱,想反唇相讥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公主既然不说,臣就当公主默认了。”退后一步,莫笑染依旧笑着:“太子殿下还在等着臣,臣先行告退了。公主殿下受了凉定要回去喝上一剂浓浓的姜汤才好。” 等着莫笑染颀长的身子离开视线之后,宋绮罗才回过神来,抬起手放在自己的唇边碰了碰,又猛地收回去。 春风从御湖上吹来,正是一年之中最好的时候。万物复苏,宋绮罗那颗沉寂着的少女之心仿佛也随着复苏了。 ** 宋绮罗身体素质真的极好,掉进湖中都没有着凉。这七天里宋绮罗再没有见过莫笑染,几次她打着各种幌子跑去东宫见宋衍琮都没碰上莫笑染一次。不是和皇兄号称好的可以穿一条裤子的吗?现在怎么了?胖了嫌弃穿一条裤子太紧了是吗? 宋绮罗心下挫败,却也不好意思问宋衍琮什么,只能拖着七上八下的少女心回了暖熙阁。 回了暖熙阁宋绮罗却是怎么也坐不住,沉思了许久终于是做出了决定。 看着再次返回东宫的自家妹妹,宋衍琮好笑地问:“你这是怎么了?来来回回这么许多趟,难道是最近胖了想要减减重量?” 你才胖了!不然为什么莫笑染都不和你穿一条裤子了。 有求于人,这话自然是不能说的,宋绮罗眨巴眨巴眼睛,一脸的天真无邪:“皇兄,你我乃是血浓于水的亲兄妹。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对不对?” 宋衍琮额头一跳,就听着宋绮罗继续胡扯道:“从前你有什么事情妹妹我都第一个冲上去,还记得上个月你腿断了,我鞍前马后的给你熬药照顾你。有妹妹如此,皇兄你难道不感动吗?” “第一,熬药的是柳絮,你只负责端过来,第二,要不是你不会骑马还偏要学,马儿一时发了性我去救你,我怎么会摔断腿?要不是怕我告诉父皇母后你也不会‘鞍前马后’的照顾我。” 宋绮罗一下子垮下脸,宋衍琮看着她那可怜兮兮的样子轻叹一声:“要我做什么就直说,这么磨磨蹭蹭找那么多借口不是你的风格。” 宋绮罗感激的痛哭流涕扑了过去:“皇兄你今天帅炸了!” —— 莫笑染的父亲莫正曾官居丞相,又是帝师。后来年迈辞官,宋瑾瑜意欲破例加封其为候却被莫正以“一于社稷无功,二于江山无助”为由婉拒了。宋瑾瑜知道莫正的意思,便赐了“弘煜先生”的虚号给莫正,聊表心意与敬意。 宋衍琮换上常服亮了身份,带着随从很容易的便进了莫府。莫府下人非常娴熟的带着宋衍琮直到莫笑染的卧室,推开门进去,宋衍琮闻到一阵药味。 莫笑染只穿着白色的中衣,刚要从床上下来,宋衍琮几步走过去按住他:“你我之间还做这些虚礼干什么?快些躺下。你说你病了却不告诉我,只说了家中有事便告了假。若不是我今日来,你还想瞒着我多久?” “臣没什么事,只是受了风寒而已,吃几副药就好了。” 宋衍琮脸色愠怒:“你身子一向不好,对常人来说寻常的风寒对你来说足可以要命,你怎能说的这么轻巧!” 莫笑染刚想说什么,话语却一下子堵在了喉咙。 只见宋衍琮身后站着一个小厮打扮的人,眸中含着水雾,下唇咬的发白。娇俏的脸庞,是他病中一直想念的模样。 莫笑染苍白的脸上扯出一个笑意,轻声开口唤道:“公主殿下。” ☆、第68章 我喜欢你 第68章我喜欢你 莫府后花园 今日天气尚好,午时的阳光很是温暖,宋绮罗陪着莫笑染到花园散步。走得累了,便坐到花园边上的一个小凉亭中休息。 经过这五天的修养,莫笑染气色逐渐的好了起来,连笑容都恢复成了原来的坚不可摧:“公主殿下身份尊贵,却过来照顾臣这么久,其实公主殿下大可以不必这样的。” 宋绮罗抬起小下巴:“本公主愿意,你能怎么着?还说我呢,你自己身体不好还跳到水中救我,你也大可不必那样不也是照样做了吗?” 莫笑染失笑:“公主殿下好伶俐的口齿,臣拜服了。” 凉亭中一时人没有言语,莫笑染转过头看着亭子外面,侧脸沐浴在暖阳之下,宋绮罗一时看得呆了,那颗心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突地他转过头看着她,像是被人撞破了心思一般宋绮罗急忙别开头去,耳畔听见他的轻笑声。 宋家人本性中都是不怕输的,越是困难就越是要迎难而上。所以当年她的父皇宋瑾瑜才会隐藏太子的身份到江湖之中,以一己之力使得江湖与朝廷再无纷争。所以之后她的皇兄宋衍琮才会在那样的情况之下接下皇位,开辟了大梁国朝堂的新格局。 宋绮罗挺直了腰身,转回了头,倒是把莫笑染弄得一愣。 “我有话和你说。” 莫笑染“哦”了一声:“公主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宋绮罗只觉脸上热的不行,连呼吸都是急促的。莫笑染饶有兴味的看着宋绮罗明明很紧张却眼神坚定,神色中的执着之色是平常人家的女子所没有的。 “我看上你了,虽然说女子不应该说这样的话,但是我母后跟我说过,喜欢一个人就要说出来,朦胧的感觉是对爱情的玷污。 那天你不顾自己的安危救了我,我很是感激你。前一段时间我一直等着你出现你却一直没进宫。既然你不去,那就只能我来了。 从那天你救我开始到现在才十几天,但是我就像是认识你好多年了一样。我今天在这里只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如果你不喜欢我也不用告诉我。因为我喜欢你是我的事,你喜不喜欢我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一口气说完这些,宋绮罗语气沉稳,但是脸色却红的像是熟透了的苹果。腾地站起身,宋绮罗扔下一句:“母后叫本公主回宫吃饭。”就逃也似的离开了,还没等莫笑染说上只言片语。 亭中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莫笑染无奈的扶额:“怎的就这般着急,不等我说一句话。不喜欢你与你无关,可我喜欢,却是与你有关。” 一声带着笑的叹息,化在风中无人知。 ** 四月初六是宋绮罗十五岁的生辰,因为是及第之日,所以这个生辰办的极是盛大。宋绮罗一整日都在笑,但是宋衍琮看的出来自家妹妹笑得.......很僵硬。 想想宋绮罗这段时间的反常,宋衍琮放下酒杯叹了一声:“女大不中留啊。” 明泉好奇的问着:“殿下在说谁呢?” 宋衍琮单指点在桌案上,一翘一翘的:“还能有谁,当然是我那人在心不在的皇妹了。” 明泉往对面望了过去,只见今日悦宁公主穿的极其隆重,可是盛装之下却是难掩一丝落寞。端坐在座上,下巴瘦的有些尖了。作为宋衍琮尾巴一样的人物,明泉自然是知道这个中曲折的。视线从宋绮罗的身上移开往下首而去,众位大臣皆在,独独不见莫笑染的身影。 “莫公子去哪儿了?不是身子已经好利索了吗?” 宋衍琮淡淡瞟了他一眼,明泉身子一抖不敢再八卦了。宋衍琮耳根子顿时清静,满意的勾着笑容。 晚宴开到很晚才结束,众人皆是尽兴而归。宋绮罗笑了一天的脸已经酸到不行,这会儿到了没人的地方终于能缓下来了。 他怎么没有来? 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见他,难道真的是她那日说的话让他以为她是个轻浮的女子,所以他才不愿意再见她,连这样大的场合都未出席? “公主!” 身后一声叫喊,宋绮罗心中一阵慌乱的停下脚步,却又觉得自己好笑。这声音和他的差的太远的,自己竟然也会隐隐期待着。 转过身子,宋绮罗看着身后的人,一身墨色的袍子,鬓角发白,脸上满是岁月刻下的痕迹,却平添了几分的沉稳内敛。若是论相貌来说,和她今日一直等着的那人很是相像。 宋绮罗压下心中涌动,走到那人跟前,笑得十分乖巧:“莫先生,您近来可好?” 来人正是莫正,宋衍琮和宋绮罗都跟着叫他一声先生。 莫正和善的笑着:“臣很好,劳公主殿下记挂着,还时常送东西到莫府来。” “应该的,莫先生不常往宫中走动,绮罗怕先生忘了绮罗,便只能如此了。” 莫正大笑出声,眼中满是宠溺之色:“公主还像是小的时候那般聪颖可爱的紧,这时间过得可真快,一晃眼曾经才到老臣膝头的小姑娘都成年了。成年了便是大姑娘了,不过以陛下和皇后娘娘对公主的宠爱,定是会多留公主两年的。话虽这么说,可该打算的也应该打算起来了。” 宋绮罗喏喏道:“绮罗不明白莫先生的意思。” “公主时时送东西来是为了不让老臣忘了公主,老臣想其实若是公主到莫府的时候能随便看看老臣的话,效果会比送东西更好吧!” “先生........”宋绮罗心思被戳破,扁了扁嘴不说话了。 莫正抬手慈爱的摸了摸宋绮罗的头发:“公主孝顺又贴心,若是能与公主成为一家人那是老臣的福气。”笑着收回手莫正又道:“老臣多言了,去吧!” 宋绮罗不解的抬头,莫正眼带笑纹朝着御花园的方向点着头:“他在那里等着公主呢!” “真的吗?”宋绮罗脸上神采飞扬,眼中晶晶亮亮的,待莫正点着头之后便提着裙角飞快的往御花园那边跑去。柳絮边跟着边焦急的喊着:“公主且慢些跑。” 留在原地的莫正收起笑容,摇了摇头站了一会儿便负手离开了。 —— 宋绮罗从来没有这一刻跑得这样的快过,像是整个人幻化成了蝴蝶一般,过往的一切被她急速的抛到风中。她用力的扑扇着并不算结实有力的翅膀,往着她心之所向之处而去。 站在御花园前,宋绮罗已经是香汗淋漓。御花园各处都是一片漆黑,唯有梅园的方向有光亮。柳絮赶了上来,宋绮罗等不及一把拽过宫灯匆匆的往梅园而去。 在梅树丛中左拐右拐,终于找到了散发光亮的地方,看清了眼前的景象,宋绮罗愣在了原地。 前边的一圈梅树之上,每一棵都悬着一盏宫灯,使这一片如白昼般明亮。这般明亮之中能看清树上的红梅开得热热闹闹的,颜色红的人心中极暖。 这个时节,怎么会有梅花? 宋绮罗心下好奇走过去一瞧,登时不敢置信的看向莫笑染:“这花瓣都是你绑上去的?” 莫笑染没回答,只静静地看着她道:“喜欢吗?”。 宋绮罗点点头:“很喜欢。”却是一下子明白了一些事情:“别告诉我,你这一个月都在忙活这个........” “在臣的眼中,公主就如同红梅一般。虽在宫中却不骄矜,顶着风霜傲骨非凡。除了红梅,臣想不出还有什么东西能配得上公主。不过如今不是红梅盛开的时节,臣就只能用这样的蠢法子来恭贺公主芳诞了。” 宋绮罗眼眶一红,心下感动的无以复加。本以为他是不愿意见她,没想到他却在她误会着他的时候做了这样的事。 莫笑染勾着笑容,很是自然的拉过她的手往一旁走去。他的手很大很暖,比他的人更让人觉得安心。毕竟他的长相有些惹眼了,不知会有多少的女人芳心暗许。 两人停在一棵红梅旁的空地上,宋绮罗见地上有一颗小树苗,还有两把铲子。 “你要种树?” “不是我,是我们。”莫笑染纠正她道:“今日我们共同种下这树苗,等明年冬季的时候,我们便能一起过来赏梅了。” 宋绮罗心中狂跳,莫笑染这是,这是应了她的话。 莫笑染挖坑,莫笑染举起树苗,莫笑染填土,整个过程中宋绮罗就最后拿着铲子培了一下土,不过也算是出了力气了。莫笑染抬起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从怀中拿起一个白色的小瓷瓶。顶部绑着一条红线,另一头被他绑在了小树苗的主干之上。 “这是什么?” “等我们一起赏梅的时候我再打开给你看,在这之前公主不可以打开看。这是臣的愿望,希望明年的冬天可以实现的愿望。” 宋绮罗歪着头看着他:“今日是我的生辰,你许愿望作甚?” “从今日开始,你的生辰与我有关。就和喜欢你,与你有关一样。” 表白来的如此的突然,宋绮罗心中欣喜,小鸟依人的被他揽在了怀中。 宫灯闪亮,月影之间,红梅树下,两人的身影相偎相依。宋绮罗暗自想着,你不让我看我就等你走了再看,谁让皇宫是我家,皇帝是我爹呢! 不久之后宋绮罗真的打开了那个小瓷瓶,瓶中一张小纸条上写着两行字,多少个夜晚宋绮罗想着纸条上的内容都会笑着醒来。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可是那时的她并不知道,生辰之日许的愿望若是说了出来,便难以成真了。 ☆、第69章 与你无关 第69章与你无关 又是一年时光匆匆而过,因为身边有了另一个人的相伴,宋绮罗从前觉得在宫中甚是枯燥的日子都变得精彩起来。春日里两人手牵手去看芙蕖海棠,夏日里去莲花池边赏莲,到了秋天可以去皇家开辟的果园子摘果子,冬季大雪纷飞之际相携着去梅园看红梅盛开。 明明往年也是这样的风景,却因为莫笑染的存在而变得不一样。 两人也会争吵,也会冷战,但是就是有那样的一段时光会让你觉得就算是吵架,空气中得味道也是甜蜜之极的。大部分的时候莫笑染会先赔礼道歉,再用些花样哄着宋绮罗高兴。有时是宫外的小玩意儿,有时是莫笑染亲自做的一些吃食或是其他。 在这方面,莫笑染胜过宋绮罗她亲哥无数倍。 就这么欢欢笑笑的便又过了一个年头。 这一年除夕当天,皇宫之中到处都是热热闹闹的景象。每年过年,宋瑾瑜都会叫莫正一家进宫一同吃年夜饭。吃过了年夜饭,莫正一家离开之后,宋瑾瑜把宋绮罗叫到了御书房。 宋绮罗刚刚见过莫笑染,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衬得那张俏丽的脸蛋红扑扑的惹人爱。宋瑾瑜只觉得这心中很不是滋味,不知不觉中自己种了多年的白菜终于到了要被猪拱的年纪了。 “过了这年你也十六了,父皇再是不舍得也要为你的终身大事着想。朕知道你与莫笑染两情相悦,那孩子也算是朕看着长大的,又是莫先生家的公子,无论是身世还是品行容貌都与你十分相当。朕想着你今年四月初六你生辰之时,便下旨赐婚。” 宋绮罗不敢置信的张了张嘴:“怎,怎么这么快.......” 宋瑾瑜淡淡笑了,伸手揉了揉自家女儿的发顶,眼中莫名的情绪一闪而过:“有些事情早些定下来才好,不然........” “不行!” 宋瑾瑜手一顿:“什么不行?” 我和他约好了要在今年冬天看着我们亲手种的梅花开放的,若是成了婚搬出了皇宫,那便不能在第一时间就看见花开。这怎么能行! 不过这种十分蹩脚的理由宋绮罗也真的是说不出口,脸色绯红着跺了跺脚,半晌才道:“哎呀,父皇就别管了。女儿自有打算,等以后我觉得时机合适了父皇再下旨赐婚也不迟。而且我想在宫中多留些时间陪着父皇和母后,我想母后也会愿意的。” 宋绮罗搬出了柳暗香这座大山,宋瑾瑜浓眉轻皱着,最后只得无奈的同意:“好,一切都依你,谁让你是朕最疼爱的悦宁公主呢!” “父皇真好!”宋绮罗笑着窝进了父亲宽厚的怀中,脑子里想的都是再到了冬天的时候,她和莫笑染在梅园中的景象。 ** 这一年的四月初六,宋绮罗没让宋瑾瑜夫妇给她举办盛大的宴席,只家中人小聚了一下便罢了。她不再是不懂事的小姑娘,不再向往着那些盛大的排场。人再多,不是她心中所想的也终究只是枉然。跟莫笑染在一起的日子,让宋绮罗学会了珍惜,学会了感激。 这一切宋瑾瑜看着眼里,深感安慰的同时也不由得担心。 柳暗香鼓着嘴看着他:“阿裕,我怎么总觉得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宋瑾瑜与柳暗香在江湖中相识的时候曾经化名“楼裕。” 宋瑾瑜在柳暗香面前少见的冒了冷汗,但是仍旧凭借着强大的镇定力压下来那阵慌乱,勾起一个十分真诚的笑容看着她道:“哪有,我怎么会有事情瞒着你。若是你知道了我有事瞒着你定是会不高兴,你一不高兴就会哭,我怎么舍得看着你哭呢?在我的身边,我只会让你笑。” 柳暗香被这情话安抚得极是舒服,心中甜的快要冒泡泡,明明脸上笑成了花偏偏嘴上还要逞强的冷哼一声:“没骗我就好,你若是敢骗我我就不理你了。” “好好好.......”宋瑾瑜一边柔声安抚着一边把她揽在怀里。 柳暗香喜滋滋地靠在他怀里,早就忘了最开始她要问的话。 —— 晚宴之后天色已经黑了,宋绮罗求了宋衍琮很久,宋衍琮才答应了她领着她出宫去。 马车将将停下,宋绮罗掀开马车帘看见了站在莫府门前的那人顿时就笑了。道了声“多谢皇兄”便钻出了马车,一路小跑到了莫笑染的面前。 莫笑染一身浅蓝色锦袍,头上戴着玉冠,脸上的笑意不像是平时对着别人的那般敷衍,是真心实意从心里往外涌出的笑容。他垂下眸子和宋绮罗说了什么,宋绮罗娇羞的低头一笑。莫笑染突地转过脸看向从车帘旁看着这一幕的宋衍琮,轻轻点了点头。 宋衍琮放下帘子坐回去,扬声吩咐道:“裴寂,你留下来跟着公主,万万不可有半点闪失,子时之前务必带着公主殿下回东宫。” “是!” 宋绮罗并不常常出宫,对这一带更是不熟悉,不过她相信莫笑染,没有问去哪里只是被他一路牵着,到了一条小河边上。这四周都是酒肆茶楼,上面挂着灯笼盏盏,点亮了黑色的夜空。 “流水桥。”宋绮罗轻轻读着河边一块大石上刻着的三个大字,觉得甚是奇怪:“这桥为何叫这个名字?河水自然都是流动的,不然不就变成死水了?这名字取了和没取没什么区别,我看取名字这人定是脑子有病。” 话音一落宋绮罗见面前的人嘴角一阵的抽动,喏喏地开口:“这名字.......不会是你取的吧!” 一向善言谈的莫笑染一时语塞,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最后只得作罢,牵过她的手直直往桥中央走去。宋绮罗挑了挑眉头,心中暗爽着,姓莫的,你也有今天! 到了桥最中央,莫笑染松开了手,自桥洞之中拿出了一样东西。 “这是什么?” “孔明灯。” 莫笑染把折着的灯打开来,从怀中拿出火折子点上火。宋绮罗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的动作,看着明亮的焰火在他掌中跳动,看着他垂着眸把火光移向孔明灯的底座,看着普普通通的红纸被火光一照变得带了世间最绚烂的光彩。 “民间百姓喜欢放孔明灯祈福祝祷,今日是你生辰,我便这般为你庆生,希望罗罗一生顺遂,福寿绵长。” 宋绮罗听这话一阵的失笑:“怎的突然这般说话,弄得好像以后你就不给我过生辰了一样。” 莫笑染眼神一滞,随即笑了笑:“怎么会,来,快放了吧!”说罢,他让宋绮罗伸出手,把孔明灯放在她的掌心。宋绮罗猛地往上一推,孔明灯缓缓上升。那红色的光芒,像极了新婚之夜的花烛。宋绮罗如此想到,面色腾地一下便红了。 等到今年冬天那梅花开了之后,便可以去找父皇赐婚了。 之后她就不再单单只是大梁的公主殿下,又加了一重的身份——莫笑染的妻子。 “笑染,谢谢你。” “嗯?”怔忪中的莫笑染疑惑出声。 宋绮罗笑得甜甜的靠在他的胸口:“没事,就是单纯谢谢你而已。” 谢谢你把我的世界变得精彩。 也谢谢你的喜欢,与我有关。 莫笑染身子僵了僵,抬手揽住她的肩头,轻吻着她的头顶:“傻瓜。” ** 若是一切都按照宋绮罗既想的轨迹发展的话,她日后也就不会成为大梁国有名的“克夫公主”了。其实现在宋绮罗对着后来发生的一切的记忆是模糊的,已经记不大清。可能是痛到了骨子里,才会这般选择遗忘。 她只记得在那一年的初冬的某天,莫笑染进宫来找她。 自从两人定下心意的这将近两年的时间里,莫笑染为了避嫌倒是极少这般光明正大的进宫,两人一向都是借着宋衍琮的名头私下会面的。所以这一次莫笑染突然地过来倒是让宋绮罗倍感疑惑。 不过已经十几日没见他,宋绮罗心中很是想念。小女儿的心思便是能见到就好,哪里还会管他为何今日过来。 暖熙阁门前遍种着合欢树,这是莫笑染最喜欢的,宋绮罗便让人移了好些过来,精心照料之下都长得极好。 合欢树下,莫笑染正站着,一身淡紫色的官服衬得他越发俊秀。莫笑染倒是从来没穿过这种颜色,不过在她眼里莫笑染穿什么都是好看的。 “你来了呀!”宋绮罗走了过去冲着他笑得极是温柔,那尾音轻轻的,有些撒娇的意味。 若是平时莫笑染定是会笑着同她说话,可今日他却面无表情,只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你怎么了?” 莫笑染还是未说话,突地伸出手猛地把她抱在怀中。 “哎呀你别闹,当心有人过来。” “别说话,让我抱一下,抱一下就好。” 莫笑染声音极是沙哑,低低沉沉的没了之前的温润之色。宋绮罗没来由的心中一阵酸楚,刚要问些什么莫笑染便松开了手,连招呼也不打一声的转身离开了。 宋绮罗留在原地,看着他的离去的方向呆愣愣的站了良久。 笑染这是怎么了? 三天之后,宋绮罗终于知道莫笑染是怎么了? 他要成婚了。 可是新娘子却不是她。 急火攻心的宋绮罗跑到了御马厩,骑了最快的马,不顾侍卫的阻拦便往莫府而去。冬季的风极是凛冽,呼呼地刮着她娇嫩的脸颊,灼烧般的疼。也吹干了她的泪水,冰冷的凝固在她的颊边。宋绮罗一路狂奔到莫府门口停下,刚好遇上莫笑染和一个女子有说有笑的从莫府出来。见到骑在马上的宋绮罗,莫笑染笑容一滞。 “莫公子怎么了?”他身边的女子柔声问道。 “无事,只是遇上认识的人罢了。” 认识的人,认识的人,她便只是他认识的人吗? 宋绮罗翻身下马走到那两人的面前,她盯着莫笑染,强忍着泪水道:“莫笑染,我不相信你会娶别人。这都是误会对不对?你和我解释!只要你和我解释了我便相信你,我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你是谁啊?”莫笑染身边女子问道。 “你闭嘴!我说话还轮不上你插嘴!”宋绮罗伸手一个用力便把那女子推到了地上,莫笑染急急弯腰去扶她:“怎么样?你没事吧?” “我无事。” 看着这郎情妾意的一幕,宋绮罗心中像是被刀割般的疼,偏偏嘴上还在执拗地问着那句话:“莫笑染你和我解释,你和我解释我便相信你,你和我解释啊........” “既然你看见了我也没什么可解释的,公主要杀要剐都悉听尊便。” 宋绮罗静默,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他,安静的让莫笑染心中一凉。 “啪”地一声,莫笑染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宋绮罗举着马鞭的手背抹了一下脸,看着莫笑染脸上的一道伤口她突地笑了:“莫笑染,之前你曾经救过我一命,我赔上一颗心给你也算了了。你违背诺言,千刀万剐也不足以弥补。不过本公主一向仁慈,便只打你这一鞭子。 从今天开始,我们再无瓜葛。我宋绮罗不会再为你掉一滴眼泪,伤一分真心。” 莫笑染嘴唇发白,浅浅地笑了:“臣,多谢公主不杀之恩。” —— 宋绮罗失魂落魄的回到皇宫,天上飘起了雪花。这是今年的初雪,不一会儿地上便铺满了一层白色。 “公主,外面下雪了。”柳絮捧着一碗热姜汤过来,边递给宋绮罗边说道。 像是想到什么一样,宋绮罗呆滞的眼神中精光一闪,掀起被子穿上鞋便往御花园跑去。雪越下越大,纷纷扬扬的落了宋绮罗一身。走到御花园一看,红梅果然开的热烈。从远处望去,似红霞笼罩,整片的红,映着整片的白,当真是红梅映雪,别样光彩。 宋绮罗匆匆地走进梅林中,左拐右转的到了目的地,脚步却硬生生的停在了那里。 无数次在梦中描绘着的场景就在眼前,那棵她和莫笑染种下的梅树之上,一朵朵红色的梅花顶着风雪正开着。可惜,花开了,她身边的人却不在了。 缓步走过去,宋绮罗颤抖着手指伸出去却停在空中,最终还是拿了树上拴着的东西过来。白瓷的瓶子冰冰凉凉的,直凉的宋绮罗一颗心一丝温度也没有。拔出木塞子,倒过来,一张纸条落在她的掌心。 纸条上两行字笔锋平直,看得出那人写的时候的认真。 “等我们一起赏梅的时候我再打开给你看,在这之前公主不可以打开看。这是臣的愿望,希望明年的冬天可以实现的愿望。” 你曾经承诺过,待花开之日便来实现这个愿望。可是如今花开了,你却不愿意再来兑现承诺了。 你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人,也再不会是我了。 宋绮罗的身子顺着树干缓缓下滑,终是忍不住啜泣了起来。 你的喜欢,终是与我无关。 ....... ☆、第70章 欺负哭了 第70章欺负哭了 “等我们一起赏梅的时候我再打开给你看,在这之前公主不可以打开看。这是臣的愿望,希望明年的冬天可以实现的愿望。” 你曾经承诺过,待花开之日便来实现这个愿望。可是如今花开了,你却不愿意再来兑现承诺了。 你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人,也再不会是我了。 宋绮罗的身子顺着树干缓缓下滑,终是忍不住啜泣了起来。 你的喜欢,与我无关。 ....... “公主,快别哭了。”柳絮哽咽着看着宋绮罗无声地哭泣,像极了那一个雪天之后的情景,公主把自己锁在了寝殿,虽然听不见动静,但是柳絮知道公主在哭。 “柳絮,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我曾经说了再不会为他伤心,再不会为他流泪。可是现在,一见到他之后我还是忍不住........”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柳絮用力的摇头,眼睛红红的:“奴婢知道公主心里苦,公主重情重义,总是对他人宽容相待,这怎么是公主的错。” 宋绮罗哭得脑袋发胀,隐隐约约就记起那日在乾元宫喝醉酒之后醒来的情形。 明黄色的姣珠纱帐,一看就知道是乾元宫的宫殿。宋绮罗喝醉了酒之后脑袋有些疼,撩开纱帐下意识地便唤了一声:“柳絮........” 金丝楠木的窗柩旁边正站着一人,挺拔的身姿,浅紫色的官服,和记忆中那日他离去的背影没什么差别。可是仔细的分辨过后就会发现他比那时要瘦弱许多。 宋绮罗声音一顿,眼神渐渐清明开来。 莫笑染后背一僵,放在窗边的手无意识的抓紧,终是回过身来看着她,带着一如既往的笑容:“公主殿下睡得可还安稳。” “你在这里,本公主怎会睡得安稳。”宋绮罗立即答道,清晰可见莫笑染眼中一闪而过的莫名情绪。 “公主殿下说的有道理,臣确实是不应该站在这里扰了公主殿下安枕。” 宋绮罗掀开被子穿上鞋子站了起来,按了按还在发疼的额角:“这地方本公主多呆上一秒都会不舒服,还是早些回到暖熙阁的好。莫大人,就此别过了。” 说罢宋绮罗便要离开,却听到窗边那人不紧不慢地开口道:“臣衷心祝愿在明年的选婿大会上,公主殿下能觅得良缘。” 宋绮罗脚步硬生生顿在原地,然后猛地回头,眼神变得尖厉起来:“你衷心祝福?莫笑染,做人能不能不要这么无耻。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左文清和周是之的事情都是你捅出来的?当初你既然假装要娶别人来和我划清界限,后来又何须那般的麻烦来断我的姻缘。 本公主不知道莫大人想要因此得到些什么,但是我告诉你本公主是陛下的亲妹妹,你若是再敢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出些让本公主恶心的事情,本公主断断不会饶你。” 也许是酒劲还未过,又也许是这段时间她一直心头郁结,宋绮罗把压着多年的话尽数说出。这般一翻话说下来,她有些喘,眼睛里像是升起了一层雾一般的模糊,只见眼前的人似是怔了一下,在朦胧中显得有些哀伤。宋绮罗抹了一下眼睛,清晰的视线中那人恢复了过去那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笑容里带着残忍:“公主饶不饶臣无所谓,公主原谅不原谅我也无所谓。臣只做自认为对的事情,嫁不嫁给臣是公主的事情,与臣无关。 只要你嫁不了别人就好。” ........ “嫁不了别人就好.........哈哈哈,莫笑染,你怎么能这般恬不知耻的说着这种话。”宋绮罗猛地又灌了几口酒,大声讥讽的笑了出来,“砰”地一声倒在了桌案之上。 柳絮被吓坏了,急忙起身跑到宋绮罗的身边。只见宋绮罗闭上了眼睛,眼泪顺着眼角流淌着,嘴中还在不自觉地重复着一句话,柳絮心中一涩,忙抹了眼泪扶着宋绮罗往寝殿而去。 “笑染,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 乾元宫东暖阁 许追额上都是细密的汗珠,脸色绯红的极是诱人。她细细地喘着,一波一波的热浪翻滚着直达最深处。到了那一点,许追终是忍不住,却是又觉得叫出来甚是羞耻,只得死死地咬住下唇,直咬的破了皮才堪堪忍住。 宋衍琮本是心疼她不愿意让她初初经人事就这般受折腾,可一旦动作起来哪里还能忍得住。他按着许追细白的下肢捞在臂弯之间,借着她到了极点之后如油一般的滑腻动作越发的狠越发的深。许追此刻身子极为敏感,只觉得身体某处涨得她有些受不住,这般的被他撞着浑身都忍不住颤着。层层叠叠的紧密之感席卷全身,许追怕极了,下唇咬得更加的厉害。 宋衍琮弯下腰,准确的捕捉到她的下唇,含在嘴里用力的吸着。唇上的酥麻让许追心中跳的极快,偏生他弯下腰之后令许追的身子又近一步的的贴合了他的,这般两厢交叠之下,宋衍琮的那一下进的极深。许追终是忍不住哭了起来,呜呜的声音被他吃在了嘴中。 阿追哭了,阿追居然被他欺负哭了! 这个信息传到了此刻已经疯狂了的宋衍琮的脑中,他眼中神色更加明亮。在宋衍琮的观念中,这是对他的一种认可。于是,他便更加卖力的狠狠动作,直到许追已经无意识的双手双脚缠上他的腰身,宋衍琮才扣着她的脖颈尽情在她深处喷涌而出。 ........ 宋衍琮抱着半死不活只剩下喘气力气的许追沐浴完之后又到了东暖阁,自有下人收拾好了惨不忍睹的床榻,锦被床单都被换成了新的。许追脸色更加的红,这不就证明了那些下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吗?好羞耻!好尴尬! 夜色已经很晚,宋衍琮伸手欲要揽过许追的身子,却见许追惊恐的睁大眼睛,他不由得失笑:“别紧张,朕也累了,不会再把你如何的,明夜咱们再来如何怎么样?” “臣妾,臣妾........” 宋衍琮猛地靠近,俯下头亲了一口,把许追要说的话成功的堵了回去。今夜多么的美好,若是由着许追说话,鬼知道她会说些什么扫兴的话出来扰了这份宁静。 许追今夜真是累极了,最后终是枕着他的手臂沉沉的睡了过去。八月的夜间有些凉,许追的睡相好像真的如她曾经在许府说过的那般并不是很好。宋衍琮轻手轻脚的把被她露出来的细白胳膊塞了回去,仔细的掖好被子。又把她露出来的有些冷的小脚丫用他的两只大脚夹好,这才安心的躺回去,侧着脸看着她的睡颜。 唇角的笑意是说不出的满足,宋衍琮挪了挪脑袋挨着她的,这才合上眼陷入了梦乡。 ** 随着许追晋封嘉贵妃,这后宫之中每三日一次的朝会地点便自然而然的从祺华宫挪到了承庆宫。作为许嘉贵妃主持的第一次朝会,后宫中的众位妃嫔自然是极为重视的。也是到了这个时候众妃才恍然觉得,原来嘉贵妃已经入宫三年了。怪就怪许追一向太过低调,众妃捉摸不透她的性子就越发的小心谨慎,是以这一日早早便像是约好了一般的去了承庆宫,俱是不想第一天就被嘉贵妃不待见。 可谁知到了承庆宫,嘉贵妃却是不在。只承庆宫的掌事宫女木兰恭敬地和众妃说道:“贵妃娘娘昨夜侍疾到很晚,便在乾元宫歇下了。因太过疲乏,今日恐会起的晚一些。不然众位娘娘先回去,等贵妃娘娘回来了奴婢再去请各位娘娘可好?” 木兰都这般说了,众妃只能点头应下。方浣轻笑出声:“据本宫所知,昨夜陛下回了乾元宫之后连太医都未传召,想来是无甚大碍。可贵妃娘娘却还是侍疾到了很晚.........看来,贵妃娘娘医术比之太医院太医还要高明,只守在陛下身边便能让陛下免了烦忧病患,真真让本宫开了眼界。” 经方浣这么一说,众妃再是迟钝也是明白这其中的意思。侍疾是假,侍寝才是真。 “头疼这种病本就不是什么大病,可能是当时太极宫中有什么陛下不想靠近的人才让陛下头疼的。待回了乾元宫没了那人,又是对着嘉贵妃这样话不多,又不会狐媚的清秀佳人,陛下自然是龙体一切安泰。” 陆萧萧面无表情的说过之后,朝向木兰又道:“那本宫就先回去了,待嘉贵妃娘娘回来之后再来请安。” 方浣咬着银牙看着陆萧萧离去的身影,心中怒气升腾。以为封了四妃之一便可以爬到本宫头上作威作福,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什么样的身份,居然也敢这般出言顶撞! “哼”地一声甩了长袖,方浣带着梦晶也离开了,接着众位妃嫔皆是鱼贯而出。 “唉你说,这方德妃和陆良妃是不是有什么仇怨啊!我瞧着这两人的嫌隙挺深啊!”刚入宫的温美人小声的和郭玉妍咬着耳朵说道。 郭玉妍“嘘”了一声,看着周围人没人注意到她俩,这才压低声音道:“你不要命啦!四妃岂是我们这等美人能置喙的,当心被别人听了去误了自己。” 温美人不敢再言语,只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嘟囔着:“总有一天我也要成为四妃之一。” 郭玉妍轻叹着只觉得温美人所说真是遥不可及。进了宫之前她做梦都在想着自己能够入选,可是当真的入了宫之后才觉得生活的艰难。这宫中有无数的娘娘,无数的贵人,她们有容貌有家世又有陛下的宠爱。 而她呢!什么都没有,一入宫便注定了最后的结局。像那田中的小野花一般,无声无息的开,无声无息的落,没有人会记得她的存在。 ☆、第71章 以静制动 第71章以静制动 许追一觉醒来已经日上三竿,她神态迷离的看着周遭的一切,然后恍然想起来今天似乎是每三日的朝会。看着时辰早已经过了,她急忙叫着木槿过来给她梳洗。 沁香自然也是一道过来了,和许追说承庆宫木兰递过来消息,说让众妃嫔已经先回去了。 许追脸色略显担忧,这第一次朝会就让众妃嫔扑了个空,不知道她们心中会如何想。 沁香帮着许追整好了衣襟,轻言说道:“贵妃娘娘不必介怀,如今您是后宫之主,做什么都没人敢多说什么的。再说,即使说什么陛下也是一字不会信的,娘娘更是无需担忧了。” 许追毕竟是小心行事惯了,冷不防听着沁香说这话心中还很是别扭。不过细想之下也觉得有些道理,遂点点头:“本宫知晓了。” 沁香微笑着送了许追出乾元宫,嘱咐了抬矫辇的下人小心些,这才又回了去。边走边摇着头,娘娘您真的知晓了吗? “呦,想什么呢这么开心。” 肩上被人拍了一下,沁香吓了一跳,瞪了一眼绕到她前面的人:“鹿侍卫,你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吗?” 鹿远奶白色的小脸很是严肃的绷着,然后摇了摇头:“我还真不知道。” “你.......”不想再和他多说些什么,沁香想要绕过他,却不想她走一步鹿远跟一步。沁香终是忍不住对他吼着:“你是太闲了吗?整日在这里晃着。要不要我回禀陛下,让陛下派你做些差事?” 鹿远一脸惊恐的按住胸口,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你,你怎么能这么对英俊无敌可爱无双的我?” 沁香皱着的柳眉一松,“噗”地笑出了声。鹿远趁机凑近她的耳边:“看在我逗笑你的份上告诉我你刚才在笑什么呢?” 沁香笑容一收,再也受不了的一把推开他的脸,不见了那份子沉稳:“你给我死远一点儿!” —— 许追回到了承庆宫,听着木兰说着之前方浣和陆萧萧的对话不免有些疑惑。这陆萧萧不像是会逞强出头的人,可为何要与方浣对着干?当真是奇怪。 今日朝会错过了就算了,她现在的身体情况实在是撑不了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的朝会。木兰说完之后她便回了寝宫继续睡了,每走一步都觉得像是踩在棉花里一样。 这一觉睡到了日落时分才醒,腰酸腿疼的状况好了许多,只不过肚子实在是饿得紧。幸好木兰早有准备,等许追醒了便端了一碗热腾腾的燕窝粥过来。许追狼吞虎咽的吃下,这才又恢复了精神。 “娘娘,您刚回来的时候陆良妃身边的人就递了话儿来,说要见娘娘。” 许追擦着嘴的动作一顿,点点头:“正好我也想见见她,你让李易去灵禧宫一趟告诉陆良妃,一个时辰之后我在御湖边的灌木丛等着她。” “是!” 刚刚入夜,御湖中莲花已然凋谢,比之夏季的唯美繁盛显得有些萧条。 湖上风凉,许追裹着一件披风站在灌木丛边,看着水面出着神。当初薛婉和裴寂便是在这里被人发现,继而丢了性命的。这地方本就隐秘,经过这样的事情过后便更加无人过来,倒是个秘密会面的好地方。 “嫔妾见过贵妃娘娘!”爽利的女声自身后而来,许追回过身扶起陆萧萧:“良妃不必多礼。” 木槿和李易并陆萧萧带来的人一道退到了一旁,站在远处守着自家的主子兼放风。 天色还没黑透,许追隐约能看见陆萧萧脸上的笑意:“良妃可是有什么喜事?” “自然是有的。嘉贵妃如今成了陛下心尖上的人,恩宠不断。这种情况之下,与嘉贵妃一条船上的嫔妾当然该是高兴的。嫔妾暗自庆幸,早早就靠得了贵妃娘娘这棵大树。” 许追听得出来,陆萧萧这话并不是奉承,便笑了笑:“说老实话,我如今也是云里雾里的分辨不清,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嘉贵妃尝过被人踩在脚下的滋味,如今青云直上,只要贵妃愿意,这一切都会颠倒个个,当然是好事。” 许追轻笑一声,不再言语。 陆萧萧也不再说这个,转而说道:“贵妃应该很是疑惑,为何嫔妾会在承庆宫与方德妃发生争执吧?” 见许追点了点头,陆萧萧不答反问:“娘娘真的觉得之前的林鸢一事那般的简单?” 许追摇摇头:“我从来没觉得那件事情那么简单过,林鸢不善医理,断断想不出那样的法子害月儿。再者她那时虽然盛势,但终究只是个刚刚得宠的充容,没那个路子能悄无声息的弄到那么多的五味子。” 陆萧萧面露赞赏之色:“贵妃娘娘所说也正是我所想,那贵妃娘娘觉得,是谁在林鸢身后给她出谋划策让她这般行事呢?” “方浣,除了她也不会有旁人。” 许追说完之后心中了悟:“所以你是故意要激怒方浣,想让她有所行动的?” “林鸢已死,死无对证之下咱们没法拿方浣如何。如今贵妃得宠,想来方浣心中已经在焦急的想着对策,所以才有了那太极宫中的一舞,却没想到她倾注心力的一舞没有起到效果,反而让嘉贵妃占了先机。 方浣出身显贵,心性极高,本来就因为贵妃的举动心中不满,再加上嫔妾这般出言相辱,她情急之下定会有所行动。咱们只需以静制动,等着她自己露出破绽便好。” 陆萧萧说完,发现许追正定定的看着她。陆萧萧也不退缩,迎着她的目光问道:“嘉贵妃觉得我说的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许追摇摇头:“你说的很对,不过我有些疑惑的是,良妃似乎是对方德妃很了解。”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这个浅显的道理是宫中人人都懂的。” 陆萧萧点到为止,许追明白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如果这个道理都不懂,她也不会这般安稳的在宫中活下来。 许追突然觉得有些羞愧,同样是在宫中三年,人家如履薄冰的过,她悠闲自在的过。结果到最后她却一下子成了贵妃,压在了人家的上面。这让许追有一种明明自己是别人家的猪,却偏偏要抢着拱陆萧萧家的大白菜一样。 轻咳一声,许追自认很是精巧的转移话题道:“对了,良妃找我要说什么?” 许追只见陆萧萧眉宇之间的英气一下子变成了黑气:“.......我不是刚刚说过了吗?” 许追:“........当我没问。” ** 和陆萧萧说完话之后,许追觉得头有些疼,便带着木槿和李易沿着御湖漫无目的的走着,想吹吹风换换心情。 不知不觉走到了御湖上架着的木桥之上,李易在前面掌着宫灯,木槿扶着许追在后面边走边道:“贵妃娘娘可知道这桥的来历?” 许追在宫中一向是不爱出来,这还是第一登上这桥,顿时来了兴趣:“你说说看。” “相传这桥是前朝高祖皇帝在时命人修建的,前朝高祖皇帝那时很喜欢宫中的一位才人,但是当时的皇后善妒,后宫中的女子只要是得宠的都没什么好下场。是以高祖皇帝只能忍着一直装作对那才人没有情,可是又压不住心中的相思之苦,便派人建了这座桥。因为顺着这桥走过去的毓秀宫便是当时那才人住的寝宫,皇帝站在这桥上看着前面就像是看着心上人一样。” “前朝皇帝皆是荒淫,没想到这位高祖皇帝却是如斯深情,实在是难得。” 许追感叹万千,长长叹了一口气。 “若是论深情,咱们陛下丝毫不逊于那高祖皇帝。所以娘娘册封的那一日,苏姑姑才会说娘娘是有福气的。” 木槿实在是憋不住,却碍着之前陛下的吩咐不敢多嘴,只能说了半句话便放在了这。许追一怔,摇了摇头:“有的时候在身边也不见得能走进心里,我如今虽然表面上是陛下的宠妃,可是实际上........”再摇了摇头,许追笑了一下停了脚,扶着桥墩望着茫茫黑夜。 不是她不愿意往下再说下去,实在是她也不知道如今这是个什么状况。 想不通的事情许追一向是选择不再去想,如今她成了贵妃,便意味着要承受着来自后宫甚至是前朝的压力。多少人的双眼盯着她,多少人的双手企图伸向她,若是不想再回到任人宰割的境地,就必须要有所准备才行。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靡室靡家,玁狁之故。不遑启居,玁狁之故........” 有些寂静的夜被一阵歌声打破,许追的思绪亦是一断,朝着歌声传来的方向望去。那歌声如空山玉碎,轻灵又带着些许愁绪在其中。低低浅吟,幻化成风。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一曲毕,夜色重归平静,就好像那歌声从未响起一般。 忽而水面上起了风,许追打了个冷战,拉紧了身上的披风:“天色不早了,早些回宫吧!” “是。”木槿应了一声,扶着许追往回走,却突地拧着眉回头看了一眼那歌声传来的方向。眼珠微微一动又转了回去,小心的扶着许追,往承庆宫而去。 ☆、第72章 我的娘子 第72章我的娘子 第二天是每十日的休朝之日,往常的时候宋衍琮都会比平日里多睡一会儿,可是今天却是一反常态的早早就起了。 明泉一边给宋衍琮穿上外袍一边道:“陛下若是想见贵妃娘娘为何昨晚不召娘娘过来?那样陛下便不用早起,又可以和贵妃一同在乾元宫用早膳了。” 宋衍琮冷哼一声,明泉腿一软立马不再多语。 朕何尝不想,但是许追前夜太累了,总得给她一个缓缓的时间,不然让她觉得朕是个重色的可就不好了。 宋衍琮如是想到,待明泉系好白玉腰带之后便一同出了门。 天才大亮,露水很重,一出门便感觉到一阵的凉意,但是这丝毫没有影响到宋衍琮的大好心情。龙辇行起,坐在上面的宋衍琮低低的哼着调子,足见其心中欢喜。 承庆宫此刻还是一派的安静,宫人匆匆走过的脚步声都放的极低。木槿刚刚醒来,想去换昨夜守夜的木兰。在院子中伸了个懒腰,眼风中却是瞧见门前的一幕,“哎呦”一声害的她差点扭了腰。 缓了缓,木槿急忙小跑过去行礼道:“给陛下请安。” 宋衍琮搭着明泉的手自龙辇上下来,整了整白色锦袍的下摆问道:“你们娘娘可醒了?” “回陛下的话,娘娘昨晚睡得晚,这个时辰还没醒。” “哦,这样啊.......”宋衍琮勾着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甩开步子就往承庆宫而去:“朕瞧瞧贵妃去。” 寝殿之中,许追闭着眼睛睡得香甜,正做着一个梦,一个很美的梦。 仿佛是在一座山上,周遭树木茂密,目之所及都是绿油油的颜色。她穿着一身素净的麻衣,手中拿着一个簸箕从茅草屋中出来,扬声便喊道:“吃饭了,你们两个快过来。” “娘亲。”“娘亲。” 一男一女两个声音都是奶声奶气的,直直的撞到她的怀中,只听女娃娃娇娇的问:“娘亲我们今天吃什么呀?” 男娃娃补充道:“有没有我爱吃的酱肘子啊?” 她失笑:“当然有,娘亲就知道你最爱吃了。” “娘亲哪里是记得我爱吃,明明是爹爹爱吃娘亲才经常做的。” 她一愣,爹爹?谁是爹爹? 男娃娃嘟着嘴抬起脸,那眉眼,那脸庞,活脱脱就是陛下小一号的样子。所以说,他的爹是........陛下? “陛下.......”许追从梦境中惊醒,腾地坐了起来,脱口而出便是这么一句。 “贵妃如此把朕挂在嘴上,朕很是欣慰。” 那声音如此的近,近到连许追这等迟钝的人都听出来了他话中的笑意。许追心如死灰的抬眼,果然看见了宋衍琮那张脸,那张和梦中男娃娃没什么差别的脸就摆在自己的面前。 一时间,许追有些分不清自己这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中。抬手揉了揉眼睛,再看,眼前的人眼中的笑意更盛了。 “给陛下请安。” 许追掀开被子便要下床,宋衍琮一把拽住她的衣领子把她拎了回来坐好。 这一幕好像很久没有见过了,竟然让许追有种怀念之感。 “陛下何时过来的?” “你猜啊?” 许追:“.........” 宋衍琮见她一副闭口不知说什么的样子,哈哈哈笑了起来,笑得许追心中一阵发毛。 突地宋衍琮收了笑容,掐着她的脸道:“你昨晚干什么了那么晚才睡?嗯?” 最后一个“嗯”字说的极是有威胁之感,刚才还笑意连连现在就沉下脸来,许追不禁哀叹着,陛下您是学过变脸术吗? “臣妾看书看得晚了,就........” 宋衍琮掐着她的脸“哦”了一声:“看什么书?” 许追脸色一红,讪讪的不愿意再说。宋衍琮邪笑一声,另一只魔爪也上了来,把她有些肉的脸揉在掌心中:“朕问你话你还敢不答,真是大胆。” “臣妾不敢了。”倒不是疼,只不过这般被他揉着脸让许追一下子联想到那天他这是这般揉着她的........ 看着她认错态度这般好,宋衍琮停下了作恶的手,捧着她的脸靠近,响亮的在她唇上“啵儿”了一下。 “快起床,吃了早膳朕带你去个地方。” —— 宫缎素雪绢裙搭上金边琵琶襟外袄,头发挽了个甚是小巧的桃心髻,斜簪着一朵秋海棠。这样一打扮不像是宫中的嘉贵妃,倒像是富贵人家刚刚成婚的小妇人。 这装束是宋衍琮亲自挑的,他半挑着眉头看着许追道:“我家娘子真漂亮。” 寝殿伺候着的宫女们皆是掩唇笑了,许追涨红了脸,支支吾吾道:“陛下莫要取笑臣妾........” “朕哪里是在取笑你,不信的话你问她们。”宋衍琮转过头冲着伺候梳洗的宫女朗声问道:“你们说,贵妃漂亮吗?” 众人皆是忙不迭的点头如啄米。 宋衍琮摊开手朝向许追道:“你看,朕说的都是真的,你却不相信朕。” 许追脸皮一向薄,被他三言两语逗得说不出话来,从耳根子一直红到了脸颊,最后实在没辙了只憋出一句:“臣妾饿了,陛下,咱们去用早膳吧!” 宋衍琮哈哈哈笑着,极是开心,牵过她的手拐出寝殿的内间。 明泉看着两人摇了摇头,这两人的相处模式........好生的诡异。 用过了早膳之后,距离宋衍琮进承庆宫已经过去两个时辰,足可以见在承庆宫的这段时间到底有多精彩。宋衍琮出承庆宫的宫门之时,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桃花眼极是动人。 龙辇被压下,宋衍琮坐了上去,向前递出手:“快过来。” 许追犹豫了半晌,退后一步:“臣妾不敢与陛下同乘龙辇,这太过失礼了。” “贵妃还真是懂得礼节,朕心甚慰啊!” 许追听着这明显口不对心的说辞,心中不由得“咯噔”一声,那种深深的不安感顿时席卷全身,就听宋衍琮说道:“不过贵妃可能不太知道一件事,在宫中最大的不是礼教条规,而是朕。朕说的话便是圣旨,嘉贵妃,你想抗旨不成?” 许追跪倒在地:“臣妾不敢。” 宋衍琮沉着声音:“那还不快过来!” “是,臣妾遵旨。”木槿上前扶着许追起身,坐在了龙辇之上。这龙辇极其宽敞,即使坐了两个人也不拥挤。许追贴着坐在一边,宋衍琮“啪”地一声拍了拍身边:“坐过来。” 许追不敢反抗,只得从善如流的挪了挪,挨着宋衍琮坐着。 “起驾!”明泉尖声喊着,龙辇被抬起,十分平稳的向前走着。 宋衍琮目不斜视的坐着,端的是一副高深莫测的面瘫样子,和从前许追见到的一模一样。只不过........ 许追挺直着后背,动都不敢动,感觉到那只大手绕过她纤细的腰放在她的大腿上,然后....... “陛下!”许追惊恐的叫了一声,瞬间便捂住了自己的嘴,瞥见外面的人并没人往这边看这才松开。她转过头看着宋衍琮的侧脸,声音带了几分的求饶:“陛下不要这样,臣妾知错了。” “哦?”宋衍琮依旧没看她,只不过那手却是依旧在作乱着。终于触到了最中心,隔着纱裙动了动,许追一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儿。刚才外面没人看,不代表现在出了什么动静没人看。到时候她这脸面该往何处搁? 许追咬着唇,可怜兮兮的看着宋衍琮:“陛下,臣妾知错了,陛下别在这里........” 宋衍琮终于舍得分给她一个眼神:“不在这里在别的地方可以?” 这种时刻许追用脑中最后一丝神智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只要别在这里丢人,割地赔款也在所不惜。 宋衍琮撤回了手,改为揽着她的腰身。他侧过脸搭在许追的肩头,轻声道:“这可是你自己选的,要是到时候你出言反悔了,朕就真的在龙辇上要了你。” 许追大气都不敢说,只觉得羞愤到不行。光天化日的,陛下竟说这种话,实在是,实在是有碍风化。 “臣妾,臣妾不会的。” 若是许追能抬起脸,就会发现现在宋衍琮的笑容有多么的荡漾加得意。 “那就好。” —— 宋衍琮得了许追的承诺,这一路上明显的安分了太多。龙辇落下的瞬间,许追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和陛下坐个辇比对着后宫中那些女人都要可怕。 可是后来的一些事情让许追懂得,这世上没有最可怕只有更可怕。 下了龙辇,许追抬起头望着面前三层的阁楼,没有旁的宫殿那般华丽恢弘,反倒古色古香的像个书斋。顶层阁楼上一块镶着金边的匾额上刻着三个大字:藏书阁。 “确实没什么看头,朕的藏书阁里倒是很多积年的孤本,都是母后留下来的。你若是喜欢,朕便都送与你。” 许追想起在许府的时候,宋衍琮曾如是说过。 “就算你不说朕也知道你昨夜看了话本子,不过那些自是不能和朕藏书阁中珍藏的孤本相比的,今日朕便带你开开眼界。” 宋衍琮语带得意,拽着许追的身子大踏步的往里走。 后来的后来,许追才懂得,话本子的种类也分很多种。有她常常看的言情话本,讲一些男女之间情情爱爱的故事。也有一些比较.......刺激的话本,堪比某种罪恶的图。 ☆、第73章 裙摆飘荡 第73章裙摆荡漾 “在这里或者是在龙辇上,你自己选一个。” 踏入藏书阁的门,迎面便是一阵书墨香气。这里每日都会有专门的下人来打扫兼整理书籍,是以半分腐朽的味道也没有。抛却了皇宫中奢靡之气,只是这么站在其中,便让人觉得通体舒畅。 宋衍琮带着许追直接踏上了楼梯往顶层楼阁而去,他步子迈的飞快,许追小跑着才能追得上。踏进一排排的书架之间,两人左拐右拐之后,前面的宋衍琮终于停下步子。单指轻轻扣在面前的书架上上道:“母后留下的话本子都在这了。” “哇!”许追不由得惊呼,这可是一整面墙的书架,居然都放了话本! 宋衍琮抬过手合上她张开的嘴:“你就在这看吧!朕下去找些书来。” 许追有些不自在的点头:“臣妾遵旨。” 待宋衍琮脚步渐行渐远,许追眼睛放着精光,急忙跑到书架旁抱起一摞子书放在一旁的红木桌子之上,拉开圈椅坐了进去开始“埋头苦读。” 刚刚走出排排书架的宋衍琮把她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不由得勾唇一笑。 她开心了,他也觉得欢喜。 宋衍琮下了楼,先吩咐在外面候着的明泉去备茶,怕许追一会儿口渴。之后才往藏书阁一层而去,这里他已经来过无数遍,哪本书放在哪里早已暗藏于心,不用小太监带路便找到了想找的几本书。 这些日子朝堂并不太平,前朝与后宫本就关系密切,许追骤然封了贵妃这事在前朝也引起了不小的异动。不过最后这事却被悄无声息的压了下来,宋衍琮心中清楚一是莫笑染的出力,二是因为自家岳父许颂........确实是异于常人。 旁人家的女儿若是得此恩宠,母家定然跟着步步高升。偏生许颂身居刑部尚书二十几年,一点儿上升的趋势都没有。朝中有人送了东西去许府,结果都被许颂扔了出来。 想一想岳父大人面无表情的看着别的大臣为了这事撕逼的样子,宋衍琮不禁笑出了声。 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啊! 无奈的摇了摇头,宋衍琮拿着书往三楼走去。 许追翻了翻去,最后挑中了其中的一本话本看了起来。这本话本讲的是一个商家之女救了一个落魄街头的书生,两人情投意合,奈何女子爹娘死活不肯让自家女儿嫁给这样的穷光蛋为妻,便为她定下了另一门亲事,对象是知府家的大公子。 谁知道女子性子刚烈,断断不肯这般。被关着看不见情郎便寻死觅活,几次三番差点活不下来。女子爹娘没了办法,最后只得说你若是执意如此便把你扫地出门。女子二话没说,扔下富贵生活便离开追随了那落魄书生。 ....... 其实故事到这是再普通不过,许追心中无聊,纯粹靠着作者的文笔才撑到这里。待往下再翻剧情反转到了一个极致,她倏地睁大眼睛。 ....... 女子跑去落魄书生家去找他,却撞见了那落魄书生正与知府家的大公子亲在一处。原来整件事情不过就是知府家大公子和落魄书生的计谋,欲先让落魄书生入赘女子家中,夺取女子富贵家产。却不想女子父母不同意,便想到让知府大公子娶了女子家中唯一的女儿,顺理成章把家产弄到手。 当然,正如女子所见,这算计她的俩个人.......是断袖。 女子羞愤欲绝,又没了脸面再回家,遂投河自尽了。女子爹娘抱着女儿的尸首,当场昏死过去,不多时便郁郁而终。 这么大的家业无人继承,最终充入了知府的府库,终是让那断袖的两个人得逞。 许追看到这里无限唏嘘,感叹着这女子真是傻得不行。 素手翻向话本的最后一页,画面定格在知府大公子从怀中拿出一把匕、首,插在了落魄书生的胸口。落魄书生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你,你怎么会........”这么对我? 知府大公子冷笑着看着他滑倒在地上的身体:“你真的以为本公子是断袖?这不过为了让你效忠本公子的计策而已。如今钱财已经在手,本公子自然不愿再看你这恶心的面孔。” 落魄书生呕出了一口血,颤巍巍地伸出手,张嘴欲说些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手无力的落下。 全文终了。 许追合上书,只觉得心中十分的苦涩。落魄书生为了心爱的人负了爱他的人,最终落得了这个下场。被爱的人算计,被爱的人背叛,这种感觉........当真是锥心刺骨的疼。 “你怎么哭了?” 低沉的男声响起,原是宋衍琮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许追这次并不像是往常那样的被吓得够呛,反倒是很是镇定的抹了抹眼角溢出的一点儿泪花:“臣妾无事。” 宋衍琮料想她定是看了伤心伤情的话本了这才会心情不好,便绕到了书架的最左边拿了一本书过来递给她:“看看这本换换心情吧!父皇曾和朕说这书看过之后会让人高兴。” 说完之后宋衍琮拉开许追身边的圈椅,看起了他从一楼拿来的《资治通鉴》。 窗子开着,初秋的风丝丝渗进来,有些凉,但是并不沁人。日头徐徐大了起来,阳光伴着风,只让人觉得温度刚刚好。 窗边的红木桌子上,宋衍琮和许追并肩坐着,默默无语的看着手上的书。鼻尖闻着纸张和墨的香气,宋衍琮时不时停下来看一眼身边的许追,第一次觉得这种安静如此的让人舒服。 舒服到不行的宋衍琮唇角带笑的再次看向许追,却见许追脸色通红,连那白皙的耳朵都染上了绯红之色。 这是怎么了? 宋衍琮好奇的往许追看的书上望去—— “孟公子抓着孙小姐的手往自己胸口放,孙小姐羞红了一张脸,孙公子便道:‘吾知巧儿的葇胰私心想放的地方不是这里,待吾解衣宽带,便让巧儿顺心遂意可好。’ 孙小姐啐了一口:‘孟郎真是口无遮拦,人家才不是这般想着的。’ 孙公子邪笑一声,大手游走在眼前人的身上,自弄得她娇喘连连这才罢手:‘巧儿嘴上不说身体却很诚实呢!来,吾带着你.........’” ........ 宋衍琮傻眼了,也明白了为何自家从来不看这种话本子的父皇会笑得一脸荡漾的和他说这书好啊!这书真好啊!这书看了让人高兴啊! 偏巧这时许追也看不下去,转头便见宋衍琮那张放大着的脸,让她又是惊慌又是羞愤。 宋衍琮轻咳一声,脸上带着可疑的红色。 许追撇下书站起来:“臣妾,臣妾想起了承庆宫有事先回去了。” 她刚要走便被宋衍琮拽住手臂,微一用力便被拉着坐在了他的怀中。他的气息十分灼热的喷在她的耳际:“你去哪?” 许追僵着身子半分不敢动,那比他气息更灼热的东西正抵在她的大、腿处。许追简直快要哭出来了:“陛下,别在这里........” “你怎么总是说这一句话,在龙辇里是,在这里亦是。朕听了你一次,你就当朕是好性子,会听你第二次吗?太太真了哦!” 他轻笑着,一只大手揽着她,另一只手从她穿着的那条宫缎素雪绢裙伸进去,顺着她的腿往上游移,直到亵裤的打结处。 许追慌张的摇着头,眼中包着一包泪的看着宋衍琮。 宋衍琮手顿了顿,许追刚要放松下来便被他一把解开腰带,拽下来她的亵裤扔在了一旁。 “你之前在龙辇上不是答应过朕,不在龙辇上在别的地方可以吗?朕如今许你个恩典,在这里或者是在龙辇上,你自己选一个。” “臣妾,臣妾.......” 这种话若是真的说出口许追便也没脸见人了,支支吾吾半天也没吱声,最终只能捂着脸撞进了宋衍琮的胸口再不敢抬头。耳边听着头上人的朗声笑意,许追咬着唇第一次在心中骂着那人:流氓! 她跨坐在宋衍琮的膝头,裙子还在,不过里面早就没有遮挡的东西了。身体被一点点填满,这姿势让许追涨的厉害。死死压住即将脱口而出的嘤咛声音,许追别开头,只见那雪娟裙的裙摆大开着,尾端轻起波皱,随着动作一点点的散开再皱起,皱起再散开.......可以想象此刻两人到底有多不堪。 呜咽一声,许追急忙埋下头再不敢睁开眼。 ........ 明泉得了陛下的吩咐,刚刚派人煮了茶过来。现如今虽然初秋,但是余热还很厉害,这种时节最爱上火。贴心的明泉便让木兰煮了消火的菊花茶,晾到了陛下喜欢的七分烫这才推开藏书阁的门往里送。 一路走着刚到了三楼的楼梯处,明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声音,虽是压得低低的但是细心听来却是能听得到。举目四望,到了窗边,被书架挡着的明泉只能看见那宫缎素雪绢裙的一角正不住的晃动着。 明泉顿时了悟,脸色一晒马不停蹄的就跑下楼。 开玩笑,这要是误了陛下的好事,回去陛下不得活撕了他! 跑!赶快跑! 千万不要回头围观! ☆、第74章 你的改变 第74章你的改变 明明满是尘埃的世界,许追却莫名听到了花开的声音。 藏书阁周围种着些枫树,现如今的时节枫叶还未红。从绿绿的手掌形的叶片缝隙中,一米渐行渐西的阳光折然而下。鸟雀停留之间,叽喳叫嚷着,给寂静到有些过分的藏书阁平添了几抹生气。 外面明泉目不斜视的守着,任木槿几人怎么说他自巍然不动,紧紧闭着嘴巴,时不时的摸摸额上垂下的汗珠: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不要来问我,进去这么久还不喝茶不出来都是秘密。 三层阁楼之中,许追将将敢睁开眼睛。虽是风平浪静,但是难掩心潮动荡。宋衍琮低低地笑着,声音有些沙哑:“爱妃这般娇羞,可是还不尽兴?” 他说着执起许追的右手隔着衣裳放在他的胸口,调笑着道:“朕知道爱妃想摸的不是这里,待朕宽衣解带再让爱妃摸来可好?” 许追手下是他起伏着的胸膛,耳边是他仿照着刚才那话本子里的人说着的混话。她本就是个脸皮薄的,这般胡闹之下她颇有些口不择言道:“陛下怎的能说这样的话,有失陛下的身份!” 宋衍琮半挑着眉:“哦。” 哦?哦是什么意思? 许追这大胆之极的一句话没有引起宋衍琮任何一点儿或者不高兴或者心虚的情绪,反倒是让他脸上的笑容越发的得意:“朕不觉得失了身份。朕虽然是这大梁的一国之君,但是朕更是你的男人。作为你的男人,说些亲密的话谁敢大放厥词说不应该?反倒是爱妃,这般没有情趣,让朕为咱们的将来很是担忧呢?” 许追的内心简直是崩溃的,她和宋衍琮这一路走过来算是有些莫名其妙的顺其自然。她眼中的陛下是高冷的,面瘫的,睿智的。但是自从两人经过了那般人事之后,陛下变得有些无赖,有些........流氓。别说是做那事的时候,就算是这平时的一句话都让许追深感如临大敌。 但是不可否认的,陛下变化的.......还有对她的亲近。 许追虽然迟钝,但是并不傻。 她虽然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但是她知道的是,对于陛下这样的变化,她一边小心翼翼的应付,一边却是悄然的有些小雀兴。 在这样复杂情绪交织下,情商低的许追沉默半晌只得说了一句:“是臣妾的错,扰了陛下的兴致。” 宋衍琮一张脸板的极其严肃:“无事,朕不会怪你的。” 许追:“.......多谢陛下。” 两人就这般对着,宋衍琮虽没吃饱,但这般抱着她,再时不时的吃点儿豆腐,看着她的脸一点点的红下去,他心头真是无限的满足,恨不得时间就这般停止。 又呆了一会儿,宋衍琮才带着她离开藏书阁,坐上龙辇往承庆宫而去。 许追脸色依旧红着,一想起刚刚陛下亲手帮着她穿上亵裤和鞋袜的场面,她就真的很想找一块豆腐撞死自己。 白日宣淫已经够那个的了,居然还这般光着让陛下穿衣........ 许追死死靠着龙辇一边,坐的离宋衍琮远远的。 宋衍琮这次也没有逼她,闲闲地靠在一旁,优哉游哉的哼着小曲儿。 一路无话,直到龙辇行至御湖旁,一阵飘扬的歌声传至宋衍琮的耳朵里。那女声淡淡,悠扬婉转又不失情真意切,像是能从人的耳朵直直探入人的内心一般,予人以洗涤。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靡室靡家,玁狁之故。不遑启居,玁狁之故........” 宋衍琮一时听得痴了,可一旁的许追却是脸色骤然变了。 这歌声.......不正是昨晚她在桥边听到的吗? 从龙辇上向着歌声方向望去,只见一个身着浅青色纱裙的女子,一边唱着歌一边往御湖中徐徐走去,那湖水堪堪没过了她的膝盖。看样子,竟是想要去赴死。 不管如何,救人要紧。许追急忙叫着明泉道:“明公公,快去把人救过来。” 她这么一说,外面人才反应过来,明泉招呼几个侍卫跑到御湖中阻止了那女子的寻死之路。 眼看着宋衍琮收回视线看着她,许追也察觉自己这般私自让明泉去救人而没先征得宋衍琮同意的举动实在是太过越矩,遂垂下头请罪道:“臣妾越矩了。” “无事,你也是救人心切。怪就怪朕,居然听着歌声就忘乎所以,也没瞧见那边有人要投河。前边就是揽月亭,先去那吧!” 许追点点头,抬轿辇的下人往前走了一会儿停在揽月亭前,宋衍琮和许追下了矫辇,在亭中的汉白玉凳上坐下。 “折腾这么久还没喝上一口水,你定是渴了吧!” 许追僵住身子,有些欲哭无泪。陛下,别再说了好吗? 宋衍琮浑然不觉得有什么,桌子上有常备的瓜果,他拿起一块削好的凤梨放到许追的嘴边:“来,张嘴!” 许追机械的张开嘴,只觉得眼前的一幕甚是熟悉。 哦,对了。 之前陛下在她和宋绮罗面前跟林鸢亦是这般,甜甜蜜蜜的互相喂食水果。 一时间,许追只觉得嘴中的凤梨酸到不行,简直酸倒了她的牙。 “怎么样?甜吗?” 许追咬着牙:“一点儿都不甜,酸的要命。” 宋衍琮:“.......哦,酸就别吃了,明泉把这东西拿出去倒了,再换一份。” 明泉应声出揽月亭之时,鹿远带着那要投水的女子过了来。 “臣妾见过陛下,见过贵妃娘娘。” 女声有些发抖,但是难掩一把黄鹂般的好嗓子。 许追看着她,虽然容貌在宫中并不出挑,但是身形却是娇弱的很,这般浑身抖着的样子,让许追都不由得心疼,更何况是男人。再加上她颇通音律,曲子唱的当真是宫中顶尖的。许追心道,今日之后,这不知名的小小美人怕也要牢牢占据宫中一席了吧! 许追侧着脸去看宋衍琮,却见他浓眉皱着问道:“你是哪家的御妻?” “回陛下的话,臣妾是毓秀宫的美人郭氏。” 宋衍琮点点头,觉得有些印象,于是又问道:“好好的,为何要投湖自尽?” 话音刚落,郭玉妍便轻声啜泣起来:“臣妾自入宫以来,孤苦无依,形单影只之间十分想念家中父母。奈何臣妾位分低微,父母又远在千里之外,实在没办法相见。臣妾想,这一生大致便要如此过活了,细想起来真是生无可恋。” 宋衍琮单指扣着汉白玉的桌面,突地冷笑了一声:“生无可恋?生无可恋的人会如此细致的打扮自己再去投河?这一身牡丹薄水烟逶迤拖地长裙莫说是在宫中,就算是在大梁亦是极好的料子,你一个小小的美人平日自是不敢穿的。再看看你这脸上的脂粉,都是涂得细致的很。既然打算死了,还这么盛装跑到御湖边这样显眼的地方,你是想做给朕看,还是想以此来出彩想要在朕的面前邀宠?” “臣妾,臣妾不敢,臣妾万万不敢啊.......”郭玉妍摇着头,惊恐万分。 许追不禁轻叹着气,这郭美人的招数虽然低级,但毕竟还是有过人之处,她没想到陛下会直接毫不留情的戳破。看来,这郭美人要倒霉了。 “你以为会唱个歌儿哼个曲儿便能让朕看重于你?真是太过肤浅。念在你刚刚入宫朕便饶了你这次,若是下一次再来巧言令色的扮柔弱哄骗于朕,朕便两罪并罚,绝不轻饶!” 郭玉妍眼中蓄满泪水,到底是小门小户的女子,被宋衍琮这般几句话便被吓得不敢言语。 “还不快滚!”宋衍琮见她还跪在那,大手拍得汉白玉桌子震天响。 鹿远拉着还傻愣着的郭玉妍往出走:“走吧,郭美人。” 许追看着宋衍琮绷得紧紧的下巴,知道他这是真的动怒了。犹豫半晌终是抬手执起他的手,轻轻地抚摸着他拍红了的手掌:“陛下手很疼吧!要不要找太医过来看看?” 突地他反手一扣,把她的手抓在了热热的手掌之中:“不必了,你在这里,朕哪里还用太医。” 许追抿了抿唇:“郭美人她也是无意的,陛下不要生气了。” “呵,无意的?嘉贵妃这般聪慧,难道看不出来她是真的还是假的?” 宋衍琮放开了手,目光灼灼的看着她。许追手顿在空中,离了他的手有些凉。默默收回手,许追浅笑着:“臣妾愚笨,不敢揣测圣意。” “好一个‘不敢’。”宋衍琮低声喃喃,继而笑开:“你说,朕入土的那一日能不能等到你‘敢’?” 许追花容失色:“陛下切莫说这样不吉利的话?” 宋衍琮目光下移,挪到她一紧张就会发僵的手上。右手抬起,食指曲起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逗你玩笑呢!这般死板当真是随了许爱卿。” 许追微微咬唇,腹诽着自家爹爹真是躺着也中枪。 “走吧!朕有些饿了。”宋衍琮的手从她鼻子上滑下,牵住了刚才他松开的她的手。 一冷一热。 明明满是尘埃的世界,许追却莫名听到了花开的声音。 ** 郭玉妍捂着眼睛呜呜呜地哭的极是委屈,脚下飞快得跑着,也不知自己在往哪里跑,只是想躲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 “哎呦!”冷不防撞到了什么东西,郭玉妍猛地向后倒去,却没感觉到想象中的疼。待睁开眼一看,面前是一张放大的脸,眉目俊朗,轻启薄唇问道:“你没事吧?” 郭玉妍眼中水雾弥漫,这声音轻轻的,却是一下子把她心中刚刚建立起来的围墙瞬间打破。 再不管其他,郭玉妍抓着男子的衣襟,埋首在他怀中放声大哭起来。 男子面色尴尬,也不敢放开她任由她摔在地上。 “好了好了,别再哭了。” 他轻拍着他她的后背,却感觉怀中的人哭得更加厉害。 这宫中人人都有秘密,袁昭觉得这哭得毫无美感的女子,也不过就是个这万千有秘密中人的一个,而已。 ☆、第75章 内心大戏 第75章内心大戏 你疼了朕就会心疼....... 宋衍琮是真的饿了,其实想想不饿才怪呢。两个人早起只用了些早膳便去了藏书阁,一呆便是四个多时辰,中间经历了一番运动,虽然不激烈,但也很是耗费体力。这一整日便就吃了几块揽月亭的瓜果而已,所以一到了承庆宫,宋衍琮便大爷一般坐在外间的贵妃榻上吵吵着要吃亲亲娘子亲手做的猪肘子。 陛下圣旨,许追怎敢不从。净了手之后便往小厨房而去,留着宋衍琮在外间稍等片刻。 宋衍琮四周打量了一下承庆宫的布置,确实是照着他的吩咐来的,很是不错。伸手端起手边新沏的茶,宋衍琮瞥了一眼留在这伺候的木槿:“把你们宫里的闻莺叫过来,朕有事问她。” 