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本书由(一蓑烟雨任平生)为您整理制作 ================= 书名:宠妾养成记 作者:抹茶曲奇 简介: 作为给靖国公世子爷皎只需做两件事:一是好好保护这张脸;二是好好伺候世子爷。 PS:女主肤白貌美,男主疼媳妇儿。后期会有包子~ ==================   ☆、第001章 :阿皎 · 阿皎穿着一袭浅绿色的丫鬟服,毕恭毕敬站着,连大气儿都不敢喘上一声。待听着茶盏轻轻搁下的声音,这才身形一颤,越发打起几分精神来。 这上头坐着的可不是别人,正是靖国公府的世子爷——萧珩。 萧珩入大齐第一画师韩明渊的门下,三年前跟着韩先生一道游历大江南北,也是前几日才刚回来的。而阿皎不过是靖国公府的一个小丫鬟,今日被知会让她来寄堂轩伺候世子爷。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平日里与她一道做事儿的丫鬟们甚是羡嫉。要知道世子爷如今二十有五,身边却连一个通房都没有,更别说是娶妻了。这会儿世子爷刚回府,国公夫人兰氏就忙着选丫鬟来世子爷的寄堂轩,这里头的含义自是不言而喻的……可不就是给世子爷开荤嘛。 身为丫鬟,不过三条出路。 一是等到二十岁的时候赎身出府,不过这般的年纪不好嫁人;二是配给府中的小厮,可这么一来却还是下人;这三嘛,自然是最好的一条,那就是当上男主人的通房,日后若是能生个哥儿姐儿,被抬作姨娘,那可是一辈子的衣食无忧。 可是阿皎一点儿都不想当世子爷的通房。 她十岁的时候因为弟弟重病没钱治病,所以才被爹娘以十两银子卖进了靖国公府当丫鬟,如今已经有三个年头了。许是她运气好,进来不久就被老太太看中,到了老太太屋子里伺候着。这一待便是三年。靖国公府不比寻常的大户人家,那可是皇亲国戚,这府中丫鬟的待遇自然也不一样。而阿皎是老太太身边的人,自是不用做一些下等丫鬟做的粗活,日子过得比家里那有时忍饥挨饿的日子要好得多,不知有多少人眼红。 就是因为这般,不过三年,昔日瘦巴巴的小姑娘如今出落的亭亭玉立,瞧着水灵灵的一个。 只是说到底,她心里总归是想出府好好嫁人的。 今日同阿皎一道来得还有其余两个丫鬟,名唤锦瑟、玲珑。 锦瑟、玲珑原先就是寄堂轩的丫鬟。因世子爷出门三年,便在兰氏那儿伺候着。如今世子爷回来了,自是重新回到寄堂轩做事儿。世子爷本就是个光风霁月般的男子,生得温润如玉,气质矜贵。这一晃三年,昔日芝兰玉树的翩翩少年郎愈发多了几分沉稳内敛,看得两个小丫鬟面红耳赤,心跳如鼓。锦瑟素来端庄大气,尚能保持淡然,可年纪小一些的玲珑却是忍不住抬眼偷偷打量了一眼萧珩。 世子爷萧珩穿着一身天青色锦缎长袍,袖口处绣着精致的竹纹,腰系玉带,发梳玉冠,一张俊脸风华无双,身上一派端方矜贵的气质。 毕竟正值慕少艾的年纪,一时玲珑低垂眼眸,稍稍弯唇,面上露出喜悦。 “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的声音清润悦耳,阿皎尚未回神,待意识到世子爷是在问自已,这才恭恭敬敬的答道:“回世子爷,奴婢名唤阿皎。” 阿皎虽然是丫鬟,但从未伺候过男人,所以今日来寄堂轩,心里很是没底。这会儿世子爷问起话来,更是显得有些拘谨。她不晓得世子爷为何独独问她的名字,正紧张着,发现世子爷又问了其余两个丫鬟的名字。这么一来,阿皎才松了一口气。 问完了话,三个丫鬟一道出了屋子。一出门,便瞧着比阿皎高出半个头的玲珑停住了脚步,回头狠狠瞪了阿皎一眼。 阿皎看了一眼,倒是没吭声。 她自然晓得玲珑是怕自己争宠。只是说起容貌,锦瑟和玲珑皆是极出挑的,一个安静沉稳,一个清丽活泼,算是靖国公府丫鬟中顶顶出色的。见这般状况,锦瑟倒是斥责了玲珑几句。两人情同姐妹,玲珑自是将锦瑟当成亲姐姐一般,听了也不过是不满的嘟囔几声。 玲珑心里很是不满。明明她和锦瑟原先就是寄堂轩的丫鬟,本应有利才是,可今儿世子爷却早就不记得她俩的名字了。 这时,远远瞧着国公夫人兰氏身边伺候的大丫鬟芳洲过来了,三个小丫鬟立刻行了礼,极为尊敬的唤了一声“芳洲姑姑”。芳洲却只看了阿皎一眼,语气淡淡道:“夫人找你,随我来吧。” 话落,阿皎又遭到玲珑一记眼刀。 阿皎似浑然不觉玲珑的眼神,只眸子一怔,有些吃惊。不过她晓得自己被调到寄堂轩来,也是因为国公夫人的缘故。毕竟之前她一直在老太太身边伺候的好好的。可这话她们当下人的哪敢多问?阿皎自然也只能乖乖跟着来了寄堂轩。 阿皎安安静静跟在芳洲身后。 行至抄手游廊,马上要到国公夫人兰氏的清兰居,阿皎这才稍稍加快了步子,忍不住问道:“芳洲姑姑,不知夫人找奴婢有何事?” 芳洲是兰氏身边的红人,平日里待人素来冷淡,丫鬟们想巴结都无从下手。她看了一眼身侧的阿皎,对上小丫鬟水灵灵的大眼睛。瞧着小丫鬟这般懵懵懂懂的眼神,这才难得好心道:“许是伺候世子爷的事情。世子爷刚回来,房里正是缺人的时候,而且这几年习惯也改了不少,怕你们拿捏不准,这才好心亲自提点。你放心,夫人不会为难你。” 听了这话,阿皎倒是越发不放心了。 今日世子爷不过先问了她的名字,玲珑就这般对她,若是国公夫人额外对她提点,那以后她岂不是没好日子过了?而且,就算她将自己晓得的全都告诉她们,兴许她们也会觉得自己藏了一些。阿皎叹了一口气,低眸蹙眉,心里头有些惴惴不安的。 到了兰氏的清兰居,阿皎规规矩矩行了礼。 兰氏坐在黄花梨六螭捧寿纹玫瑰椅上,一头乌亮的长发绾作宝髻,髻上簪着白玉嵌红珊瑚珠双结如意钗,额间点缀着翠钿,身上则是穿着一袭蜜合色蜀锦金丝八宝攒珠对襟外裳,端得一派世家冢妇的派头。 兰氏是个极有气韵的女子。 说起来这兰氏可是景和帝的表姑,与当今太后关系甚好,隔三差五就入宫陪太后对弈。因着这一层关系,府中上下自然无人敢得罪兰氏,简直把兰氏当成祖宗一般供着。 是以,就算老太太对兰氏不满,也要给她几分面子。毕竟人家的身份摆在那儿呢。 国公夫人兰氏出生显贵,容貌端丽,又才识出众,棋艺精湛,可偏偏同国公爷感情不合。而且,整个靖国公府的下人都晓得国公爷最宠爱的是陆姨娘,以及陆姨娘的儿子三公子萧瑭。 兰氏放下手中的棋谱,看了一眼这小丫鬟得体的举止,勉强入得了眼。 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正值含苞待放之际,而且这小丫鬟容貌生得的确出色,水灵灵的,嫩的几乎能掐出水来。兰氏原先打算安排年纪稍大一些的,毕竟这么一个小姑娘,恐怕还没有长开,更不懂得如何伺候男人。只是兰氏想到昨日同儿子的谈话,就忍不住多看了这小丫鬟几眼。 她同老太太素来关系不大好,若不是为了儿子,也不会专程去她那儿讨人。 可是—— 一想到儿子已经二十五了,兰氏也就有些病急乱投医了。 罢了罢了,只要能给儿子开荤就成。 兰氏也是知晓儿子性子的,犟得很。三年未见,她倒有些摸不清他的心思了。而如今儿子同意她在房里安排人了,总归是件好事。兰氏瞧着面前这小丫鬟,知晓她的名字唤作“阿皎”。明月皎皎,这小丫鬟生得一身雪白水嫩的肌肤,眉眼乌浓,樱唇皓齿,也算是对得住这个名字了。兰氏开了口,道:“老太太同我说过,你虽然年纪小,做事却一贯稳妥。老太太这般赞不绝口,若非我硬将你讨来,她也不舍得给……” 阿皎年纪小,却也在府中待了三年,自然晓得兰氏的意思,忙不急不缓说道:“奴婢一定听夫人的话,好好伺候世子爷。” 兰氏弯了弯唇,心道:还算是个机灵的。 兰氏说了一些自家儿子的喜好,见这小丫鬟竖起耳朵听得认真,末了才道:“今日独独找你来,除了这件事,还有最重要的一事——” 阿皎疑惑,抬眼看了看兰氏。 兰氏对上这张巴掌大的瓷白小脸,微微一愣,而后看了身侧的芳洲一眼。芳洲会意,立刻将几上搁着的小册子递给了阿皎。阿皎伸出双手接过小册子,低头看着泛黄的小册子封面上几个字,一时面色一顿,雪白莹润的耳根子“唰”的一下红了,更别提打开来看了。 阿皎捏着册子的手紧了紧,不敢说话。 兰氏瞧了阿皎一眼,想着她方才的反应,似是随意问道:“你认得字?” 阿皎点头:“奴婢的父亲是个秀才,所以小时候读过一些书。” 兰氏心道,不过是个穷酸秀才罢了,不然也不会把女儿卖进府当丫鬟。要送到儿子房里的丫鬟,她自然早就查过了底细。这个丫鬟容貌出众,可在府中却一贯是规规矩矩的,而且之前是老太太身边的人,自是没人敢动。这家世……也算的上是清清白白。兰氏又叮嘱了一番,然后挥了挥手让阿皎退下。 阿皎走出清兰居。 她捧着怀里的小册子,像个烫手的山芋一般。可事到如今,她晓得只能顺着国公夫人的意思去做。再说了……世子爷是个端方清贵之人,这么多年身边都没有通房,不见得会对她例外。   ☆、第002章 :处 · 阿皎收好册子就回了下人房收拾东西。 其实她也没什么可收拾的,不过几件衣裳和一些贴身的小物件。 而后又同杏瑶说了会儿话。杏瑶是阿皎在国公府最好的姐妹,两人是一同进府的,又住在一个屋子里。如今见阿皎要去寄堂轩伺候世子爷,杏瑶除了为她感到高兴之外,更多的是舍不得:“以后成了姨娘,可别忘了我这个姐妹。” 听着杏瑶这般打趣儿的话,阿皎收拾东西的手一顿,冲着杏瑶道:“别瞎说。” “我这哪是瞎说啊?”杏瑶一双好看的眸子稍稍一弯,亮晶晶的,沁着笑意道,“阿皎你生得这么好看,若是好好打扮一番,穿上漂亮的衣裳,肯定比府里的二姑娘三姑娘什么的都好看。今儿国公夫人特意将你从老太太这边讨了去,可不就是因为你模样生得好看吗?而且——世子爷是晏城一等一的贵公子,当他的姨娘有什么不好的?” 说起世子爷,杏瑶则好奇的凑近了些,悄悄问道:“你今儿去了寄堂轩,可有见到世子爷?是不是如碧荷她们说的那样,丰神俊朗,是个神仙般的人物?”她们这般的年纪,对于年轻俊朗的男子最感兴趣。偏生这个俊朗男子还是个皇亲国戚,身份尊贵,简直是高不可攀的金龟婿。虽说,她们这样的身份是无法染指的,可心里头想想总归是可以的。 世子爷吗? 阿皎想了想,将针篓中绣了大半的兰花图案锦缎荷包放进了包袱里,缓缓开口道:“见是见过了。只是……”她言语一顿,侧过头看向杏瑶满含期待的白净小脸,“我当时都吓得半死,哪里敢抬头看啊?”这倒是实话。 阿皎来靖国公府三年,而世子爷出门游历三年,所以压根儿就没见过。不过她也经常听其他丫鬟们说起过。世子爷模样生得清贵俊朗,又满腹诗书、擅长作画,却是个性子稳重不爱说话的。今日她突然被调去寄堂轩,也是头一回面对世子爷,生怕出什么差错,又哪里敢乱瞄乱看啊?她只晓得世子爷生得高大颀长,气质矜贵,至于这具体的模样……她还真没敢去看。 杏瑶拧眉,顿时面露失望之色,道了一声“真是胆小”。 杏瑶晓得阿皎做事一向本分,可如今她一个人去寄堂轩,指不准被别人欺负呢。她可是打听过了,与阿皎一道去寄堂轩伺候世子爷的还有其余两个丫鬟——锦瑟、玲珑。那两个丫鬟之中,最难惹的便是玲珑了。杏瑶抬眼看了一眼面前娇娇弱弱的阿皎,一时颇为担心。 三年的相处,阿皎早就把杏瑶视作亲姐妹,自然晓得她心里头在想什么,忙莞尔一笑安慰道:“你放心。你方才不都说了,国公夫人特意从老太太这儿把我要了过去伺候世子爷,看在老太太的面儿上,我不会有事儿的。至于寄堂轩其他人……我也不会让她们把我当成软柿子捏。” 爹爹曾经教过她,先礼后兵。 听了这话,杏瑶这才眉眼舒展开来,而后伸手捏了捏阿皎这张生得比花还娇的精致小脸,道:“你呀,好生照顾自己就成。” · 同杏瑶说完了话,阿皎就回了寄堂轩。 寄堂轩除了今日刚来的三个丫鬟,还有五个粗使丫鬟。当然,这些丫鬟是近不得世子爷身的,只在外头打扫。说起来,世子爷这般的身份,身边却没个贴身丫鬟,倒是奇怪。而且寄堂轩的下人也少得可怜。随身伺候的,也不过是个叫竹笙的小厮。别瞧这竹笙虽是小厮,却是世子爷最看重的下人。至于这寄堂轩管丫鬟的管事姑姑,名唤如意,年纪同兰氏身边的芳洲差不多,约莫三十多岁。 如意端着茶壶出来,正好瞧见阿皎,顿时眼睛一亮,忙使唤道:“六姑娘来了,还不进去倒茶?” 六姑娘萧玉缇是国公夫人兰氏所出,也是世子爷萧珩的亲妹妹。世子爷虽然是个寡淡的性子,却对两个妹妹格外的好。至于另一个大姑娘萧玉绣早就出嫁了,夫家正是晏城极有名望的宣平侯府。 不过……这寄堂轩的丫鬟又不止她一个,不是还有锦瑟和玲珑吗? 这话阿皎却是没问。 阿皎闻言,只赶紧从如意手里接过青花矾红描金花鸟茶壶,忙去小厨房添了茶水端了进去。 一进屋,便瞧见世子爷正同六姑娘萧玉缇面对面坐在紫檀镶理石靠背椅上,一道下着棋呢。 阿皎晓得国公夫人兰氏是大齐出了名的棋艺精湛,这六姑娘自然也是佼佼者。六姑娘萧玉缇不过盈盈十二,今日梳着精致的双垂髻,髻上簪着红珊瑚番莲花钗,上身穿着一身芙蓉色锦缎小袄,下边儿是一条乳白色锦绶藕丝缎裙。这套衣裳的料子和做工一看就是出自晏城最好的制衣坊——锦绣坊,足见六姑娘在靖国公府的地位。 六姑娘的容貌随了国公夫人。一张精致白皙的鹅蛋脸,一双明媚俏皮的丹凤眼,加之是靖国公府的嫡女,自是有一股贵女气质,却一点儿都不显娇纵。再者,六姑娘却是个极爱笑的,不似国公夫人那般不苟言笑,性子活泼随和,除了同陆姨娘所出的五姑娘萧玉纤素来不对盘,在靖国公府还算挺招人喜欢的,对下人们也好。 只是—— 这三年阿皎一直在老太太身边伺候,老太太对六姑娘的态度如何也是看在眼里的。虽然这六姑娘日日按时去老太太的半锦堂请安,可老太太却不大喜欢这位六姑娘,每次的态度都是不冷不淡的。原先她想不通——明明这么可爱娇俏的嫡孙女,老太太怎么会不喜欢呢?后来她才晓得,因为老太太不喜欢国公夫人,所以连带着这六姑娘也不偏爱。 相对而言,老太太对五姑娘的宠爱却是昭然若揭了。 五姑娘萧玉纤虽是庶女,但是娘亲却是陆姨娘。陆姨娘可是老太太的亲外甥女,就算是个妾室,到底不一样些。而且她还听说,若非当初一道圣旨赐婚,如今这靖国公府的女主人可是陆姨娘。不过这些都是下人们私下议论的。 阿皎恭恭敬敬的行了礼,然后替六姑娘和世子爷添了茶水。 完了则是立在一旁等待差遣。阿皎素来本分,但她忽的想起之前杏瑶问的话,则是忍不住颤了颤纤长的睫,稍稍抬眼朝着世子爷看去——楸木棋盘上,黑白棋子错落有致,骨节匀称的修长大手执着墨色玉质棋子,轻轻落下,发出“啪嗒”清脆的声响。 阿皎本是想去瞧瞧世子爷的脸的,可这会儿看到这双手,却是挪不开眼了。 ——她从未见过哪个男子的手生得比这双还要好看的。 许是三年在外,原本养尊处优的世家公子皮肤略微晒黑了一些,连带着这双手也稍显黝黑。可就是因为这般,越发显示出男人的气息。不似晏城大多贵族子弟的金玉在外,而是成熟稳重,别有一股洒脱之气。 阿皎心想:怪不得世子爷不在府中,丫鬟们一提到世子爷就会忍不住露出那般的爱慕眼神。这个男子,似是老天特别恩宠一般,将所有最好的东西都给了他。能不让人惦记吗? 所以,当阿皎看到那张棱角分明的俊朗侧脸时,也不过是微微一怔,然后乖巧的低下了头。 站了约莫半刻钟,阿皎便听到了六姑娘娇娇的抱怨声,“哥哥,你这次也太不留情面了吧?出手太狠了,这么快就把人家给堵死了。不成不成……你得让我才行。” “你心浮气躁,这棋艺还得跟着母亲好好学习才是。不早了,你回去吧。”萧珩淡淡道。不过语气明显多了几分兄长的宠溺。 萧玉缇嘟囔着小嘴,一副极不情愿的样子。可这会儿摆明了逐客令,她哪里能说什么?突然想到什么,萧玉缇抬眼看了看一直站在一边的丫鬟,瞧着这丫鬟突觉有些眼熟,顿时眸子一亮,正要说话呢,却听得一旁的萧珩优雅起身道,“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萧玉缇小嘴翘得都能挂油瓶了,低低抱怨一声,这才慢吞吞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着自家兄长则是俏皮的眨眼道:“那明儿哥哥还陪我一道下棋,好不好?” 萧珩却道:“明日我要去明远山庄。” 萧玉缇对于韩先生也是极仰慕的,忙双手合十央求道:“那我也去。” 萧珩皱了皱眉,“先生不喜聒噪。” 好嘛,这简直是说她吵闹呢。萧玉缇暗暗腹诽。三年没见这位兄长,她实在是想念的紧,却也晓得这位兄长的脾气一贯如此。只是……说到底还是疼她的。反正如今人都回来了,还怕没有时间陪她下棋吗?一想到这里,萧玉缇一张漂亮的小脸堆着笑意,小手执起几上的白瓷茶盏,爽快的一饮而尽,然后提着裙摆、哼着小曲儿出了屋子。 送走了六姑娘,屋子里就只余她和世子爷两个人了。 阿皎一时不知该做什么,明明应该安安静静站在一旁的,却忍不住抬眼看了一眼。这一抬眼,恰恰就撞上了面前这个高大男子的眼眸。 世子爷的眼睛长得不似国公夫人,而是一双最招人的桃花眼。可偏生这双桃花眼没有半分风流姿态,眸如点墨,漆黑幽沉。 阿皎吓得赶紧低头,袖中的双手也不自觉攥了攥,手心儿有些湿湿的。 正发愁呢,便听得世子爷清润低沉的声音:“……过来。”   ☆、第003章 :三年 · 阿皎有些愣住,待听到世子爷又重复了一遍,这才慢吞吞走了过去。她不晓得世子爷叫她做什么,可主子有差遣,她这当下人的只有顺从的份儿。她刚定住,又听得世子爷道:“坐下吧。” 坐下? 阿皎眸含诧异看了看身侧的紫檀镶理石靠背椅,有些不大确定,遂又抬眼看了看面前的男子。世子爷生得宽肩窄腰,高大颀长,比她足足高出一个头有余,加之这一身气度,越发让她显得有些局促。阿皎战战兢兢坐了下来,又见世子爷也顺势坐到了她的对面,然后伸手将棋盘上的黑白棋子分别放到两边的棋篓中。 瞧这架势,阿皎霎时明白世子爷唤她做什么。 可阿皎仍是疑惑—— 前一刻还对六姑娘下了逐客令,怎么这会儿又想着下棋来了?而且……她只不过是个小小的丫鬟,万一不会下棋怎么办?只是——她的确会下棋,可这事儿世子爷是不知道的呀。阿皎越想越觉得奇怪,稍稍抬睫,目光落在世子爷的一双大手上。阿皎觉得,自己身为丫鬟,哪能这么坐着,任由世子爷收棋子的道理? 阿皎忙伸手去帮。 正在收棋子的萧珩动作一顿,朝着阿皎看了一眼。 阿皎这会儿不敢说话,只安安静静收着棋子。不过棋盘就这么一点儿大,她生怕一不小心会碰到世子爷的手。 收完了棋子。阿皎抬眼,见世子爷正在看自己,一时紧张,翕了翕唇正欲说话,却听得世子爷开了口:“可会下棋?” 果真是要与她对弈呢。 阿皎晓得,倘若这会儿自己说不会,恐怕会扫了世子爷的兴。她刚来寄堂轩,若是眼下就惹得世子爷不开心了,以后估计也没好日子过。阿皎点了点头,道:“奴婢……略懂一二。”她的棋艺比之一般人自然要胜出许多,可世子爷哪里是一般人啊?六姑娘棋艺也算是出类拔萃的,在世子爷的面前也是不堪一击,更别说是她了。 萧珩嗯了一声,对着阿皎道:“落子吧。” 他不嫌弃,阿皎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阿皎执着手中冰凉的玉质白子,心道这世子爷屋子里每样东西都是价值不菲的,就连着棋盘棋子也是她摸过最好的。阿皎没有再多想,轻轻落子,白子落在棋盘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令她忍不住弯了弯唇,使得原是紧绷的情绪也渐渐松懈了下来。 阿皎自问棋艺比不上世子爷,可也晓得尽力而为,挖空心思下好每一步。可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世子爷只守不攻,落子形势温和,对她好像刻意放水似的。如此一来,她便占了上风。她不敢吭声,不晓得这些大户人家的公子心里头在想什么,只安安静静继续落子。 萧珩落子,语气随意的问道:“几岁了?” 阿皎没有想到世子爷会主动和她聊天儿,因为她晓得世子爷是个沉默寡言之人,譬如方才和六姑娘对弈的时候,也是一声不吭的。 阿皎答道:“快十四了。” 如今已是冬天,等过了年,她就十四了。在大齐,姑娘家十四岁就可以及笄嫁人了。只是这些事儿她倒是不敢奢望的,只盼着二十岁的时候能够出府。 听了阿皎的回答,萧珩抬眼看了一眼面前的小姑娘。见她生得一张巴掌大小的脸颊,肌肤粉嫩,眉眼乌浓,模样是说不出的明媚精致。面颊稚嫩,的确还小。 他二十五,可她却未满十四。 萧珩眸色一沉,觉得有些可笑。 萧珩又落一子,继续问道:“何时进的府?” 阿皎原先还以为世子爷是因为无聊随便问了一句,可眼下问着这么清楚,她便有些怀疑了。阿皎执着棋子看了面前的萧珩一眼,答道:“三年前……”她见世子爷目光直直看着自己,眸色黑得吓人,顿时想到了什么,一字一句道,“景和三年,十一月初七。” 景和三年,十一月初七。萧珩唇角一弯,没说话,只“啪嗒”一声落了子。 他是景和三年,十一月初六离开晏城的。 阿皎不晓得世子爷问这些做什么,可问了这两个问题之后,却见世子爷就一声不响,只继续与她对弈了。阿皎顿时松了一口气,生怕自己的回答令他不开心了。如今见他安安静静和她下棋,她也不用再担忧。可不得不说,世子爷的心情果真是阴晴不定,之前明明刻意让着她的,眼下问完话,却像是换了个人似的,步步紧逼,一下子杀的她片甲不留。 丢盔弃甲,惨败。阿皎欲哭无泪。 她晓得自己会输,却没想到自己会输得这么惨。毕竟是小姑娘,输得这么惨,这会儿阿皎哪里敢抬头去看他啊?阿皎想着,之前世子爷和六姑娘对弈,至少还下了两刻钟,六姑娘还娇气嚷嚷着世子爷不留情面……眼下她和世子爷这盘棋,可是连一刻钟都不到啊。 这原是引以为傲的棋艺,让阿皎顿时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挫败感。 阿皎自愧棋艺不精,一时耳根子烫得厉害。萧珩则是像个没事人一般,姿态从容的将棋子放入棋篓中,丝毫不觉得对一个小姑娘下如此狠手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情。他看着小姑娘烧得通红的耳垂,小巧莹润的耳垂,红彤彤的,不过耳垂处却是干干净净,连耳坠都没有戴。萧珩的眸色突然柔了柔。 阿皎见世子爷似是在看她的耳朵,一时有些奇怪。而后才红着脸道:“奴婢棋艺不精,让世子爷笑话了。” 萧珩倒是没有半分嫌弃的意思,只淡淡收回目光。 阿皎不知世子爷心里头想什么,只觉得这会儿自己如坐针毡,待世子爷终于开了口让她退下的时候,阿皎才松了一口气。 · 阿皎回了寄堂轩的下人房。 一进屋子便瞧见玲珑正满脸怒意。玲珑想说什么,可一旁的锦瑟却将她拉住,似是低声劝着。阿皎拧了拧眉,觉得这寄堂轩的日子恐怕正不好过。头一日就这般,以后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儿。她虽然快十四了,却也在国公府待了足足三年,自然也不愚笨无知,府中的一些腌臜事,她也是听过不少的。 她一直记着,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锦瑟安抚着玲珑,却下意识的朝着阿皎看了一眼。 她不得不承认,这个阿皎模样生得的确太好。虽然身上穿得是府中丫鬟一样的浅绿色小袄,可裸|露出来的肌肤却是欺霜赛雪,嫩如凝脂,胸前微微耸起,身段玲珑,足以想象里头是何等曼妙的春光。她不像玲珑这般沉不住气,可心里也有些担忧。世子爷是个不喜女色之人,今日她和玲珑去身边伺候,立马就被打发回来了,可偏偏这阿皎却在屋子里待了这么久。 六姑娘走后,屋里只余下她和世子爷二人,也不晓得两人做了些什么事。 之前国公夫人将她和玲珑调回来寄堂轩伺候世子爷的时候,她心里是说不出的欢喜,可她晓得国公夫人喜欢大方得体的,所以就算再怎么欢喜心里也是忍着的。