闻莺? 木槿心头一惊:“陛下.......” “朕一直知道你是个聪明的,既然懂了便要做到悄无声息。除了你之外,朕不想有别人知道朕今日见过闻莺。” 木槿知道分寸,忙行礼:“奴婢懂得,这便找闻莺过来。” 宋衍琮端起茶放在鼻下嗅了嗅,这是新供的雨前龙井,当真是极品。 “茶香入梦中,茶暖入梦魇。归梦不知眠,成魇不知绻。” 闻见茶香,宋衍琮的脑中便想起了这首诗。他唇角缓缓勾起,只觉得生活当真是多姿多彩。 刚喝了一口茶,木槿便带着闻莺进来,行了一礼之后退出门外守着了。和她一同出来的明泉很是赞赏的道:“木槿姑娘真是识大体。” 知道一个又一个秘密的木槿长舒了一口气:“公公快别打趣奴婢了,陛下怜爱贵妃娘娘,身为娘娘的奴婢自然也跟着沾光,尽心尽力也不算什么可以拿来夸耀的事。” 明泉点点头,心道这木槿姑娘还真是又忠心又会变通。在这宫中,若是有个好奴才排名的话,陛下身边第一大忠仆——他排第一,木槿姑娘便可排第二了。 —— “奴婢给陛下请安。”闻莺跪在地上行了大礼,听宋衍琮道了一声平身之后她才起身,恭敬地站在一旁。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闻莺笑着摇头:“陛下言重了,奴婢也没做成什么事情。” 当初宋衍琮让内务府挑人到兰梓轩,照顾许追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是想安插眼线在兰梓轩,监视兰梓轩的一举一动。闻莺是启云阁的丫鬟,启云阁在江湖上赫赫有名,是专门收集情报的组织,也是宋衍琮的父皇——宋瑾瑜一手创立起来的。闻莺手上没什么功夫,但是在启云阁这些年收集情报,实行监视倒是一绝,宋衍琮为了许追特意把她从启云阁弄回来。在大理寺中,闻莺给许追送饭时说了那么许多,当然也是宋衍琮授意的。 “朕知道你费了心力,这些朕都看在眼里的。说说最近一些异动吧!” 闻莺收起笑意正色道:“别的倒都是些小事,只不过有两件事,奴婢不敢不言明,即使是陛下今日不叫奴婢,奴婢也要去禀告的。” 宋衍琮微皱了下眉头:“你说。” “贵妃娘娘和陆良妃走的很近,之前奴婢一直不确定,直到昨夜贵妃和陆良妃在御湖边会面奴婢才能确定。而且,两人明显是达成了什么交易。这陆良妃出身不低,不知道会不会是真心和贵妃结盟,会不会暗中反咬娘娘一口?这个是奴婢最担心的。” 宋衍琮眼神暗了暗:“第二件呢?” 闻莺接着道:“这第二件,其实奴婢不是很能确定。这承庆宫中.......有内鬼。” “你说什么?内鬼这里的人都是朕亲自选的,何谈有内鬼之说?” “奴婢知道,现在只是奴婢的猜测而已,没有什么实质的证据,不过奴婢会时刻留意的,请陛下放心。” 宋衍琮这才缓下心神,点点头道:“陆良妃之事你不必再管了,朕心中有数。你既然怀疑这承庆宫有内鬼,自然是有你的理由,仔细盯好便是了。 你先下去吧!有事通知鹿远。” “是,奴婢告退。” 闻莺说完,躬身退了出去,由木槿带着回了去。明泉推门而入,见宋衍琮倚在榻上在想着什么事情。明泉没敢打扰,只静静站在一旁等着陛下吩咐。过了一会儿宋衍琮眼神一动,坐直了身子看向刚刚回来的木槿:“带着朕去你们宫里的小厨房,朕饿了,用膳前先去找点吃食。” 木槿压住唇边的笑意:“是。” —— 承庆宫偏殿旁的一间耳房被当成了小厨房在使用,此刻许追的袖子被挽起到胳膊肘,正拿着一把菜刀十分熟练的切着香菇。 “娘娘,这些切菜的活儿奴婢来做就行了。”木兰在一旁想要帮忙却被许追摇头拒绝了:“没事,左右也没两个菜费不了什么功夫的。陛下说要吃我做的菜,若是他知道有人帮忙定会不高兴的。” 本来打算默默在一旁听墙角的宋衍琮顿时不高兴了,这话说得好像他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不开心! 不开心的宋衍琮直起腰身,大摇大摆的走进小厨房,挥开袖子对跪了满地的人道:“你们都先出去吧,朕有事和贵妃说。” 众人鱼贯而出,只留着许追站在原地。 有什么事,偏得在厨房说? “你忙活你的吧!朕在一旁瞧着你就行。”宋衍琮负着手,像是巡视朝堂一般看着这并不大的小厨房。这真的是宋衍琮生平第一次进厨房这种地方,只觉得每处都是新奇的。 不过宋衍琮为人就是善于把那种好奇的表情压缩成一脸的淡然,所以许追只是怔了怔,便听了他的话继续切菜了。 此刻的宋衍琮面色十分之正经,但是常驻在他心中的无数个他开始不淡定起来了。 无数个他唧唧咋咋的在说着话——“看,那个小砂锅上是阿追炖着的汤耶!” ——“是啊是啊,闻着就很好喝!” ——“看那个锅里冒着热气的,是我们最爱吃哒猪肘子!” ——“咦,我记得我们刚开始不喜欢吃的呀!” ——“笨,是因为阿追做的我们才喜欢吃哒!哎哎哎,你们快看,阿追切菜的姿势是不是美翻了!” 无数个他顿住打量着四周的目光,整齐划一的回过头看着十分熟练正切着菜的许追,纷纷捧着脸眼冒桃心:“哇!好漂亮!我们家阿追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最美哒!” ——“额,不是在床上是最美的吗?” 其中一个弱弱开口道,遭到所有人的注目:“肤浅!要知道吃饱了才能上床!这点儿道理都不懂,怎么做烟囱的内心哒?” ....... 许追切好了香菇,油菜等材料,拿起洗好了的土豆出来打算切片,却不想切着切着那土豆沾了水太滑,她刀锋一偏便划破了手指,登时血珠往外涌着。 “啊啊啊啊,阿追受伤了!!!” 无数个他惊恐的叫喊着,宋衍琮急忙大踏步的走过去,执起她伤了的手指,皱着眉头呵斥道:“你是怎么搞得,切着菜往手上切!你是没长眼睛还是手残!手残还做菜,朕真想掐死你!” 许追被他骂的心下委屈,切了自己的手也不是她的错。却也觉得陛下有些反应过激了:“陛下,臣妾无事,只是刮破了点儿皮。” “你长没长脑子!划破了皮就不是伤吗?不会疼吗?你疼了朕就会心疼,你是存心想让朕不好受是吗?恶毒的女人!” 宋衍琮板着脸恶狠狠地瞪着她,许追扁扁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来人!让太医马上给朕滚过来!” 明泉听见吩咐进了来,刚想应下去让人找太医过来,许追便说道:“明公公且等等,本宫无事,不必麻烦太医特意来一趟了。” 明泉看了看宋衍琮,后者拔高声音:“朕的吩咐你也敢不听,是嫌命长了吗?” “明公公真的不必去了,本宫自有办法止血。” 明泉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简直都快哭出来了。宋衍琮冷哼一声:“承庆宫中没有膏药,你用什么办法能止血?进宫这么些年,脑子居然一点儿也不见有长进,也不知道年纪都让你长到哪里去了。朕告诉你,唔........” 血液的咸腥味合着她手指的馨香在他口中蔓延开来,宋衍琮的话被堵了回去,少有的愣着神色看着面前的女人。 许追微微抿着唇,手上的伤口被温热的口腔所包裹,有什么东西轻轻地吮吸着她的伤口,抚摸着她的疼痛。有些痒,有些麻,却是真的不那么疼的刺人了。 一瞬之间,许追突然清醒过来。 她在干什么! 她居然下意识的就把手指伸到了陛下的嘴里,这般失礼真的是不想活了吗?真是还在念念不忘那乱葬岗吗? 许追倏地收回手指,那血已经止住了,宋衍琮唇边沾了些血,微微张着唇,明显不知道她这一伸一放的是到底在做些什么。 “臣妾小的时候被划伤,娘亲都是这般给臣妾止血的,虽然法子有些土但是效果很好。”简单的解释了一下过后,许追跪了下来:“臣妾有罪,不该这般就把手指伸到陛下的嘴里,如此有辱陛下的龙体,臣妾万死!” ☆、第76章 口味真重 第76章口味真重 方浣连这种招数都能用出来,倒是有些黔驴技穷了。 “臣妾小的时候被划伤,娘亲都是这般给臣妾止血的,虽然法子有些土但是效果很好。”简单的解释了一下过后,许追跪了下来:“臣妾有罪,不该这般就把手指伸到陛下的嘴里,如此有辱陛下的龙体,臣妾万死!” 明泉见到许追把手伸到陛下嘴里的一瞬间,就果断地掉头出了小厨房。 “明公公,陛下是不是生气了?”听见宋衍琮刚刚一声怒吼的木槿十分担心:“那我家娘娘?” “没事没事。”明泉摆摆手:“贵妃娘娘在里面怎么会有什么事,别看陛下刚刚生气,这会儿止不住怎么高兴呢!” “啊?” ....... 宋衍琮听着许追的请罪,砸吧砸吧嘴,刚才那咸涩的血腥味仿佛消失了,只留下满嘴的甜糯馨香。 许追竟然下意识的便做了这样亲密的事情,把他当成了她的娘亲,她的亲人。心里可以不明白,嘴上可以逞强,但是这种下意识的动作却是骗不了人的。 宋衍琮舔了舔嘴角,傻傻地咧开了嘴角。一把拎起还跪在地上的许追的衣领子,捞在怀中紧紧的抱着。 明明是同往常无数次一样的动作,但是许追却没有感觉到心中“咯噔”的一声响,反倒是心潮平静的很。这种感觉........好生的诡异。 但是许追还没有忘记刚才所说的:“陛下,臣妾有罪。” “嗯,你有罪,你若不是这般迟钝,朕也不会如此的备受折磨,都是你的错。” “陛下.......是何意思?” 宋衍琮埋首在她的发间,深深嗅了一口:“字面上的意思,要不明白就证明你是真的迟钝了。” 许追:“........哦。” 鼻尖动了动,许追杏眸瞪圆,身子挣扎着想要推开他。宋衍琮当然不肯,按住她的纤纤细腰更加贴近自己:“怎么?知道自己有罪还敢挣扎,你已经被钉在罪恶的柱子上了,要是不让朕抱一会儿朕就不原谅你。” “可是陛下........” “可是什么?如今已经证据确凿,朕的嘴里可还有你手指的血液呢!你还想反抗?不信你看看。”他说着抬起头,张大嘴凑到她的眼前偏得要让她看。 许追被逼得脑子一热,直接就迎上了他的血盆大口。 宋衍琮晕晕乎乎地想着,这貌似是阿追第一次主动的亲他。不过只是瞬间,宋衍琮便发挥出了色、狼的优势,反守为攻,整个含住了许追的樱唇在口中细细的吻着。舌尖撬开她的,肆意在许追的口中游荡,急不可耐的吸允着她嘴中馨香的气息。 半晌,许追羞愤的撤回了嘴,这下终于能说全话了。 “陛下,臣妾炖着的东西.......糊了。” 宋衍琮:“......” —— 今日桌子上摆着一盘黑成碳的东西,还摆着一盆黑成墨的水。许追坐在桌边,额角狂跳,坐立不安:“陛下,要不让木兰下厨做些吃的吧!木兰的手艺在臣妾宫中是最好的。”这些东西吃了.......就算吃不死人也要难受几天吧! 本来她可以再下厨做东西的,奈何宋衍琮说她手上受了伤,不可以再多做什么,便就只好让人端着这糊了的猪肘子和糊了的牛肉粉丝汤上了桌。 宋衍琮拿着夹了一大筷子黑黑的肘子肉在嘴里,嚼的十分有滋有味:“不必了,朕觉得爱妃做的很是合朕的口味,嗯,很好吃!” 许追扯着嘴角笑了笑,上一次她做的很是成功的时候也不过就得了陛下的一个“还不错”的评价,这一次菜做成了黑暗料理,结果陛下却大肆赞赏着:“真好吃!”看来,是真的喜欢吃吧! 看不出来,陛下的口味还挺重的。 这一天的晚膳全被宋衍琮吃进了肚子,中间许追十分好奇加真的饿了的拿出勺子喝了一口汤,然后一时没忍住“噗”地喷了出来,刚好,就那么巧的喷了宋衍琮满脸。 宋衍琮笑成一朵花的脸顿时就僵在原地。 “陛下.......” 许追战战兢兢地看着宋衍琮顿时黑下了的脸,结果宋衍琮深深呼吸了几口气不但没生气反倒是笑着安慰她:“如今天越发的凉了,爱妃用热汤给朕暖面,真是贴心的很。” 许追:“.......陛下圣明。” 圣明的陛下吃饱了喝足了,心满意足的回了御书房去批阅奏折了。许追恭敬地送了宋衍琮出了承庆宫之后,一下子瘫在木槿身上,有气无力的道:“快去让木兰拿些已经做好的点心过来,我饿的不行了。” 木槿抿着唇笑着:“奴婢这就去。” ** 回到乾元宫已经是日落时分,这一日对于宋衍琮而言真是无比的享受。真希望以后的每一日都像今天这般的开心,不过宋衍琮知道目前而言这还是奢望,想要与他家亲亲阿追每日甜蜜蜜的,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首先,宋衍琮要做的便是除掉身边的“别人家的奴才”。 “明泉,去把今日跟着朕到藏书阁的奴才都叫到这里来,朕有话问他们。” “是。” 御书房之中,宋衍琮坐在长桌之后,沉着目光看着跪了一地的八个抬着龙辇的小太监,以及八个随驾的宫女:“朕今日找你们过来的原因,朕想你们其中的某人该明白。之前的裴寂背叛朕之后被赐死,朕想着有他为戒乾元宫的人都会忠心于朕,再不敢存些什么歪心思。可是朕没想到,在你们之中居然还有人背着朕做这样的事,当真是可恶至极!” 宋衍琮声音冰冷慑人,桃花眼中神色冷漠的扫向众人:“朕知道你就在其中,若是你主动的站出来,朕便饶你一死。若是等着朕亲自揪你出来,便不是一死可以了了的。” 众人垂眸,被宋衍琮这声音吓得俱是瑟瑟发抖。宋衍琮勾起唇角:“好,真是好样的。明泉!” “奴才在。” “去内务府照着这些人的档案上所写,把他们的父母亲属,只要带点儿关系的通通抓过来。” “陛下!” 宋衍琮听着众人的惊恐哀呼笑得更加温柔,他本就是容貌极佳的男子,这般笑着衬得那张勾魂夺魄的脸越发的让人移不开眼睛:“你们在宫中都是有年头的了,自然知道这宫中的奴才到底有多么的命如草芥。朕平日里太过良善了,你们便以为朕是好欺瞒的。朕今日就让你们知道知道,骗了朕的下场到底是什么。 鹿远!把这些人带到慎刑司去,连同他们的家人,一个个的杀了。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都杀了就不必担心什么了,你们说是吗?” “陛下饶命啊!陛下饶命!” 一时间女声啜泣与尖细的男声响成一片,鹿远带着一队侍卫进门,娴熟的指挥着。侍卫们拉起声嘶力竭喊饶命的众人就往门外而去,宋衍琮眸中带笑的看着这场面,仔细的观察着每个人的一举一动。 只见众人之中一个小宫女脸色惨白,额上冷汗如浆,浑身抖如筛糠。耳边听见的是成日中在一起生活的宫女们的惨叫声,眼前却是冒出了父母弟妹们倒在血泊中的场景,还有另外无数双之前没见过的双眼,死死地盯着她,在控诉着她的罪行。 若不是你,我们也不会这般惨死! 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她甩开了要拉着她走的侍卫,“砰”地一声跪在地上:“是奴婢,是奴婢骗了陛下。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奴婢求陛下饶了奴婢的家人,饶了那些无辜的人。” 宋衍琮看着跪在地上不住磕着头的小宫女,由于力气过大头上已经磕出了血还在哀求:“奴婢求陛下,求陛下开恩放过奴婢家人,放过无辜的人。” 他抬起手示意鹿远停下,却是没说让与此事无关的人离开。众人谢恩复又整齐的跪了回去,心中俱都是把双儿骂个狗血淋头。 平日里不声不响的挺老实的丫头居然胆敢做这样的事,还差点连累了他们和他们的家人一同奔赴黄泉,真真是可恶到了极点。 “朕饶不饶过你的家人,饶不饶过你身边的这些人,这都要看你的表现了。” 众人心中一惊,妈呀!怎么还有他们的事? 双儿抬起脸,血迹顺着脸颊滑下颇有些可怖之感:“奴婢不明白陛下的意思。” 宋衍琮唇边笑意更深:“朕的意思就是,若是你能老实交代谁让你透露朕的行踪给他,朕便可以开恩饶过你的家人和这些人。若是你不肯说朕也决计不勉强,你应该会开心你上路的时候会多几十个人陪着你。” 双儿身子一抖,即使不往后看也能感觉得到身边人怨怼又带着哀求的目光,如芒刺在身不可忽视。家中母亲重病,父亲亦是残疾多年,还有一双年纪尚轻的弟妹........ 思虑只是一瞬间,双儿摸了摸脸上的血迹和泪水:“是德妃娘娘让奴婢盯着陛下的行踪,然后告知于她的。德妃娘娘说若是奴婢不肯做便不许京城中所有的医馆给奴婢娘亲治病,奴婢不敢不从啊!” 从藏书阁出来行至御湖边见到郭玉妍的那一刻起,宋衍琮就知道了自己身边被安插了眼线了。这条路本不是直接回到乾元宫的路,但郭玉妍还是在这条临时改了的路线上出现了,这就证明那日跟随着他去藏书阁的人中,便有旁人的眼线。 郭玉妍刚刚入宫,根基未稳又出身低微,没有这个能力也没有这个物力能买通他身边的人。所以宋衍琮也只是训斥了郭玉妍一番便让她回去了,知道了是方浣的手段,宋衍琮倒是没什么意外。 被逼无奈,狗急跳墙,方浣连这种招数都能用出来,倒是有些黔驴技穷了。 扬了扬手,明泉会意,扬声让鹿远带着松了一口气的众人离开了御书房。 “明泉去传旨,祺华宫德妃方氏,德行有亏,自今日起留于祺华宫中闭门思过,非朕旨意不得出,也不许人去看她。” “至于你。”宋衍琮看着紧张的闭着双眼的双儿:“朕念你孝心一片又肯诚实认错,这次便饶了你,罚俸三个月以儆效尤。待会儿让明泉去找一位太医去你家看看你娘亲,下去吧!” 双儿不敢置信的睁开眼:“陛下.......” “人都会犯错,这次小惩大诫让你长长记性。你这条命寄放在朕这里,若是还有下一次便是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你了。” “奴婢多谢陛下的大恩大德。”双儿双眸含泪,本以为这条命就交代这里了,没想到就只是罚俸便完了,还能让娘亲得到医治,她自然是感激到无以复加。当下便摆正了姿态,以后定要忠心为主才能报答陛下的大恩。 这也就是宋衍琮的目的。 双儿供出了方浣,今后定然不会再去和方浣有所往来。再加上双儿受恩于他,今后只会加倍对他忠心。 奴才常有,忠仆不常有。 以这样的一件事收服一个有用的忠仆,比杀掉她更加的有益处。 ☆、第77章 哥哥妹妹 第77章哥哥妹妹 这世上没有比竹马青梅这样的情敌更为棘手的了。 承庆宫中 许追摸着吃的有些圆的肚子,心满意足的笑着道:“木兰的手艺真是越发好了,就是这简单的栗子糕和奶酪甜乳,做的就比御膳房的大厨还要好。” 木兰谦逊的笑着:“娘娘过奖了,奴婢的手艺哪有娘娘说的这么好,娘娘不嫌弃奴婢粗陋便是奴婢的荣幸了。” 一旁的木槿挤眉弄眼的打趣道:“木兰真是越发的谦虚,能让娘娘这么惦记怎么能是不好的!这栗子糕是木兰拿着小磨盘一点点的磨成了粉,一边磨一边加了糯米,极其的费工夫。这奶酪甜乳里面更是添了牛乳,杏仁,葡萄干等物,放在炉上蒸三屉。娘娘若是饿了,只管把这两样东西放在锅上一热便好。” 许追知道木兰一向是最会体贴人的,这般费了心力都是为了能让她吃的更好一些,心中感动极了。 “你们都是跟着本宫经过苦难的,从前在兰梓轩你们既然诚心诚意对待我这么个不得宠的妃子,现在我得势了也自是不会薄待你们。等着你们到了出宫的年纪,本宫会去求陛下为你们在朝中官吏中选得良婿。” 木兰木槿忙喜滋滋道:“奴婢多谢娘娘。” 许追摆摆手,刚要说什么却是觉得胃中一阵的翻涌,猛地干呕了一声,把一旁的木兰木槿吓得够呛。 木槿急忙去拿痰盂过来,木兰一边拍着许追的后背一边道:“娘娘这是怎么了?怎的突然恶心起来了?” 许追把吃的东西尽数吐了出来,难受得她眼泪都出来了。木槿一怔:“娘娘不会是.......有喜了吧?” “李易!李易!”木槿叫了李易过来,一脸喜色道:“快去太医院请太医过来给贵妃娘娘诊脉。” —— 许追歪在床榻之上,听着下人通报说太医往这边过来了,心中有些紧张。抬手放在平坦的小腹上,她却是不自觉的勾起了唇角。这里真的有孩子了吗?一个像她或者像陛下的孩子。 她想起之前在梦中梦到的那两个孩子,眼角眉梢都流露出温柔之色。 木槿悄悄地派人去乾元宫通知了宋衍琮,现下看见许追抚着小腹的动作,她心里当真是高兴。若是娘娘怀了陛下的孩子,这以后便有了依靠了。 李易带着太医到了殿内便退到一边,太医跪下行礼:“臣给嘉贵妃请安。” “太医不必多礼。” 太医谢恩起身走到床边,从药箱中拿出诊脉用的软垫,丝帕等物。许追伸出右手,抬眼看着那太医一下子愣了。 “袁大哥?” 袁昭抬眼,手中动作未停,拿起丝帕覆在许追手上,双指搭上去:“嘉贵妃还记得微臣,叫微臣惶恐。” “我怎么会忘记袁大哥。” 每个人的记忆中都会有这样的一个人,长得好功课好,学什么都是一点就透,做什么都是完美无瑕。这种热叫“别人家的孩子”。在许追的印象中,袁昭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他为人细致,人品极好,在书院中无论是诗词还是歌赋都是拔尖的,当时书院的院正还说袁昭这孩子将来必成大器。 大梁国的书院允许女子就学,许追一向不喜欢热闹,是以在书院中极是低调,少与人来往。在一个大雪的夜里,许追失足滑到了书院旁的雪坑之中,碰巧袁昭路过救了她一命。此后两人便常常往来,许追敬佩他的品德和学识,诚心相交,当时还闹出不少闲言碎语。 不过许追对别人的无聊说辞一点儿也没在意,她不觉得与袁昭交好有什么不妥。 袁昭家中从商,在那次科举之前他爹过世,临终遗言便是让他唯一的儿子继承家业。袁昭无奈放弃了考取功名,回到了家乡扬州。许追和他互相通了几次书信后渐渐断了联系,却不想在这里见到了他。 “袁大哥怎么成了太医?” “娘娘如今身在贵妃之位,这么一口一个‘袁大哥’实在是折煞微臣。” 许追抿着唇,突觉得悲凉。本以为年少的时光随着他的离开永久的留存,却是没想到再次见到的他已经不是那时的模样。 那时的他总是一边笑着一边敲敲她的头道:“皎皎这般聪明却总是不认真做功课,待会儿先生又该骂你了。” 可是现在的他,却是一口一句官腔的漂亮话,把两人的距离拉得极远。 许追苦笑道:“不管我是什么身份,你都是我的袁大哥。既然你不愿意,那我以后便不再叫了。” “袁大哥,真是好生的亲密。嘉贵妃难道是忘了这宫中的规矩,忘了自己是朕的贵妃,当朕的这皇宫中是你少时的学堂书院了?” 宋衍琮清冷到慑人的声音传来,袁昭急忙撤了手:“微臣参见陛下。” 殊不知这一举动落在宋衍琮眼里是另一幅光景。 哼!哥哥妹妹的叫完了,亲热够了,这才想着松手会不会太迟了! “嘉贵妃见到朕连行礼都不记得了吗?” 宋衍琮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那目光像是淬了毒般落在许追的脸上。许追压住胸口的不适之意,连鞋子都未穿连忙下了床跪在地上:“臣妾给陛下请安。” “请安?朕见到朕的爱妃这般和一个男人亲亲密密的说着话哪里还能安?”宋衍琮冷哼一声,坐在床边:“这位‘袁大哥’,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还不快介绍一下自己让朕记住?” 许追心里慌乱的很,抬起头看着脸色铁青的宋衍琮:“陛下,臣妾没有。袁大哥.......不,袁太医只是臣妾在书院时的同窗,臣妾万万不敢做对不起陛下的事情,陛下别生气了。” 她说着跪着往前,伸手拽了拽宋衍琮那件明黄色常服的下摆,少见的神色讨好。 却不知她说的话正如一根巨大的刺一般捅进了宋衍琮的软肋之中。 宋衍琮记得他父皇曾经十分语重心长的和他说,这世上没有什么会比两小无猜这样的关系更让人怀念的了,也没有比竹马青梅这样的情敌更为棘手的了。他比你了解她,比你早认识她。在你没出现的岁月里,有这样的一个人一直陪在她的身边,光是想一想就够让人抓心挠肝的。 心肝都痒的宋衍琮现下十分的认同他父皇的话,真是名言名句。 他错开眼不看许追,反而看向袁昭,带着十分之不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 长得没他帅,个子肯定没他高,看这呆头呆脑的样子自然是不及他机智酷炫的。哼!简直连他的小脚趾头都比不上。若是许追看上了他那真是瞎了眼了。 “刘德呢?朕不是让他照看嘉贵妃的吗?怎的他没来让你这个路人甲过来了?” “刘德太医卧病在家,今日未曾入宫。偏巧这时太医院的众位太医都回家去吃晚饭了,留臣在太医院值班,臣便过来了。” 宋衍琮的脑袋像是不受控制一般的又看了许追。她仰着脸,杏眸中水汪汪的。她嫩白的小手还攥着他的衣角,轻轻地动着惹人怜。宋衍琮心中一软,但是转念一想她这般讨好的看着他是为了这位“袁大哥”,便又冷了心肠生硬的转过脸。 “明泉,去到章太医家中把他给朕拎过来,朕不放心让这样一个朕没见过的路人甲来照看嘉贵妃的身子。” 明泉嘴角不自觉的在抽,陛下,你这样真的很幼稚的你知道吗? 心下腹诽着,明泉嘴上应下:“是。奴才这就去。” “路人甲”的“袁大哥”恭敬地道:“那臣先行告退了。” 快滚吧! “嗯,下去吧!” 宋衍琮没有看见的是袁昭走到门口之时,憋不住的笑了一下,无奈的摇了摇头这才背着药箱子离开。 许追还跪在地上,心头一点点的变凉。 陛下看都不看她一眼,是真的因为她失了礼数管袁昭叫了“袁大哥”?还是真的误会了什么?还是根本就不屑再看她一眼。 缓缓松了手,许追跪直了身子。 “扶着你们家主子起身吧!”宋衍琮没看她,转头对着木槿道。 木槿“哎”了一声扶着许追起身坐在了宋衍琮的旁边,许追大气都不敢出,只敢默默看着前边案子上的那个琉璃花樽。 鹿远脚程快,不一会儿就带着章太医过了来。宋衍琮装成不在意,心中早就担心的要死,还偏偏要撑着。他就是想让许追知道,他不高兴,他很生气,他在吃醋! 木槿没说贵妃可能是有喜了,只说娘娘身体有些不舒服。 章太医探了脉,有些苍老的脸上微微怔住。 “我家娘娘可是有喜了”木槿撑不住问了出来,宋衍琮机械的转过头,准确的看向许追的腹部。 她说什么? 有喜了? 许追........ 怀了他的孩子? 许追看着章太医明显的怔忪,心中不安到了极点:“章太医,可是本宫胎儿有何不妥?若是有,你便照实说,本宫挺得住的。” 章太医看了看宋衍琮的满心期待,又看了看许追的视死如归,轻咳一声垂下目光说了一句话。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登时一变。 一语定乾坤。 ☆、第78章 没怀孩子 第78章没怀孩子 功高盖主,终究是不妥的。 许追看着章太医明显的怔忪,心中不安到了极点:“章太医,可是本宫胎儿有何不妥?若是有,你便照实说,本宫挺得住的。” 章太医看了看宋衍琮的满心期待,又看了看许追的视死如归,轻咳一声垂下目光说了一句话。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登时一变。 一语定乾坤。 “嘉贵妃没怀龙裔,这般恶心的反应不过就是饿时间长了之后吃东西太急了所致,微臣待会儿开一副方子,娘娘照着吃便可大好了。贵妃娘娘的肠胃不是很好,以后饮食方面尤其要规律一些,比如说.........” 后面章太医说什么许追都没听到,她只知道她没有怀孩子。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她才知道,自己是多么渴望能有一个孩子。 本以为梦成真了,却是没想到却是梦碎了。 宋衍琮也是有些失望,不过没有许追这么严重。他是很想和许追有个孩子,这样许追就注定这辈子都逃不开了。但是这事不急在一时,反正早晚都会有的。 “木槿你可是都听见了?以后要小心照看贵妃的饮食。朕还有奏折要批,这先回去了,嘉贵妃身体有恙就不必送了,好好躺着吧!” 宋衍琮说完便离开了,许追深感无力又心焦,仰面朝后倒在床上,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出了承庆宫的宫门,宋衍琮停了脚步看向跟上来的章太医:“说吧!嘉贵妃到底是怎么了?” 刚才宋衍琮就发觉了章太医的异样,猜测许追的身子定是有什么不妥之处,便在这里等着章太医开完方子出来。 “回陛下的话,倒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臣刚才给嘉贵妃探脉的时候发现娘娘身体有虚寒之状。敢问陛下,娘娘是否常常手脚冰凉,月事紊乱,来月事的时候尤为腹疼难忍。” 宋衍琮被问的有些不自在,想了想点点头。 “那便是了。娘娘这毛病不是天生带的,臣想贵妃定是受了凉,冻坏了身子才会这般。宫寒不易受孕,即使是有孕也有滑胎的危险,极其伤身子。贵妃受冻之后没有好好调理,拖到了现在虽是有些棘手,但也不是不能根治。” 在太医院中,千金妇产一科章太医最是拿手,既然他这般说就定是有把握能治。宋衍琮喜出望外:“章太医有话但说无妨,只要能治好贵妃的身子,要多么金贵难找的药材朕都定会找来。” “这倒是不必,臣会好好琢磨之后再为贵妃娘娘开个方子。臣只是想提醒陛下,贵妃现在不是受孕的好时机,所以........” 宋衍琮轻咳一声:“那便有劳章太医为贵妃调制避孕的汤药了,切记一定要最温和不能伤身子的那种。” “臣遵旨。” “这事朕不希望有别人知道,章太医在宫中这么些年,定是知道这其中的利害之处。” 章太医躬身道;“臣谨遵陛下圣旨,必会守口如瓶。” 宋衍琮这才放下心来,想了想又道:“那个路人甲,不对,那个姓袁的,以后不许他去给嘉贵妃诊病。” 章太医不知道其中的原委,心中虽然好奇但是却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应下之后便告退了。 “陛下,嘉贵妃好像很难过,陛下要不要想些什么法子哄一哄娘娘。”明泉适时提醒道。 “朕也不高兴,她怎么不想着来哄一哄朕?”宋衍琮到底还是心中不舒服,捏了捏拳头:“贵妃身子不好,八月十五的中秋家宴便交由陆良妃操办,明日你到灵禧宫去传旨。 朕累了,回乾元宫吧!” ** 祺华宫中 方浣有些烦躁的在殿中走来走去,瞧见门口站着的守卫更是心中愤怒之极。 虽然知道郭玉妍那样没有家世的女子最后不会有什么大的用处,但是由此能分得许追的一星半点儿宠爱也是好的。却是没想到郭玉妍如此的没用,倒是浪费了她的一番费心思的拉拢和调、教了。 郭玉妍出身低微,被她找准机会三言两语打动。越是出身低微的女子就越是比寻常人更加的想要能出头的机会,方浣把这机会摆在郭玉妍的面前,郭玉妍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御湖边唱曲投湖都是方浣一手安排的,就是想着如此与众不同的出场的郭玉妍能让陛下心疼,进而有侍寝甚至得宠的机会,却是没想到所有的费尽心机都是功亏一篑,还连累了她被囚禁在这祺华宫中闭门思过。 方浣出身高贵,入宫以后便是泼天的恩宠,封四妃掌凤印,几时受过这样的屈辱。 一切的一切,都是从许追被封为贵妃的那一刻开始的。 方浣咬着银牙猛地停下了脚步:“梦晶,你想办法帮本宫送一封信出宫到并州给爹爹,本宫不能白白受辱,任由许追那个贱人踩在本宫的脸上。若是中秋家宴之际陛下还不放本宫出去的话,本宫还如何在这宫中留存?” “娘娘莫要生气,郭美人不过就是一枚棋子,本就没指着她掀起什么风浪。如今知道她无用,娘娘以后想个法子除掉她就是了。至于陛下,他如今被嘉贵妃迷了心智才会如此对娘娘的。等着侯爷一封书信过来之后,陛下定然会清醒过来,记得娘娘的好。” 方浣深吸口气,却觉得自入宫以来她从来都没有这么的焦虑过:“但愿如此吧!” **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是团圆的节日,宫中会举行大的家宴来庆祝,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为了圆满,宋衍琮下旨放了方浣出来一同参加晚宴。 当然,方浣之所以能出来还要多亏了前日并州敦敬候八百里加急送到京城的一道折子。里面先说了并州的情况,兵强马壮,可以随时为大梁国效力。——画外之音就是,老子有的是人有的是钱,分分钟南下去造反都是绰绰有余。 又说了如今朝中文官众多,难免有口舌之争,劝陛下应更加重视武功,毕竟定天下靠的是武力而不是那些文臣的三寸不烂之舌。——这也可以理解为,敦敬候身为武臣自觉得没受到重视。皇上你应该更重视重视老子,不然老子不开心就不为你卖命了。 最后提了一下方浣的事情,敦敬候说膝下只有那一个女儿,得知她在宫中受了委屈寝食难安,十分想要到京城来护着女儿。眼看着就是中秋佳节了,女儿若是连团圆之日也不得安乐,那他在并州也会老泪纵横的。——也就是说,倘若陛下不放女儿出去,老子就什么也不管的冲到京城去了,至于是以什么样的理由,那就得皇上你自己琢磨了。 看完这封折子,宋衍琮笑了好一会儿,扬手把折子扔到一边,沉着声音让明泉去传旨放方浣出来。 “不得不说,敦敬候在陛下心中的分量当真是重啊!”木槿一边说着这两日听来的消息,一边给许追挑着首饰。 自从那日宋衍琮离开之后已经四日了,许追身子早已经养好了,却是再也没看见宋衍琮,不过有关陛下的消息却是源源不断的往她的耳朵里灌。 “敦敬候是三朝老臣,又是平定西北战功赫赫的将军,驻守在并州要塞多年,当然是有分量的。不过........” 木兰递过一支累金丝东珠蝶恋花穗金步摇给木槿:“不过什么?” 许追摇摇头,淡淡笑开:“没什么。” 天高皇帝远,敦敬候又是手握重兵,在并州一带俨然成了土皇帝。据称并州城中的百姓有的只知敦敬候而不知当今天子,这样的话虽然不见得是真的,却也能侧面说明事态的严重性。 再看看敦敬候给陛下写的那封折子,虽然字字恭敬,但却带着些跋扈之意。连她都能看得出来,别说是陛下那般的人。 功高盖主,终究是不妥的。 只不过这样的事情,不该是她一个后宫妃子可以宣之于口的。 “以后朝中的事情你们也不要多说话,若是被有心的人听去,不光是你们,连本宫也得跟着倒霉。本宫才刚刚享了会儿清福,你们也不忍心看着本宫再回到兰梓轩吧!那样的话,本宫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木兰木槿都笑了:“好好好,奴婢们以后不再说了就是了。” “娘娘看看,这样可好?” 木槿把木兰递过来的那支累金丝东珠蝶恋花穗金步摇斜插进盘好的元宝髻之上,轻声问道。许追身着杏黄色彩丝银凤裹腰裙,上身外着着一件流彩飞花蹙金翚翟袆衣,十分的华丽又不失灵气。本就白皙的面上细细的抹了珍珠粉,樱色的唇上涂了淡淡的芙蓉花粉蜜彩,看起来气色极佳。那一双动人杏眸,被淡淡的粉色亮光眼影轻轻一扫,便衬得那双眼睛更加有神。额上海棠春蔓水晶朱红花细栩栩如生,给这淡妆之下的脸上平添了几抹艳丽。 许追抚着耳边的那对金镶东珠耳坠看着镜中的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她也要这般精妆细描之后才能出去见人呢?这副样子,像极了当初她眼中的方浣。 若是她眉间的神色能更加凌厉一些,眼角挑的更往上一些,瞧着便更像了。 方浣虽然被放出来了,但是却是难以抹去她越发不得圣心这个事实。 那她呢? 什么时候也会像方浣一样,被陛下一点点的抛弃? ☆、第79章 步步皆错 第79章步步皆错 “朕从来不对你开玩笑。” 许追抚着耳边的那对金镶东珠耳坠看着镜中的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她也要这般精妆细描之后才能出去见人呢?这副样子,像极了当初她眼中的方浣。 若是她眉间的神色能更加凌厉一些,眼角挑的更往上一些,瞧着便更像了。 方浣虽然被放出来了,但是却是难以抹去她越发不得圣心这个事实。 那她呢? 什么时候也会像方浣一样,被陛下一点点的抛弃? ** 今日的方浣却是一反常态的没有盛装出席,一身极其简单的金丝白纹昙花雨丝锦裙,发髻也是最简单的双仙髻,只插了一朵白玉兰的玉簪子,素面朝天,出水芙蓉,一颦一笑皆是风情。 两相对比之下,许追这一身便华丽的过分了。谁高谁低,一眼便能被人知晓。 许追有些想笑,事实上她也真的笑出来了。 方浣这般简朴,无非是想让众人都同情她,让大家都知道曾经在宫中的那个盛宠的德妃已经不在了,如今在各位眼前的不过是在嘉贵妃强权之下苦苦挣扎苟延残喘的方浣而已。 对于许追的骤然得宠,宫中本来就是议论纷纷,再经过方浣这么暗示众妃当然是更加的心存不满。 拉去同情,赚去人心,方浣一出来便自导自演了这么一出好戏。 方浣轻笑着说道:“贵妃娘娘可是有什么高兴的事儿吗?说出来也让嫔妾们跟着沾沾喜气,要知道如今后宫之中,嫔妾们都要靠着嘉贵妃的喜气才能勉强过活呢!” 许追止了笑,小心的瞥了眼还空着的龙椅这才道:“本宫突然想起个笑话,若是大家不介意的话本宫就讲一讲。” “贵妃娘娘请说,嫔妾等洗耳恭听。” “前些日子本宫和陛下道:‘这宫中这么多嫔妃,有的是比臣妾漂亮又能干家世又好的妃嫔,臣妾腆居高位实在是难以安心。’ 陛下回道:‘宫中妃嫔是不少,但是像你这样又蠢又不会说话,整日里只知道看话本的妃子还就只有你一个。’ 本宫十分之惊讶:‘陛下,难道陛下晋升臣妾为贵妃就是因为这个吗?’ 陛下道:‘当然,不然还有什么可以值得朕这样做?朕在前朝十分操劳,可不想后宫之中掌事的是一个多话的鹦鹉。有什么事情自有朕做主,你只管当个掌管六宫的幌子便好,做的好了话本管够你看。’” 许追轻叹口气,面色十分之颓丧:“原来在陛下眼中本宫就是个幌子,难为那么多的人在外面说本宫如何如何的得宠。听着那些话,本宫都觉得可笑之极。” 众妃听完神色各异,却是少了刚刚那份明显的敌对之意。方浣倏地笑了:“贵妃娘娘可真会玩笑。” 许追整了整绣着金线凤凰花纹的袖口:“能博得德妃一笑,也算是本宫的本事了。德妃刚刚被解禁,本宫敬你一杯且当祝贺了。” 方浣被许追一句话戳中伤口,眼中愤恨一闪而过,却也不能如何,只能虚伪的笑着亦是举起杯子:“多谢贵妃娘娘抬爱,嫔妾不胜欣喜。” 在这后宫妃嫔其乐融融,你敬我来我敬你的氛围中,身着明黄色龙纹常服,头戴金镶玉天翼冠的宋衍琮带着久不出席这样场合的悦宁公主宋绮罗进了殿中。 众妃见过礼之后,宋衍琮坐在龙椅之上,宋绮罗坐在他的右手边。这才几日的光景,宋绮罗仿佛比上一次许追见到的时候又瘦了一圈。她身上依旧穿着在选婿大会之上穿着的枚红色紫金穿花吉服,看着有些不合身的宽大了。 不过她现在的精神倒是比前几日好上许多,又变成了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悦宁公主。触及到许追的目光,宋绮罗俏皮的眨眨眼睛。许追亦是笑了,看来绮罗已经恢复正常了。 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许追居然和他妹妹眉飞色舞的,把他当成了空气。宋衍琮阴沉着脸,快要把后槽牙咬碎了。 都四日未见了,整整四十八个时辰,她居然都不知道来哄朕,不知道朕不开心吗?难道是朕表现的还不明显? 晚宴之上不过就是吃点东西喝点东西,看点表演说点场面话,不管是什么样的宴席都是这样的一个流程。许追被宋绮罗带着喝了好几杯的酒,纵使她酒量见长还是有些微醉。这太极宫中人影叠叠,突地让她觉得胸口有些闷闷的。 “本宫想要出去醒醒酒。”许追轻声跟木槿说了声,木槿看着宋衍琮正和悦宁公主说着话,想了想左右也不会有什么事,就拿着宫灯扶着许追从偏门出了太极宫。 踏出宫门,迎面一阵凉风袭来,吹得许追脸上的热散了散,清醒了不少。太极宫她来过不少次,但还是第一次拐到了太极宫的后院而来。穿过雕栏画栋的回廊,面前是假山嶙峋,不愧是皇家的园林,处处都显得华丽恢弘。 许追走的累了,坐在假山旁边的池塘边上歇歇脚。秋风经过水面,自带了沁人心脾的凉意徐徐,许追闭了闭眼,任凭那风吹去她满身的疲累。 每当出席宴会都让许追觉得累,每个人都带着面具,表面上笑语晏晏,实际上恨不得拿着刀捅死对方。明明心存怨怼,面上却是还要演着戏,一句话说不好便会被众人注目,当真是用生命在表演。 今日的许追明显比之以往每一场宴会都要累,从头到尾宋衍琮都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话。自从那日宋衍琮不甚高兴的离开承庆宫之后便再没有召她侍寝过,就连出现都未出现过。 她心里有些酸涩,也有些疼。 若是她有孕了即使不得陛下欢心也依旧能在这皇宫之中立足,可是偏偏事与愿违,她并未有孕,事实真相不过是乌龙一场。现在没了所谓的依仗,陛下又是冷着脸,她今后的路又该如何走? 兜兜转转,许追发现一切居然回到了原点。冷漠的陛下,不得宠的她。 更让她觉得可怕的是,原来不知不觉之中,那个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不能靠着陛下恩宠过活的许追早已经不见了。她也以陛下莫名其妙的恩宠为倚仗,时时刻刻如履薄冰的去算计,去谋划。 “嘉贵妃?” 许追听着熟悉的声音睁开眼,远远瞧见一个身影从黑暗之处徐徐走过来。直到走到她的身边,许追才就这木槿提着的宫灯看清那人的脸。 “袁大.......袁太医,你怎么会在这里?” 袁昭笑道:“微臣给毓秀宫的郭美人送药过去,正要出宫便想到了今日太极宫中家宴。微臣刚刚进太医院,还未见过这样的场面,便过来长长见识,不想却遇见了嘉贵妃在此,微臣冒昧了。” 郭玉妍自那日御湖一事之后便病倒了,今日的中秋家宴也未能出席。 许追点点头:“袁太医这么晚了还要来送药,真是辛苦了。” 虽然她心中知道陛下不高兴她和袁昭有所联系,但是毕竟有那样的情分在,许追想了想还是问上了一句:“你,为何要入宫做太医?” “微臣本就不善经营,到了扬州之后接手家里的生意很快便败光了家产。微臣乃是一介书生,想要生活自然是要想尽办法的。幸得少时粗粗看过不少医书,又寻了扬州有名的大夫做了师父学了这些年才稍稍有所得。太医俸禄丰厚,又有脸面,微臣能侥幸入宫当太医也是运气。” 这三言两语之间,许追能察觉到袁昭这些年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明明是那样苦那样累的经历,化在他的嘴上却是云淡风轻。 俸禄丰厚,又有脸面。她印象中的袁昭从来不会为了这些担忧,他该是居于庙堂之上为国为民的,而不是屈居于太医院这样的地方任由人驱使,连下人做的送药之事都要由他来做。 一步错,步步错。 若是当年他没有回扬州,而是留在京城参加科考,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嘉贵妃不用替臣忧心,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微臣从来没有这一刻觉得生活如此的安逸,这是居于庙堂之上所不能有的。” 许追目光盈盈,险些落下泪来。 袁昭看了看远方,那藏在满月之下的黑暗无边。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压下想要像少时那般,伸出手擦擦她的泪的动作。 半晌,他收回目光:“时辰不早了,微臣告辞了,嘉贵妃也早些回席间吧!” 周围寂静一片,偶有风吹过郁郁葱葱的树间,发出飒飒的声响。明月当空,中间映出人影树影。 民间传说中,那人影便是成了仙的嫦娥。 可是今夜那树下的人影,却变成了他人。 —— 许追回到了宴席之上,宋衍琮倚在龙椅上看着她:“嘉贵妃去了哪?朕想找你对饮都没见到人,听绮罗说你的酒量大有长进。” 不知为何,许追虽然自认自己清清白白,但是见过了袁昭之后再见宋衍琮,她总觉得有些心虚。再想想陛下对袁昭的态度,她当即便决定把见到了袁昭一事瞒下来。 “臣妾不胜酒力,便到外面吹吹风了。” “哦?吹什么风居然吹了这么久?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太极宫中有妖精,迷了贵妃的心神。” 许追呵呵笑着:“陛下玩笑了。” 宋衍琮眯着双眼,笑意越发柔和:“朕从来不对你开玩笑。” ☆、第80章 朕很生气 第80章朕很生气 “陛下轻些,臣妾疼。” 这一场宴会下来天色已经很晚了,本来散了之后许追便打算回了承庆宫,却没想到这些时日一直了冷着脸对待她的宋衍琮说今日在她宫中歇息。 许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和宋衍琮一道回了承庆宫,宋衍琮今夜喝了不少,便先让许追去沐浴,自己则躺在了榻上歇一歇。 往常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宋衍琮逮到机会就要摸一摸蹭一蹭,极少,或者说根本就没有这一刻这般老实在在的呆着,连沐浴这样他从前乐此不疲去吃豆腐的机会都放过了,许追心中有些忐忑不安的在想,陛下今夜可能真的是喝得多了。 面对清醒的宋衍琮她都要诚惶诚恐,更何况是醉了的他。 怕宋衍琮醒来找不到人,许追草草洗完擦了擦身子,穿着薄薄的浴袍便回到了寝殿之中。宋衍琮还未醒,躺在床榻之上闭着眼睛,看起来睡得极香。许追轻手轻脚的走过去,见宋衍琮还穿着外袍鞋子,竟是就这般和衣睡了。 怕他睡得不舒服,许追弯下腰,小心翼翼的替他脱了鞋子。刚解开外袍的带子,手就被人按住。宋衍琮睁着眼睛,桃花眼中笑意深深:“你扒朕的衣服做什么?是想对朕图谋不轨吗?” 许追脸色一红:“臣妾没有,臣妾只是怕陛下睡得不安稳。” 他笑得更甚,可堪入画的眉眼就那么望着她的,忽地手上用劲,许追便倒在他的胸前。 “好吧你没有,是朕想对你图谋不轨。” 宋衍琮说的坦然,手上的动作也没有辜负他的话语。从许追的领口探进去,擒住一团在手中揉捏,许追的脸色随着他力气的加重越发的红:“陛下........” 宋衍琮应了一声,含住她的唇,大舌长驱直入搅动着她的,纠缠往复,缠的许追的舌根都麻了。恍恍惚惚中许追突然觉得今夜的陛下有些粗暴,像是为了证实这一点一样,宋衍琮拽着她上了床,伸手撕碎了她身上的遮挡。双唇之间动作越发的激烈,那只作怪的手狠狠地掐着她的红樱,直掐的她眼中冒出泪光才肯罢休。 “陛下轻些,臣妾疼。” 他充耳不闻,利剑入鞘的动作狂、浪到让她心惊,每一下都像是顶到了她的灵魂深处。没了之前的温柔,没了往日的安抚,许追只觉得身上比之初次还要疼。她终是忍不住啜泣出声,摇着头一遍一遍的求饶,把嗓子都喊哑了,却是终究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 最后许追被翻过身子背对着他,压低腰肢承受着他,破碎的呻、吟声合着搅动的水声响彻殿中。宋衍琮捞起她已经无力支撑身子的双臂在腕间,猛然间加剧动作。如此贴合的姿势让许追浑身有如散架一般,一缕墨发贴在了额上,随着动作飘扬着。那毫无怜悯的桎梏之态让她险些背过气去,熬过了最后堪比魂飞魄散的顶点漩涡,许追整个人都像是脱了水一般,伏在枕边连哭都忘了。 身上他的身子复又压下来,许追呆滞的眼神一动,急急忙忙道:“求陛下放过臣妾,别再来了。” 宋衍琮咬着她的耳垂,得意的笑着:“爱朕你怕了吗?” 许追慌不择路的点头:“怕了怕了,臣妾怕了。” 知道她这话没什么可信度,可能连他在说些什么她都不知道。可宋衍琮还是非常开心的笑了笑,他自己都不知道那笑容有多么的难看。 得到满意的回答,宋衍琮也少见的君子了一回,抽出已经探进去的手指,他抱着许追去沐浴。 按照宋衍琮的吩咐,承庆宫中也有和乾元宫一样的香汤。许追已经累极,任由他把自己抱入水中,洗着两人的身子。 热水蒸腾之下,许追眼皮沉沉的快要睡着了。 宋衍琮失笑,不想让她这么快睡着,轻轻敲了一下她的头:“懒猪懒猪,阿追是个小懒猪,白日里睡了晚上还睡的小懒猪!” 许追迷迷糊糊的觉得头上受了疼,不满的摸了摸头张口便道:“袁大哥别敲我了,就是在季先生的课上睡一会儿便好,他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那是一堂音律课,教习的先生姓季。许追在音律一事从小就没有天赋,在这课上是能逃就逃,不能逃就睡。袁昭是书院中有名的才子,平时见许追如此惫懒忍不住就伸手叫她。 若是往常,袁昭定然会长篇大论的再说些什么,大有她不起来他便不罢休之态。可是今日怎的没有动静了? 许追强自撑着眼皮,眼前一阵模糊,然后渐渐清晰。眼前哪里有含笑着的袁大哥,只有沉着脸眼神冷成冰霜的宋衍琮。 “袁大哥?真是好生的亲密。你那日和朕怎么说的?不是说只是同窗之谊吗?如今睡着了居然还在叫着他的名字,你们的同窗之谊还真深厚。” 他还在笑着,但是任凭谁见了他那笑容都会知道他不开心,很不开心。 许追总算是明白了自己到底在哪,自己到底说了什么。当真是瞬间便睡意去无踪,死意更出众。 “陛下误会了,臣妾不过是做了个梦而已,梦到了以前在书院的时候。袁,袁太医他很是照顾臣妾的功课,时常的提点。” 她咬着唇,字字斟酌着道。宋衍琮笑得极其漂亮:“原来是这样,他时常提点,然后你就感恩在心,如此惦记了这么许多年是吗?怪不得不管朕如何‘提点’你都是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模样,敢情不是朕说的不够,而是朕不是那个对的人而已。” 许追愣住,这场景怎的在许多话本中见过。正妻斗小三?怎么感觉什么地方不对的样子。 还有,陛下之前也提点过她吗?在书院里,她不记得有陛下这号人物啊! 重重疑惑之下,许追弱弱地问道:“陛下也在臣妾的书院中读过书吗?” 宋衍琮冷笑一声,还装,再装就没意思了。他一把掐住许追的下巴,抬起来让她的眼睛对着他的:“那朕问你,你晚宴之上出去吹风的时候见到谁了?” “臣妾没见到谁。” 宋衍琮笑了:“你说你没见到谁,那朕为何见到了你和人在太极宫后院说话呢?你说是朕耳朵聋了还是你失忆了?” 许追心中狂跳,陛下原来是听见了有人和她说话,知道她说谎了。她忍着下巴的疼解释道:“臣妾碰见了陆良妃,便和她说了几句话。” 回到太极宫殿内的时候,许追注意到陆萧萧那时也未在殿中。再者以陆萧萧的应变能力,若是陛下去问话她也定是会反应过来。许追不想让袁昭平白无故遭到怀疑,他本就是一路波折,若是因为她被陛下责罚,那她怎么对得起当初袁昭的救命之恩。 宋衍琮放开她的下巴,突地一扬手,满殿的灯火一下子被他的掌风吹灭。许追看不见四周的东西,有些害怕的往后退着,身子抵在了池子边。便听宋衍琮道:“嘉贵妃,你刚才自己沐浴的时候定是着急了,你脸上的妆还没洗掉,眼角那里还留着胭脂。”说着他伸出手,准确无误的到了许追的方向,如在白日那般轻轻擦掉她眼角上的东西,动作极是轻柔。 许追却是如遭雷劈一般,陛下他,他会夜间视物。也就是说,他看清了在太极宫中和她说话的人,是袁昭。 “朕相信你和袁昭只是同窗关系,朕也相信你不自觉的脱口而出他的名字是因为做了之前的梦。朕承认朕前些日子一直没找你是因为朕生气了,朕吃醋了,朕受不了你把眼神分给任何一个男人。但是绮罗说朕应该宽容大度些,别让你难过,所以朕强忍着想挥拳揍袁昭的冲动。 既然是同窗,相见了有什么不能告诉朕的?” 宋衍琮的手从她的眼角滑到她的唇瓣,轻轻的抚摸着,话语平静的让人心惊:“朕不想伤害你,所以朕愿意相信你。可你呢?你又做了些什么?和朕在一处的时候嘴里念着别的男人的名字,还为了旁人骗朕。你可真行,许追,你真是让朕大开眼界了。” 手指离开她的唇移到自己的上面,那上面的温度冷的让他心中一缩。 “朕洗好了,你自己慢慢洗吧!” 水声响起,接着是脚步声响起,再接着是开门声响起。 许追的身子顺着水池边慢慢滑了下来,她瞪大了眼睛想要看清黑暗中眼前的一幕幕,却是怎么也没办法做到。 “娘娘!”黑暗中木槿的声音响起,宫人把灭了的烛火点亮,一时间满室生辉。 “娘娘,陛下走了。” 走了,他走了。 许追垂下头,终于能从水面上看清自己的样子了。白着脸,红着眼眶,简直难看死了。 “啪”地一声,一滴涩涩的泪水砸到她自己的影子上,波纹荡起,再也平整不到最初。 ** 月上中天 莫笑染晃了晃杯中之物:“陛下怎么这么有兴致,大晚上的还叫臣入宫喝酒,难道是在家宴之上没喝尽兴吗?” 宋衍琮没回答,只是皱着眉头一杯一杯的喝着,这哪里是在喝酒,明明是在灌酒。 莫笑染也不再言语,酒逢知己千杯少,他知道现在宋衍琮和他的心态有多么的接近。 明明人就在眼前,可是却是偏偏抓不住。 莫笑染仰头又是一杯,烈酒顺着喉咙滑到胃中,一路的灼烧着。 多希望真的能烧起来,把一切都烧没了,便也不会这般痛了。 ☆、第81章 你以为的 第81章你以为的 宋衍琮很生气,非常生气,气得整个人都快要炸了。 过去的那三年里他自认对许追不够好,不管是本着什么样的本意,不好就是不好。他也不要求上天会原谅她,是以晋封许追之后他加倍的对她好。 当然,是以他自己的方式对她好。 他亲手种的茉莉花她不喜欢他忍了,口味不同这个正常。他说的情话她不懂得他也忍了,情商低是绝症,他也没期待着许追会情话绵绵的回应着他。他和她做那事的时候她常常推拒他亦是忍了,反正来日方长,好好调、教又是好娘子了。 可是宋衍琮受不了许追为了一个突然冒出来的路人甲而骗他,他满腔热血的笑脸相迎不是为了自己找恶心受的。他现在恨不得把那个姓袁的路人甲拉出去千刀万剐,然后活埋了。但是他知道,该死的他知道若是真的这么办了许追会恨死他,许追会用余下的一生来怀念那个路人甲。 宋衍琮他爹曾说过,没有什么是比死了的青梅竹马更加永垂不朽的。 宋衍琮他娘曾说过,千万不要让一个女人铁了心的恨你,那滋味会很酸爽的。 所以,袁昭这个人是万万动不得的。 宋衍琮憋了一肚子的火不知道找谁发泄,他不敢去见许追,怕看见许追一哭他就忍不住伸手揽她入怀。他也不能去找罪魁祸首,要是一不小心没忍住打死那个姓袁的路人甲,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在这次事件中倒霉的是乾元宫伺候着的宫女太监们,稍微出点错便会被陛下揪着骂个狗血喷头,就连最是知道陛下心性的明泉也没能逃得了这厄运。有一次把因为端错了茶(其实并没有)被陛下拉出去绕着乾元宫跑了十圈,差点没把明泉的腿给累断。 还有一批倒霉的便是宋衍琮手下办事的官员了,往日里宋衍琮在外人面前一直都是悲喜不明的面瘫样。但是这几天,凡是长了眼睛的官员都能从那张表情欠奉的脸上看出来皇上的心情很不好,非常之不好。 礼部尚书王之钱大人这几日的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水深火热,他深知离陛下越远越好。但是礼部正在筹办下个月蒙古可汗来京的典仪,这事关重大,许多的决断都要陛下亲自下才是。他递上了奏折之后接到了圣旨,让他入宫议事。微胖的王大人战战兢兢的到了御书房,宋衍琮让王大人把奏折上的内容读给他听。 “大点声读,朕离你那么远,你如此小声是在自娱自乐吗?” 王大人轻咳一声加大了声音继续接着读了下去。 宋衍琮敲了敲桌子打断他,面色无恙语气十分之淡然:“王大人,朕记得你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士,怎的口齿这般模糊?是让你家夫人咬了还是让你那第三房小妾给咬了?” 王大人微胖的身躯一震,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却知道圣意难违,只能一字一句的读的极其的清晰,若是去比赛朗诵,定是能拿得头名。 谁知宋衍琮听着听着眉头皱了起来:“王大人,你如此的语气平平丝毫看不出来你写这奏折的诚心。朕看不出来你的诚心就会瞎想一些事,比如说你对朕心生不满........” “臣万万不敢!” 宋衍琮勾唇笑着,总算是带了些表情:“不敢就给朕带着感情朗读,若是实在没有感情那也得带着点激情,不然朕睡着了记不住你写了什么,那时朕就会瞎想一些事,比如说你对朕心生不满........” 王大人后背汗出如浆,欲哭无泪的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平时陛下虽然高深莫测,但从来不是这么难伺候的主儿。 而且皇上,不就是宴会上布置要用什么颜色的绸子吗?这种事情有必要这么一而再二而三地,还要带着激情去念吗? 那日午后,王之钱大人满带着激情地念着奏折,到第十五遍的时候宋衍琮总算是满意的点点头:“什么颜色你们礼部自行商议吧!朕用人不疑,相信你们的眼光。” “........”王之钱大人僵硬着身体,直欲想要去撞墙。敢情他在这里读了半天,都是白读了。 “好了,你先下去吧。”宋衍琮摆摆手,一副宽容大度的上级模样。 王大人兴奋到快要蹦起来,生生忍住要大笑出口的模样,急急忙忙的离开这个让他心惊胆战的地方。 “臣告退。” 宋绮罗刚刚拐进乾元宫便看见飞奔着跑出来的王之钱大人,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肉球在飞一样。 王大人真可怜啊!啧啧啧。 宋绮罗叹着气走进了宫门,往着御书房而去,还未进门她都能感觉到宋衍琮身上那浓浓的杀气。 “皇兄最近脾气见长啊!越来越男人了,我喜欢。” 宋绮罗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歪着头打趣道。 “别打朕的主意,朕是不会和你搞乱、伦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噗”宋绮罗笑出了声:“还会和我开玩笑,看起来问题还不是很严重嘛!我今日就是来看看,传说中的万年大醋缸到底长个什么模样。”言罢她煞有介事的上下打量着宋衍琮,点点头:“长得倒是人摸狗样的,不愧是姓宋的,没侮辱我们家的姓氏。” 宋衍琮不厌其烦,“啪”地扔了手中王大人呕心沥血写的奏折:“你没有事就赶紧走,朕还忙着批奏折。” 宋绮罗盯着可怜的奏折,眼睛笑的弯弯的伸手捡起来:“呦!皇兄便是这样批奏折的呀!这满奏折的‘许追’二字,啧啧啧,我还是头一次见过这么........” 她话还没说完,手中的奏折就被人粗暴的抢走。 “与你何干!” 呦!瞧这傲娇的小眼神,哪里还是那个犹如神祗的她家皇兄。 爱情到底能让一个人改变多少呢? 往常总是淡然处事,周遭的一切都分不得她半分关心的皎皎现如今却是整日里茶饭不思。宋绮罗去承庆宫看她的时候,许追眼神中骤然一亮,待看见是她之后便黯淡下去。宋绮罗知道她是在等着谁。 一起吃着饭,许追会时不时的就顿下身子,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眼神空洞的和木偶娃娃一样。宋绮罗知道她想到了谁。 一起说着话,宋绮罗心下了然,有些坏心思的提到了宋衍琮,便见许追侧着头看着窗外,眨眨眼压下涌上来的泪。宋绮罗知道她在为谁悲为谁喜。 这些动荡着的情绪,宋绮罗从来没在许追的身上看见过。所以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很是同情自己皇兄,能这般一头热的喜欢了许追,还一喜欢便是这么多年。 可是如今,即使许追不说,她也知道,这一头热的喜欢早就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两情相悦。 只不过许追这个情商低的不知道,宋衍琮这个生着气的人也不知道。 作为看透一切的人,宋绮罗本着为宋家开枝散叶的良苦用心,从承庆宫出来之后就直接奔着乾元宫而来了。 “我刚从承庆宫回来。” 果然,这一句话成功的压下了宋衍琮即将出口赶她走的话。只见他顿了一下动作,放下奏折:“哦,你从哪里来和朕有什么关系?” “是和皇兄没关系。反正皎皎哭也好伤心也好都是她自己的事情,和皇兄一两银子的关系也没有。” 阿追哭了? 阿追伤心了? 谁这么大的胆子敢让我家阿追伤心敢让阿追哭! 宋衍琮手上青筋鼓起:“.......没错,和朕没关系。” 死鸭子嘴硬!怎的她这么善解人意,和她一母同胞的皇兄却是如此的矫情如此的傲娇。 颇感头疼的宋绮罗也不再绕圈子了,语重心长的教育道:“皇兄你也不必嘴硬了,都过了这些日子了,你再是生气也该消了。你和皎皎的事情从头到尾我都是知道的,皎皎在这方面有些迟钝,皇兄你也受了不少的罪。若是这一次还像是往常那般我也不会来说什么,皇兄你经过了这么多次当然自己知道如何化解心中对皎皎的气。 但我知道这次不一样,一是因为皇兄你是真的伤了心动了气。二是因为这一次皎皎并没像以前那样的无动于衷,皇兄说的话做的事让她又是后悔内疚,又是绝望之极。” 宋衍琮心像是被人狠狠地揪了一下,这些日子他刻意隔绝许追的消息,就是想给自己一个冷静的空间。因为他知道,他再是不高兴,再是生气也不会把她怎么样。他不舍得,最终也终究会像过去那样,他自己消了气便颠儿颠儿的回到她的身边了。可是他没想到,许追会难过,会绝望。 “她.......为何要难过,为何要绝望?” “皇兄你说呢?” 宋衍琮闭了闭眼,面色有些灰败:“是朕,是朕让她难受了。” “皎皎反应迟钝了些,在宫中这么多年,经过了这么多事,她又是没有安全感的。我知道皇兄钟情皎皎多年,明泉也知道,鹿远也知道,很多很多的人都知道,可是皇兄,许追知道吗?” 宋衍琮睁开眼,神色中有了一丝不确定:“朕以为,她是知道的。” “看吧,连皇兄你自己都说是你以为。皎皎那样的性子,你若是不仔仔细细的说清楚,你真的能指望着她那查案犹如包公在世的脑子,会把你的感情深刻分析之后得出你喜欢她的结论吗?皇兄,你何时变得这样天真了?” ☆、第82章 罗罗别走 第82章罗罗别走 “皎皎反应迟钝了些,在宫中这么多年,经过了这么多事,她又是没有安全感的。我知道皇兄钟情皎皎多年,明泉也知道,鹿远也知道,很多很多的人都知道,可是皇兄,许追知道吗?” 宋衍琮睁开眼,神色中有了一丝不确定:“朕以为,她是知道的。” “看吧,连皇兄你自己都说是你以为。皎皎那样的性子,你若是不仔仔细细的说清楚,你真的能指望着她那查案犹如包公在世的脑子,把你的感情深刻分析之后得出你喜欢她的结论吗?皇兄,你何时变得这样天真了?” 宋衍琮抖了抖唇,竟是这么多年第一次在宋绮罗面前无言以对。 “你不说,皎皎便不知道。她不敢相信曾经把她贬到兰梓轩三年的皇上,不敢相信心中那一点儿朦胧的异动,因为她不确定皇兄你是不是也像她那样,会凭着这样的一点儿异动的情感便能托付一生。” “你说什么?你说许追对朕.......”宋衍琮“霍”地一声站了起来,像是看怪物一样的看着宋绮罗,激动地有些语无伦次:“你是说,她对朕,她想给朕生猴子,哦不对,她........” 宋绮罗笑得合不拢嘴,皇兄你也有今天!真是现世报啊! 那句话说的好,总会有那样的一个人,让你觉得她就是上辈子给你该棺材盖儿的人。 “这只是我的推测,到底是不是,还得皇兄你亲自去验证。” 见目的达到,自带月老属性的宋绮罗怡怡然站起:“该怎么做,皇兄应该心里有数了。我言尽于此,接下来便要看皇兄的了。 唉.......我多希望在明年冬天的时候能抱着小侄子或者小侄女去玩雪啊!” 阴阳怪气的长叹了一声,宋绮罗功成身退的离开了。 一直站在旁边观看的明泉不由得在心中为宋绮罗鼓掌,高!实在是高! ** 九月是收获的季节,草原上牛羊肥美,大梁国亦是稻米飘香,果香满园。虽然不是约定俗成的,但是在每一年九月初的这几日,照例都是蒙古部落的可汗来大梁拜谒的日子。 蒙古虽只是大梁的附属小国,但每年这日宫里都会举行宴会,招待远方来的可汗,以示两国间的友好。 宴席开在殷奉殿而不在家宴常在的太极宫,可见这场宴会的分量。群臣皆至,后宫位分高的嫔妃以及公主皇子也尽数到齐。不过当今皇上膝下并无子女,是以后宫中出席的宴会的只有嘉贵妃并方德妃和陆良妃,再加上悦宁公主宋绮罗。 这等正式宴席之上,能坐在皇上身边的只有皇后一人。其余的妃嫔和蒙古可汗带来的人分坐在大殿的左右手边,几位妃嫔皆是穿着吉服出场,尽显大国风范。朝中众臣则坐在了几位妃子的下首,一水的大梁国紫色官服,乍一看过去极是惹眼。 许追笑着对着众人,脸都快要僵掉了。坐在她旁边的宋绮罗眼睛不自觉的就往别处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宋衍琮坐在高台的龙椅之上,隔着玉镶金的十二旒冕冠垂下的冕旒,不动声色的把那人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许追自落座一来就一直闷不做声,刚开始还会笑,后来干脆连笑容都省了。只在那里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酒,和这宾主尽欢,丝竹不绝如缕的热闹景象格格不入。 自从上次不欢而散之后,已经半月有余了。 “皇帝陛下,臣敬您一杯。”一道低沉的男声响起,宋衍琮回过神来笑着同样举杯:“可汗,请。”。楼迦可汗刚刚即位两年,未到三十岁的模样,皮肤黝黑,长得有些粗犷却不失英气。 楼迦可汗放下杯子,不知怎的有些脸红道:“臣此次前来除了向皇帝陛下献上草原的牛羊以表示蒙古国对大梁国的忠诚之外,还有一事相求。臣已到适婚年龄,仰慕大梁国女子贤良淑惠,还想请陛下赐予臣一门婚事,了臣的夙愿。臣一定会做个疼媳妇儿的好丈夫,还请皇帝陛下放心。”他说着挠着头笑了,一脸的憨厚。 大梁国与蒙古联姻是旧历,因是小国,每次联姻大多都是选了皇族中的女子封了公主之后嫁过去的。楼迦可汗的话一出口,还没等宋衍琮说什么,一直在托着腮装思考者的宋绮罗一下子站起,两眼放光的想,我的转折点来了。 她行为太过突然,把喝着酒的许追吓了一跳,手一歪那杯上好的梨花白便尽数喂了她的吉服。 浪费是犯罪啊! 许追轻叹一声,倒是没了喝酒的兴致。目光随着宋绮罗窈窕的身姿直到殿中央,宋绮罗缓缓跪了下去,声音清脆如落珠,足以让整个大殿之上的人都能听见:“臣妹愿为皇兄分忧,嫁往蒙古。” 宋衍琮嘴角一抽,这是什么个鬼发展。 “臣不同意。”一声厉喝传来,宋绮罗身子一顿,宋衍琮倒是乐了,哦,原来是这么个展开方式。 他皱着眉头一脸的疑惑:“莫爱卿缘何如此说道。” “蒙古仅是一边疆小国,得宗室之女联姻已是天恩,岂得我大梁国最尊贵的公主委身下嫁?” 那声音带着冰霜,听在宋绮罗的耳朵里又是一刺,她俯身于地:“两国联姻之大事,岂分身份之贵贱?正是因为臣妹是大梁国的公主,又是皇兄的嫡亲皇妹,这般嫁过去才能体现我大梁的洪恩浩荡......” “宋绮罗!” 宋绮罗后背一僵,那人居然敢在大殿之上喊她的名字。 “臣妹心意已决,还望皇兄成全。”如今,宋绮罗自认已顾不上那么许多了。 身后脚步声骤起,宋绮罗有些惊慌的抬头,那人已经冲到了她面前,脸色狰狞的可怕,猛地伸手竟是一把拉起了她,拽着她的手往殿外跑去。 这人居然敢如此的胆大包天! 居然没有人拦着这胆大包天的人! 宋绮罗下意识的回头望去,只见最高位上她家的皇兄宋衍琮依然道貌岸然的端坐着,可那眼里闪烁着的激动的光却比他身边照明的一颗夜明珠还要亮。 “我......” 这一场闹剧随着那两人的身影飞出殷奉殿而告终,宋衍琮对傻了眼的楼迦可汗解释道:“臣妹不懂事,和驸马有些别扭便使了性子,还望楼迦可汗不要见怪。” 楼迦可汗点点头,颇为不在意的摆摆手:“无事无事,公主殿下是性情中人,像极了臣的妹子。只不过指婚之事,还请皇帝陛下恩准。” “那是当然,朕定会让楼迦可汗不虚此行。” 两人相视而笑,又是一番客套寒暄。 许追心中有些激动,原来绮罗心中藏着的那人是莫笑染大人。 ——“我已经双十年华了,当然有上过心的人。” ——“当你对一个人上心之后,你会觉得平时走过的风景都变得焕然一新。你的双眼会不自觉的跟着他的身影走,看见他的微笑你的心里会绽放花朵,看着他的冷脸你会沮丧到无以复加。你的未来不会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走,哪怕只是走在他的身后,你都会觉得无比的心安。” ——“没有后来了,一切都是假的,都是我的臆想,都是一场梦境而已。梦醒了,什么都没了。” 劝绮罗爱花惜花的人,为绮罗编织梦境的人,让绮罗衣带渐宽的人,原来便是他。 可是莫笑染既然已经和绮罗再无瓜葛了,今日为何会突然在大殿之上做此疯狂之举呢?而且身为一国之君,陛下居然就这么胡说八道称莫笑染是悦宁公主的驸马。 她看着举杯与楼迦可汗共饮的宋衍琮,刚好他放下杯子,碰上她的视线。宋衍琮十分调皮的眨了眨眼睛,许追吓得汗毛都竖起来了。甩了甩头再看,却是什么都没有,陛下并没有把目光投向她。 果然是她眼花了,以她和陛下这样的状态,陛下怎么会那样亲昵的对着她? “长时间不喝酒酒量便退步了,才喝了这么一点就眼花了。” 