她和玲珑二人,她有把握胜过玲珑,而眼下多了这个阿皎,却是个棘手的对手。 阿皎也不会自讨没趣的热脸贴冷屁|股,只坐在自己的榻上开始绣未绣完的荷包,安安静静的,一言不发。说来也奇怪,她们三人来了寄堂轩,可世子爷却好像一点儿都不想差遣似的,三人简直闲得发慌。 直到晚上,如意过来,指名让阿皎去给世子爷守夜。 这下阿皎便开始担忧了。 按理说,大户人家的公子,多得是丫鬟守夜的。只是阖府上下都晓得世子爷喜欢安静,平日里就不喜欢同人接触,更别提睡觉的时候了,所以从未有守夜的丫鬟。这么来一出,阿皎就想起白日国公夫人对她说得话了。 ——世子爷不会真的打算拿她开荤吧? 她还想二十岁的时候,攒够银子赎身回家,可若是成了世子爷的通房,那她以后还怎么嫁人啊?阿皎心里发愁,不过如意催得紧,她也不敢有所怠慢,赶紧过去。 一进世子爷的卧房,就迎面而来一个青衣小厮,正是世子爷身边的竹笙。他对着阿皎客客气气道:“阿皎姑娘可算来了,世子爷正在沐浴呢……”说着又交代了一些话,末了则道了一句,“麻烦阿皎姑娘好生伺候世子爷。” 阿皎木木的应了一声。 她听着净室里头传来的水声,一时犹豫要不要进去伺候。她没伺候过男人沐浴,可府中的几位公子,沐浴的时候都有丫鬟伺候着的。阿皎想了想,便故作淡然问道:“世子爷,需要奴婢进来吗?” 阿皎一时心跳如鼓,待听到里头水声一顿,之后道了一声“不必了”,这才长吁一口气。 她安静的在外头等着,脑袋都有些闷闷的,一时间也胡思乱想了很多。不得不说,世子爷的确是靖国公府几位公子中模样生得最好的,阿皎顿时想起那双修长好看的大手,这才弯了弯唇。 良久,听得里头的水声渐消,阿皎立刻打起精神。 她抬眼,看着世子爷穿着一身白色寝衣,一头墨发披散着,有些湿哒哒的。阿皎不敢多看,不过这个时候也知道该娶拿巾子替世子爷擦头发。阿皎忙拿了巾子过去,正打算伺候世子爷擦头发,却听得世子爷道:“不用了,你出去歇息吧。” 歇息?阿皎有些愣住。 萧珩看着小姑娘呆愣的样子,道:“有事会叫你。” 这下阿皎是明白了。世子爷不喜欢让人近身,所以才不想让她伺候。不过这样恰恰合了她的意。阿皎行礼退下,缓步走到外间。 不过她也不敢真的歇息。毕竟里边儿主子还有动静,哪有她这个守夜丫鬟先睡的道理?外头点着罩灯,阿皎干脆拿起快要绣好的荷包做起绣活儿来。 等到里头差不多没什么动静了,阿皎才打了个哈欠上榻睡觉。 眼下已是初冬,这天儿可是越来越冷了。她素来怕冷,比起下人房,这世子爷的屋子暖和多了。今日世子爷没有让她伺候的意思,可阿皎一想到国公夫人那儿就有些烦恼。国公夫人给了她那本小册子,只是她一个姑娘家哪敢看啊?亏得世子爷是个正人君子,一点儿都没有那方面的意思。阿皎长嘘一口气,心里头琢磨着,若是日后国公夫人问起来她该怎么说。 这么一想,阿皎很快就睡着了。 二更已过,里头的萧珩则是辗转难安。他穿了鞋下榻,走到外间看着窝在榻上缩成一团的小姑娘,一时有些挪不开眼。她怕冷,一到冬天就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晚上尤是。 萧珩的目光落在枕头旁的荷包上,荷包上头绣着精致的兰花,她的针线活一向好。他顿了顿,又去看她的脸。 瞧着小姑娘眉头紧蹙,萧珩也敛了眉,忙伸手去抚平。指腹温热细腻的触感,让萧珩忍不住颤了颤手,他一下一下抚着,可小姑娘却是倔强的拧着眉。这么小的年纪,连睡梦中都有心事。 想到了什么,萧珩将手伸向她的耳垂。 修长的手指轻轻揉着她的白皙耳垂,一双黑眸注视着她的脸,见她终于眉头舒展,唇角缓缓上扬。小姑娘露出了微笑,嘤咛一声,娇声喃喃道:“……痒。”   ☆、第004章 :包子   ·   阿皎醒来的时候,发现枕头边儿上的荷包不见了。   那荷包她还未绣完,昨晚明明搁在旁边的,怎么过了一晚就不见了呢?而且,这屋子里就她和世子爷二人——她当然不可能怀疑是世子爷拿了她的荷包。   所以,阿皎也只能拧了拧眉,而后梳洗一番等着世子爷的吩咐。   银铃响起,阿皎走了进去,却发现世子爷已经穿戴整齐,只余一头墨发还披散着,尚未梳理。这副模样,比之白日温润君子的风范,多了几分平易近人。   阿皎道:“世子爷,奴婢伺候您梳洗吧。”   萧珩看着面前娇娇俏俏的小姑娘,见她面色红润,便知昨夜睡得极好,遂点了点头。   阿皎拿过搁在一旁的木梳,动作熟稔的替他梳着头。这三年她一直在老太太的身边伺候,因心灵手巧,平日里老太太也喜欢让她梳头。说起来,她在老太太身边做事儿还算得心应手,老太太也喜欢她,若不是国公夫人开口,兴许她能一直待在老太太的半锦堂。老太太信佛,素来心善,待她又好,说不准一开心就让她早些出府嫁人了。   而如今……   阿皎心中一叹。她低头看着世子爷乌黑的墨发,倒有些不是滋味了。眼下来了寄堂轩,这日子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男子的发髻不似女子繁琐,阿皎梳起来完全不费功夫,三两下就梳好了,最后用玉冠固定住,一气呵成堪称完美。   许是今日心情不错,萧珩一贯面无表情的俊脸,如今也显露出几分柔和。   阿皎的确是个心思细腻、做事稳妥的丫鬟,虽然是头一回伺候男人梳洗,可从头到尾一点儿都没有露出半点儿不自在。   梳洗罢,萧珩便起身出去用早膳。   他落座,只抬了抬眼瞧着静静站在一侧的小姑娘,终究是没说话。   阿皎却觉得气氛压抑。   平日里伺候老太太,身边儿还有别的丫鬟嬷嬷,老太太也喜欢和她说话,可偏生世子爷的话却是少得可怜。不过,想着昨日同世子爷说话,阿皎就觉得世子爷沉默寡言一些也是一桩好事,省得她战战兢兢的。   阿皎盼着他用完早膳——昨儿世子爷可是说了要去明远山庄。   再者,今日可是每月发例银的日子。想到这里,阿皎的心情倒是好了一些。   阿皎抬眼,瞧着金丝楠木桌上摆放着的早膳——糖蜜糕、金丝酥雀、水晶梅花包,还有一碗荷叶膳粥。似是瞧见了她的目光,萧珩拿着勺子的汤匙的手顿了顿。阿皎赶紧低头,心道:世子爷一个大男人,怎么和她一样口味偏甜啊?   终于用完了早膳,阿皎以为世子爷要出府了,却听世子爷道:“收拾一下随我出门吧。”   出门?阿皎愣愣抬头,檀口微张,很是诧异。   萧珩道:“去明远山庄。”   阿皎自然晓得世子爷要去明远山庄看韩先生。   只是——平日里不是只要竹笙一道跟去就成了吗?怎么今儿要她跟着去啊?这些话阿皎不敢问出口。好在今日她不去领月钱,杏瑶也会替她领的。不过说起来,这明远山庄她还真没去过。韩先生的架子一贯大,而且他可是当今沈皇后的亲舅舅,身份自然是不一样的。据说先帝曾经都要敬他三分。   有幸能见到这么一位大人物,阿皎也有些期待。   ·   阿皎跟着世子爷出了靖国公府。马车上也是规规矩矩的,一言不发。   她侧过头瞅了一眼。今日的世子爷穿着一身月牙白的锦袍,越显气质矜贵无双,一双桃花眼则是眸色漆黑,模样生的相当俊脸。到底是个将要及笄的小姑娘,阿皎对于自己夫君也不是没有憧憬过,只是像世子爷这般的人,却是断断不敢奢望的。   三年前爹娘虽然将她卖进了靖国公府,可毕竟是为了救弟弟的命。爹娘生了她们姐弟三人,她是长姐,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五岁的弟弟被病痛折磨。而妹妹还小,所以只能卖她了。说实话,她心里也有过怨恨,可家里穷也是没法子。好在眼下她在靖国公府的日子过得还不错,也算是好运气了。只是……她好久没有见过爹娘和弟弟妹妹他们了。   阿皎很是挂念。   若是她出了府,除了一家人团聚,她也想嫁给好人家。夫君的容貌不必太好,至于家世,她也晓得自己是几斤几两重,只要人品不错,忠厚老实,肯吃苦,她就觉得够了。   想起家里的弟弟,阿皎忍不住弯了弯唇。三年未见,肯定长高了不少。不晓得还认不认得出自己这个姐姐。   萧珩侧过头,瞧着小姑娘微微弯起的双唇,眉眼也稍稍舒展了一些。   半个时辰后,马车在明远山庄外头停下。阿皎跟在世子爷身后,小心翼翼提着裙摆下了马车。她抬头瞧着面前粉墙环护的庄子,相当的气派,匾额上正龙飞凤舞提着四个大字——明远山庄。   这可是当年先帝亲笔御赐。   车夫在外头候着,阿皎跟着世子爷进去。外头早有青衣小童等候,似是知道他们要来一般。明远山庄极大,一进去就可以看到各种不知名的名贵树木,再往里走,便是抄手游廊,之后沿着青石铺就的小径行至八角凉亭。凉亭内正坐着一个穿着青涩袍子的中年男子。男子生得丰神俊朗,气质儒雅。   这便是大齐第一画师——韩明渊韩先生。   阿皎肃然起敬,赶紧福身。   韩明渊招呼萧珩坐下,又似不经意的看了萧珩身侧的小姑娘一眼,然后收回目光,不急不缓替萧珩倒了茶。两人的关系看着与其说是师徒,倒不如说是好友。   萧珩侧过头,对着阿皎道:“我同韩先生有话要说。”   阿皎会意,忙行礼退下。   韩明渊看着面前萧珩绷着一张脸,见那小姑娘的身形渐行渐远,这才打趣儿道:“这么凶,可是要吓坏小姑娘的……这年头的小姑娘,可都是喜欢温柔一些的。”说着,又似是叹息道,“也不全是,偶尔也需要强势些。”语气十足的过来人。   萧珩面容不改,道:“先生今日的话有些多。”   韩明渊晓得萧珩的性子,简直是个闷葫芦,眉眼含笑道:“你今日的心情倒是不错。”说着,便拿起汝窑茶盏浅啜一口清茶,对着萧珩道,“你同我提起过的那位姑娘,就是她?‘   萧珩执着茶盏的手一顿,点了点头。   ·   明远山庄最有名的便是海棠花,只不过花期已过,如今也唯有两旁的红梅含苞待放。阿皎沿着石子路往外头,行至一片碧波粼粼的湖边儿,这才停下了脚步。湖面上的风有些刺骨,阿皎最怕冷,遂冻得张嘴哈出一口热气,搓了搓双手覆在脸上。   太冷了,阿皎有些受不住。   正打算往回走,阿皎的目光一滞,瞧见湖边的大树下,坐着一个小男娃。韩先生一直未娶,自然也没有儿女,可眼下出现这么一个小男娃,倒是有些稀奇。瞧着他这副架势,似是在垂钓。   阿皎弯了弯唇,觉着有些好笑。   垂钓是一件极需耐心和定性的事儿,这小男娃小小年纪,正是最爱玩闹的时候,怎么会安安静静坐着钓鱼呢?一时好奇,阿皎走了过去,近了一些,才看清楚这小男娃的长相。   这小男娃约莫六七岁,穿着一身宝蓝色五彩绣银纹样镶玄色边绸面棉袄,眼眸漆黑明亮,一张小脸又白又嫩,模样生的粉雕玉琢,颇为精致。阿皎有些愣住,她还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小男娃。瞧着他身上穿着的锦袄面料,大抵也是出身大户人家。只是小小年纪就一脸的正经,如此老成,让阿皎觉着有些发笑。   “小公子不冷吗?”阿皎问道。湖面上的风虽然不大,却是寒冷刺骨。话音一落,便见小男娃持着的鱼竿颤了颤。阿皎知道这是鱼儿上钩了,便瞧着这小男娃十分淡定的将鱼竿持了起来。   小家伙力气还真大。   阿皎眉眼一弯。   饶是力气再大,终归是个小孩子,这么一条鲤鱼拎起来到底还有些吃力。阿皎看着鲤鱼落在木桶旁活蹦乱跳的,又见着小男娃紧紧拧着眉头,这才上前道:“我帮你吧。”她不是娇生惯养的小姐,自然也不会怕一条小小的鲤鱼,弯腰就利索的将鲤鱼捧起,“噗通”一声放进了装着水的木桶中,霎时溅起了亮晶晶的水花。   傅晔捏着手里的鱼竿,目光一抬,朝着阿皎打量了几眼。看这身穿着,应该是个丫鬟。他虽然不过六岁,却素来不爱说话,眼下瞧着这丫鬟还算顺眼,很是难得的主动开了口:“你叫什么名字?”   小家伙声音稚气,却做派老成。   阿皎瞧着这小男娃一脸正经,遂含笑道:“奴婢名唤阿皎。”看着这小男娃,就让她想起了家里的弟弟。她离开的时候,弟弟也差不多这般的年纪,应该更小一些。只不过弟弟爱笑,喜欢粘着她,而这位小公子却是个不爱笑的,也不知道这性子是不是随了他爹娘。   傅晔垂了垂眼,道:“明月皎皎的皎?”   到底是大户人家的孩子,想来是早早开蒙,开始断文识字了。阿皎点了点头,弯腰与他平视,道:“是呀,不知小公子怎么称呼?”   傅晔抿了抿粉嘟嘟的小嘴,道:“我娘亲叫我阿晔。”说起自己的娘亲,面上才露出几分小孩子应有的神态。   阿皎笑了,眼眸晶亮,脱口而出道:“我叫阿皎,小公子叫阿晔,当真有缘。”   傅晔绷着一张肉嘟嘟的小俊脸,却没有露出一丝笑意。   阿皎正愁不知道去哪里走走了,生怕待会儿迷了路。眼下遇上这位小公子,她瞧着也喜欢,遂问道:“小公子还要钓鱼吗?”   傅晔点了点头,捏着手里为他度身定做的鱼竿,不急不缓道:“我娘亲今天想吃鱼。”   当真是个孝顺的孩子。阿皎心中赞道。   是以阿皎也不再同他搭话,只安静坐在他的身边看他钓鱼。不过阿皎的确是有些吃惊,这么小的年纪,性子居然如此沉默。阿皎侧过头细细打量他的眉眼,这般的精致,长大以后不知是何等的俊俏模样,想来这位小公子的爹娘也生得一副好容貌。   傅晔不怕冷不怕疼,最怕吵和脏。   如今身边这个丫鬟,安安静静的,只是在他钓起鱼的时候帮他放进木桶中。如此一来,他心里头也多了几分好感。若是身边的婢女都如这个丫鬟一般的性子,那他也不会到明远山庄来钓鱼。谁叫这儿安静呢。   萧珩寻过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副场景——   梳着双垂髻、穿着一袭绿色小袄的小姑娘,小脸冻得红彤彤的,却是面颊带笑,身边还坐着一个一本正经的小男娃。萧珩有些吃惊,稍稍驻足。阿晔这孩子,生来就性子孤僻,眼下居然能和她相处的融洽,倒是稀奇。   他缓步走了过去。小姑娘似是察觉到了,立马回过头看他。只是一看见他,就立刻收起了笑容,起身恭恭敬敬道:“世子爷。”   萧珩没说话,只唤了一声:“太子殿下。”   这位小公子居然是太子殿下?阿皎有些诧异,可瞧着这一身的气度穿着,也是不难猜出的。她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傅晔放下鱼竿,站了起来对着萧珩唤了一声表叔。他同萧珩这位表叔的关系还是不错的,抬眼问道:“这是表叔的丫鬟吗?”   萧珩面容柔和,淡淡“嗯”了一声。   傅晔想了想,直言道:“我挺喜欢这个小丫鬟的。表叔,可以把这丫鬟送给我吗?”末了他想起自家娘亲的教导,不能乱拿别人的东西,遂像模像样伸出肉呼呼的白嫩小手,道,“我可以用五个宮婢和你换。”   萧珩顿时面色一僵。   ☆、第005章 :怕黑 · 用五个宮婢来换,足见其诚意了。 傅晔虽不过是个六岁的小男娃,可天生聪慧过人。所以想像糊弄平常孩子一般糊弄他,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小家伙一双漆黑的凤目好似洗过的黑葡萄一般,像极了他那九五之尊的爹爹。若不是因为年纪太小,双颊肉嘟嘟的,浑身上下写满稚气,瞧着还真有几分不输乃父的威严。 萧珩瞧了一眼阿皎,眸色淡淡。 阿皎有些心虚,不敢看萧珩的眼睛。 虽是初见,可她看到太子殿下就想到了家里的弟弟。虽然小家伙沉默寡言又做派老成,却让她陡然生出几分亲切感。这太子殿下是沈皇后所出,沈皇后和景和帝的亲事也算是晏城的一段佳话。废黜后宫,独宠一人,足见景和帝对这位沈皇后的宠爱。 只是——若要她进宫当这太子殿下的宮婢,她心里头还真不愿意。眼下太子殿下开了口,她担心世子爷会顺水推舟将她送给太子殿下。 毕竟,她不过是个小丫鬟。 傅晔瞧着萧珩不说话,这才道:“不过就是一个小丫鬟,表叔难道不肯吗?”在傅晔的眼里,一个丫鬟就好似是一件摆设,不过是极为寻常的物件罢了。他瞧着喜欢,却也不会仗着身份擅自拿走,而是经主人的准许。这些道理都是娘教他的,他时刻谨记在心,绝对做到不仗势压人。 而且,他难得觉得一个丫鬟这么顺眼。傅晔看向身侧的阿皎,稚声问道:“你愿意进宫吗?”若是这丫鬟愿意了,表叔应该也无话可说了。 原以为不过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公子,却未想到是当今太子。虽然年纪小,可身份摆在那儿,也是个得罪不起的。阿皎闻言又瞧了萧珩一眼。她见世子爷面色淡淡,正是一副让她自个儿做主的模样。阿皎当然晓得,此刻她回答愿意,世子爷肯定也不会阻拦什么,毕竟为了一个小小的丫鬟没必要得罪太子殿下。只是——阿皎认真想了想,弯唇道:“多谢太子殿下抬爱,只不过奴婢想一直在世子爷身边伺候,不愿离开国公府。” 这番话算是极为直接了。 傅晔听了,小小的眉头拧了拧,有些不大开心。 他瞅了一眼阿皎,觉得这丫鬟没眼力劲儿,之后又去看萧珩的脸。心思敏感的小家伙突然发觉自己这位表叔看这丫鬟的眼神有些奇怪。六岁的小男娃对于情爱之事自然丝毫不知,可每日身处自家爹娘恩爱的日常中,难免会耳濡目染一些。他也经常听自家娘亲念叨着,说他这位表叔迟迟未成亲,后来干脆跟着二舅公一道游历去了。 如今这眼神……倒是有些像爹爹看娘亲时的。 傅晔想了想,道:“算了。不过,若是你以后改变主意了,再来找我也成。”对于自己看的顺眼的,太子殿下的脾气也会稍稍好一些,所以此刻的表现也相当大度。 阿皎弯了弯唇,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 午膳在明远山庄用。 之后萧珩跟着韩先生学画,而阿皎则是继续陪着傅晔一道在湖边垂钓。一下午,可谓收获颇丰。到了傍晚,阿皎才随着萧珩出了庄子。 太子殿下则是大方的赏了两条肥美的大鲤鱼。 阿皎笑吟吟接过,得体道:“麻烦公公转告太子,奴婢多谢太子殿下赏赐。”阿皎低头看着木桶中两条红色大鲤鱼,鱼儿摇着尾巴游得极为欢快。阿皎抬头,瞧见世子爷看着自己。经过这一日,阿皎倒是少了些拘谨,大着胆子小声提议道,“世子爷,明日可要尝尝奴婢做得糖醋鲤鱼?” 见她对自己的惧意稍减了几分,萧珩微微颔首,道:“可以。” 今日早膳,她就看出世子爷口味偏甜,想来也是喜欢吃糖醋鱼的。她自问厨艺还不错,最拿手的也就是糖醋鱼了。她刚去寄堂轩伺候,正是需要站稳脚跟儿的时候。今日她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太子殿下的提议,虽然是因为自己不愿意去,却也让世子爷看到了自己的忠心。不管怎么样,总归是一件好事。 阿皎拎着木桶上了马车。两人一道回了靖国公府。 回到靖国公府,天色已经有些黑了。阿皎将鱼放到寄堂轩的小厨房里,却瞧见如意姑姑急匆匆往世子爷书房走去。 阿皎好奇,忙上前问道:“如意姑姑,发生什么事儿了?” 如意的面色并不好看,一张圆圆的脸盘紧紧拧着,对着阿皎低声道:“陆姨娘不小心小产了。” 陆姨娘?阿皎眸色一顿,有些吃惊。她自然晓得,陆姨娘可是国公爷心尖尖上的宝贝。据说陆姨娘和国公爷曾经也是青梅竹马的表兄妹,若非后来先帝赐婚,国公爷也不会娶国公夫人,而委屈陆姨娘当个妾室。她在府里虽然只待了三年,可国公爷对于陆姨娘的宠爱还是知道一些的。陆姨娘喜欢吃荔枝,每年荔枝成熟的时候,往陆姨娘屋子里送得可是最多的。 只是—— 陆姨娘又是何时有身孕的?这府中可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如意道:“陆姨娘有孕未满三个月,本打算等胎像稳了再说。可今儿六姑娘在院子里和五姑娘发生了争执,陆姨娘上前劝着,一不小心就被六姑娘推倒在地,当场就见红了……这孩子也就没了。” 如意面露急色,道:“罢了,不同你说了。我得去告诉世子爷……”说着又叹了一声,“也不晓得六姑娘遭得什么罪……” 子嗣可是头等重要的大事儿,再说陆姨娘在国公爷心里的分量又这般重。六姑娘虽是嫡女,可一想到国公爷对于这个女儿不怎么上心,阿皎心里头就有些担心。她见世子爷从书房走了出来,后头正跟着如意姑姑。 阿皎想了想,也跟了过去。 这会儿老太太、国公爷和国公夫人都在陆姨娘的汀兰居。 一进去,就瞧见穿着一身灰色圆领长袍的国公爷板着一张脸,旁边坐着的老太太也是满脸担忧。至于六姑娘萧玉缇则是小脸苍白的站在国公夫人兰氏身边,双眼红通通的,许是刚刚才哭过。 六姑娘萧玉缇生得活泼明艳,站在国公爷身边的五姑娘萧玉纤则是娇弱温婉,模样长得极像陆姨娘,所以国公爷对这个庶女也偏疼些。按理说这实在是不应该的,可谁叫陆姨娘得国公爷的欢心呢。说起来六姑娘也是个可怜人,若不是国公夫人后台硬,这日子估计也没有这么舒坦。 萧玉缇红着眼,看着进来的萧珩,委屈的唤了一声:“哥哥。” 萧玉绣出嫁多年,如今萧珩身边就只有这么一个亲妹妹,饶是性子再寡淡,说到底也是疼爱的。他低头看着萧玉缇,启唇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晓得这妹妹性子有些骄,却也不会对陆姨娘这般无理。 萧玉缇老老实实交代:“方才我在院子里碰到五姐姐,看到她养的小猫,觉得有趣就想逗一逗,没想到那小猫性子烈,狠狠挠了我一下……”说着,萧玉缇就将手伸了出来。许是还没来得及处理,这白嫩嫩的手背上,血淋淋的抓痕很是触目惊心。她继续说着,“所以……所以我就同五姐姐发生了争执,陆姨娘刚走过来,就不小心被我……”声音减弱,后头的话已是很清楚了。 靖国公面色铁青道:“明明是自己做错了事,居然还有脸和纤儿闹。” 国公夫人就站在这儿,国公爷却是这般不给面子,足见国公爷对陆姨娘和五姑娘的偏爱。说着,五姑娘萧玉纤却开了口,低低柔声道:“是我不对,不该和六妹妹计较。” 靖国公却是护着五姑娘,听五姑娘将错往自己身上揽,便袒护道:“这是什么话?错不在你。今日缇姐儿害得陆姨娘小产,不得不罚,来人——拿家法。” 家法。 听言,萧玉缇一张小脸霎时惨白,忙看向一旁的娘亲兰氏。 兰氏却是面色淡然,听着国公爷话落,起身将女儿拉到身边,道:“有我在,谁敢动我的女儿。”兰氏出身显贵,身上的气质慑人。这轻飘飘的话语一落,也令靖国公瞬间变了脸色。他看着兰氏,说道:“缇姐儿这性子就是被你惯得,今日我就要管教管教。。” 兰唇角一弯,似是觉得有些好笑:“国公爷从未管过女儿,今日倒是想起管教来了,一管教就用上藤条了。” “你——”靖国公一时气急,拿起身边下人递上的藤条,道,“这是一桩人命。你若再护着她,以后不知还会闹出什么事。” 萧玉缇虽然怕疼,可更不愿意见到自己爹娘发生争执。她晓得爹娘的感情不好,若是再因为她的事儿闹起来,以后恐怕更加是貌合神离了。萧玉缇想了想,“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对着兰氏道:“今日之事的确是女儿不好,娘你不必再为女儿说什么。”末了则是抬眼看着靖国公,道,“女儿但凭爹爹责罚……” 靖国公对这个女儿本就没有多少感情,如今正在气头上,听了这话便是猛地一扬藤条狠狠打了下去。 六姑娘是个娇滴滴的世家姑娘,哪里经得起国公爷这个习武之人的藤条?这打下去,还不得皮开肉绽啊。 阿皎站在一侧,不敢看下去。可就在这时,立在她身边的世子爷却是动作极快将地上跪着的六姑娘拉了起来。国公爷的藤条落下,则是“啪”的一声结结实实打在了世子爷的背上。 阿皎吓得赶紧捂嘴。 萧珩面不改色将妹妹拉起,对着靖国公道:“今日之事妹妹虽然有错在先,只是她年纪小,而且也知错了。这一藤条算是我这个当兄长的替她挨了,希望父亲也解气,不要再计较下去。”他顿了顿,又道,“毕竟——护子嗣不利,陆姨娘也有一份责任在。” 老太太虽然不喜欢兰氏和六姑娘,可对于这位嫡长孙还是心疼的。这么一藤条打下去,顿时心肝儿都颤了颤,忙起身道:“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吧。阿蓉也是个心善的,缇姐儿毕竟年纪还小,而且……说到底也是和那孩子没缘分。”阿蓉是陆姨娘的闺名。老太太又看着自己的孙子,心疼得紧,忙对着一侧面色愣愣的阿皎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带世子爷回去上药。” 阿皎听老太太的话,赶紧抬头看了一眼萧珩。 老太太又对着兰氏道:“好了,今日这事儿就到此为止,你也带着缇姐儿回去吧。阿蓉才刚小产,正是需要静养的时候,吵吵闹闹像什么话。” 话已至此,兰氏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便沉着脸带着女儿出了汀兰居。 阿皎则是跟在萧珩的身后,一道出去。 已是晚上,靖国公府已经掌了灯。只不过去寄堂轩则是要经过一片竹林。晚上的风大,吹得周围的竹子簌簌作响。阿皎手里提着灯走在前头,为身后的世子爷照明,却冻得瑟瑟发抖,身子直打颤。想着方才世子爷这般护着六姑娘这个妹妹,阿皎倒有些羡慕。若是自己也有这么一个哥哥,兴许当初也不会被卖到国公府当丫鬟。 风太大,一下子就吹灭了她手里提着的灯,周围瞬时就漆黑一片。 “世子爷?”阿皎正出神,一见灯灭了,赶紧停下了步子。 萧珩晓得她怕黑,却道:“不用提灯了,走吧。” 都这么说了,阿皎也没有什么话好说。毕竟今日因为六姑娘的事情,世子爷心情也不大好,而且刚刚还挨了国公爷一藤条,估计心里也不舒坦。大户人家的公子,脾气一贯不好,指不准会把火气撒到他们这些当下人的头上。这个时候,她自然不会傻乎乎的去惹他。 只是—— 这黑漆漆的,她哪里看的清啊? 阿皎刚走了几步,脚下也不知踩到了什么,身子一滑就一个踉跄。正要摔倒,身后却有一双手臂稳稳接住了她。 夜里太黑,阿皎大口大口喘着气。 她的背正贴着世子爷的胸膛,那双手正穿过她的胳肢窝紧紧锢着她的腰肢,以防她摔倒。离得太近,她几乎可以闻到世子爷身上淡淡的青竹味。阿皎有些惊慌失措,回神之际欲起身,可身后世子爷却没有半分松手的意思,只没头没脑问了一句:“今日你对太子说得话,可是出于真心?”   ☆、第006章 :口福 · 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令阿皎有些云里雾里的。 细细回忆,才明白世子爷口中说的是什么意思。只是——阿皎不过是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现下身子这般与男子紧紧挨着,难免有些不大适应。虽相处不过两日,可在阿皎的眼里,世子爷就是站在云端上清风朗月般的男子,所以她也不再担心国公夫人的初衷。 只是眼下,阿皎晓得,世子爷再如何的温润君子,到底是也男人。 眼下他似是低着头,呼出的热气缓缓喷到她的脸颊、耳侧。她的耳朵最怕痒,不过这个只有她身边最亲近的人才知道,在国公府,也是只有杏瑶才晓得的小秘密。阿皎不敢动,启唇道:“奴婢对国公府忠心耿耿,自当好生伺候世子爷,这是奴婢分内之事。” 虽然努力装作镇定,可到底年纪小,音色微颤,像是一只受了惊吓的小兔子。 萧珩松了手,道:“如此便好。”他语气淡然,仿佛没把刚才的亲近放在心上。想到了什么,他又道,“太子殿下年幼心善,今日算是你运气好。下不为例。” 下不为例? 阿皎有些不明白。恍惚了一阵才想到,莫不是世子爷以为她故意招惹太子殿下?阿皎心里有些不大舒服,她从来不曾想过攀龙附凤,国公府的日子尚且过得战战兢兢,更别提深宫之中了。只是一想到那个可爱稚气的小太子,阿皎心里还是有些欢喜的。 阿皎瞧世子爷继续往前走,便提着裙摆跟了上去。 她没有提灯,又怕自己毛毛躁躁再摔倒,只得安安静静跟在世子爷的身后。说来也奇怪,明明这般黑,世子爷走起来却是一点儿都没有阻碍。由他带路,阿皎走着也顺畅多了。 回了寄堂轩,便要伺候世子爷梳洗上榻了。净室早就准备好了热水,阿皎听着世子爷的吩咐,去衣柜中拿了沐浴后要穿的寝衣。身为丫鬟,她不必亲自伺候主子沐浴,只需在外头候着,算是一件相当轻松的活儿。 她不晓得世子爷会不会让她一直守夜。可她明白,若是自己待得太久,恐怕锦瑟、玲珑她们心里会不舒服。一想到锦瑟和玲珑,阿皎心里头便有些担忧。有世子爷在,她不可能与她们二人化干戈为玉帛,就算相处友善,也不过是面上罢了。她孤立无援,唯有好好伺候世子爷,让他成为自己的靠山。 只不过—— 想着世子爷面无表情的脸,阿皎就觉得这件事情相当有难度。 萧珩沐浴完出来的时候,瞧见阿皎正在铺床,她的身段玲珑,娇小可人。他愣愣站在那里,倒有些不敢走上前。小姑娘动作麻利又细心,没有世家姑娘身上的娇气,小小的年纪,却极为懂事,也极会照顾人。 铺完床,阿皎转过身,伸手扬了扬手里的小瓷瓶,对着萧珩道:“这是方才老太太身边的林嬷嬷送来的药膏,老太太吩咐,让奴婢替世子爷抹上。” 萧珩“嗯”了一声,坐到了榻边,然后三两下解开了寝衣的衣带。阿皎手里捏着小瓷瓶,小心翼翼替他将上衣脱了下来。阿皎并没有觉得害羞,身为丫鬟,在主子身边伺候肯定避免不了这些。 白绸寝衣一直褪到腰际,露出男人精壮结实的上身,宽肩窄腰,线条流畅,一览无余。 阿皎目光一滞。 她没有想到,世子爷除了脸和手好看,背也这么好看。 男人的肤色不似女人那般细腻白皙,色泽偏暗些,这背上还有几道疤痕,也不知是怎么弄的,比起这几道疤来,今日的藤鞭倒不显得触目惊心了。世子爷面上瞧着是个温文尔雅的世家公子,身姿颀长,风姿卓然,里头却一点儿都不显瘦弱,反倒有些强壮。许是这几年走南闯北,身子骨比一般公子好些。而且,这背脊的线条虽流畅,却不似女子那般柔和,有一股别的味道。总之,很好看,算是孔武有力。 “怎么了?” 阿皎愣愣回神,一时有些脸烫。她不敢说话,只小心翼翼将瓷瓶中的药膏抹到世子爷的背脊上。亏得只挨了一下,不过一条红痕。只是老太太心疼孙儿,自是舍不得孙儿身上留什么伤痕,送来了最好的药膏让她伺候着抹上。 男人的皮肤摸起来也很硬邦邦的,手感并不怎么好,不过比女子的烫一些。阿皎动作麻利的上了药,然后盖上瓷瓶,替世子爷将寝衣穿好。她瞧世子爷没说话,一时有些局促,便拿着瓷瓶道:“那……那奴婢出去了。” 萧珩点了点头,面上的表情有些温和。 · 翌日阿皎得空去找杏瑶,杏瑶将昨儿替她领来的例银给了她。阿皎出身贫寒,对于钱财一贯看重。她也羡慕那些视金钱如粪土的世家小姐,可她晓得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过上那种日子。与其这样,倒不如安心攒银子。 领了月钱,阿皎有些欢喜,眉眼染着笑意。 杏瑶问道:“听说你昨日跟着世子爷去了明远山庄,可瞧见了韩先生?” 阿皎点了点头,嘴角微微一扬,将月钱放进腰际的荷包,眸色晶亮甚是崇拜道:“韩先生不愧是大家,气质儒雅,待人又谦和有礼。” 这话一落,杏瑶越发是羡慕阿皎。她上下打量了阿皎的脸,眨了眨眼低声又好奇道:“那你和世子爷有没有……” 杏瑶的话让阿皎想起昨晚做得那个梦,顿时就觉得有些脸红。许是睡之前看了世子爷的裸背,害得她在梦里也梦见了……阿皎伸手戳了戳杏瑶的脑门,莞尔道:“别胡闹。我不过是个丫鬟罢了,世子爷素来不喜人靠近,我平日就做些端茶倒水的活儿。不过世子爷喜静,我在寄堂轩都没人可以说话。” 听着阿皎的抱怨,杏瑶努了努嘴道:“我也怪想你的。你都不知道,你离开不过两天,那些人背地里是怎么说你的……嘴里尽是些难听的话,可谁不知道其实心里个个都羡慕着呢。” 世子爷是谁?可是这国公府以后的主子。 杏瑶性子直,阿皎虽不大在意这些,可听了心里总归是有些不舒服的,毕竟没人喜欢听这些话。阿皎晓得杏瑶素来仗义,便道:“我知道你护着我。” 杏瑶弯了弯眼睛,突然想到了什么,“呀”了一声,赶紧从怀里掏出来一封信。这信封皱巴巴的,像是过了好些日子。杏瑶递上,忙道:“差点忘了,这是你家里来的信。昨日下午你跟着世子爷出了门,我替你收的……送信的是个四十多岁穿着半旧袄子的男人,高高瘦瘦的,蓄着胡子,挺能说话的。说是和你同乡的,这信是你爹爹给你写的。” 三年前她被卖进靖国公府当丫鬟,爹娘换了十两银子给弟弟治病,从此就对她不再问津。如今突然来了信,阿皎心里激动,却怕家里又出什么事儿……阿皎有些急,又有些担忧,还是一侧的杏瑶开了口:“要不我替你拆开吧,看看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杏瑶原本只认得几个字,这三年同阿皎待在一块儿,耳濡目染也学了好些字,所以看信根本不成问题。她动作利索的将皱巴巴的信封拆开,取出叠好的信纸,摊了开来。灵动的杏眸瞧着信上的内容,很快就将信合上,拧着眉头对着阿皎道:“我还以为是念着你呢。阿皎,你说说天下怎么会有这么没良心的父母。之前把你卖了,不闻不问的,这会儿知道你在国公府过得不错,又管你要银子了。” 阿皎面色顿了顿,有些失落。 这会儿也不怕再看信,从杏瑶的手里接过,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信上的字迹清晰,一看就是出自爹爹之手,不过信中内容的口吻,大抵是她的娘亲。开头不过表示了对自己的想念,之后却提到了家里快过年了,需要给家里弟弟妹妹添一些新衣裳…… 阿皎晓得,估计她这爹娘是从哪里听说的,她在靖国公府过得不错,所以才想着从她身上捞些银子。只是一想到家里的弟弟妹妹,阿皎还真是狠不下心。毕竟都是她的家人。 “你不会真的要傻乎乎的寄银子过去吧?”杏瑶诧异的挑了挑眉。 阿皎启唇,有些为难道:“我……” “你傻了吧。这明摆着是坑你的。阿皎,你也快十四了,该替自己考虑考虑了。若你不想当世子爷的通房,更应该好好攒些银子。不然等你二十岁出去的时候,没点本钱怎么行?”杏瑶想得通透。说起来她们两个算是幸运的,能在老太太身边伺候。比起那些粗使丫鬟好太多了。 阿皎道:“让我想想吧。”她明白对于穷人家的孩子来说,过年穿新衣服是一件多么开心的事情。 听着这般的语气,杏瑶便晓得她是心软了。阿皎性子虽好,却是有点犟,她知道自己没法劝她,便用胳膊肘顶了顶,道:“那你也不要太傻,别把三年攒的银子都寄回去。” 阿皎笑了笑,抬眼看着杏瑶道:“我晓得。” 在靖国公府三年,除去一些花销,她也攒了足足二十两银子。这对于阿皎来说,算是一比巨大的财富了。不过她也不会亏待自己,姑娘家应该爱惜自己,她平日里也注重这些,身上用的脸上抹的都不会太节约。家里没什么事儿,她自然不会把银子都寄回去。 同杏瑶聊了一会儿,阿皎想起昨日答应了世子爷,午膳要做糖醋鲤鱼,便也不想耽搁,回了寄堂轩。 寄堂轩有自己的小厨房,烧菜的是个四十多岁的矮胖厨娘,姓刘,长得很亲切,皮肤黑黑的,笑起来就会露出雪白的牙齿。她瞧着阿皎盛好的糖醋鲤鱼,也忍不住赞道:“阿皎姑娘不但人长得好看,没想到厨艺也这么好,以后谁娶了阿皎姑娘倒是有福气了。” 阿皎笑笑,她也想日后能嫁一个好夫君,日日为自己的夫君做可口的饭菜。阿皎瞧着桌子上香气四溢的糖醋鲤鱼,却没想到第一回给陌生男子做菜居然是给世子爷。 中午的时候,六姑娘萧玉缇也来了寄堂轩。 正好赶上午膳时间,就在寄堂轩一道用了。 世子爷的饭菜一贯讲究,六姑娘来,也不过就是多添一双碗筷的事情,连菜都不需要加。 年纪小就是有好处,分明昨日才哭得双眼红彤彤的,这会儿就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同自家哥哥聊得开心,神采飞扬的。世子爷是个不善言辞的,大多数时间都是六姑娘说,他在一旁听着。 桌上的菜色极佳,色香味俱全,香气四溢,颇为诱人。萧玉缇瞧着桌上的饭菜,正执起筷子去夹糖醋鱼,却见自家哥哥先她一步夹了一块鱼肉放进了嘴里。 说实话,阿皎的确有些好奇世子爷喜不喜欢她做的菜,所以忍不住抬起头去看。她瞧着六姑娘也夹了一块,眉眼含笑道:“这糖醋鱼可真好吃。” 阿皎长吁一口气,然后悄悄观察世子爷的表情。 没表情呢。 阿皎有些失望,缓缓垂下了眼。 萧珩抬眼,看着小丫鬟默默低着头,不露痕迹的弯了弯唇,对着妹妹道:“你倒是有口福……”末了又继续补充道,“这鱼可是太子殿下亲手钓的。” 一时萧玉缇挑了挑眉,兴奋道:“是吗?那我可真是有口福了。” 兄妹二人吃得开心,阿皎站在一旁,也觉得温馨。 虽然世子爷没什么表示,可阿皎已经觉得很满足了。至少六姑娘喜欢她做得糖醋鲤鱼。 她弯唇想着自己家里的事儿,正出着神呢,突然听得六姑娘诧异的“咦?”了一声,语气疑惑道:“哥哥,你平日不是只吃两碗饭吗?怎么今儿胃口这么好?” 阿皎闻言忙抬起了头。   ☆、第007章 :痴汉 · 萧珩却面不改色,端得一派清风朗月神态,一本正经教导着妹妹:“食不言,寝不语。” 萧玉缇敛了笑,低低的“哦”了一声,之后便没说话了,只乖巧的吃着饭。只是她晓得今儿哥哥心情不错呢。 阿皎却是忍不住嘴角一扬。 用了午膳,阿皎瞧着六姑娘嚷嚷着要同世子爷对弈,世子爷却喝着茶道:“昨日先生布置了任务,我下午要去书房作画。”言下之意就是,没工夫陪她一道下棋。 对于自家哥哥的性子,萧玉缇也算是了解的,听了这话,一双水汪汪的眼眸转了转,而后看向阿皎。用手指着阿皎道:“你,你会下棋吗?” 阿皎没想到六姑娘突然会对自己说话,一时不晓得该怎么回答,只抬眼看世子爷。她瞧世子爷面色淡淡,便对着六姑娘道:“奴婢略懂。” 因着昨日那回事,萧玉缇心里正烦着,唯有这寄堂轩才稍稍安静些。今日陪哥哥用了午膳,她心情也好了许多,自然不想这么快回去。至于这丫鬟——起初她只觉得眼熟罢了,后来才想起这丫鬟本是老祖宗身边儿伺候着的,却不知为何调到了寄堂轩来。萧玉缇一时露出笑意,拉着阿皎走到楸木棋盘边,让她坐下。 阿皎陪萧玉缇一道下棋,而萧珩则是去了书房。 阿皎抬眼瞧着面前这明媚可爱的六姑娘,觉着这六姑娘的确没有什么架子,颇为可亲。落子之后,萧玉缇见阿皎的棋艺并不是“略懂”而已,越发来了兴致。她素来话多,平日里,就算自家兄长不喜聒噪,可她还是管不住这张嘴,喜欢一边说话一边下棋。她道:“哥哥素来不喜欢丫鬟贴身伺候,身边也不过是竹笙伺候着,我还以为一直会这样呢。” 阿皎执着棋子的手顿了顿,道:“世子爷的确不喜外人近身,奴婢也不过做一些端茶递水的活儿。” 萧玉缇抬了抬眼,打量着对面这个异常美貌的丫鬟,只觉得这丫鬟身上的气度根本不似一般下人,奈何身份如此,遂含笑道:“我这哥哥一向怪癖多。不过——那都是因为七年前生了一场大病,之后整个人就变得沉默了许多。” 世子爷生过病? 对于这事儿,阿皎倒是隐隐听过一些,却不知具体怎么回事。她心里好奇,可又不敢多问。萧玉缇瞧见阿皎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晓得她想知道,觉着这事儿没什么不好讲的,便轻轻落子,对着阿皎低声道:“那会儿我哥哥不过十八,我年纪小,有些都记不得了。只听娘亲说,以前哥哥不过比一般男子稍沉默些,却也是爱笑爱说话的。自打得了一场风寒,烧退醒来之后,整个人就变得有些奇奇怪怪的,先是一脸欢喜、莫名其妙跑到下人房去,之后又失魂落魄的回来,一言不发……把娘亲都吓坏了。” 世子爷去下人房做什么? 阿皎拧了拧眉头,只觉得世子爷这行径,的确觉得有些奇奇怪怪的,听起来怪玄乎的。 萧玉缇继续说道:“后来哥哥就变得不爱说话了,我都好久没见他笑过了。”说着她想到了什么,看了阿皎一眼,“对了,也就是那个时候开始,哥哥的口味也有了变化。以前最不喜欢吃甜腻腻的东西,病好之后居然开始喜欢吃甜食了。今日你做的糖醋鲤鱼很合我哥哥的口味……” 阿皎诧异道:“六姑娘怎么晓得那是奴婢做的?” 萧玉缇没说话,只嘿嘿一笑冲着阿皎眨了眨眼,然后道:“其实我挺喜欢你的,只是……”只是身份有别,就算哥哥真的对这小丫鬟有意思,娘亲也不会同意的。在高门大户长大的姑娘,心思总是细腻些,经历过昨日的事情,更是成长了许多。她晓得哥哥不喜人近身,所以到现在都没个通房,如今肯让着丫鬟在边上伺候,足见其特殊了。可哥哥是国公府的世子,子嗣尤其重要。所以,就算这丫鬟成了哥哥的通房,以后有了孩子,也不过是庶子……以她的身份,是不可能成为靖国公府的主母的。 可惜了。萧玉缇心中暗叹,一脸惋惜落了子。 阿皎不知萧玉缇此刻在想什么,只安静落子。这六姑娘的棋艺虽精湛,可比之世子爷的确差了一大截,眼下两人对弈,也算是势均力敌。可她却不可能赢她。 一局毕,萧玉缇身边的丫鬟相思来了寄堂轩,说是唐公子来了。 阿皎自然晓得相思口中的唐公子是何人。这位唐公子名唤唐慕礼,年方十六,是吏部尚书唐鸿的嫡长孙。这位唐公子的母亲出自靖国公府,所以是这六姑娘的表哥。不过最重要的一点是——唐公子和六姑娘青梅竹马,从小就定了亲。 一听是唐木头那个书呆子来了,萧玉缇便耷拉了小脸,有点儿不大想去见他。 萧玉缇的贴身丫鬟相思道:“姑娘还是去见见吧。唐公子昨日刚从沂州回来,带了好多新奇玩意儿。” 听了这话,萧玉缇才有些心动,不过面上却故作勉强道:“那成,我就给他点面子吧。”说完这话,则是侧过头对着阿皎道,“下回再找你下棋,不过……可不许故意让着我了。” 阿皎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忙笑了笑目送这位六姑娘离开。 下午没事,阿皎便想起昨日的信,从自己攒的银子里,拿了一半出来。十两银子对于他们这些人家来说,足够好好过个年了。弟弟妹妹不但能添上几套新衣裳,还能吃些好的。阿皎托人将银子捎了回去,杏瑶瞧着,则是忍不住骂她傻。 “这一出手就是十两,你就等着继续给银子吧。”杏瑶不满道。 阿皎笑了笑,没说话。她当然不傻,可是血浓于水这回事儿的确有些奇怪,她见不得自己的弟弟妹妹受委屈,明晓得这不过是讨银子的借口,花在弟弟妹妹身上只是一部分,可她觉得,能让他们过得好一些也不错。过了年她就十四了,还有六年才能出府。这六年她好好攒银子,也是来得及了。 两人说这话,走在小径上,院子突然传来了欢声笑语。杏瑶远远瞧着八角凉亭之中有个身穿蓝袍的翩翩少年郎,生得面如冠玉,唇红齿白,很是俊俏。听着穿一袭樱红色锦缎小袄的六姑娘一口一个“唐木头”、“唐呆子”唤着。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杏瑶停下脚步,顿时露出羡慕的眼神,嘴里喃喃道:“你说,我们长得也不差,怎么就不能投个好一点儿的人家呢。你瞧瞧,这六姑娘的爹爹是靖国公,母亲是仪华郡主国公夫人,兄长是世子,姐姐是宣平侯府的未来主母,等及笄之后,嫁得是表哥、吏部尚书家的大公子,真是会投胎……” 可不是么?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能不让人羡慕吗? 阿皎听言去瞧杏瑶的脸,说起来杏瑶的确长得一副如花似玉的小脸蛋。杏瑶与她同岁,身量比她稍高一些,一双杏眸水亮又透着聪慧,极有灵气。杏瑶低声道:“对了,忘了说了。昨日我在院子里遇上二公子了,瞧那副德行,眼珠子都要粘在我身上了……”这语气是满满的厌恶。 二公子萧琮是二房孟姨娘所出,虽生得一表人才,却生性风流。 阿皎忙道:“那你没事吧?”二公子玷污府中丫鬟不是一回两回了。 杏瑶扬了扬头,撅着嘴道:“我自然不会让自己有事。我可是老太太身边的人,二公子怎么敢动?再说了,我这清白身子,可以要留给三公子的……” 说起三公子萧瑭,杏瑶的眼神就露出了爱慕之情。杏瑶直率,就连这男女之情,也没有丝毫遮掩。 说起来这也不怪杏瑶,谁让着三公子生得风度翩翩,笑容温和。如此温润谦和,哪个姑娘挡得住啊?三公子虽是陆姨娘所出,可陆姨娘得宠,三公子这个庶子在国公府的地位也是不一样的。 杏瑶和她的打算不一样,想的是有朝一日能当上三公子的姨娘,一辈子跟着三公子,替三公子生儿育女。 同杏瑶分开,阿皎回了寄堂轩,端了茶水去了世子爷的书房。她见世子爷正提笔作画,目光专注,却面容柔和,连带着原是紧蹙的眉头都舒展着,许是心情不错。 她进去,世子爷也不过是抬眼看了她一眼,语气随意的问道:“六姑娘回去了?” 阿皎点头“嗯”了一声,道:“唐公子来了国公府,这会儿正和六姑娘聊着。” 听言,萧珩微微颔首,便没有下文。阿皎欲走,这才听得世子爷唤住了她,突然来了一句:“你的针线活如何?” 针线活?阿皎想起了自己那个丢失的荷包,顿时有些心疼。她不晓得世子爷为何问这个,想了想才道:“还行。世子爷这是……” 萧珩当然晓得,她的针线活岂止是“还行”? 萧珩搁下手中的笔,走进里头拿出了一件雪色绣竹纹锦缎袍子,递给了阿皎。阿皎接过,瞧着这袍子袖口处裂了一道长长的口子,一时倒有些稀奇。按理说,以世子爷的身份,这袍子裂了口子自然就换件新的,可这会儿的意思——是让她缝补。 阿皎瞧了瞧,发觉这口子并不难缝,便提议道:“奴婢给世子爷缝好后送过来,成不成?” 萧珩几乎没怎么想,脱口而出道:“你拿了针线到这儿来缝吧。”话落却见小姑娘一脸疑惑的抬头看着自己,萧珩才发觉自己这话有些不对劲。他顿了顿,才想出一个极为蹩脚的借口,道,“我一贯恋旧,这袍子对我来说很重要。你就在这儿缝好就行,只要——只要别打扰到我。” 这样啊。 阿皎点了点头,不作他想。她晓得世子爷性子有些捉摸不透,有恋旧的习惯也是说得通的,只折回去拿了针篓回来。萧珩看着她,指了指窗户边道:“去那边缝吧。” 窗户旁有一张黄花梨楠木小桌,桌边是一张软榻。 阿皎自然不会认为世子爷让她坐在软榻上,只规规矩矩坐到了小桌旁的紫檀嵌竹丝梅花式凳上,拿着袍子缝了起来。 萧珩停了笔,目光柔和的看着坐在窗户边的小姑娘,见她梳着一丝不乱的双垂髻,乖巧的低头缝着衣裳,模样瞧着认真又仔细。 阿皎的针线活素来精湛,这长长的一道口子自然难不倒她,约莫过了一刻钟就缝好了。她想给世子爷看看,可抬头见世子爷画得认真,就想起了世子爷方才说得话——别打扰到他。 阿皎不敢吭声,只等着世子爷画好,可就这么干坐着,倒是有些无聊。她低头看着手中的袍子,忍不住摸了摸,这料子极好,也难怪世子爷这么喜欢。 萧珩停下笔时,坐在窗户旁的小姑娘已经睡着了。她素来本分,就算不小心睡着,也不过是安安静静的趴在小桌上,怀里捧着他的袍子,露出一张白皙娇嫩的小脸来。 正睡得香甜。 萧珩走了过去,掀袍坐在了她的身旁。 见她睡得熟,这才缓缓伸出手,虚虚将她拢在怀里。 她有些瘦,正是在长身体的时候,瞧着娇娇弱弱的一个,也不晓得吃的好不好。明明自己还是个孩子,却格外的会照顾人,耐心又细心。就算受了委屈,哭起来的时候也不会发出声音。只不过一抬头就满脸都是泪,看得让人心疼。可是她很少哭。 萧珩低头去握她的手,忍不住将这双小手握在手里。漆黑的眸子瞧着她光洁白皙的额头注视了许久,这才按捺不住,凑上前轻轻落下一个吻。   ☆、第008章 :有钱 · 怕吵醒她,他不过是碰了碰。 可是那温热细腻的触感,却让他忍不住叹:真好。 这样真好。 萧珩晓得自己的行径的确有些矛盾。如今她正值妙龄,生得美貌,只要他开口,她就能出府嫁人,过上安逸的日子。可偏偏他放不下。萧珩又亲了一下。而后伸手理了理她的鬓发,一脸淡然的站了起来。 阿皎不晓得自己怎么就睡着了。醒时发现世子爷还在作画,心里头便有些庆幸。她瞧世子爷停了手,将笔搁在了笔架上,这才起身拿着袍子走了过去。 “世子爷。”阿皎低低唤了一声。因是初醒,双眸惺忪,一双妙目瞧着有些水汪汪的,似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萧珩瞧着她眼中的惧意,伸手接过她手中的袍子,装模作样的打量一番,这才道:“不错。” 