许追无奈的嘟囔着,没瞧见龙椅之上的那人借着再起举杯的假动作,冲着她嘟着嘴的样子。 阿追么么哒! 明泉:“.......” —— 夜间的风有些凉,吹得人心间发寒。莫笑染捏着宋绮罗的手腕状似毫无目的般的往前奔跑,扯得宋绮罗的手腕有些疼,可他力道大的出奇根本就没法逃离。 “莫笑染,你放开我,放开!” 他丝毫不为所动,宋绮罗不禁有些悲哀,就是这个样子,当初她去莫府找他的时候,他就是这样一脸漠然的打碎了她对未来所有的希冀。 “笑染。”她喊出了多少个日夜里心心念念的那个名字,莫笑染果然停了下来回头看她,皎洁的月光下他绷得紧紧的脸部线条柔和下来。 “你放了我吧!”宋绮罗一语双关道。 话音刚落,只觉腰间一紧,已是被他带进怀里,随即一个温热的吻落了下来。 宋绮罗挣扎着,努力的避开他的吻,却躲不开他侵略者般的蛮横。双手被他一只手反剪在身后,下巴被他的另一只手固定住,终是被他得逞。 熟悉的味道,仿佛还带着记忆中的梅花的清幽,间杂着酒香蔓延在口腔,顺着喉咙滑到离心脏最近的地方,顿时宋绮罗的胸口一阵的酸涩。 含住舌尖的嘴缓缓地放了开,莫笑染呆呆的望着她,面色苍白如纸。 “你真的这么想嫁出去?” “你真的这么讨厌我?” “你真的.....不会再原谅我?”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宋绮罗眨眨眼压下眼泪,想硬着心肠说些什么,却又被他拥入怀中。 他的下巴搭在她的肩上,动作小心翼翼的让宋绮罗心头微颤。 “我明白都是我的错,我知道你不会再原谅我。既然你不喜欢我以后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不会再纠缠你。可是我求你别去蒙古,我只想...只想时不时的知道你的消息。我不会再阻拦你的婚事,你也不必躲去那个苦寒的地方活受罪......” “罗罗,别走......” 有什么东西一滴一滴的落在宋绮罗的脖颈儿上,热热的带着对宿命的无力,透过肌理,一丝一丝的渗进血液中。 ☆、第83章 皮影之戏 第83章皮影之戏 宋绮罗和莫笑染一去不归,许追颇为担忧,绮罗……不会受委屈吧! 她和宋绮罗交好了这么长时间,虽然宋绮罗对外一贯强势霸气,但是只有真的接触过的人才知道宋绮罗的心有多软。就像是刺猬一样,身体外的刺有多硬,里面的心就有多软。 而且……对莫笑染,宋绮罗这种情感貌似更甚。 这一段时间的哀伤和颓废,现在看来都有了说得通的理由。 轻叹了一声,许追摇摇头不再去想,她相信绮罗能好好的解决。 晚宴并没有因为那两人的离去而有半分的耽误,依旧是觥筹交错,依旧是丝竹声阵阵不绝如缕。宋衍琮和楼迦可汗聊的很是尽兴,即使隔着那么远的距离,许追仿佛都能感觉到上首那人脸上的笑意,一如她第一次见到他笑的那般。 那仿佛就是昨日的事情,那个笑容,合着那个时候的半暖阳光,永远的留在了许追的心里。 晚宴结束,皇上先行,楼迦可汗带着人出宫,接着是众位嫔妃,最后是群臣,以此顺序依次退场。 许追带着木槿木兰李易等往承庆宫方向而去,便听见一声叫喊:“嘉贵妃!” 许追听见那声音,按了按额角循声望去,果然是方浣,莲步轻移的往这边来,微微欠了欠身:“嘉贵妃怎的这般行色匆匆,这大晚上的,若是绊到什么石头之类的摔倒了,那可就不好了!” “方德妃多虑了,本宫自认自己还是谨慎的,绊脚石对本宫来说不是坏事,而是踏板,只能让本宫越走越高而已。” 方浣的笑脸一下子冷淡了下来:“嘉贵妃你莫要如此得意,谁输输赢还不一定。据我所知,陛下已经好些时日没召贵妃了,怨不得嘉贵妃要如此快的逃开众人的视野。” 许追心头一刺,面上反而笑的更盛:“哦?陛下是没召本宫,可陛下也没去祺华宫看德妃,就算本宫不得宠,那也轮不上德妃你。” “你……”方浣被戳到痛处,心道好一个牙尖嘴利的丫头!往时为充媛之时那般的低调谦卑,如今土鸡变凤凰,便如此的不安分。不过,你这好日子也该到头了! 方浣看着许追,意味深长的勾唇一笑,拖着长长的裙摆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许追看着她的背影,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方浣这是怎么了?从前就算再不待见她也会装模作样一番,毕竟如今许追的位分在她之上。可是今晚,方浣这是明晃晃的挑衅于她。还有方浣离去时那个笑容,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不舒服。 联想起从前林鸢的事情和方浣之间的千丝万缕的联系,许追心头警铃大作,觉得后背有些凉。 “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又是熟悉的声音想起,只见一个飞快奔跑的身影从黑暗中探出头来,明泉抹了抹额上的汗水:“可算是让奴才找到您了!” “明公公找本宫有何事?”虽然心中已经有所知晓,许追还是问了声。 “陛下让贵妃娘娘去弄星台一聚,娘娘这就随奴才走吧!” —— 那一队紫色官袍的大臣交谈着从殷奉殿结队而出,不甚清晰的分成了两派,走在最前面的两位,一位四十岁出头的模样,骨瘦如柴,眼中阴沉的是左相江焕。另一位年近五十,身影微胖,长相端正的是右相李城。便是这两个人,支撑了现如今的大梁朝堂。 “李相精神越发好了,我听说前几日李相得了风寒,还特意派人送去了一盒百年老参。李相可千万要保重身体,我大梁少不了李相这等栋梁之才啊!”江焕说着那双细长的眸子笑成了一条线,看着有些让人不自在。 李城哈哈大笑着,拍了拍江焕的肩膀:“江相有心了,老夫定会保重自身的。大梁国还需要老夫啊!” 江焕也虚心假意的笑着,拱手道:“我家中还有事,先行一步了。” “江相请。” 待江焕一行人离开,李城摆了摆手:“你们先回去吧!老夫刚刚想到还有事禀告陛下,不能耽搁了。” “那下官先行告退了!” 李城点点头,带着仆从便往乾元宫方向而去。待远远能看见乾元宫一角的时候,李城脚步一转往御花园方向而行。宫中宴会之时,又是晚上,这御花园根本不会有人来。昨日李城传信进宫,让女儿李澜这个时辰在御花园碰面。 “父亲!”假山之下,李澜在月下静立着,一看见李城出现,眼中便含了泪光。 李城握着李澜的手,上下打量着:“好好好,看见你一切都好,父亲也放心了。” 支开了下人,父女俩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李澜用丝帕擦了擦眼角:“父亲找我来可是有何事?”这般小心谨慎,连福宁宫也不敢去,定是有了重要的事。 李城轻叹了口气:“父亲今日是为了你而来,你入宫这么久,可是还未侍寝?” 李澜脸色微红,半晌点了点头:“自女儿入宫之后陛下便少入后宫,即使是有也是都去了嘉贵妃的承庆宫,莫说是女儿,新入宫的各家御妻都是如此。” “陛下如此专宠嘉贵妃一人,真不是件好事啊!” 李城捋了捋胡子,顿了顿方道:“既然陛下不来,你就得想些方子去找陛下。”见李澜有意推拒李城又道:“父亲知道你心气高,又志不在此。只不过现如今为父的情况你也知道,既然你答应了为父入宫,那就得有些作为才行。我李城的女儿,又是这般美人,怎可屈居人下。为父教你,也是为了你好啊!” 李澜咬着下唇:“女儿都听父亲的。” “好好好,为父就知道澜儿最是贴心不过了。只不过这事也要好好准备,你平时多和方德妃走动走动,她会帮你的。” 李澜愣住:“……方德妃?她之前倒是有意要拉拢我,只不过我不想参与进去。父亲之前不也说了,不能和方德妃有所牵扯吗?” 李城左右看着,压低声音:“此一时彼一时,现如今敦敬候方燮正在家中。” “父亲……” “你自小便聪明,应该知道这个中厉害。” 李澜秀眉皱着点了点头:“女儿知道,此事……女儿会找方德妃商议再行事。” 李城老怀安慰:“那就好。” …… 父女两个又说了一会儿便离开了,假山之后树影攒动,一个人影从后面拐了过来。 陆萧萧轻笑着:“没想到出来吹风还能听到这样的事,李城,方燮,李澜,方浣……果然是这样……” ** 弄星台依旧是那个样子,高高的伫立在皇宫一角,从上空俯瞰着大地。明泉在前边小心的引导着,木槿木兰扶着许追,渐渐地踏上了弄星台。 弄星台上一片黑暗,一盏灯都未点,寂静到许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那一晚,她难受到不行的那一晚的香汤之中,陛下离开之前的黑暗如出一辙。 许追藏在袖子中的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微长的指甲抠进了掌心也不自知。 明泉伸手拦下了要随着一起上前的木兰木槿,两人俱都是懂事的,微怔了一下便退到了一旁。 许追缓步往里走,心跳如鼓:“陛下,陛下……” 她轻唤了一声却没听见任何的答复,许追吞了吞口水停在了原地,“啪”地一声,中央忽地有光亮起,不知何时竟搭了扇素白的屏风,那灯光便是从这屏风背后透过来的。那屏风包边俱都是金丝楠木,在灯光之下散发着金子的光芒。 仿佛是那光芒太过,刺的许追眼睛有些酸。 不消一会儿,屏风后摆上了几个剪影,搭成了牢房的模样。又上来了三个皮影小人,那扮相几分眼熟。一个小人背对着她呜啦啦地和牢房中的人说着话,旁边的牢房中站着的小人笑着看着隔壁的场景。 恍惚中屏风上场景骤变,一个皮影小人拿着锄头不停地在挖坑种下小树苗,待全都种好了之后,小人坐在原地想象着和之前在牢房中注视着的那个小人一起,看茉莉花开的情景。 最后的最后,场景定格在兰梓轩之中。屋内窗边一个皮影小人捧着本书看得认真,屋外梨花树下另一个穿着龙袍的小人躲在窗下闭着眼睛坐着,唇边笑意满足且无奈。 屏后灯熄,弄星台四角华灯齐上,一人自屏风后款款走出来到许追的面前。宋衍琮想象了各种各样许追的反应,纳闷,疑惑,面无表情等等,但是他真的没想到,许追……会哭成这样。 杏眸红红的,鼻子也是红红的,眼泪啪啦啪啦的掉下来,像是泼天的雨点。刚开始还是压着声音,待宋衍琮出来之后便单手遮着眼睛放声大哭,一副肝肠寸断的模样。 宋衍琮慌了神:“你,你别哭啊。” 接过忠仆明泉递过来的帕子,宋衍琮一边手忙脚乱的给许追擦着泪一边在心里把莫笑染骂了个狗血淋头。 不是说用了这招之后保证许追羞羞哒的躲进她的怀,就能做些羞羞哒的事了吗? 那许追现在哭的和死了丈夫成了寡妇一样,算什么? 哎……他不就是她的丈夫吗? ☆、第84章 表白之夜 第84章表白之夜 月影之下,弄星台之上,终是俪影成双。 宋衍琮慌了神:“你,你别哭啊。” 接过忠仆明泉递过来的帕子,宋衍琮一边手忙脚乱的给许追擦着泪一边在心里把莫笑染骂了个狗血淋头。 不是说用了这招之后保证许追羞羞哒的躲进她的怀,就能做些羞羞哒的事了吗? 那许追现在哭的和死了丈夫成了寡妇一样,算什么? 哎……他不就是她的丈夫吗? 宋衍琮的一颗心被许追哭的乱了套,他本就是个在这方面没什么经验的人,现下看见许追哭成了这个样子,心中又是心疼又是无奈,连安慰的话都是那么翻来覆去的几句。 “你别哭了,哭了就不美了。” “快别哭了,再哭这弄星台都要被你哭倒了。” “唉.........朕又没死,你哭成这样做什么。” ......... 可是许追也想停下来啊,她也不想在陛下面前这般失了仪态的哭个不停啊。但是她真的是忍不住,从认出了在牢房中的皮影小人是谁开始,她的眼泪就像是开了栓的闸门,再也停不下来。 许追记得那个时候,她代替父亲许颂去审问犯人,却是没注意到当时陛下也会在场。 之后那个皮影小人种茉莉花的场景让许追想到,之前陛下在带她到弄星台看茉莉花的时候曾经说过的话。 ——“五年前,朕在这里种了这些茉莉花,是为了一个人。在朕的心里,她便是如这茉莉花一般,虽然颜色素净寡白,却是香味清幽,足以洗涤尘世的污垢。” ——“朕见了她第一眼,就觉得她此生必定是朕的女人。所以朕一回来便种了这花丛,就等着有朝一日带着她亲眼看看。如今........” 那个时候她觉得陛下说的是旁的女人,所以才下意识的便说了自己讨厌茉莉花。没想到陛下说的不是别人,而是她。 最后,兰梓轩的庭院之中,梨花朵朵之下是她日常的读书之处。谁会想到仅仅隔着一窗之隔,有另一个人在一直看着她。 窗棂两旁,花开满堂。 在许追的思维中,习惯性的把所有的事情当成案件来看,找到了一个点之后,再联系前后的线索,其他平日里根本就没注意到过的细节就如潮水一般涌入脑海里。 陛下对着她的笑容,是她观察过的对旁人没有过的。陛下对着她的凶神恶煞之态,很多的时候都是因为她受了伤犯了错,细细想来担忧之色状似更甚。还有陛下的怀抱,夜间她无意中醒来的时候,身体都是在他的怀抱之中,即使是在陛下冷着她的时候亦是如此。 陛下拂袖而去之后的十几日,对她来说每一天都是度日如年。眼前脑中一遍遍回放的都是陛下的那张脸,都是两人在一起的一幕幕。 ........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会把这样的事情都记得这般清楚。 清楚到他的一个眼神,他的一个微笑。 清楚到记得那时候手心的温度,心跳的频率。 一个男人,会为一个女人做这样的事。 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喜欢了吧! 她居然把一个人的点滴都挂在心上。 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心动了吧! 许追依旧哭着,像是要把这一生的眼泪都流光了一样。宋衍琮心烦意乱的没了办法高声吼了一句:“别哭了!” 这一招当真奏效,许追的哭声一下子顿在了喉咙里,眼睛红的像是兔子一般委委屈屈的抬眼看着他,那表情让宋衍琮觉得他自己犯了极大的罪。 “朕,朕不是故意要吼你的。”宋衍琮本来准备了一大堆的话要说,却被许追的眼泪弄了个兵败如山倒,事到眼前只能叹了一口气:“再哭下去明日起来定是要眼睛疼了。” 许追扁扁嘴,心中又是甜又是酸:“........疼了陛下给臣妾吹吹,就不疼了。” 宋衍琮笑了,却不知道为何眼角亦是有些酸,他抬起双手抹了抹她脸上的泪水:“傻瓜。” 那手的温度和往常无异,但是却是有些拉人。许追一下子拿下他的手,在眼前一看,只见那手中多了大大小小十几道伤口,并不深,但是伤痕斑驳到让人心惊。这不该是陛下应该有的手,除非........ 许追双眸含着水雾:“那些个皮影小人是陛下做的吗?” 宋衍琮轻咳一声:“这个不是重点,这........哎哎哎,怎么又哭了。” 许追抽抽搭搭的:“陛下怎么能做那种东西,有失陛下的身份。” “朕在你的面前还有什么身份可言。”宋衍琮拿着忠仆明泉又递过来的帕子给许追擦脸,好一会儿许追总算是止了哭泣。宋衍琮看着眼前他朝思暮想的人儿,原本有些肉的脸上如今瘦的一丝肉也不见,下巴亦是尖的让人心疼。 “你瘦了这么多,朕不在,你就这么对自己?”宋衍琮呵斥了一句,放下了掐着她脸的手,双手拉住她的在掌心:“朕这么些日子不见你,一是想让自己冷静冷静。不然任凭那个时候对你的火气,朕都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朕不想伤害你。 二来,朕也是有了私心,朕想知道,若是没了朕,你是不是会活的更好。没了朕的打扰,你是不是就会在宫中活的顺心遂意了。现在朕看见了,你过的并不好。朕很难过你居然不好好对自己,连饭都不好好吃。但是朕也开心,你不再对朕毫无情感,你会为了朕而心伤,不再是刚刚入宫的那个,成日里只想着躲着朕的许追了。” 许追就那么看着他,从前她畏惧到犹如洪水海啸的人,却在不知不觉间让她的目光驻足停留。她看着他的嘴一张一合,看着他的眉眼如画,看着他似墨点就的眸中只有她一人的倒影。 “朕曾经觉得不公平,朕是九五之尊,是大梁的天子,凭什么要向一个女人低头解释,想要明白那就自己去想,自己去悟。所以浪费了三年多的时光,所以朕和你之间才会走了那么多的弯路。 不过绮罗说的对,你这么单纯,这么蠢,朕要是永远不说,你可能就永远不知道朕的心。即使是察觉到了,你也只会当成是自己的臆想,因为你不敢冒险去相信。 不过朕倒是觉得走点弯路没什么不好的,细水长流,才会更加让你记忆深刻。如今你对朕的改变,朕便要感谢这些走过的弯路吧! 既然你不敢冒险去相信,那朕就把真心捧到你的面前,和你说个清楚明白。 朕喜欢你。” 其实若是让宋衍琮说为何会喜欢许追,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当初许府后院梨树之下的惊鸿一瞥,刑部大牢中的暗自留意,那种想要忍不住伸出手把她握在掌心的念头便就此扎根,随着时间的推移不光没有半分的消散,反而变本加厉了起来。 不管是她查案时的精明,还是她面对自己的迟钝迷糊,都能让他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你既走进了我的心里,便是狂风骤雨亦是不能改变我的初心分毫。 许追愣了,虽然她心下已经有了计较,但是这么冷不防的听着他明晃晃的把“喜欢”挂在嘴上还是一瞬间的呆住了。宋衍琮像是早就料到她的反应,轻轻笑着,脸上的神色温柔似水:“朕想以后每一天晨起都会看见你的睡颜,想以后每天你给朕挽发,朕帮你画眉,想你每日都给朕做吃的,想再过个两年和你生一堆的胖娃娃........想在六七十岁的时候,还能在弄星台上为你演一出皮影戏。 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是你的愿望,亦是朕的。” 宋衍琮说着,倏地松开了握着她的手,往后退了几步站定。他的眸中像是盛满了漫天的繁星,晶亮的让人心醉。他望着他的阿追,然后缓缓张开了双臂。 “朕说了这么多,该是你做决定的时候了。朕不想委屈了你,也不想委屈自己。若是你愿意,便过来朕的身边。若是不愿意,转身离开便是,朕保证不会为难你,许你在宫中一世的平安。” 守在边上的明泉听见声音机械的转过头望着里面,陛下你这玩的也太大了吧!万一贵妃娘娘脑子一时堵住说了不愿意,您还真的就这么前功尽弃了? 太草率啊太草率,太任性啊太任性! 宋衍琮说完,弄星台上一阵死一般的沉寂。许追垂着眼眸,宋衍琮看不到她的神色,亦是猜不到她的决定。 弄星台上风吹了又停了,停了又吹起,不知过了多久,宋衍琮的胳膊都举酸了,许追还是毫无动静。 宋衍琮的笑容渐渐落寞,他懂,以许追的做派若是真的不愿意断不可能像他说的那样掉头就走,而是给这宫中的陛下一个台阶下。他刚刚要放下双臂说些什么,便听见那第一声脚步声响起,在这寂静之中越发的清晰。脚步声顿了顿,复又再次响起。脚步很缓,有些犹豫有些彷徨,但是那人终究还是来到了他的身旁。 许追抿了抿唇,仿佛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有些僵硬的张开双臂,然后小心的环住了他精壮的腰身,脸慢慢地贴在了他的胸口。 远处各个宫宇的飞檐之上悬挂的宫灯如流光一般明耀,错落有致的各色建筑在九月的秋风之中伫立。弄星台后面的那条小湖依旧清澈,四周的茉莉花丛不见飞花,但留余味,静静地诉说着一段年少时的爱恋时光。 月影之下,弄星台之上,终是俪影成双。 很久很久以后.......也不算是很久,当两人有了第一个胖娃娃的时候,呆呆的许追咬着唇问了一个问题:“若是那时候臣妾转身就走了,陛下你会怎么样啊?” 宋衍琮逗着怀中的宝宝,回答的飞快:“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既然说了不会为难你便不会为难。” 许追笑了:“陛下真是大好人。” 宋衍琮谦虚一笑:“你的评价很是客观。” 其实,当时的宋衍琮是这么想的。 ——呵呵,你走啊!就算你走了还是走不出朕的心,那朕就还是要卷土重来。直到有一天,朕亦是这般走进了你的心,赶也赶不走,躲也躲不开。 朕的这辈子便和你耗上了,不服咬朕呀! ☆、第85章 她的努力 第85章她的努力 楼迦可汗在京城逗留了二十余天之后启程,带着新任的汗夫人回了蒙古。宋衍琮封了廉郡王家的敏静翁主为公主,赏赐黄金万两给敏静公主作嫁妆,一时间廉郡王府风头无两。 与此同时另一道消息传出:绮罗公主身染重病,才未作最终的联姻之选。 宋绮罗有没有病倒是没人知道,但是自从宫中宴会那一晚之后,莫笑染倒是真的病了。莫笑染本身身体就不好,这次病的尤其严重,之后就一直告假再未上过朝。 与那对的苦逼相比,宋衍琮和许追的这二十余天,过的可谓是幸福满溢。许追是个认死理又有点儿一根筋的姑娘,她一旦下定决心就真的会改变自己的态度。当然这个前提是,她感受到了宋衍琮的态度。 宋衍琮再没有招幸过后宫的任何一个女人,明晃晃的专宠她一个人。因此前朝后宫微词不断,不过好在现在时日还不长,他们只当皇上贪图一时新鲜才会如此,过了这一段时间就会腻了烦了,却不知道宋衍琮等这一天等了有多久。好不容易能有机会和许追拉近距离,好好培养培养感情,别说腻了烦了,就一会儿看不见他都会不高兴。 这一日下朝之后,宋衍琮连乾元宫都未回就大步流星的跑到承庆宫中,甫一进门就吵吵着:“阿追阿追!朕饿了,猪肘子好了没?” 承庆宫中的人对这样的场面都是屡见不鲜了,捂着嘴小声的笑着看着许追一脸的尴尬出门接驾:“陛下且小声一点儿,被旁的人听见了又该流言如沸了。” “朕管她们做什么,快走吧,朕可饿坏了。” 许追咬咬下唇,虽是无奈但也只能任由他拉着往饭桌上而去了。宋衍琮一踏进承庆宫只觉得浑身轻松,一时没注意到许追的脸色有些不对劲。菜都是许追亲自下厨做的,煨的极好的香菇鸡汤,竹笋肉丝,很是下饭的酱菜,再加上宋衍琮最爱吃的猪肘子。其实许追的手艺远远比不上御膳房大厨的,做的亦是些家常之极的菜,但是却是每每能让宋衍琮食指大动,胃口大开。 亏得宋衍琮常常练武,不然这般吃下去不得成了大肚子的挫汉子了。 吃了饭,宋衍琮拉着许追回了寝殿说要午睡。男人肚子吃的饱了自然就想要吃点儿别的,还未走到榻前,宋衍琮便坏心眼儿的脚下一勾,许追本就心神不定,一时不察直直地往地下摔。宋衍琮得逞的一笑,动作十分潇洒自如的把自己垫在她的身下,两人双双倒在墨水兰锦地博古毯之上。 “陛下.......”许追的手撑在他的胸口要起身,瞬间被他的大手按住后背压了回来。宋衍琮看似恶狠狠实则温柔的掐了掐她的脸颊,这么些日子来总算是养回来点儿肉了,满手的滑腻真是舒服。 “我和你说什么来着,无人的时候要叫我什么你忘了?” 许追最是遵从尊卑高低的人,刚开始让她叫的时候她说什么也不敢叫。宋衍琮没了办法就把她压在床上狠狠地要着她,把熟练的不熟练的招数全都使了一遍,直叫许追连张口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有气无力的点点头妥协了。第一次叫的时候宋衍琮简直是乐开了花,无论是心里还是脸上。许追虽然不适应,但看他开心便逼着自己慢慢适应。 一段感情就像是一段路,两人站在路的两旁。总不能只让他一个人奔跑着跨越整条道路来到她的面前,就算她走的慢,只走了一步,那也是付出。 “衍琮。”许追脱口而出,宋衍琮满意的笑了,压下她的头唇吻上了她的。这么长时间的操练,宋衍琮在这方面已经算是掌握了精髓,这个也要归功于他的天赋异禀。 当然,这一点是他自己总结出来的。 ....... 许追的后背抵在有些硬的柜子边上,身子被折起,双腿挂在他的臂弯之上。她本就是肤色极白的,小腿不住的摇着晃着,如珠如玉,看着惹眼,握在掌中亦是柔弱无骨惹人心怜。 不过这个心怜的明显说的不是宋衍琮,不然他也不会极快极重的抽离自身在这本就凸显出她深处的姿势之中。他额上满是汗,粗喘着一口咬上了她已经有些红肿的唇,慢慢的在嘴中品尝。四目相接之时,宋衍琮发现了她的神色迷茫。虽然往常这个时候她亦是会失了心智,但是他察觉到此刻略有些不同。 宋衍琮心下不满在这样的时候许追如此的不专心,猛地抱着她的身子站起来,许追眼中回了神“啊”地一声叫了出来,只得双臂缠着他的脖子防止自己摔在地上。宋衍琮轻哼一声,故意放慢脚步重重走了几步,忽地把她的身子往上一抛待将要离开的时候再不经意的猛然压下去,彻底贯,穿........ 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沿着那如玉如珠的一截往下蔓延,许追死过了一次般的张着口一阵的失神,察觉到了那触感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恨不得地上有个洞她能钻进去算了。 宋衍琮把她放在榻上,自己则像是一床棉被一样严丝合缝的压了上去:“知道我的厉害了吗?” 他的声音有些低哑有些得意,许追捂着脸呜咽一声侧过头去,这种问题让她怎么说啊怎么说!耳边传来他哈哈哈地笑声,身上还留着余韵,胸中心跳如鼓。许追恍惚中想到了什么,只觉得身上的热潮褪去,冷意渐渐袭来。 休息了一会儿,木槿按照吩咐送了药进来。许追一直是怕苦的,木兰很是细心的做好了甜甜的蜜饯放在药碗一旁。宋衍琮坐在床边,随手拿过药碗,仔细吹了吹,竟是要亲手伺候许追喝药。 “来,把药喝了。” 许追身子怔了怔,乖乖地张开嘴皱着柳眉喝下了一碗药,又就着宋衍琮的手吃了几颗蜜饯才算是压下来那苦涩的滋味在嘴间。可是蜜饯再甜,也压不下心中的苦意。 一开始喝这个药的时候,宋衍琮说这是补药,为了让她身子康健一些。可是每每喝这药的时候都是两人做过那事之后,这个时间点喝的.......又怎么会是补药? 宋衍琮拿过木槿递来的丝帕给许追擦了擦嘴边深褐色的污渍,唇角带着笑低下头亲了一下她的嘴角:“阿追真乖,朕要去御书房处理朝政了,晚上过来陪你。” “陛下且等一等。” 宋衍琮刚走了几步停了下来,转过身看着许追翻身下床,快步的往这边走着。许追身量不算高,只到了宋衍琮的胸口之上。她仰着头,才能对上他的视线。 木槿看着这样的场面悄悄地便退出去了,宋衍琮半挑着眉头:“阿追是舍不得我吗?” 许追一转而过的神色中带着些犹豫,但也只是一瞬之间便化为了更加坚定的情绪:“陛下,臣妾想知道臣妾刚刚喝的那个药........真的是补药吗?” 她绷着一张小脸,眉头轻皱着看着他,连称呼亦是恢复到了之前的模样。宋衍琮知道她是认真了的,亦是有些头疼,这女人太聪明太认真真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因为这人是他的阿追,无论什么样都是最好的。 “你既然会问心里当然是有了定论了,这药的作用,就和你此刻心中所想一样。不过你不要担心,这药只是一时的作用,对你的身体也没有任何的害处。你还年轻,等到时机成熟了的时候再要孩子也不晚。” 果然是这样。 心中猜到了是一回事,听他亲自说出口又是另一回事。 现如今的后宫之中,各派势力虽然是错综复杂,但是却是能各自制衡不出偏差。若是她真的怀了孩子,是陛下的第一个孩子,亦是宫中位分最高的贵妃所出,这制衡就会毫无疑问的被打破,到时候不光是后宫,甚至是前朝的局面都会骤然生变。作为一国之君,这样的场面应该不是他想看见的吧! 若是真的为他想,这样的局面她应该坦然接受。可是为什么这么安慰了自己,许追还是觉得好难过呢........ 许追的右手背到自己的身后紧紧攥着控制着情绪,面上撑出一个笑容:“我知道了,衍琮你快去处理朝政吧!” 宋衍琮收了笑容仔仔细细地盯着她看,出其不意地拉过她的右手,只见掌心之中赫然是几个指甲抠出的痕迹,幸好没有抠出伤口。 往常他不逼她就绝对不会说出口的称呼如今却是说的如此的讨好,不就是想让他快些离开吗?还有这一紧张一说谎便会抠手心的毛病,真是....... “唉.......”宋衍琮无奈的叹了口气:“又是怎么了?是那药太难喝了是吗?那朕让章太医想办法加几味药进去,中和一下苦味可好?” 如此细心的他让许追苦涩的心思稍微好转,她觉得是时候表达一下自己的忠心了:“陛下为了臣妾做的臣妾感恩在心,臣妾知道中庸这个道理,绝对不会不识大体的不喝药让陛下左右为难,陛下且放心。” 宋衍琮额角一跳,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许追会胡思乱想一些乱七八糟的,没想到她却是如此想的。以为他不想要孩子是因为想平衡前朝后宫的势力,以为他拿她当成了一颗居中的棋子。 天知道,他到底多想有一个自己的孩子,他和阿追的孩子。 如果可以的话。 “你不说清楚,怎么能期待着许追明白?” 那日在御书房,宋绮罗如是说道。 宋衍琮又是一阵叹息,缓和了脸色用手背蹭了蹭她的脸颊:“你自家有什么毛病你不知道?” ☆、第86章 情意绵绵 第86章情意绵绵 你觉得站在你面前的人是这大梁的天子,却是不知他在你面前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男人。 “你不说清楚,怎么能期待着许追明白?” 那日在御书房,宋绮罗如是说道。 宋衍琮又是一阵叹息,缓和了脸色用手背蹭了蹭她的脸颊:“你自家有什么毛病你不知道?” 许追微微愣住,一副真不知道的样子:“臣妾,有什么毛病?” “你月事哪有来的准的时候,你自己也不上点心。刚入宫的时候侍寝那夜来的,朕记得是初三,现如今跑到十七来了,这么大的事情你竟是一点儿也不放在心上。” 三年之前许追初初入宫之时,被点了第一个侍寝。许追至今还记得那一夜,她被一大堆的宫女洗了又洗之后光着身子被放在了龙床之上,宋衍琮的身边。 许追闭上眼睛不敢看,错过了宋衍琮温柔的神色和满心的欢喜之情。他的大手挑开她身上的锦被,一寸寸往下游走之际,许追心中“咯噔”一声,只觉得下身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涌出。与此同时,宋衍琮的手亦是摸到了不对劲的地方。拿手出来一看,纤长手指之上蹭上了丝丝血迹。 侍寝当夜碰上这样的事情是极其不吉利的,宋衍琮招着人来伺候许追清洗,自己则回了东暖阁歇息。 许追上个月并不是初三来的月事,却是没想到第一次侍寝就这样了。 这么想来,还真是不准。她只当是正常的,却是真的没太在意, 宋衍琮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真的是没留意过,顿了顿又道:“章太医和朕说过,你仿佛是从前受了凉,这才落下毛病的。需要好好调理身子才好受孕,不然以你现在的状态即使是有孕了亦是容易滑胎,极是危险。 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为我生上一堆的胖娃娃,但是孩子虽好却是没有你来的重要。若是想要孩子就得拿你身体来冒险,那我断断是不肯的。所以只能让你吃这种药暂时不受孕,先把身子养好了再说。” 许追心下震动,原来竟然是这样。受了凉........那应该就是在书院的时候她掉下雪坑被袁昭救了那次落下的毛病吧! “你别担心,这不是什么大毛病,章太医说了不出一年半载就能养过来。” “臣妾没担心.......只是........”许追默了默不再言语。 “你不用觉得愧疚,觉得错怪了朕,是朕没说明白才让你心中存了疑影的,下次不会了。”宋衍琮看着她有些褶皱的衣襟,伸手帮她整了整:“就算你对朕没有信心,也要对我有点信心。我惦记了你这么多年,旁边的花儿朵儿的在我的眼中都比不上你的一根睫毛,我哪里舍得把你当成棋子来使。不论是从前,还是以后,我的身边心里都只有你一个,你可是懂?” 你觉得站在你面前的人是这大梁的天子,却是不知他在你面前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男人。 自你到来,幸福才悄然而落。 这情话说的当真是情意绵绵,甜到了许追的内心里。她红着脸轻声“嗯”了一声,又是觉得哪里不对劲的样子:“从前.......陛下身边不止臣妾一个的。” 她说这话没什么酸酸的意味,只是简单的叙述了一个事实。任谁都知道,陛下招幸过不少的妃嫔。 宋衍琮却是愣了,若是把做体操这件事说出去的话.......好像有点丢人。若是不说........好像他是风流花心的萝卜一般。 轻咳一声,宋衍琮正色道:“过去都是浮云,你要向前看,前边一片光明大好。只有那些心里有鬼,脑袋迟钝的人才会总去翻旧账的。” 许追:“.......哦。” ** 今日的祺华宫,迎来了一位客人,虽然是不请自来,但是却是让方浣喜从心中来。 李澜依旧穿的简单,却是难掩姿色。为了避人耳目,她特意挑了宫中妃嫔皆在用膳的时间从后门进了祺华宫。碰上方浣正在用膳,便也没有推拒,加了一副碗筷坐在了桌边。 方浣的膳食在宫中是出了名的精细,李澜却也只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 “李昭仪怎的就吃了这么点,是本宫宫中的东西做的不够好?” “回禀方德妃,娘娘宫中的东西做的自然是好的,是臣妾今日胃口不好,没有这个福气多吃一些了。” 方浣笑着,眼角向上挑着:“这心情不好自然是吃不下饭的,莫说是李昭仪,就连本宫最近亦是心头烦闷。”她叹了口气,“啪”地一声放下手中银筷:“如今这后宫之中能吃的好睡的好的也就只有承庆宫那位一人了,陛下整日里和嘉贵妃呆在一处,就连用膳都是非嘉贵妃亲手做的不吃,这般专宠当真是让人艳羡。” 瞟见李澜毫无反应,方浣亲热的拉过她的手,轻轻拍着:“其实若是论姿色性情还有家世,李昭仪都可以说是胜过那嘉贵妃百倍的。如今却是明珠蒙尘,入宫近一月都未能侍寝,实在是可惜啊!” 李澜眼睛动了动,衬得眼角那颗泪痣极是动人:“娘娘谬赞了。” “本宫的父亲送了一封家书到祺华宫,信中亦是提到了李相对我方家的友好。李昭仪今日既然能来,本宫便相信你是真心想要帮本宫的。宫中如今嘉贵妃一人独大,在她之下如你我之人若是再不携手的话,怕是到时候只有冷宫安置这一条归路了。” 李澜垂眸:“德妃娘娘说的极是,那嫔妾的事情,就托付给德妃娘娘了。” 方浣颇感欣慰,极是开心的笑着:“本宫一直觉得李昭仪很是投缘却是一直不得亲近,今日总算是如愿了。” “承蒙娘娘抬爱,臣妾不胜欣喜。”李澜轻轻从方浣手中脱了手出来站起身:“嫔妾不打扰德妃娘娘用膳了,先行告退。” 方浣表情依旧,完美到无懈可击:“好,梦晶,派人好生送李昭仪出去。” “是。” 过了一会儿,梦晶从宫外回来之际,方浣已经胃口大开的又喝了一碗牛腩汤。 “送出去了?” “是,娘娘。”梦晶站到她的身边:“可是娘娘,奴婢瞧着那李昭仪的表情,似乎并不是情愿要跟着娘娘的,恐是对娘娘不利啊!” “情愿又如何,不情愿又如何。李城和江涣在朝中的对峙已然是一触即发,李城极其需要拉拢本宫的父亲才能更胜一筹,来保住自家的性命。李澜就算是再不肯争宠也得去争,本宫卖给她面子,就算是她再不想要也得要。若是不想他们李家一门露尸荒野,她就只能和本宫站在同一战线上。 李澜与之前的林鸢相比,可是有用的不止一点,如今宫中许追盛势,本宫唯有与李澜联合才能有机会赢下一程。本宫不得不这般做,即使和李澜虚以为蛇也是值得的。” 梦晶恍然大悟:“娘娘深思熟虑,奴婢拜服。” “梦晶,且附耳过来,本宫有事要你去办。” ....... 李澜带着人从祺华宫出来,只觉得浑身的不自在。以她的心性,若是还有别的出路定是不会跑过来和方浣这般惺惺作态。只不过,是无奈之举。 父亲养育了她多年,她不忍心,亦是不能让父亲失望。 拐了几拐,清风拂面吹起她鬓边的发丝,原是不知不觉中到了御湖边。 这个时候虽不再有暑热,但正值午时此处还是少有人在。没想到,就这么巧的便碰上了一人。 陆萧萧侧着身子看着她,眉间英气毕现,让人心生敬畏。 “真巧,没想到这个时候在御湖边还能碰上李昭仪。” 李澜躲也躲不开,只好上前行礼:“嫔妾昭仪李氏给陆良妃请安。” “快起身吧!”陆萧萧虚扶了她一下,又转过头看向水面。蒲草之下,一群红色的金鱼追逐着嬉戏,却也有那动也不动的异类,躲在石子之下歇着,倒也是个好去处。 “良禽择木而栖,这个道理连这湖中的小鱼都知道,怕是见得这宫中的事情太多了,就依样学来了。”陆萧萧轻笑着看着李澜:“李昭仪,你说本宫说的对是不对?” 李澜收回视线,默了默:“良妃娘娘说的极是。” 御湖边上垂柳倒挂,“啪”地一声,春日里柳树上搭着的鸟窝掉在了水面之上,掀起水花阵阵。那嬉闹着的小鱼被吓得够呛,一窝蜂的便散开了。只有那还躲在石子之下的小鱼来不及跑开,刚巧被沉下去的鸟窝压在了下面,半分动弹不得。这般下去,就只能是死路一条。 李澜抿着唇看着这一幕,半晌没有言语。 ** 宋衍琮在御书房忙到了夜幕时分才将将把奏折处理好,拿着朱笔的手都有些抖。沁香急忙上前提他揉捏着活络活络经血,宋衍琮见了她随口便是一问:“鹿远哪儿去了?” 沁香揉捏的手一顿,笑着道:“陛下可是忘了,您昨夜派了鹿侍卫出了宫的。” “哦,是朕忘了。” “陛下这几日朝务实在太过繁忙,一时忘了也是有的。”沁香甩了甩手,再用了几分力气揉捏了一会儿才算完。宋衍琮动了动手腕,果然舒服太多了。 “不过幸亏你在朕的身边提醒,你说若是哪一日你出宫嫁人了,这样的事情谁还会替朕想着呢?不若你嫁给朕身边的人吧!比如说鹿远就不错,你还能照旧在朕身边伺候,如此一举两得也是好的。” 他不过是试探性的一问,却不想沁香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奴婢不想嫁人,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宋衍琮清楚裴寂的事情给沁香带来的打击,摆了摆手:“朕不过是玩笑话,你不必当真。朕不是说过了吗?等你想好的时候随时都可以出宫。” “奴婢谢过陛下。” “不好了,不好了。”明泉自外面端了茶过来,因走的太过匆忙,茶水都洒在了身上。 宋衍琮皱眉:“出什么事你这般急,竟是连稳重都忘了?” “奴才有罪,只不过鹿远他,他受了重伤现今昏迷不醒着,奴才不敢不着急。” “什么?” 男声意外女声焦急,竟是同时发出。 宋衍琮看了一眼不淡定的沁香,扬声道:“带着朕先去看看鹿远,其他的事情过后再说。” ☆、第87章 初见端倪 第87章初见端倪 且看你们残杀,朕坐收渔翁之利便好。 “不好了,不好了。”明泉自外面端了茶过来,走的太过匆忙,茶水都洒在了身上。 宋衍琮皱眉:“出什么事你这般急,竟是连稳重都忘了?” “奴才有罪,只不过鹿远他,他受了重伤现今昏迷不醒着,奴才不敢不着急。” “什么?” 男声意外女声焦急,竟是同时发出。 宋衍琮看了一眼不淡定的沁香,扬声道:“带着朕先去看看鹿远,其他的事情过后再说。” 由于宋衍琮对茶这东西很是挑剔,所以斟茶一事都是由明泉这个太监总管亲自去做的。他刚刚泡好了茶往御书房走,远远瞧见一个人满身是血,踉踉跄跄的走了几步之后倒在了地上。门口侍卫看了看那人之后,飞奔着跑了过来:“明公公,鹿侍卫,是鹿侍卫。” “你们两个先把鹿侍卫抬到偏殿的寝室去,你去找太医过来,就说是咱家端茶的时候受了伤,烦劳太医过来跑一趟,务必不能露出一点儿的破绽,咱家这就去通报陛下。” “是。” ....... 宋衍琮一行人步履匆匆的到了后头的偏殿,推开一件极是隐秘的耳房而入。太医已经到了,正为鹿远诊脉。宋衍琮一看那太医的脸浓眉一皱:“怎么是你来了?” 袁昭跪在地上行礼:“太医院太医都去用膳了,留着微臣值班,微臣便过来了。” 宋衍琮:“........”每次都是这样一套的理由,敢不敢换个花样。要不是知道这理由是真的,宋衍琮都怀疑他是故意的了。 虽然宋衍琮极其非常特别不待见袁昭,但事到如今还是鹿远的伤势重要。 “鹿侍卫怎么样了?” 鹿远的脸上身上都是血迹,看起来颇为狰狞。偏偏他脸色和唇色都发白,活脱脱像是阴间来的鬼差一般。宋衍琮心中担忧,拳头捏的“嘎嘎”作响。 到底是什么人,连朕的人都敢伤? “鹿侍卫没什么大碍,只不过是累的极了这才昏睡了过去。” 捏着拳头的宋衍琮愣了,绷着脸神情紧张的沁香愣了,双手合十求满天神佛保佑的明泉亦是愣了。 “你说.......什么?这浑身的血.......” “启禀陛下,鹿侍卫浑身一个伤口也没有,也不对,脸上有一道擦伤。这些血,都不是鹿侍卫的。鹿侍卫可能是和旁人厮杀时间太长,又强撑着走了这么远的路,熬尽了力气才会这般。让鹿侍卫好好的休息一段时间,再用些补气力的药就能大好了。” 宋衍琮得知鹿远一点儿事没有放下了心来,却还是忍不住按了按一跳一跳的额角。听说过和人拼个你死我活光荣负伤的侍卫,却是没听说过把别人打得个落花流水自己累趴下的侍卫。 真是活的久了,什么都能见得到。 ....... 鹿远迷迷糊糊的醒来之时已经是第三日的早晨,这一觉睡得很沉很长,让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一时间忘了自己在哪里,又是做了什么了。甩了甩头,视线渐渐清晰,眼前的所在并不是他家,仿佛是乾元宫的某个寝殿。身上穿的也不是那一日他出宫穿的衣裳,而是一件白色的锦袍,针脚细密,料子也是上好的云锦。这颜色,这料子都不是他平时穿的。 视线转到某处的时候陡然一滞,床边的一张椅子上坐着一个人,累极了伏在床榻上。侧着头,睫毛颤颤的,看起来睡得极其不安稳。 明泉呼吸一颤,右手死死按住左胸胸口。 那个跳着的东西,你能不能安静点,你再跳快一点就要跳出来了,我下辈子可还指着你活着呢! 沁香这两天照顾鹿远每每都快亮了才能睡一会儿,明明知道他只是累极了不会有什么事,可她还是不放心。沁香一向是聪慧的,她知道陛下话中的意思,也能察觉到鹿远对她的感情。 可是........过去的事情就像是一座大山,死死地把她压在了下面。她不想,再来个人陪着她一起被压。 有些事情,她一个人受着就行了。 睡得昏沉之际,沁香觉得脸颊边上什么东西喘着气,热热的把她从梦境之中吵醒。她倏地睁开眼,便见到鹿远那个小白脸眯着眼睛嘟着唇凑了上来。见到她睁大的眼睛他的动作瞬间停了下来,更大的眼睛满是惊恐之色,顿了顿急忙收回了嘴坐直了身子。 “哎呀我这是在哪里?哎呀我刚才做了什么我怎么忘了?哎呀我头疼嘤嘤嘤........” 沁香嘴角一抽,这么有活力看来真的是没什么事了。 “你既然醒了那我便走了,陛下等着你回话呢,别忘了一会儿过去。” “哎哎哎你怎么就走了,我头疼腿疼的你也不管管.......喂喂!!!!” 鹿远唧唧咋咋的声音消失在身后,沁香唇角不自觉的上翘,一日之计在于晨,嗯,今日都会一切安好吧! ** 下朝的时辰过后,鹿远去御书房见了宋衍琮。说了整件事情的始末。 那一晚鹿远奉宋衍琮的命令到李相家中暗访,却不想一时大意被人察觉。鹿远是暗卫出身,这样的场合可以说是经历过无数次,却还是第一次失了手。 即使是被李相手下人围攻他依旧是没当回事,正了正脸上的面具拿起长剑大开杀戒。就凭着李城这里人的斤两,怎么着也不配让他放在眼里。杀的热火朝天之际,人群中突然一个高壮的身影闪现,使着一把大刀招招狠辣,偏偏那人脚下功夫一流,缠的鹿远逃不开躲不掉,只能拼了一般的与之相博。两人打了几百招难分胜负,鹿远累的直喘,那人也没好到哪里去,却还是不依不饶的。 鹿远情急之下猛地喊了一句:“看,美女!” 那人被他喊得一愣,鹿远趁机逃之大吉。那人知道上当受骗,脚下踩着风一般的追着鹿远而上,在京郊的小树林里再次交手。然后是南山的茶花丛边,再然后是南山半山腰的那座破庙里....... 打的昏天黑地日月无光,鹿远整个人都是崩溃的。再次逃开之后,他长了个心眼儿躲在了佛像之后,那人没找到鹿远,骂骂咧咧的便跑了。鹿远这才拖着已经不像是自己的身体,逃也似地往皇宫方向而去。 ....... “臣在暗卫也算是见识过了不少功夫,却是头一次见到这般难缠的,一时大意才差一点失手。臣这条命没了不可惜,要是暴露出了臣的身份,让李相察觉陛下的心意那臣就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鹿远少见的一脸正经,越想越觉得可怕。若是真的落在了李城手里,那后果当真是不堪设想的。 宋衍琮亦是明白,见他直直的跪在地上,满脸的罪孽深重之感,再想想他嘴中所说的所谓的“过程”.......为什么宋衍琮这么想笑呢? 扬了扬手:“你先起来吧!毕竟打了一天一夜,即使没有功劳,这苦劳.......亦是够了。” “哦不,其实臣也是有功劳的。”鹿远义正言辞,右手五指伸开推到面前解释道:“臣敢确定,并州敦敬候方燮,那夜定是在李相府上。” 宋衍琮眼神一下子晶亮:“你如何得知的?” “和臣交手的这人的功夫不像是中原人的,而且臣和他打斗之时,顺手从他的身上拿了一样东西下来,陛下请看。”说着,鹿远从怀中掏出一块黑色的腰牌放到明泉手上,再呈给宋衍琮看。 那腰牌是檀香木所制,正面只刻了一个“飞”字,反面雕着连绵群山,正是并州的祁连山。如此看来,这人确实是方燮身边的人,且身份不会低。若是他独自一人前来,定是不会贸贸然出头只为一个不知来历的闯入者。能让他这般的,也就只有一个原因。 ——当时他的主子也在,为了不让主子身份暴露,他只能拼尽全力了。 方燮来了京城,也就是说,在方燮的那封奏折到宋衍琮手中的时候,他就已经打好了主意,要帮助李城了。 方燮一路隐藏着身份,顺利的混入了京城到了李城府内,两人暗自谋划着一些,各自拿出自己所长来让对方放心与自己合作。 李城加方燮,李城权倾朝野,方燮手握重兵........这两人联合起来,当真是有所向披靡之气。李城一方增加了一枚重量级的砝码,那与李城对峙多年的江涣的处境一下子就变得不妙,这朝中的制衡看来不日便要被打破了。 不过事情已经过了三天,方燮此番受惊,手下又丢了令牌,定是会忙不停蹄的返回并州。现在去李城府中,就算拿了这令牌李城也不会招认,反而是打草惊蛇。还不如留着这个把柄,待他们毫无防备的时候数罪齐发,定是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宋衍琮拿着这令牌,敛着神色思考了良久,眉头一舒,唇边勾起笑意。 且看你们残杀,朕坐收渔翁之利便好。 抬起头,冷不防见到鹿远死死地咬着唇,泫然欲泣看着他的嘴脸,宋衍琮冷下脸:“有话好好说,这么娘里娘气的还是不是个男人。” “陛下,臣膝盖快断了,您能不能让臣起来啊!” “噗”明泉不厚道的笑了出声。宋衍琮冷哼着:“当初是你说要跪,要跪就跪吧,现在又要用眼泪,劝朕让你起。啧啧啧,自作孽不可活!” 鹿远:“........嘤嘤嘤.......” ** 祺华宫 梦晶进了门,方浣歪在贵妃榻上的身子一下子直起:“本宫让你拿的东西拿到手了吗?” “回娘娘,拿到了,不过这东西用在宫中若是被人发现了可怎么是好?” “若是事成,有谁会在意这个呢?”方浣丝毫不以为意:“派人去乾元宫请陛下过来用晚膳,就说本宫父亲托本宫向陛下问好。陛下不会为了嘉贵妃而完全不把我方家放在眼里的。” 方浣美艳无方的脸上一副胸有成竹之色,梦晶便不再劝说,往外办事去了。 娘娘,越来越不择手段了........ ☆、第88章 没有退路 第88章没有退路 祺华宫派人到乾元宫请宋衍琮过去用晚膳,其实一开始宋衍琮是,是拒绝的,他拒绝,是因为他根本就不想见到方浣。不过他的拒绝如果有用的话,方浣也就不会那般胸有成竹,在梦晶道出敦敬候之际,宋衍琮笑着答应了下来。 梦晶回到祺华宫中复命,方浣得意的一笑,她就知道陛下不会推拒。一边吩咐小厨房做陛下爱吃的菜,一边令梦晶等人按照她的吩咐在祺华宫的西暖阁准备下来。 这一番事情做下来已经是申时,方浣沐浴更衣,梳妆打扮之后就守在宫门前等陛下驾临。不消一会儿,便远远看见龙辇往祺华宫这边而来。方浣柔柔笑着,待那龙辇终是靠近的时候带着宫人躬身行礼:“臣妾恭迎陛下驾临。” “落辇!” 明泉尖细的声音响起,龙辇缓缓落下,一双穿着龙纹高靴的脚出现在方浣的眼前。再然后,是一双苏锦绣合欢花的绣鞋。方浣心中顿觉不祥,待宋衍琮令众人平身之际,她站起身抬眸看去,站在宋衍琮旁边的那人,果然是许追。 “朕今日本来说好了在嘉贵妃宫中用膳的,不过既然德妃相邀朕必然是要过来的。可君子之言不能不守,朕便带着嘉贵妃一同过来,一是让朕能不失信,二来也是让嘉贵妃见识见识德妃宫中的好手艺。” 方浣笑着从许追身上收回眼:“嘉贵妃能来,真是祺华宫蓬荜生辉,还请嘉贵妃不要嫌弃祺华宫的粗茶淡饭了。” 许追亦是毫无破绽的笑着:“德妃切莫这么说,宫中谁人不知祺华宫中的吃食是最精细的,今日本宫便要打扰了。” “走吧!既然知道好吃就快些去尝尝,朕也饿了,瞧瞧德妃给咱们准备了什么好吃的了。”宋衍琮说着,携着许追便往祺华宫中而行,方浣眸中怨毒的神色一闪而过。梦晶悄悄附在她耳边低语:“娘娘,这嘉贵妃过来了,咱们该如何?” “哼!按照计划行事,若是到时候许追出来阻挠.......”方浣突地笑了:“那便正好悄无声息的料理了她,也省得以后麻烦,一举两得。” 梦晶只觉得身后一阵冷风吹着脊梁骨,她瑟缩了一下身子,默默道了一声:“是”。 —— 方浣宫中的厨子是从并州带来的,细点做的是最好的。一盘牛乳红豆软糕,白嫩嫩好似豆腐状的牛乳块上面撒着颗颗红豆,闻在鼻尖是红豆的糯香和牛乳的奶味醇厚,看着亦是赏心悦目。一盘蟹粉枣泥糕,用金贵的蟹粉细细磨好,兑在枣泥之中做成点心,枣泥甜腻,蟹粉香酥,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盘姜香梅子,用姜捣成泥,包在新摘下的青梅之外,蒸的时候用去年封好的青梅叶子做成的汁淋上,吃着不仅不觉得有姜的辛辣,反而清香扑鼻。更难得的是姜能暖胃,梅子开胃,正是这个时节最适宜的食物。 旁的菜都是宫中常见,唯这三道点心是真的吃了让人赞不绝口,回味无穷,这也是从前宋衍琮过来祺华宫最爱吃的东西。 许追虽然对方浣有成见,但是对吃的并没有成见,一落座就瞄上了摆在自己眼前的那盘蟹粉枣泥糕。等到宋衍琮说开膳的时候,她拿起银筷想要夹一个尝尝,刚到碟子边便被另一双银筷子阻了:“你忘了章太医的叮嘱了?你如今要少吃些这么腻的东西,来,吃这个。”说着夹了几颗梅子过去:“这姜香梅子是朕最爱吃的,每次过来必定要吃上几颗才算圆满。姜对胃好,你多吃一点儿。” 许追乖乖收回手,在这种事情上她是一向听话的,啃着碗中的梅子入口,确实是不错。 方浣见他们之间这般的亲密,陛下为许追夹菜布菜,完全忽视了自己的存在。她本该嫉恨怨怼,但是现如今她心中更多的是担心。那双微微上挑的眉眼时不时的望着宋衍琮手边的那盘东西,一颗心渐渐沉入谷底。 “陛下既然说喜欢吃这梅子,今日怎的不吃?来,臣妾给您夹。”方浣敛起神色,满脸温柔的笑意,夹了几颗梅子到宋衍琮的碗中:“陛下尝尝看,手艺有没有退步,今日这梅子是臣妾亲手做的。” 宋衍琮面露诧异:“德妃亲手做的?那朕可要好好尝尝了。”刚刚夹起一颗宋衍琮却是想到什么一样的手一顿:“朕突然想起来,德妃仿佛是说过敦敬候和你传家书之事。敦敬候可是一切安好?” 方浣斜斜的目光随着他的手一滞:“家父一切安好,只是信中再三提及让臣妾代家父向陛下请安,家父一直惦记着陛下,想着什么时候能入京亲自给陛下请安才是最好。” 呵,他若是想入京不就是分分秒秒的事吗?何时用过朕的批准,一向眼高于顶的敦敬候几时这般守规矩了? 宋衍琮心中冷笑,面上颇为欣慰的点头:“朕懂得敦敬候对朕的心意,待今年朕给父皇母后守灵回来之后,便召敦敬候回京,好好地君臣相聚一番。” 方浣大喜过望,连声的谢恩道:“多谢陛下恩典,臣妾代家父多谢陛下。” “德妃在宫中一直安分守己,朕都看在眼里,敦敬候是国家的栋梁之才,你们在前朝后宫对朕的助益朕看在眼里,自然不会薄待。” 宋衍琮一语言毕,那银筷也终是送到了嘴边,眼风中却是见那一直低着头吃着东西的人右手死死地扣住桌子一角,脸上潮红的吓人。“啪”地一声,银筷和那颗姜香梅子一道掉在了地上。 “你怎么了?” 许追脑中一阵的眩晕,眼前一片模糊,从身体的某一点激起的燥热只是瞬间便袭满全身。隐隐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她迷蒙着眼睛抬头,杏眸中波光潋滟,人面桃花红。 “陛下,臣妾好难受......” 她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尾音娇娇挑起,宋衍琮又不是许追那种反应迟钝的,瞬间便明白了其中异样。 “朕带你回去。”一个打横抱起,许追落在他的怀中。 “陛下,嘉贵妃可能是累到了,不如到臣妾宫中歇息吧!梦晶........” “不必了。”宋衍琮冷下脸,转头看着方浣,那眼神依旧无波无澜,却是让方浣无端心颤,霎时闭了嘴。 “今天德妃费心了,朕改日再来看德妃。” 言罢,宋衍琮抱着许追匆匆往门外而去。方浣急忙追了几步,停在了门口,纤细的十指抠着门扉,看着那道挺拔的身影消失在祺华宫的宫门之外。 “娘娘,这可如何是好,若是陛下叫了太医过来,那咱们........” “知道又如何?陛下到底还是要顾及我爹爹那边的,那姜香梅子若是没了,无凭无据,谁又能说本宫下了药?” 方浣颇为讽刺的自嘲一笑:“陛下是个男人,他会看不出来嘉贵妃到底是中了什么药?不过是不想把此事闹大,让并州敦敬候府难看而已。” “娘娘这般说,奴婢就放心了。奴婢赶紧让人把这东西处理了,还有李昭仪.......已经在西暖阁等了许久了,还用让她过来见娘娘吗?” “不必了。”方浣转过身,身披一地的夕阳红光:“这个法子只有这一次机会,却是被嘉贵妃给搅了,举荐李昭仪一事还需再行商议,你悄悄送她出祺华宫吧!不必再来见本宫了。” “是。”梦晶按照吩咐去办事,方浣站在原地默默良久,只觉得浑身的疲累。 进了宫的女人,便注定要一生一世都围着那个天下至尊之人转,身和心都要一并交付。多少女人前赴后继,只为帝王之爱偶一的临幸于身,可是有哪个女人不想自己身边的男人对自己心存爱恋,宠爱有加? 从三年前进宫开始,从前那个安逸活着的侯府小姐便不见了,她为了位分,为了荣宠变的面目前非。有多少嫔妃直接或者间接死在她的手中,她自己也算不清楚了。 可是除了那位分,除了那荣宠,她亦是渴望着爱情,渴望着陛下的爱。那每一个没有陛下在身边的夜里,宫中处处都是冰凉的。 陛下也曾经对她极好,会带着她去南山策马,去打猎,那样的日子当真是极美的。 陛下,您可曾知道,臣妾对您掏出了一颗真心,所以臣妾会嫉妒,会争宠,会担心您有一天有了新欢抛弃了臣妾。 可是我千算万算,机关算尽,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你若是当场对我翻脸,对我做这些事失望之极还能让臣妾体会到您对臣妾的一点点重视。可是你什么都没有说,压下了所有的怒气,只因为臣妾是并州敦敬候的女儿........而已。 那我这么多年做的,我变得连自己都唾弃自己而做的这些........到底都算什么。 ....... 曾经那样意气风发的以为他的身边离不开她,如今因为一个许追,什么都变了。 方浣就那样站着,直到太阳没入山边,直到黑暗如蛰伏的野兽一般吞没大地,直到梦晶得了乾元宫那边的消息回来,担心的惊呼:“娘娘,您怎么哭了?” 方浣这才回过神来,抬手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她“呵”地一笑:“是啊,本宫怎么哭了?呵,我也不知道。” “太医已经从乾元宫离开了,陛下那边没说什么别的,娘娘可以放心了。” 是啊,放心,没什么不放心的。 太阳还是会照常落下,月亮还是会照样升起,再难过的日子也还是要过。 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便注定了她早就没有了回头之路。 ☆、第89章 时疫爆发 第89章时疫爆发 宋衍琮来祺华宫之前只觉得这晚膳有些鸿门宴之感,但是因为方燮的缘故他还是去了。只因现在还不是正面和方燮对峙的时候,而且他知道方浣还没有那个胆子敢在食物中下毒。毕竟弑君之罪,方家还是担不起的。 自从封了许追为贵妃之后,宋衍琮便只专宠许追一人,他不想因为来祺华宫吃一顿饭让许追心中怀疑他又出来风流了,就拉了许追一道过来,省得麻烦。却是没想到,方浣居然用了这一招。也没想到,临时拉来的许追会成为躺枪之人。 在他每次过来必定会吃的姜香梅子中下了春药,方浣料定了他一定会吃,到时候药性上来就会任由她摆布。按理来说,以方浣的身份和心性,她没有必要冒这个险来让自己侍寝,所以就只剩下了一种解释——方浣想把自己推给后宫中某个还未侍寝的妃嫔,再联想之前鹿远所说,方燮在李城家中出现一事便不难推测这人就是李澜了。 可是天意弄人,宋衍琮只想让许追多吃点儿对胃好的东西才没有舍得吃那梅子,却是没想到因此破了方浣的计谋。 只是可怜了许追....... 香汤之中许追已经被身体中的那火催的神智不清,即使是池子之中冰冷的水也难以压下。她低声喘着难受极了的样子,小小动作的在宋衍琮身上蹭来蹭去。即使是这样的时候,许追还是脸皮极薄的,咬破了唇也不肯求一句。 “太医不是说冲冷水澡便能消了吗?怎的你还是这般的难受。”宋衍琮不想这个时候趁人之危,虽然这话听起来矫情,该做的都做了,有什么趁不趁的。 宋衍琮脑中两个小人在打着架,偏偏许追这时双手环住了他的腰身,低低地声音像是在啜泣:“陛下抱抱臣妾好不好?” “轰”地一声,万千血液都随着她的一声娇呼涌上了头,顿时吵吵着:“我们要坚持不动摇呀!”的小人便被那洪流冲到了千里之外。 “有什么不能的,朕碰自己的女人还是罪?”再自我一番安慰之后,宋衍琮从胸口把她捞起来,一个转身便把她抵在了池子边。那池子边是大理石所制,冰凉的很,许追此刻满身满心都被灼烧着,舒服的低喃了一声,让宋衍琮心头火更加旺盛。 薄唇轻轻贴了上去,沿着她的脖颈噬咬着,留下一片红色的印记。她皮肤有些敏感,一点儿的痕迹都要留下很久。宋衍琮轻笑着,乐此不疲的玩着游戏,却是让许追更加难受。 “陛下,好痒,脖子好痒。” “你叫我什么?”他气息不稳,本是按住她腰身的大手开始往下移,轻轻地按压着,许追惊呼一声,带着哭腔:“衍琮........” “乖,阿追真乖。你是不是很难受,嗯?” 许追呜咽一声不肯说,红樱有些发硬不自觉的蹭着宋衍琮的胸口。她双臂随着他在下的手的动作无力的垂下,被宋衍琮另一只手钳住,他轻笑着靠近她:“说啊,我是你的男人,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阿追乖,说出来,说出来我就不让你再难受了好不好?” “难受,衍琮,我好难受,嗯........” 话音未落,他扶着她的肩膀把她往怀中带,长剑缓入,亲密无间。她低低嘤咛,他长长呼了一口气。许追被那药折磨的厉害,得了一次快乐便抛下了那股子羞涩,第一次像是饥渴的小绵羊一般缠着他要。宋衍琮本来是顾忌着她的身子,毕竟是药三分毒,可她那样软那样可爱,身上每一处握在手中都再舍不得松开,他哪里禁得起她的撩拨。 两人相拥着齐齐从水池边滑下,那冷水堪堪没过许追的锁骨,宋衍琮低头,水波荡荡之中能看见水下两人的绮靡。他起了坏心思,伸手撩起水扑在她的身上。许追现下本就敏感,被那水一激,吞吐着的花瓣收缩着,缠的宋衍琮差点失了态。摆正着她的身子,宋衍琮低低在她耳边耳语了什么。 许追脸色一红,只觉得混沌的世界渐渐变得清晰,眼角骤然一湿。 “阿追不怕,我在这里。只管抓着我,无论何处我都带着你,绝不背弃。” 她的手胡乱的摸着,终是抓上了他的大手。 海浪翻卷着呼啸而来之际,许追哭出了声,紧紧地牵着他的手,一颗心却是落了地。 香汤之中水波不止,那飘荡在水上的红色花瓣聚集到了一堆,像是孤立的小岛般飘得远远的,不敢去打扰那边的一对鸳鸯。 —— 一切停下已经是午夜,许追累极了终是不闹了,沉沉的睡着,低低的呼吸像是婴儿一般的恬静。宋衍琮坐在床边定定看着她,俯下身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角起身往外面而去。 “陛下!” 鹿远见到宋衍琮走了出来,上前行礼,眼风中却是无意间瞟见宋衍琮脖子上的一道抓痕........ 宋衍琮被他看的极其不舒服,凉凉的瞟了他一眼,鹿远顿时不敢再说话。 哼!你个单身汉懂什么,这叫爱的伤痕,即使疼也是幸福的。 这般折腾宋衍琮倒是睡不着了,脑中很多事情在盘旋着,便想着出来走一走再回去睡。院子中有些凉,宋衍琮信步走到回廊下一屁股坐下,鹿远也没讲什么君臣之别坐在了他的旁边:“陛下可是有心事?” “有些事情到了必须要做的时候了,可是朕并没有全胜的把握。” “因为嘉贵妃?” 宋衍琮没回答,只抬起头看了看并不算好的月色,鹿远轻叹了口气:“陛下可还记得即位时候的初衷?这么大的一盘局,陛下忍心就为了嘉贵妃一个人打乱了所有步骤?” 沉默半晌,宋衍琮才发声:“朕从前觉得,这个世上的事情只有朕想做和不想做的两种,没有朕做不到的。可是后来遇见了许追,朕才知道世上的事情并不是绝对的。这个局父皇谋划了这么多年,该是收尾的时候,朕知道大意不得。 可是.......今日是春药,谁能难保他日不是要命的毒、药?方浣已然不折手段到了极点,若是再不有所行动,许追真的会受到伤害。” 他说着站了起来,对面便是东暖阁寝殿的窗柩,他的唇边染了这世界最温柔的时光斑驳:“若无许追,朕这辈子便无半分欢愉了,还留着那行尸走肉的空壳做什么?所以朕心甘情愿赌这一次,用尽朕的一切。” 鹿远像是早就知道他会这样,懒懒的伸了个懒腰:“既然陛下早就有定论了那还纠结什么,放手去做就是了,有需要臣定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 他夸张的打了个哈欠:“臣先去睡了。”十分不讲究礼仪的大摇大摆便离开了。 宋衍琮“噗”地一笑,这鹿远还真是十几年如一日的,举重若轻。 是啊,既然都决定了还有什么纠结的。 又站了一会儿,凉风扑面,宋衍琮紧了紧衣襟往东暖阁而去。 那里,有他心中的人。 ** 第二日许追醒来的时候浑身像是散架了一般,宋衍琮不想让她担心只说了她在祺华宫中晕倒了,别的什么也未说。许追“哦”了一声,尴尬的笑着低头,宋衍琮见状又是好一番的调、戏,直逗得许追脸颊通红才罢手回御书房看折子。 等着宋衍琮走后,许追命人拿了她昨日换下的那身衣裳来。叠的整齐的衣裳上面放着腰带,香帕,香囊等物。许追拿过香囊,朝下倒着,一颗姜香梅子滚在手心。 这是她昨日一发现身体不对劲的时候便藏下来的一颗,有些事情如果不能摆在明面上,那在心中知晓也是好的。 她不想一直藏在他的羽翼之下。 ....... 还没等宋衍琮有所动作之时,宫中便出了一件大事。 在毓秀宫爆发了时疫,毓秀宫的主位昭媛江韵柔和美人郭玉妍纷纷病倒,整个毓秀宫只有两个宫女并一个太监没有感染,其余全都中招。染上这次时疫者表现为浑身起红色的斑点,呼吸微弱,昏迷不醒,三天里倒是还未有人死亡,但这样的病症谁能说的准会不会要人性命。 许追身为如今的后宫之主,得知此事立马吩咐人隔离了毓秀宫,同时在宫中各个角落都撒上石灰和烧热了的醋水来防止时疫传染。宋衍琮下令让太医院众位太医不惜一切代价研制出解决这时疫的方子,一时间后宫和太医院之中都是人仰马翻,鸡飞狗跳。 因为此事涉及到江涣之女江韵柔,江涣位极人臣虽然不能入后宫,但是却能去乾元宫。那么阴冷的人整日里往乾元宫跑,询问女儿的境况,看起来倒是比平日里憔悴了不少。这份慈父情怀宋衍琮大为感动,更是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施压到太医院。 许追忙着时疫之事,宋衍琮忙着前朝政务,两人这几日少有见面。 这一日许追刚刚亲自督查各个宫宇洒完了石灰,一大圈走下来累极了。这么累的时候,她居然还在想着,陛下如今在干什么?一晃好像有很久没看见陛下了。 第一次,许追觉得自己,嗯,有点儿想他了。 ☆、第90章 天命最高 第90章天命最高 宋衍琮这几日在御书房可以说是忙的脚不沾地,后宫之中爆发时疫,前朝也是风波不断。兵部侍郎楼方与右相李城门下的幕僚仲谋因为一件古物大打出手。这两人倒都不是重要的角色,但是背后的却是左相右相两家的势力。如今摆在台面来是各执己见,朝堂之上众大臣迅速站队,每天呈上来的折子十封有八封都是关于这件事的,让宋衍琮十分头疼。 这打架之事没人在场谁也不知道当时的情况,无论是怎么判罚都会引得人不满,务必要公平。可是,到底如何的安抚才算是公平? 但如今这件事已经闹得这么大了,若是迟迟不处置亦是不能。 真是烦啊!要是可以的话他真的想把这两个人一同拉出去砍了,跟着左右相的都不是什么好鸟。 这两天他火气一直很大,简直就像是炸药一样一点就着,连去看许追的时间都没有。 哼!他不去看她,难道她就不想着来看看他? 眼风中一盏青瓷茶碗放在他的手边,宋衍琮正愁没处发火,拿起茶碗便要扔出去,却是瞟见了那人僵硬攥着的手一下子顿住了。他的心中砰砰砰地跳着,竟是想什么来什么。 颇为不敢置信的抬眼往上,只见许追笑语盈盈的看着他:“陛下批了这么久的折子定是渴了,喝点茶吧!” 宋衍琮视线再往上移了移,倏地笑了。许追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头上挽着的双仙髻:“陛下这般看着臣妾做什么?” “你怎么穿了这么一身。” 许追一身粉色宫装,头上也是最简单的发髻一副丫鬟的模样。如今这个时候许追算是忙里偷闲跑过来看陛下,若是让别人知晓定会想她在这般情势紧急的时刻还想着邀宠什么的,她不想麻烦也不想陛下再分心于此,就装扮成了宫女偷着过来看陛下一眼。 “很难看吗?” 宋衍琮拿起茶盏喝了几口,视线却是一直没移开:“怎么会,就是觉得新鲜。” 许追见他虽然面露疲惫却是精神大好,遂放下心来:“那陛下忙吧,臣妾先行告退了。” “怎么才来就要走。”宋衍琮一把抓住了她,微微用力许追便横坐在她的膝头:“陛下,若是被旁人看见了........” “放心,若是没朕的吩咐没有人敢进来的。” 他一口咬上了她白嫩的耳垂,许追涨红了脸:“可,可是.......” “你就不想朕吗?”宋衍琮出口的话语有些委屈:“都好几天没见到了,朕好想你,你就不想朕吗?” 许追的推拒渐渐变得无力,声音细细小小的:“想........” 宋衍琮极是开心的笑着,桃花眼中波光闪闪,大手从她的锁骨往下移,刚要探进她的衣襟。 “陛下,大理寺卿莫笑染莫大人求见。” 明泉的声音响起,接着一阵有些虚的脚步声步步逼近,两人皆是一愣,还没等宋衍琮说什么许追便“嗖”地一声从他膝头下来,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挤到桌案之下。整套动作很是熟练,惹得宋衍琮嘴角一抽:“你躲在那里做什么?” 若是让旁人看见她来找陛下,还是那样的状态定是会又起风言风语。许追脸皮薄,实在是不想这样。 “嘘!臣妾在里面躲着,一会儿莫大人走了臣妾再出来。” 宋衍琮失笑,任由她去了。 这还是莫笑染告假之后宋衍琮第一次见他,又是消瘦了不少,脸色白的像是纸一般,不过眼中倒是恢复了神色。他进来之后行了礼便直奔主题:“臣有一计,可解陛下燃眉之急。 楼方和仲谋不过都是想要一个说法,陛下给他们说法就完了。楼方是兵部侍郎,仲谋只是个幕僚,官压百姓这一条罪就可以让楼方降职了。而仲谋与官家相对,目无朝廷,赶出京城永不许进京。” 宋衍琮一瞬的失神:“就这么简单?” 莫笑染笑着:“如此处置李相和江相都不会有意见,对方的人都受了挫,失了一员大将,而己方貌似只是降职和流放,人还是可以为自己所用。小而化之,便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宋衍琮一直以来都想用安抚的手段平息这件事,而莫笑染却是逆向思维,都安抚不如都罚,到时候李城和江涣都会急着重新部署,哪里还有精力去管一颗已经废了的棋子? 他却是没想到这一层,不得不说在某些方面他不如莫笑染看得透。 “好,就按照你所说的去办。你算是帮了朕的一个大忙,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莫笑染虚虚一礼:“为陛下尽忠是臣的职责所在,不敢讨赏。