话落,阿皎顿时松了一口气。 她晓得世子爷喜欢吃她做得糖醋鲤鱼,次日便又做了一回。世子爷胃口不错,她瞧着也开心。不过再好吃的鱼,天天吃也是会腻的,所以她便想着法儿的做些别的。这几日下来,她也稍稍摸清了世子爷的脾气。其实像世子爷这样的主子,是最容易伺候的,虽然话不多,却也不会随便发脾气迁怒下人。而且,世子爷对下人的确不错,至少这寄堂轩的伙食简直比她在老太太身边那会儿还要好。阿皎觉着,若是自个儿在寄堂轩多待上几个月,兴许她就能胖上一圈。 想来世子爷不过是不爱说话,到底还是个心善的主。 这一日,世子爷领着她出了府。走得有些突然,阿皎也不晓得世子爷要去哪里,马车上她不敢说话,直到马车停了下来,这才掀开帘子瞧了瞧。 是琳琅馆。 阿皎虽不常出府,却也晓得这琳琅馆是晏城最大的首饰铺子。里面的首饰都是最精致最时兴的,有钱人家的夫人姑娘都会到这儿来买首饰,可琳琅馆的首饰价值不菲,而且每种样式只有一件儿,若家中底子不厚实的,是没法经常来的。如今正是年底,琳琅馆比之往日也热闹些。来这儿的姑娘个个都是衣着华美,妆容精致,也有陪着夫人来的男子,亦是锦袍玉带,非富即贵。 只是—— 阿皎侧过头看了看身侧一脸淡然的男子。 世子爷来这儿做什么?她可是晓得,世子爷没爱慕的姑娘。 她跟着世子爷下了马车,见世子爷一面走着,一面才道:“我对女子的首饰不大了解,你进去给六姑娘挑几件。” 原来是送给六姑娘的? 阿皎心中豁然,之后却更疑惑了,六姑娘的生辰在六月份,早就过了,怎么这会儿送礼物呢?阿皎心中暗暗思忖,之后才想道,世子爷这次回来似是没给六姑娘带礼物,想来这会儿是补上吧。世子爷身边没什么亲近的人,也没听说过哪家的姑娘同世子爷关系好些,这姑娘家的首饰,他一个大男人自然是选不了。所以让她选也是不足为奇了。 她跟着老太太来过几回琳琅馆,可每回都是站在边上儿瞧瞧,却没仔细看过。如今世子爷虽说是给六姑娘买的,却也让她来挑。到底是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生来就爱美,如何会不喜欢这些首饰?瞧着这些精致的首饰,心情也好了许多。阿皎认认真真看了看,这才让店家拿出了选中的金丝香木嵌蝉玉珠钗。她拿起珠钗瞧了瞧,抬手对这一侧的萧珩道:“世子爷,你看这个怎么样?” 萧珩低头看着她手上拿着的珠钗,见她双眸含笑,微微颔首道:“再挑。” 阿皎点了点头,心想:世子爷对六姑娘这个妹妹可真好。阿皎将挑好的珠钗放到一边,又挑了一支羊脂色茉莉小簪,这簪子瞧着虽不出挑,可色泽和做工却极为精致。男人对于这些自然不了解,所以无论她选什么,世子爷都不过是点了点头然后让她继续挑。一会儿工夫下来,她就选了好几件:金丝香木嵌蝉玉珠钗、羊脂色茉莉小簪、珊瑚手钏、嵌珠金项链。加起来统共两百两银子,算的上是极挥霍了。 只是,世子爷不过是让身后的竹笙给了银票,然后将这几件首饰放进了紫檀木匣子里。 阿皎捧着紫檀木小匣子,里边有些沉甸甸的。 走了几步,却被一对金镶红宝石耳坠给吸引了。她平时不戴耳坠,因为之前的耳洞已经封住了,她耳朵最怕痒,又怕疼,所以这些年自然也没去穿耳洞。眼下瞧着这对红宝石耳坠,却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萧珩看了一眼身侧的小姑娘,却没开口说话。 正打算出去的时候,却瞧见琳琅馆内走进一个穿着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缎袄、头戴乌绒金丝富贵花纹抹额的老太太——正是靖国公府的陆老太太。老太太端着一派雍容华贵,瞧着自己的孙儿出现在这儿倒是有些惊讶,之后却是不露痕迹的打量了一眼孙儿身边的阿皎。 阿皎没想到会在这儿碰见老太太,赶紧行了礼。 老太太露出笑意,瞧着颇为慈眉善目,而她边儿上挽着一个梳着随云髻,着一袭镂金百蝶穿花云锦袄,姿态妍然的姑娘。这姑娘约莫十五六岁,生得一张精致白皙的鹅蛋脸,面上含着笑意,脸颊还有两个浅浅的梨涡,煞是可爱。这便是吏部尚书家的千金唐慕贞,也是老太太的外孙女。 唐慕贞瞧着萧珩,小脸堆着笑意,大大方方打着招呼:“珩表哥,正巧。” 老太太笑得更欢,顺势便道:“可不是么?珩哥儿一贯不喜出门,如今一出门就碰上了,倒是有缘。” 唐慕贞听了老太太的话,晓得老太太这话是何意,也就弯了弯唇没说话。 她抬眼瞧了一眼这位三年不见的表哥,看着的确是沉稳内敛了一些。他生得一张极惹桃花的俊美脸庞,难怪走了三年也让那些芳心初动的世家姑娘心心念念。可她又不是她家没出息的哥哥,整天围着缇姐儿团团转,被人叫做“木头”、“呆子”也笑呵呵的,瞧着要多傻气就有多傻气。她唐慕贞是谁?晏城这么多世家公子都爱慕她,她才不会傻乎乎朝着这座大冰山贴上去。 唐慕贞心里暗暗评价。 她这珩表哥论样貌才华、家世人品都是在晏城拔尖儿的,可就是性子冷了些,这点儿可是要扣分的。 女人嘛,就喜欢嘴甜会哄人的男人,所以她才不会自讨没趣儿呢。 这二十有五还未成亲的孙儿啊,也就她这外祖母宝贝去吧。   ☆、第009章 :女娃 · 老太太道:“过几日便是绣姐儿闺女满月宴了,本来想着让贞姐儿陪我挑个长命锁,可贞姐儿对这些不大懂……”说着,含笑看着阿皎,“阿皎你素来眼光好,随我进来挑一挑吧。”老太太口中的绣姐儿正是萧珩的长姐萧玉绣,自打嫁入宣平侯府之后,接连生了两个哥儿,前不久终于得了一个闺女。宣平侯对这个小孙女宠爱的紧,满月宴也要大肆操办一番。 老太太发话,阿皎哪敢不从?便将手中捧着的紫檀木小匣子给了一侧的竹笙,然后陪着老太太进去挑长命锁。 唐慕贞见萧珩面色有异,素来聪慧的小姑娘自是心里有了数。她嘴角翘了翘,对着萧珩道:“珩表哥今儿兴致可真好,这琳琅馆还是还是头一回来吧?让我瞧瞧你买了些什么。”唐慕贞一面说着,一面就拿过竹笙手里的小匣子,她动作快,萧珩还没来得及说,便打了开来,先是惊讶的叹了一声,之后则是拿出一支羊脂色茉莉小簪,抬眼冲着萧珩调侃道,“到底是靖国公府的世子爷,出手真是大方……” 萧珩敛了眉,没有说话。 唐慕贞笑意愈深,低声道:“你可别告诉我这些首饰是买给缇妹妹的,我可不信。”她只瞧了瞧,揶揄一番就将簪子放了进去,合上匣子给了竹笙。 萧珩置若罔闻,神色有些恍惚。 阿皎跟着老太太进去挑长命锁,老太太瞧着身边儿这娇娇俏俏的小丫鬟心里早就有了数。到底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对于自己孙儿的那点心思怎么会瞧不出来?她道:“若不是我那儿媳亲自开口管我要你,我还真舍不得。”这倒是实话,阿皎这小丫鬟年纪虽小,可做起事情来素来稳妥,最重要不爱嚼舌根,只安安静静做好自己分内之事,没法让人不喜欢。 阿皎进府没多久就到老太太身边伺候,连这三年,自然也生出一些感情,如今听老太太这般说着,才道:“奴婢也舍不得老太太……” 老太太笑了笑,又似是关心的问道:“在寄堂轩待得如何?珩哥儿的性子我最了解,不过话少了些,对下人向来不错。”小姑娘面色红润,雪肤妙目,这气色比在半锦堂伺候的时候还要好。 阿皎点头,赞同老太太的话,“世子爷对奴婢很好。” 老太太稍稍垂眼,眸中露出一丝了然,又抬眼看向身边的小姑娘,见她眸色坦荡,瞧着又是一副稚嫩青涩的模样,的确还是个黄花大闺女。说实话,她心里倒是有些惊讶。之前兰氏管她要阿皎,她先是好奇,毕竟兰氏仗着娘家和太后一贯目中无人,如何会有管她要人的时候?可之后却是隐隐觉得不对劲,又听得兰氏言语含糊说出是为珩哥儿开荤之事,她就应允了。 大户人家的男子,十六岁娶妻,在这之前屋里哪能不放几个通房?这种事情虽然要节制,却也不能憋着,不然以后可是要坏事儿的。所以在这件事上,她也曾经多次叮嘱过兰氏。可谁晓得她这孙儿性子古怪,对于男女之事丝毫不感兴趣,到了十八岁,好说歹说同意收房了,病好之后却又忽然改了口,说什么都不肯要。 老太太又打量了一眼。 这阿皎,容貌性子都是没的说的,只要换下这身丫鬟服,穿上世家姑娘的衣裳,谁人都以为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哪能看得出是个小丫鬟? 兰氏既然指名要阿皎,其中必定是有原因的。待她知晓是孙儿自己中意,她哪有不给的理? 这府中可寻不出第二个像阿皎这般生得整齐的丫鬟。再说了,这小丫鬟在她身边伺候了三年,最是知根知底儿,这么好的性子,就算以后成了孙儿的通房,也不用担心会像那些狐媚子一般缠着孙儿败坏了身子。如今不过几日,她便瞧着孙儿上了心,这血气方刚的年轻男子,哪能丝毫没那方面的意思?老太太心道是自己太着急了,凡事要循序渐进才行,待日后孙儿开了荤,知晓了男女之事的妙处,这亲事自然也会点头。而这阿皎,她也偏袒着,抬个姨娘也是可以的。 老太太道:“好好伺候珩哥儿,这靖国公府是不会亏待你的。” 这话听着倒是有些直白了,阿皎抬眼看老太太,一时也明白了几分。老太太虽然喜欢她,可到底比不上自己的亲孙子。世子爷一直不肯娶妻,老太太定然也抱着和国公夫人一样的心思。 阿皎垂了垂眼,心里又几分不是滋味。 她不愿以色侍人,此时此刻也不得不点了头:“奴婢知道。” 选好了长命锁,阿皎跟着老太太出来,正好瞧见这位唐姑娘笑得开心,似是同身侧的世子爷在说什么。世子爷虽然没怎么开口,不过这面容看着还是比平日稍柔和一些,想来对这位唐姑娘还是亲近些的。阿皎看了一眼,然后去打量老太太的脸色,见老太太双眸含笑,心中也有几分明白了。 只是—— 阿皎蹙了蹙眉。 唐姑娘不过十六岁,世子爷的年纪……好像大了些。 萧珩自然不晓得阿皎心里头在想什么,见阿皎出来了,则领着人出了琳琅馆。上了马车,才开口看着阿皎,问道:“祖母同你说了什么?” 阿皎没想到世子爷会问这个,便回答道:“老太太让奴婢好好伺候世子爷。” 闻言,萧珩点头“嗯”了一声。他祖母喜欢阿皎,自然不会为难她,是他多想了。 阿皎见世子爷又没了话,如今稍稍摸清了他的性子,便没有如一开始那般怕他,主动说起了话,道:“听老太太说,大姑娘生得小女娃粉雕玉琢,胖乎乎的很是可爱。世子爷不打算准备满月礼吗?”大姑娘是世子爷的亲妹妹,如今亲妹妹生了个这么可爱的女儿,他这当舅舅的自然要给外甥女备点儿小礼。 一贯安静的小姑娘,如今却说起了话,的确令萧珩有些惊讶。他低头,见小姑娘双眸含笑,一时心情也好了几分,便对那刚出生的外甥女也多了几分好奇。 胖乎乎的、粉雕玉琢的女娃娃…… 比起男娃,他素来喜欢女娃。   ☆、第010章 :掐架 · 阿皎不过是一提,没想到世子爷居然上了心。 马车停在了附近的铺子旁,阿皎帮忙挑了一个桃木挂件儿。这桃木挂件儿虽不似老太太买的那长命锁贵重,可胜在雕刻精致,寓意极好。而且,大姑娘可是世子爷的亲妹妹,宣平侯府又是什么人家?大户人家一贯是喜欢寓意好的多过于值钱的。 两人回了国公府,刚跨进寄堂轩,便见穿着一身半旧藕荷色短袄的如意忙迎了上来,冲着萧珩屈膝行礼道:“世子爷回来的正巧,三公子这会儿刚来了寄堂轩。” 如意口中的三公子便是萧瑭,是陆姨娘所出,年方十九。这位三公子萧瑭继承了国公爷和陆姨娘的容貌,生得相当俊朗,又年少有为。若说唯一不好的地方,那便是这庶子的身份了。 如意见世子爷走了进去,则吩咐身后的阿皎:“赶紧去沏茶。” 阿皎道了一声“是”,然后去准备茶水。 她端着茶盏走进内厅,一抬眼就正好瞧见三公子含笑的脸,瞧着斯斯文文,温润有礼。这位三公子固然长得出众,可若要真的论容貌,绝对比不过世子爷。只是三公子生来就爱笑,格外讨长辈们的喜欢。如今越发长大,便成了一个温润如玉的翩翩佳公子,看得国公府那些那丫鬟面红耳赤,杏瑶便是其中之一。 阿皎递上茶。 萧瑭接过阿皎手中的汝窑茶盏,掀开茶盖瞧了一眼,忍不住看着阿皎道:“难得阿皎姑娘还记得我的习惯。”说着又瞧了萧珩一眼,“碧阳的雪峰毛尖,今儿我可是有口福了。” 阿皎这几年在老太太身边儿伺候,而三公子跑去老太太的半锦堂一贯勤快。这一来二去,自然也晓得这位三公子的口味。世子爷喜欢喝清茶,爱淡些的;而三公子口味略重,最喜欢喝浓茶,所以每次她泡茶的时候都会多放一些茶叶。 听了这话,执着茶盏的萧珩手顿了顿,对着阿皎道:“你下去吧。” 阿皎晓得三公子同世子爷有话要说,遂行了礼,施施然退下。 · 阿皎回了下人房,一进去便瞧见玲珑和锦瑟都在。 虽然三人待在同一个院子里,可她与这二人的关系素来不好,平日里几乎都不说话。再加上她这段日子一直在世子爷身边伺候,回下人房的时间也极少。她正打算坐下歇歇,便瞧玲珑朝着她走了过来。 这些天天都是阿皎一人在世子爷身边伺候,别说玲珑这个急性子的忍不住,就连一贯淡定的锦瑟也有些按捺不住。玲珑生得一张清秀干净的脸蛋,长得高挑,明明是个丫鬟,眼下瞧阿皎的眼神,倒像是主子一般。 阿皎不动声色,只坐了下来,抬眼客客气气问道:“玲珑姐姐有何事?” 依着玲珑往常的性子,这会儿哪里会同阿皎好好说话?可她念着之前锦瑟的叮嘱,觉得还是有些在理的,遂露出一丝笑意,道:“我晓得刚来的那会儿对阿皎你态度有所不佳,可我素来性子直,你也别太放在心上。”这话说得不情不愿,明显是客套话。之后又道,“你瞧,这些日子你天天在世子爷屋子里伺候,我和锦瑟姐姐却显得发慌,咱们都是领的一样的月钱,可你一人却做了我们三个人的活儿,我瞧着也有些不大好意思……” 话说到这份上,阿皎心里也明白了。 阿皎道:“这事儿我可做不了主,全听世子爷的。”世子爷性子古怪,眼下她才刚刚同世子爷相处的好一些,难不成巴巴的跑去跟世子爷说,让玲珑和锦瑟分她的活儿?再说,她还真没干什么活儿。世子爷不像一般的公子,大多数事情都喜欢亲力亲为的。就连每天早晨,都是穿戴整齐之后才让她进去伺候。 阿皎说得是实话,可落在玲珑的耳中,却有些不舒服了。 玲珑心想着,这分明是霸占着世子爷,不许别人染指。小小年纪就生得狐媚,一个小丫鬟就像博得世子爷所有的宠爱,胃口还真大,不怕撑死。可面上却仍道:“我知道阿皎你做事本分,可你想啊,你在世子爷身边也伺候这么多天了,世子爷对你也不错。这事儿只要你提一提,世子爷哪里会不答应?如此一来,对你我来说都是好事,你说对不对?” 阿皎没有接话,只问道:“你可有问过如意姑姑?”毕竟如意姑姑是寄堂轩的掌事姑姑,这种事情按理说应该问过她才是。 玲珑瘪了瘪嘴没说话。 她哪里没问?第一日阿皎被世子爷唤去守夜,她原以为接下来就轮到她和锦瑟了,可连着几日都是阿皎,压根儿就没她们的事儿。世子爷时不时带着阿皎出去,更甚至还去了明远山庄,有幸见到了韩先生。她心中不平,不顾锦瑟的劝告去问了如意姑姑。 世子爷身边伺候的人,都归如意姑姑管,如意姑姑曾经是国公夫人身边的人,做事一向井井有条,没有理由对这件事情不闻不问。可她问了,如意姑姑也不过是说让她们好生待着,稍安勿躁,有她们伺候的机会。 她怎么稍安勿躁? 再待下去,恐怕世子爷就被这狐媚子勾了魂,说不准吹吹枕边风就把她们从寄堂轩撵出去,亦或是当个粗使丫鬟扫扫院子什么的。 玲珑有些绷不住,语气也冲了些,“咱们都是世子爷的丫鬟,没理由你一人占着不放。今儿我们就把话说开了,你同世子爷提一提,咱们三人一道伺候世子爷,以后相处和睦,姐妹相称,你说如何?” 她又不是三岁小孩,哪里会不晓得玲珑的打算?她才不会做这种蠢事。阿皎便道:“你都说了,我不过是个丫鬟,在世子爷面前说不上话。这些事情你还是和如意姑姑去说吧。” 虚伪。 玲珑暗暗腹诽,想到了什么,挑了挑眉嘴角一弯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是什么打算?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用些下三滥的手段勾|引世子爷。想来这几日你也够卖力了,世子爷贪图新鲜,才留你几日。等日后腻了,便会觉得你行为放|荡,不知礼仪廉耻。这般粉头似的行径,你以为世子爷真的会上心吗?” 玲珑的话太难听,阿皎没法儿再忍,遂冷着脸道:“我和世子爷清清白白,若是这番话传到世子爷耳朵里去,恐怕以世子爷的性子也不会让你再继续留在寄堂轩。” 玲珑顿时面色一僵,有些害怕。 那话脱口而出,的确难听了些,可她的确是这么想的。眼下阿皎提到世子爷,玲珑便有些慌,之后又想到了什么,故作镇定的笑了笑,语气怪异道:“清清白白?好一个清清白白,说得好像自个儿是如何冰清玉洁一般……”说着,她立刻走到阿皎的床铺旁,掀开褥子从下面拿出一本泛黄的小册子,摊开来对着阿皎道,“你现在还敢说你是清清白白,对世子爷没有非分之想?” 阿皎没想到玲珑会乱翻她的东西,这册子虽是见不得人的,却也是国公夫人给的。这事儿若是传了出去,说得也是她这个小丫鬟如何的狐媚惑主,国公夫人不可能替她将这事儿拦下来。 阿皎伸手去夺,玲珑却是一个转身避了开来。 终于见到阿皎面色激动,玲珑愈发不知收敛,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道:“你瞧瞧,这小身板还没长全,就想着用这张脸和胸前这两团勾引世子爷。我今儿倒要看看,你这身子骨到底有多能耐……” 玲珑素来是个憋不住气的,性子冲。平日里对着主子们低声下气也就算了,如今对比她还小几岁的小丫鬟低声下气,教她如何忍得? 玲珑将手中的册子扔到一旁,立刻就动起手来。 怎么说玲珑也比阿皎年长几岁,生得又高挑一些,力气自然也大。她上前一把揪住阿皎的领子,将阿皎穿着的绿色小袄扯了开来。 脖子上隐隐作痛,似是被玲珑的指甲划了一下。阿皎吃痛蹙眉,恼怒一番,用力将玲珑推开。 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身子尚未长开,浅绿色的小袄被扯开,露出白皙纤细的脖颈,可里头的玉肤却是欺霜赛雪,瞧着洁白莹润,娇娇嫩嫩,这袄子的绿愈发衬得她的肌肤青葱水嫩。沿着脖颈往下,便是微微耸起的玉峰,此刻正大口大口喘着气,这娇嫩饱满处亦是起起伏伏,教人浮想联翩。就算这身子被最普通的短袄裙子包裹着,却也能看出是如何的玲珑有致、曼妙无双。 这副媚人的样子,看得玲珑越发来气,气得音色颤抖的骂道:“狐媚子。” 啪—— 话音未落,响亮的耳光声顿时令屋内安静了下来。玲珑面色惨白,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紧紧捂着脸颊怒不可遏道:“你……你居然敢打我!”   ☆、第011章 :热乎 · 阿皎素来脾气好,却也不是任人欺负的。 她一进府就到老太太身边伺候,老太太待她好,半锦堂嫉妒的丫鬟也不是没有。若是她一再忍让毫无作为,如今也不会顺顺利利的混到这份上。倘若半路没有国公夫人插上一脚将她调来寄堂轩,她得了老太太的欢心,许是能提早出府。 阿皎见玲珑欲发作,站在一旁从头到尾都没说话的锦瑟倒是拉着了她。 可惜玲珑就像个疯婆子一样,大吼大叫的。 阿皎不急不缓拢了拢短袄的领子,拾掇好衣裳之后才道:“你若再敢胡言乱语,可不单单是这一巴掌了。”她又若无其事将册子收了起来,继续道,“这小册子的事情你若是要张扬便尽管去,我绝不拦你。可我得事先告诉你一声,这册子可不是我自个儿的。” 这话听得锦瑟的脸色瞬时一变。 阿皎这些天一直在世子爷的身边伺候,连世子爷身边的小厮竹笙也对她客客气气的。 世子爷是个血气方刚的男子,可他晓得两人之间还真没什么事儿。晚上屋子里没什么动静,世子爷每日的褥子都是干干净净的,没什么痕迹也没什么味道,足见两人的清白。可男女之事这档子事儿,时间长了哪里忍得住?这会儿世子爷这么喜欢阿皎,说不准这册子也是…… 锦瑟晓得阿皎的能耐,不然也不可能这么小的年纪就得到老太太的欢喜,而来寄堂轩的头一日,国公夫人还专程让芳洲姑姑来找过阿皎。 所以……惹不得。 她一向冷静,今日却因世子爷的事情失了分寸,对于玲珑的举止也没有进行阻拦。若是今天这件事情闹大,对她俩来说也没有什么好处。而且,万一世子爷真的有意护着阿皎,最后倒霉的还是她们。如此一来,这寄堂轩不就是阿皎一人独大了。 锦瑟有些后怕,看着阿皎,见她似是愠怒,一张俏脸微微泛红,愈发显露出女子的娇媚来,她歉然道:“这事儿的确是玲珑做的有欠妥当,阿皎你别往心里去,玲珑这性子就是这样,直来直去的……” “锦瑟姐姐,她——”玲珑睁大眼睛。 锦瑟打断了她的话,冲着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别说话。 玲珑瞧见了,委屈的撅了撅嘴,明显是不服气。 阿皎的手劲儿不大,而且也不过是使了六七分力气,所以这脸颊瞧着还真看不出来。见玲珑安分了,锦瑟才道:“你放心,这件事情不会传出去。毕竟咱们都是寄堂轩的丫鬟,闹出这话事情丢得也是世子爷的脸面。所以……玲珑有错在先,阿皎你也出过气了,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成不成?” 阿皎像是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听了之后也不过是稍稍点了点头,而后走到窗前整理头发。 · 晚上阿皎过去伺候的时候,萧珩看着她脖颈上的划痕,开口问道:“怎么回事?” 阿皎没想到世子爷会注意这个,她方才用粉遮了,想来还是遮不住。阿皎道:“奴婢不小心划到的。” 萧珩听了没说话。 阿皎也当世子爷不过是随便问问罢了。可晚上她替世子爷铺床的时候,却见他从榻边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瓷瓶,正是世子爷挨了一藤鞭,老太太专程让林姑姑送来的那瓶药膏。阿皎没敢去接,自己这划痕不过浅浅一道,犯不着用这么好的药膏。 萧珩道:“我看着碍眼。” 阿皎顿时脸烫,敢情是她自作多情了。她接过小瓷瓶,屈膝道了一声:“多谢世子爷。”然后低着头走了出去。 阿皎坐在榻边,稍稍敞开衣领,小心翼翼打开小瓷瓶,倒出一些药膏来。这药膏晶莹剔透,味道很是好闻。只是她晓得这药膏金贵,所以也不敢用太多。 次日阿皎特意下厨做了一盘糖醋排骨,算是对世子爷昨日那药膏的答谢。 下午则是跟着世子爷去了书房,在一旁伺候着。不过这次世子爷却没有让她傻愣着,而是递给了她一本《秦懋庸游记》,让她誊写。 因爹爹是秀才,阿皎打小就喜欢看书识字。对于这些珍贵的名家孤本更是喜欢的紧。只是身份使然,有些她心心念念想看的书一直没机会看。秦懋庸是大齐的大家,十六就开始游历各国,她素来仰慕。在爱书之人的眼中,这本瞧着甚是普通的书籍,却比再多的珠宝还要珍贵,眼下看着一下子就目不转睛了。 看着小姑娘因兴奋而晶亮的眸子,萧珩却故意问道:“怎么?不会写字?” “不,不是。”阿皎赶紧回答,生怕他将这本游记收回去。她含笑接过,对着萧珩道,“奴婢一定会认真誊写的。”没有什么是比这儿更好的活儿,她自是乐意之至。 阿皎捧着游记坐到窗边的黄花梨楠木小桌旁,准备好了笔墨纸砚,认认真真的誊抄起来。她一边看一边抄,写得格外认真。至于她的字,写得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没什么可挑的。在半锦堂的时候,老太太就经常让她抄佛经,几年下来,她的字自是长进不少。 整整一个下午,阿皎抄写好了厚厚一叠。 瞧着外头天色渐暗,才暗道不妙:她光顾着看书抄书,都忘记给世子爷准备茶水了。阿皎懊恼不已,可抬了抬眼,瞧着世子爷看书看得认真,一时也没敢打扰。 