若是陛下真的想赏赐臣什么的话........臣恳请陛下,明年悦宁公主的选婿大会,陛下不要再从中作梗了,让公主选得良婿,臣也安心了。” 宋衍琮收了笑:“你是认真的?” “臣病中多思,想起了很多之前的事,唯此才是臣与公主的宿命。所谓天命最高,凡人再怎么争也争不过。” “若不是为了朕的事情你也不会.......” “陛下无需自责。”莫笑染笑得释然:“一切都是臣自己的决定,和陛下没有半分的关系。若是陛下能答应臣,臣自当感恩戴德。” 宋衍琮长长舒了一口气:“你既然已经这般说,朕有什么立场不答应。” 莫笑染垂眸,淡淡笑了:“那便好,那便好。陛下公务繁忙,臣就不再打扰了,先行告退。” “去吧!” 宋衍琮心下有些不舒服,有情人最终陌路相向,莫笑染要放手了,甘愿退出绮罗的世界。 也就只有莫笑染自己才能懂得,那份活生生割开自己心上一部分的疼到底是有多么的彻骨。 思忖之际,什么东西靠在了宋衍琮的腿上。他回过神来,弯腰看向桌案下面,只见许追闭着眼睛靠在他腿上睡得香甜。他忘了,他这几日忙的不行,可她也没闲着,是累的极了才会这般坐着也能沉沉睡了去吧。 他之前还在抱怨为何她不来看自己,现在想想真是小气的很。用手扶着她的背,宋衍琮亦是钻到了桌案下面,小心抱过她靠在自己的怀中,两个人就像是一对比翼鸟一般蜷缩在桌案下面。 ....... 明泉在外面等的有些急,怎的嘉贵妃进去这么久还不出来?就算是那啥啥这个时辰也该出来了,承庆宫派人来过说有急事要找嘉贵妃。明泉踟蹰了半晌,眼看着太阳快落山了,一咬牙一跺脚,边捂着眼睛边往御书房里去,就怕看见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 谁知一眼望去御书房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明泉怔了一怔,难道陛下和嘉贵妃蒸发了不成? 四处找着,最后总算是在桌案之下发现了那两个人。陛下伸着腿,脑袋搭在嘉贵妃的脖颈,而嘉贵妃靠在陛下的胸口,两人呼吸均匀,竟是已经睡了很久。 明泉嘴角狠狠一抽。 看来床榻上已经睡不下陛下和嘉贵妃了。 ** 那样的姿势,又是在那样憋屈的地方,一觉醒来天色已经擦黑,宋衍琮和许追都是后背脖子酸疼酸疼的。可怜了乾元宫按摩最好的沁香,给陛下按完给嘉贵妃按,累得手都快抽筋了。 在乾元宫用了晚饭之后,宋衍琮让明泉亲自送了许追回去。这时距离木槿去乾元宫说找嘉贵妃有急事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明泉的想法,再急的事情也没有陛下的事情紧急不是,遂也没说什么。 许追回了承庆宫之时,木槿迎了上来:“娘娘总算是回来了,袁太医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 “袁太医?” 承庆宫正殿之上,袁昭的茶水已经换了好几换,终是等到了许追归来。 “臣给嘉贵妃娘娘请安。” “袁太医怎么来我这了?可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 袁昭看见她的装束也是一愣,瞬间便收回打量的目光:“臣这几日想出了一副治疗时疫的方子,想呈给嘉贵妃娘娘看看。” “当真?”许追眼神一亮:“袁太医可有把握?” “臣有信心这药方一定有用,不然也不会在这里等着嘉贵妃。臣刚刚入太医院,人微言轻,太医院的众太医都不愿意相信臣这么一个初出茅庐的太医。所以,臣才出此下策来找嘉贵妃。” 袁昭站直身子,俊朗的面容依旧是许追记忆中的模样。她懂得袁昭口中所说,也知道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宋衍琮不喜欢袁昭靠自己太近,袁昭甘愿苦苦守在这里等着,定是因为没了其他的办法。 没有人会比许追更相信袁昭了,而且目前还未有什么有效的药方能治疗时疫,死马当活马医,万一有效最好,要是没效的话因为是她献出去的,宋衍琮也不会怎么发火。 想到这,许追郑重的接过方子:“本宫愿意相信袁太医,这药方本宫定会交给陛下,希望能克制住宫中的时疫。” 袁昭身子一瞬间的怔忪:“臣必定不会辜负嘉贵妃的信任。” 许追复又想到一事,遣退了左右之后把那颗从祺华宫带回来的姜香梅子拿出来:“其实袁太医今日若是不来本宫也是要寻着机会去找袁太医的,你帮本宫看看,这姜香梅子中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袁昭拿起梅子在鼻下轻嗅着,眉头一下子皱紧。 “这东西嘉贵妃是从何处得来的?” ☆、第91章 有备而来 第91章有备而来 许追复又想到一事,遣退了左右之后把那颗从祺华宫带回来的姜香梅子拿出来:“其实袁太医今日若是不来本宫也是要寻着机会去找袁太医的,你帮本宫看看,这姜香梅子中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袁昭拿起梅子在鼻下轻嗅着,眉头一下子皱紧。 “这东西嘉贵妃是从何处得来的?” “这个袁太医就不必知道了,这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 “男女之间,以此物迷情。这药药效很是霸道,会迷人心智,只有与人交欢才能解药性。” 许追愣了愣,脸色有些红,怪不得那日早起身上那般疼,原是陛下给她用那样的方法解了药性。 方浣不知道她那日会随着陛下一起到祺华宫,也就是说那加了药的姜香梅子原是应该被陛下吃了的。这药虽然当时会迷人心智,但是以陛下的机敏过后也定是会不高兴。方浣这般冒险行事,到底是为了什么? 许追并不知道李城和方燮之间已有瓜葛,是以百思不得其解。袁昭看着她沉着眸子想着事情,和年少时一样,认真的可爱。 半晌许追抬头,刚好撞进袁昭那一双寒潭般的眸子中,两人俱是一愣。许追笑了笑:“多谢袁大哥这么帮我。” 袁昭懂得其中意思,摇了摇头:“我只是一介太医而已,能帮到娘娘是臣的福气。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臣就告退了,太医院现在还忙着臣就不多逗留了。” 许追点点头:“木槿好生的送袁太医出门。” —— 有了莫笑染的主意,前朝困扰了宋衍琮的那件事情得以顺利的解决。宋衍琮总算是能松了一口气,想着不急着布置接下来的事情,便去了承庆宫,一晃有好些日子没去许追那里好好歇着了。 许追知道宋衍琮要来心中很是欢喜,亲手做了好些个菜,又把自己去年在兰梓轩地下中埋着的一罐子桂花酿拿出来。 两人这顿吃的极好,许追顺便把袁昭开的那个方子拿了出来。她之前随着许颂办案子,医术算是粗通,便谎称是自己翻阅了古籍开的方子,权当一试。宋衍琮也不疑有他,但是为了安全起见,先拿去给得了时疫的奴才用之后再行商榷。 在这样万事都像是有了新的希望的夜晚,就算不做什么,光是抱在一起睡着觉都足以让人心满意足。 宋衍琮这些日子当真是累了,在许追的印象中头一次见到宋衍琮比她先睡着。床边留着一盏灯,昏黄的灯光下他的睡颜很是无邪。许追仰着头看着这张脸,不知不觉间,这张脸的线条已经镌刻进心里。一笔一画,精雕细琢。 他的眼下有些乌青,定是这些日子熬夜了,许追的心里有些疼。 若是我能帮你一点儿,是不是你就可以不用这般辛苦? 我娘曾经很多次和我说过,不要心安理得的占着别人的付出。我们之间,我不想只做那个站在原地的人,我也想.......一点点的走近你。 忍耐不住一般,许追往上,樱唇贴了贴他的下巴,察觉到他身体的温度立马撤了回来,像是做了什么坏事一样,心虚的窝进他的怀里。 宋衍琮手上动了动,又紧了紧怀中的人,模模糊糊的呓语。许追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只是觉得他这样子没了平日的霸道和神经,越发的可爱。 无凉风扰梦,有暖心卷身。 有着这样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前路再难她也敢去冒险远行。 ** 谁也没有想到,就是这样一副谁都没当回事的药方却是真的解了这时疫之困。按照宋衍琮的吩咐先把这方子给几个得了时疫的宫女用,第一天便退了热,第二天浑身的红斑便淡了,呼吸亦是渐渐正常。 太医院的太医们皆是震惊,没想到犹如门外汉的嘉贵妃居然力挽狂澜,把这帮子从医数十年的太医给压了下去。羞愧之余亦是觉得脸上无光,太医院院正特意拿了那药方细细研究,顿时眼前一亮。但是这药方也有不足,药性太过剧烈,他遂加了几味温补的药进去,这才拿给江韵柔和郭玉妍两位妃嫔使用。 最近后宫之中各宫妃嫔都是人人自危,不敢出门,生怕无意间染了这时疫之症累了性命,后宫之中少见的进入了一段十分安静祥和的时期。 又过了三日,毓秀宫终于传出好消息,江昭媛和郭美人都醒了过来,这时疫之事终于算是揭过一页。 宋衍琮以治时疫有功为由大肆嘉奖许追,许追颇为不安,明明是袁昭的功劳,却是被她占了。她觉得自己总该做点什么补偿袁昭才是,遂派了人挑了陛下赏的一些别国进贡的药材给了袁昭。 她知道袁昭不是喜爱金银之人,这么好的药材放在自己这里也没什么用,若是给了他还能解救人性命,想必他也会喜欢。 众人皆是松了一口气,却是不知道这并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就在第二天,守着毓秀宫的王太医跌跌撞撞的往乾元宫而去,进门便跪在了地上:“陛下,陛下不好了........” 宋衍琮听完王太医的禀报,浓眉狠狠一皱:“怎么会这样?那与江昭媛同住的郭美人怎么样了?” “回禀陛下,郭美人一切无恙,只是那江昭媛........明明已经马上要大好了,却是不知为何又反复了,且比之之前更加严重。” 宋衍琮想了片刻,吩咐着先把郭玉妍迁出毓秀宫住到别的地方去,命太医院派一个太医去守着,力保不让郭玉妍也像江韵柔一般病情再次复发。 除了江韵柔之外的其他人的时疫之症俱是好了,可见许追给的那个药方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江韵柔吃了也是见了好,可又是为何会再次复发? 不过事已至此,多想无益。宋衍琮只能命令太医院尽力治好江韵柔,用尽手段也在所不惜。 江涣这阶段经常往宫中跑,这一日亦是过了来,听说了自家女儿再次病发江涣整个人瘫在了地上。明泉连忙招呼人给江相看座,又亲自搀着江涣往椅子里坐。 宋衍琮对于江韵柔没什么大的印象,只记得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和姚知月差不多的年纪,总是喜欢穿一些俏皮颜色的衣裳。这么骤然得了病,他虽然对江韵柔没感情,但也觉得可惜,这般年纪若是真的失了性命就太遗憾了。 “朕理解江爱卿的心情,朕已经派人仔细的照顾江昭媛。江爱卿放心,太医院高手如云,定是会治好江昭媛的病的。” 江涣用力呼吸了几次,平复了悲戚的情绪。那满是沧桑的脸上写满了担心:“柔儿还那么小,就受了这么大的苦。宫中其他人的时疫都好了,可为何柔儿却没好,反而是复发了?为何偏偏是柔儿........”他说着,忽地停了声音,眼睛左右的转着,像是想到什么一般一下子便冲到了宋衍琮的脚下跪着:“一定是有人要害柔儿的,陛下,一定是的。 柔儿从小身子就很是康健,没理由别人的时疫都好了而她的不好。所以一定是有人害了柔儿,或者是在她的药中做了手脚,或者是又让她用了能染上时疫的东西。” 江涣越说越激动,抓着宋衍琮龙袍的衣角用力的晃着:“臣恳请陛下体谅臣的一颗爱女情深,派人彻查此事。臣相信其中肯定有所隐情,求陛下彻查,求陛下彻查啊!” 明泉拉着江涣的胳膊:“江大人先起来再说,陛下不会不管江昭媛的。” 宋衍琮点点头,站起身子亲自扶了江涣起身:“江爱卿是朕最得力的左膀右臂,江昭媛在后宫中亦是从来不惹事生非,朕定会公正处理。若是真的是有人要害江昭媛,朕绝对不会轻饶,江爱卿且放心。” 江涣抖着唇:“臣多谢陛下的大恩大德。” “若是江相实在是不放心,朕便准你去毓秀宫看看江昭媛。” 江涣灰败的眼睛亮了亮,却又摇了摇头:“臣虽然担心柔儿,但是后宫重地岂是臣一个外臣能进去的。臣先是陛下的臣子,其次才是一位父亲,臣不会这般让陛下难堪的。” “江相能如此,朕很是高兴。明泉,去包一些凝神香给江相。朕看江相近日为了江昭媛的事情担心,定是睡不好。在房中点了这香,便能睡得好了。” 江涣“扑通”一声再次跪下:“臣.......多谢陛下体恤之情。” ....... 待送走了江涣,宋衍琮靠在圈椅之内,唇角笑容越发诡异。 明泉看着他这样子脊背有些凉:“陛下,您可是有什么打算?” “好一个江涣,在朕的面前演这么一出父女情深的戏码,若是朕大意一点儿,都会被他骗进去。” “江相.......是演出来的?” 宋衍琮撤下搭在眼睛的手,单指习惯性的敲着桌子:“若是普通人家的女儿濒临死亡,作为父亲定是要去看一看才算圆满,谁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最后一面了。可江涣这个时候想着的不是看最后一眼,而是自身的名声,试问这样的人怎么会是真心心疼女儿的父亲? 他或许会担心江韵柔的性命,但也绝对没有他表现出来的这么强烈。再听着他那条理清晰的分析,显然是有备而来。” ☆、第92章 神探再临 第92章神探再临 他这是.......被许追调、戏了? 宋衍琮撤下搭在眼睛的手,单指习惯性的敲着桌子:“若是普通人家的女儿濒临死亡,作为父亲定是要去看一看才算圆满,谁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最后一面了。可江涣这个时候想着的不是看最后一眼,而是自身的名声,试问这样的人怎么会是真心心疼女儿的父亲? 他或许会担心江韵柔的性命,但也绝对没有他表现出来的这么强烈。再听着他那条理清晰的分析,显然是有备而来。” 明泉十分不解:“那陛下既然知道了,为何还要应下来?” “将计就计,以静制动,朕没想到江涣会先跳出来,不过既然他出招了朕就不能不接招。既然要查,那便查吧!不过后宫之事现如今都是嘉贵妃主持,便把一切都交给她处理。” 交给嘉贵妃,和陛下亲自处理也没什么区别.......明泉寻思着,也觉得这样甚是妥当:“那奴才这就去告诉嘉贵妃。” “嗯,去吧!” 宋衍琮闭上眼,脑中那一张巨大的网左边凸起一块,有什么东西意欲破网而出。薄唇轻轻抿着,还在敲着的手指一收,他睁开眼睛看向黑蒙蒙的窗外。 若是他没猜错的话,这一切从时疫爆发那一日开始就是个局。只不过他现在还不知道,这局到底是针对谁而来的。 “阿追,你这么久没查案了是不是手有点儿痒?那朕便把这事交给你,你定是会开心的吧!” —— 接到圣旨的时候许追刚从毓秀宫回来,为了避免感染上时疫,她带了面纱只远远的瞧了一眼江韵柔。还很稚嫩的脸庞密密麻麻都是红色的斑点,比之前的颜色还要鲜艳。若不是胸前还稍微有点起伏,任谁都会觉得这人已经不在了。 许追心下很是不舒服,吩咐下人好生的伺候便走了。 她问了太医,知道袁昭去了芳华阁看护郭美人去了,踟蹰了半晌她还是没踏进芳华阁,半路便折了回来。 袁昭不在江韵柔身边,也不知道情况,就算是有那个能力也帮不上什么忙。不过这事情当真是让她疑惑万分,如果是所有人都复发了那说明袁昭的药有问题,可别人都没事只有江韵柔一人出事,那就说明是她自己有问题了。 许追心中痒痒的,那种想要揭开事情真相的心思又来了。可是她知道现在她没什么立场去做这样的事,不曾想她刚刚想到这个便迎来了明泉。 许追面露激动之色:“明公公说的可是真的?” “那是自然,陛下亲口吩咐的。陛下让奴才转告娘娘,查此事时要小心谨慎,还说了宫中各地任由娘娘出入,侍卫也任由调配。娘娘不要有压力,这不过只是查查,若是查不出来只当是江相的臆想罢了,和娘娘无半点关系的。” 许追心中甜甜的,陛下这是告诉她不要太有压力,也不要太在意。他竟是这般为她着想,虽然有点看轻她的意思,但是却是让许追心中欢喜。 “本宫知道了。” ....... 一个人要害另一个人,首先是动机问题。江韵柔进宫刚刚一月有余,一没有侍寝,二不与人交恶,所以这动机应该是和她身后的江家有关系。也就是说有人想要通过除掉江韵柔来达到打压江涣的目的,但是仔细想想的话也有说不通的地方。 江韵柔既然已经嫁到了宫中,虽说是能给江家带来荣宠,但是现在她一点儿也不得宠,除掉她不仅冒险而且没什么用。除非是有人怕江韵柔将来得宠挡路,这才先下手为强的。 其次是手法,宫中时疫爆发,毓秀宫首当其冲。可是大家吃了袁昭的药都好了,只有江韵柔先是好了后来又加重。只有两种可能性,第一种是有人在江韵柔之前吃的药中做了手脚,第二便是江韵柔好了之后再次染上了时疫。 许追粗通医理,知道要是病好了再次感染,身体就会对之前的药产生一种抗性,如果是这样也就能说得通为何之前那药有用,现下却没用了。所以这手法应该便是第二种了。 时疫传染极其快,用得过时疫之人用过的东西都会染上时疫。 许追派人秘密的把在毓秀宫伺候着的宫女一一招过来问话,不出意外的毫无所获。时疫在宫中盛行的那些天,毓秀宫可谓是格外的乱。混进去个人很简单,若是有人真的在江韵柔用的东西上做了手脚,定是不会留到现在等着人抓。 不过这至少证明了一点,她分析的没有错。 入夜 宋衍琮来承庆宫之时,许追正坐在窗边歪着头看着什么。他发现许追很是喜欢靠在窗边的位置,之前在兰梓轩就是,如今到了承庆宫,许追又命人在窗边摆了一副桌椅。 “在看什么?” “啊?”许追坐直身子,见四下没人也没站起来:“陛下忙完了?” “嗯,差不多了。”宋衍琮拉了旁边的一把圈椅坐在了她的身边:“在看什么东西这么出神。内务府的明细?你看这东西做什么?” “陛下让臣妾查江昭媛的案子,臣妾不能不用心。” 宋衍琮见她脸上神采飞扬,亦是笑了:“朕便知道你会高兴做这样的事情,只不过别太累着了。” “嗯,多谢陛下关怀。” 左右也是无事,宋衍琮便问了一下她的想法,许追思索了片刻说了自己之前的推测,竟然是和宋衍琮所想差不多。 她杏眸中晶晶亮的,说的极其认真。那声音缓缓而出,句句有条有理,像极了多年之前的那一日他在刑部大牢之中见到的她。 “既然在人上没什么调查的必要,臣妾就想着查一查毓秀宫所用的东西,这上面出处去处都有记载,可能会有所收获。” “可是这么多,你一个人如何看的完。”宋衍琮拍了拍摞在许追手边足足十几本的册子。 “慢慢看嘛!陛下不是说让臣妾不必有压力吗?臣妾也没急。” “哈哈哈哈.......”宋衍琮笑出了声,掐了掐许追的脸颊:“你这心态可真好,朕很喜欢。” 许追咬了咬唇,眨着眼睛看着他:“陛下喜欢的只是臣妾的心态吗?那人呢?” 宋衍琮:“........” 他这是.......被许追调、戏了?天哪!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碰上许追调戏他的事情,宋衍琮没出息的怔了怔,然后呐呐出声:“当然不是.......只要是阿追,我都喜欢的。” 许追眼睛弯起,异常大胆的就那样看着他,看的宋衍琮耳根子一红。不想屈居人下,宋衍琮轻咳一声转移话题:“朕也没什么事就陪着你一起看看,两个人总比一个人看的快。” 许追搬着圈椅往窗边靠了靠,让他能更舒服的在桌前看册子:“好呀!那陛下看这几本,臣妾看这几本。” 眼看着她把任务分配的这么利索,刚刚批折子批到疯癫的宋衍琮强打着精神,立下豪言壮志:“好,朕一定会比你先看完的。” 桌案上的灯暗了暗,木槿换了一盏灯,那两人还在埋头看着册子,好不辛苦。木兰做了两碗银耳羹来,两人匆匆吃完之后再次投入了看册子的大业之中。 “找到了!”许追一声惊呼,宋衍琮不甘心的握了握拳,但是自家女人能干他也是高兴的:“发现什么了?” “陛下您看,内务府记载的这一套青花瓷的茶碗,在毓秀宫中时疫爆发之际就应该拿去处理了的,可是处理的物件上并没有记载。” 宋衍琮仔细看过,确实是这样。而且,这套茶碗之前并不是江韵柔用的,而是郭玉妍用的。 “看来是有人从郭美人那里拿了这套茶碗,然后装成是新的送到了江昭媛那里。那个时候毓秀宫中人心惶惶,这样的小事想来不会有人注意到。江昭媛本来已经好了,但是喝了用这茶碗中装的水便再次染上了时疫。” 宋衍琮“嗯”了一声:“现在看来确实是如此,不过就算是咱们知道了这一切的过程,可是人多眼杂,谁又能知道是哪个人从郭美人那拿走了这套瓷碗,放到了江昭媛那里?” 许追叹了一口气,胳膊支着下巴看着忽明忽暗的灯火,陛下说的没错,就算是知道了手法也没法知道凶手到底是谁。 外面描着花朵的纸被灯火照的透明,忽而窗缝之中传来丝丝凉风,那烛火瞬间倾倒,许追眼前霎时一片漆黑。风停,歪着的烛火再次竖立,光亮再次闪耀。许追一阵失神,杏眸中也随着这烛火登时亮了起来。 “臣妾有个法子可以找到幕后真凶,只不过这法子有点.......登不上台面。臣妾怕做出来有损皇家的颜面.......”她语气颇有些踟蹰之意。 宋衍琮却是完全没在意,皇家颜面这种东西,他从来也没在意过。不过这么快就想出主意了,真不愧是我家的阿追!棒棒哒! 宋衍琮靠近她,拿着有些微凉的唇蹭着她的脸:“尽管去做,天塌下还有朕顶着呢?” 许追又红了脸,嗫嚅着:“多谢陛下。” ☆、第93章 虎毒食子 第93章虎毒食子 这般用自家女儿的性命做诱饵,简直是禽兽不如。 子时刚刚过去,一道消息便传遍了宫中——毓秀宫中的江昭媛病情加重,药石无医,已经殁了。 内务府向来是极其有效率的,第二日一早,毓秀宫门前挂满了白布,正殿也变成了灵堂。中间摆着一口棺材,刚刚入宫才一个多月的江韵柔现下便躺在里面。 后宫之中的妃嫔俱都是穿上白色的衣裳前来吊唁,按照位分的高低站立两侧。今日刚好是休朝之日,宋衍琮亦是来了,上了一炷香默默了良久。 “传旨,昭媛江氏,性情淳厚,如今病逝朕心痛难忍。特破例追封江昭媛为江淑妃,按四妃之礼下葬。” 又站了一会儿,宋衍琮便离开了。 见到陛下离开,众妃嫔也没什么再呆下去的必要,本来也和这江韵柔没什么交情,这般死了不过就是宫中多了一条魂魄而已,没什么要紧。 许追留到了最后,看着一个个离去的身影,心下只觉得悲凉。 这就是后宫中的女人,最会做的便是表面上的功夫,等到陛下瞧不见的时候就都不再演下去了。 朝向江韵柔的棺材而立,许追接过木槿递过来的香插在棺材前的香炉中:“江淑妃,一路走好。” —— 是夜 所谓兔死狗烹,江韵柔去了,这毓秀宫的奴才也没什么心思去守着灵堂。看天色已经很晚了,不会再有人过来吊唁便商量好回去睡觉了。 毓秀宫中旁边种着松树,四季常青。此刻挺立着,更像是代替了那些没良心的奴才一般在守着江韵柔的尸首。 突地在松树后面闪出一个人影,看着那些人走远了好一会儿才蹑手蹑脚的跑出来,犹豫半晌终是踏进了灵堂。 灵堂四周还点着灯火,昏黄灯火之下来人那一张平凡无奇到扔进人堆里就找不到的脸上满满都是惊慌。一进门便跪在了蒲团之上,不住的叩头念着:“江淑妃你不要怪我啊,我也是被逼的,我不是故意要害你的。您大人有大量,在黄泉路上好好走,千万不要回过头来找我啊........” “江淑妃找不找你我知道,现在陛下找你我倒是知道的。”棺材盖儿被人“砰”地推开,露出鹿远那张奶白的小脸。 “啊.......”跪在地上的小宫女瞪大了眼睛,手指抖着:“你你你........” “你你你,你什么你,看见我这张无敌的英俊面庞你这一副见了鬼的样子是什么反应,我很是不开心。” 鹿远身手矫健的从棺材之中跳下来:“走吧!有什么话到陛下面前说去吧!” —— 乾元宫御书房 宋衍琮沉着脸看着跪在地上的小宫女,明显是个心理素质不行的,还没等他开口就把知道的都吐了个干干净净。也是,若是她心里素质好,也就不会这般沉不住气,在一听到江韵柔死了的消息就吓得不行跑过来了。 当然,江韵柔只是假死。之前许追和他说这个主意的时候,宋衍琮并不看好。若是那人不来的话,那一切不都是白做功夫了。 不过许追自有计较,宫中的万物都有记载,若是那人真的行事利索的话也就不会让她在那记录的册子上发现端倪了。由此可见,做这事的人定还是个入宫不长时间,还未害过什么人的新人。这样的人普遍都是被逼无奈去做这样的事,心中本就不愿意,一旦发现自己间接让人死了心中定是不安之极。 许追正是想到了这一点,才成功的让这小宫女上钩了。 宫女名叫翠兰,是御膳房一个小宫女,才进宫不到两个月。她受了人的胁迫,先是在毓秀宫的膳食中下了时疫的药粉,后来又悄悄进了毓秀宫换了那能让人感染时疫的茶碗给江韵柔。翠兰根本就不知道那茶碗到底是做什么的,只是有人抓了她的父母,她不得不这么做。 得知了江韵柔因为这个死了,翠兰坐立不安,想着不管如何也要来上柱香,否则这辈子终究是不会放心,却是没想到这一下子便撞到了别人设下的陷阱之中。 宋衍琮和许追对视了一眼,看清了她眼中的震惊。相对于许追的反应,宋衍琮显得更加镇定。在桌案下牵了她的手在手中,给她以力量。 许追另一只手紧握成拳,死死地要紧牙根还是忍不住恶声骂到:“真是禽兽!” 留了一份翠兰的证词,宋衍琮下令将其先关押,容后发落。 回到了东暖阁的寝殿,许追还是那副愤愤不平的样子。等着宋衍琮处理完别的事情刚一回来,她便迎了上去:“如今证据确凿,陛下为何不处置江涣?虎毒尚且不食子,他却是这般用自家女儿的性命做诱饵,简直是禽兽不如,这样的人就该拉出去千刀万剐!” “你这么激动做什么?”宋衍琮觉得好笑,平日里淡然很的许追怎么这次像是炸了毛的狮子一般。 “臣妾是心寒,到底是为了什么样的事情才能让一个人舍得舍弃自己骨肉的性命?人命关天,何况还是自己女儿的性命,江涣都能这么不当一回事,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为人!” “好了好了。”宋衍琮把她往怀里带着,温言安慰着:“快别生气了,朕也没说不处置他,不过这事情要从长计议才行。” 许追立马跳到离他好几步远的地方:“为何要从长计议?人证物证都在,谅他也不敢不承认。” 宋衍琮按了按发疼的额角,真不知道许追这是怎么了,反应居然这么大,连平时的机智都不见了踪影。 “这人证物证听着倒像是很合情合理,但是若朕是江涣,轻易便能洗脱掉所有的指责:我为何要这么做?若是没有动机我堂堂一国的丞相为何要做这样的事?为了害死自己的女儿?一个小丫头的话怎么能当成是证据,以我看来她这是受人指使诬陷于我。” 许追张了张口,犹不死心:“可,可是.......” “朕也十分厌恶江涣这般没有人性的拿自己的女儿当枪使,但是若是贸贸然的行动除了打草惊蛇不会有其他的作用。咱们不知道江涣的动机,便会一直处于被动的境地,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才行。” 许追有些失望低下头:“臣妾知道了。” 宋衍琮再次走近,俯下身与她平视:“今日是怎么了?这么不淡定,这可不像是你。” 许追一时语塞,半晌才开口,声音有些闷:“上一次......臣妾以为自己有孕了,但是其实没有,有那么一瞬间臣妾真的很难过。就像是自己的宝贝被夺走了一样.......应该珍视的宝贝却被当成了利用的棋子,臣妾很看不过,所以说话才会偏激的一些,臣妾........” 话音未落,宋衍琮一把把她抱在了怀中,她几句淡淡的话却是让他心中一疼。没想到她这么在意上次的事情,而那个时候他还在闹脾气避着她.......真是太欠揍了。 “啪”地一声脆响,许追看着他瞬间多了通红手印的脸,再看看被他抓着的自己行凶的手:“陛下你这是干嘛?疼不疼?” 她眼中的关切那么明显,宋衍琮松开了手又把她抱了回去。 “没事,揍完了我心里就好受多了。你也累了一天了,咱们上床休息吧!” 许追还想再问什么,却被他抓着走到了床边,一个昏天黑地的吻之后她晕晕乎乎的忘了要问什么。宋衍琮得意一笑,拥着她睡了过去。 ** 江府 江涣今晚睡得极其不踏实,一闭上眼睛眼前都是柔儿的模样。江夫人关心的问道:“老爷这是怎么了?” “无事,睡吧!”再次闭上眼睛,门外响起敲门声:“老爷,老爷,宫里来人传话来了。” 江涣腾地坐了起来,慌张的披了外衣便往外走。管家俯身道:“宫里来人说,说小姐病故了。” “你说什么?怎么会?”江涣一把抓住了管家的衣领,管家磕磕巴巴道:“此事千真万确,小姐是昨夜子时殁了的,陛下在宫中给小姐置了灵堂,但是不知为何不许宫中人走漏消息。咱们的人等了很久才等到这个没人的时候出来送消息的,老爷您看.......” 江涣喘着粗气,心跳的极快,耳畔仿佛还能听见江韵柔俏生生的声音唤着他“爹爹”。 拉着管家到了回廊远处,江涣压低的声音中是懊悔,是不敢置信:“怎么会,怎么会就这么死了呢?卢大夫不是说这时疫不会要人性命吗?怎么会,怎么会........” “奴才也不知道,宫中的人只隐约说着,原来这时疫能医治,还是嘉贵妃亲自开的方子。但是小姐再次染上时疫之后,那解药就对她不起作用了。所以.......” 江涣痛心疾首的闭上双眼,用这一招的时候天知道他有多纠结,但想想卢大夫说这时疫并不会要人性命他便铤而走险了。 他的女儿,受点苦也是应该的,反正以后大好的日子等着她呢!如今且忍忍,日后再好好的补偿。却不曾想,事情竟会到了这一步。 “老爷,老爷,你没事吧!”管家搀着江涣瞬间瘫下去的身子,扬声喊着:“快来人啊来人啊,快去找大夫,老爷晕倒了........” ☆、第94章 极其讽刺 第94章极其讽刺 事情的走向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宋衍琮和许追以为江涣有所图谋,冷心冷情到拿着自家的女儿的性命做引子。两人打算从长计议之际,却是没想到江涣以为江韵柔死了便急火攻心,一病不起,不出三天便病逝了。 左右相分庭抗礼之势一下子崩塌,江涣手下的门客纷纷另谋他路。李城在这场纷乱之中揽下不少的人才,眼看着便要成为呼啸朝堂之人。宋衍琮也是没想到一切来得这般突然,但幸好还算在掌握之中。 江涣出殡之日,宋衍琮下旨以国公之礼下葬,另封江涣的夫人为一品诰命夫人,赏赐黄金千两。 另下了一道圣旨,晋大理寺卿莫笑染为左相,顶替江涣成为新一代的两相之一。莫笑染以二十五岁的年龄,成为了大梁开国以来最年轻的丞相。这道圣旨下达,不出意外的遭到了李城门下之人的集体反对。 金銮殿之上,宋衍琮看着跪了一地的大臣和站在原地不动如山的莫笑染,拍了拍手:“明泉请先帝遗诏。” “奴才遵旨!” 先帝遗诏?先帝留了遗诏下来? 众位大臣面面相觑,明泉双手恭敬地捧着圣旨出来,清了清嗓子大声宣读:“朕之先生莫正之子莫笑染,聪颖机敏,忠心有加,虽年岁不大,却深得朕心。他日笑染年逾二十,吾儿可以之为相,子承父业,朕在天之灵亦是可以安息。” “这圣旨是父皇亲笔,若是李相有所怀疑,可上来一看。” 李城虽然心中怀疑,但是若是上前便是对先帝不敬,这样的事情非人臣能做。这莫笑染虽年纪不大,却是难缠的很,又素来与陛下关系亲厚,若是真的当了左相怕是比江涣还是难对付。 可是现如今先帝遗诏在此,就算再是不愿也只能这样认了。 “臣不敢!” 宋衍琮满意的笑了笑:“那既然众位爱卿都没有意见,从今日起莫笑染莫爱卿便是我大梁新任的左相了。希望莫爱卿能和睦朝堂,成为一代贤相。” 莫笑染掀开官袍直直跪下去:“臣愿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绝不辜负陛下期望。” —— 很多年之后许追再想起这一段时间的事情,都会感叹着命运当真是最捉弄人不过的。江涣伤心过度而亡,而假死的江韵柔终究也没熬过去,仅仅隔了一天便因时疫断了气。江涣知道宫中时疫可解,怕江韵柔病好了再没有理由达到他的目的,便让翠兰用那样的法子让江韵柔再次得上时疫,却是没想到这次却是真的要了她的命。 不知道这对父女会不会在九泉之下重逢,来生再无官场之斗,再无利欲熏心,只做平常人家的一对父女。 许追以为江涣真正的目的随着他的死埋藏在地底下,却是万万没想到会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宋衍琮还在上朝,时疫之事也已经过了,许追一个人闲着无事便在承庆宫四处转着。说起来她进了这承庆宫快两个月了,还没有仔细的瞧瞧。绕过寝殿,后面一片宽敞的空地,两边花坛之中种着两排金桔,如今刚好是成熟的季节。那一个个又大又黄的金桔看的人口水直流,李易见状急急上前,利索的爬上一棵树摘了两个果子,木槿接过尝了一个没什么问题这才递给许追:“娘娘您尝尝看,很甜呢!” 许追剥了一瓣进了嘴,汁水一下子蔓延在唇齿之间,确实很甜,好吃的她眼睛都弯弯的。 眼风扫过那一排金桔树,无意中发现了一点异样。左起第三棵树光秃秃的,别说是果子,连片叶子都没有,在一排金桔之中很是格格不入。 “李易,派人把那棵树弄走吧!看着怪难看的。还有.......多摘一点儿果子,晚一点陛下过来的时候也让他尝尝。” “是,奴才这就去办。” —— 过了午时,宋衍琮下了朝便往承庆宫而来,谁看都是一副心情大好的模样。到了承庆宫的门口,宋衍琮就有点儿纳闷,往常许追定是在门前等着的,今日为何没出来? 带着疑惑进门,他发现今日的承庆宫比旁人冷清不少。进了寝殿外间,许追正坐在屏风之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木槿在旁边开口道:“娘娘,这事情怎么也要和陛下说的,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啊!” 宋衍琮脚步一顿,又听见一个男声道:“木槿姑娘说得对,今日若不是嘉贵妃发现了金桔树的异常,这东西恐怕会在这承庆宫中永存着,他日有心人要是发现了,娘娘便背上这黑锅再也扔不掉了。就算是没被人发现,这东西也会害了娘娘性命的。” “如今前朝刚刚平定,本宫不想让陛下为了这件事情烦忧........” “有什么事情不能让朕知道的?”宋衍琮从屏风外跨步进去,许追背后说人还被人抓了个现行有些心虚,站起来也不敢看着他,只行礼道:“给陛下请安。” 宋衍琮走过去,拉着她一同坐在榻上,瞧见袁昭的身影他眉头竖起:“你在这里做什么?” 袁昭倒没被他这明显差异化的语气给吓到,跪在地上不卑不亢:“承庆宫中发现了一些异样,臣便过来了看看为嘉贵妃分忧。” “到底怎么了?有什么是不能让朕知道,朕知道了就会烦忧的事?”话锋一转,已经是对着许追的。 许追踟蹰片刻,站起身子,面色严肃异常。见她这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宋衍琮亦是打起来精神又问了一遍:“到底怎么了?” “臣妾今日无意中在承庆宫的后院发现了一样东西,被埋在了一棵金桔树下。臣妾不敢擅自处理,便让下人去太医院请了太医。臣妾的话恐有所疏漏,便让袁太医和陛下禀告吧!” 宋衍琮眉头皱了皱,点了点头。 “嘉贵妃在金桔树下挖出了一个埋得很深的箱子,带着异香,里面用三层牛油皮纸包了一些白色粉末,数量不在少数。那东西及时隔着那么厚的箱子都能让一棵金桔树一夜之间枯死,嘉贵妃觉得这东西定是有害,便让臣过来看。微臣不敢怠慢,仔细的查看那粉末,发现便是前一段时间引发时疫的罪魁祸首。把这粉末溶于水中,便能引发时疫之症。” 宋衍琮斜睨了一眼许追,沉着声音:“还有呢?” “这东西幸好只是埋了这么些日子,若是长年累月的在承庆宫,便会自由扩散到附近的水源,到时候恐是对嘉贵妃娘娘不利。” “啪!”地一声,宋衍琮一掌拍在桌案一角:“真是可恶之极,居然把主意打到了承庆宫!” “陛下息怒,这事臣妾本不想告知陛下,就是怕陛下为了此生气坏了身子。逝者已逝,生者没必要为了死去的人再去费心。”许追上前一步,素手搭在了他青筋暴起的手上:“而且臣妾不是好好的站在陛下面前吗?陛下有什么担心的?” 宋衍琮反手握住了她的,有些劫后余生的庆幸:“还好你没事。” 这样一来,一切便都能说的通了。 江涣先派了人翠兰在毓秀宫的膳食中下了时疫之毒,又让翠兰换了茶碗导致了江韵柔的二次毒发。目的不过就是为了把事情闹大,好把一切的矛头都指向许追。若是江韵柔的时疫迟迟不好,江涣便借口查清真相,到时候搜查承庆宫搜出这箱子的话,许追便百口莫辩了。若是陛下不准查清真相,这箱子埋得久了就会危及许追的性命。那个时候便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宫中的嘉贵妃,为江韵柔铺路。 无论是哪一条路,都算是阴毒之极,倒也不枉费江涣一贯的作风。 不过这么一番大计最后却是败给了江涣的那一颗可能他自己也察觉不到的慈父之心,也是讽刺。 “陛下别再生气了,气坏了身子臣妾会心疼。” 许追少见的甜言蜜语,虽是极其简单的话倒也让宋衍琮无比的受用。更何况这里还有那个路人甲在,哼!虐死你个单身狗! “阿追让朕抱抱朕就不生气了。” 许追扭捏着,这里可还有别人在呢! 袁昭顶着无形的压力,自觉自己在这里已经多余到了一个天怒人怨的地步,遂俯身于地:“微臣告退!” 转过屏风之际,袁昭非常极其没有眼力见儿的往后看了一眼,宋衍琮乐的高兴抱着美人入怀,然后.......转过头十分得意的冲着他挑眉一笑,那样子要多挑衅有多挑衅,全然不见一个帝王应有的模样。 袁昭抹了额上的冷汗,出了承庆宫。 ...... 从承庆宫往太医院走去,刚好经过御湖边。一道纤弱的身影,穿着一身的浅烟色长裙,像是随时都会飘走一般。袁昭想了想,还是缓步踏上了桥,一步步走近她。 “这里风大,郭美人身子刚好可要保重自身才行。” 郭玉妍身子一僵,转过身,眼中一闪而过的惊喜之色:“袁太医怎么到这里来了?” “嘉贵妃身子不适微臣便入了宫,现下要出宫去了。” “哦。”郭玉妍声音低了下来:“为了嘉贵妃才入宫的.......” “郭美人在说什么?”袁昭听不清上前了一步,成年男子身上的气息袭来,郭玉妍慌不择路的往后退了几步,脸上腾地红了起来。 “我,我先回宫了,袁太医,袁太医慢走。” 眼见着她急急忙忙离开的身影,袁昭深感莫名。低低笑了笑,背着药箱再次踏上被打断的出宫之路。 ☆、第95章 动了手脚 第95章动了手脚 这承庆宫中有内鬼。 十月之初,天气已经很凉了,宫中内务府每当换季的时候都尤为忙碌。上至皇上各宫娘娘,下至宫女太监都要换上秋季衣裳。这是许追掌管凤印之后头一次督办这样的事情,是以异常的尽心尽力。每日都要过内务府去看看,直到衣裳发至众人的手中才算完了。 前朝之中莫笑染新官上任三把火,一连揪出了好几个朝中的贪官污吏,无一例外都是李城门下的人。个中原委,只要是在朝堂之上的人俱是明白。莫笑染从前在朝中,在大理寺一呆就是数年。大理寺那种地方,从性质上就注定了是与朝堂勾心斗角不相干的。是以莫笑染一向对朝堂上之事都是不偏不倚,从不站队。他本身又是前相兼帝师莫正之子,无论是人品还是背景都没有什么可以抓到把柄的。现在一时得势如此大动作的直逼李城,但就算是李城急得火上眉毛了也奈何不了他。 若是多年之前,李城怎么也不会想到会有现在这样的光景,那些他自认是极其有用的牌,现在却是成了差一点把他拖下水的累赘。面对这样的情况,李城只能尽量把自己置身事外,另外让手下人收敛一些。再有,就是想想对策,来迎战这位目的太过明显的新任左相。 面对这样的局势,宋衍琮很是满意。也不禁在心中想,父皇的眼光果然是不差的,莫笑染在大理寺韬光养晦了这么多年,终究是厚积薄发。以他的手段,稳定扎根在朝堂之上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只不过....... 可怜了绮罗和莫笑染这一对苦命的鸳鸯.......要为此搭上一辈子不能相守。 —— 承庆宫 当李易去太医院指名要找袁昭袁太医的时候,袁昭就猜想定是嘉贵妃有了什么事情不好让别的太医知道的。他怀着一颗忐忑的心来了承庆宫,进了内殿便见到许追坐在窗柩前的贵妃席上,手边的矮几上放了一碗已经凉掉了的深褐色的液体。 “袁大哥不必多礼,我今日找你过来,是想让你来看看这药有没有问题。” 听见她的称呼,袁昭心中一凛,忐忑感更甚。若是没有什么大的事情,许追不会这样叫他的。 “不管你我现如今是什么样的身份,我都记得我们过去的同窗之谊,还有袁大哥当年的救命之恩。所以我信你,放眼整个太医院,我只能找你过来才算放心。” 许追顿了顿,右拳握了松松了握:“只希望我的相信,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袁昭眼神晃了晃:“娘娘切莫这般说,能得贵妃娘娘信任是微臣的荣幸,臣自当尽心竭力。” “那就有劳袁太医了。” 今日是休朝之日,但前些日子压下来很多奏折,今日的宋衍琮注定了公事繁忙。他舍不得离开许追,早起便胡闹起来,一时没刹住,直到快午时了才肯离去。 自从上一次宋衍琮向她坦诚说她现在不能要孩子之后,两人每当行过房事许追都会喝药。除了这个之外,她每日还要喝章太医开的调理身子的补药。许追虽然是最讨厌吃药的人,但是她知道这是对她身体好的东西,捏着鼻子也要喝完。 许追喝的药,无论是避子汤还是养身子的药都是太医院派人送来承庆宫,再由宫女熬好了送过来喝的,一切都有条不紊。直到今天用完午膳之后许追刚要喝那避子汤,木兰便急急忙忙跑过来和她说了一件事——这药有问题。 木兰平日里多数都在许追身边伺候,或者是在小厨房中准备吃食,很少往熬药的地方去。不过去大厨房拿碗具等东西时偶然能碰上个一两次宫女在熬药,便是这一两次就让她发现了不对之处。 木兰天生嗅觉味觉很是敏锐,这也要赖着她家中是厨子出身。做完了自家主子的午膳之后,木兰去大厨房拿蒸糕点的笼屉,无意间闻到了正在大厨房熬的药的味道,与之前她所闻到的味道有些不一样。 木兰为人最为谨慎,虽然只是猜测但是还是不敢大意,这药物一事之上若是出了差错那损害的便是自家主子的身子。她立马去回了许追,许追想了想便让李易去请袁昭过来,再行决定。 ........ 袁昭走到矮几上,弯下腰身闭上眼睛嗅了嗅,然后一一报出了里面药的成分和用量,与章太医所写药方之上一模一样。 “红花一钱.......” “等等!” 袁昭睁开眼,许追微微皱着柳眉的脸就在他的眼前,他心跳停了一拍,忙向后退了几步才道:“嘉贵妃可是有什么不解之处?” “我记得.......章太医药方上面写的是‘红花两钱’,袁太医,是不是弄错了?” “这些都是做大夫的基本功,微臣自认还不会弄错。微臣知道嘉贵妃一向是记忆力惊人的,若是章太医药方上没写错,那便是有人存心动了手脚了。” 许追呼吸有些乱,强压着自己镇定下来:“本宫知道红花有活血化瘀,散湿去肿的功效,若是药中真的少了一钱红花......会怎么样?” 袁昭微一沉吟:“这药本来是用来避孕的,其中红花的药效最为显著。看的出来章太医很是用心,怕红花药性太猛就加了车前子、陈皮、白芍、灸苷草等药来加以制衡,不仅不会减轻避孕的效果,而且还能滋补娘娘的身子。不过这样中和最是考验药物的用量,一旦红花的药量减少了一钱,便会被其他药物完全压制药性,到时候便没法达到避孕的效果了。” 她现在不容易怀孕,一旦怀孕也很容易流产,对自身身体伤害极其大。若是红花没了避孕的效果,以陛下和她做那事的频率来看,即使是有宫寒的毛病长此以往也会怀孕。到时候无论是留不留得下孩子,对她来说都是致命的打击。 许追身子僵住,后背发凉,若不是木兰长了个心眼儿留意到了,还不知道她要被瞒在鼓里到几时? 想到这她呼吸一滞,语气带了几分急切:“袁太医你快看看,本宫现下是否有孕了?” 袁昭是大夫,自然明白这一层。拿过药箱把软垫,丝帕都备好,素手搭上许追的脉,提着的心骤然落地:“娘娘放心,还没有。” 许追收回了手,唇抿的紧紧的:“到底是谁,要这样费尽心机的害本宫.......” 药从太医院到承庆宫再到许追的面前,碰过的人何止一两个。谁又能知道这药是从何时开始被人动了手脚?宫中最不缺的就是人,若是真要查起来恐怕比登天还难,而且大张旗鼓之下便会把她身子有毛病这一事情宣扬出去。现如今前朝后宫不知道多少人的眼睛在盯着她看,这样的事情传出去对她只有坏处没有好处,到时候若是再以一个“难有所出”的罪名安到她的头上,怕是陛下也无法帮她洗脱。 “娘娘,奴婢有事禀告!” 门外娇俏的女声响起,那声音有些熟悉,许追分辨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是谁。袁昭见许追有事,便收好了药箱告退。 “多谢袁太医特意跑过来一趟。” 袁昭躬身一礼:“娘娘言重了,若是还有事尽可以去太医院找臣。微臣其他的帮不上娘娘什么,唯有在医术一事上能有所助益。还请娘娘以后小心行事,微臣告退。” 袁昭走出去的时候,刚好与进门的闻莺擦身而过,他脚步顿了顿,终是离开。 “奴婢参见娘娘。” “起身吧!你找本宫有何事?” 闻莺依旧是那副笑的甜甜的样子,看着让人没来由的亲近。她大眼睛瞟了一眼摆在矮几上的药碗,笑意更深:“奴婢知道是谁在娘娘的药中做了手脚,这承庆宫中有内鬼。” 许追一愣:“你说什么?” —— 袁昭快要走出宫门之际却是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望了望飞檐瓦顶,金漆玉制的宫宇一时出神。 皎皎,便是要在这样的地方过上一辈子。没有温度,只有不知从何处射出来的冷箭。而唯一能让她过的好的人,便只有陛下一个。 “袁太医要出宫吗?”守着宫门的侍卫客气的问道。 袁昭收回视线摇了摇头:“不,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事要向陛下禀告。” 迎着不算明媚的日光,他一步步的往最气派最恢弘的乾元宫而去。 当明泉向宋衍琮禀告说袁昭有事求见的时候,宋衍琮立马拉下了脸:“没看见朕这里一大堆的奏章没批吗?哪里有那个闲工夫去见那个路人甲。告诉他,朕没空见他,让他赶紧滚。” 明泉眨眨眼,陛下对袁太医的厌恶可以说是天地可鉴日月可明。身为第一忠仆的明泉又怎么会不知道,不过若不是还有个前提他也不会冒着生命危险来传话。 “袁太医说,他找陛下是为了嘉贵妃的事情。” 宋衍琮握着朱砂笔的右手一顿,“啪”地落下,红色的墨滴甩了明泉一脸。 明泉:“........” “让他进来,朕忙的差不多了。” 明泉:“.......” ☆、第96章 针锋相对 第96章针锋相对 这是袁昭第一次单独来见宋衍琮,倒是没什么紧张感觉,比他之前想象的要平静许多。 他直直的跪在地上,若是眼神能杀死人的话,那宋衍琮桃花眼中迸射出来的精光足以把他千刀万剐了。 此时此刻,宋衍琮表面是要多高贵冷艳就有多高贵冷艳,下巴抬得高高的,蔑视天下的模样。只不过那常驻在他心中的无数个他又开始沸腾了。 ——哎呦小样,还挺胆子大,居然敢直视着我们的脸!不知道这样大不敬吗? ——你那眼神!你那是什么眼神?朕们一点儿都看不到你对朕们的尊敬!这样的小子就该拖出去分分钟砍成狗! ——还有你那........ “上一次宫中时疫爆发,嘉贵妃拿出来的药方是微臣开的。”跪了半晌,袁昭平静出口。 宋衍琮打断心中无数小人唧唧咋咋的腹诽,冷哼一声:“怎么着,现在才来讨赏是不是太晚了点。那药方是嘉贵妃开的,治好了宫中的时疫之症,你现在来说这些会不会太过无耻了些。” 他句句讽刺的话没有对袁昭起到一点儿的作用,袁昭摇摇头:“臣没有此意,臣只是想告诉陛下,微臣有那个能力治好无数太医都束手无策的时疫,臣的医术并不比太医院的那些人差。” “哼!感情你是向朕来自荐来了。你一个小小的太医便大言不惭的来说这些,朕乃是一国之君,没工夫来听你说这些,出去吧!” “臣想专门负责照顾嘉贵妃的身子,还请陛下恩准!” 宋衍琮浓眉皱起,像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呵呵,你仿佛是在特意逗朕笑。嘉贵妃千金贵体,岂能是你这样一个刚刚入宫的小太医能够照顾的?” 麻蛋!居然想要靠近阿追!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能让你留在太医院已经是朕的极限了,你居然还想到许追身边侍奉,朕是脑抽了才会答应你! 不要脸!哼! “臣既然有胆子向陛下提这样的要求,自然是有非臣不可的理由。陛下应该知道,臣与嘉贵妃娘娘乃是同窗好友,感情甚笃。陛下也应该知道,臣对嘉贵妃娘娘有什么样的心思。臣不否认,之所以会入宫做太医完全是为了嘉贵妃而来。” 宋衍琮:“........”虽然他一直深信不疑袁昭对许追藏了别样的心思,毕竟能让他自己看上的女人那一定是世上最好的,人见人爱的。但是想是一回事,袁昭自己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觊觎皇妃,这可是足以杀头的死罪,袁昭居然就这么明晃晃的,毫不在意的宣之于口,让宋衍琮一愣。 “.......大胆!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明泉被宋衍琮拍桌子的声音弄得心头一跳,在心里不由得为袁太医捏把汗。伺候陛下这么些年,还是第一次看见如袁太医这般胆大的人,真牛! “那时嘉贵妃陷入谋害林充容的案件之中,虽然最终脱险,但是过程可谓是险象环生。那个月的月末,太医院招新的太医,臣便报了名,成为了太医院的一员。 臣不想说谎,臣进宫的目的就是为了保护嘉贵妃,奈何陛下防着臣防的厉害,到了今日臣也没办法在嘉贵妃面前侍奉。若是嘉贵妃在宫中无恙无忧,臣便也就这么罢了。可是今日,有人在嘉贵妃喝的药中做了手脚,臣便不能罢休了。” 宋衍琮又是一愣:“你说什么?有人在她的药中做了手脚?那她.......” “嘉贵妃无事。”袁昭说了之前在承庆宫中的整件事之后,宋衍琮陷入了一阵的沉默。 “这件事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太医院不能说没有责任。若是章太医能更加谨慎,每次都到承庆宫监督的话便没有这样的事。臣自认没旁的本事,但是对嘉贵妃的身子是绝不会有半点儿疏忽的,若是由臣来负责嘉贵妃的身子,这样的事情就再不会发生。” 沉默中的宋衍琮再一次冷笑出声,让你个觊觎朕爱妃的人去伺候,可能是不会再让许追在药物一事上被害,但是到时候许追跟你跑了朕戴了绿油油的帽子你就开心了是吧! 袁昭抬眸迎上宋衍琮甚是不屑的目光:“难道陛下对自己没有自信吗?陛下怕嘉贵妃会移情别恋,还是怕自己比不上臣在嘉贵妃心中的分量?” “闭嘴!”宋衍琮沉下了脸,“霍”地一声站起来:“你和朕之间哪里可比性!真是好大的胆子,好强的自信啊!” “既然如此,陛下为何不敢让臣去做?”袁昭淡淡笑了,看的宋衍琮火气一层层的往上涌。 麻蛋!从来没见过这种人,惦记着别人的女人,还一副惦记你的女人是看得上你的模样。你还要不要点脸了! “陛下息怒,臣不是来挑衅的。”袁昭又是一笑,宋衍琮脸色黑的像是锅底一样。 明泉!快拉着点儿朕,朕要去揍人了! 身随意动,宋衍琮一个快步上前,明泉上前却是没能跟得上他的速度,待反应过来的时候袁昭已经在十步开外的地上咳血了。 “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敢惦记朕的阿追!要不是怕阿追不高兴,你以为你还有命能活到现在?” “咳咳咳........”袁昭坚强的从地上爬起来,抹了抹嘴角的血迹:“那臣要感谢嘉贵妃了,臣会记得把这份感激也加在臣对嘉贵妃别样的情感之中的。” “你........”宋衍琮长腿迈开就要再踹过去,这一次明泉来得及了一把抱住他:“陛下要是再打下去袁太医就得见阎王去了,若是那样嘉贵妃肯定会难过的。陛下也不想看见贵妃娘娘难过吧!” 袁昭把明泉的话悉数听在耳朵里,眼见着已经出腿的宋衍琮心不甘情不愿的收回腿,然后侧过脸不再看他:“你滚吧!以后别再出现在朕的面前。” 袁昭眼中的坚持一下子崩塌,为了皎皎可能对别人的情感胜过自己而紧张的陛下,为了皎皎可能的难过情感能瞬间平息怒气的陛下,这样的人,足以能让皎皎幸福吧! “臣这辈子注定了是孤家寡人一个,若是陛下真的赶臣离开,臣便无处可去了。” 转过身的宋衍琮脚步一顿:“你说什么?” “臣几年前出过一次事故,早就没了替袁家传宗接代的能力,和宫中的公公没什么差别。臣与嘉贵妃娘娘少时相识,受过许家不少的恩惠,如今想凭着自己的本事来报恩,也算是能让自己有点儿生存下去的价值。臣这样的身子,怎么还能肖想那么许多呢?陛下没有必要这般紧张臣的存在的。” 宋衍琮右手握的“嘎嘎”作响:“那你刚才说的那么多似是而非的话是故意激怒朕的?” “臣不敢,臣句句话都是真的,只不过陛下想的太多了而已。” “陛下,陛下,不能再打了。”明泉眼疾手快跪在地上抱住宋衍琮马上就要冲出去的腿。 “别拦着朕,让朕踹死他!” 一声怒吼响彻乾元宫。 ** 许追虽然不完全相信闻莺的一面之词,但是当证据摆在眼前的时候她也不能不信了。 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宫女名叫碎香,乃是许追住到承庆宫之后内务府新指过来的宫女,在承庆宫的厨房干活,许追吃的药都是经过她的手煎的。生的倒是眉目清秀,却是没想到会做这样的事情。 按照闻莺所说,木槿带着人在碎香的房内找到了被偷着从煎的药中拿下来的干红花。许追本来还存着一点儿的怀疑,这样的事情若是栽赃嫁祸的话一点儿也不难,但是碎香明显是做贼心虚,当木槿带着人冲进去的时候便撒腿往外跑,证据摆在眼前她最终还是招认了。 木槿气急了,伸着指头厉声道:“好你个小蹄子,我们娘娘这般对你你却做出这等背弃主子的事情!你说,是谁指使你的?若是说了,娘娘可能还会放你一条生路,不然立刻拖你出去到慎刑司受刑!” 碎香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不住的在地上磕头:“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是奴婢一时糊涂才做了这样的事情,娘娘饶命啊!” 许追到底还是心软,轻叹出声:“你到底也是受人指使,本宫亦是没有受什么伤害,你若是能说出幕后指使,本宫便饶你一命,只派你去浣衣局做活。” “是,是郭美人。郭美人和奴婢是同乡,小的时候和奴婢还在一起玩过。后来她爹爹中举了,这才没了联系。前几日她宫中的人来找奴婢,奴婢便去了。郭美人病的很厉害,脸色苍白的吓人,但是太医院的人看她不得宠又是三番两次的生病便不去管她。 郭美人对奴婢说红花能治她的病,又说若是能从娘娘的药中每日拿一点儿红花也不会碍事,又能救她的命,奴婢便相信了。娘娘相信奴婢,奴婢真的不知道这样做会对娘娘身子有不好的地方,若是知道的话,奴婢断断不敢这样做啊!” 郭玉妍....... 许追闭了闭眼,我与你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得你这样费尽心机的想害我的性命。 ☆、第97章 嫉妒火焰 第97章嫉妒火焰 宋衍琮得知事情始末,龙颜大怒,下令把美人郭氏推出午门斩首。许追知道宋衍琮生气,但也是有了恻隐之心,这样的一个宫妃若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行这样的极刑那当真是死都不会瞑目。宋衍琮听了她的话最终妥协,把斩首改为自尽。 宫中自尽一般都是在黄昏,许追带着木槿去了郭玉妍现在住的芳华阁,有些事情她不问清楚是不会安心的。 推开芳华阁的柴房,夕阳的余光洒在地上,把许追的身影拉的长长的。郭玉妍抬起头看见来人是谁之后,并没有奇怪,像是早就知道了一样。 “木槿,你在门外等着吧!” “娘娘.......”木槿到底是不放心,让娘娘和这样一个想害死她的女人在一起,当真是危险。 “没事的,我就是有点事情问她。你若是不放心,就在门前等着。” 木槿犹豫着点点头,退到了门外。 许追看着郭玉妍,这个一直在宫中默默无闻的美人。在一众新进宫的御妻之中容貌和家世都不是出挑的,只有那日在御湖边上的一曲算是让许追记住了这个人。 “为什么?本宫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我?” 郭玉妍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步一步的走向许追:“无冤无仇?若不是你,我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我为了在陛下面前露脸付出了多少,却是抵不过你在陛下跟前的默默不语。那日在揽月亭,陛下无视了我所有的准备,让后宫中人都来耻笑我。”她在许追面前站定,有些苍白的脸上写满了不甘:“若不是你,我怎么会这样?宫中所有人都知道如今你的盛势,越发对我欺凌侮辱,我活的连宫女都不如,病了太医院都不肯派一个太医过来。 那次宫中时疫,要不是他,我可能根本就活不下来。可结果呢!连他都对你念念不忘。你既然有了陛下的护佑,又为何与他牵扯不清,图惹是非?” 许追定定的看着她,心里太多的情绪纷杂。这样的一个人,却是藏了这么多的心思。郭玉妍的初衷是妒忌,妒忌她的得宠,妒忌她........与袁昭走的近。 江韵柔二次病发的时候,郭玉妍迁居到了芳华阁,那时候照顾她的太医,便是袁昭。 ....... 芳华阁常年无人居住,即使打扫过了也是一屋子的灰尘。郭玉妍从水深火热的梦境中醒来,不甚清晰的眼中浮现了每日都会入梦的那个身影。 “郭美人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 那人闻言细语般的询问在耳畔响起,郭玉妍的眼泪“唰”地一下便流了下来。他的声音就和上一次,被陛下辱骂的她哭着撞进了那么温暖的怀抱里,他说话的声音一样。虽然清浅,但是足以让她铭记一生。 中秋家宴的那一晚,她无意中撞见了他和嘉贵妃的碰面,知道了原来他的心中,早就有了人。 可是当声音再次响起,郭玉妍突然发现已经死了的心又再次的沸腾起来。这么容易,这么轻易。 是不是真的有这样的一个时刻,满室的荒芜都不见了,只剩下面前的这个人,虽然明明知道抓不住,但是却让人毫无所忌的便扑身而上。 在病中,袁昭细心的照顾,时疫好了之后亦是经常给她送补身子的药来。每一次他都会叮嘱着她要按时喝药,好好养身体。这样可能是官方的回答,却是让郭玉妍心中暖洋洋的。 除了他,没有人会来给她哪怕是一点点的安慰。 她以为自己能时不时的看见他,便算是在这宫中最大的欢喜。以她的身份,她的立场,已经不能再要求太多了。可是当那日在御湖桥边与他相遇,提起嘉贵妃的时候他少见的怔忪,那眼中的温柔之色却是让她嫉妒的发狂。 嘉贵妃有陛下的宠爱,有宫中至尊的地位,有好的家世,又有袁昭这样的人爱慕........可是她呢!除了冰冷的宫墙,后宫之中嫔妃的讥讽嘲笑之外什么都没有。 人活一生,却是什么都留不下。 这样的人生,要来还有何意义。 郭玉妍算是粗通医理,无意中看见了许追的药方便记在了心里。她撒了谎,让碎香拿走一部分的红花,若是嘉贵妃失了孩子,可能她的心里就会平衡一点了吧! ....... 许追看着眼中蓄满了泪水的郭玉妍,以往觉得她虽然长相普通,却也是清秀有致。可是现在,这张脸被嫉妒的火焰逼的扭曲到了极致。 “我从来没有与袁太医纠缠不清,我们少年相识,有的也只是君子之交。至于我与陛下的感情就更是你这种人不会懂得的,你自以为自己喜欢袁昭,却不知道你的喜欢到底有多可悲。 喜欢一个人,会以他的喜悦为喜悦,以他的伤悲为伤悲。你却只是顾忌着自己的得失计较,终究只会是什么也得不到。” 一口气说完,许追有些喘,郭玉妍有些呆愣愣的,神色迷茫。顿了顿,两行泪水骤然滑落。 许追抿了抿唇,再也不看她,踏出了这间屋子。 天边红霞漫天,昏黄的视线中这座皇宫看起来也不那么冰冷了。 不远的地方,宋衍琮负着手站在那里,不知道已经等了多久。 许追突然就很想哭,人心凉薄的宫中,到底有什么样的事情是能够相信的。 而我,能相信你,无论什么时候都会像现在这样,站在原地等着我吗? 她吸了吸鼻子,来到他的面前。许追想了很多关于宋衍琮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可能是问她为何要来这里,或是问她郭玉妍到底说了什么。但是却是没想到他开口的第一句却是:“阿追,我饿了。” 许追愣了愣,低声喃喃:“陛下没有别的事情要问臣妾吗?” 宋衍琮满脸的疑惑:“有什么事是朕必须要问的吗?朕可不知道,快走吧!朕要吃你做的猪肘子。” 许追那一颗纷杂的心渐渐沉淀,点点头跟在他的身后往乾元宫而去。 身后那间被人遗忘的小屋中,郭玉妍依旧朝着门站着,突地笑了,笑得张扬,笑得诡异。脑中还能想起,之前那人来找她时的情景。 “你就这么甘心你喜欢的男人被人迷了心智吗?许追与袁昭牵扯不清,累的袁昭对她放心不下,完全忽视了你的存在。可是许追这样贪慕皇恩,连一个你都容不下,又怎么会对袁昭有情?到头来她什么都有了,却让你连一个牵挂都留不下。 许追宫寒身子不好,若是这时候怀孕了必定会滑胎。到时候她失了孩子再不会得宠,她什么都没了,你就有希望了。想象一下,那个害你如厮的人,若是最后反过来落得那样的下场,不就是因果报应吗?你的心里就会高兴了吧!” 不得不说,这样的一番话,让从小吃苦到大的郭玉妍无比的心动,所以她听了那人的安排在药中动了手脚。不过最终却还是斗不过天命,她终究还是无声无息的来,无声无息的去。 至于他的微笑,他的声音,就只能来生再见,再听了。 还有嘉贵妃,这般害你终究是我对不住你。还有那个人........你一定要小心她。 ** 许追亲手做了菜,两人边说话边吃着饭。宋衍琮看出来她心情不好,净说一些笑话,虽然冷许追倒也买账,这一顿饭吃下来心情莫名其妙好了很多。 吃了饭,又歇了一会儿,夜悄然来临。 “走吧!” 许追不解:“天已经晚了,陛下要去哪里?” 宋衍琮冲着她眨眨眼:“你猜呀?” 许追:“........”她一向是跟不上他的脑回路的,所以干脆也就不猜了。 待两人到了许府的后门之时许追这才反应过来:“陛下.......” “朕看你今天心情不好,定是想家了,带你回来看看。” 许追心中腾地热了,蒸的眼睛也热热的,却是说不出别的话来:“陛下........” 话音未落,一个大手猛地揽着她的腰肢,只听见他靠近自己的耳朵低声的问道:“你怕高吗?” 这话听起来太过耳熟了,许追“噗”一声笑出来,摇摇头:“有陛下在,臣妾不怕了。” 宋衍琮眼中登时一亮,哎呦!阿追越来越有情趣了。小心的环住她,脚下运气飞过围墙,许追心中还是有点儿害怕,但比之上一次已经好的太多了。 本以为这一次一切会顺利,岂料两人刚落了地,宋衍琮脚下一滑“砰”地一声摔在了地上,许追惊呼:“陛下你没事吧?” 有人喊着:“是什么人?”,拎着灯笼往这边来。许追愣了愣,宋衍琮亦是愣了愣,这场景真是似曾相识啊!宋衍琮看着许追再次摊了摊手:“你说你瞎喊什么,这下好了,又要丢人了。” 待那人走到跟前,拿灯这么一照一下子便愣了,迟疑的出声:“小姐?又是你?” 许追痛心疾首的点点头,没错,就是我。被人再次发现带着尊贵无比的陛下翻墙偷偷进了来,这么倒霉,也是没谁了! —— 门外明泉非常习惯般的坐在了门前,招呼着鹿远也一同坐下:“别看了,听刚才那动静不到明天早上是不会出来的。” 鹿远:“........” ☆、第98章 大好时光 第98章大好时光 在这里,有的只是他,和被他宠爱的她。 许府 现下天色还不算太黑,用些宵夜是再好不过的。唐清特意亲手做了几样菜,又把许府珍藏多年的佳酿拿出来招待宋衍琮。 见自家岳母对自己如此的好,宋衍琮心中高兴。可是待目光扫到正经危坐坐在一旁,脸拉的老长的许颂,宋衍琮不禁头疼。 在桌子中央支起一个锅子,里面的汤汁都是唐清之前熬好的骨汤,十分的鲜美。选了新鲜的牛肉、猪肉切成薄薄的片,往汤中一烫便熟了,再沾上唐清调的酱料,当真是好吃又暖身子。几个人围在桌前,自有一股暖意袭来。 许颂本来坐着不动,阴沉着脸也不吃东西,被唐清在桌下狠狠地踩了几脚之后总算是有了点反应,心不甘情不愿的拿起筷子吃了起来。许追见惯了这样的事情,十分淡然的吃着锅子。宋衍琮眉头半挑着,心中一阵的狂笑,哈哈哈,岳母真绝色啊! “陛下大驾光临,许府蓬荜生辉。妾身做的这些菜都家常的很,登不上大雅之堂。” 宋衍琮眸中含笑:“夫人过谦了,朕在宫中每日吃的都是阿追做的东西。夫人的手艺胜过她百倍,朕岂有吃不惯之理。” 许追脸上一红,低下头去,被一只大手挡在了下巴上:“可别再低了,再低一点儿就要埋到饭里面了。” 唐清看这样子,也是笑了。这其乐融融的时刻,只有许颂在一旁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唐清眸子一动,站起身给宋衍琮斟了杯酒,又给许颂同样斟了一杯:“夫君,陛下圣驾到来,是许府上下的荣幸。妾身是女流之辈,不适合饮酒,便由夫君代替妾身敬陛下一杯可好。” 许颂冷冰冰的脸上少见的犹豫,最终还是败在了自家夫人灼灼的视线之下。他接过酒杯朝向宋衍琮一抬手:“臣敬陛下。” “好。” 两人隔着圆桌对饮一杯,拿下杯子不到三秒,许颂的脸上腾地红了。唐清见状又拿过许颂的杯子倒满:“这第二杯,夫君带妾身感谢陛下对皎皎的照顾。” “这第三杯,夫君带妾身恭祝陛下龙体安泰。” “这第四杯........” 在唐清的循循善诱之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和宋衍琮隔着圆桌坐的许颂坐到了宋衍琮的身旁,全无平时那副冷冰冰的木头脸。红着一张脸,和宋衍琮勾肩搭背的说着话喝着酒,就像是多年的知己好友一般。 岳父这么给面子,自己不能不接。宋衍琮笑的十分的肆意,与许颂把酒言欢。 眼见着目的达成,唐清得意一笑,小样,让你再矫情。 —— 那边两人还在喝着,这边唐清总算是腾出空来拉着女儿说说体己话。 许追的闺房之中,母女两个坐在榻边。许追时不时的望着门口,唐清拍拍她的手:“放心吧!你爹酒后什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除了多话也没有什么暴力倾向,陛下不会有事的。” 被戳破心思的感觉当真是尴尬,许追咬着唇收回目光。 “我家皎皎长大了,心中有惦记的人了,娘很开心。”唐清抬手抚着许追的脸颊,许追便像小时候那样轻轻蹭着她的手心:“你的性子像极了你爹,什么事情都藏在心里,什么感情都不表露分毫。当初遇见你爹的时候,为了让你爹承认喜欢我,老娘可谓是用尽了手段。可这里的女子,像我这样的性子的可谓是凤毛麟角。若不是碰见了我,你爹可能就孤老终生了。” 许追失笑:“娘亲,你也太自恋了。” “所以我一直都很担心,若是以后生了孩子,像许颂那个木头该如何是好。可惜啊,怕什么来什么,你聪敏细致像他,榆木脑袋也像他。我一直很担心,以后你不会找到值得你托付终生的人。当时你要入宫的时候,我倒是没觉得是坏事。宫中这样的地方,注定了不会有那个人全心全意的待你。与其以后途生悲伤,不若在之前就打断妄念。 可是娘没想到,陛下会对你钟情。上一次你们来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只不过那时候陛下还会收敛,也只是会时不时的偷偷看你而已。现在却是恨不得眼睛长到你的身上,半分也不愿意离开。而你对陛下,也是从那时的无动于衷变成了现在的担心关怀。娘很开心,也终于能放心了。” 许追有些不自在,低着头不自觉的揪着身上那件碎花长裙。 “陛下对你好吗?” 许追点点头,唐清又问:“那你对陛下呢?” 许追抬起脸,磕磕巴巴:“我........我不知道。” “既然你们已经知道了彼此的心意,那有什么不知道的?别管他是什么样的身份,尽你所能对他好才不算辜负这大好的时光。” “可他是皇上,他什么也不缺的。”许追深吸了口气又道:“我有什么是他没有的?” 唐清摇了摇头,这孩子,还真是蠢得可爱。 “身在高位,常常有许多事情是身不由己的。大多数人都是为了利益,为了名位聚集在皇上的身边,他最渴望的便是抛却身份之后,还能有人倾注一颗真心对待他。我看他唤你‘阿追’,便是想和你做寻常人家的夫妻。这样的想法虽然看着遥远难以实现,但是谁又能说一定不会成真呢?你要做的就是相信他,并付出你的努力。 其实若是心中有他,他高兴你也会跟着开心。所以当你为他做事情之后自己心中欢喜了,便就是对他好了。” 许追听得懵懵懂懂的,但是却是极其努力的把自家娘亲的话记在脑子里,留着以后慢慢琢磨。 唐清说完揉了揉她的头发,面露慈爱之色:“我家皎皎这般乖巧,定然会做的很好的,娘亲相信你。” 这鼓励说的许追一阵的心虚,轻咳一声:“.......没错,我会做的很好的。” —— “我跟你说啊!你小子我是看着长大的,无论在是能力还是为人上,都不比先帝差,就是有一点。”许颂长长的打了个酒嗝才继续道:“就是太他娘的窝囊了,就眼睁睁看着朝中的那群小人蹦跶,自己躲在后面装深沉。” 这话说得宋衍琮不由得笑了,没想到许颂喝醉之后是这样一副德行,拉着他从天南谈到海北,从海北拉回京城。 “朕也是无可奈何,现在的那些都是表象,朕有后招的。若是许大人.......” 许颂挥挥手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从姓莫的那小子上台我就知道了,你不用解释了。就凭着这一招釜底抽薪,臣敬陛下一杯。干!” “哎哎哎,快别喝了!”唐清和许追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许颂那句足可以灭九族的不屑之言,唐清急忙跑进来一把拉下了还要继续喝的许颂,陪笑着和宋衍琮道:“陛下恕罪,老爷就是这样,喝酒就会胡说八道,他不是有心的。” 许追亦是满脸紧张:“陛下恕罪。” 宋衍琮神智依旧清楚,拉着许追的手让她安心,转头对唐清道:“在外许大人是我大梁的栋梁之才,关起门来是我的岳父。翁婿之间有什么忌讳的?朕很是高兴,岳父大人能如此坦诚以待,夫人莫要说什么恕罪不恕罪这样见外的话。” 唐清心中感动异常,陛下能如此相待,可见皎皎在他心中的分量。 “朕有些累了,阿追,跟着朕去休息吧!” “我还要喝,给我酒!” 两人出门之际还能听见许颂的要酒声,又听见女声清冷响起:“好啊,你要是想继续喝酒的话,我陪你喝。不过喝完之后从明日开始,你就去睡书房。” “夫......夫人?怎么是你?夫人别生气,我就是说着玩的。不喝了,不喝了........” 许追笑了笑,与身边的人十指相扣,在回廊之中穿行,往她未出阁之前的闺房而去。 早有下人备好了水,浴桶便支在房内的翠竹屏风之后。宋衍琮顾忌着这是许追的家中,也知道她面皮薄,收起了胡闹的心思。规规矩矩的洗了澡,给她和自己擦干了身子,便抱着许追一道上了床歇息。 夜和上一次回到家中的一样静谧,只不过那心境却是截然不同了。 宋衍琮半搂着许追的腰身,呼吸灼热喷在她的耳畔。 许追想起之前唐清说的话,本来抵在他胸口的手慢慢撤下,改为轻轻搂住他精壮的腰。察觉到身边人身体一瞬间的僵硬,许追羞涩万分的埋首在他的胸前不敢抬头。 “怎么突然抱着我了?”宋衍琮桃花眼中流光一转,压低的声音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许追突然也就觉得高兴,也许娘亲说的真的是对的。 她没言语,只是抿着唇无声的笑了笑。宋衍琮更紧的揽着怀中的人,小声的逗弄着。时而轻笑,时而脸红,时而薄怒........在这里,没有旁人的打扰,没有宫中的争斗。有的只是他,和被他宠爱的她。 夜半无人私语时,私的是怀中暖玉,语的是岁月温良。 ........ 情深也惘然,清浅琉璃暗。盛世恩宠下,欢声笑语连。——卷尾 ☆、第99章 十月飞雪 第四卷芙蓉锦 一念落,一念起。万事定,琴瑟合。——卷首 第99章十月飞雪 经过这么多次的经历,许追懂得了一个道理:她的挣扎都是苍白的。 京城最繁华热闹的街道要数城东的流云街和长东街,后者是小贩摆摊的地方,各种小物件小零嘴,都可以在这里以最便宜公道的价格买到。整日里过来的都是些小孩子,或是年轻人。而前者则是各种古董字画聚集地,只有你想不到的朝代,没有它卖不到的瓷器。名门大家经常会到这里来,挑几件自己心仪的东西赏玩。而那些不懂装懂的暴发户也会过来,买个一堆充充门面,也算是附庸风雅了一回。 这两条街紧紧相邻着,却是风景大不相同。 秋高气爽,今日的天气很是让人觉得舒服。在长东街的街角那里支着一个摊子,卖着香喷喷的糖炒栗子。一个穿着麻布衣裳的小女孩在摊子面前停了下来,吞了吞口水,大眼睛眼巴巴的盯着锅中翻炒的栗子看。卖栗子的大娘笑着问:“女娃,想吃这个是吗?两个铜子儿一份” 小女孩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肉肉的手指指着南边:“可是我娘亲去那边买菜了,我没有钱。” “不妨事,女娃娃拿去吃吧!”大娘从一旁拿了个纸袋子装了满满一袋子栗子递过去:“去吧娃娃!” 小女孩开心极了,笑着甜甜的接过,拿起一个栗子扒了皮送到嘴里,又甜又糯,真是好吃极了。小女孩眼睛笑得弯弯的:“谢谢大娘!” 此时不远处,一个身着赤金玄袍的男子骑着一匹红色大马从拥挤的街上呼啸而过。来的急躲避的人都忙不迭的逃开,也有的人就那么不幸的被踩在了马蹄之下。 “吁........”马应声停下,街上的喧闹随着这一变故迅速寂静下来。炒栗子的大娘瞪大了眼睛看着摔在不远处地上的女娃娃,还有骨碌碌的散落了一地的栗子。她急忙跑出去,那女娃娃却是已经断了气。 马上的男子皱了皱眉,嫌恶的看了一眼小女孩,从怀中随意扯出几张银票“刷”地散开:“这些钱足可以抵过她这条烂命了,剩下的就当你赚的了。” “哒哒哒.......”马蹄声再次响起,赤金玄袍的男子离开了众人的视野之中。 不远处人群之中走过来一个挎着菜篮子的妇人,看清了眼前的一幕,“砰”地一声菜篮子脱手而落。 “兰兰!兰兰!”妇人不敢置信的大声哭喊着冲了过去,从炒栗子大娘那里接过小女孩的尸身。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兰兰!你怎么会这样,你怎么舍得离开娘!” 围观众人皆是唏嘘不已,但谁也不敢上前劝慰,站了半晌就各自散去了。唯有炒栗子大娘拍了拍妇人的手:“妹子,人死不能复生,拿着这些钱给孩子找个好地方好好安葬了吧!也是可怜.......” “谁要他的钱!我孩子的性命怎么能是钱可以换来的?”妇人浑身颤抖着,咬的下唇都出了血:“我要去报官,我要为兰兰报仇!” 大娘怔了怔:“可是那人是........你斗不过他的。” 便只是一瞬之间,刚刚还晴朗万分的秋日时光顿时不见。大片乌云飘过,遮住还算耀眼的阳光,世界登时一片灰暗。一朵两朵洁白的雪花自天而落,到地上便没了踪影。 才十月的光景,却下起了雪。 “老天爷也看不过去了,十月落雪,还不足以证明我儿死的冤枉吗?兰兰是我的命,就算我搭上这条命也要为她报仇。” 大娘抬头看着天,又看了看眼睛通红的妇人,最终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 ** 京城虽然在大梁北边,但是像这般十月初便下雪还真是头一遭。宫中也是措手不及,内务府急急忙忙的为各宫主子送去银碳厚被来御寒。许追眼看着各宫都打点妥当了这才回了承庆宫,经过这些时日的历练,她在处理宫中琐事上也算是得心应手了。 李易把殿中炭火生的很旺,一进门便是一股暖意袭来。木槿在外间给许追把披风拿下来之时,木兰走了过来小声道:“陛下过来了。” 许追抿着唇掩饰住心中的异动:“嗯,本宫知道了。” 踏入内间,宋衍琮正站在窗边向外看纷扬着的皑皑大雪。许追想起之前很多时候宋衍琮悄无声息的走近她,便起了坏心思。屏住呼吸,放轻脚步慢慢靠近他。待与他的脊背只隔了一步的距离之时,许追心头有些得意,刚欲拍一下他的肩膀便被人擒住胳膊一下子拎了过去。那动作实在太快,待反应过来之际她的后背已经抵在了窗柩上,宋衍琮俯下头看着她的脸:“这般偷偷摸摸的是想要干嘛?” 许追尴尬极了,支支吾吾的:“没,没想干什么?” “朕不信。”他眼中晶晶亮的,看的许追汗毛竖起。 “你亲朕一下朕便相信。” 虽然经常被他逗弄,但许追还是没出息的一下子就红了脸。脸的厚度这种东西,想要练好也是需要时间的。 许追犹豫了一下,直起腰身飞快的亲了他的脸颊一下然后一头撞在他的怀中,再不好意思抬脸。宋衍琮推开她,眉头皱起:“你这也叫亲?” “不,不是吗?” “当然不是。”宋衍琮那张足可以晃人心智的脸在她的面前放大,许追脑子一瞬间空白,只能听见他带着蛊惑的声音响起:“这才叫亲。” 双唇相接,她的手被他攥在掌心,舌尖骤然被咬住,有些麻有些疼,刺激着她的神经。宋衍琮睁着眼睛盯着她的反应,看着许追从一开始的惊慌失措,到后来的闭上眼轻轻回应,他唇上动作更甚。那只手,带着她的手往下面游走而去。 当触到那异样之处的时候,许追手掌一僵,倏地睁大眼睛:“唔.......” 宋衍琮的另一只手解开自己的腰带,带着她的手放在腰间。他放开了她的唇,在许追还未开口之际在她耳边轻声喃喃:“阿追,我想这样.......嗯,帮我好不好?” 许追心跳如鼓,脸上烫的吓人,这样的事之前打死她也不敢相信,可是如今........他就在自己身边,他低低的求着她,许追怎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阿追真好。”他在她耳边磨蹭着,再不迟疑拉着她的手覆上去。刚开始的时候还会带着她一遭,待动作几次之后便拿出自己的手,任她伺候着。许追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吓得眼睛都不敢睁开生怕看见什么。虽然生疏,但那娇娇的手,那掌心的温度却让宋衍琮不禁喟叹出声。 最后胡闹的盛了,他解开了她的上衣,任她上身裸*着在他眼前。宋衍琮咬着她的舌尖,大手不住的揉着她的起伏之处。许追细细喘着,被他弄得实在是难受。宋衍琮移开一只手向下探去,摸到了滑腻之处便知她也已然情动。得意之余,不免有些兴奋。兴奋的脑中一片空白之后,许追只觉得手中什么东西热热的流了一滩。 宋衍琮拉着她的手出来,故意拿到她的眼前。许追呜咽了一声,耳根子冒火的转过头,听见他得意的笑声。 拿着一旁的帕子替她擦净了手,宋衍琮心满意足搂过她:“你也难受了是不是,嗯?我也用手帮你好不好?” “没.......” 经过这么多次的经历,许追懂得了一个道理:她的挣扎都是苍白的。 结果就是她满头热汗的败在了他指尖上,而宋衍琮用实际行动再一次验证了许追总结的这一真理。 ....... 折腾了一通宋衍琮总算是满足了,吃了晚膳之后便十分有兴致的拉着许追坐到临窗的座位上对诗。 木槿进来送了一壶驱寒暖胃的猴菇茶之后便退了出去,殿中只留了这两人。 “今日下雪了,咱们便以雪为题,朕先来吧!独扫门前雪,不识雪中珠。前尘尽皆除,胸内无一物。” 许追默了默,突然觉得好笑:“陛下.......这是在骂臣妾吗?” 曾经许追对宋衍琮的态度就是:不接触不面对不打扰。在宫中三年,她都是顾着自己的存活,没有注意到有人一直在她身边守护。这便是诗前两句的意思了,而后两句.......许追又是笑了:“陛下不是最有自信的吗?怎么还会说臣妾心中没有陛下呢?” 宋衍琮板着一张面瘫脸:“朕乐意这么说,怎么?你想反驳吗?想反驳就直接说呀!” 此时此刻,常驻在宋衍琮内心深处的无数个他又开始沸腾了。 ——说呀说呀!说你喜欢朕们呀!朕们这么英俊潇洒,机智酷炫,喜欢就是你赚了呀!不吃亏不上当的呀!说呀说呀!快说呀! 许追低着头思索着什么,即便是这样,还是能感觉到宋衍琮的那视线犹如自带穿透技能一般的从她的头看到了她的心。半晌,她抬起脸,轻声的念了一首诗。 “月下明珠暗,寂静雪中藏。纵使前尘尽,君亦妾心光。” 即使明珠不如月光明亮,但是在我心中,你便是唯一的,照亮我的,最明媚的光。 ☆、第100章 坦诚相待 第100章坦诚相待 许追低着头思索着什么,即便是这样,还是能感觉到宋衍琮的那视线犹如自带穿透技能一般的从她的头看到了她的心。半晌,她抬起脸,轻声的念了一首诗。 “月下明珠暗,寂静雪中藏。纵使前尘尽,君亦妾心光。” 即使明珠不如月光明亮,但是在我心中,你便是唯一的,照亮我的,最明媚的光。 宋衍琮极其想忍住自己心中的喜悦之情,故意的板着脸,却还是不由得弯起嘴角。他轻咳了一声:“这什么意思?朕书读的少,不明白。” 他甚少像这样孩子气的厉害,许追也不戳破。她只是莫名的有些心酸,那些过往的时光,那些曾经怀疑过的,曾经痛恨过的时光,不只是让她变得不够勇敢,也让他即使得到了也会患得患失。所以他才用这样的方法,通过对诗来让她说明心意。很有心计,却也小心翼翼。 许追踮起脚,拉着他的头往下亲了亲他的唇:“意思就是........臣妾敬慕陛下,许追喜欢衍琮。” 原以为以许追的性子她只会似是而非的搪塞过去,或者是干脆脸红的转过头去不说话,宋衍琮万万没有想到许追会这么大大方方的便说出来。太多太过的惊喜让他一下子愣在当场,许追看在眼里眼眶又是一热。 原来,这么简单的话就能让他这么高兴。 腰身一紧,许追双脚离地被他横抱在怀中。宋衍琮像是个弱智儿童一样,抱着她飞快的转着圈圈。 “陛下,陛下,臣妾头晕了。” “哦哦。”宋衍琮慌张停下来,紧紧抱着她:“阿追,我好高兴。”高兴到手舞足蹈,高兴到恨不得跑到外面一边狂奔一边大声喊着:“阿追说喜欢我啦!” “我........” “启禀陛下,贵妃娘娘,姚昭媛过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许追看出了宋衍琮的不高兴,急忙道:“臣妾也好些日子没见过月儿了,她好不容易过来一趟,陛下别不高兴。” 朕也是好不容易才和你单独待一会儿,却跑出来个姚知月和朕抢关注度朕怎么会开心。 他虽然这般想着,但是许追都已经这般懂事的和他解释,他也不能再说什么。 “让她进来吧!” 宋衍琮和许追坐在转过屏风之后的软榻之上,不多时便听见脆生生的声音由远及近:“许姐姐,月儿来看你了,你想没想月儿?”话音落下,她才将将转过屏风,浅粉色的一身对襟小袄,很是娇俏可人。待看清了殿中坐着的宋衍琮时,她一下子噤声,小跑到他跟前行礼:“臣妾给陛下请安。” “平身吧!赐座。” 平日里姚知月一见到许追都是天南海北的说个没完,但今日宋衍琮在这里,姚知月默默不出声,只是有一眼没一眼的看着许追。许追怕姚知月觉得尴尬,便主动的和姚知月说着话。 不一会儿,姚知月便抛下了刚才的那份紧张与矜持,全身心的向许追描述了前几天她养的狗是如何一头扎下御湖,扑腾扑腾又自己爬上来的场景,逗得许追掩唇而笑。 “不过月儿几时养了狗了?我怎么不知道?” 姚知月嘟着嘴:“许姐姐整日和陛下在一起,都不关注月儿了。陛下整日和许姐姐在一起,除了许姐姐,月儿在宫中也没什么说得来话的人,也没什么事情干就无聊的养了条狗。” 许追笑意渐渐凝固在唇边,宋衍琮斜睨了她一眼转头看向姚知月:“你喜欢养便养吧,但狗毕竟是畜生,让下人好生训练,别咬了你。” 姚知月认真的点头:“臣妾记住了,多谢陛下关心。唔.......”她目光在许追和宋衍琮之间徘徊,也觉得自己在这里很不自在,遂站起身道:“那臣妾就不打扰陛下和许姐姐说话了,臣妾告退。” “嗯,去吧!” “雪天路滑,你要仔细你们家主子。”许追不放心的叮嘱了姚知月身边的人,这才让那对主仆离去。 “不高兴?”宋衍琮放松身子斜靠在软垫上看着她。 许追垂下头,宋衍琮只能看见她的侧脸,和她一瞬间顿住不动的长睫毛。 “月儿很可怜.......” “嗯,然后呢?” “陛下不仅是臣妾一个人的夫君,也是宫中各个嫔妃的夫君........” “嗯,然后呢?” 许追抿了抿唇,转过脸看着他:“臣妾不应该霸占着陛下不放,是臣妾的原因,才让月儿那般的孤独........” “哦?那你是准备把朕推出去了?”宋衍琮冷下一张脸,那双桃花眼中冰霜聚集,他唇边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明晃晃的诉说着他心中的讥讽:“刚才是谁说‘月下明珠暗,寂静雪中藏。纵使前尘尽,君亦妾心光。’的?又是谁说的敬慕朕,喜欢我的?这就是你的敬慕,你的喜欢?为了你的姐妹情深就甘愿把朕推出去?呵,朕也是开了眼了。既然如此,朕就成全你。” 宋衍琮的语气平淡到让人心惊,他没再说话下了塌便提步往门外而去,再没看许追一眼。刚要转过屏风,身后便响起了焦急的脚步声,一双纤细的胳膊从背后环上了他的腰:“别走,我不是这个意思。” 许追见他没有再想走,便松开了双臂绕到他的面前:“月儿是很可怜,臣妾会愧疚,会不安,会想着如果陛下对臣妾不这般好,是不是宫中人人都可以安生的活下去。可是只是想想臣妾便会难过,陛下会和其他的女人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会帮着她们画眉挽发,还会在弄星台上亲手为她们演皮影戏.........只是一想想这样的画面臣妾就很难过,臣妾舍不得让陛下走,臣妾想让陛下身边只有我一个人。就算月儿孤单,就算后宫中人嫉恨,我都不愿意把陛下推出去。可是,可是我从前不是这个样子的......我不想让别人受苦,可是现在我,我却是只想着自己开心........身为一个妃子,臣妾本不应该这样的,不该这样自私,可是.......” 她颠三倒四的说着话,没有了平日中的冷静,说着说着便啜泣起来。宋衍琮下巴绷得紧紧的,看着她低声地说着自己的心里话,看着她左右为难到把自己逼到崩溃。他咬着牙恨恨地道:“你管她们做什么?让她们受苦的是朕不是你!要是有报应尽管报应到朕的头上来,不用你瞎操心!朕告诉你,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你若是再敢说这样的话,动这样的想法,朕便.......” 许追眼中包着盈盈泪光,委委屈屈的看着他。宋衍琮鼻子中一哼,恶狠狠地揪着她的下巴:“你要是再敢,朕就做死你!” 许追一愣,习惯性的便埋着通红的脸到他的胸口。宋衍琮一把拦住,逼着她的脸对着自己的:“朕的话你记住没有?” “记,记住了。” 靠在他的胸口,许追伸手去够他垂在身侧的手。他“啪”地一声甩开,她再去拽,几次过后终于是被她牢牢牵住。许追已经止了泪,掰开他的大手,再伸开自己的搭在上面,五指向下扣去,如此十指相牵。许追直起身子再次面对脸色还不是很好的宋衍琮,笑得极是讨好:“陛下,不生气了吧!” “哼!”宋衍琮别开脸,许追执着的也追着过去:“陛下,别生气了。” “你烦不烦!” 相处这么久了,许追大致能分清楚宋衍琮的话哪句是真生气,哪句是装的。宋衍琮只当吓唬住了她,却没想到许追笑得更加甜了:“不烦不烦,臣妾唯陛下龙首是瞻,陛下见臣妾这么忠心不二的,就别烦了吧!” 宋衍琮:“........” 上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宋衍琮皱着眉头:“你是谁?你把我家蠢蠢的阿追弄到哪儿去了?” 许追:“弄到你心里了。” 宋衍琮:“........” 天哪!自家娘子越来越会说话了,高冷的朕已经承受不来了怎么破? ** 宋衍琮是个小心眼儿的人,自己承受不来了也非要拉着许追一起承受不来。所以第二天早上,宋衍琮神清气爽的上朝去的时候,许追还昏昏沉沉的睡着。 金殿之上,宋衍琮高坐在上首,扫视了下首的众位大臣,最后视线落在了李城身上:“李爱卿昨夜睡得可好?” 被点名的李城上前一步:“劳陛下惦记,臣睡得很好。” “天气骤变,十月飘雪。李爱卿身子一向不好,朕很是担心。爱卿要注意加衣,切莫受了凉,朕可是还要李爱卿辅佐着朕啊!” 李城“扑通”跪在地上:“老臣多谢陛下体恤,必定保重自身。” “李相保重自身固然要紧,更要紧的却是约束自家。殊不知这十月飘雪的异象,便是由李相家而来。”莫笑染淡淡出声,亦是向前一步,躬身道:“臣有一事启奏,李相之子李林昨日在长东街策马而过,踩死了一名五岁的小女孩。事后李林扔下银票便扬长而去,丝毫没有一点儿悔过之心。女孩的母亲走遍了京城的衙门,却都被打发了回来,臣路上偶遇听说了事情的始末便决意要把此事上达天听。” 明泉从莫笑染手中接过奏折呈上去,宋衍琮仔细翻开过后放到一旁:“李爱卿,这事你可知情?” ☆、第101章 红梅映雪 第101章红梅映雪 明泉从莫笑染手中接过奏折呈上去,宋衍琮仔细翻开过后放到一旁:“李爱卿,这事你可知情?” “回陛下,老臣毫不知情此事。犬子李林虽然资质平庸,但自小就是心地纯良之人,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莫相,怕是其中有所误会吧!” “误会?”莫笑染一声讥笑:“长东街的那么多双眼睛皆可见证,令公子洒下数张银票也可寻到钱庄出处,这么多的证据面前,李相还敢说‘误会’二字,真是滑天下之大稽!”顿了顿,莫笑染转身又道:“陛下,如今十月飞雪,殊不知便是老天爷看不过去这世上的罪恶才突变异象。若是任由着李林为所欲为,天不容许,我大梁千千万的子民亦是不允许。王子犯法尚要与庶民同罪,更何况只是人臣之子?” 宋衍琮未点头也未摇头,只是对依旧跪着的李城道:“莫爱卿的奏章上确实有目击者的证词,也有钱庄证实那银票确实是出自李爱卿家里,事实在眼前,确实是抵赖不得。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不会的,陛下,林儿不会这样的,不会的,不会的!”李城直直跪在地上,一声比一声高的喊着,那有些苍老的声音响彻大殿之上。眼角的褶皱随着他瞪大眼睛的动作猛然被撑开,最后一声像是破了音般陡然升高,然后霎时消散。“砰”地一声,那有些微胖的身子轰然倒在殿中。 “李相!李相!李相你怎么样了?李相可不能出事啊!”旁边站着的一众大臣急忙跑出来,一时间金殿之上净是焦急的呼喊声。宋衍琮坐在高位之上,看着那些面露焦急一拥而上的大臣,看起来比自己亲爹重病还要上心。人人脸上都是浓妆重彩,时不时的还要去补个妆,生怕被有心人从那脸上看出一丝一毫的破绽来。 偌大的朝堂,一群人在演戏,看得让人发笑。 穿过人群,莫笑染默默立着,和宋衍琮四目相对之际,他笑了。 宋衍琮亦是笑了,摆摆手让明泉去叫太医给李相诊病,李林先行压入大理寺,容后再议。 ** 下朝之后,宋衍琮招莫笑染到御书房说话。 “李城可真是只老狐狸,居然会想到装病这一招来拖延时间。”莫笑染唇边依旧挂着微笑,貌似比平日里笑得更灿烂。两人并肩站在殿门前,看白雪簌簌而落。远处的亭台楼阁尽数淹没在这白色之中,像极了祭奠亡灵的灵堂。 “李城是算准了朕的心思,料想朕必定不会在他重病之下对李林下手。就算朕执意如此,朝中大臣也会拼了命的阻拦。到时候天下人都会说朕刻薄寡恩,逼害良相。在这种关头,这么大的罪名无异于给并州的方燮以可乘之机,朕定是不会因为一个小女孩的性命而让天下苍生生灵涂炭。好一个李城,好一个大梁的忠臣良相!” 莫笑染身子不好,这么冷的天气就算是在屋内也披着狐裘。白色的狐裘裹着他,露出那一双细长的眸子。 “李城这一病估计时间不会短,在这期间他定是会想方设法为李林脱罪,看来,李林这次定是会逃过一劫了。” 宋衍琮转过头看着他,语气傲然:“就算李城有办法让李林逃出生天,李林这条命朕都要定了。” “陛下有何高见?” “十月十七是先帝忌日,朕会去皇陵为父皇守灵半月,在这期间,李相病重,那朝中事务就都交给你这个左相全权办理。朕许你便宜行事之权,到时候你找到什么线索,或是你想要处决什么人........就都是你的事了。” 莫笑染无奈的摇着头:“陛下这可真是打的一手的好算盘,让臣去做出头鸟,自己在背后受益。” “哈哈哈哈........”宋衍琮笑得豪爽,一巴掌拍在莫笑染的肩头:“谁让你是朕最得力的左膀右臂呢!况且你上任以来早就和李城撕破脸了,再多撕一点,把李城那张老脸撕花了又有什么关系?好了,一切都靠你了,哈哈哈哈.........” 那不要脸的陛下狂笑着踏出门去找他家娘子去了,一阵风夹着雪从门外吹进来,莫笑染瑟缩了一下,紧了紧狐裘快步往宫门方向而去。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派不要脸的陛下来磨其心志。 唉........ 刚刚走出乾元宫的大门,踏上往宫门而去的石子路,雪还不算厚,松散着铺在路上,发出“咯吱咯吱”地响声。雪天路滑,宫中少有人走动,这阵响声便格外的引人注意。走了没几步,莫笑染停下脚步,微垂着的眸中顿了顿,调转脚步向相反的方向而去。 雪还在下着,一片,两片,渐渐连成画幕,莫笑染那有些瘦弱的背影融进这画幕之中,只是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 —— 今日下了初雪,御花园梅园的梅花被催的早早开了。宋衍琮前些日子拉着莫笑染,突击学了好些个哄女子的法子。今日梅花开得好,宋衍琮自然是不会错过这样献殷勤的大好时机。 他往承庆宫去,拉着许追便出了来往梅园而去。梅园东边有个亭子,明泉沁香带着人收拾了好一番,又点了暖炉炭火,既不会生凉,又能赏梅花,可谓是一举两得。 若是这么简单的话,那也就不算是莫笑染教出来的徒弟了。当许追见到五个如意馆的画师等在亭子中的时候一下子愣了,宋衍琮揽着她道:“朕突然想起来,咱们还没在一起入过画。今日是梅花初开,瑞雪初下,这么好的时候若是能画下来便再好不过了,朕便让如意馆的人过来,给咱们画上几幅画。”他顿了顿,又凑近她的耳畔低语:“等咱们生了第一个孩子之后,再让他们画一幅咱们一家三口的全家福。” 许追心跳的厉害:“陛下胡说什么?” “怎么算是胡说?章太医和朕说你的身子调养的越来越好了,再吃一段时间那药便可停了。朕再努力努力,明年这个时候定是能抱上胖娃娃了。” “陛下别说了,还有旁人在呢!”许追的脸颊比那红梅的颜色还要艳丽,低着头却是不由得笑了。 旁边的画师平日里给陛下画像的时候都知道陛下是个冷性子的,哪里见过他和别人这般温柔亲昵。一个个的都像是傻了一般的盯着看,明泉重重咳了一声,许追先反应过来急忙推开宋衍琮坐好,宋衍琮也跟着坐了过去。那几个眼巴巴盯着的画师第一时间错开眼,拿着画笔埋首开始画了起来。一时间,只听见雪落在花瓣之上的声音。 “你今儿个这一身衣服不错。”宋衍琮贴着她坐下,上下打量着她,然后歪着头若有所思:“好像和朕那日在乾元宫东暖阁撕碎那件差不多。” 许追怔了怔,眼观鼻鼻观心的不答话。宋衍琮没听见她回话也不恼,自顾自的嘟囔着:“那次撕衣服撕的很开心,很久不撕了有点怀念。今晚撕撕看看,不不不,本来打算今天在桌子上的,上次在御书房就想试试来着........” “陛下!”许追实在是听不下去了,红着脸“腾”地跳起来,引得那五个画师整齐划一的抬头望着她。许追尴尬万分,只好又心不甘情不愿的坐了回去。 “害羞了?”宋衍琮十分不觉得有所谓的再次贴过去,在她耳边轻声问着。许追把自己当成了木头人,敌不动我不动,敌动了,我还是不动。 半晌宋衍琮也觉得无聊了,就伸手揪着她手背上的肉,扯扯她脸上的肉,摸摸她大腿上的肉....... 许追:“........” 再过一会儿,画师把画好的画呈上来,这折磨才算是到头。宋衍琮牵着许追的手看过去,忽而指着一幅画问道:“这是谁画的?”许追亦是抬眼望去,竟是吓了一跳。远处是阁楼一角,近处是亭檐弯弯,旁边是红梅傲雪,分外灼人。宋衍琮和许追坐在一处,两人的衣袖连在一处,宋衍琮歪着头贴近她的耳边,许追正襟危坐,故意不看宋衍琮,却是掩不住嘴角那甜甜的笑容,还有眼中灵动的神色。 “回陛下,是微臣画的。” “嗯,画的好,下去领赏吧!”宋衍琮歪着头看着许追:“喜欢吗?” 其实各位画师的画技都是一顶一的,但是唯有这么一幅是敢这般坦荡荡的把两人间的情谊画下来,不像其他几幅,没有半点的情思。他这么喜欢这画,原是因为他不让自己的心思藏在心间吧! 他不愿意再避着人,她也不愿意。 “嗯,臣妾喜欢。” ....... 画完了画,许追不愿意再在那亭子中干坐着,想到处看看,宋衍琮自是一应都答应的。让明泉等人在原地等着,他牢牢的牵着许追的手,穿过那看不见尽头的梅海。 这大好的景色,引人驻足停留。是以今日来这梅园的,远远不止宋衍琮和许追二人。 “陛下,那不是........两人停下脚步,许追看着站在不远处的那两人,心情甚是复杂:“绮罗和........莫大人........” “快蹲下!”宋衍琮桃花眼中精光一闪,拉着许追蹲到了一棵梅树之下。许追缩了缩脖子:“陛下你这是做什么?” 宋衍琮一手搂着她,一手抓着树干,伸长脖子往那边望去,满脸的兴奋:“当然是看热闹了。” 许追:“.......” ☆、第102章 我一直在 第102章我一直在 半个时辰之前,宋绮罗坐在暖熙阁二楼的小窗前,暖上一壶清酒,对着雪景独酌,倒也是不失情趣。那几杯酒下肚,她突然就觉得胸口闷得晃,推开窗一看,远处御花园方向那一片红色让她心动,想着那里的红梅应是尽数开了,白雪映着红梅极是赏心悦目,她便放下酒杯披着披风出了门。 走到御花园,红梅果然开的热烈。从远处看去,似红霞笼罩,整片的红,看的人心里也暖了起来。像想起什么似的,宋绮罗匆匆的走进梅林中,左拐右转的来到她的目的地,脚步却硬生生的停在了那里。 一道身影长身玉立的站在一棵梅树前,穿着一套冰蓝色织花对襟的棉袍,上身裹着雪白的狐裘,一只手正握着什么,白玉般的手冻得红肿,想是已经来了许久。 仿佛是听见了她的脚步声,他转过身来,宋绮罗想躲开已是来不及。 莫笑染先是一愣,接着眼神中绽放出光彩,随即又黯淡下去。 空气仿佛凝结了一般,宋绮罗想转身离去,眼睛却无意间飘到他的手里,一个白色的小瓶子被他攥在手里,顶部绑着一条红线,另一头缠在了他身边梅树的主干上。 注意到她的视线,莫笑染缓缓地松开了白瓶。欲言又止却最终转过身,消失在漫漫梅海中。 躲在梅树下的宋衍琮顿感无趣,这莫笑染也真是够了,平日里比谁都明白,还教他如何讨许追的欢心。轮到自己就歇菜了,把自己逼到了一个苦逼的巅峰,也真是没谁了。回过头,宋衍琮拉着许追站起来,蹲的时间久了许追脚下一软便往前栽去。宋衍琮立马把她捞过来,谁承想这块是个空地,他脚下一空,两人便齐齐倒在雪堆里。 宋衍琮看着许追白头发白眉毛,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阿追变成老婆婆了。” “陛下也成了老爷爷了!”许追毫不示弱,迎着他的目光而上。 “嗯,就这样变成老爷爷老婆婆好不好?就这样一生一世好不好?” 他的承诺来的如此快,就像是他的感情一般,一旦突破了那个关口便一发不可收拾。许追点点头:“好。” ........ 宋绮罗站了半晌,才轻移步子走过去,手指颤抖着伸出去却停在空中,最终还是拿了小瓶子过来。白瓷的瓶子一丝的凉意也没有,温暖的她眼眶发热。拔出木塞子,倒过来,一张纸条落在掌心。 那一年,她十五岁的生辰的时候,莫笑染曾绑了一树的梅花为她庆生。两人在这里亲手种下了这棵树,并在当时还很纤细的树干上挂上了这个莫笑染亲手烧制的小白瓶,里面是莫笑染写的一张字条: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曾经在灯火辉煌之下,他们承诺第二年下初雪的时候要到这来看梅花盛开。 曾经在月光掩映下,他曾说着,她便是他的愿望。 展开纸条,宋绮罗终是忍不住啜泣。 他之前写过的字条下面多了一行字,墨迹还未干,只有两字:我在。 记得,我一直在。 可是我在,你却不在了。 ** 京城李府 卧房之中,李夫人撩开床帐道:“林太医走了,老爷起来吧!” 本来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李城睁开了依旧清明的眼睛,在夫人的搀扶下坐起:“林太医如何说的?” “林太医说老爷气血两亏,一时性急才会如此,开了几服药便走了。” 李城笑了笑:“那太医倒是个明白人。” “林太医是宫中的老太医了,是个通透的人,只是林儿........”李夫人说着说着眼泪便落下来:“林儿该如何是好?若是真的为了一个贱丫头便丢了性命,那怎么值得!” “我何尝不难受,我膝下只有林儿一个儿子能传宗接代,谁想到他会这般。平日里蛮横一些也就罢了,怎能做这害人性命的事情?莫笑染的眼睛紧紧盯着我,生怕挑不出一点错,何况这次是林儿自己把错漏摆在他的面前看。”李城收了笑容,夫人听了这话哭的越发的厉害:“那你就眼睁睁看着我们儿子去死?若是他死了,我也就不活了!” “哭什么哭!”李城本就烦躁,一听见她的说辞更加烦心,拿起身后的枕头“砰”地一声扔下了地,夫人顿时吓得收了哭声。 “我要是任由他去送死就不用装病回府了!逆子,逆子!不仅一事无成,还反过来拖累我,要不是他是我唯一的儿子,我就应该让他赶紧去死,免得连累我李家满门!” “老爷.......” “去去去,别在这哭了,哭的我头疼。你出去吧,让老夏去把诸葛恪找来。” 李夫人抹了抹眼泪应了声便出去了。 李城喘着气靠在床边闭目养神,不一会儿门外有人敲门:“老爷,诸葛先生来了!” “进来吧!” 门“嘎吱”一声响,进来一个三十几岁的男人,不高的个子,相貌极是普通,倒是一双眼睛甚是有神,忽而一转便往李城这边而来:“李相。” “诸葛先生不必多礼,坐着说话。” 诸葛恪坐在一旁:“午时听见李相重病昏倒在朝上的消息草民还很是担心,现下见李相目光炯炯,身健体康便可放心了。” “若不是被逼无奈,老夫也不会把你找来。李林就算再没用,也终归是我唯一的儿子。老夫本就没指着他在朝上为我做什么,能平安为我李家传宗接代就是最好了。谁承想........” 诸葛恪点点头:“李相慈父之心真是让草民感动。这事草民略有耳闻,说到底不过是个平民百姓的性命,虽说王子犯法庶民同罪,但又有几个皇家子弟,富贵公子哥真的因为杀了人赔了一条命进去?” 李城眼中一亮:“这么说,诸葛先生有主意救我儿的性命?” “李相装病确实是极佳的主意,陛下顾忌着李相以及朝中大臣,断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杀李大公子,只要把时间留出来,个中变数便是极多了。比如若是突然有了新的证据,证明李大公子那日骑的马被人下了药,才一时发兴踩死了人的。” “说的有理。”李城刚刚绽开的笑意却又渐渐收起:“可是那莫笑染曾经在大理寺坐镇那么多年,想要换证据.......简直是比登天还难。” “这便是问题的症结所在。”诸葛恪微微皱眉:“其实李相亦是知道,若是没有莫笑染从中作梗,这件事早就会被人无声无息的压下去了。莫笑染当上丞相以来,处处和李相作对,现下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大做文章,他又怎么会这么轻易放过?就算是我们换得了证据,想必到时候莫笑染还是会想出什么别的主意来翻盘,草民说了,个中变数极多,谁都拿不准。” 眼见着李城脸色铁青,已经怒到极点,诸葛恪方不慌不忙的道:“要是没了莫笑染这个人........那一切就都好办了。” “你是说........”李城怔了怔,旋即摇头:“不行,莫笑染是莫正之子,又是先帝留下遗旨封的丞相。莫正现在虽然不在朝中,但是威望还在。就这么杀了莫笑染,到时候若是出了一点儿差错便是万夫所指,不行不行。” “非也非也,草民的意思是朝中没了莫笑染,并不是说要了他的性命。只要把莫笑染的权利架空,让他没法再继续当这个丞相,再无法插手李大公子的事情。那到时候,李大公子这件事便可迎刃而解了。”顿了顿诸葛恪眼中闪过笑意:“十月十七便是先帝祭日,按照以往的惯例,前三天朝中大臣和后宫妃嫔皇家子女皆会到场。莫笑染会去,悦宁公主也会去........” 李城倏地转头:“你是说........” 诸葛恪点头:“看来李相是懂得了草民的话,莫笑染要是当了驸马,便再无资格在朝中任职。当然,咱们要助他一臂之力才行。李相称病自然是不能去祭拜的,所以就算是当天出了什么事也没人会怀疑到李相的头上。”他的笑容越发的诡异,李城却是一下子便纾解了心中的烦闷。 “啪啪啪!”李城拍着手,面露赞赏:“不愧是赫赫有名的诸葛先生,这等精妙的所思所想当真让老夫大开眼界。从前那姓江的不识人才任由你被埋没,你放心,只要你尽心尽力的辅佐老夫,老夫必定不会亏待你。” 诸葛恪急忙站起身子,躬身一礼:“承蒙李相不弃,施舍草民一口吃的,草民感恩在心,必定竭尽全力。” “好!” ** 雪下了一日终于停了,远处山边红日落下,眼见着又是黑夜来临。 方浣一身五色锦盘金彩绣绫裙,裙摆长长的拖着,正站在祺华宫的正殿门前,面无表情的看着红日映白雪之景。 “娘娘,这里凉,快些回寝殿去吧!” “凉?”方浣疑惑的眨眨眼:“本宫怎么不觉得凉。”忽而又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大概是心中太冷了,便感觉不到外面的冷了。两个月了,陛下有两个月没到祺华宫来了,我只碰见陛下那么两三回,还次次都是和嘉贵妃在一起的........” “娘娘........” “本宫没事,就算倒下前,本宫也要把抢走本宫一切的人先绊倒。这份冷意,不能只是我自己来尝。” ☆、第103章 弥补一二 第103章弥补一二 三年前的十月十七,先帝宋瑾瑜暴毙而亡,年仅四十二岁。同一天皇后柳一经受不住打击,随先帝殉情而去。帝后情爱感天动地,崩后同葬泰陵。每一年的十月十七,宋衍琮都会带着后宫妃嫔,皇子公主,朝中大臣到泰陵祭拜,为期三日。之后宋衍琮带着悦宁公主宋绮罗,兄妹二人守梓宫十五日,以示孝道与思念。 泰陵之前,黑压压的站满了人,皆都是一身白衣,面色肃穆。白色的经幡随着风扬起,更是平添了一份冷肃之感。最前边的宋衍琮直直站在那里,许追则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她第一次觉得陛下穿白色的衣裳这么让人心疼。 父母一夜之间双双离世,这样的打击任谁都不会能承受得了。也就难怪陛下会每年举办大型的祭拜,以慰藉双亲的在天之灵。过去的每一年祭奠,许追作为后宫妃嫔都是参加了的,却是没有今日这般酸楚之感。 到底是放在了心上,才会丝丝缕缕都想着他的感受。 “跪!”明泉尖声喊着,自站在最前面的宋衍琮开始,人群寂静而无声的矮下、身子。 “一叩首!” “二叩首!” “三叩首!” 众人皆是附身于地,随着明泉的声音叩头致敬。 “起!” 许追将将随着人群一道站起,却见前面那白色的身影晃了晃。明泉急忙上去扶了一把:“陛下.......” “朕无事。” 那声音有些哑哑的,许追心中狠狠地揪了起来,恨不得马上冲到他的身边,却是莫可奈何。 宋衍琮摆了摆手示意明泉他无事,徐徐转过身来面向众人。他得脸色有些发白,神色也不像是以往那般锐利逼人。许追死死地扣着掌心,有人说过身上痛了,心就不会痛。 可是她心中为什么还是好痛。 “朕有些累了,你们也都散了吧!明日再过来祭拜。” “是!” ** 皇陵之外的行宫虽然比不上皇宫那般精细,但也是大气非凡,一派皇家风范。东边住着皇上和各宫妃子,西边则住着朝中重臣。宋衍琮照例住的是明渊阁,许追则由原来偏远的粹华轩迁到了离明渊阁十分之近的惜花苑。 在惜花苑坐了很久,许追也没等到宋衍琮过来。往常一有时间陛下便会过来寻她,这次却是没有。 他一定很难过,不愿意让她也跟着他难过,这才不愿意过来。 许追咬着唇,揪着裙子上白色的百合花:“木槿,我要去明渊阁。” 到了明渊阁外,许追刚要和站在门前守着的鹿远说请他去通报一声,鹿远便自动自发的侧开身子:“嘉贵妃请。” “不用去通报一声吗?万一陛下在忙........” “什么也比不上嘉贵妃重要不是?”鹿远半挑着眉头,似笑非笑:“就算是陛下在里面上吊,一看见嘉贵妃也会立马乖乖放下绳子的。” 殊不知鹿远只是句玩笑话,许追的心却是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 上吊.......陛下哀伤过度不愿苟活于世,就选在先帝先皇后辞世的今日结束自己的生命......... 许追被这猜想击中心头,呼吸渐渐急促,一把推开还要再说什么的鹿远,急匆匆的往里进:“陛下,陛下........” 鹿远摸了摸自己的脸:“我长得这么帅为什么还会被人推开,嘤嘤嘤不开心!” 刚拐进门,明泉便从屏风后出来:“嘘,嘉贵妃小声点。” “陛下呢?我要见陛下!” “嘉贵妃小声点,陛下在........” “上吊”二字许追自动脑补之后,便越发的激动,使劲的推搡着明泉:“你让我进去,我要见陛下,陛下!” “陛下好不容易睡了,嘉贵妃........” 许追:“......睡了?” “是啊!陛下昨夜几乎就没睡,今日又起的那么早,现下还不容易睡着了。嘉贵妃小声一些,陛下他太累了。” 许追涨红了脸:“是,是我不好.......” “让嘉贵妃进来吧!”屏风内那明显疲累的声音传过来,许追愧疚的看了一眼明泉。明泉叹了口气:“还是醒了,嘉贵妃进去吧!陛下见到您也会高兴些。奴才就在门外守着,有何事叫奴才便是。” “有劳明公公。” 因为积雪,白日里阳光照下来便显得格外的明亮。许追踏进寝殿,从房顶垂下的明黄色纱幔之后,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探出来,接着便是宋衍琮那一张如画的脸,看见许追他唇角扯出笑容:“你来了。” 许追不发一言的走过去,抿着唇看着他的眼睛,猛地伸手抱住了他:“臣妾知道陛下很难受,但是陛下一定要保重自身。若是看见陛下如此伤心伤身,想必先帝先皇后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心的。” 宋衍琮身子一僵然后放松下来,抬手搂着她的腰身:“嗯,朕知道了。” “陛下心里难受,便不想来看臣妾,臣妾知道陛下是不想让臣妾也跟着难受。但是你一个人,独自承受这份心伤会有多难过,臣妾不忍心。臣妾虽然不聪明,也不会说话,但是有臣妾,陛下就不是一个人。臣妾愿意陪着陛下.........” 宋衍琮轻轻“嗯”了一声,埋首在她的颈窝中。许追感受到他止不住抖着的身子,还有那突然掉落在她肩膀上的一滴泪,烫的她浑身一颤。手臂搂的更紧,许追抬起手拍着他的后背,无声地给他安慰。 好一幅温馨的画卷。 但是事实,并不是这样的。 此刻的宋衍琮狠命的咬着唇来抑制住脱口而出的狂笑声,那所谓的“止不住抖着的身子”还有那“突然掉落的一滴泪”不过就是忍笑的结果而已。 他没去找她,其实真的是因为他太累了便睡了,非常单纯的睡了,没有蕴含着任何不良情绪。并非像许追说的那样,是因为不想让她跟着他一起难受云云.......况且,他有什么可难受的!那两口子正在江南逍遥着,活的比他都滋润。 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收到了许追极其煽情的表白,就和天上下金雨差不多。宋衍琮很想笑,非常想笑,可是那么一来,他这忧郁的形象可就破灭了,许追的关心也就没有,太不划算了。 是以,他只能紧紧抱着她,任憋笑憋出来的眼泪逆流成河....... ** 天色渐渐黑了,莫笑染吃过晚膳便在桌前点一盏明灯翻着随身带着的一卷书看——《永春集》,前朝五代极其有名的诗人芈言的诗集。芈言曾以一首咏春的诗名声大噪,其诗风格清新写意,在当时前朝五代中可谓是开拓了新的风格。 “在那等乱世之中,能有此心境的,除了芈言,再无第二人。” 翻开有些泛黄的诗集,耳畔回荡着多年前那人仰着小下巴和自己争辩的话。 莫笑染从前是极其不喜欢芈言的,乱世中应该做的不是拿着笔观花赏月,而是披上战甲沙场御敌。因此两人经常争吵,虽然宋绮罗立场坚定,但还是每每都被莫笑染说的跳脚。 他笑了笑,伸手合上了书。 世间纷乱,别离难拒,却是比那战乱还要扰人安生。我没有披上战甲,我没有拿起刀剑,我做的,只是淡淡转身,迎着夕阳往看不见的远方行走。 自你离开,我便喜欢上了芈言的诗。 只不过.......有些太迟了。 “嗖”地一声,有什么东西破窗而入,擦着莫笑染的脸颊而过,最后“噗”地一声,没入墙间。推开窗,左右看去,如预想的一般,放箭的人已经逃得无影无踪。 合上窗子,莫笑染微微皱了眉头走过去拔下箭,取下箭上绑着的字条展开一看,顿时他呼吸一滞。 “悦宁公主在我手中,今晚子时,行宫外五里的小树林,你独自一人前来。倘若你并非一个人前来,那悦宁公主便芳魂就此消散。” ....... 莫笑染既没有让人去明月书院问问宋绮罗到底在不在,也没有去禀告宋衍琮说有人可能劫了宋绮罗走。他什么也没做,只是不发一言的站在窗边,手中捏着那张纸条,从入夜一直等到月上中梢。 “公子,你要去哪?” 临安打着哈欠看着要出门的莫笑染,后者瞟了他一眼:“我有点事情必须要出去一趟,若是明日午时之前我没回来,记得替我把这本诗集送到悦宁公主那里。” 怀中骤然多了一本诗集,临安将将清醒过来,莫笑染已经走远了。 “公子是什么意思啊?”临安挠挠头,甚是不解。 月色倒是好,清晰的照亮了莫笑染前进的道路。夜间冷的很,他鼻尖冻得通红,脚下一时也不敢停。 悦宁公主身份何等的尊贵,能绑了她过来要挟他的人,定是恨他入骨。这一去,这条性命便是搭在里面了。 莫笑染看着前路,倏地笑了。 若是你真的被绑了,那我有幸以我的命换你的,我此生无憾。 若是没有,那便用这条命来弥补过去的一二,剩下的,只能来生再还了。 罗罗,后来,我最喜欢芈言的一句诗。 烟雨飘渺烟雾罩,繁花落尽繁华空。 我原本以为你我之间,到头来都是一场空。 可是,梅花又开了........ 这般走着终于到了约定好的地点,却是不见一人。莫笑染独身往树林深处走去,没注意到身后那一道无声无息的身影渐渐逼近。抬手一挥,莫笑染脖子一疼便软下身子倒在了地上。 ☆、第104章 情与谁共 第104章情与谁共 寒风呼啸而过,吹的光秃秃的枝桠嘎嘎作响,只见一个裹着白色狐裘的高大身影在树与树之间穿行而过。他倏地停下了脚步,面露悲戚之色看着空荡荡的空地,看着前方那已经长大的树苗无花无叶,看着树干上挂着的那白色的瓷瓶表面蒙了一层厚厚的霜雪。 莫笑染冻住的脚步一动,却是又瞬间停止。眼前光秃秃的树枝上突然冒出了一个个小小的花苞,无声无息的悄然开放。不一会儿,便已经是满树的红梅。 一个身影从树后探出头来,明媚的眼,上扬的唇角,带着些顽皮之色:“笑染,你可是来晚了呀!” 莫笑染的眼泪突然就落下,他知道这一切都是梦境。只有在梦中,罗罗才会这样对他笑,对他撒娇。也只有在梦中,他们才能按照约定一同在梅花初放的时候过来还愿。 “笑染,你傻站在那里做什么?我冷了,快过来抱抱我。” 她站在树下,梅花簌簌地落了她一肩膀。莫笑染笑了,泪水却一直往外涌。明知是梦,但脚步却是不受控制地就往那边去。双臂有些颤抖着伸出,猛地把她揽在怀中。那么紧,那么害怕。 “罗罗,我好想你。” “在想我之前先想想你自己能不能有命活下来吧!” 娇软的声音骤然变冷,莫笑染浑身一怔推开她。眼前一阵模糊,又突然清晰。刚刚那眉眼生动的人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个冷着脸面无表情看着他的人。 莫笑染瞪大了眼,不是做梦吗?梦中不应该都是美好的吗?怎么还会梦见恨他入骨的宋绮罗? 直到在他身下的人猛然起身把他掀开,自顾自的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衣服穿上,莫笑染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不是梦…… 又后知后觉的发现……他和罗罗……睡在了一起…… 宋绮罗已经穿好了衣裳,把头发随意的挽成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她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只是一觉醒来便到了这里。这应该是行宫西边大臣住的地方,莫笑染的卧房。 “罗罗......”一声喃喃声自身后而来,仿佛像是梦中的呓语。宋绮罗理好衣服转身,淡蓝色的床幔被人撩起,赤着胸膛的男人半边身子探出,迷茫着神色。见她转身看去,他急急道:“罗罗,我不是故意的,我,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罗罗对不起,我......” “你先穿上衣服再说!”宋绮罗打断他有些混乱的话语,把他的衣衫递了过去。 手腕被他一把抓住,手一松,衣衫再次掉落一地,莫笑染的脸色灰白的吓人,薄唇毫无血色,几度欲言又止,最后只是两个字:“罗罗......”,声音悲哀的带着呜咽。 “罗罗、罗罗......”曾经那个站在柳树之下,笑的和煦的翩翩少年,曾经总是喜欢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就这样叫着她的笑染,仿佛就在这一瞬间跨过时间的洪流,素面朝天的走到她的面前,伸出手轻轻地刮着她的小鼻子...... “莫大人,你在里面吗?”门外传来敲门声,宋绮罗皱了皱眉头,暗道果然来了。 还没等回话,门被人一下子推开。冷风灌进来,宋绮罗打了个寒颤。来人是户部的张大人,他呆若木鸡的站在门口,看了看宋绮罗,又看了看裸着上身的莫笑染:“你,你们……” 宋绮罗心下顿时了然,回过身一把按住了想要掀帘而起下床的莫笑染,胡乱的抓起地上的衣服塞了过去:“你穿好了再出来。”方走过去道:“要去叫人就赶快去,要想禀告皇兄就赶紧滚!晚一点皇兄就要出去扫墓了。” 张大人立马转身,跑的太快一下子摔在雪堆上,爬起来拍拍屁股连滚带爬的跑去禀告了。 莫笑染又下了床,站在她的面前:“罗罗……” “别和我说话,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 “对不起……” 宋绮罗冷笑:“有什么对不起的,出了这样的事情你赔上的是你的性命,与我无干。我只是很好奇,莫相一向最是精明,怎么这次这般轻易的就被人算计了去?” 因为你,我甘愿被算计。 莫笑染深吸一口气,最终依旧说了:“对不起。” 宋绮罗别开脸去不再看他,走出这让人窒息的卧房。西边的行宫一切从简,只有书架前摆了一张书桌并几把椅子。她也没管什么,拉着椅子坐了进去,支着手臂看着窗外。 莫笑染不敢靠近,只远远的站着看着她,心中渐渐变得冰冷。 他想过昨晚他去小树林会死,却没想过会变成这样。这一条命他没放在眼里,只是却是污了她的清白。 不知过了多久,“砰”地一声的开门声把两人从沉默中拉出。接到消息的宋衍琮和许追匆匆赶过来,与之同来的还有二十来个一身戎装的御林军,各个神情凝重,目不斜视。 “你,你们居然敢在行宫别苑做出这等苟且之事!把大梁律法放在哪里!把先帝放在哪里!把朕放在哪里!” 宋衍琮脸色阴沉的吓人,许追刚听人说也是震惊到不行,可出了这种事,没了脸面的是整个皇家。宋衍琮又是一向最喜欢这个妹妹的,此刻龙颜大怒也是理所当然。 “陛下消消气……” “这没你的事,闭嘴!”宋衍琮咬着牙瞪着要求情的许追。 许追抿抿唇,知道他是气急了才会这样,她不应该怪他。 许追自我疏导之时,莫笑染快步走过来,“扑通”一声的跪了下去,声音掷地有声般的振聋发聩:“皇上,一切都是臣的错。臣毁了公主殿下的清白,罪无可恕。臣愿以死谢罪。” 宋衍琮怒不可遏,抬脚一下子踹到了莫笑染的肩膀:“你确实是该死!朕没想到,朕如此看重的人会这般对朕唯一的妹妹!朕要砍了你!五马分尸!” 莫笑染从地上爬起来再次跪好:“臣知罪,无论皇上怎么惩罚臣都没有怨言。” “好!那朕便成全你。来人……” “陛下且慢!”张大人出声打断:“臣有一言,还望陛下斟酌一二。事情已然发生,杀了莫相固然可以,可是公主殿下该如何自处?” 宋衍琮眉心一跳,许追长舒一口气,急忙摆摆手让御林军退出去。 “张爱卿有何高见?” “臣以为,若是莫相愿意娶公主殿下为妻,便可对外说莫相与悦宁公主两情相悦早有婚约,如此便可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又可以给公主殿下一个交代。陛下以为如何?” 宋衍琮思索片刻,点了点头:“张爱卿这话说的有道理。”他的眼光扫向莫笑染:“你可是都听见了?虽然你与公主此举有碍风化,然朕却不是那迂腐之人,自是懂得情到深处情不自禁的道理。只要你心甘情愿的给公主一个名分,给天下人一个交代,朕不会追究那么许多。” “臣自知公主不愿委身于臣,不愿勉强,臣只求一死。”莫笑染说着重重的磕下头去。 观望的许追手心全是汗,这莫笑染是傻了吗?陛下都这般说了,他还有什么可坚持的?命都没了,还要那坚持有何用? 同时她也觉得奇怪,从进了这房门开始宋绮罗便一言不发,自顾自看着窗外,就像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一样。正着急怎么样才能让局面不那么难看之际,窗边的宋绮罗站起身子走了过来。也跪下去:“臣妹愿嫁莫大人为妻。” 宋绮罗右边还趴在地头上的人猛地起身,目光灼灼的射向她的侧脸,声音控制不住般的颤抖,似是不敢置信:“你是说真的吗?” 宋绮罗没理他,依旧对着宋衍琮道:“不过臣妹有个请求。” “臣妹秽乱后宫,使皇室颜面扫地,自是不配为一国公主。臣妹恳请皇兄废黜臣妹公主之位,贬为庶人,玉牌迁出宗庙,永不许再入宗籍。” “什么?” “什么?”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宋绮罗,你这是胡闹!” 玉牌迁出宗庙就代表着她再也不是宋家的人,再也不是这大梁的公主殿下了。众人皆是被这变故弄得措手不及,犹以张大人最盛:“这……这不合规矩,哪有废黜公主殿下身份赐给有过之人的道理!陛下万万不可……” “刚才不就是张大人提议只要莫大人娶了我便可以把一切一笔勾销吗?如今不过是换了个身份,我依旧是我,独一无二的宋绮罗。如此,张大人还有什么可阻拦的?莫不是,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宋绮罗抬起脸,目光灼灼的看向哑口无言的张大人,后者默了默:“臣不敢。” “臣妹心意已决,还请皇兄恩准!” 宋衍琮握紧了拳头,脸色铁青的吓人,宋绮罗目光中的坚定让人心惊。他一向是知道自家妹妹的脾性,半晌从牙缝中挤出一句:“随你!”又道:“嘉贵妃,剩下的交给你,朕还要去扫墓。” “臣妾遵旨!” 宋衍琮一秒都不愿意再待下去,转身便离开。许追蹲下,抓着宋绮罗的手:“太好了绮罗!” 旁人可能会在意宋绮罗是不是还是公主的身份,许追却在意着宋绮罗会不会幸福。 宋绮罗淡淡笑了,转过头看向身边那人:“我不是公主了,你可愿再娶?” 一直处于震惊中的莫笑染眼眶都红了,居然还能等到这么一天,他能够娶她为妻。他看着她,黑眸中的情深,一如昨日:“我莫笑染愿娶宋绮罗为妻,执子之手,与之偕老。” ☆、第105章 对你宠爱 第105章对你宠爱 “陛下和绮罗还要替先帝先皇后守灵半月,你们两人的婚事只能之后再办。为免夜长梦多,最迟不过过年就要定了。这般说起来,倒是有些匆忙。” 见许追思索的认真,宋绮罗眉梢一挑,眼中含着笑意:“我既然已经不是大梁的公主,自然不用再去和皇兄一道守灵了。明日我随着众人大臣回京之后,便可着手准备婚事了。 只是一样,往年都是我陪着皇兄的守灵的,今年我不去了,这半月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倘若让皇兄自己去的话,他一个人定是十分孤独。所以我想拜托皎皎,代我陪着皇兄可好?” 能和他在一起当然好,她还想着若是半个月看不见他该如何呢!可是…… “这样可以吗?” “怎么不可以?你是我皇兄的贵妃,便是宋家的人,和皇兄一道向父皇母后尽孝也是应该的。” 许追点点头:“那好。”见莫笑染一直不说话,心想着出了这么大的变故,这两人定是有话要说,嘱咐了宋绮罗几句便离开了。 一时屋内只剩下了那两人,莫笑染踟蹰着开口:“罗罗,你为何要这么做?你……应该恨透了我,又为何放弃公主的身份嫁我?” “我若还是公主,你娶了我便是驸马。大梁有律法,驸马不得参政。你怎么样不要紧,我父皇和皇兄这么多年的心血尽付东流,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我虽然不再是大梁的公主,却还是宋家的女儿。这是我应该做的,也是我必须做的。” 莫笑染脸色一点点白下去:“你……都知道了?” “这么多年总该有些长进才是。”宋绮罗冷笑了声:“我累了,先回去休息了。明日扫完墓,我和你一起回去。莫先生那里,总要给个说法才行。” 关门声响起,终于只剩下了他一个人。莫笑染抬手摸摸自己的唇角,那笑容淡薄到缥缈。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罗罗变得强大如厮?出了这么大的事,她却丝毫不见慌张,把一切想的周全,保全了所有人的安宁。 不需要别人的帮助,也不需要别人的同情,坚强的让他心疼的快要撕裂。 ** 当天扫完墓之后,宋衍琮便下了一道圣旨:“悦宁公主宋绮罗与丞相莫笑染两情相悦,早有婚约。虽是如此,然成婚前身热情动终究不妥,有损皇家威仪。废黜宋绮罗公主之位,玉牌迁出宗庙,以示惩戒。朕感念二人情深,另赐婚了尔等夙愿,钦此。” 圣旨传回京城李城的耳中,他挥手一拳便捶到床沿之上。本来按照计划进行,让莫笑染不得不娶悦宁公主才算完,他当了驸马,便再不能参与朝政。却是没想到,悦宁公主甘愿抛去身份,委身于莫笑染。 宋绮罗虽不再是公主,但毕竟是陛下的亲妹妹。这么一来,不光动摇不了莫笑染在朝中的地位,反而让他更加得陛下信任。朝中之人都是精明无比,自然是看的通透。 如此周密的部署,却让莫笑染得了利。而且莫笑染还在其位,那林儿的事情便难办了。 与此同时,莫笑染的一封家书传到莫正的手中。莫正合上信,捋一捋胡子,笑得极是满足。 不管怎么样,总算是要定下来了。 看着自家儿子的字迹,转折处似有凝结之意,莫正一下子就想起了多年前的一个夜晚,莫笑染满身酒气的回到府中,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中。 一向是最冷静不过的他,狂躁的砸碎了视野所及的所有东西。 莫正默默站了良久,吩咐着谁也不准去打扰公子。 而那一天,刚好是悦宁公主答应嫁给左文清的日子。莫正明白,莫笑染是恨自己没用,因为本来应该娶悦宁公主的人,应该是他。 “虽然波折,但最终得以圆满,老夫也能等着抱孙子了,挺好,挺好。” ** 来到泰陵的第三日,一大早宋衍琮带着众人扫完墓,祭拜过之后,除了他和许追之外剩下的所有人都尽数回了京城。 宋衍琮下旨,在他不在京城的这半个月里,朝中大事交由左相莫笑染全权处理。 众人皆离开之时,已经是正午时分。宋衍琮依旧一身白色袍子,带着许追回到明渊阁用膳。天还未亮就起床一直忙活到现在,连一口水都没喝上,饶是宋衍琮这般身子健壮的也觉得有些受不住,更何况是许追这样的弱女子。 宋衍琮想让随许追来的木兰去做菜,许追却一再的坚持自己亲自做。她甚少这样固执,宋衍琮虽然是心疼她辛苦但也不好驳了她的颜面。 半晌,许追带着做好的东西回了来,木耳香菇炒菜心,清炒三丝,豌豆黄蒸的方糕,再加上一大碗鲜美的鲫鱼汤。看着太过清淡,不是宋衍琮常吃的口味。 许追见宋衍琮兴致缺缺,伸手盛了一碗汤过去:“陛下这两日忧思过多,睡中也不得安稳。若是吃得太油腻了,晚上定是会难受。不若吃些清淡的,对身体好。还有这鲫鱼汤最是补身子的了,陛下喝喝试试,味道应该不会太差。” 宋衍琮:“嗯”了一声接过碗,咕噜咕噜的一碗喝的见了底:“还不错。” “陛下不是饿了吗?快些吃吧!” 宋衍琮斜睨了她一眼,眉头微敛:“我那日不应该吼你的,我........” “陛下在说什么呀?臣妾可不记得陛下什么时候吼臣妾了。”许追浅浅的笑着,亲手为他布菜:“陛下若是再不吃,这菜可就要凉了,陛下舍得再让臣妾费工夫去热一遍吗?” 宋衍琮笑出了声,拿起银筷开动,虽然是清淡的小菜,也吃的异常的满足。 入夜 自从到了泰陵之后,宋衍琮和许追就再未同房而睡,今天也是一样。在明渊阁吃过了晚膳,又呆了一会儿,许追回到了惜花苑。梳洗沐浴之后便躺在了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屋顶想着这两日发生的事情。 虽然绮罗从来没说过她与莫笑染之间到底是如何定情,又是如何分开的,但是她能感觉得到绮罗心中对莫笑染的深情。不然也不会放弃所有,甘愿站在他的身后。一切发生的太快,让人没有一点点的防备。但只要绮罗能幸福,这些也就不算什么了。 想起宋绮罗和莫笑染,她不由得又想到了那个人,樱唇上不自觉的就漾出笑意。 朝夕相对,四目相接,她知道自己的一颗心已经渐渐地沦陷。她也发现了自己的改变,在他的身边,她学会了爱人。 人这漫长的一辈子,要有多幸运才能遇上对的人。又有多不幸,才会错过本该属于他的人。 “陛下,我会好好陪着你的。” 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喃喃自语之后,许追心满意足的合上了眼帘,渐渐进入了梦乡。 ...... 许追的这一觉睡得香甜,恍惚中忽而听见什么声响。一开始她以为是做梦,直到什么东西按住自己的脖子,许追才一下子睁开了眼,看着黑漆漆的眼前:“你是谁?放开我,放开.......” “是我。” 她停下挣扎,更大的睁着眼,却只能看清眼前人的轮廓,看不见面庞:“陛下?” “嗯,快起来,咱们得走了。” “走?去哪里?” 宋衍琮把她拉的坐了起来:“带你去见我爹娘。” 许追呼吸一滞。这下总算是清醒了过来:“陛下,你不能这般对世间一切毫不留恋的,臣妾刚刚懂得怎么对人好,若是陛下这般便去了那就亏死了。陛下.......” “瞎说什么傻话,有你,朕怎么舍得轻生。” “那,陛下说见爹娘........” 黑暗中宋衍琮视物有如白昼,清楚地看清那双杏眸之中的疑惑与不安。他伸手掐了掐她的脸:“阿追,你信我吗?” 许追没有犹豫的点头:“信。” “信就别问那么许多,你只需要知道,我不会害你就行了。” 她柔软的手抬起来,覆在掐着她脸颊上的那只大手上,轻声地开口:“嗯。” —— 行宫后门门前,停着一辆极其普通的马车。明泉和鹿远已经在一旁等着了,毕竟是微服出访,带的人越少越好。宋衍琮抱着许追上了马车,车内物品一应俱全,看得出来这次出行并不是随性而至,而是早有计划。 不过.......她之所以会留下来完全是因为宋绮罗的嘱托。可是陛下现如今带着她出门,莫不是宋绮罗一早就知晓了? 夜间凉,宋衍琮拿着他自己的一件墨狐狐裘把许追裹得严严实实的抱在怀中,许追闭着眼睛靠在他的怀中,困意渐渐袭来。她不想去想了,只想这么安静的睡在他的怀。 “陛下,到了记得叫我.......” 马车貌似是走到了小路上,一路极是颠簸。宋衍琮小心的托着许追的身子在臂弯,防止她被马车颠醒。到了下半夜他的胳膊已经酸到了麻木,还在依旧坚持着。就像是他对她的感情,从第一眼开始便坚持着,一直到现在。 宋衍琮看着怀中的人,黑色的墨狐狐裘衬得她的脸越发的白皙,引得他低头细细的亲着。他突然明白了自己现在的状态——宠爱,一个男人对女人的宠爱。恨不得把心掏出来,凡事都想给她最好的。 ☆、第106章 初见柳一 第106章初见柳一 日行千里的宝马,现在被拴上了车,拖着几个人一路的狂奔,宝马的心中是崩溃的。 沿路的花花草草们,你们可能看得见我眼里的泪光....... 得不到回应,宝马悲愤的奔跑在清晨的寒风之中,“咣当”一声,马车压过一块不小的石头呼啸着掠过官道。 明泉紧紧抓住马车棚,低声的咒骂着:“鹿远你个二百五,这么着急是要赶着去投胎吗?” 鹿远敛起一张笑脸,少有的一副认真之色,手中握着缰绳,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的道路:“你可真是歹毒的心肠,你以为我去投胎了,皇宫第一花美男的头衔就能是你的吗?真是太傻太天真了。本侍卫的容颜不是你这等普通的姿色就能媲美的。哦,我忘了,你不算男的.......” “你.......” 趁着拐了一个弯,鹿远猛地转过头冲着他咧嘴一笑:“嘻嘻,是不是觉得无言以对,你揍我呀!” 明泉:“.......” 马车内,许追被刚才压过石头的猛然颠簸给弄醒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从宋衍琮的身上起来:“天已经亮了。” “睡得好吗?” 许追点点头,把裹在身上的狐裘拿下来叠好放在一边:“嗯,睡得很好。咦,陛下,你胳膊.......脱臼了吗?” 宋衍琮双臂还保持着托着她身子的姿势,僵硬的已经不听他的使唤了。 “.......嗯。” “怎么会突然脱臼了呢?”许追拧着眉头靠过去,伸手捏了捏骨节的地方,发现骨缝合实,并没有脱臼。那就只能是由于长时间举着什么东西才僵住的.......想到这许追一下子愣住,脸上骤然涨红:“陛,陛下,对不起。” 她在他怀中醒来,除了举着她之外,还会有什么别的?怪不得她这一夜睡得如此的安稳,原来是他一直小心的照看着。 “我不想听这三个字,换一个。” 许追半分没有犹豫便脱口而出:“我爱你。” 宋衍琮:“.......”太,太草率了吧!我还没有准备好,怎么办,怎么办! 许追捂着脸不敢抬头,恨不得马车上有个洞,她直接逃走了算了。怎么能把这样的话挂在嘴上,太不矜持了。 马车内一阵的沉默,宋衍琮装模作样的轻咳了一声:“嗯,我也爱你。” 许追不敢再接话,手心能感觉到脸颊多么的灼热。 “你帮我捏捏吧!这么举着很难受的。” 许追身子一震,那股愧疚和感激之情让她暂时忘却了羞涩,再次靠近他:“陛下且忍一忍,臣妾手劲可能有些大。” 宋衍琮嗤笑:“就你那绵羊似的力气,我还没放在眼里。放马过来吧!” ....... “照着你这么不要命的赶车方式,明日这个时候就能到了。”寒风中,明泉裹紧了大氅,虽然不想和那个鬼说话,但是不说话实在是无聊。 “我最喜欢赶车了,任清风拂过我娇嫩的面颊。啊~~~~~”鹿远撩了一下垂在额间的碎发:“我是多么的迷人。” 明泉:“.......”我还是不说话为好。 “啊~~~~”马车之中,突然响起男声的喊声,明泉一怔,刚想要问问里面发生什么了,却又瞬间想到了什么,默默地坐了回去。 “在马车上........嗯,陛下也够狂野的了。”鹿远轻轻吹了口哨,丝毫不嫌事大。 明泉:“.......”以后一定要记得离这个鬼远点,不然怎么死的可能都不知道。 宋衍琮没想喊出声的,但是刚刚许追用力的那一下子真的惊到他了。手劲大的出奇,貌似是按在了他的哪个穴道上,顿时又疼又酸又舒服的感觉夹杂着而来,他一时没料到便喊了出来。 许追挽起袖子,双手捏着他的胳膊,额上冒出香汗:“陛下觉得怎么样?” “嘶!”他抽了抽气:“挺好,已经有感觉了。” “嘿嘿,那就好。” 又捏了好一会儿,宋衍琮见她累的涨红了脸,便抓住她的手:“已经好了,不用再捏了。” 虽然还有点僵,但是已经不妨碍活动了。他拿过一旁的帕子给许追擦了擦汗:“你这手艺是跟谁学的?” “我娘教我的。” ——“娘,你为什么要教我这个呀?” ——“等你长大嫁人了,夫君满身疲惫的回家,你就能帮他揉揉去去乏。” ——“就和娘亲帮爹爹揉肩膀一样吗?” ——“皎皎真聪明,就是这样。” 许追抿着唇笑了,宋衍琮也笑了:“岳母大人真是多才多艺,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 怪不得她教出来的阿追这般让我喜欢。 