萧珩合上书册,走过来看她下午的成果。 认认真真瞧了之后,才不吝夸赞道:“字写得不错。”他晓得她做事一向尽己所能做到最好,而且生来聪慧,别人话三天学的东西,她一天就能学会。 萧珩又顺理成章的将昨日紫檀木小匣子拿了出来,放到桌上。 阿皎眨了眨眼,有些不大明白,翕唇疑惑道:“世子爷?” 萧珩面不改色,说道:“这些首饰六姑娘不喜欢,我也无处可安置。你这几日再帮我誊抄几本游记,这个……就给你吧。” 阿皎觉得,世子爷太过败家,简直是个挥霍无度的主。 今日让她有缘得见这游记孤本,已是三生有幸了,这报酬未免也太丰厚了些。可另一方面,阿皎也有些自责,六姑娘不喜欢这些首饰,可这些首饰都是她挑的。眼下世子爷将这些首饰给她,莫不是专程指责她的眼光? 思忖片刻,阿皎提议道:“六姑娘若是不喜欢这些首饰,明儿可以带着这些去琳琅馆换。这样岂不是更好?”说着,她又抬眼细细打量了面前男人的表情。 萧珩身姿颀长,瞧着身边这个不过到他心口的小姑娘,眸色淡淡,轻启薄唇道:“不用了。” 如此话不投机,阿皎也没法再讲下去。可这匣子里的首饰可是值整整两百两银子,都能买二十个她了。只是——她见世子爷面色越发难看,心里也有些发忪。她晓得这大户人家的公子个个都是要面子的,她不收,就是不给他面子。原先她还以为世子爷同别的世家公子不一样,可到底是从小养尊处优的,骨子里的习惯还是改不掉的。 阿皎道:“奴婢……多谢世子爷。” 闻言,萧珩的面色这才稍稍缓和了些,对着阿皎道:“三日后你随我一道去宣平侯府。” 三日后便是世子爷那外甥女的满月宴,世子爷当然要去的。这些日子,阿皎也习惯了世子爷出门带上她,眼下听了也不过是点了点头,道:“嗯,奴婢晓得了。” 阿皎捧着匣子回下人房的时候,玲玲和锦瑟正好不在。虽然她心中坦荡荡,可眼下收了世子爷这么多贵重的首饰,若是被看见了,她可是怎么都说不清的。 阿皎蹙了蹙眉。 她慢慢将匣子打开,看着里头整整齐齐摆放着的金丝香木嵌蝉玉珠钗、羊脂色茉莉小簪、珊瑚手钏、嵌珠金项链……这每一件都是极精致华美的。这么好看的首饰,她不晓得六姑娘为何不喜欢,可她一想到六姑娘最不缺这些漂亮首饰,宫里也时不时赏赐一些,对于这些不喜欢也就不足为奇了。 自打阿皎十岁来了靖国公府之后,就从来不会亏待自己。除了身上用的,每年生辰的时候,她都会买一件漂亮的首饰犒劳自己。那些簪子珠钗虽然不是出自琳琅馆的,对她来说却也是极奢侈的。 阿皎摸着珊瑚手钏,弯唇笑了笑。 听到敲门的声音,阿皎赶紧将珊瑚手钏放进小匣子,起身去开门。瞧见是如意,阿皎才客客气气的行了礼,“如意姑姑。” 如意晓得这小丫鬟在世子爷的心里不一般,至少现在还热乎着,对阿皎也多了几分温和之色,说道:“我就是特意过来同你说一声,锦瑟和玲珑都搬到对面那屋子去了。以后这里就你一人,若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同我说……”   ☆、第012章 :得失 · 虽说如意姑姑平日里待她不错,却也不会如此兴师动众。 如此一来,在这寄堂轩,能这般护着她的也就只有一人了。阿皎嘴角翘了翘。她来寄堂轩的日子不长,世子爷待她如何她心里也是晓得的。可她原想以为,世子爷不过是个体恤下人的主,眼下瞧着,这举止倒有些奇怪了。 可主子心里是如何想的,岂是他们这些下人可以任意揣测的? 而且—— 阿皎打量了一番。 她一人独住在这偌大的屋子里,自是欢喜还来不及。这么一想,阿皎也就没多问,只笑盈盈谢过如意。 阿皎素来是个知恩图报之人,这件事情自然是记在心里的。 到了晚上,她伺候完世子爷,就到外间誊写游记。今儿一下午,她一面看一面抄,对于这本游记越发是爱不释手。而另一方面,她则是想早些抄好给世子爷。 桌上点着罩灯,阿皎誊写认真。 待二更梆子敲过之后,阿皎才隐隐有些困意,可更要不得的便是这双手冻得僵硬,写起字来也有些木木的。 比起下人房,世子爷这屋子里算得上是暖和的。只是——许是世子爷是男子,这大冷天的屋子里并未烧地龙,所以晚上的就这么坐着,的确有些冷。而偏偏她是个极畏寒的人。阿皎听着里间传来的动静,立马起身走了进去。 她瞧着着一身白色寝衣的世子爷下了榻,这才赶紧问道:“世子爷要喝水吗?” 说着,她立马走到桌边,倒了茶才道:“都凉了,奴婢这就出去。” “不用了。”萧珩叫住了她,拧了拧眉道,“我不渴,只是……有些头疼睡不着。”他胡诌的很顺口。 这样啊。 阿皎将茶盏放下,想了想才道:“老太太也有头疼的毛病,奴婢以前经常帮老太太揉。世子爷若是不嫌弃的话,就让奴婢替你揉一揉吧。”大晚上的头疼,想来无法入眠。阿皎有些同情。可这话说完,她便想到世子爷不喜欢外人的碰触,遂有些忐忑的抬眼看着他。 萧珩却点了点头,面色淡然坐到了榻边。 阿皎面容莞尔,然后从一旁的衣架上拿过袍子替他披上,万一着凉了可就不好了。阿皎想动手,却念着自己的手太冰,她轻轻搓了几下,等捂热了才放到世子爷的脑袋两侧,轻轻揉了起来。 头疼不过是个借口,可眼下身后的小姑娘如此体贴的伺候自己,萧珩倒有几分享受。她来寄堂轩已有一段日子了,可他终归不舍得怎么使唤她,最多让她做一些轻松点的活。当然,也没有让她近身照顾。眼下她挨得近,身上好闻的味道让他觉得很舒服。 这双柔弱无骨的小手素来巧,能做出可口的饭菜,绣出精致的图案,还能写得一手好字……而且还为他……萧珩想到了那些事,顿时耳根子有些烫。他享受这一刻的安宁,之后才若无其事开口道:“你在家的时候,也这般照顾家人吗?” 阿皎倒怎么紧张,脸上带着笑意回答道:“我爹爹时常头疼,所以我经常帮他揉。在家里……我是长姐,自然要照顾弟弟妹妹。” 可就是这么一个乖巧懂事的闺女,却用十两银子给买了。萧珩敛了敛眉。 阿皎晓得世子爷同国公爷的关系不好,这靖国公府,国公爷同陆姨娘她们瞧着才像是一家人。至于国公夫人,则是个强势的个性。可在夫君面前也是如此,这夫妻俩的感情如何会好?阿皎低头看了看面前男人的背影,心道:世子爷同国公夫人说话也是客客气气的,唯有对六姑娘才会生出几分兄长的宠爱。这般的性子,实在是难以让人靠近。 寄堂轩太|安静,虽然她日子过得舒坦,却觉得冷清了些。而她,瞧着性子稳重,说到底也是个爱热闹的人。 世子爷今年二十有五,过了年就二十六了,若是成了亲,眼下孩子恐怕都有好几个了,也不用忍受这般的冷清。晚上睡觉的时候,身边有美貌温柔的妻子,又怎么会大半夜额头疼睡不着觉呢? 阿皎想得有些远了。 她有时觉得世子爷很好相处,可又是却捉摸不透他的性子。 揉得舒服了些,萧珩有些心猿意马,才突然道:“你出去拿点酒吧。” 酒?阿皎的手顿了顿,心道:这大晚上的,怎么想着要喝酒了呢?而且她在寄堂轩伺候的这些日子,世子爷可是滴酒不沾的。她心存疑惑,却也道了一声“是”,然后去了外边拿酒。 阿皎从小厨房拿了一壶酒,见世子爷已经衣冠整齐的坐在桌边,这才拿出酒杯替他斟满,道:“这天气冷,世子爷喝点儿酒暖暖身子也不错。” “嗯。”萧珩微微颔首,十分的正经。他接过阿皎手里的白玉酒杯,说道,“你也坐下吧。” 听言,阿皎木木的坐了下来。 萧珩看着面前这个略显拘谨的小姑娘,从旁拿出另一个白玉酒杯,倒了酒,才道:“陪我一起吧。”他的眸色坦荡荡,显得相当的君子。 阿皎沾酒必醉,所以这会儿还真不敢随便喝酒。她还记得上回陪着杏瑶胡闹,偷偷喝了一回,结果醉得一塌糊涂,还闹了笑话。眼下世子爷让她喝酒,她若是喝了,指不准会做出什么事情。阿皎犹豫道:“奴婢酒量浅……” 他自然晓得她酒量浅,可今日也不晓得怎么回事,心中按捺不住,不甘愿在看她恭敬乖巧的模样,便道:“只喝一杯。”想着昨日她同萧瑭之间的举止,他的语气便强硬了几分。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她还能再推脱什么。 阿皎点了点头,小心翼翼拿起酒杯,闻着杯中香醇的酒香,勾的她心里有些痒痒的。世子爷待她不薄,若是按照这般下去,兴许她早日出府也有望了。阿皎抬眼,看着面前男人骨节分明的修长大手,执着玉质酒杯,愈发显得这手好看。 她低头抿了一口。入口苦涩,舌尖发麻,辣的眼泪都出来了。可眼下是在世子爷面前,她连呛都不敢呛出来,只能憋着。可是这酒回味却极香醇,她慢慢适应它的味道,不知不觉就将这一杯给喝完了。 脑袋开始晕晕乎乎的。 萧珩放下酒杯,看着小姑娘雾蒙蒙的双眼,晓得她有些醉了,这才又替她满上一杯。略有醉意的人,对于酒的意志力一贯薄弱,虽然之前说了只喝一杯,可眼下却还是乖乖将他倒的酒一股脑儿喝个干干净净。 看她醉的厉害,萧珩很满意。 只是她酒品不错,醉了也不过是乖巧的趴在桌上。他不甘于此刻的安静,伸手将她勾进了怀里。她跌跌撞撞的扑倒他的怀里,呢喃一声抬起了头,双颊绯红,眸色朦胧的看着自己,娇娇弱弱的唤了一声:“世子爷……” 醉了,还认得他。 萧珩面色泛柔,低低的“嗯”了一声,然后伸手理了理她额头的碎发。他的眼睛落到了她粉嫩的红唇之上,她未涂口脂,可这唇却嫩如花般。 萧珩喉头一动,这才忍不住俯身亲了一口。 她不满的呜咽一声,将手抵在他的胸膛,用力的推了推。 萧珩有些脸烫。不知是因为喝了酒,还是因为自己的无耻行径。 “阿皎。”萧珩低低唤了一声,然后让怀里的小姑娘坐到他的腿上,双臂牢牢的圈着,使她乖巧的靠在他的怀里。末了则又忍不住在她的额头亲了一下,他沿着她的鼻尖往下亲,气息有些紊乱,托着她的后脑勺吻着她的唇,哑声诱哄道,“乖,张嘴。” 她一贯听话,本能反应便乖乖的张了嘴。 萧珩有些犹豫,可到底只不过犹豫了片刻。平日她睡着,他也不敢闹出太大的动静,毕竟他不想在她心里落下一个无耻下流纨绔自己的印象。他尝了片刻,恋恋不舍的退出,含着她的唇轻轻咬了一口,抵着她的额头低声问道:“喜欢在寄堂轩的日子吗?” “……嗯。” 萧珩弯了弯唇,又问道:“那你……还想着出府吗?” “唔……想。” 萧珩皱了皱眉,低头又含了含,认认真真道:“可是我不会答应的。”说着,他又揉了揉她的耳垂,见怀里的小姑娘缩了缩什么,痒得唇角上扬,这才露出微笑,“你是我的。” 他狂喜过,绝望过,而看着她好端端的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却忘记了该怎么做。没有人比他更明白这种滋味。原以为让她好好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才是对她最好的,可这样一来,免不了他心心念念。他自问不是君子,不会眼睁睁看着她出府,成亲生子。与其这样,倒不如对她好一些。 至于有些事情,他总会想到解决的办法。 软玉温香在怀,萧珩觉得自己这七年没有白过。这七年的时间,让他明白自己曾经错在哪里。他弯了弯唇,起身将她抱到了外间。看着桌上放着的纸笔,想着她认认真真的模样,双眸也泛起了柔色,然后将人放到榻上。 他就坐在榻边看着她,可他觉得这样做还不够。 萧珩认真思忖片刻。 这才脱鞋上榻,一把将人勾进怀里。   ☆、第013章 :君子 · 次日阿皎头痛欲裂。待睁开眼睛,入目皆是一片亮堂堂之时,心都凉了半截。她素来做事稳妥,伺候主子这事儿上鲜少出差错,今日生生睡到这个时辰倒是头一回。 来不及细想,阿皎赶紧起身,穿戴妥当。她走进里间,一时步子顿了顿,才脸颊发烫翕了翕唇道:“世子爷,奴婢……” 萧珩正在穿袍子,手顿了顿,眸色略含心虚,之后却若无其事看了她一眼,道:“过来吧。” 阿皎晓得这会儿自己说什么也无济于事了,唯有好好伺候世子爷。她抬手认认真真替面前的男人穿好了袍子,然后拿过搁在一旁的玉带替他系上,抚平每一处褶皱。待伺候完漱口净面之后,她才忍不住抬眼打量着世子爷的脸色。世子爷生得相当俊朗,是她见过模样最好看的男人,平日里都是不苟言笑的,眼下这眉宇间倒是露出几分难得的温和之色。 想来心情颇佳。 阿皎松了一口气。 心道:既然世子爷没提,那她还瞎想什么呢? 萧珩瞧着她战战兢兢的模样,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想了想就开口道:“今日你不用伺候我了。” 阿皎吓了一跳,“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仰着头语气急急道:“奴婢知错了,但凭世子爷责罚,只是……只是别赶奴婢出去。”若是世子爷将她赶出了寄堂轩,那她就完了。 萧珩未料到她有这么大的反应,立刻将她扶了起来。他看着她的脸,见她面色发白,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酒气,这才解释道:“我没有罚你的意思。昨日之事,的确是我强人所难。未料你酒量这般浅……”说道此处,萧珩清了清嗓子,对上小姑娘水汪汪的眼睛,继续说着,“今日放你一天假,你好好休息。” 听到这个,阿皎楞得檀口微张,有些回不过神来。 只是……只是今日而已。 方才世子爷这么一句话,的确将她吓个半死。若是世子爷生了气不要她,那她也不可能再回到老太太的半锦堂,而且国公夫人之前还叮嘱她好生伺候世子爷……阿皎突然才明白,这靖国公府,她唯一能仰仗的就是世子爷了。 虽是虚惊一场,可阿皎还是有些羞愧,咬了咬唇,语气坚定的保证道:“奴婢知错了,以后绝对不会再出错了。” 身份使然,萧珩知道自己不能多说什么安抚她,只尽量让她安心。他也明白,她看着再如何的乖巧懂事,做事稳妥,到底还是个未满十四岁的小姑娘。这么一想,萧珩难得语气温和的揶揄道:“难道在你眼里,我就这么可怕?” 她哪里敢这么想啊? 阿皎听了赶紧摇头,低声愧疚道:“不是。只是奴婢做事有欠妥当……” 萧珩不想听她自责的话语,每说一句就会加深他心虚,便语气淡淡道:“好了,你去好好休息罢。叫竹笙过来。” 阿皎点了点头,赶紧退下。 · 阿皎回了下人房,坐在妆奁前瞧了瞧自己的容色。 发觉来寄堂轩不到一个月,她这脸颊也圆润了些。大齐女子皆以纤细为美,除却这些,便是胸前这两团,讲究的是玲珑有致。只有面容精致,体态婀娜,才算得上是美人。她虽年纪小,可懂得事儿却不少,所以她一贯爱惜自己。皆道“女为悦己者容”,可阿皎觉得,没有姑娘家不喜欢自己生的赏心悦目的。 自己才最该疼惜自己。 阿皎想着,看着镜中的自己,弯了弯唇。今日出了这么大的差错,世子爷竟然没有罚她,而且还给她放了假。 阿皎有些庆幸。 ——世子爷真是她见过最温良宽厚的主子。 今日难得有空休息,加上心情好,阿皎便去厨房做了一些糕点送去给杏瑶。杏瑶住的下人房是六人间的,只不过这会儿大家都去忙了,只余下杏瑶一人。两人就坐在窗边的桌子旁聊天儿。 阿皎将昨日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杏瑶,末了则又忍不住夸赞了一下世子爷。 杏瑶吃着糕点,惊讶道:“一直以为世子爷性子沉闷,没想到还挺会享受的。”她顿了顿,又道,“这大晚上,一个男子同一个女子共饮,你别告诉我你俩什么事情都没有……” 阿皎晓得,杏瑶一直盼着她成世子爷的通房,以后顺利当上姨娘,然后衣食无忧。 “世子爷是正人君子,你可别瞎说。”阿皎的语气有些护短。可说起来,昨日晚上她醉了之后到底有没有发生什么,她的确是记不清了。可世子爷是什么样的人品,她待在身边伺候了这么多日,最清楚不过了。她瞧着杏瑶不信,便继续道,“我在世子爷身边伺候这么久了,世子爷可一直都是极守礼的……” 杏瑶眨了眨眼睛,咬了一口手里的桂花糕,声音含糊道:“那沐浴的时候……你难道也没碰过他的身子吗?” 身子。 阿皎突然想起了那晚替世子爷抹药……那个好看到极致的背,她察觉到耳根子有些烫,赶紧摇了摇头,“没有,世子爷不让我近身伺候。” “这倒是稀奇了。”杏瑶微微蹙眉道。之后想到了什么,贼兮兮的笑了笑,对着阿皎招了招手。阿皎瞧着,便将脑袋凑过去一些,听着杏瑶悄悄说道,“其实呢,咱这靖国公府,对于世子爷还有一个说法……” “嗯?”阿皎不明,遂眨了眨眼。 “就是,听说——世子爷有断袖分桃之好。”到底是小姑娘,说完这话,杏瑶的脸也有些红。 阿皎神色木然,明显是有些震惊,喃喃道:“不会吧?”世子爷这么光风霁月般的公子,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有那种爱好呢? “怎么不可能?”杏瑶努了努嘴,为了让阿皎相信自己的话,一本正经道,“你瞧瞧,晏城哪家的公子二十五了还没碰过女人?就算是像三公子这么君子的男子,房里不也有墨荷琼月她们吗?你看呐,寄堂轩丫鬟少,世子爷这么一个血气方刚的大男人,却不喜欢丫鬟近身伺候。而且……”杏瑶又上上下下打量了阿皎的脸,越发笃定道,“你长得这般千娇百媚,整日在世子爷面前晃来晃去,世子爷居然没一点儿心思,那还是个男人吗?” 得,敢情看不上她就成了“不是男人”了。 阿皎笑了笑,压根儿没把杏瑶的这番胡诌的揣测放在心上。毕竟这靖国公府人多嘴杂,一件小事就能传出好些个版本,天花乱坠的,没几分可信的。 两人聊了一会儿,杏瑶便送阿皎回去。 经过花园的时候,迎面而来一个身形高大、穿着一袭墨绿色锦袍的俊朗男子,身旁跟着一个青衣小厮,正是靖国公府二公子萧琮和他的贴身小厮常瑞。杏瑶面色一僵,晓得这会儿躲也来不及了,只硬着头皮同阿皎一道屈膝行了礼,“奴婢见过二公子。” 二公子萧琮,面容俊朗,只一双眸子略含轻佻放荡,显露纨绔本性。如今碰巧遇上这两个心心念念的美貌丫鬟,便是面露欢喜。只不过到底是大庭广众,他也不会做出什么事儿来,不过心里有些痒痒的却是真的。 他细细打量面前这两个小丫鬟,暗道:当真是一个比一个俏,身段一个比一个好。 萧琮道:“不必多礼。”他含着笑意,一双黑眸尾梢微微上挑,显得相当的风流倜傥,看向杏瑶,道,“杏瑶姑娘真是生得越来越漂亮了。” 这位二公子语气放荡,杏瑶顿时就心里一阵恼火。可到底是主子,她也不敢生气,只微微一笑道:“二公子谬赞了。奴婢们还有事儿要做,就不打扰二公子了。”说着,便拉着阿皎赶紧走。 萧琮嘴角一翘,转身盯着两个小丫鬟婀娜的身影,眯着眼睛对着身边的小厮道:“这俩丫鬟模样生得可真好。啧啧,这身段真是绝了,若是再养上一年,弄起来还不要人的命……” 小厮常瑞轻咳一声,提醒道:“爷,边上儿的那位可是寄堂轩的。” 萧琮面色一顿,不悦道:“寄堂轩怎么了?再好看的姑娘,放到那他儿也是浪费。而且——上回我去讨,老太太说什么都不肯。”萧琮有些不满,喃喃道,“说得好像跟了我就跟跳进火坑一般……” 常瑞心想:您可不就是火坑么? 萧琮平日里最看不惯萧珩,心道:若不是兰氏娘家显贵,又有太后这座大靠山,以他的能耐怎么配得上靖国公世子的身份?萧瑭皱着眉头,道:“待在寄堂轩有什么出息?还能当上世子夫人不成?这俩丫鬟跟了我,至少还能尝尝那销|魂的滋味,若是伺候的好,以后当个姨娘也不成问题。”萧琮虽然风流,可一贯晓得如何宠爱女人。特别是正热乎的时候,那可是当成宝贝,让他摘天上的月亮都愿意。 萧琮伸出大长腿朝着身边的常瑞踢了一脚,厉声道:“听到没,赶紧把这俩妞给小爷我弄过来。”他惦记这事儿可许久了。这会儿瞧见了,只觉得这两个小丫鬟愈发的水灵,这般的妙人,也不晓得是怎么养的? 常瑞为难道:“可……可那是老太太身边的人。” 萧琮看了常瑞一眼,表情有些嫌弃,暗道真是没用的东西,缓缓开口道:“一个是,可另一个不是啊。” 常瑞豁然,却立刻道:“那是世子爷的……”世子爷更是惹不起啊。 萧琮阔步走着,语气懒散道:“这事儿我不管。反正你至少给我弄一个过来……”说着便蓦然驻足,转过头道,“听见没!” 闻言,常瑞身子一颤,连声道是。 杏瑶瞧着二公子走远些了,才停了步子。不过方才跑得太急,这会儿倒有些气喘吁吁的。她上气不接下气,对着阿皎道:“你这几日可要留点儿心,我……我瞧着二公子不大妙。” 阿皎明白杏瑶这意思,点头道:“我知道。”她一直在世子爷身边伺候,只要不离开寄堂轩,想来也不会出什么事儿。毕竟二公子再如何的过分,也不会把手伸到世子爷的院子里来。她倒是有些担心杏瑶,便看向杏瑶道,“你也是,好好照顾自己。”府中但凡有些姿色的丫鬟,大多被二公子盯上过。有被破了身忍气吞声的,也有顺从后被收了房的,可这两个都不是她们想要的。 杏瑶弯了弯唇,眼睛亮晶晶的,神采飞扬道:“你放心,我能有什么事儿啊?”说着她又眨了眨眼睛,一脸骄傲道,“我可是三公子的人。” 听言,阿皎忍不住笑了笑。 瞧瞧,事情还没点儿眉目,就往自己身上贴三公子的标签了。只是——少女怀春说来也是一件极美妙的事情。她素来脑子好使,做事儿也稳妥,可唯有在这方面,有些欠缺。 说有些欠缺还是轻了,应是迟钝才是。 譬如年初的时候,有个生得眉清目秀的小厮红着脸来找她写家书。她懂得为人处世的道理,知道下人难做,更应该互相帮衬点儿,就帮他写了好几封家书。这写家书的次数,从一个月一次,到半个月一次,后来她才发现原来那小厮是个识字的,而那些压根儿家书没寄出去。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她当面就揭穿了,心里也有些生气。总觉得她好心好意,人家却故意捉弄她把她当猴耍。后来她将事情告诉了杏瑶,杏瑶才忍不住捧腹大笑,笑她是个呆子。 杏瑶说道:“平日里看你挺机灵的,怎么碰上这事儿就犯糊涂了呢?人家这是喜欢你,才想着法子接近你。你倒好,生生把人家给吓走了。” 阿皎实在不明白,若是喜欢她,为何要骗她? 只是后来的事儿的确被杏瑶说中了,那小厮再也没有来找过她,每每遇上也掉头就走,更活见鬼似的。 不过现在想起来,她还是觉得挺有趣儿的。 阿皎回了寄堂轩,却没让自己闲着。虽然世子爷放了她一日的假,可她也没什么事儿可做,而且心里也有些愧疚,索性坐在窗前认认真真抄书。 · 两日后,晏城下起了大雪。 寄堂轩外头皆是白茫茫的一片。原是光秃秃的树杈上都落了雪,寒风呼呼的刮着,吹得人脸上刀割一般的疼,可不得不说,这银装素裹的景致格外宜人——只是阿皎不喜欢,她最怕冷。 打扫院子的下人们起了个大早,将院子里的雪打扫得干干净净。 只不过这会儿雪大,鹅毛般的纷纷洒落,不知不觉又铺了薄薄一层。 今日要出门去宣平侯府。 阿皎穿了一身藏青色的斗篷,虽然裹得严实,可身子仍然冻得发颤,恨不得将脖子缩进去包成一团。 她见世子爷出来了,赶紧替他打伞。 与平日的一袭长袍不同,因今日要做客,世子爷穿得也隆重些,着一身宝蓝色镶边束袖银白色绣金竹叶纹样圆领长袍,腰际系着同色的缎面腰带,佩有色泽温润的上好羊脂玉。本就是俊朗无双的男子,在这穿着上一讲究,自是又好看了不少。 只是阿皎觉得还是单薄了些,便道:“世子爷,外头雪这么大,奴婢进去给你拿件斗篷吧?” 萧珩不是畏寒之人,眼下听她这般说了,也就点了点头。 阿皎赶紧进去拿斗篷,心里却想:世子爷不怕冷也就算了,可今日国公夫人要是看到世子爷穿得这么单薄,不仅会心疼儿子,而且还少不了对她一顿责骂。 眼下世子爷配合些,她自是少说些话。 阿皎从紫檀木立柜中拿了一件墨色绣暗纹斗篷,摸着挺厚实的,也就弯了弯唇出去。她走到外头,打算将斗篷递给世子爷,却发现世子爷只一双桃花眼静静看着他,手却没动。 阿皎会意,赶紧解开带子替他披上。 世子爷比她高太多,伺候他穿衣是一件挺费劲儿的事情,好在世子爷配合,稍稍弯了弯腰。 萧珩看着小姑娘被冻得发紫的小脸,眸色顿了顿,待脖颈处被一阵冰冷碰触,才道:“怎么这么凉?” 阿皎晓得是自己的手指碰到世子爷的脖子了,怕是被冻着了,遂有些不好意思,赶紧利索的系好,缩回手答道:“奴婢已经穿得够多了,只是一贯畏寒……”然后立马道,“世子爷,咱们出去吧。” “嗯。”