马车一路向南行着,京城下了雪,但是其他地方却是没受到什么影响。越往南走天气越温暖,虽然还有些湿冷,但是比之京城来说已经是好太多了。 河岸两边站满来卖货物的小商贩,马车已经进不去了,几人便在这里停下。虽然柳树没了绿叶,但是那垂在烟波渺渺的河水中的倒影还是犹如早春时节那般让人不禁向往。 河中行着几艘乌棚小船,掌舵的船夫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儿,从桥下穿过。河边还有三三两两的妇人,一边谈笑着,一边洗着手中的衣裳。 踏上青石板的路,便会让人不由得长长呼吸几口这里的空气,泥土的芳香足以抚平人内心的躁动。 宋衍琮拉着许追的手往前走,买了几样点心,还有.......糖葫芦? “衍琮,你买这个做什么?” “有人想吃。”宋衍琮含糊的说了一声,急忙拖着她的手走出了市集。一路走着来到了一处小巷,这里和江南到处的小巷都是一样的,青石板的小路,蜿蜒着像是迷路一般的连接着四面八方。走了好一会儿,拐过了无数个拐角,最终停在了一个小院子门前。梨花木的门,很是质朴的感觉。 明泉上前敲了敲门之后退在一旁,不一会儿听见脚步声响起,门应声而开,只见一个穿着素色衣服的妇人瞪着圆圆的大眼睛看着宋衍琮。瞧那样子像是三十几岁,生的很是漂亮。最引人注目的便是眉间一颗红痣,乃是天生的观音面。 眉间红痣.......若是她没记错的话,先皇后柳一眉间便有一颗红痣。 “带你去见我爹娘。” 许追重新审视的看着面前眼中含泪的美妇人,莫非,这便是........ “你看我买了什么。”宋衍琮见势不妙及时的向身后伸着手,明泉把一根糖葫芦放过去,只见那美妇人微张着唇盯着通红通红的糖葫芦。下一秒,抹了抹眼泪接过来,毫不顾忌形象的吃了一颗,含糊不清的道:“小阳子真好,老娘没白生你养你。” 宋衍琮露出神秘微笑:“你开心就好。” 一旁的许追简直是傻掉了,先皇后不是殉情了吗怎么会在这里?还有.......这先皇后也太放荡不羁了。 可能是许追的目光太过灼热,吃着糖葫芦的柳暗香僵硬的转过头去,这才发现除了每年都会见到的人之外还多了一个人。她放下糖葫芦,灵动的大眼睛一转:“嘻嘻,这位就是阿追了吧!我是这小混蛋的娘,唔,你也应该跟着叫我娘的,来来来,快叫一声。” 许追看了眼宋衍琮,后者点点头,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许追咬了咬下唇,上前一步行了礼:“娘。” “哎。”柳暗香开心的应下来,拉着许追的手便问长问短。许追有些紧张,宋衍琮拉回许追的手:“总不能让我们在门口站着吧!先进去再说。对了,爹和烟儿呢?” “他们出去买东西了。”柳暗香十分敷衍的回答后又一把又把许追的手拉回来,满眼的疼爱的道:“小阳子说的对。来,阿追,咱们进去说。” 被自家亲娘抛弃的宋衍琮按了按有些头疼的额角,怎么能放任香香自己在家,这不是害人吗? “你们两个去外面找找宋瑾瑜,让他赶紧回来管管他娘子。” 明泉鹿远相视一笑,笑而不语。 ** 京城大理寺 莫笑染一身官袍加身,翻着手中的档案,越看唇边的笑容越诡异。合上书册,莫笑染“啪”地一巴掌拍在桌案之上:“马误食了毒草发了性在长东街上狂奔,李林一时没有制止住才踩死了兰兰。这么扯的鬼话你也信?” 新任大理寺卿荆云从前是莫笑染的下属,可以说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宋衍琮晋莫笑染为相之后,大理寺卿一位便空了出来,莫笑染力荐荆云坐了上去。 “下官不敢大意,已经再三的审问过大夫,又派了大理寺的医师过去查,确实在那马的胃部发现了一种能让它兴奋的甘鹭草。人证物证都在,下官也没有办法.......” “好了,不要说了。李林呢?本相要见他。” 荆云带着莫笑染到了关押李林的牢房,因为身份原因,李林所在的牢房中只有他一人。见到莫笑染出现,李林毫不在意的哼了声:“当初你怎么把我关进来的,以后你便要怎么把我送出去。就凭你那点本事,能奈我何?” 莫笑染定定的看着他:“人在做天在看,你不要高兴的太早了。我既然有本事把你关进来,自然也有本事把你送到阎王跟前。” “你.......”李林气的胸膛起伏,咒骂道:“不过是靠着陛下的宠信才爬到丞相之位的,你算个什么东西!” “我到底算什么东西,相信你很快就能知道了。” ☆、第107章 宋家家风 第107章宋家家风 “阿追,你喜欢吃什么,我给你做呀,我做菜很好吃的。”柳暗香眼冒红心看着自家儿媳妇,真是怎么看怎么满意。又乖巧又安静,比她那个自小就矫情的傻儿子好的太多了。 “她自己会做菜,你别在这献殷勤了。”从一进门,宋衍琮就明显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但也不好就这么把许追抢过来。只能插话来刷存在感,再时不时的往门外看,那两个人怎么还不回来。 柳暗香眼睛“噌”地一下子亮了:“阿追会做菜!太棒了,太棒了,那咱们去厨房,走走走。” 不仅乖巧,而且能干,嗷嗷嗷,也不知道小阳子那小子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才能摊上这样的媳妇儿。 许追被动的被柳暗香拉着往厨房去,她转过头看了看宋衍琮,后者忙打起精神冲着她笑了笑。待那两人转身不见,孤独的宋衍琮再次按了按额角,却是忍不住的笑了。 娘亲,还真是几十年如一日,被爹保护的这么好。 柳暗香熟练地切着菜,刀工精湛让许追这个半吊子很是开了眼界。她洗着菜,便听柳暗香道:“我这个儿子,又矫情又幼稚脑子还蠢,也不知道是随了谁了?” 许追洗菜的手顿了顿,没敢接话。 “刚生他的时候,我没在他爹身边,自己一个人带着他在这个院子里生活了三年。我后来也想过,小阳子这么没有安全感,是我的过错吧!” 许追抿抿唇,没想到陛下还有这样的过去:“您别自责,陛下他.......他很好。” “噗”柳暗香不厚道的笑了:“还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啊!也是,你觉得好就好。对了.......”她转过头:“你平时就这么叫他?” 许追点点头,顿了顿又道:“陛下让我叫他的名字,我有点不习惯,所以........” “他的名字,你说宋衍琮?哈哈哈哈,难怪你叫的不习惯,衍琮,烟囱,真不知道他爷爷是怎么想的,居然起了个这么脑残的名字。” 许追抽了抽嘴角:“.......” —— 菜做的差不多了,婆媳联手的第一顿饭,做的异常的丰盛。柳暗香的手艺极好,做的菜也很是精巧,许追则更偏向于家常菜。当一桌子摆满了各种佳肴之际,门口总算是传来了声响。 “这父女俩的鼻子可真灵,一到饭点就回来。”柳暗香嘟囔着解了围裙往门口去。 许追有些忐忑的站起来,宋衍琮拉过她的手:“没事,你别这么紧张。” “娘说父女?” “嗯,爹娘离宫之后添了个妹妹。” 说话之际,门前已经是热闹非凡。明泉鹿远两人累成狗一般的拎着大包小裹的东西,从大人的腿间一个圆滚滚的团子用力的挤了出来,一路的小跑猛地抱上了宋衍琮的大腿:“哥哥。” 宋衍琮弯下腰把团子抱在怀中,笑得极是宠溺:“这么久没见了,烟儿又重了。想哥哥了吗?” “想了想了。”宋绮烟笑得甜甜的,圆圆的脸上显出两个酒窝,“啵”地亲了一口宋衍琮的脸。 “烟儿,你看这个姐姐漂亮吗?” 宋绮烟转过头,大眼睛黑白分明,瞧着相貌和宋绮罗有几分相似。她看着许追,后者有些紧张的搓着手心。 “嫂嫂抱抱。”宋绮烟从宋衍琮怀中张开短胖短胖的胳膊朝向许追,后者一时愣了,宋绮烟扁着嘴:“嫂嫂是不喜欢烟儿吗?” “喜欢,喜欢。”许追反应过来,小心翼翼的抱着她过来。宋绮烟双手缠着她的脖子,照样也亲了她一口:“嫂嫂好漂亮,比娘亲漂亮好多好多好多的。” “你这丫头,有了嫂嫂就忘了你娘亲吗?”男声低沉响起,许追和宋绮烟齐齐看过去。只见一个高大的男子一身白衣,岁月匆匆仿佛都没在他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依旧是当年那个名动江湖的南山诗人。 “我说的是实话呀,嫂嫂就是很漂亮,还很温柔呦。” 楼裕笑着转头看着明显不开心的柳暗香:“嗯,烟儿这话说得倒是实在,你什么时候也能温柔安静一会儿?” “哼!”柳暗香扁着嘴转过头去。 楼裕瞟了眼唇角含笑的宋衍琮:“你在得意什么?你娘子确实比我娘子温柔安静,你却是比不上我智勇双全,说到底,还是我赢了。” “哼!”宋衍琮咬着牙转过头去。 连挫两员大将,楼裕十分满意。这下不吵了吧!江湖上还是要他出来主持局面才是。 他这才把目光投到许追身上,和宋衍琮相似的桃花眼中平静如水:“许追,久仰大名,今日初见,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这个便当成见面礼,还望你不嫌弃才好。” 他边说着边向宋绮烟递了个眼色,宋绮烟接收到信号很是识时务的从许追身上下来,小跑着去哄自家娘亲了。 许追恭敬地接过那黑色的木牌子,通体黝黑,自有一股清香。宋衍琮好奇转过头来,一看那木牌子开心的笑了。深海的沉香木自带异香,能防百毒入侵,这可是倾城的宝物。 自家娘子这么招人喜欢,他也脸上有光。 “其实我不是初次见您,多年之前在许府,我远远的看见过您跟着家父说话。”许追字字斟酌着开口,楼裕点点头:“好吧,那我承认,我也不是初次见你,你满月的时候我去许府道贺,还抱过你呢!”他笑着,又转过头看着笑容凝结在脸上的宋衍琮:“这么说来,我比你还早抱过许追,你若是不服气,早生个二十年来抱我娘子啊!” 宋衍琮:“.......哼!” 吃过饭之后,楼裕柳暗香两口子领着宋绮烟出去溜食儿了,宋衍琮带着许追到西厢房休息。这两天在马车上实在太过疲乏,总要歇一歇才能缓得过来。 见了他的父母妹妹,许追这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忐忑的要命,到现在还没缓过来。宋衍琮搂着她亲了亲她的额角:“阿追真棒,所有人都喜欢你,感觉我爹娘喜欢你都快超过喜欢我了。” “真,真的吗?”许追仰着头,眼含期待。 “当然是真的,刚才吃过饭,爹还拉着我不住口的称赞你。”说到这宋衍琮冷哼一声:“还说什么我这是癞蛤、蟆吃了天鹅肉,要是不珍惜会折寿的........真想知道我是不是香香小时候从路上捡来的。” 瞧着他一脸的郁闷,许追抬脸亲了亲他,想起这一家人的相处模式又不禁笑了:“没想到,爹娘居然这般风趣。对了,陛下,我有件事想问你。” “你是想问为什么他们两口子要假死的事吧?” “嗯。” 宋衍琮望进她的一双眼:“本来我是不想把这些事情跟你说的,但你已经是我认定的女人,是我宋家的人,有些事情你知道了也是应该的。 六年前的一天,我皇表叔慕容流风来皇宫做客,无意中发现了爹的饮食中被人下了慢性药。这药量用的极少,长年累月的服用才会害人性命。爹顺藤摸瓜找到了下药之人,查出了幕后的指使者便是现在的右相李城。” “李相?”许追讶异的长大了嘴,宋衍琮点点头:“就是他。爹知道这一点把柄根本不能拿李城怎么样,便将计就计。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暗地里联络众人,布了一个大局。三年前,爹娘假死从京城离开,我登基称帝,李城一改往日在朝中低调的作风,权柄尽数握在掌中。人人都猜测并州方燮的不臣之心,却是没想到李城早已经有谋逆之举。” 许追暗自想着,深觉不解:“既然李城有谋逆之举,那爹娘死了之后李城便应该马上行动才是,可是他并没有。若是不想马上行动,那李城为何要害死爹娘?这说不通啊!” “制衡。”宋衍琮淡淡吐出两个字:“他原本认为爹死了,我是新帝登基更好控制,可是前有江涣,现在有莫笑染,李城一向是最谨慎不过的,不敢大意行动。” 许追恍然大悟,脑中灵光一闪:“莫大人.......也是事先便安排好的?” 江涣突然暴毙,莫笑染代替成了新任左相,还有先帝的遗旨加持,这么一连串的行为现在看来像是早就算计好的。 “嗯,江涣虽然与李城积怨很深,但是到底不是我们一手培养的人。我原本打算找个什么把柄把江涣打发了,趁机把莫笑染提拔上来,却不曾想江涣自己抑郁而终,倒是省了很多的麻烦。” “那.......”许追还要再问什么,被宋衍琮大手捂住了嘴:“你想问我爹娘假死的事情我已经都说了,剩下的事不用你操心。万事有我在,你只管藏在我身后便是。” 有太多的问题想问,有太多的疑惑需要解答。但是他说的对,一切有他。 许追眨眨眼,被自己的想法惊呆了。 什么时候起,那个好奇心爆棚的许追甘愿因为他的一句话打消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念头了? 我的天,改变真是件可怕的事情。 宋衍琮拿下手,埋头在她颈窝打了个哈欠:“睡吧!等香香回来还有的你累呢?” “额,娘会让我干嘛?” “打马吊。” 许追:“.......” ☆、第108章 为你骄傲 第108章为你骄傲 “不愧是我宋家的男儿!永远是爱美人胜过爱江山。” 日落西山,淡淡的金黄给这烟波江南平添了一份娴静安逸。宋衍琮和许追醒来不久,那三口也从外面回来了。不出宋衍琮所料的,柳暗香提议四个人打马吊。 许追从来没玩过这东西,输得那叫一个惨绝人寰。宋衍琮一边摇头一边感慨,果然是人无完人。自家娘子别的地方都完美,唯有打马吊手气略微的衰了一点,嗯,倒也不丢人。 几人打了三个时辰,快到子时了柳暗香才尽兴,笑得无比得意的捧着赢得一堆银票小跑着去睡了。许追刚刚折腾了两天从京城到这里,现在又被折磨打了三个时辰的马吊,腰酸背痛,回了房之后一头栽在床上睡了过去。 宋衍琮失笑,许追就是这样,明明自己不喜欢玩这个,还要硬撑着陪着香香玩。不过是脸皮薄,不想拂了香香的面子。 亲了亲她的额头:“睡吧,阿追。” 轻轻带上门,只见楼裕也是这般从房里出来,宋衍琮跟着他一道去了书房。 今夜月光极好,穿过糊着纸的窗户进来,柔柔地洒了一地。书房内并未点灯,借着那月光能看清坐在窗下的两个人,能听见交谈声还有偶尔棋子落子的声音。 父子俩都是夜间能视物的,倒也不用麻烦再去掌灯。 楼裕微一沉吟,落下一子:“绮罗怎么样了?” “好着呢!年下就把她和莫笑染的婚事办了,了了他们的心愿,我也能安心点。”宋衍琮拿着一颗白子“啪”地落下:“那个诸葛恪倒是个人才,居然能把李城这只老狐狸忽悠进去,你是从哪找来的人?” “他多年前来启云阁,我帮了他点小忙。”楼裕点到为止,摸摸下巴道:“虽说莫笑染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他当年也甘愿放弃绮罗来帮我们。但绮罗的事情一天不解决,于莫笑染终究还是桩遗憾。现下让他们能有情人终成眷属,相信莫笑染也能安心下来为我们所用了。” 宋衍琮心中一紧,把拿起的棋子放了回去:“我没想那么许多,我只是觉得这方法能让绮罗放下心结嫁给莫笑染。以后的日子还长,莫笑染又是个重情的,总有一天两人能琴瑟和谐,这也是我做为一个哥哥能为她做的事了。” “你不也是个重情的吗?”楼裕笑了笑:“难怪我听到消息说你派了人去了并州........” “呵,倒是瞒不过你。”宋衍琮点点头:“没错,原本你打算联合方燮来对付李城,但是现在我不愿意了。方浣的性命我是要定了,方燮知道方浣死的消息定是不会无动于衷,先李城之前逼宫基本成了定局,我先派人过去也是想早做打算。” “啪”,楼裕冷下脸一掌拍在桌案上,登时桌角木屑横飞:“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这么大的事情你连商量都不商量就私自做决定,你当你爹我是死的吗?” 宋衍琮站起身子,丝毫不退缩的迎上楼裕精光大盛的眼:“方浣几次三番的想要害死许追,这样的人我怎么能留她!若是许追真的出了什么事,我定是不愿意苟活于世。若是父皇你放心不下,我愿意退位,父皇归来重整山河。我带着许追归隐山林,做一对平凡夫妻了此余生。” 楼裕猛地站起来:“你在威胁我?” “若是你觉得是,那便是了。反正当初你带着香香离开,李城的事情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想卸下重担,和香香一起回归江湖之中白头偕老。你我父子一脉,殊不知我也是这样打算的。” 楼裕定定的看着宋衍琮那张异常坚定的脸,倏地笑了,猛地再一巴掌拍到他的肩膀上:“哈哈哈,好样的,不愧是我宋家的男儿!永远是爱美人胜过爱江山,不错不错,一看就知道是我儿子,不是隔壁老王的.......” 宋衍琮揉了揉麻掉的肩膀:“你不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现在这天下是你的,你愿意怎么做就怎么做。我相信你,就算没有方燮也能把一切都解决。”楼裕眸中含着笑,说出的话让宋衍琮心中莫名一暖。 “谢谢爹。” “既然你要改变策略,那可是有什么想法了?” 宋衍琮默了默开口道:“薛照因为薛婉的事情被流放,林文渊也因为女儿林鸢的事情被贬,李城现如今手下没了武将,又失去了钦天监这个可以兴风作浪的好地方,所以他才会在江涣死后那么急着拉拢朝中官员。方燮手下的兵将固然骁勇,但他毕竟是外臣,李城现在还没那个胆子把他引进来,只能浅浅交涉。李城比谁都明白,一旦方燮反悔,那他就算是死定了。 我本来想着让并州临安县县令郭守暗自留意方燮的一举一动,收集其为祸并州的证据。不曾想这郭守是个扶不上墙的主,仗着女儿在宫中做妃子便猖狂起来,私授贿赂百万两。郭玉妍也不是省油的灯,在后宫中意欲害人性命,我便把这父女俩一同打发了。这种人的性命没了就没了,倒是费了我的一番部署。” 楼裕“呵呵”笑了:“你说了这么大一堆,可以总结成一句话:你没有什么有效的办法。” 宋衍琮摇摇头:“非也非也,我有一张王牌在手,釜底抽薪,必能一举成功。不过在此之前,我要做一些事情。” “你是说.......”楼裕食指在桌上敲了敲,竟是和宋衍琮思考事情之时一样,半晌手指一收:“好小子,还挺有两下子的。” 宋衍琮甚少被自家爹爹夸奖,闻言不由得心一股骄傲之情涌上心头,偏偏面上还要装作淡然淡定:“哪里,这些事情都是你之前部署过的,我只不过是完成的好了一点而已。” “我是说你能骗到许追这姑娘挺有两下子的,也不知道她是吃错了什么药才能看上你。” 宋衍琮脸色陡然变得无比精彩,楼裕满意的笑了笑,这样才对,小孩子家家还是不要太骄傲才好。 “好了,天色不早了我要去睡了,明早上起来陪你老子我练剑。” 看着老爹潇洒的背影,宋衍琮闭了闭眼,不用练了,你已经很贱了。怪不得香香整日管你叫楼贱人,真是.......名副其实。 —— “吱嘎”一声,门被人推开,一道身影闪现,脱了外袍之后爬上了床。床上睡着的人嘟囔了一声,翻身便撞进了他的怀中。楼裕躺了下来,伸手拍了拍怀中人的背。 一一,小阳子真是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顾虑,有自己的坚持。再不像小的时候为了目的不择手段,不再那么偏激。这个,要归功于许家的姑娘了。 你在江湖漂泊那么多年,宫中的生活虽然安逸但不是你喜欢的。所以我才选择假死和你一起离开,你为了我生了三个孩子,为了我甘愿收起一颗向往自由的心在宫中陪我二十载,是时候给你你想要的生活了。只不过对小阳子,我便更加愧疚。他小的时候我不在他身边,他长大了,我却为自己的私心把一切都推给他。 不过还好,还有另一个人陪着他。 还有,你不知道,我是多么以他为傲。 ** 前两天实在是太累了,这一觉睡得很死,许追睁眼睛之后天色早已经大亮了。她揉揉眼睛,骨碌一下坐起来,身边已经没了宋衍琮的身影。 掀开被子穿上衣服鞋子,许追急忙往出走,明泉守在门外:“嘉贵妃醒了。” “陛下呢?” “陛下和太上皇在后院练剑呢!太后和小公主也跟着去了,陛下吩咐让奴才在这里候着,怕嘉贵妃醒来有什么事情。” 许追看了看已经很大的日头,怎么就睡到现在,这也太失礼了。 快速的梳洗了一番,许追亦是往后院而去,还没看见人就听见“唰唰唰”地出剑声,偶尔“铮”地两剑相交,许追心下一动。她好像还没见过陛下使剑,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光景。 转过拐角,她停下脚步。大千世界中只剩下那一个人的身影,白衣胜雪。 宋衍琮眼风中发现了那熟悉的身影,手下顿了一招,被楼裕逮到机会挑开他的剑。 “陛下小心!” 话音刚落,白衣一个跃起抓住空中长剑,旋着身子如白炼一般呼啸而出。楼裕没想到他还有后招,一时不察便被宋衍琮占了上风。 “有进步,不愧是流风亲自教出来的剑法。” 宋衍琮收回剑,脚下生风般往许追那走去:“你吃早饭了吗?” 许追摇摇头,注意到那边一家三口正看着这边,她喏喏的小声道:“我,我才起来.......” “早起的饭菜都凉了,我带你去外面吃。” “我得过去和爹娘问声好,哎哎哎,陛下.......” 宋衍琮拉着她往外走:“管他们做什么。” 看热闹的宋绮烟看着哥哥嫂嫂手牵手,又看着自家爹娘手牵手,“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没人和烟儿手牵手,烟儿明明这么可爱这么萌,呜呜呜........” ☆、第109章 人难长久 第109章人难长久 街道两旁摆满了小吃的摊子,什么香片糕芙蓉卷,一口酥小汤包,都只卖两个子儿。宋衍琮带着许追从东街吃到了西街,最后许追拿着一份熏的鸭子肉,明明已经饱了却还是在顽强的吃着,人生在这一刻得到了满足。 “这里的东西真好吃。”许追由衷赞叹道。 “其实味道一般,不过是觉得新鲜罢了。”宋衍琮从她那接过香帕给她擦了擦嘴:“许家也算是大家了,你一个千金小姐自然是不可能在街上大摇大摆的吃着零嘴。但在这里就不一样了,你觉得新鲜吃着轻松,味道也比原本的要好了。” 额,不就是吃东西吗?怎么扯出这些大道理了? “觉得我烦?”宋衍琮皱着眉,竟是把她的心思一眼看穿。 许追急忙摇头:“没,没。我们去船上吧!我长这么大还没坐过船呢?走吧走吧!” 被拉着往河边而去的宋衍琮浓眉皱起,跟谁学的转移话题这一招? 河边停着几艘乌棚小船,宋衍琮租了一艘,带着许追进了去。船虽然不大,但也算是五脏俱全,两人坐好,船夫扬声喊道:“开船嘞!” 船行的不快不慢,两岸风光尽收眼中。现在是十月光景,没了什么花儿草儿的,但两旁那古色古香的建筑,灰青色的砖瓦像是最天然的山水画。春来江水绿如蓝,何不忆江南! 就算不是春,江南依旧美如画。 “这真是个好地方。” 上了岸,许追依旧对风景念念不忘。宋衍琮摇着头,也不知道这里哪里好。 船在河上走了这么一小会儿,但是路上已经是很远了。两人往回走了好一会儿,却还是看不见回家的路。许追有些累,两人便随便找了家茶棚歇歇脚。老板上了一壶碧螺春,虽然不是极品,但胜在新鲜,倒也能入口。 “唉.......这都十月份了,也不知道我家大成子什么时候能回来。”邻桌的一位花白胡子的老汉叹着气道。 “不是说去了并州做生意了吗?这走了也有五六个月了吧,怎的还没回来?” “天晓得!刚开始还会每个月都寄来书信,从三个月前开始就半点音信也没有了。并州那种地方.......唉,我早就和他说过不要去,他偏偏不听。” 宋衍琮收回注意力,许追看着他:“衍琮........” “歇够了咱们就回去吧!” 他说过这种事情不用她操心,许追怔了怔:“好。” ** 宋衍琮和许追在江南的这几天过的还算舒心,那日在茶棚里听见的话宋衍琮也再未提起,就像是从来都不知道一样。白日里宋衍琮带着她四处转转,回去之后两个女人互相切磋着厨艺,关系越发的亲密,许追也是越来越自在。吃了晚饭,依旧是打马吊的环节。许追经过几日的锻炼虽然还是会输,但不至于输到掉眼泪。 宋衍琮满意的点点头,这也是个进步。 这边合家欢,可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却是硝烟四起。 新找出来为李林洗白的证据被莫笑染一力的压下,李城现下还称病着不好出头,莫笑染又是代为监国,没人敢去触这个霉头。本来李城的计划是先把莫笑染拉下去,再拿出新的证据出来必定可以力挽狂澜。但事发突然之下,他除了赌上一局之外别无他法,不出意外的遭到了莫笑染的全力阻挡。 李城操心烦躁下,倒是真的病了。 一晃到了第五日,莫笑染下朝回来在宫门口等了一会儿,一辆精致的马车缓缓驶过来。柳絮自马车帘探出头来:“莫大人,公主让您上来。” 马车中炭火生的很旺,一进来便是一阵温暖之意扑面而来。宋绮罗一身淡粉色的裙子,风毛出的极好。头发尽数挽起成一个简单的高髻,只在鬓边插了一朵海棠珠花。 “罗罗,你这几天好吗?” 从泰陵回来之后,这还是莫笑染第一次见到她。 马车继续前行,官道一路平坦。宋绮罗点点头:“有什么不好的,再不好的我也经历过。” 莫笑染欲言又止,最终只能挫败的靠在马车上。从那日开始,宋绮罗对他一直都是这样的态度,冷冷淡淡的,多说一句话都像是罪孽一般。莫笑染对宋绮罗亏欠良多,往常那些漂亮话一句也说不出,最后只能缄默。 时光像是被拉长了一般,明明从皇宫到莫府只隔了两条街,但是马车却像是走了一年那么长。 到了莫府,宋绮罗走在前面,轻车熟路的便往书房而去。接到消息的莫正刚刚踏出门,便正好迎上了两人。宋绮罗绽开甜甜的笑容:“莫先生,绮罗好想你。” “公主来了。” “我现在已经不是公主了,先生叫我名字就行。”宋绮罗从柳絮手中接过一个礼盒递过去:“京城天气凉,先生要注意身体。这是皇兄赏给我的白虎皮,是从北边弄来的。我想着先生常常在书房看书,便让人用这虎皮做了软垫,先生靠着又软乎又暖和。” “绮罗有心了。”管家接过东西退在一旁,莫正笑得慈爱:“快些进来吧,外头凉。” “谢谢先生。” 几人落座,宋绮罗打量了一下书房,见四周的墙壁之上皆挂着字画,笑着道:“莫先生还真是一如往昔,喜欢练字,不知道绮罗有没有这个荣幸,可以得先生的一副字。” “绮罗客气了,那老夫便写上一副,还望绮罗不要嫌弃老夫的字难看啊!” “哪里哪里,谁人不知莫先生的字那可是价值百金。我帮您研磨吧!” 那厢桌案之上铺好了宣纸,宋绮罗拎着袖子小心的磨着墨,莫正想了想沾着墨挥毫而下,一气呵成。莫笑染依旧沉默着,负手站在一旁。 “花好月圆人长久,这副字送给你们两个。” 宋绮罗怔了一下,倏地笑了:“多谢莫先生,花好月圆易得,可是这人却是不知道会不会得长久。” 莫笑染一听这话,脸色刷地一下便白了。 莫正放下狼毫,叹了口气:“绮罗,老夫代笑染向你说一声抱歉,过去的事情是笑染对不住你,我........” “先生莫要说这样的话。”宋绮罗笑着打断,从柳絮那拿过丝帕擦了擦手站到了莫笑染身边,一下子拉住了他的手,她突然的动作让莫笑染浑身一震,宋绮罗接着道:“人难以长久,便更要珍惜眼前不是吗?我如今已经和笑染有婚约,便算是莫家的人了,先生不用这么客气的。” 莫笑染喉头动着看着她的侧脸:“罗罗........” “嗯?你觉得我说的对吗?笑染。”宋绮罗侧过头看着他,眼神晶晶亮的,莫笑染抖着唇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不住的点着头,有些凉的手把她的攥的更紧。 莫正的目光在两人之间徘徊,欣慰的笑了:“好,只要你们能好好的就好。绮罗你放心,我莫家定是不会亏待你的,婚事一应照着你的喜好而来。” “那便多谢莫先生了。” —— 又说了一会儿的话,宋绮罗说天色不早要早些赶回宫去便告辞了,莫正让莫笑染一路送着宋绮罗上了马车。 掌心的温度骤然消失,莫笑染的手悬在半空之中,最终缓缓落下,看着马车驶出他的视线。轻叹口气,白气茫茫,他终是转过身回了府邸。 马车之中,宋绮罗拿着手炉坐着,柳絮很是好奇的凑过去:“公主,您若是不高兴又为何答应嫁给莫大人?” 宋绮罗歪着头:“谁说我不高兴?我高兴的很。” 柳絮愣住:“那您为何对莫大人这么冷淡。”哪里像是高兴的样子。 “过去的那些日子,我无数次的在想,若是当年莫笑染真的娶了我,会怎么样?”摇摇头,宋绮罗淡淡笑着:“他成了驸马,每日在公主府围着我转。我一直都知道他不是池中之物,尽管当时他愿意娶我,可是那种生活绝对不是我们想要的。纵使举案齐眉,终究意难平。 我是曾恨着他,为了大业,为了皇兄的江山甘愿假意和别人成婚来逼我离开。那个时候年纪小,我还不懂那么许多。可是慢慢的我知道了当初的内幕,突然就释然了,他若是个只顾着儿女情长的人,也就不是我喜欢的那个莫笑染了。 我嫁给别人,从此远离他。没了我的纠缠,他一定会做的更好。所以这几年我不断的举办选婿大会,所以我躲避他如蛇蝎。我很怕,很怕我一见到他就舍不得离开了。 说到底,我恨的不是他,而是我的身份。若我不是公主,我便可以站在他的身后,成为他的妻,与他甘苦与共。” 宋绮罗像是对着柳絮说,又像是在对着自己说,眼眶骤然一红,吸了吸鼻子:“可是我有我的骄傲啊,我是公主,要是让我低三下四的去求那个曾经抛弃过我的人,我做不到,尽管我还喜欢他,但是我依旧做不到。 那天下雪的时候我看见了他在小瓷瓶纸条中写的字,我才算是知道这么多年的偏执到底有多可笑。所以在泰陵出了事,我第一个念头便是趁着这次机会卸下公主的担子,这样,我们才真的可能有个好的结局,不是吗?” ☆、第110章 李林之死 第110章李林之死 宋绮罗像是对着柳絮说,又像是在对着自己说,眼眶骤然一红,吸了吸鼻子:“可是我有我的骄傲啊,我是公主,要是让我低三下四的去求那个曾经抛弃过我的人,我做不到,尽管我还喜欢他,但是我依旧做不到。 那天下雪的时候我看见了他在小瓷瓶纸条中写的字,我才算是知道这么多年的偏执到底有多可笑。所以在泰陵出了事,我第一个念头便是趁着这次机会卸下公主的担子,这样,我们才真的可能有个好的结局,不是吗?” 柳絮抖着唇,眼睛湿润着,她从来不知道公主藏了这么多的心思。平日里公主一贯都是霸气的,坚强的像打不破的铜墙铁壁。一次又一次的选婿,她以为是因为公主对莫大人心存怨恨,却不曾想公主一直把莫大人好好的放在心上。 “公主,现在一切都好了,您如愿以偿了,可为何还是对莫大人这么冷淡?” 宋绮罗反手用手背抹抹眼泪,扬着下巴:“我这么多年受的苦总要有个宣泄的地方,让他难受愧疚几天算是我对他的惩罚了。我宋绮罗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谁扎我一下,我便挥着刀砍过去。不过他毕竟还是我的男人,要是砍坏了可怎么好,小小惩戒他一番就好了。也让他记住,我不是好惹的,要是以后他再敢欺负我,看我怎么收拾他!” 她眼里锐利的光看的柳絮脖子发冷,之前那股子酸涩之意荡然无存。 嗯,这才是公主的作风。 ** 和柳絮说了心里话之后宋绮罗觉得那心结一下子就解开了,人也比往日还要精神。平日里无事的时候就拿出去岁让下人收起来的合欢花,尝试着做不同口味的粥,或是放在汤里面做配菜。 “爱花之人若是不惜花,那便不配称之为爱花。” 很久之前,莫笑染就是这般和她说的。 宋绮罗手拿着银勺子搅了搅煮的软烂的粥送入口中,合欢花的清香伴着红豆的香甜,真是齿颊留香。 “我可真贤惠,以后便可以每日里做些吃的,让你还说我不是爱花之人。”脑海中涌现婚后的场景,宋绮罗不自觉的就发笑。 “不好了不好了,公主不好了。” 宋绮罗放下手中勺子:“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柳絮一路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李相,李相他拿着剑冲到了莫大人府上,要找莫大人拼命呢?” “哐当”一声,银勺子掉在地上,声音清脆。 “快,跟着我出宫。” “是。” 在路上,柳絮向着宋绮罗说了整件事情的始末。昨天晚上,莫笑染下令,李林残害无辜百姓,证据确凿无从抵赖,子时刚过便秘密的处决了李林。今日一早朝堂之上,莫笑染宣布了这个消息。李城称病还在家中,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口信,顿时惊怒到了极点,不顾着病躯,提着长剑便直直奔着莫府而去。 偏巧这两日莫正去了城外的庙里进香没回来,一时间场面变得极其混乱。 马车走的飞快,不一会儿便到了莫府。宋绮罗从马车上跳下来,急匆匆的便往里面去,在门口就听见里面嘈杂之声。 “莫笑染,老夫要和你拼了!” “李相,不可啊!” 男声响起,字字振聋发聩:“李林是咎由自取,杀人偿命,这便是报应不爽。本官秉公执法,李相就算是生气也不应该包庇自己的儿子。你要知道,你是陛下的臣子,就应该把我大梁的律令放在首位。” 苍老的声音沙哑的很:“莫笑染,你敢说你没有一点儿私心吗?不然你也不会这么急着就要了我儿子的性命。就算林儿有罪,也要由大理寺上达天听之后再行决断。现在陛下不在京城,你私自动用私刑,是何居心?” “本官代皇上监国,自然有这个权利除掉大梁的蛀虫。” “你.......” 踏进内院,只见一向稳重的李城披散着灰白的头发,手抖着拿着长剑,瞪着双目,面色狰狞便要往前冲,被几个家丁模样的人拦着。 他的面前,莫笑染负手而立,丝毫不见慌张。嘴一张一合之间,正气凛然,仿若天地都失了色彩。 “李相这是唱的哪一出啊?”见莫笑染没事,宋绮罗心中一块大石头落了地,轻移着莲步走了过去。 莫笑染眼中骤然多了几分色彩,又觉得这地方不甚安全:“你怎么来了?这里太乱,你先回去吧,我过后再去找你。” 宋绮罗淡淡瞟了他一眼没应声,转身看着李城:“我大梁的右相如此披头散发,手执长剑的就到人家里,礼仪教条都让你喂狗了吗?” 李城何时被这样的一个小丫头如此厉声惧色的辱骂过,若是往时他还能虚以为蛇的敷衍,可是今日却是再没了那个兴致。 “你已经不是公主,只是个庶民。本官是大梁的右相,说什么做什么岂容你这个庶民多嘴。以下犯上,你的礼仪教条又在何方?” 宋绮罗冷笑一声:“没错,我确实不再是悦宁公主,可我还是这大梁国的子民,就有权利为不平之事发声。李相,其实害死李林的不是莫笑染,而是你。” “你胡说什么?” “李林之所以敢有恃无恐的杀人,轻描淡写的给钱就走人,不就是因为他有你这么个好爹爹吗?你口口声声说莫笑染居心不良,那我敢问李相按照大梁律法秉公办理就是居心不良了?李相如此是非颠倒,是何道理?” 李城喘着粗气不说话,宋绮罗浅笑着一步步的靠近,莫笑染拉着她:“别过去,危险。” 宋绮罗反手握住他的手,轻轻攥了一下放开,总算是走到李城的身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李相今日来演这么一出戏无非是想让追随着你的人同情于你罢了,现下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若是不想太难堪这便走吧!” 李城猛然侧过头,瞪大眼睛:“你........” 李林死的时候,关于他骑的马吃了甘鹭草这个被莫笑染压下来的,也是足可以有机会翻盘的证据,李城今日却是只字未提。李城也知道,若是一旦查出来这证据是捏造的,那他之前用尽努力做出的名誉和形象便会毁于一旦。 儿子死了,还会理智的避开甘璐草的话题,把冒头对准莫笑染居心不良这一点,这明显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不过是想借着李林的死做些文章出来,让朝中忠臣感念他的爱子情深,同时对莫笑染更加怀恨。 死了也要利用一番,真是为李林感到悲凉。 宋绮罗往后站了几步,高声道:“李相,人死不能复生,早日让李大公子入土为安才是正经,耽搁久了对谁都不好。您也不想午夜梦回的时候,李大公子来找您索命吧!” 空气一下子凝结,李城胸膛急速起伏,“啪”地一声甩开长剑落地:“莫笑染,终有一日老夫要让你为你现在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莫笑染敛着眉眼:“那本官就等着李相了。” “我们走!” 人群呼啦啦地散开,莫笑染摆摆手,莫府的家丁便都离开了。 “这里冷,进屋说话吧!” 宋绮罗一下子甩开他的手,皱着柳眉呵斥道:“你是怎么回事?这个节骨眼儿上私自杀了李林,就算他有罪也要等着皇兄回来再说。你这般私自行动,是嫌朝中恨你的人还不够多吗?” 莫笑染没想到她会有此一问,别开了头看向别处:“陛下许我办此事的权利,让我趁机杀了李林,逼李城出手。” 宋绮罗微微思忖,瞬间明了,咬着牙恨恨道:“宋衍琮,你还能再不要脸一点吗?” “你别生陛下的气,我反正与李城不睦已久,再让他多恨我一点又有何妨?” “你是傻了吗?”宋绮罗一副怒其不争的表情,掰着他的头过来:“你自己吃亏上当,别连累先生和我。” 莫笑染傻了眼:“罗罗........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宋绮罗倏地松开了手:“我关心你作甚?你死了正好,我就可以改嫁了,再也没有人能阻止我追求幸福了,哈,哈,哈!” 莫笑染急忙拉着她的胳膊回来:“我错了,是我错了,我不该让你担心的,你打我好了。” “发什么疯,我很像个泼妇吗?”她叉着腰,仰着下巴瞪着他。 其实,挺像的。 “当然不像。”莫笑染心中已然笑开了花,罗罗替他说话,罗罗为他担心,罗罗冲着她娇嗔.......这样的时光真像是做梦一样,真不愿意醒过来。 “下次,要是宋衍琮那个不要脸的再让你做什么事情你要先问过我再说,听见了吗?” 莫笑染点头:“一切都听你的还不行吗?”他动作十分小心翼翼的想拥她入怀,见宋绮罗没拒绝,莫笑染吞了吞口水总算是能如愿以偿。 时隔太久之后的拥抱,两颗心悄然而动,莫笑染拥着她的娇躯,眼泪差一点掉下来,第一次明白了失而复得的珍贵。 宋绮罗僵直着身子,想说些什么冷硬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虽有心让他难过,却还是看不得他为她受尽折磨。 莫府前院中一片静寂,树上最后的枯叶随着风打着转儿落在雪上,终将化进泥土,来年滋润这片土地的丰沃。 柳絮悄悄的从远处探过头,看着在雪地中相拥的两人,擦去眼角因激动泛出的泪光。 ☆、第111章 再见有期 第111章再见有期 两天后,宋衍琮接到了莫笑染传来的书信,说一切按照计划进行,李林已经除掉。刚到院子的宋衍琮伸了伸懒腰,果然一日之计在于晨,一大早就收到了好消息。 许追搬了个桌子在院子里,看着宋衍琮笑得开怀忍不住问了句:“陛下有什么开心的事情吗?” 宋衍琮拉着她过来亲了一口,许追急忙推开他惊慌的四处看了看:“万一让爹娘看见了多不好。陛下还未说呢,有什么开心的事?” “也没什么,想想明日就可以启程回去了,脱离了那两口子的毒害就觉得开心。” 许追瞬间垮下脸:“明,明日便要走了?怎么这么快,不是还才过来不到十日吗?” “怎么?舍不得回去了?” 许追低着头不说话,宋衍琮刚要拉过她的手感性的安抚几句,许追腾地一下子回过神来往厨房跑:“完了,我熬的粥.......” “哈哈哈.......”宋衍琮朗声大笑着,自家阿追真是越来越好玩了。 几个人围着小桌子,连明泉和鹿远都有份,许追熬得细粥,拌了几样十分拿手的家常小菜,佐粥正合适。又蒸了几笼白糕,入口香甜。这么一顿十分普通的早饭,却让人心中无比的暖。 吃好了饭,照旧是女人去收拾的。鹿远和明泉守在门前闲谈着,宋绮烟从爹爹膝头下来小跑着去找娘亲和嫂嫂了。 楼裕和宋衍琮依旧坐在桌前喝着茶,楼裕问道:“你明日就要走了?” “嗯,本来想晚点回去的,但我想绕路往并州走一趟。” 楼裕明白他的意思,没多说什么,只嘱咐到:“一路小心。” “我知道。” 厨房中,两个女人也在说着同样的话题。许追很是不舍得,柳暗香却是个神经大条的,一点儿也没看出自家媳妇儿那股子依依惜别之情。做出了一脸的憧憬之色:“阿追啊,等你明年再过来的时候一定要抱着娃娃过来啊!唔,我喜欢女娃娃,像你的话又漂亮又乖巧。” 宋绮烟拿着一块白糕在啃,闻言一激灵地凑过去:“就和烟儿一样。” “恩恩,就和你一样,谁让你随了我呢!”话音一落她又转向许追,见她在发呆,轻轻地捅了一下她:“你也别有压力,男娃娃也不是不行,长相倒是不用愁了,就是这性子.......” 许追并不是很喜欢谈论这个话题,放下洗好的碗说道:“娘,谢谢这些日子您对我的照顾,陛下带着我来的匆忙,我也没准备什么,这个是我亲手绣的,权当一点儿心意了。” 一听说有礼物柳暗香立马忘了之前的话头,眉开眼笑的接过香囊:“绣的真漂亮,你看这鸭子活灵活现的。” 许追:“........那是大雁。” ** 怕明日赶路辛苦,今天柳暗香大发慈悲的没有撮合马吊局,用了晚饭,又说了一会儿话,宋衍琮和许追便回了房间歇息。 天色黑的很快,今晚外面好像没有月亮,隔着床帐也看不见半分的月光。床帐里面,许追侧躺着同宋衍琮小声地说着话。 “明日就要走了,臣妾有点舍不得。” “爹娘都对我很好,烟儿也很是乖巧可爱,这一走又要一年多才见到了。” “娘今天跟我说,让咱们明年来的时候领着娃娃来。也不知道我这身子什么时候才能好利索,万一明年这个时候不能带着娃娃来,娘不高兴了怎么办?” “还有啊,娘说喜欢女娃娃,不喜欢男娃娃。陛下,你喜欢男娃娃还是女娃娃啊?” 许追把眼睛睁的大大的,一句接着一句的嘟囔着,说的有些口渴这才发现宋衍琮一声也没回。她胳膊肘直起身子,试探性的推了推:“陛下,你睡了吗?” 还是没回应,太黑了看不清她便撑着身子过去,当离着他的呼吸很近很近的时候,突地听见他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别再过来了。” 许追顿住身子:“陛下没睡吗?” 宋衍琮闭着眼睛,极力的想忽视掉她靠过来的柔软身子,还有她身上的馨香。奈何许追浑然不觉,整个身子都快贴在他的身上了。 自从从宫中出来之后他就一直未碰过她,在泰陵是想营造一个他悲伤的假象不能沉迷于温柔乡,在这里是因为许追面皮薄,不愿意在他爹娘面前失了分寸。可他毕竟是个血气方刚的成年男子,又是在自己心爱女人面前,哪里能控制得某些正常反应,只能控制着自己的大脑离她远一点。 “嗯,还没睡,快睡了。” “哦,那臣妾刚才说的话陛下没听见吧!” “嗯,没听见。”快点从我身上下去!下去了我们再来讨论男娃娃还是女娃娃的问题,不不不,下去了也别讨论,等回皇宫之后再讨论。 周围一下子沉默下去,许追失落的躺回去,翻了个身朝向外面:“那陛下早些休息吧!明日还要赶路呢!” 宋衍琮使劲的闭了闭眼,半晌总算是稳定了呼吸。许追那边一点声音也没有,仿若真的睡了过去一般,安静的可怖。 他睁开了眼之后往前去,一把把她的身子翻过来,漆黑深夜之中他亦是犹如在白日一般看的清楚。正是由于如此,他的心才一下子就被扯痛。只见她伏在枕头上,右手握成拳头咬在嘴间,无声无息的流着泪。 “怎么哭了,嗯?不哭不哭。”宋衍琮坐起来一把把她横抱在怀中,像拍着宝宝一样拍着她的后背:“阿追不哭了,是我不对,我不该不理你的。别哭了,嗯?” 许追抽抽泣泣的哭的可怜,却倔强的不发出一点声音来。宋衍琮没了办法把她的手拉开,低头吻上了她的唇,一点点细密的亲着她,模模糊糊的安抚着:“阿追不哭了,别再哭了。” 唇瓣离开之极,宋衍琮抹着她的泪,这女人的泪怎么像是流不完一样。 “和我说说话,为什么哭啊?”我不就是没理你吗?至于哭成这样吗? “我好害怕........我好怕生不出孩子来,娘那么喜欢宝宝,我也那么喜欢宝宝,可是我的身子........”许追咬着下唇,想起宋衍琮对烟儿的宠溺,便知道他定是也喜欢孩子的。 “怎么会?章太医不是说过了吗?你的身子调养的差不多了,再等一阶段就可以要孩子了。” “可是我真的很怕,很怕像上一次那样,以为有了却是没有,我好怕,衍琮,我好怕.......” 她哭的伤心欲绝,宋衍琮却是莫名其妙。这算是个事吗?连个孩子的鬼影子都没有她就开始为他伤心到不行了,简直夺走了他在她心目中的第一顺位。 可能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想法真的不一样吧!她觉得如此重要的事,在他眼中却是没那么重要。以后的日子那么长,该来的总会来的。 有她在,他不会在意孩子来的早还是晚。 不过这种时候当然不能说这种打击的话,要说些安慰暖心的话来刷好感度才是王道。宋衍琮小声的安抚着她,许追不知怎么的精神一震:“后宫中不止臣妾一人的,要不然........” “你闭嘴!”宋衍琮一下子沉下脸:“你忘了那日在承庆宫中我和你说过什么了吗?你若是再有这种把朕推出去的念头朕会怎么样你忘了吗?” “呜呜呜.......”许追眼泪再次汹涌:“我没忘,我也不舍得,可是.......” “不舍得就别说在这种话了,等回去之后我让章太医再来瞧瞧,我的话你不相信,章太医的话你总该相信了。” 又说了好一会儿,许追的情绪才渐渐稳定下来。宋衍琮在心里把她那不靠谱的娘亲认认真真的咒骂了一顿,没事说什么不好,偏要往阿追伤口上戳,回头还得我去拿着针线一点点把她裂开的伤口缝好。 不知道我不会缝东西吗? 还有,阿追怎么越来越难伺候了? **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几人就踏上了归途。 忍别离,却是不得不别离。宋衍琮不想看见香香和烟儿这对母女眼泪汪汪的样子,走的时候也没叫他们起来。 马车驶出巷子口,许追掀开车帘频频回头往那住了不到十日的小院子看。宋衍琮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面上依旧淡淡的表情,却是在别开头的瞬间眨了眨潮热的眼。 马车被鹿远驾着,依旧驶出了一股子驰骋大草原的狂放之感。许追偶尔风中凌乱的看着车外,雀发现和来时的路线不一样了。 “陛下这是往哪里去啊?” 宋衍琮看着一卷书,脸不红气不喘的扯谎:“京城,这是近路。” “哦,是这样啊!” 可是当马车停下来,许追看着城门上那两个偌大的字哭笑不得:“陛下,这就是京城?” “你不懂,大梁文化博大精深,这两个字很多种念法的。今天天色不早了,在城中歇息一晚再走吧!” 宋衍琮一派高贵冷艳的做派,潇洒万分的负手进了城门,许追又看了看“并州”二字,深觉无语的也跟了上去。 并州虽然偏远,但却是南方极其出名的一座名城。大梁素来有“南并北幽”之说,幽州是第一通商口岸,并州却是军事第一要塞。 刚刚入城,便见大批人群皆往城东涌去。鹿远随手拉着一个人问道:“你们这是去哪儿啊?” “今日敦敬候府举办擂台赛,赢了的人就能在敦敬候府办事,这等好事当然要去凑凑热闹了。”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有热闹那我们也要去凑凑。” “陛,不,公子,可这万一敦敬候府有人认出来你可就遭了。” 宋衍琮脚步一顿:“也是,所以我们需要,装扮一下。” ☆、第112章 绮罗成婚 第112章绮罗成婚 “今日敦敬候府举办擂台赛,赢了的人就能在敦敬候府办事,这等好事当然要去凑凑热闹了。”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有热闹那我们也要去凑凑。” “陛,不,公子,可这万一敦敬候府有人认出来你可就遭了。” 宋衍琮脚步一顿:“也是,所以我们需要,装扮一下。” 许追倒是不用怎么装扮,她未出阁的时候在许家,出阁了之后在皇宫,这里也不可能有人能认出来她。 是以在城东的一家成衣店里,那三个人换装的时候,许追便在外面一边喝着茶一边等着。 她想象中的并州,应该是那种满地蛮夷,民风豪爽,犹如边塞般的地方。却是不想城里的人都异常的淳朴,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她这般想着茶杯送到嘴边刚喝了一口,那边换装的三人撩开帘布出了来。 “噗......”许追的这一口茶尽数喷了出去:“你,你们.......” 三人从左到右依次排开,白、青、绿三色的撒花长裙素雅无比,头发挽成女子的发髻,淡妆清点。宋衍琮长得本来就极是出众,这么一装扮盖住了那份英气,再加上他桃花眼中墨黑色的瞳孔,这般看起来竟是比女人还要好看。 明泉秀气,鹿远本来就娘,装扮成女人也是毫无压力,各有各的长处。 “皎皎妹妹,我美吗?” 宋衍琮风情万种的抛个媚眼过去,许追汗毛都竖起来了:“美。”就是个子高了点。 “你还能看出来我是谁吗?” “你亲娘都看不出来。”不得不说,这一招真是高。 “四大美人”从成衣店而出,一路上吸睛无数,到了比武场边还有人自动自发的把视野最好的地方让出来给这几位美女看。 高台之上比武已经开始了,敦敬候府门前坐着几个人,宋衍琮看过去,方燮并不在其中。 “陛下,坐在最右边的那个人,就是上次在李相府中和臣打斗的那人。” 身形很是高大,鼻梁很高,眼神锐利,看起来不像是中原人。 “打得好!”突然人群中一阵欢呼声,只听见“砰”地一声,自高台之上飞出一个人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呕了几口血晕厥了过去。 “还有谁!上来和我一站!” 台上剩下的那人身形消瘦,额上滴着汗,像是已经打了很久。偏生呼吸顺畅,脚下也很稳,打了这么久还能这样,真是不可小觑的角色。 突地宋衍琮脑中灵光一现,之前鹿远说过,他在李城府中和那个叫“飞”的人打了一天一夜,飞出招狠辣,最可怕的是体力异常的好,像是永远不会疲累一样。 现在台上的这人也是和飞一样........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比武一直打到日落西山,台上那消瘦的人一路打一路赢,最终战胜了所有人成功进入敦敬候府。 “这一次,得以有幸进入敦敬候府的,便是这位来自江南的壮士——陈广成。” “好样的!”雷鸣般的掌声中,名叫陈广成的走下台,经过宋衍琮的身边的时候,后者屏住呼吸仔细分辨了一下,疑惑更深了。 入夜 几人找了一家客栈要了三间上房,客栈里面装潢很是雅致,屋内的床铺用具也都是全新的。宋衍琮自门外进来之时,许追刚刚沐浴完,拿着干的手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 宋衍琮拉着她坐在梳妆台前,接过手巾轻柔的一点点把头发擦干。许追从镜子中看着他:“陛下出去干嘛了?” “溜溜食儿,吃饱了就睡会变成猪的。”他很有童心的用手指抵着自己的鼻子往上做成了猪鼻子的样子,逗得许追“噗”地笑出了声。 头发擦的差不多了,宋衍琮让小二又抬了一桶热水过来沐浴了一下,换了身衣裳。他可不想一身女装爬上她的床,有点变态的嫌疑。 “阿追,我想要你。”宋衍琮上了床,贴着她的耳根子说道,许追脸色一红:“可是这里没有避孕的汤药.......” “只这一次没事的,我注意一些不碍事的。” 她脸红的更厉害:“那,那你轻一些,别,别让人听见了。” 宋衍琮笑着亲了亲她的耳垂:“好,我轻些。” 月落黄沙,一晌贪欢。 天色还未亮,宋衍琮听到动静睁开了眼翻身下床。门口鹿远扯下脸上的面具:“果然和陛下猜想的一样,这比武里面大有文章。臣潜入了敦敬候府内,在后院发现了一个地下室,里面住着几百个人,我去的时候他们正在练武,一招一式皆是和飞,还有今日见到的陈广成无异。体力和耐力好到惊人,这,这怎么可能?” 鹿远也是习武之人,见到那场面别提多震撼了。一个两个倒是还好,这里却有好几百个人,皆是如此这般,只这几百个人的战斗力就可以抵得上五千的御林军。而且,他见到的还可能只是其中一部分。 宋衍琮思忖着,一时也觉得又荒谬又可怕。 “陛下是如何发现其中异常的?” “在江南的时候,我曾经听一个老者说他的儿子大成子来了并州做生意之后就杳无音讯,今日比武台上胜出的那个人恰好就是从江南来的陈广成,哪里有这么凑巧的事情。 还有陈广成的招数和体质,像极了你曾经说的那个飞。” “陛下睿智,那,接下来如何办?” “我们在这里无用,先回京再说。” 鹿远刚要应声,宋衍琮一挥手:“你先不用跟着回去了,去金陵走一遭,我想我皇表叔慕容流风定是能知道其中原委。” “臣是陛下的侍卫,怎能舍陛下独行,还不如让明泉去,我留下来保护陛下。” 宋衍琮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样:“我的功夫还用你保护?这件事情事关重大,你脚程快,不会耽误时间。再者,明泉没有功夫在身上,我也不放心让他一个人去金陵。” 鹿远想了半晌,嘟囔了一句:“明泉可真没用,比脸比不上我,功夫也比不上我。算了,那我就走这一遭吧,谁让我能干呢!” —— 在客栈吃过了早饭,三人上路了。没有了鹿远,这马车行的很是稳当,不过却是比之前足足花了多一倍的时间,才慢悠悠地回到了泰陵的行宫。 休整了一天,便是守灵半月的期限,圣驾终于回到了皇宫之中。已经进了十一月,再一个多月便是年下了。后宫之中除了要忙碌过年的事宜之外,还要张罗宋绮罗的婚事。 宋绮罗虽然不再是悦宁公主,但依旧是宋衍琮的妹妹。宋衍琮下旨仍旧以公主的礼仪出嫁,一应嫁妆俱都按三倍之数添置。 婚事便定在了十一月十一,乃是个黄道吉日,两个一成双又是极好的意头。只不过这时间确实是赶了一点。亏得宋绮罗早些日子回来就开着忙活了,不然定是赶不及在十一月十一那日成婚。 按照宋衍琮的意思,绮罗虽已不是公主,但是这婚事必须要办的热闹非凡,人尽皆知才算不委屈了他这唯一的妹妹。是以成婚那日排场铺的极大,引得京城中人多年后依旧会想起,曾经悦宁公主宋绮罗是如何风光的嫁给左相莫笑染的。 席开五百桌,请遍了京城的大小官吏,文人雅士。宋绮罗一身的凤冠霞帔,从暖熙阁出发。用以盛放皇上钦赐的嫁妆的马车队蜿蜒着跟着宋绮罗的花轿后面,长的看不见尽头。 拜过天地之后,宋绮罗被人搀着回了房,想想刚才出宫之时皇兄不住嘴的叮嘱,以及说起莫笑染时咬牙切齿的模样,就知道皇兄今日肯定不会轻易放莫笑染回来。 阿追说的倒是没错,哥哥对妹妹的感情当真是复杂的很。一面要把你推出去让你幸福,一面又见不得别的男人娶了你。 果然,直到深夜,她坐的浑身酸疼之际,才听见门外一阵脚步声传来。宋绮罗屏住呼吸,不由得咽了一口口水,有人推门进来,离得很远就能闻到那一阵浓郁的酒气。 那味道越来越近,从红色鸳鸯盖头的下头只能看见那人脚步虚浮,一路跌跌撞撞的走过来。 突然眼前一片明亮,在她眼前的莫笑染脸颊绯红,明显喝了不少的酒,一双眼睛倒是晶晶亮的,正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突然间“呵呵”地傻笑起来,整个人扑了过来。 宋绮罗没有防备整个人被他压在身下,有些脸红心跳的伸手推推:“你,你先起来。” 身上人却没有一点反应,她愣了一下用尽力气把他推了下去坐起来,莫笑染闭着眼睛呼吸均匀,居然是睡着了。 在洞房花烛夜之时,我新婚的夫君竟然醉的睡着了! 宋衍琮,你给我等着。 ....... 新房之内,入目皆是喜庆非凡的大红色,窗边一对红烛正燃着,照的屋子如白昼一般。 她好像有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仔细的看着他了。葱白的手指摩挲着他的掌心,仿佛寻找着他成长的痕迹。 这么多年我躲避,你追逐,我一直未曾勇敢过。 那么这一次,就换我来勇敢。 宋绮罗脱掉了他的鞋袜,吃力搬过他的身子,脱了他的外袍让他能好好地睡。动作中他醒了过来,迷蒙着眼睛看向她,嘴里嘀咕着一句什么就又沉沉的睡去。 她的动作一僵,心里恍恍惚惚的,嘴角却是不受控制般的咧开。 “罗罗,我在。” ☆、第113章 难以掌控 第113章难以掌控 “陛下,老臣有本启奏。”金殿之上,李城站出来朗声说道,明泉接过奏折递了上去。 “老臣要状告左相莫笑染,结党营私,勾结兵部尚书方文亮倒卖兵器上千件。此等所作所为有损我大梁国本,还请陛下明察!” 宋衍琮连奏折都没翻直接放在了一边:“李相有心了,连这样的小事也留心着。不过李相多虑了,此事是朕让莫相做的。” 李城疑惑出声:“是陛下?” “兵部的兵器老化严重,朕便让莫笑染和方文亮一道把废旧的兵器运出城,去京城外的锻造营回炉重造。不过锻造营的人说,这些兵器被腐蚀的严重,已经没办法再利用,朕想着留着这堆东西左右也是无用的,便让人当成废铁卖了。” 李城犹不死心的道:“兵部之事不归莫相管,莫相也把手伸的太长了吧!” 莫笑染笑道:“李相此话真是言重了,本相事事都按照陛下的旨意来,手再长也跳不过陛下的手心。” “莫爱卿果然风趣,此事不必再说了,众位爱卿可还有什么事情要禀奏吗?” 李城瞟了一眼莫笑染后心不甘情不愿的站了回去,莫笑染嘴角微动着亦是回了去。 “再无本奏,那便退朝吧!” —— 一个时辰之前,宋衍琮在上朝的时候,许追也没闲着。今日是她和宋衍琮回宫之后,第一次的后宫朝会,许追早早便起了,梳洗打扮吃过早饭之后,众妃嫔便都到了。 照例是在承庆宫的正殿见面,许追环视了一圈陡然,这后宫嫔妃的数量又少了。短短的不到一年的时间中,那么多的人都去了。 “快到年下了,依照陛下的意思,今年过年宫中不必太过铺张,一切从简就好。本宫也想着前些日子才祭拜过先帝先后,这般勤俭也算是尽一份孝心。” “臣妾等遵嘉贵妃懿旨。” “嘉贵妃和陛下一同留在泰陵半月,嫔妾看嘉贵妃气色比之以往更加好了,可想而知过的是有多舒心,当真让嫔妾羡慕。”长久不见方浣,一听她阴阳怪气的说着话许追突然心中烦躁的很。 “劳方德妃惦记。” “现如今宫中贵妃娘娘独宠自然是最有福气的,嫔妾衷心希望娘娘福气长绵,也早些给这宫中带来些新气息。”方浣笑得得体,站起身来从梦晶手边拿过一个食盒,走到许追身边:“在并州女子最喜喝汤调养身子,嫔妾和宫中的厨子学着做了这道红枣甜汤,喝了补气血,暖生经。嫔妾手艺不好,还请贵妃娘娘不要嫌弃。” 许追心中觉得奇怪,这方浣怎么像是变了一个人,如此的讨好,还亲手做了汤给她。方浣一向是心气最高的,这般倒是让人觉得有些摸不到头脑。 心中虽然不解,但是许追面上笑得极是漂亮:“那就谢过德妃了,木兰把这汤拿去热一热,等众位姐妹走了本宫就去喝。” “是。” 方浣又笑了笑,恭敬一礼之后坐了回去。 陆萧萧看着方浣,淡淡道:“方德妃从前是最不喜欢贵妃娘娘的,如今却这般殷勤的为贵妃做甜汤,真是换脸比翻书还快。” “陆良妃这是说的哪里话,从前是本宫不懂事,有些地方让贵妃娘娘不开心了,现在和贵妃娘娘请罪,还请娘娘原谅嫔妾的过失。” 陆萧萧别开眼不去看她,许追几不可见的对陆萧萧使了个眼色,方道:“德妃不必多礼,过去的本宫不会计较。咱们姐妹在宫中都是为了陛下,后宫和睦陛下才能放心前朝。德妃这般懂事,本宫很是欣慰。” 又是一番姐姐妹妹的客套话之后,许追说累了,众妃嫔这才散开。姚知月留下和许追表达了一下思念之情之后,又吃了好几块点心才心满意足的撤离。 看着姚知月蹦蹦跳跳的身影踏出承庆宫的门,陆萧萧这才从树后走出来从后门进了偏殿。 “良妃定是冻坏了吧!快来烤烤火。” 许追见她脸上有些红,急忙拉着她到火炉旁。陆萧萧烤着手笑着说道:“还好,也没站多一会儿。亏得今天姚昭媛没和贵妃娘娘说太久的话,不然嫔妾定是要冻成冰坨子了。” 许追“噗”地一笑:“陆良妃惯会玩笑的。”顿了顿她敛起神色:“方浣是怎么了?” “陛下回宫这么久依旧只召贵妃侍寝,这么明晃晃的独宠后宫中人人皆知。方浣是个聪明人,她知道再是自欺欺人也是无用的,不如俯首称臣,那么她以后的路还会好走一些。” “我觉得不会。”许追回想着过去方浣的种种行为摇了摇头:“她三番两次的害我,就自知我容不下她。方浣心气颇高,怎么肯低三下四的面对我?如此变化,定是内有蹊跷。” “会不会是那汤有什么问题?”刚说出口陆萧萧又笑了:“方浣也不傻,怎么会用这样蠢的手段,简直是自寻死路。” 许追两人落座,陆萧萧喝了一口茶润润嗓子,突地又像是想起什么:“贵妃娘娘可知道这两日前朝的动向?” “后宫不得干政,我一向是不管那个的。怎的?可是出了什么事?” “李城屡屡弹劾莫笑染都被陛下驳了回去,李城因为上次李林死的事情对莫笑染怀恨在心,这下就更是心中郁结了。我若是李城的话,定是气的杀人的心都有了。” 许追含笑着:“你这性子也真是直爽,刚才就那么直接的对方浣说话,吓得我都是一惊。” “对什么人说什么话,方浣那种人就须得这般直爽她才会有所收敛。” 许追琢磨着她的话,手指抚着白瓷茶杯上的描金花纹:“说起这个,我倒是有些好奇,据我所知,良妃的父亲平西大将军陆北鸣,和李城私交甚笃。” “这个不假。” “那为何良妃你却是不与李城之女李澜交好,反倒和本宫站在同一条线上。” 陆萧萧抬眼一望,许追的目光似有探究。她心中莫名一震,直觉觉得嘉贵妃这次出行之后回来有所变化,但要真说哪里变化了,她还说不上来。 “我只是陆萧萧,不是陆家的牺牲品。我只对我认为值得的人交心,其余的不是我能管的。嘉贵妃信也好,不信也罢,我是诚心相为嘉贵妃出力。” 许追璨然一笑:“我不过一句玩笑话,从大理寺地牢中起我便相信你。只不过说实话,我信你却是不信陆家。” “信我便好,其余的,不是我们能掌控的。” “说的也是。” ** 宋衍琮在御书房忙着,许追怕他一时忙忘了吃饭便带着做好的菜过去。宋衍琮自然是感动的热泪盈眶,狼吞虎咽的便吃光了自家娘子做的佳肴。 他并没和她说,其实他已经吃过了。 摸着有些涨的肚子,宋衍琮笑得满足:“阿追手艺见长,朕可真有福气。” 许追笑了笑:“是陛下不嫌弃臣妾罢了。咦,这是什么?” 桌案之上放着一个小箱子,瞧着外表花纹很是精致,开合处还嵌着一颗猫眼蓝宝石。 “是敦敬候方燮让人送过来给方浣的东西,你打开看看吧!” 箱子一开,许追夸张的“啊”了一声,简直被里面那宝物放出的光闪瞎了眼睛。 “这也太多了。”成串偌大的极品东珠,上好的翡翠镯子,各色的玛瑙串,这一小箱子便是万金之数也不止。 “呵,敦敬候府的东珠竟然比皇宫中的还要大,方燮随手给自家女儿送的年下礼够后宫妃嫔半年的用度,真是富可敌国啊!” 懂得他的忌讳,许追合上箱子:“这东西让陛下看的烦,反正臣妾也要回去了,就顺路给方德妃带去好了。” “也好,你路上小心。” 明泉送许追出了门:“恭送嘉贵妃。” 许追并未到方浣的祺华宫去,而是带着那箱子回了承庆宫。方浣送来的红枣汤还在一边,她看了看红枣汤,又看了看箱子,皱着柳眉思忖良久之后吩咐身边的木槿道:“你去把袁太医叫来,别让别人看见了。” 木槿俯身:“奴婢知道。” ** 入夜 宋衍琮刚刚忙完站起身子活动活动,明泉端着茶进了来,满脸的喜色。宋衍琮心中一喜,下一秒从明泉的身后探出一个头,鹿远那张奶白色的小脸此刻看起来让他心情无比的好,等了几日总算是等到鹿远平安归来了。 “臣给陛下请安。” “平身吧!你可算回来了,朕还以为你留恋金陵美人怀不愿意回来复命了呢!” 鹿远“唉”了一声:“陛下可算是说出来臣的心声,奈何臣太过优秀,追求者太多,臣实在是难以抉择便都不要了。哈哈哈.......” 宋衍琮笑脸倏地一收:“给你个杆子你还真敢往上爬,少废话,说正事。” 鹿远瞬间进入忠诚侍卫的角色:“慕容侯爷说了,飞和陈广成以及敦敬候府的那些不正常的人是用了一种邪药,名叫破风,吃了之后会让人武力大增,精神亢奋,从而达到不败不累的状态。” 和他想的差不多,宋衍琮又问:“那这药可有解?” ☆、第114章 无药可解 第114章无药可解 “这药可有解药?” 鹿远摇头:“慕容侯爷说,这药化于人体,无色无味,无药可解,不过……” 还未等宋衍琮继续问出不过什么,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明泉嘀咕着在在陛下还未发火之际赶紧过去看看,居然还有人敢在乾元宫这般喧哗,真是嫌命长了。 一推开门,明泉愣了:“木槿?你在这里做什么?” 木槿脸上挂着眼泪,“扑通”一声便跪了下去:“明公公,恳请明公公通传一声,我家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她……” “贵妃怎么了?”宋衍琮循声而来,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见木槿只是哭不由得声音尖利起来:“说话!朕问你话你也敢不答,是想死吗?” “奴婢不敢,我家娘娘……她中了毒。” 中毒…… 宋衍琮呼吸一滞,提步便冲出了门,飞奔着往承庆宫而去。冷风呼啸着刮着他的脸,像是一把刀狠狠地剜着他的心一样。 阿追,你不能有事,千万不能有事。身后明泉鹿远和木槿等人也马不停蹄的跟过去,一时间,雪地之上咯吱咯吱声杂乱五章,像是有人错拨了琴弦,更加让人心中慌乱。 到了承庆宫门前,宋衍琮脚步一顿。他突然有点不敢进去,木槿一贯聪明机灵,若不是情况真的不好她也不会泣不成声到话都说不出来。 自从把她留在身边之后,宋衍琮从来没想过,若是有一天,他的世界里没有了阿追,他会怎么样。 不是不知道,是他从来也不敢想…… “陛下,快点进去吧!万一娘娘……” “万一什么?有什么万一的!阿追没事,她怎么会有事!”宋衍琮眼睛通红,一巴掌扇过去。明泉捂着脸:“是奴才不好,贵妃娘娘福泽深厚断断不会有事的。” 宋衍琮拳头握的紧紧的,终是走了进去。 寝殿之内一片静悄悄的,偶尔能听见一声压抑着的哭声。只是一瞬间,便又收了回去。守着的宫女太监见到宋衍琮,俱都恭敬地跪了下去。 宋衍琮一步一步向前,眼睛只能看见躺在床上的那个人。袁昭亦是跪了下去:“给陛下请安。” “阿追,我来了。”坐在床边,他看着许追苍白到几近透明的脸,毫无颜色的唇,静止的睫毛,微弱的起伏的胸口,声音不由得哽咽:“阿追,天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起床。我饿了,我想吃猪肘子,你起来,你做给我吃好不好?” 木槿见状捂着嘴又流下眼泪来,木兰牢牢牵着她,眼眶亦是红了。 “陛下切莫太过伤心,臣自当尽力而为,若是救不回贵妃娘娘,臣愿以死谢罪。” 宋衍琮垂着头看着跪在地上的袁昭,倏地笑了:“你以死谢罪?你的命在朕的心里一文不值,朕只要朕的阿追。” “陛下……” “你不是说过,会守着阿追,保护她在这宫中不受药物毒害,保她身体康健吗?可是如今,阿追半死不活的躺在这里,这就是你说的守护?” 袁昭语塞,宋衍琮放下许追的手盖好被子,缓步走了下来,在袁昭身边停下。殿内一时静下来,静的能听见宋衍琮变粗的呼吸声。 明泉心中暗叫不好,思虑刚刚转过,眼前宋衍琮已经拎起袁昭的衣领,拳头照着袁昭的脸猛地挥下去:“你不是说过吗?你和朕承诺过什么你忘了吗?” 左一拳右一拳,袁昭一声不吭默默挨着揍。宋衍琮打红了眼,身上戾气暴起,宛若疯了一般。 明泉鹿远急忙上前,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将将拉开他。袁昭脸颊红肿,嘴角血迹流淌。 “陛下,您如今再怎么打袁太医也是于事无补,现如今最重要的是嘉贵妃的身子。”木兰吸了吸鼻子跪在地上::“贵妃娘娘的身体一直是袁太医照料的,这个时候若是换了别的太医定是不能很好的知道嘉贵妃一直以来的身体状况。所以,奴婢恳求陛下,先让袁太医戴罪立功治好嘉贵妃之后,陛下再责罚他也不迟。” “木兰说的对。”明泉亦是劝道:“奴才知道陛下心中难受,但为了嘉贵妃陛下要冷静下来。嘉贵妃病倒了,还有很多事情指着陛下做主,比如揪出下毒之人,比如让谁来照顾嘉贵妃,这才是首等要紧的事情。” 宋衍琮额上青筋暴起,没错,明泉说的对,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做。还有,阿追中毒和袁昭也没什么关系。是他太过激怒,才会无辜迁怒于人。 深深呼吸几次,再睁开眼,宋衍琮已经冷静了许多。 “嘉贵妃这是中了什么毒,可有……可有解毒之法?” 袁昭毫不在意的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血,只是回话的声音有些模糊:“是鸩毒,这毒见血封喉无药可解。不过嘉贵妃误服的量很小,所以才一直坚持到现在。微臣用千年山参为娘娘吊着命,可保一月无虞……” 宋衍琮身影一晃,明泉急忙过去扶着。他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手脚冰凉。 一个月……就只剩下一个月了…… “微臣会在这一个月时间内潜心照顾嘉贵妃,用尽我毕生的医术保嘉贵妃的性命。” 宋衍琮扬起头,咸涩的液体在眼眶转了一圈又回了去,像是透过眼球渗进血液里。 半晌他回过头:“你好好照顾她。你们几个,随朕出来。” 寝殿之外,宋衍琮皱着眉:“嘉贵妃毒发之前吃了什么东西?” “回陛下,今天我们娘娘没什么胃口,晚膳什么也没吃。” “什么都没吃怎会中毒?” 木槿哭的肿了的眼睛一顿,像是想起什么一样猛地抬头:“莫非,莫非是那碗红枣汤?” 木兰也是一愣:“你说什么?” 木槿呼吸急促,猛地向外跑去,宋衍琮发觉不对劲急忙跟着到了外间。木槿抖着手捧着剩下一点汤汁的白玉碗:“娘娘喝了红枣汤,肯定是这汤有问题,肯定是。”她转过身跪下来:“陛下,陛下要为娘娘做主啊。” 宋衍琮垂眸看着木槿手中端着的东西:“这汤是谁送来的?” “是方德妃送过来的,说是亲手做给贵妃娘娘补身子的……” “方浣……”宋衍琮轻轻念着这两个字,猛地笑了出声,笑着笑着差点就把眼泪笑出来。再没说一句话,他大踏步出了承庆宫。 木槿傻了眼:“陛下这是怎么了?” 木兰瞟了一眼她手中的碗:“大概是气糊涂了。” ** 明泉搓着手在冬暖阁门前徘徊,陛下自从进去之后一直也未出来,更可怕的是一丝动静也没有,当真让他担心的要命。 “你去敷点药吧,看你脸肿的。你也真是的,那种时候说那样戳心的话,难怪陛下会生气。” 明泉看着鹿远少见的认真,心头一暖:“陛下当时悲愤过度,我若是不那么说还不知道陛下要在外面站到几时?现在陛下在里面,我怎么放心去敷药,也没什么大事,回头再说吧!” “唉……”鹿远叹气一声不再言语。 今夜月光极好,透过层层纱幔,淡淡的光轻柔又均匀。宋衍琮和衣躺在龙床之上,右手习惯性的伸开。鼻尖呼吸到的,都是她发丝的清香。 在这里,他们曾肆意的缠着彼此的身体,曾什么也不做只是相拥着入眠,曾低低讨论着他们不算开心的过去,还有共同相伴的明天。 “陛下,陛下!” 耳畔又响起那有些讨好,有些小心翼翼的声音。宋衍琮侧过头,许追眨眨眼睛:“臣妾太蠢了常常让陛下生气,以后臣妾不会了,陛下是不是就开心了?” 宋衍琮淡淡一笑:“我怎么会生你的气,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蠢蠢的你……” 刚想像往常一样紧一紧怀中的人,却是扑了个空。定睛一看,身旁什么都没有了。 空荡荡的房间,空荡荡的心。宋衍琮把脸埋在了被子中,哑声的喃喃:“阿追……” …… “都这么久了还没有动静,我们要不要进去看看,我怕陛下……” 鹿远点点头:“一,二,三……” 两人猛地撞门,门却被人从里面打开。宋衍琮闪过身,那两个用力过猛的人便齐刷刷的摔在地上。 “鹿远,你马上出宫到莫府上,把这封信亲手交给莫笑染。 明泉,你亲自带着人悄无声息的把祺华宫所有的宫人全都抓到慎刑司去,天亮之前,朕要看见他们签字画押的证词,只要是有关方浣的过失一概不能放过。” 明泉和鹿远对视一眼,郑重其事从地上爬起来:“遵旨!” 一瞬间,又剩下他一个人。宋衍琮踏出寝殿到了御书房,在靠窗的桌边坐了下去。 从前他很喜欢坐在这里,因为这里朝着兰梓轩的方向。后来许追搬到承庆宫,他就很少再往窗外看。 今夜,旧地重游,他心里的感情却是再不复从前。 许追,阿追。 上穷碧落下黄泉,你要等着我。 一个月的时间,我会把该做的都做完。这样,我便可以毫无牵挂的跟着你走了。 你一定要等着我…… ☆、第115章 尊严相赌 第115章尊严相赌 从前他很喜欢坐在这里,因为这里朝着兰梓轩的方向。后来许追搬到承庆宫,他就很少再往窗外看。 今夜,旧地重游,他心里的感情却是再不复从前。 许追,阿追。 上穷碧落下黄泉,你要等着我。 一个月的时间,我会把该做的都做完。这样,我便可以毫无牵挂的跟着你走了。 你一定要等着我…… 宋衍琮就在那里坐着,从月上中梢到天际泛白,再到红日初起。回忆着过去的每一点,每一滴。时光被拉长,抽离,最终重回平静。 “陛下,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办妥了。这是祺华宫的宫人招出来的东西,薛婉永不能怀孕,林鸢毒害嘉贵妃,都是方浣从中授意。还有推举李澜,以及谋害宫中妃嫔……这样的事情不胜枚举,请陛下过目。” “不必了,她是什么样的人朕再清楚不过。”宋衍琮转过身来,没看那证词直接问道:“那他们没有招认这次给嘉贵妃下毒的事?” “没有,那些人受尽酷刑只招了这些,这次嘉贵妃中毒的事情却是一句都未提到。奴才觉得,他们应该是真的不知道。” 宋衍琮点点头:“也是,方浣既然会明晃晃的去送红枣汤,那就是想一举要阿追的性命。这么大的事情,自然是不好让别人知晓的。 去通知众位大臣,朕偶感风寒身体抱恙,今日早朝交由左右相共同主持,朕先去看看嘉贵妃。” “那祺华宫的那些人……” 宋衍琮脚步一顿:“方浣作恶多年,那些人也不见得有多干净,悄悄地都杀了吧!” “奴才遵旨!” —— 天还没亮雪花纷纷扬扬的开始下了,今日天气诡异异常,阳光下错落有致的雪花飞舞,明明应该是两个世界的东西却出现在一片天地之中。 阳光在雪上反着光,倒比正午时还要明亮。 寝殿中火炉生的很旺,暖洋洋的像是春天。宋衍琮坐在床边已经很久了,他一言不发,只是用眼睛一寸寸的看着她,顿了顿,终是俯身过去,以唇代眼从她的额头一路细细密密的吻下去,触到她的唇的时候停了一停。他勾起一个笑容,轻轻贴了上去。 只是瞬间他便移开,他怕,多一秒他就会控制不住自己。 淡淡的清香充斥着四周,仿佛是她发丝的清香,又仿佛不是。再看了她一眼,宋衍琮起身走出这片有她的地方。 “带着朕让你拿的东西,摆驾,去祺华宫。” 明泉扬声:“摆驾祺华宫。” ** 方浣恍恍惚惚中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回到了并州。在未出阁之前的闺房之中,她拿着父亲派人给她寻的上好珠宝在镜子前比划着。方浣从小就是美人坯子,镜子中的人儿皮肤吹弹可破,眼波流光意转之间,足以倾倒众人。 上好的鎏金珠串成的颈链子戴在脖子上,耀眼的光芒又增了几分的贵气。方浣笑得开心,果然爹爹是最疼她的。 突然,一道刺眼的光闪过,方浣眯着眼睛躲闪着,待再睁开眼,脖子上哪里还有鎏金珠的影子,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铁链。 “啊.......”噩梦惊醒,方浣腾地坐了起来,额上汗津津的。想到梦中的场景,她后背发凉。吞了吞口水,又觉得嗓子干的发疼。 “梦晶,给本宫倒杯水来。” 她拍着胸口安抚自己,等着梦晶倒水过来却半晌也没有回声。 “梦晶,梦晶,你是聋了吗?给本宫倒杯水过来!” 依旧没有回音,方浣头疼的厉害又是渴的厉害,咒骂了一句梦晶这惫懒货,刚要下床之际,月影纱缦中一只拿着茶杯的手递了进来。方浣动作一停,接过茶杯一饮而尽:“怎的这么慢才过来,是本宫平日里太过惯着你了。” 她递着杯子过去,却是发现不对劲的地方。那手修长,骨节分明,怎么看也不像是梦晶的手。她心中一怔,纱幔又动了动,宋衍琮那张脸赫然出现。 方浣心中一喜,果然是陛下来看她了。 “臣妾给陛下请安。” 宋衍琮抬手让她不必多礼,自己撩开衣袍坐在了床边。 “陛下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今日不用上朝吗?” “朕刚要吃早膳的时候,突然想起你宫中并州师傅做的姜香梅子和蟹粉枣泥糕,就过来了。” 方浣笑着:“陛下惦记着,是臣妾宫中无上的荣幸,臣妾这就让人去做。” “不必麻烦了,朕进来的时候已经吩咐她们了,你那时还睡得熟着,朕没想打扰你。” “多谢陛下、体恤。” 宋衍琮看着她,桃花眼中含着笑意:“朕这么些日子没来看你,你可是会恼朕。” “臣妾还以为,陛下把臣妾忘了呢!但臣妾知道,陛下是天子,不是臣妾一人的君,臣妾不会恼陛下,只盼着.......”方浣脸色绯红的微垂着头:“陛下能想起臣妾。” 宋衍琮的眼中无波无澜,偏偏嘴上还在说着极其亲密的话:“那是自然,你对朕的心意朕都知晓,你给的朕也必定会加倍补偿你。” 方浣偷瞄了一眼他,脸色更加的红,胸口那处久久感觉不到沸腾的地方炸开了锅:“多谢陛下。” “陛下,您吩咐做的点心做好了。” 帐外明泉轻声道,宋衍琮:“嗯”了一声:“拿进来吧!” 明泉让人把东西放在了床边的小几之上便退了出去,宋衍琮冲着她笑了笑:“你刚刚醒过来,想必也饿了。来,朕喂你吃。” 他拿起一颗姜香梅子送过去,却在她嘴边一寸的地方停了下来。 方浣疑惑出声:“陛下,怎么了?” 宋衍琮歪着头看着手中的梅子:“德妃,你说这东西里面会不会被人下了药?比如说迷药或者是春、药什么的?”方浣脸色一下子白了,他依旧自顾自的说着话:“又或者是在什么红枣汤里面放些鸩毒,都是不错的选择,你说是不是,德妃?” 方浣强逼着自己镇定下来:“陛下说的,臣妾听不懂。” “不懂?”宋衍琮歪着头:“这不都是方德妃你的拿手好戏吗?又怎么会不懂?”顿了顿,他又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朕忘了,方德妃一向是演技高超的,有的时候连自己都能骗过去,又何况是骗旁人。” “陛下.......” “呵,你不是不懂吗?那朕就让你懂个明白,明泉!”他站起身子负手而立,下一秒纱幔被人撩起挂好,明泉捧着一摞纸张过来,宋衍琮一把扯过来甩在方浣脸上。 方浣脸上火辣辣的疼,但也顾不得那么许多,随手拿起一张纸大致的看着,又拿起另一张.......每看到一个人的供词她的心就冷上一分,当差不多看完的时候她的心仿若沉在寒冬腊月冰冷的湖底。 “陛下,臣妾知错了,还请陛下原谅。”事已至此,否认定是无用的,还不如坦白,陛下最多让她思过几日便过了,毕竟陛下要顾忌着并州她爹爹的势力。 虽然她从来都不希望他的原谅,他对她的情感是建立在并州敦敬候的基础之上的,但是,事到如今,也没有其他的法门。 “原谅你?你知道这些过错足以让你死成百上千回了吗?若是这般轻易的原谅你,那朕怎么对得起那些被你直接或者间接害死的妃嫔,朕怎么对得起被你毒害,现在还躺在床上的嘉贵妃!” 方浣跪直身子迎上他的目光,一脸的错愕:“什,什么毒害嘉贵妃,嘉贵妃,被人下了毒?谁做的?”她眸色一慌:“陛下是说臣妾做的?不,臣妾没有,臣妾没有下毒毒害嘉贵妃,臣妾冤枉.......” “冤枉?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到了这一步居然还妄想着狡辩,朕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选你这样蛇蝎心肠的毒妇入宫为妃。” 方浣心中猛地被什么东西一砸,疼的她眼角泛着泪。陛下居然会对着她说这样的话,全不把过去的那些时光放在心上。呵,也是,有了嘉贵妃之后,她居然还期待着陛下能想着她,刚刚还居然傻傻的红着脸,真是可笑,真是可悲。 “我做过的事情我会承认,我没做的,断断不会承认。臣妾是恨许追,恨不得她现在就死,可是我没有给她下毒。”方浣挺直着脊骨,像是把最后的一丝尊严压在了上面一样。 她是天生的贵女,是并州敦敬候的独女,她应该是骄傲的,不容许别人践踏的。她拿着她最后的尊严赌他有些怜悯般的相信,却是半分也换不回来。 “她喝了你的这碗红枣汤就中了鸩毒,这汤是你亲手做的,不是你下的毒那是谁下的?” 明泉掀开拿来的食盒盖子,里面白玉碗中红色的汁液已经凉到彻底,方浣咬着下唇默不作声。 “没话说了是吗?哑口无言了是吗?方浣........” 话音未落,跪在地上的方浣突然抢了那白玉碗过去站起身子,浑身都止不住的在抖:“既然陛下不相信我没有下毒,那我就喝了这东西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仰头一倒,碗中剩下的汤被她尽数咽下去,“啪”地一声,白玉碗被摔在地上,登时四分五裂。 宋衍琮被她这举动弄得一怔,刚才她什么都认了就是不认给许追下毒一事,现下再看她真的喝了那汤心下不由得存了疑影。 难不成,真的不是她? 如果不是她,还会是谁? ☆、第116章 贵女魂消 第116章贵女魂消 话音未落,跪在地上的方浣突然抢了那白玉碗过去站起身子,浑身都止不住的在抖:“既然陛下不相信我没有下毒,那我就喝了这东西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仰头一倒,碗中剩下的汤被她尽数咽下去,“4啪”地一声,白玉碗被摔在地上,登时四分五裂。 宋衍琮被她这举动弄得一怔,刚才她什么都认了就是不认给许追下毒一事,现下再看她真的喝了那汤心下存了疑影。 难不成,真的不是她? 如果不是她,还会是谁? 宋衍琮负着手看着方浣,那眼神冰冷慑人,带着深深的探究,半晌,方浣依旧是安然无恙。鸩毒见血封喉,就算是量放的少也应该会立刻起反应才是,看来,这红枣汤中果然是无毒的。 “陛下现在信了吗?” “明泉,去把袁昭叫过来。信或者不信,等袁昭过来再说。” 方浣粲然一笑,眼睛睁的大大的,眨都不敢眨,生怕一眨什么东西忍不住一掉,她的最后一点骄傲也会跟着崩塌殆尽。 袁昭来的很快,给方浣诊脉又查看了白玉碗中红枣汤的残渣,确定没有半分鸩毒留下的痕迹。 “陛下现在信了吗?”方浣又是一问,宋衍琮盯着袁昭:“许追在中毒之前除了红枣汤之外什么也没吃过,难不成那鸩毒除了从嘴里吃下去之外还有其他的法子能中毒?” “并无他法,鸩毒毒性凶猛,一旦中毒立即毒发。倘若是嘉贵妃之前吃的东西中有异常,那也不会拖到晚上才毒发。”袁昭绷着一张脸,脑子里飞速的转着毒经上所写,还有这几年中碰见的毒发症状,却是一无所获。“唰”地一声,电光火石之间,袁昭突然想起来什么,再次拿起那白玉碗,仔细的看着碗底,皱了皱眉之后猛地看向宋衍琮:“陛下,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这鸩毒确实是放在了红枣汤里,却不是在汤,而是下在了红枣之中。嘉贵妃吃了那红枣以后便中了毒,这碗里没有一颗红枣,太医就算查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宋衍琮点头:“说的有理。”侧着脸看着方浣,他仰着下巴冷笑一声:“你不是让朕相信吗?你说,朕该如何相信你?” “这不过是他的一面之词,如果陛下在祺华宫中搜到了什么有毒的红枣或是什么鸩毒,臣妾便再不解释乖乖俯首认罪。倘若没有.......” “那朕便相信你,还会免你死罪。鹿远,去搜。” “是!”鹿远抱拳一礼后,带着手下在祺华宫仔细搜寻。明泉拿过椅子,宋衍琮坐在一旁闭目等着结果,偶尔眉心一皱,思虑着一会儿会发生不会发生的各种可能性。 袁昭斜睨了他一眼,静静站到一旁,敛起眸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沙漏中的沙粒一颗颗滑过,就这么等到了正午时分,雪终于停了,阳光却是不见了。远处的天空一片灰蒙蒙的,像是有人扯着一块巨大的黑布罩在了上面。 鹿远带着的侍卫一一回来禀报,搜遍了整个祺华宫却是丝毫没有收获。宋衍琮浓眉竖起:“一群废物!” 呼啦啦地跪了一地的人,垂着头大气也不敢出。他们中很多人是跟着明泉一道处死祺华宫宫人之人,乱葬岗旁血流成河的姿态依旧历历在目。陛下龙颜大怒中,谁也不知道下一个倒霉的会不会就是自己。 “你很得意是吗?方浣,你是不是一直都在想,朕迟迟没把你怎么样是怕了你爹方燮?朕告诉你,朕是这大梁的天子,朕从来没有把方燮放在眼里。” 窗边的软榻之上,方燮前两日送给方浣的小箱子正放在一旁,那箱子上的蓝宝石依旧明亮,带着无声地讽刺。宋衍琮冷冷一笑,心头一股无名火往上涌着,这么多年的隐忍仿若就在这一刻爆发,“啪”地一声,他扬手掀翻了那箱子在地。宝石珠子从倒扣着的箱子中源源不断的往外滚着,骨碌骨碌地从宋衍琮的脚下滚到远方。 “不要!”方浣一下子叫出声来,那是爹爹送给她的东西,像是小时候一样,戴上这些她就是世上最美的人。她跑到远处蹲下、身子把掉出来的东西一个个捡起来,一直到了箱子前三两步的地方,她望着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身子一下子瘫软:“怎,怎么会.......” 一颗红枣,两颗红枣,三颗红枣.......她屏住呼吸,拿起箱子,“哗啦啦”从箱子底部掉落下来的红枣调皮的蹦到四面八方。袁昭上前,随手拿起一颗掰开来看,本来应该是枣核的地方有一点白色的粉末,在鼻下一闻.......袁昭恭敬一礼,语气有些激动:“陛下,这红枣内的东西确实是鸩毒的粉末。” “陛下.......” “你不用再说了,朕还一直在疑惑,这深宫大院之中,你是从何处得来这么阴损的至毒,原来是方燮给的。你们父女两个沆瀣一气来谋害嘉贵妃,可真是我大梁的好子民,真是朕的好臣子。” 他说着却是笑了,蹲到方浣的面前,脸一寸寸靠近,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说着话:“其实,不管这毒是不是你下的,最后都会变成你下的。所以,如今证实了也不算冤枉你,他日黄泉路上你也不用觉得委屈了。 方燮功高盖主,朕早晚容不下他,你若是在宫中安分守己,朕还打算放你一条生路。你谋害其他的人朕都可以当做看不见,但是你错就错在不该害许追,不仅害了你自己也害了方燮。你放心,过不了多久,朕就会让你们父女好好团聚了。” 从她的脸边侧过脸,看得清她的僵硬,她瞬间的恐慌,宋衍琮开心极了,笑着站起了身:“这些枣子看起来可真是诱人,这般放着当真是可惜了。你们几个,过来伺候德妃吃了吧!” “是!”众侍卫松了口气,连忙起身收拾着地上的枣子。方浣被刚才宋衍琮的话镇住了,怔怔回过神来之际已经被两个侍卫制住了手脚。死亡来的如此的突然,方浣看着越走越远的那个身影,多少次,她都会梦见那个身影,走了又回来,这一次,是不是就不会再回来了? “陛下!你有没有,有没有哪怕一丁点喜欢过我?一点点也好?”她声嘶力竭的冲着他的背影吼着,用尽最后的一丝力气。可是他却根本没回应,脚步都没有因为她的话稍作停止。 “没错,就是我给许追下毒的,就是我!我死了不要紧,许追死了世上就再没有人能走进你的心里了。我就在天上看着,看着你孤独终老,唔唔唔.......” 侍卫奉命行事,都是粗暴的很,大颗大颗的红枣硬生生往方浣嘴里灌。她本就是大家闺秀,细皮嫩肉的被这动作逼的眼泪都流了出来。鸩毒入血,瞬间便起了反应。自腹部开始,五脏六腑都跟着一块搅动。 “行了行了,让她一个人在这,过一会儿咱们再来收尸免得晦气。” 另一个侍卫接口:“就是,她害的整个祺华宫上上下下几十个人都死的那么惨,咱们还是别留在这了,要是把霉运过给我们就遭了。” 众位侍卫说着话鱼贯而出,方浣蜷缩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吐着血,眼前越来越黑。 ——“从今日起,你便是朕的贤妃了,后宫有你,朕便可以放心了。” ——“贤妃做的菜最是合朕的胃口,就和你的人一样,总是让人欢喜。” ——“贤妃之舞姿恍若天人,朕果真是有福的。” 方浣痴痴笑了,扯得身上更痛。 愿来生不再生做君侯女,只投生做普通人家的女儿,寻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过着普普通通的日子。不再扭曲,不再偏执,光洁而来,拂尘而去。 天旋地转,“啪”地一声白皙的玉臂无力的滑落在地上。 不远处那箱子上的猫眼儿蓝宝石中间,一道长长的裂痕毕现,再也回复不到从前。 ** 今日朝堂之上,由于宋衍琮称病未去而变得异常的平和。李城和莫笑染共同主持大局,谁都不想在这个时候闹出点什么事情来,不仅在陛下面前得不到脸,还可能弄一个“治理无方,不堪大任”的罪名。 说了些不痛不痒的话之后便下了朝,莫笑染等朝臣差不多都走了的时候这才从偏门而出。走了好一会儿,到了流云街的街口,莫笑染站着等了半晌,才见一个穿着紫黑色官袍的人独自一人走了过来。 大梁国文臣官袍为紫色,武将除了盔甲之外上朝的官袍为紫黑色。 “罗将军,晚辈可等到你了。” 来人身高八尺,体型健硕,虽然年过半百,但脸色威严,双目有神比之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也不遑多让。罗锋皱着眉,他一向是对这笑得不怀好意的莫笑染没什么好感的。 “莫相有何贵干?” “晚辈前些日子得了一套兵法书,但晚辈是文臣,好些都看不懂的,想着这东西放在我手中是可惜了,还不如借花献佛转送给罗将军。”莫笑染说的恭敬,语气中把自己压得极低,从怀中掏出一本纸张有些泛黄的书递过去,罗锋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岳明列甲阵法》,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也是机缘巧合,从一个朋友那里得来的,所以才叫借花献佛。拙荆还在家中等着,晚辈就先告辞了。” “哎哎,我没说收下啊........” 手中拿着书,莫笑染已经走出很远。挣扎了半晌,罗锋终究还是没有舍得。 “罢了罢了,改明儿让夫人挑一副什么字画之类的还给他就是了。” ☆、 第117章最后一面 并州敦敬候府 方燮一早从兵器营回来,飞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见方燮进门迎了上去:“侯爷,刚才京城宫里来人传话了,说……” 方燮接过管家的帕子随意的擦擦手,见飞欲言又止,呵斥道:“有什么话就说!婆婆妈妈的老子看着就心烦!” “德妃娘娘……暴毙而亡了,就在前夜。” “……你说谁?德妃?” 飞战战兢兢:“是,侯爷节哀,小姐她已经去了。” 方燮一脚踹过去,睁目而视:“你胡说!浣儿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暴毙!你说!你编瞎话骗我是何居心!” 飞咳了口血,毫不在意的从地上爬起来:“属下不敢欺骗,这是皇上给侯爷写的亲笔信,让侯爷在德妃娘娘头七之前去京城奔丧。” 方燮接过信,草草扫了一眼,确实是皇上的笔迹。心中霎时又惊又怒,最后交杂成了最苦涩的绞痛。 “浣儿……为父连你最后一眼也没看到,你就这么去了……你让为父自己在这世上如何活啊!” 方燮虽是武将,但极是重情,一生只娶了一位夫人。天不假年,夫人生方浣的时候难产而死,只留了方浣这一个女儿在世间。方燮思念夫人,此后再未续弦,膝下便只有方浣一人。 如此,连唯一的女儿也去了。 飞眼看着方燮涨红的脸上老泪纵横,跟着他这么多年,方燮一直是无往不利的战神,这还是飞头一次看见他哭。 “侯爷节哀,人死不能复生,小姐在天之灵,也不会希望看着侯爷这么伤心。小姐最孝顺,侯爷也不希望她走的不安心吧!” 方燮咬着牙:“我要见浣儿,我要去见浣儿,快备马,快!” 飞理智尚存,抬手拦住他:“侯爷,此行凶险万分,若是皇上对敦敬候府有所忌讳,侯爷去了不就是去送死吗?” “我要见浣儿!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她如今去了,我要是不去见她怎么对得起她娘的在天之灵!落落把浣儿交给了我,我却没好好照顾好她……我要去见浣儿,谁都别拦着我!” 方燮像是红了眼的狮子,高大的身躯挣脱着飞,飞双膝跪在地上:“侯爷要是真的想去,属下也不再拦你!只是侯爷一定要做好准备再去,确保万无一失。” 方燮喘着粗气,厉声道:“你去后院把那两百人都带着,即刻出发!” 后院的人都是以一敌百的高手,现在京城中巡防营在陆北鸣手中,禁卫军在罗峰手里,都不是皇上的人。兵权旁落,如今皇上能调派的不足千人,这般看来确实稳妥。 “属下这就去!” ** “你这些天都在忙些什么,每日那么晚才回家?”宋绮罗挽着妇人的发髻,不满的瞪着莫笑染。 莫笑染晒晒一笑:“朝中事情多,陛下又染了风寒,我身为丞相,当然要多为陛下分忧了。” “是吗?” 望着宋绮罗疑惑的表情,莫笑染强打精神,尽量表现的自然,亏得宋绮罗相信了没再问什么。 “你这绣的是什么?”他这两日回来的晚,现下才看见已经绣了很多了。 宋绮罗倚在窗边,仔仔细细看着手中的东西:“女人就是女人,女工这种东西稍微学学就会了。你看,好不好看?” 莫笑染哪里能看懂这种东西,只是哄她开心:“嗯,好看。” “绣了这么久想吃点东西了,你把那个干果盘端过来。” 莫笑染依样做了,端过来放在宋绮罗手边,却觉得奇怪:“你什么时候喜欢吃酸的了?” 酸橘子干,山楂片,话梅儿果,看的莫笑染嘴里都直泛酸水儿。 “嗯,不知道怎么的就想吃了。”伸手拿了一颗话梅儿吃的开心,莫笑染却是一下子愣在那里:“你……你是不是……” 宋绮罗笑了笑不说话,莫笑染脑中一片空白:“什么时候知道的消息,你怎么不和我说,我……” “你回来的晚我就没说,我还没找大夫来看,还有可能不是的,你别太激动了。” “一定是了,一定是!”莫笑染在屋子中左晃又晃的,突然顿住脚步:“对。去找太医!罗罗,我这就进宫去找太医,你等一会儿我马上回来,我很快的。” 莫笑染转身急匆匆的往外跑,一个趔趄差点摔地上,稳定了身子他复又离开。 宋绮罗失笑,他也太紧张了。 月事晚了几天,嗜睡犯困,又爱吃酸的,虽然还没找大夫过来,但宋绮罗能肯定肚子中有了孩子,她和莫笑染的孩子。 算算,应该是在行宫的那个时候有的,也算是有缘。 “宝宝,你要好好的,你看爹爹多喜欢你。” 像喜欢娘一样喜欢你。 ** 宋绮罗有了孩子,章太医从莫府回来之后就去乾元宫和宋衍琮报喜。如今宫中多祸事,这个孩子的到来总算是能添上几分喜气。 真是贴心的孩子。 宋衍琮难得露出了笑容,让章太医住到莫府去照看宋绮罗的身子,务必要母子平安。又让内务府每日送上等补品过去,吃食用具一概有专人负责。 “有陛下的疼爱,小公子一定会平安降生的。” 宋衍琮眼中含笑看着明泉:“你怎么知道是小公子?朕喜欢小外甥女的。” 明泉自己给了自己一记耳光:“是奴才说错了,小小姐一定会平安的。” “你倒是机灵。”宋衍琮淡淡笑着,他没想到绮罗会这么快就有孩子,本以为,他和许追会比他们两人早的…… 明泉见宋衍琮笑容僵住,眼神瞬间空洞,便知道陛下这是又想起嘉贵妃了。这几天陛下一直忙着,闲下来偶尔就会这样,看的他心里一揪。 “陛下,派出去的人回信说敦敬侯已经到了珈关,不出三日就能到京城了。”明泉岔开话题道。 宋衍琮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刚好能赶得上方浣头七,方燮对这个女儿还真是重视。” “还有,不出陛下所料,李相偷偷的和陆将军会面了,就在李相城外的一处私宅里面。” 宋衍琮沉着眸子,右手食指曲起在桌上轻轻敲着:“陆北鸣不像是将军,倒像是商人。外有方燮,内有陆北鸣,李城这局倒是布置的好,就是不知道他许了什么给陆北鸣,半壁江山?还是滔天富贵?” 明泉深知事态严重,可陛下貌似淡然的很,一点儿焦虑的感觉也没有。难道,是被嘉贵妃的事情刺激傻了? “陛下,那咱们怎么办?” “凉拌!” 明泉:“……” “承庆宫怎么样了?” “刚才袁太医派人过来,说一切安好,让陛下不用挂心。其实……陛下要是不放心可以去看看嘉贵妃啊!” 陛下已经四天没有过去承庆宫了,平日里不过让人来回个话知道嘉贵妃一切都好就再不提及。 宋衍琮摇摇头:“算了吧!再怎么看也是一样的。” 明泉轻声叹气不再说话。 ** 方浣死后第七天,方燮带着人终于赶到皇宫之中。宫规森严,方燮只能带着四个人进宫,其余的留在宫外等候。 雕梁画栋,天家风范,入目皆是威严的宫宇,鎏金瓦顶,白玉栏杆。一路走过去,只有到了祺华宫门前这种敬畏的心态才稍稍收起。 一片白,白的雪地,白的布把整个祺华宫能看得见的地方尽数围起。正殿变成灵堂,殿门大开着,迎接着远方来的人。 方燮腿倏地一软,差一点跪在了地上。深吸几口气,他快步而入。灵堂之内没有守灵的人,只棺材前站着一人,穿着白色的锦袍正低声喃喃:“德妃,你一路走好。” “浣儿!爹来看你了浣儿!” 宋衍琮闻声转过身来,方燮双目通红,猛地冲过来抱着棺材,宋衍琮侧过身子,哑声安慰着:“方爱卿节哀……” “德妃去之前,还和朕说,想见爹爹最后一面。奈何她病的突然,并州离京城又路途遥远,终究是遗憾了。她最后的意愿朕都没有办法满足,是朕……对她不住。” 宋衍琮说着语带哽咽,看着正中间方浣的牌位:“方爱卿来了,你可是开心了?” “陛下,臣想见浣儿一面。”方燮撑着棺材站着,满面悲戚:“这是她的遗愿,就只看一眼就好。” “德妃尸体已经开始腐烂,朕知道方爱卿爱女心切,但这不合规矩,恐怕又会扰了德妃魂魄。” “老臣求陛下开恩!求陛下看在老臣多年来对大梁的功绩,满足老臣这一点点小小的心愿!” 宋衍琮闭上眼点点头:“罢了罢了,朕准了。” 他转过身往门外走,方燮忙不迭地大力掀开棺材盖子,一阵令人作呕的腐烂味传来。方燮忍住胃中不适刚要定睛看方浣的脸,手中触着棺材的一处突然凹陷。方燮心中一凛,下意识的向右躲了一下却依旧没能躲开,“噗”地一声,冰冷的箭泛着寒光穿透他的肩膀,黑红的血汩汩流着。 中计了! “侯爷!” “拦住他!”方燮忍住肩部剧痛指着正欲从门口离开的宋衍琮。那跟着方燮一同而来的四个人瞬间反应过来,猛地靠近把宋衍琮围在中间。 ☆、第118章 破风之局 第118章破风之局 他转过身往门外走,方燮忙不迭地大力掀开棺材盖子,一阵令人作呕的腐烂味传来。方燮忍住胃中不适刚要定睛看方浣的脸,手中触着棺材的一处突然凹陷。方燮心中一凛,下意识的向右躲了一下却依旧没能躲开,“噗”地一声,冰冷的箭泛着寒光穿透他的肩膀,黑红的血汩汩流着。 中计了! “侯爷!” “拦住他!”方燮忍住肩部剧痛指着正欲从门口离开的宋衍琮。那跟着方燮一同而来的四个人瞬间反应过来,猛地靠近把宋衍琮围在中间。 宋衍琮负手而立,丝毫不见慌张。方燮捂着伤口走了过来:“把解药交出来!” “鸩毒无药可解?你不知道吗?”宋衍琮淡淡笑着:“方爱卿真是老当益壮,就算中了见血封喉的鸩毒却还能坚持着,不像方浣,刚吃下去便毒发死了,一点儿也不中用。” “你……是你杀了浣儿,是你!”方燮一把抓起宋衍琮的领子,满腔的怒火向上翻涌:“她是你的妃子!你怎么能这么对她!” “方浣是朕的德妃,但她更是你的女儿。你看你现在的样子,哪里有一点儿臣子该有的恭敬?看来,你早就有不臣之心。乱臣之女,死有余辜!” “你,你,我杀了你!” 方燮一拳照着他的头就要挥下去,被飞一把抓住:“侯爷,现在还不能杀他。我们的人在皇宫之外,要是他死了我们就没法出去了。等着和外面的人会和之后,再杀他也不迟!” “那就再让你多活一会儿,老夫定要亲手杀了你为浣儿报仇!走!” 方燮手下的人擒住宋衍琮一步步往宫门而去,一路上竟然连个人影都没碰见,顺利到诡异。 守门的侍卫也不见踪影,不过事已至此,多想无益。飞护着方燮在身后,推开了宫门,从敦敬候府来的两百人正笔直的站在宫门口,飞顿时放下心来。 方燮嘴唇已经呈黑紫色,俨然快要毒发。飞扶着他:“侯爷,再坚持一下,等属下去抓个太医过来为您解毒!” “来不及了。”方燮吐出一口黑血,感受到从肩膀开始,毒已经深入身体难以拔除。 死之前,他要为浣儿做一件事。 “噗”地一声,从拔出箭的血窟窿里黑血如注般喷出。方燮反手握着箭,淌着污血的箭尖直指着宋衍琮的脖子:“你如何杀了浣儿,我就如何杀了你!” “手下留人!”远方马蹄声四起,比之声音更快的是什么东西破风而来,“铮”地一声,方燮手中的箭被打掉在地,下一秒一同掉在地上的,是颗小石子指甲盖儿大小的石子。 方燮手一麻,只见尘土飞扬之中,身穿铠甲的士兵拥着一辆马车过来,那车他曾经坐过,是李城府中的。 马车停下,如方燮所想之人从上面下了来,同时下来的还有一名中年瘦弱男人。 “李相,你这是做什么?” 带着士兵到皇宫,这是想帮着皇上来抓他吗? “侯爷切莫慌张,我是来救你的。” “救我?你明明救了皇帝!” 李城摇摇头:“若不是诸葛先生出手相救,侯爷就坏了大事了!到时候大事难成,侯爷和我都只有死路一条,现在救了他便是救了你。” 诸葛恪向前一步:“草民见过侯爷,侯爷请听我一言。侯爷进京城仓促,这些勇士虽然骁勇但是终究不过两百人而已,怎么敌得过京城巡防营和禁卫军?但事已至此,侯爷已然没有退路,我们也没有。李相拉拢了陆北鸣将军一同过来助侯爷一臂之力,今日,便是大事可成之日。逼昏君退位,予以此生平安,既能安抚朝臣又能堵上悠悠之口。” 宋衍琮面色冷肃看着一脸胸有成竹之色的李城,还有从马上下来站到李城身边的陆北鸣,气势瞬间凛冽:“好一群乱臣贼子!你们狼狈为奸犯上作乱,把大梁律法置于何地!把忠孝礼仪放在何方!” 李城缓步而过,眼神明亮:“成王败寇,古来皆是如此。陛下还是不要再挣扎了,他日敦敬候登位,臣会恳请新主为您留一个爵位的。” “你这个卑鄙无耻的走狗!枉费朕信任你多年!” 李城冷笑一声不再看他,转头看着方燮:“侯爷,咱们这就进宫……侯爷!侯爷您怎么了?” 黑血源源不断从方燮口中流出,方燮啊啊张着嘴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半晌向后身躯轰然倒下。他眼睛睁得圆圆的,用力的伸着手往宫门口,喉咙里呜呜的发着声音。 “侯爷!侯爷!” 身后众人高声喊着他,方燮却只直直看向前面,那里,他家的浣儿在那里…… 浣儿,爹带你……回家…… 气断人绝,只是瞬间便成了一具尸骨。飞等人惊怒的大声喊着:“侯爷”,热血的男儿声中竟隐隐带着哭腔,迅速扑倒在方燮的身体旁边,一时间黄土再次席卷,哭声漫天。 李城抹了抹眼角:“侯爷.......你怎么这么轻易的就去了,这里还等着你主持大局呢!” 他说着话,悄悄地递了眼色给诸葛恪,后者会意的点点头,在众人深陷在方燮突然死了的这一变故中靠近钳制宋衍琮人的身边。一道银光闪过,从他宽大的袖子中拿出一对峨眉刺,双臂同时一挥,那两人脖子被划开倒在了地上。 李城见得手得意一笑,诸葛恪抓住宋衍琮的脖子却不是往前来而是退到了城门前,李城笑容霎时收了起来:“诸葛恪,你去哪里?” 诸葛恪的手放下来,对着宋衍琮恭敬一礼:“草民幸不辱命,有得罪陛下的地方还请陛下恕罪。” “诸葛先生不必多礼,你做的很好。” “你,你是陛下的人?” “李相睿智,如今我也算是功成身退。”话音刚落,宋衍琮和诸葛恪突然转身入宫门,李城见势不妙大声喊着:“快追上他们!”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飞红了一双眼,大吼着:“为侯爷报仇!”带着敦敬候府的人快步追了上去,刚到宫门之前却都停了下来。 “快去追啊!他杀了你们侯爷,你们怎么不动了?” 飞神情有些呆滞的看着自己的腹部,有什么东西在割破自己的肚皮一般疼的钻心。“噗”地一声,肚子一下子破开,一个白色的东西蠕动着掉在雪地上,瞬间便挺直了身子不再动弹。 这是.......这是“破风”之毒的药蛊虫,一旦吃下便会身体骤然变得力大无穷,不败不累。但是一旦药蛊虫死了,便会开膛破肚,寒风灌入体内,死无葬身之处。由此,才有“破风”一名。 用尽最后的力气,飞歪过头看着自己身边的兄弟。可是入目所及,皆是倒在地上的尸体,哪里还有一个活人。 敦敬候府战无不克,攻无不胜的王牌,一瞬间变成一副死牌。 “真是没用,和主子一个德行,还没等怎么样呢就把自己搭在了里面。”李城握着拳看着最后一个人倒下的身影恨恨地说道,视线中宋衍琮和诸葛恪已经不见了踪影。偌大的皇宫,进去找又是要费一番功夫。 突然,李城觉得不对劲。 敦敬候府的人离奇死亡没去追赶情有可原,为何他身边的人也半分不见动弹? 一股寒意从心头向四肢蔓延,虽然不敢相信但是他不敢冒险,若是他那大胆的猜想有半分的可能性的话,那他便是凌迟处死也不为过。 “这群犯上作乱的人当真是死有余辜,除掉了方燮,我大梁才能真正的国泰民安!也不枉费我假意与方燮这等小人虚以为蛇赢得的机会了。”李城朗声说着,转向陆北鸣率领的巡防营:“各位都辛苦了,他日陛下论功行赏,定是少不了各位的一份。” 陆北鸣皱着眉头看着李城,暗道他这是什么套路?难道说,他真的不是想要作乱?如果是真的话,那就只能说是他的演技太过高超了。如果是假的话,那只能再次说明他的演技高超。就现下这目光灼灼,正义凛然的模样,连他都不禁动容。 不过,不管是哪一种,都间接的说明了他的身份已然暴露。 陆北鸣想着之前宋衍琮给他的密函上的内容,也没敢大意,先是命人去把敦敬候府的尸身都清理掉,这才和李城道:“李相果真是侠肝义胆,末将佩服。咱们这就进宫吧,陛下在乾元宫等着我们呢!” 李城心头一松,果然和他想的一样。 真诚的点头,李城打头先行,那背对着陆北鸣的脸瞬间阴沉下来。 诸葛恪,陆北鸣,竟不知道他的身边安插着这么多皇上的棋子。逼着他自己给自己挖了坟墓,如今黄土半埋,是不是能九死一生的逃过此劫,就看一会儿了。 李城脑中飞速转着,寻找着最后的生机。 ** 乾元宫正殿之上,宋衍琮端坐在最上首,看着李城毫不心虚的面孔他就知道事情偏离了他的预想。 让莫笑染接近罗锋,简单的送书之举却是会让一直想要拉拢罗锋的李城留意到,进而怀疑罗锋和莫笑染达成同盟。李城疑心最重,但是在如此紧要关头,手上若是没有可以调动的兵权,那几乎久等于死路一条。 是无奈,也是必然,李城找上了陆北鸣。殊不知罗锋只是幌子,这陆北鸣才是宋衍琮真正的人。 方燮进京城之前李城就得了消息,再一听说方燮只带了两百人进京城便深深觉得这是个好机会。除掉方燮,把他手下并将据为己有,从此,天下便在他的手中了。 方燮中毒,他原以为这是上天都在给他机会,却是万万没想到,这一切都是一个局。 一切的开始,可以追溯到诸葛恪到他身边的那一天。 ....... 李城收回思绪跪了下去。 “老臣给陛下请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119章 重活一世 第119章重活一世 李城收回思绪跪了下去。 “老臣给陛下请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陆将军辛苦了。” 陆北鸣抱拳一礼:“臣为陛下尽忠,怎敢谈辛苦。” “此事过后,朕自当会论功行赏,陆将军居功至伟,朕必定不会薄待你。” “多谢陛下隆恩!”陆北鸣谢恩之后站在大殿一侧。 宋衍琮这才看向李城,沉着目光无波无澜:“好一个我大梁的李丞相,欺上瞒下,联合方燮犯上作乱,欲弑君篡国。这条条重罪,每一条都够你死个成百上千遍了。” 李城摇摇头:“老臣不懂得陛下的意思,臣对大梁,对陛下乃是忠心耿耿!方燮早有反心,臣看在眼里。作为大梁的丞相,臣有义务奉献自己为我大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作为两朝的老臣,说句大不敬的话,陛下是臣看着长大的,陛下在臣的眼中就和自己的儿子没什么两样。臣为了自己的亲人,更是会竭尽我的全力相护。 臣和方燮之间假意往来,就是想取得他的信任。当三日前,方燮派人给臣送信的时候说不日他就会到达京城,臣就知道除掉佞臣的机会来了。臣用尽了方法和陆将军站在一起,今日率兵来皇宫就是为了一举铲除方燮。” 这般一大段话说下来,李城有些喘,声音满含着感情,慷慨激昂。宋衍琮面前冰冷,心中越发觉得可悲。 颠倒黑白,歪曲事实,人为了活下去当真会连良心都泯灭。 也是,像李城这种为了自己的利益能下毒谋害先帝的人,又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出来的。 宋衍琮不言不语,李城暗自深吸口气继续道:“臣知道陛下心中怀疑臣,不肯轻易相信。陛下若是不相信大可以问问陆将军,若是臣真的和方燮联合起来沆瀣一气,在陛下离开之际怎么会痛骂和我站在一条船上的方燮的人?又为何不带着臣好不容易找来的士兵大举进攻,而是自动自觉的跟着陆将军来见陛下?” 宋衍琮侧着脸看向陆北鸣,后者几不可见的点点头。 原本的设想,慕容流风用药破了破风之蛊,方燮的人死了之后李城定是会带着陆北鸣直接破宫门而入。毕竟李城能在方燮快要入京之前就找好了陆北鸣,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但是现在,他这三寸不烂之舌竟是硬生生的把所有的事情一口气推到了死去的方燮身上。人都死了,哪里还会有法子来证明李城说的是真还是假。另外当年李城派人给宋瑾瑜下药这种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很多的当事人已经不在人世了,再提起来更是没什么说服力。 宋衍琮握着拳看着李城,没想到他会这般行事,硬生生把一个逼宫的佞臣说成了为国为民受尽委屈的良相。 可是若是今日不能除掉他,那李城有了防范之后再除他可就难上加难了。 李城依旧跪在地上,铮铮傲骨挺立着。大殿之上顿时安静下来,李城看着宋衍琮瞬间的沉默,明白自己的这一招已然见效。倘若陛下拿不出新的证据来证明他的罪行,就不可能会轻易的定罪。只要争取出了时间,他就有把握全身而退。 这份可怕的沉默持续着,直到一声清脆的女声从殿外传来:“臣妾有事禀告陛下。” 李城听着这熟悉的声音后背一僵回头看去,李澜一身云霏妆花缎织彩百花飞蝶锦衣,下身飘扬的霞彩千色梅花娇纱裙,少见的穿了一身带着颜色的衣裳。头上挽了高高的飞天髻,斜插着红缨金步摇,脸上亦是淡妆轻抹,她本就是拔尖的美人,这么打扮起来更是光彩照人到让人移不开视线。唯有眼角的那颗泪痣,一如昨日在诉说着淡淡愁绪。 “臣妾给陛下请安。” “李昭仪,你怎么来了?” 李澜跪在李城身边,目不斜视:“臣妾听说今日宫中异动,猜想定是会有需要臣妾的地方,臣妾便来了。” “澜儿........”李城心中莫名一跳,李澜转过头看着他,眼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爹,你不能一错再错下去了。这世间的是非黑白都在人心,就算你逃得了性命也逃不开天命。” “你胡说些什么。”李城呵斥道,急忙冲着李澜使眼色。李澜苦笑一声再不看他:“臣妾今日前来,带了一样东西,还请陛下过目。” 宋衍琮点头:“带上来。” 门口侍卫抬进来一口大箱子放在大殿之中,李澜点头示意,侍卫打开箱子取出里面的东西。明晃晃的颜色,在窗外渐行渐西的阳光下一照,折射出斑驳的光晃着人的眼睛。 李城惊恐的瞪大眼睛:“李澜!” 李澜充耳不闻的站起身子,站到侍卫身旁:“这身龙袍,是家父李城三年前所做。这传国玉玺,也是仿照大梁的玉玺所做,同样于三年前被雕刻而成。这两样东西都放在李府书房的暗室之中,臣妾另外派人找来了李府的管家,爹你若还想着狡辩,便可以和管家当庭对质。孰是孰非,便一下子分明了。” “你,你.......李澜!你是我的女儿,你怎么能........” 李澜再次跪下,仰着头看着宋衍琮:“家父谋反,证据确凿。作为女儿,臣妾是应该维护父亲的性命安危。但是作为大梁的子民,陛下的妃嫔,臣妾没有理由可以保持沉默。谋反之罪足以牵连家眷,臣妾想恳求陛下,放过那些不知情的无辜人,臣妾愿意陪着家父一同赴死,还请陛下开恩。”她说着伏在地上,“啪”地一声,眼泪骤然掉落。 好一个大义灭亲的奇女子,如此行径只是为了保护无辜人的性命。宋衍琮想到了第一眼看见李澜时候的样子,太极殿的宫宴上,她一身白衣安静的坐在一旁,不笑不闹,冷着眼看着殿中变化,就好像这世上的所有事情尽数与她无关。 那淡然的模样,引得他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当时他就在想,李城居然生了个这么个女儿,全没有李城的心机。现在李澜的种种所为,更是让宋衍琮想要起身为她鼓掌。 “你为我大梁立下了汗马功劳,朕怎么会让你随着这罪臣去赴死。不过谋反之罪株连九族,朕便不赏你了,李家上下的感激足以让你高兴了。” 李澜猛地直起身子:“陛下.......此言当真?” “君无戏言。” 李澜脸上终于带了表情:“多谢陛下,多谢陛下,臣妾代李家上下感激陛下的大恩大德。只是.......”她收起喜色,看着被这变故打击到颓然坐在地上的李城:“黄泉之路漫漫,只有随着父亲去,才能稍稍消除我内心的愧疚。还请陛下.......恩准。” 宋衍琮眉头皱起,竟不知道李澜这般的固执。 也是,李家可免死罪,但李城确实凌迟处死都不为过。亲手送父亲到地府的李澜,又怎么会安心的活着? 眉头舒展,宋衍琮轻叹了口气:“罢了,随你吧!朕留你们父女二人全尸,也算是尽朕对你这等奇女子的敬意。” 李澜缓缓笑了,宛若出水白莲,笑得心满意足:“谢过陛下!” ** 据大梁史书记载,大梁景泰三年十一月十八,帝下旨—— 右相李城谋反,罪无可恕,然朕感念上天好生之德,赐自尽,免其家人死罪,流放崇州,永不许入京城。昭仪李氏,浩荡正气凛然,朕念其忠烈,赐以皇贵妃之位下葬妃陵,钦此。 李城和方燮俱都伏法,朝中格局登时再次改变。宋衍琮下令废除左右相同朝掌权的旧例,只尊一个丞相居当朝一品。莫笑染既大梁史上最年轻的左相之后又加一个头衔,大梁历史上第一个丞相。 李城在朝堂之上的追随者众多,宋衍琮把这些全权交给莫笑染处理,换掉朝中蛀虫,从地方上调派年轻有作为的官员上来填补。并州敦敬候府被拆除,宋衍琮加封陆北鸣为忠勇侯,一等国公,镇守并州。自此,大梁政局掀开新的一页。 封赏的消息传到宫中,灵禧宫的陆萧萧悬在心头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不枉费她自入宫开始就一直暗自留意,也不枉费她一番苦心经营。总算是给陆家挣来了好的前程,不再像上一世那样,满门抄斩。 一直以来的夙愿总算是达成,陆萧萧望着寂静的夜突然心中空旷起来。上一世的她死在了陆家追随着李城谋反的那天夜里,陆家上下七十八口被杀,她生无可恋便悬梁自尽。可是再睁开眼,灵禧宫的一切陡然变了,变得和她刚刚入宫时候一样。 虽然不敢相信,但是她觉得既然有了重来一世的机会,定是要靠着她的力量做些什么才不算辜负。投靠最终的赢家许追,劝说陆北鸣归入陛下帐下,和李澜达成最终同盟诱使李澜反水.......这桩桩件件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她终是靠着自己的双手挽救了陆家忠臣的美名,救了陆家近百人的性命。 可是,她知道所有人的结局,却是不知道这一世她的结局....... “我会怎么样?以一种什么样的姿态离开这里?”陆萧萧笑的释然:“不过不重要了,我守护了我该守护的,不应该再妄想更多了。” ☆、第120章 做了舅母 第120章做了舅母 她终是靠着自己的双手挽救了陆家忠臣的美名,救了陆家近百人的性命。 可是,她知道所有人的结局,却是不知道这一世她的结局....... “我会怎么样?以一种什么样的姿态离开这里?”陆萧萧笑的释然:“不过不重要了,我守护了我该守护的,不应该再妄想更多了。” 同样的夜,落在不同人的眼中便是不同的心情。 一切安定下来,宋衍琮犹豫再三,终是踏进了夜色到了承庆宫。寝殿之内灯光昏暗,像是不想打扰了许追的休息。宋衍琮坐到了床边,半个月不见,她已经瘦的不成样子。就算每日用极品的千年山参吊着,依旧是换不回她半分的生气。 宋衍琮这些日子亦是消瘦了许多,许追最喜欢的白色锦袍穿在身上也有些大了。 “阿追,我来了。我原本以为要拖到最后一天才能来看你,但是朕这么机智酷炫,才二十天就办妥了一切事,我是不是很棒。没给你丢人吧!” 他和衣躺在了她的身边,牵着她的手放在胸口:“还有十天,我就这么陪着你好不好?把一切都推给莫笑染,让他去操劳。阿追,绮罗有了身孕了,你知道了一定会高兴的吧!可我却不高兴,本来我们才是应该先有孩子的。 不过,绮罗的这孩子来的甚是时候。这样,我就能放心的随着你走了。” 一根根吻过她葱白的手指,宋衍琮的声音有些模糊:“虽然是莫家的孩子,但是还流着我们宋家一半的血,想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她的手有些凉,贴着他的脸颊而放,让宋衍琮的心沉静下来。闭起双眼,鼻尖闻到乐一阵芬芳。不像是她身上的味道,却让宋衍琮觉得熟悉。 在哪里闻见过这个味道....... 倏地睁开眼,还握着她手的掌心一片冰凉。鼻翼微动,沿着那香味而去,终是在许追的枕头下面翻到了一样东西——黝黑的木牌,通体馨香。 ——深海的沉香木自带异香,能防百毒入侵,这可是倾城的宝物。 这沉香木牌,是在江南的时候楼裕送给许追的见面礼,之后一直被许追戴在身上。鸩毒虽毒,但是在沉香木的面前却算不了什么。然而,许追还是中了毒。 除非.......是许追喝那红枣汤之前,特地把这木牌摘了下来。不过这东西被她压在枕头下就可知这个猜想并不属实,那就只剩下另一个可能了。 ——她压根就没中毒。 他盯着许追苍白的侧脸,眼中慢慢聚起冰霜,翻身下床离开寝殿,扬声吩咐明泉:“去把袁昭叫到御书房,朕要见他。” “啊?已经这么晚了,陛下.......” “让你去你就去,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 “是。” 守在一旁的木槿看了看殿内,又看了看陛下气冲冲离开的身影心下疑惑:娘娘还没醒就能把陛下气成这个样子.......看来娘娘功力见长啊! **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袁昭站在一旁垂下头:“微臣不知道陛下所说是什么?” “呵,你不知道?” 宋衍琮冷笑出声,眼神凛冽的看着他,“啪”地一声,沉香木牌随着声音掉在袁昭的脚边。袁昭弯着身子捡起来走到宋衍琮身边,恭敬地把东西放在桌案上:“这东西贵重,陛下小心收好,别再随处掉了。” “你知道这东西贵重,居然还敢跟朕装模作样的顾左右而言他!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有什么不可以说的?” 袁昭恍然大悟的点点头:“也对。” 事情的起因可以追溯到二十天前,许追带着方燮送给方浣的箱子回了承庆宫,静静垂眸想了很久派人叫了袁昭入宫。 “有没有什么药,吃下去会让人昏迷不醒,奄奄一息的?” “有倒是有,不过嘉贵妃要这个做什么?” 许追抠着掌心,长舒口气:“我想做一件事情,必须要靠袁太医帮忙。” 袁昭虽然不知道她是要做什么,但是入宫之时他就发过誓,无论什么事情他都会义无反顾的帮她。 “嘉贵妃尽管说。” “第一,我需要大量的鸩毒粉末,不过你放心我一不会吃,二不会拿来害人。” 袁昭沉吟片刻点头:“这个不难办,只要嘉贵妃不是用来伤害自己的身体,微臣定是可以拿来给贵妃娘娘。” “第二,我要你所说的那个能让人昏迷不醒的药,昏迷期以一个月最好。而且和陛下禀告的时候,你要说我是中了少量的鸩毒才会如此昏睡,性命垂危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可活。” “皎皎.......” 许追冲着他安心一笑:“一个月时间不算长,有袁大哥照顾想必也不会有什么意外。这事事关重大,不知道袁大哥愿不愿意助我一臂之力?” 袁昭默了默,依旧是那句话:“只要不伤害嘉贵妃的身体,臣可以做到。” “这第三.......在我假装毒发之后陛下定是会找你问我是怎么中毒的,别的你不需要知道,你只说我喝的红枣汤中的红枣可能有毒便可以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不需要袁大哥费心了。” 顿了顿,许追从榻上下来,对着袁昭福身一礼:“皎皎在这先谢过袁大哥,无论以后出什么事,皎皎都会护着袁大哥安然无恙,袁大哥放心吧!” ........ 袁昭照着那日的情形和宋衍琮一一说了,连许追的语气声调都学了十成十。宋衍琮听完脸色一下子沉下来:“她说会护着你?你算是什么东西!” 袁昭轻咳一声:“陛下,跑题了。” “.......哦。”宋衍琮脱离醋缸行列,“啪”地一声把桌子拍的震天响:“你还敢说!你居然敢和许追一道联合起来欺瞒朕,你知不知道欺君之罪足可以牵连九族了?” “微臣家中如今只剩下我一人,这九族,便就是我。陛下若是生气尽管可以杀了臣了事,臣也是赚到了。但是十日之后嘉贵妃醒过来,要是知道了微臣被陛下残忍的杀害,啧啧啧,嘉贵妃会如何伤心欲绝的哭泣,亦或是会如何对待陛下?臣在九泉之下,都会笑着等着看的。” “你........” “陛下,陛下,别打了,别打了!”明泉拦腰抱着宋衍琮已经从椅子上冲出去的腰身,却还是没能抵挡住宋衍琮浑身的暴虐,一拳打的袁昭脸上顿时肿成了馒头。 “唉.......忠言逆耳终究是难听的,陛下生气动怒臣也可以理解。哦,对了,臣想起了刚才还在家中熬着明日给嘉贵妃吊命用的山参,这东西须得熬十个时辰才能见药性,那臣就先告退了。” “你,你回来!朕让你走了吗?不要脸,袁路人,你给朕回来!” “陛下,外面冷别出去了。” ....... 踏出乾元宫的门,袁昭不厚道的笑了几声。 “袁太医,这就出宫吗?” 守在乾元宫门口的小宫女殷勤的提着宫灯轻声问道,借着不算亮的宫灯,那小宫女的羞赫的脸冻得通红,细细的绒毛都能看得清。他来乾元宫几次,每逢出来的时候天黑了便提着一盏灯为他引路。 袁昭浅浅一笑:“对,我要出宫了。” “那奴婢帮袁太医提着灯。”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宫道之上,夜深人静,袁昭突然就觉得心中安定。大概是一切终于要稳当下来了吧! ** 十日之后,许追幽幽转醒之际,入目是宋绮罗那张惊喜的笑脸:“皎皎,你醒了啊,太好了太好了!” “绮罗?你怎么在这?”长时间不说话,一开口她才发觉之际的声音哑到不行。 “罗罗担心你的身子,已经在宫中住了几天,生怕错过了贵妃醒来的时候。”视线中另一人进入,轻轻揽着宋绮罗的肩膀。 “莫大人?你也来了。” “臣担心绮罗的身子,不放心她自己过来就跟着来了。”莫笑染侧着头看着宋绮罗,唇边勾起宠溺一笑。 “绮罗身子怎么了?”许追要起身,却是浑身没有力气,宋绮罗急忙让她赶紧躺下,笑得甜甜的摸了摸自己还很平坦的肚子,许追顿时了然:“恭喜恭喜,绮罗有没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说话之际,木槿拿着软垫过来扶着许追坐起身子靠上去。宋绮罗摇摇头,面露恬静笑容:“他很乖,并没有什么不适的。” “真是贴心的好孩子。”她扯着笑容,轻声吩咐木槿:“去把我在梳妆台放着的那个羊脂玉环拿过来。” 木槿应声,不一会儿就取来了一个羊脂玉嵌着金叶子花纹的项圈过来。 “第一次见面,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这个就当我的见面礼了,希望你好好长大,姨娘给你做好吃的。” 柳絮接过项圈收下,宋绮罗笑了:“谢谢皎皎了,这还没个影子你就这般惯着他,要是生出来之后还不知道要怎么样呢?不过,这辈分可是错了,皎皎嫁给了我皇兄,应该是这孩子的舅母才是。” 许追讶然:“.......嗯,那就是舅母了。” 一屋子看着她这样子都是哄堂大笑,许追看着周围的人,见了绮罗,见了莫大人,可为何就是见不到这孩子的舅舅。 “嗯......陛下去哪儿了?” ☆、第121章 新的一年 第121章新的一年 柳絮接过项圈收下,宋绮罗笑了:“谢谢皎皎了,这还没个影子你就这般惯着他,要是生出来之后还不知道要怎么样呢?不过,这辈分可是错了,皎皎嫁给了我皇兄,应该是这孩子的舅母才是。” 许追讶然:“.......嗯,那就是舅母了。” 一屋子看着她这样子都是哄堂大笑,许追看着周围的人,见了绮罗,见了莫大人,可为何就是见不到这孩子的舅舅。 “嗯......陛下去哪儿了?” 宋绮罗和莫笑染对视一眼,十分有默契的往后退着,众人皆是随着往后退。人群退散,一个负着手冷着脸的人顿时无比的突出,无比的显眼。 好像,很久没看见他了。许追眼睛一下子湿润了,咬着唇看着他,一眨也不敢眨,就像眨了一下,她的陛下就会不见了一样。 “皎皎,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那我和笑染先回去了,过两天再来看你。” 宋绮罗和莫笑染十分识时务,走的时候没忘记把围观着的宫人一同带走。寝殿内顿时安静了下来,许追眉眼都带着笑意,张开双臂:“陛下,来抱抱我。” 宋衍琮恨恨地瞪着她,明知道自己不应该这么轻易的就妥协,应该冷着她,淡着她,这样她才会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可是,她轻轻的冲着他撒娇,顿时宋衍琮的怒气就消散一大半。虽然面色依旧是难看的要命,但还是如她所愿的把她抱在了怀中。 呼吸着熟悉的龙涎香味,许追满足的喟叹:“陛下,臣妾好想你.......” 黑暗的梦境中,居然也能长到让人心惊。她害怕的时候,便听见熟悉的说话声,虽然她听不见他说的是什么,但足以给她力量,让她坚持到现在。 抱着她的人身子一僵,下一秒许追被人粗暴的推开,准确无误的按在软垫之下。 “你还敢说想朕!你要是想朕就不会这么狠心!”宋衍琮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蹦出来的一般:“你这个没良心的女人!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出嫁从夫?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连商量都不商量就暗自做主,你眼里还有没有我?” 说着这么发怒的话,居然还会想着让她靠在软垫上不会疼,想必也没有多生气嘛! 许追心中觉得好笑,面上就不自觉的笑了出来。宋衍琮瞪着眼睛:“你还有脸笑!” 因为她即将离世而把一切都处理好的宋衍琮,就等着时间一到非常有格调的随着她一同入地府。从此他就圆满了,一代帝王不要江山要美人,嗯,这名声足以压过香香的皇后殉情。 可是到头来,这悲情的桥段却是神转折成了这样。一想到自己那些日子的殚精竭虑,伤心欲绝,宋衍琮就恨不得掐死这个没良心的女人。 不,掐死太便宜她了,要做死才算完。 知道这一切都是许追策划的之后,越来越懂得许追的宋衍琮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初衷。她被方浣害得性命垂危之际,他定是会暴怒,待那箱子中藏毒的红枣被发现之后,证据确凿方浣就活不了了。 杀了方浣就代表着一切事情都要捅到台面上来,也代表着宋衍琮会有一个十分恰当的理由对方燮动手。 如今万事大定,还真要感谢如此处心积虑为他谋划的许追。 该死的,我谢谢你全家! “夫君,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这次好不好?” 一声“夫君”把就快要把牙齿咬碎的宋衍琮拉回来现实,许追见他微愣着再接再厉:“你看我现在不是没什么事情吗?夫君你对我怎么好,我怎么舍得自己有事让你担心。没告诉你是我的不对,但是呀,要是告诉你那我做的这一切就没什么用了。人家好不容易想到了这个主意,要是没用的话我会伤心的。” 许追照着以前看过的那些话本子里哄人的段子,经过改良捏着嗓子软软的说着,边说还边眨着她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宋衍琮。 宋衍琮心潮澎湃,澎湃再澎湃,直接澎湃到发洪水,冲光了他另一半的怒气。 “这次就算了,要是下次你再骗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不会了不会了,肯定不会有下次了。”瞧着他总算是松了口,许追也松了一口气。 这么多天,她熬瘦了,瘦的宋衍琮心头尖刺着疼。重重的叹了口气,他轻轻拥她入怀:“我想让你无忧无虑的站在我的身后,而不是冒着风险做这样的事情。如果你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我肯定是不会独活的。这万里的江山,没了你,握在手中都是冰冷的。 答应我,别再做这样危险的事情让我难受了。” 一滴热泪滑进她的衣领,贴着她的脖子往下游走。许追心头愧疚,在他以为她命不久矣的时候,是不是比现在更加的绝望,心头更加的空洞? 可是陛下,衍琮.......我不想只做站在你背后的人,我想做和你并肩的人。无论有什么事情,我们都共同面对。 这句到嘴边的话终究还是咽了下去,许追窝进他的胸口哽咽的答道:“好。” ** 再一个月便是年下了,这些日子风雪交加,在这年尾的最后一天算是难得的放晴。宋衍琮怕许追刚刚昏睡那么久,一下子又要操劳过年的事情太过辛苦,便吩咐了良妃陆萧萧代为督办。陆萧萧虽然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但她向来是个利索的,宋衍琮带着许追出门,看着周围张灯结彩,处处都很是妥帖。更难得的是这次过年的银钱比往年省下了一半,可想而知陆萧萧要在中间费了多少的心思。宋衍琮不由得赞叹了一声:“这陆良妃还真是不简单。” “是啊,陆良妃一向是办事得力的,陛下圣明把过年的事情交给她办。要是让臣妾去办,定是焦头烂额也办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话听起来酸的很啊!”宋衍琮含笑牵着许追的手一路来到御湖边上,清澈的湖水上面结了厚厚的一层冰,入目白茫茫的一片。 许追失笑:“哪里就酸了,不知道怎的,虽然陆萧萧也是陛下的妃子,但是臣妾对陆萧萧当真是一点儿酸的意思都没有。” 宋衍琮盯着湖面,恍惚中记起三年前好像也是在这里,刚刚入宫的陆萧萧没有那个年纪的半分青涩,见到他行礼之后就开门见山的说了来意:“臣妾入宫不为荣宠,只为我陆家满门平安。臣妾愿意为陛下效犬马之后,帮助陛下重整朝堂。” 那时宋衍琮很是不屑,这样的一个小妃子居然大言不惭的说出这样的话。直到和许追关系要好的那个美人居然去找许追的麻烦,而宋衍琮毫不知情。那时候,是陆萧萧出现,暗地里救了许追。 自此,宋衍琮便对陆萧萧另眼看待。她不求名,不求利,屡次的救许追于危难之间。宋衍琮虽然不明白她这番作为到底和她口中所说的为了陆家满门有何关系,但是对许追好的他没什么理由排斥。 直到几个月前,陆萧萧说服了陆北鸣投靠宋衍琮,他才算是真正的信了她的话。这次之所以能这么顺利,陆萧萧功不可没。 想到这宋衍琮凑到许追面前:“陆萧萧你不醋,那别的女人你就吃醋了?” 许追脸色一红:“才,才没有。” “我可不信,谁曾经说着不舍得把朕推给旁的人的,唔........” “别说了。”许追踮着脚去捂他的嘴,反被宋衍琮拽住下了御湖。湖面上冰层很厚,许追没有防备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在地。宋衍琮得意的朗声大笑着:“阿追真蠢。” 许追颤颤巍巍的晃着,攀着他的脖子才没摔倒。宋衍琮俯身一亲,桃花眼中光彩熠熠:“你说,我怎么就喜欢你这个蠢蠢的人了呢?” “你,你要是嫌弃我就别喜欢了?”许追噘着嘴从他身上下来,可脚下再一滑....... “哈哈哈哈哈哈.........”宋衍琮捞过她的身子无情的嘲笑着。许追恨恨地踩着他的脚,哼,陛下真讨厌。 ........ 这边欢声笑语的调、情,不远处本来来揽月亭坐坐的人看着这边的动静,眼神渐渐变得冰冷,右手不自觉的扯着衣裙攥的皱起。 真是,玩的好开心啊,呵呵...... —— 今年的除夕夜宫宴比之往年清冷不少,后宫妃嫔凋零,今日出席的有位有份的妃嫔除了嘉贵妃许追,良妃陆萧萧之外就只剩下了昭媛姚知月。 陆萧萧不是多话的,姚知月在这样的场合上也从来不出头,是以这场家宴在一片寂静中度过。许追看着清清冷冷的四周,心头突然很不是滋味。 秦宓,薛婉,林鸢,郭玉妍,江韵柔,方浣,还有李澜.......这么多莺莺燕燕却是在一年之间一个接着一个的死了。虽然有过争斗,有过算计,有过对立,但毕竟也是曾经在一个地方共同生活着的人,毕竟也曾经那样鲜活的出现在她的生命中。 许追倒了一杯酒,遥遥向远方一敬仰头喝下。祝你们早登极乐,这一世的怨怼和仇恨全都抛下,来世做个清清白白的好人。 再一杯,希望这光怪陆离的一年就这么过去,新的一年,再没有那些风雪尘埃。 ☆、第122章 朕的皇后 第122章朕的皇后 秦宓,薛婉,林鸢,郭玉妍,江韵柔,方浣,还有李澜.......这么多莺莺燕燕却是在一年之间一个接着一个的死了。虽然有过争斗,有过算计,有过对立,但毕竟也是曾经在一个地方共同生活着的人,毕竟也曾经那样鲜活的出现在她的生命中。 许追倒了一杯酒,遥遥向远方一敬仰头喝下。祝你们早登极乐,这一世的怨怼和仇恨全都抛下,来世做个清清白白的好人。 再一杯,希望这光怪陆离的一年就这么过去,新的一年,再没有那些风雪尘埃。 不多时,这犹如鸡肋的宫宴便散了,看着陆萧萧和姚知月少见的和谐到极点的一同往太极宫宫门而行,许追越发觉得这场所谓的家宴别扭的不止是她一个。 往年除夕夜当晚宫宴散了之后,宋衍琮都是自己回乾元宫,明日要比平日早一个时辰上朝接受众大臣恭贺。今年,有了许追,他当然不会再是一个人回去了。 乾元宫东暖阁埋着地龙,甫一进门一股热气袭来,让人毛孔张开舒适异常。屋中灯点的很亮,亮到许追一眼就看到了摆在窗边案子上的酒杯菜肴。 “虽然不愿意,但是该有的步骤还得有,该办的宫宴还得办。”宋衍琮低声和她解释:“朕呆的也不自在,亏得那两个人识相早早就走了,不然朕定是要忍不住开始骂人了。” 带着她往椅子上坐,宋衍琮坐在了她的对面:“这可是咱们第一次一道过年,怎么能和那些人一起过?这才是今年的团圆饭。” 几样糕点,清淡但却极其费工夫的几样菜,一壶温好的酒,想来他早就吩咐人做了吧! “来,说说你的新年愿望吧!我也好奇,你这样无欲无求的人会祈求些什么?” 又打趣她,许追真的拿他没了办法。握着酒杯,许追默默闭眼在心里道:我想要一个孩子。 “哎哎哎,让你说你怎的在心里说了?这不是耍赖吗?” 许追狡黠一笑:“陛下又没说必须要从嘴里说出来不是?在心里说也算说。” “越发油嘴滑舌了。”宋衍琮争不过她,只能埋头吃着东西。 “砰砰砰”窗外燃放烟花的声音响起,宋衍琮侧着脸看着窗外,立时天边五光十色炸开,为世界开启新的篇章。 许追有些呆愣的看着他认真注视窗外的样子,一下子便想起了七月初七的那晚在兰梓轩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烟火漫天,也是这样的如画容颜。她的心悄然而动,把他的样子镌刻在心。 原来动情之日,始于那时。 “吃好了吗?吃好了就睡吧!” 宋衍琮转过脸,一下子望进她若有所思的眼神之中。他轻轻勾起唇角:“哈哈,被我的风姿迷倒了吧!” 许追:“........” ** 从她病了之后宋衍琮一直也没敢碰她,这一个月吃素的日子简直像是回到了从前给妃嫔做体操的日子,苦啊,真是太苦了。 好不容易等她身子调养的好了,又赶上她月事来了。