萧珩点了点头,转身朝着院子外走去。 阿皎则是跟在一旁,举手撑着伞。 远远瞧着前面走来一个娇小灵动的身姿,待走近些,阿皎才发现正是六姑娘萧玉缇。今儿六姑娘披着一身樱红色织锦斗篷,这般鲜艳的颜色,衬得这快十三岁的小姑娘越发的娇俏可爱。因天气太冷,这小脑袋上也戴着一个毛绒绒的卧兔儿,显得这白皙小脸不过巴掌大小。 萧玉缇展颜唤了一声“哥哥”,之后似是看到了好笑的事儿,“噗嗤”一声极不厚道的笑了出来。 萧珩拧了拧眉,不明所以。 萧玉缇走到自家哥哥身边,含笑瞧了一眼哥哥身旁的阿皎,忍俊不禁道:“哥哥你生得这么高,怎么让阿皎姐姐替你撑伞啊?瞧瞧,阿皎姐姐举得多累啊。” 这六姑娘后半截说得不是“撑”,而是“举”。 阿皎听了顿时一阵脸烫,甚是连手上的寒意都一下子没感觉了。其实……这个不能怪她,世子爷生得高大颀长,比她高出一个脑袋还戳戳有余,而她还在长个儿呢。 闻言,萧珩才侧过头看着身边的小姑娘。 见她卖力的将手举得高高的,小脸也红彤彤的,一双妙目如含春水,此刻显得有些局促。他瞧着不禁眸色柔了柔,一时也顾不上什么身份,伸手覆上她撑着伞的小手,语气淡然道:“我来吧。”   ☆、第014章 :满月 · 男人的手温热厚实,与姑娘家的完全不同,阿皎抬眼瞧了瞧,欲抽回手,却有些犹豫。 毕竟她是丫鬟,哪有让主子撑伞的道理? 一旁的萧玉缇却道:“阿皎姐姐你就别磨蹭了,我哥哥一向都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的。”她想了想又道,“要不这样吧,哥哥替我撑伞好了,你同相思一道。” 阿皎觉得这法子可行,遂去看世子爷的眼色。见他下巴绷得紧紧的,一时不敢随便做主。只是六姑娘是个急性子,小鸟依人般站在自家哥哥的身侧。阿皎没了退路,只得走到六姑娘的贴身丫鬟相思身旁,与她同撑一把伞。 两个主子走在前头,丫鬟们跟在后头。 阿皎看着相思被冻得发红的手,道:“我来吧。” 相思的年纪同阿皎差不多,生得一张圆圆的小脸,模样十分讨人喜欢。相思粲然一笑,热情道:“不碍事,反正就快到门口了。”心里却道:六姑娘唤她一声阿皎姐姐,她哪里敢使唤她?相思看了一眼前头走着的二人,小声道,“世子生得真俊,你说是不是?” 阿皎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可再俊的人,天天见到,便不会再如初见时那般惊艳。 走到大门口,外头早就停好了两辆马车。阿皎瞧着六姑娘上了前面一辆,晓得里头坐着的是国公夫人,而后头一辆是世子爷的。因世子爷是男子,这马车下就连杌凳都没有准备,世子爷人高马大,自是轻轻松松就上了马车,可她却…… 阿皎有些为难,正打算豁出去,反正难看些就难看些,上去就行了。却没想到她提起裙摆的一颗,里头伸出来一只手臂。 “世子爷?”阿皎诧异道。 萧珩面色如常,只道了一句:“上来吧。” 天气太冷,阿皎也不敢磨蹭,把手放进世子爷的掌心,借着他的力道上了马车。上去之后,阿皎赶紧收回手,冲着萧珩道:“谢谢世子爷。” 萧珩“嗯”了一声,慢慢收回了手,之后就没有再说话。 马车很快到了宣平侯府。 阿皎伸手将马车帘子挑开一道缝,朝着外头看去。 到底是晏城数一数二的勋贵世家,虽然今日大雪纷飞天气寒冷,可丝毫都不影响宣平侯府的热闹场景。 阿皎下了马车,就瞧着一亮装饰极华丽的马车紧挨着停了下来。 阿皎下意识去看。 上头走下来两个年轻貌美的世家姑娘,身姿娉娉袅袅,模样生得相当的水灵。这两个姑娘,走在前头的那个稍高挑一些,梳着随云髻,插着一支金海棠珠花步摇,身上穿着一身湖蓝色攒枝千叶海棠织锦斗篷;后头一位身姿稍娇小一些的,年纪也小些,乌发梳成双螺髻,额间坠着乳白珍珠,许是姐妹,穿着同款式的淡粉色绣折枝梅花织锦斗篷,容貌则更娇美些。 两位姑娘瞧着前头走下来的兰氏,立刻面带微笑,甜甜的唤道:“姨母。”然后含羞带俏的看了一眼萧珩,叫了声“珩表哥。” 兰氏听了,面带笑容瞧着这两位姑娘,忍不住赞道:“薇姐儿茹姐儿真是生得越来越水灵了。” 阿皎这才明白,这两位姑娘便是定远侯的掌上明珠——江大姑娘江碧薇和江二姑娘江碧茹。两位江姑娘在晏城极有名声,就连一向眼高于顶的国公夫人兰氏也格外喜欢这对姐妹花。阿皎细细打量了一番,瞧着二人妆容精致,眉眼如画,当真是娇滴滴的美人儿。江大姑娘大方得体,身上自带一股书香韵味;江二姑娘美艳动人,瞧着分外的灵动娇丽。 萧玉缇晓得自家娘亲最喜欢这对表姐,每每一见面就忍不住夸。萧玉缇伸手扯了扯自家娘亲的衣袖,故作不满的撅了撅嘴,“娘尽夸薇表姐和茹表姐,怎么就不夸夸女儿呢?” 如此娇娇气气的抱怨,引得这对江氏姐妹花忍俊不禁。这美人一笑,越发使得周围的人黯然失色。 兰氏侧过头捏了捏自家女儿的鼻尖儿,语气无奈却溺爱道:“你呀,要是有你这两位表姐的一半好,我自是天天夸你。” 闻言,一向娇生惯养的萧六姑娘不吭声了。她哪里比得过这两位表姐啊? 兰氏两手边,一边儿是女儿萧玉缇,一边儿是外甥女江碧薇和江碧茹,而萧珩走的一侧,离江碧茹较近些。江碧茹刻意放慢脚步,瞧瞧看了一眼身边俊朗无双的表哥,一张俏丽的白皙小脸瞬时染上红晕,烧得连脖颈都红彤彤的,像是夏日里成熟的蜜桃儿,让人恨不得咬上一口。 如此直白热烈的眼神,阿皎看在眼里,忍不住打量了一下世子爷。 见他面色如常,仿佛一点儿都没有注意到似的。 阿皎默默替这位江二姑娘惋惜。 兰氏一边同女儿说着笑,一边儿也打量了这两位外甥女。儿子的亲事一直是她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今日儿子难得肯出门做客,她自然想着好好利用这次机会。她晓得老祖宗中意唐家姑娘,可这唐慕贞瞧着并非贤妻人选,日后成了亲也不是个好儿媳。而薇姐儿和茹姐儿,一个十五一个十四,生得美貌又知书达理。薇姐儿稳重,茹姐儿讨人喜欢。 这两位,无论哪个当她的儿媳,她都是满意的。 她是过来人,如何看不出来茹姐儿对儿子的心思?小时候这小姑娘就喜欢跟着儿子,这会儿长大了,对儿子产生爱慕之情也是顺理成章的。这一点,兰氏对自己儿子相当的自信。 但愿儿子能开窍。 · 阿皎没有见过靖国公府的大姑娘萧玉绣,不过却经常听其他人提起过。说大姑娘是靖国公府姑娘中在晏城最有名儿的,而且嫁得也好。先前宣平侯府尚且不过是晏城一般的大户人家,可自打景和帝登基以后,对皇后沈氏专宠至今,这沈氏娘家人的身份自然也抬高了一截。而大姑娘嫁得宣平侯容世子,正是沈皇后的亲表哥。 萧玉绣瞧着母亲兄长及妹妹,娇美的面容一阵欢喜,一一唤过之后,才看着自家兄长忿忿不平道:“这一出门就三年,哥哥你还晓得回来?” 萧玉绣虽为人母,可自小就同兄长的关系极好。许是被夫君娇宠,如今出嫁多年仍是有几分闺阁小姐的脾气。 萧珩很是无奈。 萧玉缇则是看着长姐怀里的小外甥女,瞧着外甥女粉嫩嫩的一个,欢喜的不得了,像是见到什么稀奇事儿似的。 阿皎还没见过世子爷无话可说的模样,暗叹这位大姑娘还真有本事。她低头去看大姑娘怀里的女娃娃。刚满月的小女娃,尚且嗜睡,只不过眉宇间可以看出模样生得同大姑娘不大像,却也是美人胚子,想来是像爹爹多一些——毕竟容世子可是晏城出了名的美男子。 萧玉绣也就是心里怨,到底还是想念兄长的,遂道:“哥哥还没抱过宝儿吧。这可是哥哥头一个亲外甥女,不抱一抱可不行。”之前生得两胎都是男娃,如今有了这女娃,萧玉绣相当满足,如珠如宝,便取了个小名儿叫“宝儿”。 萧珩素来处变不惊,可这事儿倒有些难住了,袖中的手也僵了僵。萧玉缇听了,也在旁边儿起哄,笑盈盈道:“对啊,哥哥抱抱宝儿吧。” 萧珩瞧着自家妹妹都起身把外甥女递给他了,也只能硬着头皮接过。他从未抱过这么小的孩子,待抱在怀里,才发觉这小外甥女异常的柔软,像是轻轻一碰就会碎掉似的。一旁的阿皎看着世子爷僵硬的双手,忍不住提醒他的姿势,小声道:“世子爷,你要轻轻托着她的脑袋……” 听到阿皎的声音,萧珩侧过头瞧了一眼,然后从善如流,慢慢调整了姿势。 果然,小家伙睡得舒服了些。 正在这时,萧珩瞧着怀里的小外甥女发出轻微的嘤咛声,原是眯成一条缝儿的眼睛慢慢睁了开来。这双乌溜溜的黑眸水灵灵的,有些傻气的看着自己,盯了一会儿,小嘴就慢慢扬了起来。 小家伙还没长牙,露出粉嫩的牙床。 “宝儿姑娘很喜欢世子爷呢。”阿皎看着这可爱粉嫩小家伙,心都化了。 萧玉绣也道:“可不是么?宝儿认人,就连她爹爹抱她都要哭,没想这么喜欢舅舅。”萧玉绣笑得开心,目光也下意识落在了自家哥哥身边这个容貌娇美的小丫鬟身上。她晓得自家哥哥一贯不喜欢别人伺候,可这丫鬟一看就是哥哥的贴身丫鬟。她固然好奇,却也想着:虽是个丫鬟,可能让哥哥对女人有心思,也算是一件好事。毕竟身边有女人伺候,总归是不一样的。 而且……她觉得这丫鬟有些眼熟,一时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屋子里其乐融融的,萧珩低头看着怀里可爱的外甥女,也忍不住弯了弯唇。他侧过头看了一眼身边老实本分的小姑娘,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头微微蹙了蹙。若是当初……萧珩正想着,咿咿呀呀的外甥女却突然哇哇大哭了起来,吓得毫无经验的靖国公世子爷完全不知所措,只傻傻愣住。 难得看着世子爷如此窘迫的表情,阿皎心里忍不住暗暗偷笑。 萧玉绣也笑了,忙解围道:“哥哥让我来吧。” 萧珩搞不定这粉雕玉琢的一小团儿,赶紧将外甥女小心翼翼递给了妹妹。萧玉绣接过,低头哄着怀里的宝贝闺女。 屋子里都是女人,萧珩也不宜久待,便对着身侧的阿皎道:“随我出去吧。” “嗯。”阿皎应了一声,赶紧跟上世子爷的脚步。 屋子里只余下兰氏同两个女儿,还有刚满月的外孙女。哄完了女儿,萧玉绣则是忍不住,看着自家娘亲道:“娘,方才那丫鬟……” 兰氏道:“为着你哥哥的亲事,我也操碎了心。他不想娶妻,我也不能硬逼着,省得到时候又出门三年……”这话语是满满的无奈。 萧玉绣忙安慰道:“娘,哥哥不会的。这不是回来了吗?而且哥哥出门可是跟着韩先生去游历的,娘这话就不对了。” 兰氏对韩明渊的确是敬佩的,可这几年心里头哪还有什么敬佩之意?她道:“当年珩哥儿举止异常,也亏得遇上了韩先生。我虽对他心存感激,可就怕珩哥儿跟着韩先生学终身不娶。” 萧玉绣顿时明白了自家娘亲心中的顾虑。 也是,哥哥入韩先生门下,如今名满大齐,可韩先生虽是大齐第一画师,却至今未娶妻,截然一人。哥哥都快二十六了,若是真这么下去……指不准变成第二个韩先生。也难怪娘亲这般发愁。萧玉绣又安慰道:“娘亲的眼光不错,方才那丫鬟生得美貌,举止又落落大方……” 兰氏又道:“这哪是我的眼光?” 一直不说话的萧玉缇倒是纳闷儿了,问道:“阿皎姐姐不是娘亲问老祖宗讨来的吗?” 都是自家女儿,兰氏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道:“那是珩哥儿自己看中的。虽是个小丫鬟,却也聊胜于无。只是这么久了,还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你说是不是……”兰氏想到自己的小女儿还是个尚未出阁的小姑娘,这些话题也不宜多听,只让她出去玩。 萧玉缇瘪了瘪嘴,却也无奈走了出去。 瞧着妹妹走了,萧玉绣才问道:“娘亲的意思是……哥哥他……” 兰氏有些发愁,听懂女儿话中的意思,点了点头,“我就是担心这个。若是这样,还不如像二房那个风流成性,总比没有子嗣要好。” 萧玉绣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大可能,只开口道:“娘你别胡思乱想了。如今哥哥回来了,兴许马上就同意娶亲了。” 若能如此,自然是最好。 兰氏想着方才见到的那两个外甥女,才道:“我瞧着薇姐儿和茹姐儿不错,若是珩哥儿能点头,明年就可以成亲了。”快一些,她后年就可以抱上孙儿了。 萧玉绣笑了笑,心道:敢情她这娘亲连儿媳都相好了,就等着哥哥点头呢。 只是—— 她却不得不泼一盆冷水:“娶妻之事,最重要的还是看哥哥喜不喜欢。薇表妹和茹表妹,哥哥一直都当成妹妹,恐怕没那方面意思……” 兰氏却不这么认为,很是自然道:“只要成了亲,自然会日久生情,你和容世子不也是……”兰氏顿了顿,这才觉得不妥。她瞧着女儿的脸色,低声问道,“容世子待你可好?” 萧玉绣想着刚成亲那会儿,心里还是有些疙瘩,可如今都生了三个孩子了,还在意那些做什么?萧玉绣看着怀里又睡得香甜的女儿,含笑道:“娘,你不用担心,世子爷待我很好。”她和容琛成亲近七年,他从未纳过一房妾室,除却他心里兴许还留有那人的位置,对她好得无可挑剔。 如此夫君,她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瞧着女儿女婿如此恩爱,兰氏也含笑点了点头。她自己倒是无所谓,眼下儿女幸福,才是顶顶重要的。 · 阿皎安安静静跟在萧珩的身后,时不时抬眼看上一眼,不知他要去哪里。 平日里,世子爷素来不爱笑,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可今日抱着小外甥女,那一脸的温和,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抱着自己的亲闺女呢。世子爷模样俊朗,只要往边上儿一站,谁人不停下步子来看啊? 可今儿她才发现,世子爷抱着孩子的时候更好看。 阿皎想,明明世子爷这么喜欢女娃,怎么不成亲自己生几个呢?这样也不用再羡慕别人的呀。 可这话阿皎不敢问。 走了一段路,阿皎抬起头,看着不远处是一座相当阔气的阁楼,精致的匾额上是龙飞凤舞三个大字——珍宝阁。 原来这儿就是珍宝阁。阿皎莞尔。 宣平侯是晏城出了名的书痴,搜罗了许多世间罕见的孤本名作,将这些书藏于这座珍宝阁中。她跟着世子爷走了过去,正经过珍宝阁,却隐隐听到一阵犬吠声。 有狗? 阿皎身子一怔愣愣抬眼,看着不远处一只气势汹汹的大白狗朝着她跑来,顿时吓得脸都白了。 萧珩晓得她怕狗,见她身子木木的愣在自己身后,这才冲着那大白狗招了招手。他伸手摸着大白狗的脑袋,原是吓人的大狗瞬时变得温顺起来,一下一下舔着他的手背,显得相当的亲昵。 阿皎看着却毛骨悚人,只觉得这狗生得太大,有些吓人,远不如小狗来得讨人喜欢。 萧珩道:“容世子是个爱犬之人,府中养了好几条狗。不过这狗性子温顺,不会伤人。”他说着,又顿了顿,转身对着阿皎道,“若是不信,你过来摸摸看。” 她哪里敢摸啊? 阿皎摇了摇头,含笑却尴尬道:“奴婢……还是不用了。” 萧珩今日心情好,却不打算这么轻易放过她。 只稍一伸手臂,顺利成章将身边的小姑娘勾到身前。他从身后环住她的身子,然后握住她的手朝着大白狗的脑袋摸去。 “世子爷……” “别怕。” 耳畔是男人缓缓呼出的热气,阿皎觉得痒得厉害,可眼下更重要的是——面前这只高大威武的大白狗。男人的手握着她的手腕,力道轻重适中,引着她往狗身上摸去。阿皎感受着掌下毛绒绒的触感,紧接着便是大白狗伸出舌头一下一下舔着她的手。 温|温的,湿|湿的。 没有想象中的可怕。阿皎忍不住弯了弯唇,瞧着这大白狗也多了几分欢喜,脱口而出道:“世子爷不但喜欢小娃娃,原来还喜欢狗。” 萧珩看着怀中虚虚拥着的小姑娘,心道:他的确喜欢小娃娃。 他一直渴望有一个女儿,生得和她一般好看的眉眼。   ☆、第015章 :爱慕 · 摸了一会儿大白狗,阿皎便瞧着穿一袭淡粉色绣折枝梅花织锦斗篷的江二姑娘江碧茹朝着这边儿走来。 不得不说,这位江二姑娘的容色的确太过出众。 洁白的雪花如羽如絮,有些许落在美人的乌发上。这一张俏丽精致的小脸,皮肤莹白,却又透着浅浅的粉色。最美不过是那两汪盈盈秋波,漾着淡淡的笑。粉如花瓣的樱唇抹着胭脂色的口脂,当真是唇若朱丹。 阿皎忙屈膝行了礼。 江碧茹冲着萧珩亲昵的唤了一声“珩表哥”。 到底是年纪小,感情炙热不加掩饰。只是不管什么样的男子,被这么一位漂亮的美人用这种眼神看着,都会忍不住生出怜惜之心吧? 萧珩却容色如常,客客气气回了句“茹表妹”。 江碧茹晓得这位表哥的性子,言辞寡淡,可她瞧着就是喜欢。她见过不少青年才俊,哥哥身边的一些好友,也不乏容貌气度出色者。可再如何的出色,在她心里也及不上这位珩表哥。江碧茹嘴角噙着笑意,眸子满是浓浓的爱慕之情,启唇对着萧珩道:“方才我去瞧了宝儿,长得可真好看,绣表姐说宝儿生得像容世子。” 说起这位外甥女,萧珩便想起了那柔软一小粉团的感觉,面容瞬时柔和了些。 江碧茹晓得萧珩素来疼爱两位妹妹,爱屋及乌,对外甥女自然也疼爱些。只是她不曾想过,以往都是别人想着法子讨好自己,讲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到了萧珩的面前,她却生生矮了一截,话说出来之前,心里头也会想:珩表哥是否对这件事感兴趣。 只是—— 她已经及笄了,过了年就十五了。 亲事也不能再拖了。 如今萧珩终于回了晏城,想来是冥冥之中的缘分。想到此处,江碧茹捏了捏手里握着的物什,一时心跳如鼓。 “珩表哥,我……我有些话要同你说。” 这位江二姑娘的态度太过直白,阿皎几乎猜到她要说什么了。世子爷迟迟不肯娶妻,国公府的下人们是如何议论的,她也是知晓的。甚至连杏瑶都怀疑世子爷有断袖分桃之好,这外头的人更不知是如何胡乱揣测。 阿皎稍稍抬睫看了一眼,然后很是识相的同江二姑娘身旁的丫鬟略微走远些。 只是—— 阿皎停下脚步。出于本能,还是忍不住抬眼去看。 江碧茹看着面前芝兰玉树的表哥,脸上火辣辣的烫。 她并非扭扭捏捏的性子,而且她自小就喜欢珩表哥。只是两人的年纪差的有些大,若是她能再年长几岁,同珩表哥才最是匹配。所以她一直担心珩表哥到了成亲的年纪就娶妻生子,那么,那就算自己到了适婚之龄,也无法同珩表哥吐露爱慕之情,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谁知珩表哥一直都未曾娶妻。 她心里欢喜,眼下却是按捺不住。 在姨母面前,她一贯做得很好。虽然比不过姐姐,可她却在别的方面讨姨母的欢心,而且她晓得姐姐兴许也喜欢珩表哥,若是自己再没有行动,恐怕会就此错过。 江碧茹深吸了一口气,这一举止,引得少女曼妙的身姿胸前一起一伏。她伸出手,将手中捏了许久的荷包递到了萧珩的面前,羽睫微敛,含羞带俏。江碧茹音色微颤道:“珩表哥,这……这是我绣了很久的荷包。我……我晓得你喜欢竹子。” 萧珩低头看了看。 这双白皙的手嫩如春笋,一看就是娇生惯养的,而她手中的荷包,确实是精致秀美,绣艺精湛。只是这些他全然没有放在心上,只下意识抬眼看了一眼正在偷看的那人。 阿皎没想到世子爷突然会往自己这边看,遂立马低下了头。可方才的画面,却是深深印在了脑海之中……世子爷会不会收下江二姑娘的荷包? 她顿了顿,才忍不住抬眼又偷偷的看,见世子爷没往这边看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只是—— 世子爷为何不收? 江二姑娘此刻已经抬起了头,露出白皙匀美的脖颈,脸上早就没有方才娇滴滴的模样,只双眸微湿,显得相当的楚楚可人。她的手里捏着荷包,似是张嘴质问了什么。离得有些远,阿皎只能看到世子爷说了话,却听不到具体讲了什么。只晓得世子爷说得定是一些拒绝江二姑娘的话,因为说话之后,江二姑娘的眼泪便夺眶而出,然后哭着跑掉了。 至于世子爷,脸上表情平平。 阿皎有些不明白,这般娇滴滴的江二姑娘,不但容貌出众,而且身份尊贵,在年纪上,配世子爷也是委屈了——毕竟差了十一岁,成了亲,算是老夫少妻了。 世子爷居然就这么拒绝了。 江二姑娘都走了,她自是回到世子爷的身旁。 只是说起来,她还是挺佩服江二姑娘的,如此直白热烈的追求一个比自己大十一岁的男子,而且还送出了自己亲手绣的荷包。大齐的女子,这荷包可是用来定情的——若是男子收了女子的荷包,就可以上门提亲。 瞧着身边小姑娘的反应,萧珩心里头有些气,他晓得自己为何生气,可偏偏不能发作。她才稍稍对自己放下戒备,他若是发了脾气,恐怕又是如初见时一般的战战兢兢。 萧珩略感头疼,没有说话,只阔步往前走。 阿皎立刻跟了上去。 · 今日宣平侯府的宴席十分热闹,只是她再也没有瞧见江二姑娘了。阿皎心想,江二姑娘肯定是受了委屈,眼下不知到哪里抹眼泪去了。 再看世子爷—— 阿皎觉得今日的世子爷有些奇怪。 明明之前还面色淡淡的,这会儿又像是心情极好似的,在席上酒杯根本就没有满过。这不,到了宴席散去,世子爷俊脸微红,明显是喝得有些过了。 兰氏也瞧出了自家儿子的异样。可说实话,她压根儿不晓得儿子心里头在想什么,只在上马车的时候,对着阿皎道:“好好照顾世子爷,待会儿给他弄碗醒酒汤。” 阿皎搀着身边男人沉甸甸的身子,听了兰氏的话,赶紧点头,“奴婢晓得了。”说着,便将人扶上了马车。 “世子爷。”阿皎唤了一声,然后倒了水,将杯子凑到萧珩的嘴边,道,“喝点水吧。” 萧珩没有接,只看了身边的阿皎一眼,双眸深邃,然后微微张开了嘴。 整整喝了两杯,她才拿出帕子替他擦了擦嘴。 到了寄堂轩,阿皎便搀着醉酒的男人上了榻。除去他身上的斗篷,再弯腰替他脱靴,这才将人平放到榻上。她瞧着世子爷一沾榻就睡得香甜,便出去打了水,打算替他擦一擦脸。 阿皎端了热水进来。 将巾子浸到盆中,拧到半干,小心翼翼伺候榻上的男人擦脸。从光洁的额头,到英挺的鼻梁,然后是薄薄的唇瓣……爱美之心人皆,这般的俊美,阿皎看得有些痴了。她想,也难怪江二小姐会忍不住对世子爷吐露爱慕之情,这么优秀的男人,哪个姑娘不喜欢? 只是—— 世子爷连江二姑娘都瞧不上,到底会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阿皎猜不出来。 只觉得能配得上世子爷的姑娘,定是才貌双全,家世显赫的。可是这样的姑娘,在晏城不乏少数,世子爷这么多年难不成一个都瞧不上?阿皎一边擦一边想,之后又道:过了年世子爷都二十六了,若是到而立之年再成亲,娶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那可真的是吃嫩草了。 可是她晓得,男人都是三妻四妾的,而且不管什么样的男人,都喜欢年轻美貌的小姑娘。 擦完了脸,她又替世子爷擦了擦手。 只是擦手的时候,阿皎忍不住赞叹一番。因世子爷睡得熟,阿皎跃跃欲试捏了捏。这双手修长温热,很是结实,而且指腹处略有薄茧,摸起来也有些糙糙的,不似姑娘家那般的细腻滑嫩,却让人觉得分外的踏实。 摸了之后,阿皎赶紧将世子爷的手放好,而后想着替世子爷脱去外袍。她小心翼翼解开了世子爷腰际系着的玉带,将手覆在他的心口处,正打算脱袍子,却不知摸到了什么,隐隐蹙了蹙眉。她的手往下几分,轻轻摸了摸,发觉世子爷的怀里好像有个物什。 这形状摸起来……好像是个荷包。 阿皎愣了愣,心道:今日世子爷没有收下江二姑娘的荷包,难不成是因为已经同别的姑娘私定终身了? 这么一想,阿皎愈发的好奇,遂将手探了进去。   ☆、第016章 :把柄 · 手腕处一忽的疼,阿皎立刻蹙了蹙眉。 她低头一看,见自己的手腕被一只大手握住了。沿着这手臂往上瞧,便对上了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眸。 这双桃花眼与之平时的温润如玉不同,泛着罕见的温柔之色,甚至……甚至显得有些轻佻。 