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崩溃,真是太崩溃了。 所以拖到了今日,又是这么好的日子里,宋衍琮实在是按捺不住,刚上了床就一个饿虎扑食的压了上去。许追象征性的反抗了一下便被他得手了,她也知道这些日子他忍得有多难过。 风平浪静之后,窗外月亮已经西斜。宋衍琮拿着干手巾轻手轻脚的给已经睡过去的许追擦擦汗水,之后才又上了床揽过她。 真是不怕死,平时不招惹他都控制不住的主儿,又怎么经得起她的撩拨。轻笑一声,宋衍琮喃喃道:“我的新年愿望,是我家蠢蠢的阿追,能给我生一个胖娃娃。” 虽然我并不着急,但是生了娃娃你才真正能安心下来。 —— 同一时间,在莫府,也上演着新年愿望这一桥段。宋绮罗的肚子已经开始往出显了,孕期倒是没有别的反应,就是容易睡不好觉。白天睡,晚上醒,太医开了药也不见好。 宋绮罗倒是一点儿也没被影响,胃口很好,怀孕两个多月已然胖了不少。就是可怜了莫笑染,白日要上朝,晚上还要强打着精神陪着宋绮罗说着话。每日白天晚上加在一起也就能睡两个时辰,两个月熬瘦了十几斤。宋绮罗看着心疼,想和他分房睡,莫笑染摇摇头,怕她晚上要什么东西一时找不到人就还是这么挺着了。 “你看你都瘦了,还有七个多月,你怎么能受的了?” “应该的,你怀着孩子身子重更辛苦。”两人倚在床边,莫笑染摸着她微微凸起的肚子:“只盼你别折磨你娘就好。” “笑染,你说这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 莫笑染温柔一笑:“男孩。” “为什么?” 还没出生就开始帮着她折磨他的,怎么会是贴心的小姑娘?莫笑染笑笑:“凭感觉吧!我莫家三代单传,你这一胎应该也是男孩。” “嗯,有道理。” 转头看着窗外,不知不觉已经是第二天了。宋绮罗突然打了个哈欠,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在晚上有了困意。 “笑染,我困了。” 她轻轻合上眼,感受着掌下那生命的迹象莫笑染欣慰的笑了:好孩子,真乖。 ** 第二日,天还未亮宋衍琮就起来了,许追累极了睡得正香甜。看着她的睡颜,宋衍琮心中无限的满足。 终于等到了这一天,没有对立,没有顾忌,他可以一起床就看见她安静的睡在他的身边。这样的事情,便是他从前心心念念想要的生活。 不过,阿追,我欠你一个说法,也欠你一个名位。 你虽然不醋陆萧萧,又把姚知月当成是妹妹看,但是她们留在宫中,终究是委屈了你。 我不想让你委屈。 “陛下,到时辰了,再不去梳洗恐怕误了时辰。”明泉轻声在他耳边说道,宋衍琮点点头:“走吧!” 恢弘气派的金殿之上,宋衍琮正襟危坐,众位大臣俯首在地,高声喊着:“恭祝陛下福寿安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平身吧!” “谢陛下!” 大年初一的头一日,照例是不议政事,只行跪拜之礼恭贺新年。宋衍琮和众位大臣说了几句话,又有懂事的朝臣上前作诗作对讨个好彩头。偌大的金殿之上,没了往日一贯的严肃,君臣一派和睦,可见大梁国泰民安。 待说的差不多了,宋衍琮有感而发:“如今已经是朕即位的第四年,如今大梁风调雨顺,正值鼎盛,这些全要仰仗着各位爱卿的辛苦,朕感激不已。” 众臣见状急忙道:“陛下过奖,臣等为陛下尽忠,死而后已。” “今日初一,爱卿们不必如此拘礼。话说回来,朕身为一国之君常常自省吾身,却是有一些东西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前些日子莫相家传来了好消息,朕才恍然大悟。朕登基四年,却膝下无所出。父皇母妃去的早,朕每每勤于政务疏忽了皇嗣一事。如今大局已定,这事便也要提上日程才是。” 礼部尚书站出来:“陛下所言甚是,皇嗣一事万万不可马虎。提起这个,臣便想起另一件事。如今陛下后宫之中妃嫔甚少,不利于为皇家开枝散叶。臣建议陛下再办选秀,选得德才兼备之女充盈后宫。” “爱卿言之有理,然朕却不是这般想的。”宋衍琮站起身子面向众人:“皇嗣在精不在多,父皇膝下只有朕和绮罗一子一女。皇祖父也就得了父皇和皇叔二子而已,可我大梁却依旧传承至今,国运亨通,可知这皇嗣一事上多少并没什么要紧。” “这......”礼部尚书哑口无言,莫笑染抬了抬眼亦是向前一步:“陛下所言甚是。” 丞相都如此说了,旁人谁还敢反驳,只能齐声随着道:“陛下所言甚是。” 礼部尚书见状急忙退回去,莫笑染垂眸之际勾唇一笑,再抬起脸又是一副良相之样:“依臣所见,嘉贵妃许氏才德皆俱,又是在宫中执掌后宫许久,与陛下也是情投意合。陛下登基四年,后位却是一直空着,不若早日册封嘉贵妃为后,母仪天下。嘉贵妃心头舒展,才能更好的为陛下繁衍后嗣。” 宋衍琮沉吟片刻方点点头:“莫爱卿所言正是朕心中所想,不知道众位爱卿有何意见。” 皇上和丞相都如此说了,众人哪里还会有意见。就连一贯冷着脸的许颂都频频点头,旁人就更没有什么理由说不了。要知道一直以来最看不上宋衍琮的不是小竹马袁路人,而是宋衍琮的这位老丈人。 “既如此,朕便下旨册封嘉贵妃许氏为皇后,二月初二便是好日子,便在那日行册封典礼。还有,朕潜心国事,后宫之中有许皇后一人足矣。如今后宫中的妃嫔一律放出宫去,赐以郡主之位,他日改嫁都一应准允。此外,选秀一事众爱卿也不需再提了,朕心意已决,不可转也。” 话音一落,满朝哗然,陛下这是想效仿先帝废除六宫,只留皇后一人。可大势已定,这事情说到底是陛下的家事,众位大臣再是震惊也要管理好表情,否则倒霉的就是自己了。 站在许颂身后的一位官员咬着牙,逼着自己说着恭喜许颂的话。 许颂木着脸应了一声:“同喜。” ☆、第123章 海棠并蒂 第123章海棠并蒂 一生一世一双人,原来他从来都没开过玩笑。 许追刚刚醒来,东暖阁伺候着的宫人便齐刷刷跪了一地,那阵仗把许追下了一跳。 “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什么皇后? “你们这是做什么?我何时成了皇后了?” 沁香跪着抬起头,满脸的笑意:“刚刚明泉公公从朝上让人传话过来,陛下已经册封嘉贵妃为皇后,二月初二行册封礼。并且为皇后娘娘废除六宫,只尊皇后一人在宫中。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奴婢们恭贺皇后娘娘。” 许追脑中一片空白,这消息太过突然了。皇后之位,她倒是没什么在意的。可是废除六宫.......陛下这是想身边只有她一人? ——“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是你的愿望,亦是朕的。” 曾经他曾如是说道,如今果真是兑现了。 许追抿抿唇:“你们都起来吧!恭贺我收下了,不过册封礼还未行,你们现在还是莫要唤我皇后,到时候礼成之后再唤不迟。” “是。” 只留她一人.......许追顿了顿试探性的又问:“那........陆良妃和姚昭媛呢?” “陛下赐她们郡主的爵位,放出宫去,可再行婚嫁。” 许追稍稍安心,有郡主的尊位即使出了宫也不会让人看轻,陛下思虑倒是周全。不过这般行事摆明了不是突然性起做出这样的决定,竟不知道他是何时有了这样的打算,竟然半分也不和她说起。 “本宫先回去了,若是陛下回来了,麻烦沁香派人去承庆宫告诉本宫一声。” 沁香福身一礼:“奴婢知晓。” ** 回了承庆宫用了早膳,想了想许追还是起身去了灵禧宫。自从入宫之后她很少来灵禧宫,以往来的几次也都是来看那时还住在灵禧宫的姚知月。后来姚知月封了昭媛搬离了这里之后,许追就再未来过。 灵禧宫不算奢华,倒是雅致。院子中摆着大缸,夏日的时候盛着莲花,到了冬日里便摘了梅花斜插进去。这陆萧萧看着直爽不拘小节,却不想是这般精细的人。 派人通传之后,陆萧萧亲自出来迎了许追进屋。 “良妃这里倒是暖和。”许追解下披风,自有宫人拿去小心收着。陆萧萧笑道:“虽然在京城住了这么久,但嫔妾祖籍是南方的,到了冬天就格外的怕冷一些。” 许追讶然:“竟不知道良妃家中不是京城本土人士。” “快别站着了,嘉贵妃难得来灵禧宫一会儿,咱们好好坐下说会儿话。坠儿,去上茶。” “是,娘娘。” 陆萧萧领着许追坐在了软榻之上,不一会儿坠儿上了茶过来,许追喝了好大一口:“竟不知道自己这么渴了。” “想来是嘉贵妃走的急了才口渴的,其实有什么事情嘉贵妃派人来说一声,嫔妾去承庆宫见嘉贵妃就行,免得还要嘉贵妃在这天寒地冻的时候特意跑过来。” 许追心中有愧,涩涩一笑:“良妃太客气了,你我之前不必这般。” 陆萧萧望着她,摆摆手让伺候的宫人都下去,殿中没有他人,陆萧萧这才一笑:“其实嘉贵妃不必心存愧疚的,对嫔妾来说,这是再好不过的结局了。” “你,你都知道了?” “前朝这般大的动静,嫔妾自然是知道的。这般一想,也就知道嘉贵妃是为何而来了。我与姚昭媛是同样的处境,嘉贵妃却只找了我没有找姚昭媛,想来是从没把我当成是自己人才会如此的。” 许追一愣,急忙道:“不是这样的,你帮了我这么多,我是真的从心里感激你。月儿从进宫之后就未曾侍寝,如今年岁也不大,得了郡主的封号之后再嫁极是容易。这般看来,不过就是在外呆了三年而已,其余的全都没什么可顾忌的。可是良妃你.......你毕竟是侍寝过的妃嫔,又是帮我良多,出宫之后若是真的遭到什么不公正的待遇,我真的心中万分自责。” 陆萧萧见她急得脸色微微涨红,忽然笑出了声。 “怎,怎么了。” “事已至此,我和你说实话吧,我其实也从未侍寝过。不光是我,陛下即位之后后宫的所有妃嫔,除了嘉贵妃你之外,没有一个是真正侍寝过的。” 许追瞪大了眼睛,一副世界观崩塌的模样,她张了张嘴却发现不知道说些什么才能表达她此刻的心情。 “嘉贵妃知道,嫔妾没什么立场,也没什么理由骗你。若是你想问我为何会知道这样的事情,那还不如去问问陛下,他定是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陆萧萧拿起茶盏润润喉咙,许追总算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陛下,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说呢?”陆萧萧淡淡一笑,许追默了。 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太多太多的巧合足以让人起疑心。薛婉之父薛照是武将,方浣之父方燮是手握重兵的敦敬候,陆萧萧之父陆北鸣是平西大将军。除了罗锋罗将军家中没有女儿之外,大梁四大掌兵权武将的女儿尽数在宫中。 林鸢之父林文渊是钦天监监正,郭玉妍之父郭守是并州治下的一个县的县令,这二人虽然官位不高,但是一个是足以以星象扰乱朝堂的掌管人,一个是可能会抓到同在并州方燮把柄的人。 李澜之父李城,江韵柔之父江涣,两人手握朝堂大权的丞相,门下幕僚众多。 ....... 这样的一群人,女儿全都留在宫中为妃,兵权,朝斗.......许追曾经偶然间的假想,在李城死的那天得到了验证。 这是一个局,这些人,都是局中之人。选这些人入宫,也都是有着其根本的目的——收复朝堂,大权归中,能设出这样局的人当然只有陛下一人而已。 拉拢大臣,让他们放松警惕的最好方法,便是给予他们女儿恩宠。恩,便是加恩晋封,这宠,便是宠信临幸。 而陛下,之所以不真的宠幸而是假意让她们误以为自己已然得了宠........ 许追心中情绪莫名,很可能便是因为她了。 一生一世一双人,原来他从来都没开过玩笑。 “想来嘉贵妃已然猜到了。”陆萧萧见她皱着的眉头骤然松开,便知道她心中的计较。 许追点点头:“还要多谢你告知。”不然这些事情,还有陛下为她做过的那些事情,她可能这辈子都不知道。 “嘉贵妃客气了。” “对了,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陆萧萧仰着头,满面的憧憬:“我要去并州了,我家人在那里。” 许追甚少见到陆萧萧这般表露自己的心境,不禁也受感染:“这样也好,和家人在一处总归是最好的。你何时出宫?到时候我去送你吧!” “不必了,我想自己离开这里,不带什么牵挂的离开。嘉贵妃,此去今生恐怕不能见面了,你要多保重。” 许追虽然心有遗憾,但知道陆萧萧的脾性只能点点头:“你也是。” ........ 从灵禧宫出来,已经接近正午。许追站在灵禧宫的宫门口,长长舒了一口气,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便是这个意思吧! 日照当空,释然的许追突然觉得眼前豁然开朗,曾经的那些猜测和不安全都烟消云散。她突然很想马上就跑到陛下的身边,告诉他她有多么的高兴,又有多么的感动。 假宠幸,不仅容易暴露而且她还根本就不会领他的情。在这样男尊女卑的环境中,没有人会介意男人到底有过多少的女人。可是陛下还是这么做了,竟不知他比她还要在乎身心一致。 樱唇浮出笑意,许追和木槿转过灵禧宫的拐角,不远的地方负手站着一人,一身明黄色的龙袍在白雪中很是显眼。许追眼神一亮,提起裙摆快步跑过去,冲进他的怀。 “陛下,你怎么过来了?” “沁香告诉朕你想见朕,可到了你宫中木兰说你来了这里。左右等着也是无事,朕便过来了。怎么,陆萧萧和你说了什么?” 许追从他怀中抬起头:“女儿家的体己话,陛下也要听吗?” 宋衍琮轻哼一声:“朕堂堂天子,怎么会想听你们女人家无聊的话。” “陛下.......” 忽的她轻声的唤了一下他,宋衍琮:“嗯”了一声:“怎么了?” 有太多的话想说,感谢,感恩。有太多的情感想倾诉,喜欢,倾慕。可是到头来,许追却是什么也不想说了。 既然他不说,那她便当不知道好了。 让他默默地做无名英雄,她就做被他保护的小媳妇吧! 许追笑着摇摇头:“没怎么,只是臣妾觉得饿了,咱们回去吧!” 宋衍琮狐疑的看着有些不对劲的她,终是点点头:“嗯,那便回吧!” ** 吃了饭,宋衍琮偏要给她梳头发。许追无语,这好好的梳的哪门子头发。奈何于这些事情上许追的挣扎向来是半分用处也没有的,只得乖乖坐在梳妆台之前让木槿先帮她把发髻拆开,再让尊贵的皇帝陛下去梳。 虽然挽成的发髻还是不好看,但是不得不说,练了几次之后比第一次要稍微能看一点。宋衍琮翻着梳妆台上找什么东西,并且严厉拒绝了木槿的帮忙,半晌总算是在最下面的的抽屉中找到了。 “嗯,你戴这步摇可真合适。” 许追抚着垂在右边额前的水晶珠子,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这历代皇后才有资格佩戴的并蒂莲海棠修翅玉鸾步摇,是一进宫陛下便赏给她的。之前她一直觉得陛下是忘了这茬才没收回,却不想还有今日。 “嗯,很漂亮,陛下一直都是有眼光的。” “那是自然,这东西今日便正式送你了,算是新年之礼。” 许追失笑:“哪里有把送过的东西再送一遍的道理?” 宋衍琮装作没听见:“你今日定是没准备礼物给我,我不会怪你的,等到二十那日送份大的便行了。” 正月二十是宋衍琮的生辰,他这么拐弯抹角的提醒着,该不会是怕她忘了吧! ☆、第124章 思慕之君 第124章思慕之君 宋衍琮装作没听见:“你今日定是没准备礼物给我,我不会怪你的,等到二十那日送份大的便行了。” 正月二十是宋衍琮的生辰,这么拐弯抹角的提醒着,该不会是怕她忘了吧! 相处了这么久,也算是知道了他那矫情的性子,许追心中有些无奈面上还要应下来:“好,等万寿节那日臣妾定是会好好准备一份礼物给陛下的。” “这还差不多。” ** 送什么样的礼物,既不让人觉得俗气还很郑重其事,最重要的,是能让陛下开心? 这几日,这个问题一直在困扰着许追。初二那日,宋绮罗回门来看她,瞧着她愁闷苦脸的样子兴致勃勃的提议着:“你还用送什么礼物啊!找一口大箱子把你自己装进去送到乾元宫去,保证皇兄惊喜的挠墙。” 许追:“.......”现在的孕妇都这么狂野吗? “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那就别弄那些虚的了,晚上的时候直接压倒,你的热情足以让皇兄此生铭记这个生辰。” 许追:“.......算了,我还是自己想吧!” 宋绮罗失望的耷拉着眼角:“明明是很好的主意啊!” 绮罗的例子在前,让许追明白靠谁都不如靠自己。在离万寿节还剩下十天的时候,她总算是想到了到底要送什么样的礼物了。 在宫中,正月是个大日子极多的月份,除夕、元宵节、万寿节,都在这个月里。过了十五,年味渐渐消退,然宫中的忙碌并没有减损分毫。由礼部主办,宫中内务府督办的皇上的万寿节庆典正如火如荼的筹办着。白日的百官朝贺,午后的戏剧表演,以及晚上的重头戏君臣夜宴,这每一桩都要仔仔细细的办,万万不能出半分纰漏。 过了十五,宋衍琮前朝政事越发的忙碌,许追就可以空闲下时间好好准备她的礼物。她心中有些忐忑,还不知道这礼物他会不会喜欢? 一晃到了正月二十,从朝上回来的宋衍琮携着宫妃大臣一同到百戏阁听戏。请的是京城中第一戏班“富荣堂”,戏开的极其热闹。戏班平日里极少入宫,许追自然是要抓住机会好好听一饱耳福才不算辜负。 她半阖着眼,聚精会神的听,不想身边突然有呼吸靠近:“朕的礼物呢?” 许追被下了一跳,睁开眼紧张的看着周围,瞄见身后坐着的她爹脸色有些阴沉,她急忙离得宋衍琮远了些才道:“等晚上夜宴散了之后,臣妾再拿出来给陛下。现在,陛下还是看戏吧!” 宋衍琮努努嘴,居然还要等到晚上,不开心。 好像没有一个生辰如这次一般让宋衍琮觉得度日如年,听着百官的奉承,看着那些扭着腰肢的舞姬,他真想拍拍屁股一走了之,然后赶紧让许追把礼物拿出来......但却是不能。 夜宴之上,丝竹之声绕梁三日而不绝,百官祝祷连绵三里而不断,宋衍琮面上撑起端庄欣慰笑意,举着酒杯同众位卿家同归于尽,不,是同杯于尽。 “臣妾敬陛下一杯,祝陛下圣体康健,福泽万年。”在这种大场合中一向默默低头吃的姚知月却是一反常态的举杯而立,遥遥冲着上首道:“臣妾就快要离宫啦,多谢陛下这些年的照顾,臣妾先干为敬。” 姚知月仰头喝了杯中酒,被呛得直咳嗽:“好辣,水,水.......” “昭媛赶紧喝了吧。”身边小宫女递上水,姚知月接过咕噜咕噜喝了一大杯才将将压下吼中的*之意。众人皆是被她这模样逗得哈哈大笑,姚知月“呵呵”一笑,急忙捂着脸坐下了。 宋衍琮也笑了,端起面前酒杯一饮而尽:“月儿有心了。” 此序一开,百官纷纷上前敬酒,直接导致夜宴散的时候,连宋衍琮这种千杯不醉的人脑子都有些发胀。人群都散了,许追跟着宋衍琮到了更衣间:“陛下无事吧?” “没事,这才几杯酒怎么会有事?” 许追:“.......可陛下你脚下在打圈。” “胡说!不信朕给你走个直线!” “好了好了,是臣妾胡说。”许追急忙上前扶住他东倒西歪的身子:“夜已经深了,咱们快些回去吧!” “朕的礼物呢?” 许追当真是佩服他的执着,都醉了还记得礼物。 “回去就给陛下看,好不好?” “好。”宋衍琮搂过许追肩膀,两人像是长在一起一样坐上龙辇往乾元宫而去。明泉有点摸不到头脑,陛下不是微醉吗?怎么现在走路都费劲了?难道又是传说中的苦肉计?可这苦肉计为的是哪般啊? 到了乾元宫,木兰带着许追让拿的东西已经等了许久了。本来想着陛下醉成这样即使把礼物拿出来他也看不了,许追便抚着宋衍琮到床上去歇着。谁知道宋衍琮各种耍无赖的缠着她,像只大熊一样巴在她的身上,一遍又一遍的问:“礼物呢?我的礼物呢?” 许追无奈只能唤木兰进来把东西放下,深吸了口气:“陛下,你要有心里准备,臣妾这礼物可能,不太好.......” 宋衍琮坐在床边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没事没事,赶紧的吧,我都等了一天了。” 本来她还会忐忑,但见陛下都醉成这样了,即使弄的不好他也不会记得吧!这样想着许追顿时放心下来,缓步走到了摆放着长条东西的桌案后面。伸手拿下遮在上面的绸缎,只见里面是一把琴,素手拂了两下,琴声如流水潺潺。 宋衍琮捧着脸看着她,眼神迷离。许追皱了皱柳眉,轻咳一声,再次把手搭上去。听得出来琴声倒是极好的,只不过偶有的几个音弹错显出了弹琴者的琴艺生疏。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蹉,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如箦。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宽兮绰兮,猗重较兮。善戏谑兮,不为虐兮。” ...... 她轻声的唱着,不算很好听,但是轻轻梵唱着的模样让宋衍琮迷茫着的神色渐渐变得明亮。歌声停止,琴声缓缓而落,许追咬着唇一脸的尴尬。她不通音律,想着若是真的能弹唱出来一首曲子陛下一定会高兴的。凭着记忆记下每一步弹的地方,练了无数个日夜却还是弹成了这个样子。 “你弹得的是《淇奥》,我家阿追有了思慕的君子了。”宋衍琮从床边站起来走过去蹲在地上,双臂交叠着搭在桌案上,再把脸搭在上面看着对面的人:“阿追,你思慕的是谁呢?” 许追腾地红了脸,嗔怪的看了他一眼:“除了你之外,怎么还会有旁人。” 话音刚落,她觉得哪里不对劲:“陛下不是,不是喝多了吗?怎么.......”怎么刚才走过来的时候再不复之前的踉踉跄跄,而是步伐稳健有力? “你日日在承庆宫练琴我怎么可能不知晓,知道你紧张,便假装喝醉了,否则你怎么能安心下来为我弹这一曲呢?” 许追怔怔开口:“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宋衍琮伸出右手搭在她的手上,看着她为了练琴指尖上的伤痕心中骤然一疼:“阿追,我真的很开心你能这么有心的为我准备礼物,这是我这么多年来过过的最好的生辰。只不过可怜你忍着疼去练琴,这手都伤成了这样.......” “那日在弄星台上,陛下又何尝不是手上伤痕累累为臣妾演着一出皮影戏?礼尚往来,我们也算是扯平了。” 宋衍琮失笑,明白她这故作轻松的姿态是不想让他担心,却是起了坏心思一下子板起脸:“你以为扯平了就算完了是吗?想的美,以后每一年的七夕佳节之夜,你抚琴唱歌我演皮影戏,演到我们再也演不动的那天为止才算完。” 这有些霸道有些无赖的许诺却是让许追心头暖洋洋的。 予以白首之约,共赴华韶流年,世间最幸之事,不过得了一个你。 她眼眶骤然一红,看着他认真的神色重重的点头。泪水模糊的视线中,那人桃花眼中黑眸晶亮,更胜从前。 ** 良辰美景之夜,自然是不能辜负的,第二日晨起,宋衍琮心满意足的上朝去了,在梦乡中的许追唇边还不自觉的带着笑意。人逢喜事精神爽,上朝的时候百官都察觉到了皇上今日心情状似很好,以为过了生辰又成熟了一岁陛下自然是高兴的,却是不知道他是因为自家娘子用心的礼物和表白而心中爽到不能自己。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陛下,臣有本启奏。” 宋衍琮看着站在殿中的人,又看看站在右列的自家老丈人,沉吟道:“姚爱卿有何事要启奏?” 刑部一事,平日里都是由许颂奏明上听,这姚远奉倒是极少会出来回事,不知道为什么,宋衍琮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臣要参刑部尚书许颂许大人,有谋逆之心,意欲颠覆朝纲,改朝换代。” 许颂一贯冷着的脸带着错愕看着姚远奉,宋衍琮皱起浓眉:“你说什么?” ☆、第125章 天圆地方 第125章天圆地方 “陛下,臣有本启奏。” 宋衍琮看着站在殿中的人,又看看站在右列的自家老丈人,沉吟道:“姚爱卿有何事要启奏?” 刑部一事,平日里都是由许颂奏明上听,这姚远奉倒是极少会出来回事,不知道为什么,宋衍琮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臣要参刑部尚书许颂许大人,有谋逆之心,意欲颠覆朝纲,改朝换代。” 许颂一贯冷着的脸带着错愕看着姚远奉,宋衍琮皱起浓眉:“你说什么?” ** 窗外寒风呼啸,吹得已然落地的雪花四散飞舞。偶有刮过光秃秃枝桠的瞬间,声音呜呜呜地犹如悲鸣。殿内香炉中淡淡檀香香味流出,甚是安逸宁静。靠在窗边的软榻上,许追盖着一席锦被坐着,手中正绣着一个鲜红色的肚兜,打算绣好了送给未来的小外甥或者小外甥女。 “嘶.......”许追腾地眉心微皱,右手食指的指尖不小心被针扎了一下,血珠登时涌了出来。含在唇中吸了吸,片刻方止了血。 “娘娘,娘娘不好了。”门外传来木槿慌慌张张的声音,许追放下手中的东西循声望过去:“发生什么事了?” 木槿身披着风雪而来,一进来便是周身的寒气。平日里她还会在外间呆上一会儿再进来省得让贵妃娘娘得了风寒,可今日却是顾不得那么周全了。 “奴婢刚才听人说的消息,娘娘的父亲许颂许大人被发落去了大理寺大牢了。” 许追心中一紧:“你说什么?好端端的怎么去了大理寺?究竟是出了什么事了?” 木槿腾地跪在了地上:“刑部侍郎姚远奉姚大人在早朝的时候参奏许大人有谋逆之心,在许大人的府上找到了一本诗集,里面有一首诗是歌颂风朝民俗国情的,便被姚大人抓住了把柄说许大人这是心心念念惦记着风朝,意欲反梁复风。还说许大人送娘娘入宫也是有所图谋,就是想让娘娘在宫中迷惑陛下,从而一点点的把朝政夺在手中。” 许追脸色刷地白了,文字狱历朝历代都有,轻则家破人亡,重则牵连无数。风朝万景年间的一起江南文字狱,牵连了上千个无辜的官员学子被杀头、流放。是以一段时间,“文字狱”这三字令人谈之色变。 如今自家爹爹被姚远奉揪住这个不放,加以大做文章。历朝历代哪一个皇帝对这等事情都是毫不手软的,如果爹爹真的由此获罪........许追想到这额上冷汗沁出,怎么办,她应该怎么办? 电光火石之间,许追眼睛猛地亮了,弯下腰一把抓住木槿的肩膀:“陛下呢?陛下怎么说?他一定不会相信我爹有谋反之心的对不对?我爹怎么可能会谋反,怎么可能........” 木槿咬了咬唇,虽是不忍心但还是不得不打击她:“娘娘,下令把许大人下大理寺大牢的便是陛下。许家也被御林军监视起来,不许任何人随意出入。娘娘,娘娘.......” “怎么会,陛下怎么会不相信我爹。不行,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陛下。” 许追掀开锦被下地,因走的太急“砰”地一声摔在了地上。恐是摔得太疼了,她眼泪都疼的掉了出来。木槿惊呼一声,急忙站起身子扶她起来坐好:“娘娘快别哭了,出了这样的事情谁都没有想到。奴婢知道娘娘伤心,可如今能救许大人,能救许家的就只有娘娘一人而已了,娘娘一定要保重自身啊。” “对,现在只有我能救他们了。”许追眼眶红的吓人,眼珠带着血丝。这无妄之灾来的如此突然,平日里恭敬待爹爹,与爹爹同在刑部共事十几年的姚叔叔,却在一夜之间把她全家陷害到了如此的境地。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爹爹家中藏了诗集,姚远奉立马就知道了。除非,那诗集原本就是姚远奉送的,或者是机缘巧合之下姚远奉劝爹爹收下的。人心叵测,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插你一刀,简直让她恶心的想吐。 她坐直了身子拍了拍有些反胃的胸口,反手恨恨地抹了抹眼角的泪:“无论复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要救我爹出来。走,去乾元宫。” 木槿抖着唇,这才是她家主子该有的模样。 “是。” —— 外面一片白雪皑皑,入目都是白茫茫的颜色,不见其他的色彩。风景因心境的改变而改变,也许曾经许追会觉得这白色最是纯洁不过的颜色,最是让人毫无防备能舒缓下心头忧虑的颜色,就和兰梓轩院子中的梨花,还有弄星台之后那一大片的茉莉花海一样。每一次看见,甚至是每一次想起都能让她心中欢愉。 可是此时此刻,这白色却是让她心中徒生哀愁。灰茫茫的天,惨白的地,一切都是荒芜的,没有生气的。一如她的未来,一如许家的未来。 虽然心中一再的鼓舞自己要振作起来,许家本来就她这么一个女儿,如果她再不振作起来,那许家当真就只剩下死路一条。可是顶着狂风往乾元宫的道路,那么冷,那么长,一寸寸的把她那本就脆弱的坚持消磨的越来越薄。就像是初春时节的湖上之冰,轻轻一踩便是粉身碎骨,再无恢复的可能。 她突然就想起了过去的很多很多事情,有在许府的,有后来入了宫之后的,有哭的有笑的。许追顿住脚步,看着已经清楚出现在自己视线之中的乾元宫的宫宇,陌生的很,让她心中敬畏的很,就和当初刚刚入宫的时候一样。 是不是无论再怎么样的努力,再怎么样的经营,那最好的时光还是留不住?那悲伤到一如往昔的岁月终究还是会再回到原点? 恍惚中,她的眼前突然显现出了曾经一住三年的兰梓轩的模样。梨花木窗棂被推开,露出女子的侧脸,她沉着眸子看着手中的书卷看的认真。窗外的那棵梨花树大朵的梨花迎着春日盛放,从树后面转过来一个身影,一身月白色的锦袍衬得那人的越发挺拔。他小心的靠近,静静地注视着那看书的女子........ “娘娘,怎么不走了?” 眼前景致水波一荡便消散了,许追回过神来,苦涩一笑。 她不知道她这个时候过来还会有什么用处,可能这些日子过的太过梦幻,梦幻到她已然忘了那人是这大梁的皇上,忘了他主宰着这天下所有人的命运。许追不敢想,若是宋衍琮不相信她爹,不相信她的话,她又该怎么办? 用他们之间的情爱去抵挡可能对江山社稷带来的冲击........这样的事想想便不太可能。 即使心头无望,但也要做最后的尝试。 “走吧!” “给嘉贵妃请安。”鹿远抬抬手示意许追进殿,谁知道许追脚步一停,“砰”地一声跪在了地上。 鹿远吓了一跳连忙也跪了下来:“嘉贵妃这是做什么?” 许追未管他,而是抬高声音对着大殿道:“臣妾请求陛下明察,臣妾父亲绝对不会做出谋逆之事,臣妾求陛下能重查此事,不让臣妾父亲蒙冤而死!” “嘉贵妃快些起来吧!陛下和莫相出去了,现在人不在乾元宫。” 许追抿抿唇:“那本宫就跪在这里等着陛下。” “娘娘.......”木槿一下子哭出了声亦是跪了下来:“这天寒地冻的,您这般跪着身体怎么扛得住,快些起来吧!咱们等着陛下回宫之后再来。陛下怜惜娘娘,定是不愿意见到娘娘这般受苦。” 鹿远也附和着:“是啊娘娘,快些起来吧!您现在这样跪着也于事无补,您身子要紧。” 许追挺直脊背,这里虽然冷,但是却还能看得见天圆地方。而大理寺的大牢之中,爹却只能在那几寸见方的地方数着自己为数不多的日子过活。她经历过那样的事情,知道他现在会有多么的崩溃。 女儿不孝,只能陪着爹爹一同受苦。 “你们别说了,我心意已决。” “娘娘.......” 鹿远没了办法,只能叫了身边的人赶紧去宫外把陛下请回来,然后陪着许追一道在这宫门前跪着。 —— 大理寺大牢 宋衍琮坐在许颂的对面:“许爱卿,你那诗集是如何而来的?” 许颂脸色铁青,眼中少见的有愤怒之色:“有一日臣和姚远奉一道在流云街经过,他说有一家古玩店的东西不错臣便和他一道去了。姚远奉买了两幅字画,并上一本诗集,他说这诗集的风格和当年卢白的很是相像。臣翻了翻几页确实不错,皎皎最喜欢卢白的诗集,可卢白的诗传世不过十首。姚远奉看着臣喜欢,便说当作礼物送给臣。臣见他肯忍痛割爱也没想那么许多,照着原来的价钱给了他就当是我买下来的。本来打算出了正月再托人送到宫中给皎皎,可是谁想到........” 许颂向来是一个字都吝啬于多说的,这次一口气说了这么大一段话,字字铿锵有力,那满满的怒气贯穿其中倒是把宋衍琮吓了一跳。 稳定了心神,他才又问道:“那你和姚远奉去流云街,大概是多久之前的事情?” “初一那日,臣记得很清楚。陛下在朝上说立皎皎为后之后,姚远奉还向臣道贺,下朝之后便和臣一道去了流云街。” 宋衍琮了悟,难怪一向不与别人同来通往的许颂会和姚远奉一起去流云街看东西,原来是那日封后圣旨下了许颂心情大好才肯赏脸去了的。 在他要封许追为后的那日.......这个时间点很是意味深长啊! ☆、第126章 你告诉我 第126章你告诉我 稳定了心神,他才又问道:“那你和姚远奉去流云街,大概是多久之前的事情?” “初一那日,臣记得很清楚。陛下在朝上说立皎皎为后之后,姚远奉还向臣道贺,下朝之后便和臣一道去了流云街。” 宋衍琮了悟,难怪一向不与别人同来通往的许颂会和姚远奉一起去流云街看东西,原来是那日封后圣旨下了许颂心情大好才肯赏脸去了的。 在他要封许追为后的那日.......这个时间点很是意味深长啊! “砰”地一声,疑似膝盖骨断裂的声音又把宋衍琮吓了一跳,许颂跪在了地上:“臣从来没做过对不起大梁对不起陛下的事情,是臣识人不清错信了姚远奉。臣居刑部尚书,自然知道大梁的律法,私自藏匿犯人,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或有苦衷皆是大罪。如今事已至此,臣甘愿领罚,只是陛下........皎皎是无辜的,臣从来没让她对陛下做过什么,还有拙荆........陛下仁德治理天下,还请陛下放她们一条生路,臣在九泉之下也安息了。” 今日的许颂可真的让宋衍琮开了眼界,自他有记忆以来,许颂对他说的话加起来貌似都没有今日一天的多,而且语调感情极其多变,堪称是许颂人生的一个巅峰。若不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宋衍琮真想大声笑上几声。 “许爱卿,你还记不记得册封许追为嘉贵妃的那一日,朕派明泉送去许家一样东西?” 许颂点点头:“陛下说不到时候那箱子不能轻易打开,臣一直遵旨而行。” “现如今便是能打开它的时候了。”宋衍琮站起身来扶着许颂起来:“还要委屈许爱卿在这大牢呆上几日。” “陛下,这是何意?” 宋衍琮淡淡笑开:“在外你是我大梁无可取代的刑部尚书,无论是父皇还是朕在位,许爱卿皆是呕心沥血为我大梁屡建奇功。这样的人,怎么会有谋反之心?文字狱一事,大多数都是捏造亦或者是陷害杜撰,朕从未在意过。不过许爱卿一句话说的对,无论如何,这事情既然已经发生,私自藏匿犯人皆是大罪。而且姚远奉既然已经出手陷害,这事情就很难再有所转圜。所以朕不得不做做样子,先把许爱卿关起来,再做打算。” 许颂脸色表情一滞,眼中隐隐浮现出一丝类似于感动的情感:“多谢陛下信任,也多谢陛下如此费心。” 宋衍琮摇摇头又道:“这在内,您是我的岳丈大人,为岳丈大人一家尽力也是我应该做的。许追跟着我在宫中已经受了不少的苦,我不会让她再有一丝一毫的难过。所以,我一定会想办法让您完好无损的走出这里。” 许颂梗了梗脖子,迅速的别过头去,半晌才低声道:“谢过陛下。” “陛下,陛下.......”门口明泉有些急促的声音响起,宋衍琮道:“那许爱卿便休息吧!朕先回宫了。” “臣恭送陛下。” 出了门,走到许颂不会听到的地方明泉才道:“鹿远刚才传话过来了,说........” —— 膝盖又冷又麻,疼的钻心刺骨。许追脸色冻得发青,嘴唇也不住的抖着,看的木槿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的往下掉。许追性子中有许颂的倔强执着,任凭别人再怎么劝阻也不动分毫。 若是陛下回来看见我这个样子,会不会心疼。他心疼了会不会也心软的放了爹爹? 许追突然觉得悲戚,自己也会用这样的手段去骗取他的同情,这样的事情曾经最让她不齿,可是现在她却还是做了。变成最讨厌的样子,只为了他的一丝丝怜悯。 远方白茫茫的天地中两个身影出现,前面的那一个瞧见这面的情形脚步顿了顿,瞬间又扬起,用尽全身的力气飞奔着跑过来,一把把许追拽了起来:“你这是做什么?还要不要你自己的身子了?” 许追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装的还是真的,但是当他的脸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个瞬间,那忍着许久的眼泪刷地就掉了下来。 “臣妾请求陛下明察,臣妾父亲绝对不会做出谋逆之事,臣妾求陛下能重查此事,不让臣妾父亲蒙冤而死!” 她身体抖得厉害,声音也跟着颤抖。肃着的一张冻得发青的脸上满是泪痕,可怜的样子看的宋衍琮心头有千万把刀剑齐齐生割着他的血肉。抬手把她横抱起快步走进殿中,沁香已经准备好了厚的锦被、热水和手炉。宋衍琮面无表情的用热水浸过的毛巾给她擦着脸和手脚,半晌许追总算是暖和了过来,又喝了一碗热热的姜汤这才算完。 “臣妾请求陛下明察........”许追又重复了一遍在刚才已然说过无数次的话,宋衍琮刚才一直一言不发让她心中越发慌乱,却只能一遍又一遍的说着,每说一遍可能就会给许颂带来一线的希望。 突地宋衍琮抬眼看着她,那目光冷的比窗外的冰雪还要寒:“许追,难道我做的还不够吗?” 许追愣住,宋衍琮顿了顿又道:“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我做的还不够多,不够好。不然你也不会一出事就用这样的方法来求我饶了许颂。但凡你肯相信我,你就不会拿着自己的身体来冒险。” “不,不是这样的,陛下为我做了很多,臣妾感激不.......”“尽”字还未出口便被他打断:“你看,就连说话都变成了最开始那般的陌生和客套。许你皇后的位置,废除六宫只留你一个在身边,掏出心掏出肺的对你好,许追你告诉我,我还应该做些什么才能让你真的信我。” 越来越了解她,越来越懂得她心中所想。刚听见明泉说她在乾元宫门口跪着等他,宋衍琮立马就清楚了这其中到底是何缘故。很多的时候他宁愿自己还是刚开始那个自我的人,不必去在意她的想法,用他认为对的方式对她好。 可能是因为太在乎,所以才心痛。 许追颤巍巍地抬起手擦着他的眼泪:“陛下别哭了,是我不好.......” “许追你告诉我,我到底还要怎么做?”宋衍琮把她的手拿下来放在掌心轻轻握着,然后倏地一笑:“许追,你有心肝吗?” 两只相交的手猛然间分开,她的手没了支撑无力的垂在锦被上,哭喊着叫着他的名字;“衍琮........” 从前每一次她一叫就会立马喜笑颜开的人,这一次却是半分没有停留的转身不见。许追埋首在双膝之间,哭的声嘶力竭,像是丢了最心爱玩偶的孩子。 ** 莫府 听说了今日早朝发生的事情,宋绮罗焦虑的不行,要不是下人说雪天路滑不宜出门,可能现在她就杀到宫中了。出了这种事情,有理也说不清。皎皎定是会着急难过,皇兄就算再疼皎皎也不可能就那么轻易的放许大人出来。她真想进宫陪陪皎皎,让她宽宽心。 她摸着肚子在卧房门前徘徊,又过了一会儿莫笑染才回了府。 “怎么样了?皇兄怎么说的?” “陛下倒是没多说什么,但我看他胸有成竹的样子,应该是已经有了打算了。” 宋绮罗顿时松了口气:“我就知道皇兄肯定会护着皎皎的家人。” “也不能这么说,护着嘉贵妃的家人是一回事,另一方面许大人确实是被人陷害,陛下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忠臣被佞臣陷害至死。不过不论是因为什么,许大人都不会有生命危险。只不过这以后是否还能在朝中为官,就很难说了。” “这是什么道理!”宋绮罗登时瞪圆了美目:“许大人在刑部多年,破了多少的大案要案,父皇曾经说过,许大人在刑部多年都未曾升迁过完全是因为许大人曾经私下找过父皇说他喜欢破案,愿意在刑部待上一辈子。如今倒要为了一个小人的陷害而失了这么喜欢做的事情,天下怎么会有这样的道理!” “你别生气啊,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莫笑染心都跟着一悬,急忙扶着孕妇坐下。有些暴躁的孕妇捶了他一下:“不行,我要帮许大人。若是能找出证据证明许大人是被人陷害的,他就不用受罚,能继续留在刑部了。” “这样的事情无需你管了,你安安稳稳的养胎就好。” “那你就代替我去做!夫妻一体你做了就等于我做了。在许大人没事之前你不要回府了,不然我看见你一定会忍不住揍你的!” 莫笑染脸色一僵,这....... 宋绮罗“嗯?”了一声,颇具威胁性:“怎么,你有意见。” “没有没有。” “砰”地一声,房门被响亮的关上。站在门口的莫笑染摸了摸差点被砸到的鼻子暗自叹了口气,这是不是就叫无妄之灾!得了,有时间在这忧伤还不如早点想出办法来。 这事情看着极其容易,可是确实异常棘手。简单的一本诗集,当事者又只有许颂和姚远奉两人。如今在许颂家中找到了诗集,确实是无从辩驳。姚远奉又不可能傻到自己承认........不得不说,这一局丝毫没有破绽。 莫笑染和姚远奉有所接触,从前并未发现他心思如此的细腻。如果不是藏得太好了,就是背后还有人为他出谋划策。 如果是后者,这人又会是谁? ☆、第127章 身心折磨 第127章身心折磨 心痛到了极点,也就不会分出精力再去在乎身上的疼痛了。 莫笑染和姚远奉有所接触,从前并未发现他心思如此的细腻。如果不是藏得太好了,就是背后还有人为他出谋划策。 如果是后者,这人又会是谁? 是夜 京城之中最有名的酒楼飞鸾居最上好的雅间被人包下,小二推开门,坐在主位的那人登时笑了:“来来来诸位,这便是飞鸾居最有名的浇汁鱼翅羹,赶快来尝一尝。” 分坐在桌旁的人打开摆在自己面前的小盅,只见里面的汤羹色泽乳白,极是诱人。拿起小银勺舀起一勺放入嘴中,软烂香滑,回味无穷。 “莫相可真是会吃,这样好的东西应该早点向下官们介绍才是。” 小二离开后,一位满脸横肉的中年人说道,话音一落在场之人无不附和。 莫笑染轻叹了口气:“我自当了丞相之后,朝中纷乱不断,实在是不得空和众位大人一同聊聊天,喝喝酒。现下刑部尚书许颂许大人的事情总算是可以定下来了,我这不就赶紧请各位大人出来吃酒了吗?来,咱们干了这杯,一来同朝为官便是有缘,二来,以后还要仰仗诸位大人包涵了。” “哪里哪里。” “客气客气。” 一派客套之后众人放下酒杯,坐在末尾的一位官员疑惑出声:“正月不得见血,这是祖例。明日便是二月初一,莫相说这许大人的事情已经定了,莫不是,明日便要问斩?”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看向莫笑染。后者摸了摸额头倏地笑了:“瞧我这记性,原还是没和众位说,难怪大家会误会。在座的各位同僚都是我莫笑染信得过的,在这我也就不瞒着你们了。明日一早,许大人便会被放出大理寺,重新回到刑部尚书的位置上。” “什么?”众人皆是惊呼。 “大家都知道免死金牌这个东西吧!之前我也只是听说过但从未见面,谁知道这次居然就开了眼界了。原来陛下在册封许颂之女为嘉贵妃的时候,就把免死金牌一道赐给了许家。这事情陛下也是昨日才想到的,刚想起来就召我入宫说明日放许大人出来官复原职。” “原来是这样啊,许大人可真是好福气。” 刚才发声的官员又道:“免死金牌可免死罪,但许大人死罪能免活罪也是难逃。贬为庶人是最起码的,怎么能半分都不做惩戒就让他官复原职了?” 莫笑染瞧着他道:“陛下下旨二月初二册封嘉贵妃为皇后,许大人出事之后你可听说过陛下推迟封后大典了?” 那人怔忪片刻摇了摇头。 “这便是了。陛下对嘉贵妃的宠爱就不必我再多言,我大梁皇后的父亲又怎么会顶着罪臣,罪民的头衔?即使天下人答应了,陛下为着嘉贵妃的名声也不会答应。所以这许大人之事其实一早就有了定论了,免死金牌这种东西........谁又能置喙什么呢?” 大理寺卿荆云点头:“莫相说的极是,许大人在大理寺大牢中陛下曾经来探望过多次,足可以见许大人在陛下心中的分量。如今万事一笔勾销,也在情理之中。” 莫笑染仔细看着众人的反应,垂着眸掩住神色,再抬首依笑得轻松:“来来来,说好了不谈国事的。咱们喝酒,这后面啊,还有不少好菜呢!” 一时间推杯换盏,朗声大笑,好不热闹。 —— 自飞鸾居而出,众位大臣都是尽兴的很,相互拜别之后才各回各家。 过了半晌,原本往城东而去的一顶轿子突地调转了方向往城西而去,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停在了一座府邸的后门。从轿子里下来的人左看看又看看,见无人这才敲了敲门。 “姚大人可在家?” ** 承庆宫 “娘娘,许大人明日就被放出来了,后日又是封后大典。这么多好事在一块,娘娘应该高兴才是。”木槿站在一旁劝说道,许追却还是沉默着不说话。自从那日在乾元宫出来之后,自家娘娘就一直是这副样子。平日里倒是吃喝不耽误,但是却沉默寡言,很少说话。 木槿叹了叹气看了看身边的木兰,后者捧着叠好的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朝服过来:“娘娘您看,这是内务府今日送过来的,瞧这料子这工艺,真是好看极了,娘娘要不要试一试?” 许追搭眼看过去,这正红色的皇后礼服,金线密织的绣图纹路,想来是极其费功夫的。 确实,木槿说的对,她应该高兴才是。虽然没接到正式的消息,但宫内宫外已经传遍了,许家有免死金牌,明日爹爹就可以顺利从大理寺牢房出来了。这是她一直期望的事情,可是现在她却是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她大哭一场之后便回了承庆宫,从那之后再也没见过宋衍琮。之前,宋衍琮生气她骗他,之后好几天没理她的那一回都不像这一次这样让她绝望。误会可以解开,可是绝望.......要怎样才能弥补回来? 这些日子皇后的礼服,凤冠,封后当日的流程都有礼部和内务府的人专门照应着,一点儿也没用她费心。许追心中有些不解,既然陛下已然恼了她,为何还要封她为后? 不过既然是封后,也就意味着二月初二的时候能见到他了。 他一定不喜欢自己这般憔悴,这般难看的样子。 许追眼神闪烁,静静开口:“把衣服拿过来我试试。” 木槿木兰对视一眼,皆是一脸的喜色。这么些日子,总算是听到娘娘说话了。 一身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朝服华光异彩,头发高高的挽成了一个朝天髻,发髻之上簪着金灿灿的九凤绕珠冠,凤冠之前长短错落有致的八条金色流苏分垂在额间两侧,中间贴着金凤花佃。发髻之后斜插着那只并蒂莲海棠修翅玉鸾步摇,长长的流苏垂在耳后。白嫩的耳间戴着鎏金珠穿成的耳坠子,这一身的装束足以显出当朝国母的威严与大气。 “好看吗?”许追轻轻转了身子,木槿木兰忙不迭的点头。 “你们说,陛下会喜欢吗?” “当然会,娘娘如此美艳无双,陛下怎么会不喜欢。” 许追抚着袖口的金线凤凰图腾涩然一笑:“他可能不会再喜欢了.......” 这时李易走进来,还没等说话呢,自许追身后便传来一声娇俏的声音:“许姐姐!”,许追回过头去,眼前是姚知月那张笑得甜甜的脸。 “哇,许姐姐这一身衣裳好漂亮啊!是不是就是后日许姐姐封后穿的衣裳?” 许追默了默点点头:“你怎么来了?” “我明日便要出宫了,这是来和许姐姐告别的。好可惜啊,看不到许姐姐封后的那一天了。” “明日便走?” 姚知月点头:“是啊,陛下说出了正月就可以离宫了,左右我在宫中也是没什么意思,还不如早点回家看我爹娘呢!” 她提起她爹娘,许追一下子便想到了她爹姚远奉做的种种。虽然许追心中知道这事情和月儿无关,但是到底是存了一份隔阂。 姚知月见她脸色有些不太好看,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咬着下唇:“那个,许姐姐........你不会因为我爹的事情讨厌我了吧?从小到大,只有许姐姐对我最好,我不想让许姐姐讨厌我的。” 她说着大大的眼睛包了一包的泪:“许姐姐.......” 从小就跟在许追身后的小尾巴,长大了一同在宫中这四年的点滴相伴,回忆涌上心头,许追冲着她安抚的笑了笑:“怎么会?你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知道,我怎么会生气不理你。许姐姐最喜欢月儿了。” “嘻嘻,那便好,姐姐真好。”姚知月笑开了花,眼睛弯成了月牙,像是无数次那样的扑到许追的怀,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许追被她抱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刚想说你轻些便觉得脖子上骤然一凉。她浑身如遭雷劈:“月儿,你,你.......” 姚知月松开她,只见她手中拿着一把匕首正抵在许追的脖子上:“我怎么了?许姐姐。” 木槿等人看着这变故也是一愣,任谁都想不到,天真烂漫的姚昭媛,和自家娘娘情同姐妹的姚昭媛,居然会做这样的事情。 还是木兰先反应了过来:“姚昭媛,快把刀放下,莫要开这种玩笑,小心伤到了嘉贵妃。” 姚知月无辜的歪着头,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说话的木兰:“伤到,怎么伤到,是这样吗?”她转到许追身后,掐住她的后脖子,拿着刀的手移到许追的脸上,猛然间划了一刀,顿时鲜血汩汩而出。 “不要!” 姚知月嘻嘻笑着:“看来你们不喜欢这么伤到呀,那就换一个地方。”刀从脸上下移,反手扎在许追的肩膀,刀入肉两寸,不会有性命危险,但会疼的人撕心裂肺。 “扑通”殿中的三人纷纷跪下:“姚昭媛你放过我家娘娘吧!你要什么都可以,别折磨娘娘了。” 伸手拔出匕首再次抵在许追的脖子上,许追右肩膀的伤口血迹流出,但因她身上那件红的鲜艳的皇后吉服半分看不出来异样。 “折磨?这哪里是折磨,没看见您们家娘娘一声也没喊吗?” 许追眼神涣散,面无表情,脸上那伤口狰狞的吓人。木槿等人这才发现不对劲,娘娘被匕首刺伤却是一点儿反应也没有,连眉头也没有动一下。 身体痛了,心就不会痛了,许追曾经验证过这话并不可信。 可是此时此刻,她觉得这话倒过来却是真的。 心痛到了极点,也就不会分出精力再去在乎身上的疼痛了。 “给你们半柱香的时间,半柱香之后我要看见陛下出现在这里,不然的话,我会让你们知道什么才是真的折磨。”姚知月依旧笑着,可那一如往日的笑脸却是让人不寒而栗。 李易急忙飞奔着冲了出去往乾元宫而去,木槿和木兰还在苦苦哀求姚知月放了许追。 “许姐姐倒是有福,下人都这么喜欢姐姐。” 许追眼神总算是动了动,低低地开口:“为什么........” ☆、第128章 真相大白 第128章真相大白 许追眼神总算是动了动,低低地开口:“为什么........” “你猜呀,许姐姐,你这么聪明,怎么会猜不到?” 猜?呵呵,她哪里猜的到,她一直当成亲妹妹的人,她在宫中护着这么久的人,今日却拿着一把匕首生生割开她的肉。 “为了.......陛下?”在这样的时候姚知月让陛下过来,除了这个许追也想不到其他的。 “不愧是许姐姐,一下子便猜对了,也难怪陛下对你钟情,还为了你废除后宫。”姚知月的语气像是平日里闲聊那般的轻松,但是说出的话却是让许追一颗心如坠深渊。 竟不知道,那天真烂漫的月儿,竟城府深不可测。 “一切从何说起呢?可能要我初次见到陛下那日说起了。那年梨花树下,我比你要更早见到陛下,可是他却只记得你,你说,我该不该觉得委屈,该不该觉得生气呢?入宫之后,我处处留心陛下的动静,知道了他对你难以忘怀,这我怎么可能开心呢?于是就找点乐子来玩。”姚知月调皮的一笑:“秦宓太蠢,薛婉太死板,郭玉妍又太小家子气,到头来都不中用,一点儿也不好玩。所以,我就只能自己亲自来找许姐姐玩了。” 许追从来没想过,这无数的事件当中,除了她,和死去的那些人之外,还有第三个人参与。且这个人,才是真正操纵全局的人。 “那你中了毒的那一次,也是你装的骗我是吗?” “当然啦,我要是不想中毒的话,又有谁能害的了我?月儿是不是很厉害?” 厉害,厉害的让她心惊肉跳,厉害到她脑子一片空白........恍惚中,她仿佛都记不起那个梳着双髻的小姑娘的样子。 “那我爹的事情,也是你授意的。” 这是肯定不是疑问,如此手段,如此心机,可想而知姚远奉陷害许颂的事情,应该大部分都是她策划的。 “唔,是呀!陛下居然封你做皇后,又为了你废除六宫,我就要被赶出皇宫了,你害的我连看见陛下的机会都没有了,人家不开心嘛!就总要找点事情做,许颂的谋逆之罪要是定下来了的话,你也当不成什么皇后啦,到时候你死了我不就又有机会了吗?嘻嘻,真是个好主意。 奈何啊,奈何陛下对你太过偏爱了,用什么免死金牌赦免了许颂,到头来我还是要出宫,你还是安安稳稳的当你的皇后。唔,我气不过就跑过来啦。” 许追苦笑,脸上总算是带了点表情:“原来是这样。” 她突然有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陛下恼她,最心爱的妹妹背叛她,不知道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值得她相信,值得她去珍惜的。假的,什么都是假的,姐妹情深是假的,年少嬉闹也是假的。 唯一真的,恐怕就是这扭曲到让她难以接受的事实的真相。 “你放开她!”骤然的一声暴怒声自门外传来,姚知月俏皮的笑了笑:“陛下您来了呀!” 宋衍琮脸色铁青,视线扫过安静看着她的许追,一颗心如骤然被人掐在手中那般又疼又闷,几近窒息。 许追唇色发白,脸上看不出表情,右边的脸上一道伤痕触目惊心。在触上他的视线的一刹那,那颓败空洞的眼神才恢复了一丝色彩。 陛下....... 她嘴角细微的动着,未发出声,却让宋衍琮一下子便知道她在说的是什么。 他的拳头握的嘎嘎直响,硬生生的从她的脸上移开视线到姚知月身上,愤怒瞬间凝聚:“你放开她!” “许久不见陛下了,陛下一来就这么凶的对待臣妾,臣妾真的好伤心呢!”姚知月扁着嘴,那匕首随着话音落下更近许追的咽喉,宋衍琮心中一滞,明白这个时候不能来硬的,这女人已然疯魔,随时都会伤害许追的性命。 “你把刀放下,有什么事情咱们好好说。” 听着他缓和下来的话姚知月登时开心了:“陛下这么温柔的说话真好,只不过,陛下是为了许姐姐才这么温柔的对月儿的。月儿哪里比不上许姐姐的好吗?为什么陛下只喜欢许姐姐,却半分也不喜欢月儿呢?” 宋衍琮凝眉,明知道她想听的是什么答案,若是真的假意承认自己喜欢她,许追才会多一分活着的希望。可是........ 那双不知不觉已经蓄满泪水的杏眸,那份眼中最后的坚持,宋衍琮不知道,若是他真的这么做了,以后还能拿什么来补织她碎成片的心。 半晌,宋衍琮倏地笑了:“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陛下.......”脸上右肩上火辣辣的疼的时候她没有哭,被姚知月背叛的时候她没有哭,但是宋衍琮这般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惹得她再也忍不住落泪。 就好像过去那么多天的绝望,都在这一刻变得充满了希望。 你还要我是吗?你没抛弃我是吗? “哈哈哈.......好一个我心匪石,不可转也。你就不怕你说这话,我一刀杀了她吗?” “我怕,但是我更怕的是阿追对我心死。人死了不过是下黄泉而已,天上地下我都陪着她。但心死了,便再也没有办法找回我的阿追。 阿追,你怕吗?” “不怕,我,我不怕.......”许追哽咽到声音都是断断续续的:“只要你还要我,我什么也不怕。” 姚知月的笑脸猛地收起,眼眸深沉若寒潭,是宋衍琮从来没见过的样子。他突然就想通了之前的一些事情,那个镯子,那个里面藏着摄心蛊的镯子,他一直以为是旁的有心人送给姚知月的,因为他从来都没有怀疑过这个和许追从小一起长大的傻姑娘。现在看来,姚知月正是抓住了这一点才如此肆无忌惮的躲在暗处害着许追。 宫中的那么多妃嫔都知道他对许追的心思,想来这个也是姚知月想办法透露出去的。因为只有了解许追的她,才会真的知道当年的内、幕。还有郭玉妍偷拿走许追药中的红花.......若是姚知月真的严密监控过许追的一举一动,知道许追的身子有问题也并不难。 真是没想到,这诡谲莫辨的后宫风云之中,她才是留到最后,笑到最后的人。 “你们想在地下做一对苦命鸳鸯?想得美,我偏偏不让你们一起死。陛下,这么对年你都视我于无物,今日我便在你的面前杀了你爱的女人,让你眼睁睁的看着她去死。这样,就算是你对我无情的惩罚了。” “等一下!”宋衍琮厉声制止:“你不是恨朕吗?你恨朕就杀了朕!” “臣妾怎么舍得伤害陛下。”姚知月摇摇头,脸上满是倾慕的看着他:“臣妾喜欢陛下,比陛下喜欢许姐姐还要多的多。我其实真的舍不得惩罚陛下的,但是只有许姐姐死了,你才会属于我。” 宋衍琮视线落到姚知月的身后,“唰”地一声抽出随行侍卫身上的长剑在手,丝毫没有犹豫的割开自己的手腕,顿时鲜血肆意的往外涌,逼的姚知月一双眼睛也染上了红色。 “呵,既然你不杀朕,那朕便自己杀了自己。阿追,奈何桥边,我等着你。” “不要不要!陛下,衍琮,我不值得,我不值得你这样。我又蠢又笨,总让你生气,我不值得,不值得你豁出性命。陛下,陛下不要.......”许追哭的泣不成声,嗓子都喊得哑了。 宋衍琮充耳不闻,反手拿着剑灵动一挥,又是一道伤口出现。大片大片的血,入目都是血。许追胸膛里一阵翻涌,眼前霎时一黑昏了过去。姚知月已然忘记了手中还牵制着许追,“铮”地一声匕首落地,许追的身子也跟着瘫在了地上。 “为什么!为什么你宁愿死也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她狰狞了面孔,声嘶力竭的呐喊着。身后不知何时悄然而过的人猛地向前,抬手一挥砍在了她的脖子之上。姚知月翻着白眼,直面倒在了地上。 “陛下你没事吧!快去叫太医!” 鹿远从寝殿的窗户中翻进去,在姚知月身后埋伏,就等着机会一举拿下。宋衍琮发现了他的身影,便残害自身来换取时间。如果姚知月真的对他有情,便不会无动于衷。 终于,算是赌赢了。 他推开鹿远,按住伤口到昏过去的许追面前:“阿追阿追,你醒醒,你别吓我。” 莫笑染想出的主意,用放许颂出来官复原职为诱饵,姚远奉知道了这消息见目的没有达到必然还会有所行动,到时候静观其变就好。可是谁也没想到,这行动却是姚知月狗急跳墙企图杀了许追,若是知道事情会走到这一步,宋衍琮怎么也不会这么做。 可是,世上却是没有后悔药可吃。 不过幸或者不幸都是相对的,虽然许追受了伤,可是许颂却是真真正正洗脱了冤屈。姚知月这个埋藏最深的祸害也被揪出来,否则留着她在身边,不知道还会生出多少事端。 除此之外,还有...... 许追睡得迷迷糊糊的,恍惚中有人拿着什么东西在擦着她的脸颊。那东西凉凉的,轻抚着她脸上那道火辣辣的伤口极是舒服。眼珠动了动,她徐徐睁开了眼睛,宋衍琮停了手中擦药的动作:“你醒了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右肩膀疼,脸上也有点疼。 摇了摇头,许追轻笑着:“没有哪里不舒服。” 明白她是在安慰他,宋衍琮也不戳破。他看着她,忽而眼角一片湿润,俯身轻吻了她的唇。 察觉到他有些不对劲,许追轻声问着:“怎么了?” “阿追,你有孩子了。” ☆、第129章 岁月静好 第129章岁月静好 察觉到他有些不对劲,许追轻声问着:“怎么了?” “阿追,你有孩子了。” 许追呼吸一滞:“孩,孩子。” “嗯,我家蠢蠢的阿追,怀了我的孩子。章太医说,已经有一个月了,想来便是初一的那晚有的。”他直起身来,轻轻抚着她的脸颊,柔声说道。 惊喜来的如此突然,让刚刚醒过来的许追措手不及。孩子,她和他的孩子,她盼了这么久的孩子就这么来了。 用未受伤的左手摸了摸还平坦的小腹,许追开心的笑了:“这里,真的有我们的孩子了........” 宋衍琮的声音有些干涩:“嗯,真的有了。” 她这么不容易的怀了他的孩子,而他都在做些什么。和她吵架,让她伤心难过,差点害的她没了性命。刚听到章太医诊脉过后说她有身孕的时候,震惊喜悦过后,宋衍琮简直想一头撞死在墙上。 思虑中他的衣袖被人拉了拉,他转头过去。许追的神色有些犹豫,有些小心:“你,你不高兴吗?” “怎么不高兴,我高兴的都快忘了自己是谁,忘了这是哪里了?” 许追咬咬唇:“可是你看起来并不高兴。” 宋衍琮看着她,目光闪烁不定:“你不怨恨我吗?之前我那么对你,如果我能守在你的身边,姚知月也就不会有可乘之机了。我差一点........” 差一点就失去了你,失去了我们的孩子。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许追轻轻念出了之前宋衍琮曾回答过姚知月的话;“我娘曾和我说过,谁家的夫妻不争吵?我爹娘也经常吵架的,可是吵完便很快就会和好如初。” 许追抓着宋衍琮的手:“衍琮,我不是不信你,我是不信我自己。我没有半分的好处,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可你却对我这么好。我爹出事之后,我才发现原来自己不知不觉忘了很多。忘了你是一国之君,是掌控生杀大权的皇帝,我们之间隔着的距离何止千万。我没有自信,没有信心你会真的愿意为我停留。所以我做了那样的事情,所以我不断地否认自己。 可是衍琮,在我以为我快死的时候,你说了这样的话,‘我心匪石,不可转也’。你把我当成你的妻子,给我继续爱你的希望,可是我却怀疑你对我的感情,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不知道是不是怀了孕的缘故,她的性子比之前敏感的多,说着说着眼泪便又掉了下来。抽抽泣泣的说着话,哭成了泪人。 宋衍琮笑着擦着她的泪水:“傻阿追,以后再也不要说这样的傻话了。你只要记住,无论是帝王,还是平民,你都是我宋衍琮唯一的妻。” 许追急忙点头如捣蒜:“我知道,我知道。” 担心她的身子,宋衍琮早朝都未上一直在床边守着她。晨起的阳光并不刺眼,清清凉凉的洒满殿中,让人没来由的觉得心中畅快。终于,一切都过去了。 今天是二月初二,本应该是封后大典,可许追伤的这么重便不得不推迟了。 “等你好了,我会给你最大最好的一个封后大典。” “没关系,我不在意这些。” 视线停在他的脸上,许追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你的胳膊怎么样了?” 她还记得昨夜宋衍琮拿着剑砍着自己的场景,那一剑又一剑不只是砍在他的身上,也砍在了她的心头,疼的她再也受不住的晕了过去。 “不碍事,上了药养几天就好了,我们真是夫妻连心,这下子都成了病号了。” 许追扁着嘴:“这笑话一点儿也不好笑。” 宋衍琮脸色一黑,许追见势不妙急忙转移话题:“我晕过去之后,发生什么了?姚知月……她怎么样了?” 一双大手一下子遮住了她的双眼,他的声音低低的带着几分的蛊惑:“那些事情你不要再问了,那些血腥的不好的事情你都忘记。为了我,也为了你肚子里的孩子。” 有我挡在你的面前,希望不会再有半分的污浊脏了你的眼。 “好。” ** 时光飞逝,一转眼冬去春来,已经是五月光景。 承庆宫院子里从兰梓轩移过来的杏树长得极好,虽然已经过了杏花的花期,但树荫茂盛,午后搭着软榻在树下倒是舒心的很。 宋绮罗的肚子比一般七个月孕妇的肚子要大上很多,太医说她怀的是双生胎。一下子得两个自然是天大的好事,只是难为了宋绮罗,身子要比旁的孕妇还要重,经常腰酸腿涨的走不动。 “你这肚子都这么大了怎的还往宫中跑?”许追看着宋绮罗悠闲的晃着脚深觉无奈。 “我在家中也没什么意思,就跟着笑染一路,他上朝我入宫和你说话,正好他下了朝过来接我回家。” 许追呵呵一笑,这算盘打得真好,人家都说一孕傻三年,绮罗却是越来越精明了。 “还好有慕容皇表叔的药,你这脸上半分伤痕也没留下。只不过我看你这些日子倒是瘦了很多。” 许追轻叹了口气,把手放在凸起来的肚子上:“还不是被这个调皮的孩子给闹的,一天没个老实的时候。” 宋绮罗好奇的伸过手去,感受到不是娘亲的手那小娃娃隔着娘亲的肚皮立时开始施展拳脚。许追无奈一笑:“你看。” “咦,还真是。这孩子这般活泼爱动,将来性子定是不会像你了。说起来,皇兄的性子也不是很活泼,难道,这孩子随了他美艳无双的小姑姑我了?” “噗”许追失笑:“哪有你这么夸自己的。” “我是说真的,不是有老话说侄女儿随姑姑吗?依我看啊,这定是个贴心的小姑娘。” 许追面露喜色:“希望如此,娘说最喜欢小姑娘了。” 宋绮罗哈哈笑着:“要是皇兄听见这话定是会吃香香的醋。” “绮罗。”院落门口传来莫笑染的声音,宋绮罗脸上表情登时更加生动,刚要捧着肚子站起身,莫笑染便飞奔着过来扶住她:“小心点,小心点。” “哎呦,我又不是小孩子,走路还是能走的。” 话虽如此,可每次看见她这超大的肚子莫笑染还是心惊肉跳,生怕她一不小心仰过身去。 “皇后娘娘,那我们便先回去了。” 许追点头,莫笑染这才扶着宋绮罗的手离开承庆宫。 树上的知了不知疲倦的叫着,午后的斜阳透过树枝投射在地上,一个又一个跳动着的光圈调皮的沿着地势蔓延。许追曲起手指,在肚子上投出的小小的影子便点点头。 尘世安稳,岁月静好。 —— 又坐了一会儿,她有些困了,便在木槿的搀扶下回了寝殿午睡,一觉醒来,已经是日近黄昏。 宋衍琮放下手中的话本走了过来:“睡得好不好?白日孩子有没有闹你?” “睡得很好,今天他很乖,没怎么闹腾,你何时过来的?” “有一会儿了。”人家怀孩子都会长肉,这可倒好,许追不光没长肉反而又瘦了,真不知道吃的那些补品都跑哪去了。 “对了,你昨日说要给宝宝起名字的,有想好的吗?” 宋衍琮淡淡出声:“叫笨笨。” 许追:“.......这是什么鬼名字,好像是狗的样子。” “你蠢,她笨,蠢蠢笨笨到天涯,多好多和谐。” “你.......”许追轻哼一声别过头去,宋衍琮追着过去:“生气了呀?” “哼,不要叫笨笨,好难听!” “看着你太辛苦逗你一笑而已。” 许追半信半疑的转过来:“那叫什么?” “大名我还没想好,小名倒是有一个,初初。” 初次见你,便心动不已。从此千帆阅尽,你仍旧是唯一。 许追腾地脸红了:“初初,这是女孩儿的名字吧!若是男孩子怎么办?” “男孩儿啊.......”宋衍琮很是深刻的思考了一下然后才道:“男孩儿还是叫笨笨吧!” 许追:“.......”她突然觉得肚子里的娃娃一抖:呜呜,我不要叫笨笨。 ........ 太医说过,怀着孩子不能只闷在屋中,要多多走动才行。是以每日吃过晚膳宋衍琮都要带着许追到别处走走,夕阳正好,火烧云红彤彤的占了半边天。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到了弄星台。 弄星台之下,那环着湖水围成一圈的茉莉花开的热热闹闹的,一朵朵洁白的花吐露淡黄色的花蕊,芳香四溢。宋衍琮低声道:“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许追含笑着点头,不多时脚步声自她身后响起。她转过身去,宋衍琮站在不远处,手中拿着一个茉莉花环,编的并不精细,却惹得她眉眼一热。 徐徐走过来,把花环戴在她的头上,宋衍琮轻吻着她的额头,瞬间便放开。 “六年前,我在这里种了这些茉莉花,是为了一个人。在我的心里,她便是如这茉莉花一般,虽然颜色素净寡白,却是香味清幽,足以洗涤尘世的污垢。” 许追笑了,眼前却是水雾弥漫。 宋衍琮语速很慢,说的极是认真:“我见了她第一眼,就觉得她此生必定是我的女人。所以我一回来便种了这花丛,就等着有朝一日带着她亲眼看看。如今她成了我的妻子,肚子里还怀了我的孩子。我终是可以真正的带着她一起,回到这里看满院的茉莉花开。” 一段从年少开始的爱恋,深埋,发酵成了最动人的情深。 我是如此幸运,能余生有你相陪。 ...... 千帆终过尽,相携云水间。芙蓉暖帐中,锦年安然梦。——卷尾 (正文完) 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