可不得不说,的确生得好看。 阿皎却无暇欣赏这份好看,吓得大口大口喘气,结结巴巴道:“世子爷,奴……奴婢伺候你宽衣……”阿皎这会儿后悔莫及,心道自己不该这般好奇。 可话音未落,便是一阵天旋地转。 她惊讶的看着压在身上的男人,眼睛睁得大大的。 男人伸出了手,摸着她的脸。他的手指很好看,骨节匀称,十指修长。大拇指指腹轻轻抚上了她的唇,来来回回的摩挲,却很是温柔。 阿皎有些愣住了,可是他太沉,她压根儿就动弹不得。 而且,他的眼睛太好看。这般的眼神,像是看着自己的爱人一般……痴缠,热烈。 男人的脸逐渐放大,慢慢的凑了过来,呼出的热气徐徐喷到她的脸上,像羽毛慢慢挠过。 阿皎一时不敢乱动,身子也紧紧绷着,心里头亦是紧张到了极致。她晓得世子爷虽是清心寡欲,可如今沾了酒……也不晓得酒品如何。阿皎的呼吸有些急促,这般的姿势,这般的分量,几乎压得喘不过气来,头晕目眩的,她甚至听到了自己“噗通噗通”的心跳声,。 男人的脸离她不过一指宽的距离。只要再一丁点儿,就可以碰到她的唇。 阿皎脑中一片空白。 最后,本能的闭上了眼睛。 只是-- 下一刻,男人的脑袋重重倒在了她的颈间,那温热的唇擦过她的耳垂,她几乎能感受到它的柔软,引得她的身子一阵颤抖。 阿皎缓缓睁开眼睛望着上头。 她听着身上男人绵长均匀的呼吸声,这才重重吁了一口气。 · 翌日阿皎特别准备了醒酒汤。 她瞧着世子爷如往常一般,丝毫没有异样,心里却道:世子爷究竟记不记得昨晚发生的事情? 她自然是希望世子爷不记得。 国公夫人虽然欲让她成为世子爷的通房,可说到底这种事情最重要的是看世子爷。如今世子爷没有碰她,她自然心中欢喜。不然若是破了身子,她就只能一辈子待在国公府了。而且,以后就算当了姨娘,世子爷也会有很多的女人。她若是肚子争气还好,可若是不争气,那兴许一辈子都无子嗣了。 目下世子爷不娶正妻,就算她成了通房,伺候完之后也不过是一碗避子汤,毕竟靖国公府是大户人家,这些事情都讲究规矩。 阿皎晓得自己想得有些远了。 可昨儿之后,她一直睡不着,脑海之中全是这些事情。 她没有爱慕的男子,身边也没有亲近的男人。如今快及笄了,贴身伺候过的,也唯有世子爷一人。偏生世子爷又生得这般俊朗儒雅。 阿皎晓得自己对世子爷多多少少都是有些欣赏的,兴许还有些喜欢。可这些喜欢和男女之情不大一样,不过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男人,却明白这不可能属于自己的。这种情形,就像是在首饰铺子看到一样最珍贵最精美的发簪,她再喜欢,可最后充其量买一根普通点儿的发簪过过瘾,至于这最贵的簪子,也不过是多看一眼。 这么一想,阿皎的心里就舒服多了。 · 靖国公府热热闹闹的过着年。 就连世子爷也为了图个吉利,赏了寄堂轩的下人一些银裸子。阿皎晓得世子爷素来大方,便将这些银裸子连带着自己以前的例银一道存了起来,心里却想起了家中的弟弟妹妹。 初八的这一日,阿皎收到了家里的来信。 每逢佳节倍思亲,阿皎本就思念家人,自是欢欢喜喜的接过。可看了信中的内容,阿皎却欢喜不起来。 爹爹喝醉酒,同人起了争执,不小心把人家的腿打伤了。 阿皎晓得爹爹有爱喝酒的习惯,却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情。只是他们是四年前才来的晏城,身边都没有什么可帮衬的人。如今出了这种事情,赔钱是应当的。阿皎晓得家里的状态,现下……也只能来找她了。 可是—— 整整一百两。 她哪里有这么多的银子? 阿皎将这件事情告诉了杏瑶,杏瑶听了则道:“要不你去求求世子爷吧。” 世子爷吗? 阿皎拧了拧眉,还是觉得不妥:“不成。世子爷待我不薄,这种事情,我又怎么能劳烦他?”而且这一百两银子她一辈子也还不起啊?欠了这笔债,她就永远都不能离开靖国公府了。 不过—— 她又不能眼睁睁看着爹爹不管。 阿皎思来想去,正发着愁,却听得杏瑶道:“我最多也只能凑十两,再替你去借一些。” 阿皎晓得杏瑶花钱大少大脚,这十两银子也是她督促着整整攒了三年,她怎么好意思问她借?阿皎弯了弯唇,对着杏瑶道:“我先想想法子罢。若是实在没办法,再问你借。” 杏瑶一直把阿皎当成最好的姐妹,府中二人一直都是相依为命的,现下瞧着她这般,便道:“你同我客气做什么?难道这府中你还有什么可以借钱的人?只是——阿皎,你也晓得,我俩根本弄不到这么多钱,你为何不去求求世子爷呢?” 阿皎垂了垂眼,没说话。 让她问世子爷要钱,她实在是开不了口,遂道:“不说了,我去想想法子。”说着,便回了寄堂轩。 阿皎回了下人房,坐在窗前苦思冥想,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 这么急,让她上哪儿去凑一百两银子?忽然想到了什么,阿皎忙从床榻拿出那个用青色布料包着的小匣子。打开来,里头正是整整齐齐放着的四样首饰:金丝香木嵌蝉玉珠钗、羊脂色茉莉小簪、珊瑚手钏、嵌珠金项链,每一样都是崭崭新的。 她拿出那根羊脂玉簪子,细细端详了片刻,最后叹了一口气。 若非实在想不出法子,她也没胆子打这些首饰的主意。 事到如今,也唯有如此了。 · 阿皎第二日就去了当铺,将这四样首饰给当了。 这原本值两百两银子的首饰,到了当铺却当了八十两。当铺典当分活当和死当,当铺的伙计告诉她,若是死当,还能多二十两银子。 其实阿皎也晓得,她以后根本不可能把这几样首饰也赎回来,与其这样,还不如选择死当,还多了二十两银子。 可她最后还是选择了活当。 至于还少的那二十两,她自己那儿还有十两,加上这些日子世子爷赏赐的,这一百两也算是凑足了。 杏瑶没想到阿皎真有本事一天之内凑齐了一百两银子,颇为诧异道:“你问世子爷借了?” 阿皎摇了摇头。 她不晓得自己该不该把这件事情告诉杏瑶,想了想还是如实告知了杏瑶。杏瑶听了之后大惊,表情震撼却又羡慕道:“世子爷这般挥金如土,当真是个败家子儿。” 可不是么? 两百两的东西,随随便便的给人,可不是败家吗? 阿皎一本正经道:“这件事儿你可别告诉别人。” 这个杏瑶自然晓得,对着阿皎拍了拍胸脯,道:“嗯。你放心好了,我不会乱说的。不过……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这个阿皎早就想好了,道:“我打算待会儿同世子爷说说,想请几日假,回家看看爹娘。”在世子爷身边伺候了近两个月,她晓得世子爷是个宽厚之人,想来是会应允的。只是一想到她将世子爷送她的首饰给当了,心里头便有几分心虚。 阿皎弯了弯唇,又道:“其实我一直都挺想家的。特别是弟弟妹妹们,三年不见,想来长高了不少,不晓得还认不认得我。” 杏瑶问道:“那你那没良心的爹娘呢?” 说到爹娘,阿皎面上的笑容敛了敛,声音也轻了些,道:“总归是亲生爹娘,而且小时候我爹爹待我还是挺好的,教我读书写字,若不是后来沾了酒,想来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同杏瑶说了话,阿皎赶紧回了下人房。 一打开门,便瞧着如意姑姑和玲珑锦瑟她们都在。 阿皎不知是怎么回事,却也觉着不会是好事,忙上前行了礼,对着如意道:“不晓得如意姑姑今日有何事?”再看如意身边的玲珑,正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嘴角还噙着笑意,瞧着趾高气扬的。 阿皎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却见如意将手中的东西搁在了桌子上,对着阿皎道:“这个可是你的?” 闻言,阿皎去看,顿时就愣住了。 不是别的——正是她上午去当铺的当票。 上头清清楚楚列着当着的物什,还有她的名字。 她没想到这么快就会被发现,而且还是被如意姑姑发现的。只是……阿皎想到了什么,抬头去看如意身侧的玲珑,道:“你……你跟踪我?” 玲珑笑了笑,却道:“若是没做亏心事儿,哪里用得着这么心虚?早上我不过是出门办点事儿,便瞧着阿皎鬼鬼祟祟的,心下犯疑,还以为你是私会外男去了,没想到……”玲珑顿了顿,一双好看的眸子看向阿皎,眸中尽是嘲讽,“连老太太都赞不绝口的阿皎姑娘,居然会干出偷东西的勾当,而且还把府中的东西拿出去当了整整八十两银子。” 自打上回无缘无故换了下人房之后,她便一直不舒坦。 凭什么连如意姑姑都护着阿皎?而她和锦瑟姐姐却要同那些促使丫鬟一道住?她俩本是国公夫人亲自给世子爷准备的通房人选,这些年在清兰居,也没有人敢欺负。回了寄堂轩,却被这毛都没长全的小丫鬟骑在头上,教她如何能忍? 而且,那一巴掌,她可是记得心里头的。   ☆、第017章 :护短 · 如意原以为这件事儿不过是玲珑故意胡诌的。 毕竟上回二人结下了梁子。而世子爷的意思,明显也是偏袒阿皎的。她在府中待了这么多年,自然晓得看主子的意思行事。 只是今儿这当票上写得清清楚楚,而且上头列着的这些首饰,如此贵重,阿皎这个小丫鬟怎么会有? 而且—— 如意看向面前阿皎的面色,见她小脸有些发白,明显是心虚。 如意心中叹了一声。 大户人家不乏存着这些心思的下人,毕竟谁能抵挡的了金银珠宝的诱惑? 只是她怨这丫鬟太没眼力劲儿,眼下世子爷正对她上心,心里头也正热乎着,应该牢牢把握住世子爷的宠爱,当上世子爷的通房才是。以后得宠成了姨娘,那就是一辈子衣食无忧了。目下怎么能如此目光短浅,为了贪图这些银子,做出这种愚蠢事儿? 而且还被玲珑抓住了把柄。 阿皎这会儿也是懊恼万分。她素来做事稳妥,今早儿却心中忐忑不安,这才没有注意到身后有玲珑跟着。这件事情虽然不是她们想的那般,可若是告诉了世子爷,也是丢世子爷的脸。 她把世子爷送给她的首饰给当了。 世子爷心里会如何想? 如意心里明白了七八分,可到底还是信她的,问道:“这些首饰,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阿皎没说话。 她若是把世子爷扯进来,这不是丢了世子爷的脸吗? 却听得玲珑道:“如意姑姑,这还不明显吗?世子爷是男子,寄堂轩自然也没有这些首饰,至于老太太那边,想来也不会用这些小姑娘用得首饰。这些天儿六姑娘来寄堂轩来得勤快,如意姑姑只要去六姑娘的明棠院问问有没有丢首饰,这件事情自然一清二楚了。” 如意想了想,觉得在理。 只是这件事情关乎寄堂轩和世子爷的名声,而且这阿皎是世子爷的贴身丫鬟,世子爷又看重,她不敢轻举妄动。如意忖度一番,对着阿皎道:“事到如今,我只问一句——这首饰,是不是六姑娘的?” 阿皎摇了摇头,抬头看着如意,一字一句道:“不是。奴婢不会做这种事情。” 玲珑看了阿皎一眼,对着如意道:“如意姑姑,我看她是不会说实话的。”末了则对着阿皎道,“你可别告诉我们,这些首饰是你自己的?” 阿皎翕了翕唇,晓得这会儿若是说这些首饰是自己的,也是白费了。 只能……只能待会儿同世子爷好好解释一番了。 见此情形,如意也没有再问下去,而是让身边的丫鬟青黛去世子爷的书房“励耕斋” · 这厢萧珩正在兰氏的清兰居。 兰氏是个心高气傲之人,平日里不喜与那些妯娌们多来往,这一来二去,原本存着攀附心思的妯娌也不愿来清兰居。所以说兰氏这日子过得也算是清闲。这些年儿子不在身边,到底还是想念的,今儿来了兴致,便让儿子与她一道对弈。 兰氏虽是女子,可棋艺却是晏城出了名的精湛。 这一局,萧珩输了。 萧珩不急不缓将棋子放入棋篓中,对着兰氏道:“母亲的棋艺就精进了不少。” 兰氏听了嘴角一弯,十分受用。 兰氏她不过四十出头,加之保养得当,眼下面容娇媚如旧,身姿风韵犹存。兰氏模样虽生得姣好,却胜在不容易相处,令人多了几分距离感,她看着儿子,开口道:“若你能每日过来陪我下下棋,我也就知足了。” 萧珩晓得自家母亲心中在想什么,则道:“母亲一贯喜欢清静,儿子不敢打扰。” 兰氏没说话,只抬眼看了看自家儿子。她嫁给萧晏泰虽然不情不愿,可这一双儿女却是她心尖尖上的宝贝。又重开一局,兰氏轻轻落子,对着萧珩道:“成亲之事,打算的如何了?” 萧珩执着棋子的手顿了顿,语气淡淡对着兰氏道:“儿子觉得……尚早。” 尚早? 这话让兰氏又好气又好笑。 寻常人家的男子,十六就成亲了。这都二十六了,哪里是尚早? 兰氏落了子,又道:“六年前你有幸入了韩先生的门下,我心中很是欢喜。可是珩哥儿,你可不能学韩先生终身不娶啊。”再说了,韩先生那是受了情伤。这件事情晏城虽然没有几个人知晓,却也不是什么秘密。韩先生年轻的时候爱慕的可是他的养父之女,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妹妹也是晏城拔尖儿的贵女,后来却嫁给了定国公府嫡次子沈仲钦……韩先生是个痴情之人,所以才曾经沧海难为水,可他这儿子,身边可从来没有什么姑娘。 事到如今,若是有个儿子看中的姑娘,只要身份还过得去,她也就同意了。 毕竟儿子的亲事不能再拖下去了。 兰氏瞧着儿子不说话,继续循循善诱:“其实我晓得,这事儿你心里也是清楚的。过年那会儿,老太太同我提了唐家那闺女……贞姐儿十七了,也算是大姑娘了,这件事情,只要你点个头就成……”兰氏心里其实是不满意唐慕贞的,可她晓得年前江碧茹同儿子之间的事情,儿子既然不喜欢那样的姑娘,兴许对唐慕贞这种性子直爽的有好感些。可兰氏到底还是不甘心,又道,“其实江家的两位姑娘,我最是看好。你姨夫姨母把两个女儿教得很好,大方得体,知书达理,而且天生丽质,无论是哪个,都是挑不出错的……” 萧珩落了子,眉宇间一片淡然之色,轻启薄唇道:“母亲,关于亲事……儿子自有打算。” 兰氏晓得这是儿子的推托之词,一时有些激动,道:“你有什么打算?就算不是为了你自己,也该替这国公府想想。你瞧瞧,你那二弟三弟,比你年纪还小几岁,膝下都是有儿有女。怎么说,你也是这靖国公府的世子爷。” 萧珩晓得母亲一直惦记自己的亲事,其实……倘若不是因为那事儿,眼下他的亲事也不会拖到现在。韩先生有他的“曾经沧海”,他也有,而这沧海尚不是曾经,而是目下。 母子俩正说着话,气氛闹得有些僵。 兰氏正打算软磨硬泡,却瞧着芳洲走了进来。芳洲对着兰氏和萧珩屈膝行礼,道:“世子爷的身边的小厮竹笙来了。” 萧珩晓得没有重要的事情,竹笙不会无端端跑来,便对着芳洲道:“让他进来吧。” 芳洲这才去了屋外,让竹笙进来。 竹笙是个稳重妥帖的下人,在萧珩的身边伺候了多年,算是萧珩的心腹。他进来,先是对着兰氏行了礼,然后才凑到萧珩的耳畔低声说了些什么。 兰氏不晓得是什么事儿,只见儿子听了之后,立刻变了脸色。 萧珩放下棋子,对着兰氏拱了拱手,道:“母亲,儿子今日有些事,就先走一步了。改日定陪母亲一道下棋。” 语罢,便阔步出了清兰居。 萧珩步履匆匆到了阿皎的下人房。 一进去,屋子里的如意玲珑她们便行了礼。 阿皎亦是恭恭敬敬屈膝行礼,只是不敢抬头。 如意忙道:“奴婢本不想打扰世子爷的,只是这件事情|事关重大,奴婢不敢随意做主。”毕竟阿皎是世子爷的贴身丫鬟。说着,便将手里的当票给了萧珩。虽然没有说话,可这张当票足以说明了这件事情。 一旁的玲珑,偷偷抬眼看了看世子爷。 她瞧着他高大英伟的身姿,芳心暗动,总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便开口道:“世子爷,奴婢一直同阿皎妹妹共事,觉得阿皎妹妹是个做事稳妥之人,却不想她今日会做出这种事情……”她一壁说着,一壁偷偷观察世子爷的脸色,见世子爷听了瞬时脸眉头一拧,心里头便多了几分开心。 她晓得,这会儿世子爷有多生气,待会儿阿皎的责罚就有多重。 这正合她的意。玲珑心中暗暗偷笑。 阿皎不敢看世子爷的脸色,却还是按捺不住抬起了头,正好瞧着世子爷低头在看那当票,一时耳根子通红,脸上火辣辣的烫,心中满是羞愧。 阿皎袖中的手紧了紧,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一时屋子里没有声音。 少顷,萧珩才抬眼看了看如意身边的玲珑。 玲珑没想到世子爷居然会看自己,一时面红耳赤,嘴角亦是忍不住弯了弯,下一刻却听得世子爷对自己道:“下去领板子罢。” 这话一落,不但是玲珑变了脸色,就连如意锦瑟她们都大吃一惊。 玲珑哪里服气? 忙道:“世子爷,阿皎做出这种龌龊之事,世子爷难道要包庇她吗?” 居然敢用这般的语气同世子爷说话,这玲珑是不要命了。如意心里暗道,顿时吓得大气儿都不敢出。 半晌,却听得世子爷语气淡然道:“这些首饰……是我送她的。”   ☆、第018章 :殷勤 · 待阿皎回过神的时候,玲珑已经被带走了。 至于如意和锦瑟,也识相的走了出去。 不过多时,院中便传来玲珑凄惨的叫声。 阿皎缩了缩脖子,身子直发颤。她不晓得世子爷为何会帮自己说话,可饶是如此,她也不敢确定世子爷到底生不生气。 萧珩掀袍落座,看着面前毕恭毕敬站着的小姑娘,心里又好气又好笑,最后却只轻飘飘道了一句:“两百两的首饰,你八十两就当了……平日的精明呢?” 阿皎被说得面红耳赤,极为自然的道了一句:“奴婢那是活当。” 萧珩突然弯了弯唇,又问道:“你的意思是——还打算赎回来?” 阿皎抬头男人的脸,觉着他许是没有生气,便大着胆子回答道:“这些首饰是世子爷赏赐的,奴婢自该好好保管。若不是因为有急事,也不会拿去当,只是……只是奴婢或许赎不会来,可至少还有个盼头。”她并非自不量力之人,可怎么说她还年轻,若是以后有钱也说不准。 如此重视他送的首饰,萧珩的面色也温和了一些。他晓得她并非贪财之人,想来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遂问道:“可是家里出了事?” 阿皎本来就想着今日同世子爷提告假回家的事儿,却不料闹出了这么一茬,听了这话,便不敢有所隐瞒,老老实实道:“奴婢的父亲醉酒误伤了人,急需一百两银子。” 他晓得她是个孝顺的姑娘,听了这话也并不诧异,只是没说话,继续听她说下去。 “……三年未回家,奴婢本欲想世子爷请几日假,没想到……没想到这事儿还是惊动了世子爷。”话至尾处,音色渐消。 瞧着小姑娘歉疚的模样,萧珩拧了拧眉,只问道:“你家在何处?” 阿皎没想到世子爷会问这个,如实回答:“在城外的一个小村子,叫‘皖南村’。世子爷恐怕没有听过。” 这个他自然是晓得的。萧珩听了,没再提当票之事,只道:“韩先生同我讲过,皖南村的梅花酒不错……”他寻了个正儿八经的由头,顿了顿继续道,“既然你欲回家,明日我就随你回家一趟吧。” 阿皎听了欣喜若狂。之后却隐隐觉得奇怪,半晌才回过神来,忙抬头看着世子爷道:“世子爷……随我……?” “怎么?不可以?”萧珩反问。 “不……不是。”阿皎赶紧摇头。 · 世子爷虽然性子冷淡,可对待下人一贯算的上是宽厚仁慈,今儿也不晓得那玲珑是犯了什么错,挨了二十个板子之后就直接给撵出了府。 不过这也让寄堂轩的下人都明白——世子爷还是有脾气的。 杏瑶则是替阿皎暗暗捏了一把汗,之后却幸灾乐祸道:“谁让她一直挤兑你,现在好了,自己挖坑把自个儿给埋了,活该!” 对于世子爷的大度,阿皎受宠若惊。只是目下她最担心的是——世子爷要同她一道回家。 阿皎有些发愁了。 她家里是如何的状况,她哪里会不晓得。世子爷平素养尊处优的,他们哪里伺候得起啊? · 不过很快阿皎就知道,世子爷比她想象中的更厚道。 虽是去她家,却像是看望亲戚一般,正儿八经的让竹笙备了礼。 初十这一日,两人出了府。 今日雪停,道上仍积着厚厚的雪。因道路难行,马车的速度也刻意放慢了些,毕竟打滑侧翻了可不是件小事儿。 阿皎同萧珩坐在马车内,竹笙则在外头驾马车。 阿皎心存感激,所以一路上也比往日殷勤了些。只是她还是想不通,这年还未过完,世子爷怎么就想着往外头跑?下回若是国公夫人问起来,她又该如何交代? 待马车路过当铺的时候,才停了下来。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阿皎有些心虚,抬眼去看世子爷的脸色。 萧珩却面无表情的将当票递给了外头的竹笙。 竹笙一向是个办事儿利索的,很快就办妥,将那四件首饰递了进来。 萧珩接过,低着头端详了片刻,然后才看向阿皎。他伸手握着阿皎的手,将这些玉簪手钏一股脑儿放到了她的手上。阿皎一手握不全,只双手捧着,疑惑道:“世子爷?” 萧珩看着她怯怯糯糯的眼神,道:“我不想再赎第二次。” 阿皎顿时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心中满是羞愧和后悔,忙道:“奴婢不会再犯糊涂了。” 不过心里却更加愧疚了。 她昨儿只当了八十两,如今一日就被世子爷赎了回来。当铺是什么地儿,她可是知道的,也不晓得这次花了世子爷多少银子。可细细想来又不对,这些首饰本就是六姑娘不喜欢,世子爷没人可送,这才给了她的。怎么这会儿又专程赎了回来,岂不是白白花了冤枉钱么? 阿皎捉摸不透这些大户人家公子哥儿心里头是怎么想的,却也晓得世子爷素来不缺钱。若不是从杏瑶的口中得知,世子爷一幅画就价值千金,她也不会知道原来世子爷这么值钱。不对,是世子爷的画这么值钱。 这么一想,阿皎就低头去看他的手。 ——这双手不但生得好看,还是棵生财的摇钱树呢。 萧珩晓得身边的小姑娘在打量自己,一时稍稍弯唇,心情颇佳,连坐姿也端正了些。待她看得久了,这才侧过头对上她的眼。见她红着脸赶紧低头,他顿时来了兴致。 平素里小姑娘整日穿着国公府的丫鬟服,今日出府,倒是换了一身半旧绣兰花红菱短袄。许是怕冷,脖颈处围了厚实的围脖,显得一张小脸越发的白皙娇小,嫩生生的。双垂髻上也不过是最简单的珠花,十四岁的小姑娘,此刻梳着整齐的齐刘海,刘海下面是一双水亮亮的大眼睛,看得人有些蠢蠢欲动。 阿皎以为世子爷是渴了,忙替他倒了水。 他的确是渴了。 萧珩不动声色的接过,低头喝着水,散热。 阿皎觉得世子爷当真是个细心的人。今儿同她回家,没有如做客一般锦袍玉带,而是一身极简单的天青色圆领长袍。这袍子的面料极好,可瞧着却是普普通通的。这样一来,也少了几分|身份上的拘谨。只是,生来就金贵的人,骨子里就透着一股贵气,就算着再简单的衣袍,也是遮掩不住的。 阿皎道:“世子爷若是喜欢梅花酒,等咱们回来的时候,可以多带几坛。” 萧珩十分受用“咱们”二字,点了点头看着阿皎道:“那你可会酿?” 阿皎尴尬的笑了笑:“奴婢不会,其实我们也是四年前才来的晏城……” 萧珩想到了什么,敛了笑,没再说话。 阿皎以为是自己的话惹世子爷生气了,忙补充道:“不过——若是世子爷喜欢,奴婢可以学。”她欠了他这么多银子,就是当她当牛做马也是应该的。 这话倒是受用,萧珩随即点了点头。 · 出了城门,马车又行了整整两个时辰,直到傍晚,才到了村子。 这次阿皎回来,因时间紧促,并未告知家人。虽然三年多未回家,可村子里好像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刚过完年,这会儿家家户户门前都贴着崭新的春联,还挂着大红灯笼,一片喜气洋洋。 竹笙不认识路,阿皎就挑开帘子指路,一边指路,一边还对着身侧的萧珩道:“世子爷,你看那儿,小时候我经常带着妹妹一道来溪边玩。有一回我还不小心掉下了水,虽然没事儿,却哭了老半天……还有那儿……” 出了府,小姑娘明显活跃了一些,没有府中时候的战战兢兢,倒是多了几分这个年纪应该有的活泼可爱。萧珩看在眼里,心道:也是,她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罢了。 阿皎晓得世子爷喜欢安静,这会儿自己有些聒噪了。可她心情激动,却是抑制不住的,反应过来便立刻住了嘴,耳根子直发烫,有些尴尬道:“三年没回来,奴婢有些激动了……” 萧珩却道:“不碍事。”之后又想到了什么,对着阿皎道,“如今到了你家,还是别自称奴婢了。” 阿皎觉得在理,忙弯眸点了点头,“嗯,我晓得了。”语罢便又欢喜的看外头。 “竹笙大哥,就是这儿。”阿皎忙道。 她看着马车外熟悉的屋子,心情有些激动。这是一个极普通的农家小院,院子里有光秃秃的葡萄架子,上头积着雪。两边种着几棵绽放的梅花树,左边那棵梅花树下是一方石磨盘,右边的梅花树旁是鸡舍和菜地,院子外头则围着栏杆。 目下院子里有个八|九岁的小男孩,正在同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互相扔雪球。 阿皎有些后知后觉的近乡情怯了,她的眼眶热了热,眼睛一眨不眨看着院子里的人。 萧珩看着她这副模样,率先下了马车,然后把手递给了她。 阿皎低头看着他的手,弯唇道了一句:“谢谢世子爷。”然后把手放在他的掌心,跳下了马车。 外头的动静惊动了院子里的人,那个八|九岁的小男孩侧过头朝着马车看了一眼,穿着红色小袄的小姑娘却是疑惑的朝着打量了几眼,然后对着里面唤了几声“娘”。 “出什么事儿了?咋咋呼呼的,是不是你爹又喝醉了?”里头传来的声音中气十足。 之后便见屋子里走出来一个穿着墨绿色粗布短袄的妇人。那妇人模样生得周正,梳着宝髻,髻上是一根半旧的刻海棠花木簪,因大过年的,耳垂处也戴了一对银耳坠。她开了门,看着外头立着的美貌姑娘,半晌才愣愣道:“阿皎?” 这妇人便是阿皎的娘亲薛氏。 阿皎这才忍不住落了泪,唤了一声:“娘。” 薛氏瞧着面前这女儿,颇有些惊讶。 这长女幼时便是一副粉雕玉琢的美人胚子,比村子里的姑娘都好看,三年多不见,越发出落的亭亭玉立,美得不成样子。而女儿身后那位穿着一袭天青色衣袍的高大男子…… 虽然没有说话,可生得一副天人之姿,又器宇轩昂,定是非富即贵。 薛氏稍稍敛睫,心里揣测一番,顿时有了主意。她含泪摸了摸女儿的脸,声音哽咽道:“阿皎,你可算是回来了,想死娘了。快告诉娘,这些年过得好不好?有没有被人欺负?” 阿皎弯了弯唇,道:“女儿很好。” 薛氏点头,心里是一阵欢喜。 阿皎抬眼,看着薛氏身后的弟弟妹妹,笑盈盈唤了一声:“青青,阿禹。” 左边的这个穿着红色小袄,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便是阿皎的妹妹——青青。两姐妹的容貌有些不大一样,阿皎生的一张巴掌大的小脸,而青青却是一张可爱的圆脸,只不过一双杏眼尾梢却有些微微上扬,显得异常娇媚。 青青虽比阿皎小一岁,可目下瞧着,身量比阿皎还要高出一指宽来。 青青见着长姐,瞧着长姐穿着一身好看的红菱短袄,打扮简单却异常美貌,立马露出羡慕的眼神,甜甜的唤了一声:“姐。” 阿皎端详了一番,道:“青青越长越漂亮了。” 至于右边那个穿着蓝色短袄的小男孩便是阿皎九岁的弟弟——阿禹。许是自小就体弱多病,阿裕生得比同龄的孩子个子稍小一些,只不过眉宇间已经能看出是个俊俏的小少年了。阿禹同大姐的关系本就好,虽然那时候他还小,可他却从二姐的口中得知,大姐是因为给自己看病,所以才卖进大户人家当丫鬟。 那会儿他闹腾着不肯吃药,硬生生让薛氏把药还给人家,哭着闹着让薛氏把大姐换回来。 小孩子的记忆虽然浅,可关于大姐的事情,他却记得很清楚。目下瞧着面前这个穿着一身红菱短袄的大姐,与记忆中的慢慢重合了起来。一向坚强的小男孩,也忍不住泪湿眼睫,唤了一声:“大姐。” 阿皎最挂念的便是这个弟弟,这会儿听着弟弟的声音,心中欢喜的很,看着弟弟这张白嫩嫩的小脸,眼泪也忍不住落了下来。 之后才听得薛氏道:“这位是……?” 阿皎这才想起了身后的萧珩,忙止住了泪。 她光顾着和弟弟妹妹说话,差点把世子爷给忘了。 阿禹一贯是个聪明的孩子,看着大姐身边的男子,只觉得两人站在一起好看的像幅画似的,便仰气头,冲着萧珩自作聪明的唤了一声:“大姐夫。”   ☆、第019章 :未婚 · 阿皎一愣,之后脸都烧了起来,忙道:“阿禹不许胡说。”之后才认认真真介绍道,“娘,这是靖国公府的世子爷。” 薛氏本来猜测着,许是靖国公府的哪位公子,却没想到是萧世子。薛氏心下激动不已,她是过来人,这萧世子看女儿的眼神,她是最清楚不过的了。如今又跟着女儿一道来了家里,可见女儿在他心里的位置。 薛氏欢喜不已。 当初她将女儿卖进靖国公府,一面是因为给儿子看病,一面是想着以女儿的容貌,与其待在这村子里,长大之后嫁个村夫,不如去大户人家府中搏一搏。可她又担心女儿一根筋,所以这种事情也要看造化了。 眼下,却令她刮目相看。 这可是萧世子——靖国公府未来的当家人。 薛氏笑得合不拢嘴,赶紧客客气气将人迎了进去。 阿皎牵着弟弟的手进了屋。 不得不说,过了三年,家里还是没什么变化。这般的简陋,阿皎有些担心,生怕身边的这位不习惯。 薛氏正殷勤的泡茶。阿禹却是站在阿皎的身边,好奇的打量着大姐身边的男子,开口问道:“世子爷?这名字好奇怪。” 萧珩对阿禹很有好感。 不对,准确的说,是相当喜欢这个孩子。 如此一来,态度也就温和了一些。萧珩伸手摸了摸阿禹的小脑袋,眉眼温和道:“我姓萧,你可以叫我萧大哥。” 阿皎也有些意外,未曾想世子爷对阿禹这般亲近。 不过她晓得世子爷一贯喜欢孩子,想来是因为阿禹是个九岁的小男娃罢了。不过见此情形,阿皎想来方才阿禹那句胡闹话,觉着子爷也没有放在心上。 阿皎顿时松了一口气。 阿禹本是个内向的孩子,这会儿因见到多年不见的长姐,这才话多了一些。他瞧着萧珩这般的平易近人,也生出几分亲近,声音脆生生道:“萧大哥。”末了他又道,“萧大哥生得比我二姐夫还要好看。” 二姐夫。萧珩看向阿皎。 阿皎拧了拧眉,看着身边的青青。 青青却是个不害臊的,道:“就是祁大哥。去年他收了我的荷包。” 在大齐,男子收下姑娘家的荷包,便是定了情了。至于青青口中的“祁大哥”,名唤祁隽。阿皎自然晓得祁隽的,毕竟小时候一块儿长大。如今祁隽收下了青青的荷包,阿皎也有些放心——妹妹嫁给祁隽,真是再好不过了。 一说起祁隽,青青就有些喋喋不休了,道:“爹爹的事情,其实我本来打算告诉祁大哥的,但是祁大哥年前去了沂州,这会儿还没有回来。” 正说着,薛氏便泡好了茶。 薛氏含笑道:“怠慢世子爷了,咱屋里没好点儿的茶。” 萧珩晓得薛氏是个什么样的人,不过念着她是阿皎的母亲,这才客客气气的。他只微微颔首,道了一声:“多谢了。” 此番萧珩来,是备了礼的。不过这礼大多数是给青青和阿禹。两姐弟一听有礼,便欢喜的拆开来看,里头尽是些好看的玩意、好吃的糕点。 连阿皎都有些诧异,瞧着弟弟妹妹这般欢喜,便弯着唇对着萧珩道:“让世子爷破费了。” 萧珩今日的心情好,看着阿皎道:“反正不是头一回破费了。” 阿一时没了声儿。也是,比起那些首饰,这些根本算不上是破费。 不过—— 她总觉得今儿世子爷有些奇怪。往常沉默寡言的人,眼下却有些故意欺负她的意味在里头。 平日里阿皎不敢怠慢世子爷,可今儿终于见到了家人,难免有些兴奋。她瞧着坐在身边的弟弟妹妹,细细打量之后,对着阿禹道:“阿禹的个子好像小了些,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要多吃点饭。” 阿禹见着大姐,正开心着,自是事事都听大姐的。 薛氏却道:“咱家就算再怎么难,也不会亏待了俩孩子。” 阿皎晓得薛氏话语中的意思,不过这些话当着世子爷的面儿不好说,便打算待会儿同薛氏到后院说说。正在这会儿,就听得外头传来动静。薛氏立刻迎来出去,瞧着穿着一身灰色棉袄的中年男子喝得醉醺醺的回来,手里还拿着酒壶。 薛氏立刻就敛了笑,上去夺过男子手里的酒壶,道:“大白天的又跑出去喝酒,你跟着酒过日子得了。” 阿皎翕了翕唇,唤了一句:“爹爹。” 这便是阿皎的爹爹陆远汝。 陆远汝年轻时也是个温文尔雅的读书人,后来家道中落又仕途不顺,这才回了村子当了个教书先生,不过日子过得还算凑活。可后来陆远汝沾上了酒瘾,又犯了错,因此丢了饭碗,之后就一直浑浑噩噩的过日子。 在阿皎的记忆里,爹爹幼时待她极好。爹爹教她读书习字,告诉她闺女要娇养,这样以后才能寻个好夫君。可自打沾了酒之后,爹爹整个人都变了样,家里也越来越困难。之后又生了弟弟,这弟弟一出生就体弱多病,为了看病,家里的积蓄也用的差不多了,最后入不敷出,才不得已把她卖了。 阿皎对着萧珩道:“世子爷,我让阿禹带你出去转转吧。虽然这小村子没什么好逛的,不过不远处有片梅林开得不错……”说着,她又低头叮嘱弟弟,“带着世子爷和竹笙大哥一道出去走走。” 阿禹是个听话的孩子,遂抬头看了看萧珩,“萧大哥。” 萧珩点了点头,跟着阿禹出去了。 陆远汝虽然喝得有醉了,可看着面前这大女儿,还是愣了愣。之后才难以置信的唤了一声:“阿皎?你……你是阿皎?” 饶是阿皎恨爹爹不争气,可到底是父女,今儿看见心里还是欢喜的,遂道:“前日我收到信就打算回来一趟,那一百两银子我已经凑齐了,只是爹爹——你以后少沾酒,成不成?” 陆远汝看着大女儿,面上满是喜悦,点了点头道:“好……好。” 薛氏最是了解自己的夫君,拧着眉道:“好什么好。这会儿应了,待会儿就忘记了。” 陆远汝虽然不争气,可对于几个儿女还是疼爱的紧。那会儿头一胎是个女儿,薛氏难过了好久,可偏深陆远汝这个爹爹把闺女当成掌上明珠。陆远汝看着面前好端端的闺女,瞧着闺女如今生得亭亭玉立,顿时开心的笑了笑,道:“总算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阿皎瞧着自家爹爹喝得醉醺醺的,便扶着他进屋休息,待会儿用晚饭的时候再叫他。 薛氏继续去厨房忙活。 至于阿皎,则是拿着包袱去了房间。 这房间本是姐妹二人的,阿皎离开三年,便是青青一人独住。阿皎瞧着乱糟糟的被褥,晓得妹妹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便放下手中的包袱去叠被子。 青青进来,瞧着阿皎正在叠被子,想着刚才那萧世子,便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问道:“姐,你是不是要当萧世子的姨娘了?” 青青晓得,像她们这般的人家,是不可能当大户人家的正妻的。可若是当了姨娘,也是不错的。毕竟那可是靖国公府的世子爷啊。 阿皎手顿了顿,忙道:“别瞎想了。我只是世子爷的丫鬟罢了。” 这话青青哪里相信?心道:哪家的主子亲自陪丫鬟回家啊? 青青坐下,将方才萧珩带来的礼物拿出来一样一样的瞧。这城里的玩样儿,样样都精细。青青这般的年纪,正是爱美和爱比较的时候,村里的姑娘模样生得都不如她,可身上穿的头上戴的却令她羡慕。如今……她也有了,而且比她们的更多。 世子爷对姐姐这么好,以后肯定少不了他们家的好处。这么一想,青青心里就欢喜多了。 青青整理好自己的东西,侧过头看了一眼搁在床上的包袱,心下好奇便打了开来,一打开就瞧见了里面那几样精致漂亮的首饰。 青青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她拿过那几样发簪手钏爱不释手,忙对着阿皎道:“姐,我好喜欢,你给我吧。” 阿皎回头,看着青青翻出了自己的包袱,手上拿着的正是今日才被世子爷从当铺赎回来的四件首饰,她想都没想,道:“这几样不成,我做不了主。改明儿进城给你选几样好看的。”她本就对世子爷愧疚难当,又怎么好将这首饰送给妹妹? 青青却是不依,道:“不成,我就要这个。”她拿着手里的首饰,瞧着姐姐的眼神,便放下其他的,只拿着一串嵌珠金项链,道,“姐,我就要一件儿。” 阿皎道:“这个真不行。” 青青一恼,没想到大姐这般不近人情,遂扔下手里的嵌珠金项链,道:“不给就不给,小气。”说着,便气呼呼走出了屋子。 阿皎低头看着褥子上放着的首饰,然后一件一件拿起,重新放进了包袱里。 收拾好屋子之后,阿皎便去后院帮薛氏。 薛氏瞧着长女过来,好奇的问道:“那萧世子,瞧着二十出头了吧?” 阿皎道:“世子爷都二十六了。”哪里是二十出头?都快而立之年呢。 薛氏愣了愣,显得有些诧异,之后喃喃道:“……还真看不出来。”末了又道,“那府中可是有妻妾了?” 阿皎晓得自家娘亲心里在盘算什么,看了一眼薛氏,说道:“世子爷不近女色,至今未成亲。娘,你就别想那些事儿了,我真的只是世子爷的丫鬟。现在是,以后也是。” 这话薛氏可不爱听了,有些恨铁不成刚,道:“这叫什么话?娘这是在为你着想。你今年也十四了,这村子里的姑娘到了十四就开始说亲了。我瞧着——那萧世子模样生得好,待人也客客气气的,若是你跟了他……” “娘!” 薛氏没想到女儿的反应这么大,原以为这些年女儿已经想通了,没想到还是个榆木疙瘩。当萧世子的妾室有什么不好,以女儿这副容貌,得宠还不是小菜一碟?而且,若是日后这肚子争气,生几个哥儿姐儿,那日子可就风光了……怎么着都比当丫鬟强啊。 话不投机,阿皎正打算回屋子。 可一转身便瞧着世子爷正立在不远处看着自己,他穿着样式简单的天青色长袍,身姿笔直,颀长如竹,是说不出的翩翩君子风范。 她一时脸烫,也不晓得方才娘的话有没有被他听去。可瞧着这情形,想来是站了很久了。 薛氏瞧着,轻轻推了一下身边的女儿,小声道:“傻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点过去。” 阿皎蹙了蹙眉,慢吞吞走了过去。 萧珩倒是没说话,只刻意放慢步子往外头走。 阿皎跟上,两人一道走到了前院。前院的梅花开得正好,远远就能闻到扑鼻而来的香气。阿皎道:“世子爷也瞧见了,我家中简陋。如今天色已晚,也找不到更合适的住处,怕是要委屈世子爷了。” 萧珩没想到她是对自己说这个,启唇道:“之前我同韩先生四处游历,风餐露宿也不在少数,这些事情我不打紧。” 阿皎听了,忍不住抬头看了世子爷一眼。 她犹豫了一下,停了脚步,小声道:“方才……方才我娘的话,还请世子爷不要放在心上。” 萧珩驻足,侧过头去看身边的小姑娘。 他一双桃花眼眸色如常,却看得阿皎有些紧张。阿皎袖中的双手紧了紧,一时耳根子莫名其妙的发烫。 她如何不晓得娘心里是怎么想的? 其实娘的如意算盘她心里很清楚,只是这些事情她不会顺从娘的意思。 阿皎抬起头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眸中满是坦荡荡,道:“世子爷,你放心好了。我……我对世子爷从来都没有非分之想。”   ☆、第020章 :共食 · 世子爷一时没了声,阿皎有些无措。她素来没那方面的意思,如今同世子爷说清楚了,也是一件好事。 阿皎尴尬的笑了笑,继续说道:“外面冷,咱们进去吧。” 萧珩面色铁青,心里有些堵得慌。他拧着眉,之后又慢慢舒展开来。他看着面前小姑娘白净的小脸,控制不住将手伸了过去。 阿皎旋即一怔。 他不晓得世子爷要做什么,只愣愣瞧着他的手,之后却见世子爷从自己的脑袋上拿下一片梅花花瓣。 阿皎翕了翕唇,道了一句“谢谢世子爷。”语罢,便朝着屋子走了进去。 萧珩看着小姑娘狼狈的背影,忍不住弯了弯唇,然后跟了上去。 · 好在是大过年的,所以晚饭时的饭菜并没有太寒碜 阿皎念着世子爷的口味,特意替他做了几样平日里喜欢的小菜。如此一来,瞧着才像模像样了些。 只萧珩看着众人拘谨,这才说道:“本就是我打扰了,一起用饭吧。” 阿皎愣了愣,不晓得该不该坐。 虽然这是她家,可世子爷到底是她的主子,她哪里敢坐? 薛氏也显得有些局促,侧过头看陆远汝的意思。 萧珩却是一脸温和的摸了摸阿禹的脑袋,道:“坐下吧。” 阿禹相当喜欢萧珩,觉得这萧大哥虽然是大户人家的世子爷,可一点儿架子都没有。听言,便笑吟吟挨着萧珩坐了下来。阿禹落了坐,薛氏他们也跟着坐了下来。 平日里这一家子用饭皆是热热闹闹的,这会儿倒是难得安静。就连一贯爱说话的青青也斯斯文文的。不过青青还念着方才姐姐的不是,这会儿嘴巴撅得老高,简直能挂油瓶了。 薛氏瞧着女儿这副德行,遂小声提醒着。 青青不悦的呢喃了一声,埋头吃饭。 薛氏尴尬的笑了笑,对着萧珩道:“这丫头,平日里都被我惯坏了……若是有阿皎一般的乖巧懂事,我就放心了。” 萧珩没说话,只点了点头。她这个妹妹是如何的性子,他岂会不知? 陆远汝此刻已经酒醒。今日有客,他也好好拾掇了一番,脸上的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穿着整洁的衣裳,加之本就生得一副好模样,瞧着也算是一个儒雅的中年男子 他看着儿子长女中间坐着的男子,开口道:“寒舍简陋,怠了世子了。”心里却道:这好端端的世子爷,为何到这儿来?妻子说得那些话,他可是不信。人家是堂堂世子,他那长女虽然美貌,却也不过是个丫鬟。再者,大户人家的妾室未必好当,还不如以后嫁个老实人,踏踏实实过日子。所以在陆远汝的心里,只把萧珩当做是贵客而已。 萧珩看了陆远汝一眼,道:“皖南村的梅花酒一贯有名,我今日也是慕名而来,只怕……是我唐突了。” 陆远汝赶紧说道:“哪里哪里?这大过年的,热热闹闹才好些,只要世子不嫌弃就成。”陆远汝是个读书人,不喝酒的时候,瞧着还是有一家之主的风范。而且他看萧珩的确没有露出嫌弃的眼神,晓得他说得并非是客套话,一时也多了几分好感。 阿皎晓得世子爷素来食不言寝不语,这会儿爹爹这般多话,也不晓得世子爷心中可有不悦。世子爷疼爱六姑娘这个妹妹,可用饭的时候,六姑娘多说几句世子爷也会忍不住提醒的,更何况是爹爹呢?阿皎赶紧给自家爹爹夹了一块鸡肉,道:“爹爹,多吃点儿。” 陆远汝瞧着女儿这般孝顺,面上满是欢喜,忙道:“好。你也是,多吃点儿。瞧着瘦巴巴的,一点儿都不如小时候生得可爱,胖乎乎的多好看啊。” 阿皎看了自家爹爹一眼。 她哪里瘦巴巴了? 这两个月寄堂轩的伙食这般好,简直把她养的圆润了起来。而且,这会儿说她瘦,岂不是在埋怨世子爷待她不好?阿皎又夹了一块,对着陆远汝道:“这可是女儿亲手做的,多吃点。” 陆远汝笑呵呵点头,听着长女的话,安安静静的用饭。 阿皎又给身边的弟弟夹了一只鸡腿,又分别给娘和妹妹夹菜。这场景瞧着其乐融融,相当温馨。阿皎见弟弟吃饭都吃到脸上去了,忍不住笑出了声,对着弟弟道:“瞧你这吃饭的样子……”阿皎笑着,将弟弟小脸上的饭粒拿了下来,然后用帕子擦了擦弟弟的脸。 阿禹嘿嘿一笑,之后仰着头对着阿皎道:“大姐,你怎么不给萧大哥夹菜啊?” 萧大哥? 阿皎晓得世子爷喜欢阿禹,所以对待阿禹也稍微亲近了一些。 至于夹菜…… 阿皎想:她哪里敢啊? 听了弟弟的话,阿皎抬头看着身边的世子爷。瞧着他面容淡淡,这脸上压根儿就看不出什么表情来。许是今日出了靖国公府,阿皎的心境也有些不一样。她放下自己的筷子,又拿起搁在一旁干净的筷子,给萧珩夹了一块鱼肉,冲着萧珩含笑道:“这是我专门给世子爷做的鱼,世子爷多吃点儿。” 萧珩眸色有些诧异。 之后低头看着碗里的鱼肉,又侧过头深深看了身边的小姑娘一眼。片刻之后,嘴角才忍不住翘了翘。 · 用了晚饭,阿皎便帮着薛氏整理碗筷。 薛氏却用胳膊肘顶了顶女儿,道:“这儿有我就行了,你赶紧去伺候萧世子。” 阿皎虽然不满薛氏的语气,可她平日里的确是贴身伺候世子爷的。她想了想,便端了热水去了世子爷的卧房。 她家不大,统共也就三间卧房。今日这么多人自然是住不下,所以爹爹带着竹笙去邻居家住一晚。至于而世子爷——则是委屈他睡在了阿禹的房间。 她进去的时候,正好看见世子爷在看阿禹的字帖。那翻着纸张的修长手指,瞧着格外的好看。 萧珩侧过头,瞧着她进来,随意道了一句:“阿禹的字不错。” 听世子爷夸自己的弟弟,阿皎自是欢喜。她放下手中的脸盆,有些自豪道:“阿禹一直都很乖巧,只是有些怕生。不过今儿瞧见世子爷,好像格外投缘。” 萧珩面色温和,“嗯”了一声道:“我也挺喜欢阿禹的。” 她自然晓得世子爷喜欢小孩子。阿皎想着,之后便忙活起来,她把巾子放进盆里,然后拿起拧到半干,递给萧珩道:“世子爷,给。” 萧珩接过,擦了擦脸。 洗完脚之后,阿皎便踮起脚替他摘下发冠,之后宽衣。这会儿萧珩倒是没有拒绝,任由面前的小姑娘为他宽衣解带。阿皎道:“外头冷,世子爷赶紧睡吧。” 萧珩很听话,上榻进了被褥。 阿皎担心世子爷冻着,又再上头加了一床被褥。瞧着差不多了,正转身想走,却听榻上之人唤道:“等等。” 阿皎转过头,瞧着世子爷从被褥中重新起来。她怕他着凉,立刻拿起一旁挂着的袍子替他披上,疑惑道:“世子爷怎么了?” 萧珩抬起头,拧着眉头道:“有些冷……” 阿皎晓得,这屋子自然没法同寄堂轩的卧房相比,可她也清楚世子爷并非畏寒之人。阿皎正想说去弄点木炭来,却听得世子爷指了指被褥,道:“你上来,先替我暖暖吧。”   ☆、第021章 :黑脸 · 阿皎一时有些怔住,眼眸晶亮,满脸诧异的看着坐在榻边的男子。 在靖国公府待了这么久,她也晓得几位公子的房里都有几个暖床的丫鬟。可说说是暖床丫鬟,到底是做什么的,大伙儿心里都清楚。靖国公府不可能亏待几位公子,冬日烧地龙,屋子里暖呼呼的,哪里会冻着?所以这暖床说白了也不过是通房。 先前她去寄堂轩,的确是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念头,毕竟这事儿也容不得她做主。可同世子爷相处下来,她晓得世子爷并非一般的公子哥,对她也不过是如普通丫鬟使唤,并无半点那方面的意思。 而目下—— 阿皎心中踌躇,不清楚世子爷心里头究竟在想什么?他是真的冷,还是…… 萧珩见她露出为难之色,有些失落,这才弯了弯唇道:“说笑罢了。我素来不畏寒,只是……只是有些饿了。” 阿皎顿时松了一口气。她晓得今晚世子爷吃得的确比平日少了一些,这才道:“那我给世子爷去下碗面,可好?” 萧珩也不是真的饿,见她如是说着,便也点了头。 他看着小姑娘端着脸盆出去,一时有些晃神。他伸手摸了身边冰冷的褥子,忽然想起了昔日两人的亲昵缠绵。她素来是一个乖巧懂事的姑娘,却也有迷糊的时候,情到浓时,更是不胜娇羞,可他偏生就喜欢她的性子。 萧珩想了很多,想的身子都热了起来。 没过多久,阿皎便端了香喷喷的面进来,还备了炭炉,好让屋子暖和一些。 萧珩吃了面,阿皎就去了厨房收拾清洗碗筷。之后梳洗一番,这才进了卧房。里头妹妹已经睡下,阿皎小心翼翼掀开被褥躺了进去,之后察觉到了什么,小声问道:“还没睡?” 身边的人没有说话,明显是在生气。 阿皎有些无奈,她这妹妹的性子一贯如此。 半晌身边的人才闷闷道:“那些首饰……是萧世子送的吗?” 阿皎未料妹妹会问这个,也没有隐瞒,轻轻“嗯”了一声。 青青听了,这才侧过身去看自家姐姐,声音低低道:“姐,对不起。”之后又继续道,“咱们是姐妹,有好东西自该分享,所以我刚才有些生气。可若是换做是我,这些首饰如果是祁大哥送我的,我也舍不得给你。” 这个妹妹比她还小上一岁,虽然任性,这方面却比她早熟许多。她之前就知道青青喜欢祁隽,可那时候她以为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玩玩闹闹罢了。她俩经常被人捉弄,大都数都是祁隽帮着她们,所以青青对祁隽产生依赖是最正常不过了。 可是,世子爷于她却是不一样的。 阿皎道:“你放心,你若喜欢好看的首饰,下回一定给你买。我包袱里还有好几件别的,虽然比不上那四样,却也都是崭崭新的,明儿我就拿给你。” 青青开心的道了一声:“谢谢姐。”之后又抱着了阿皎的胳膊,问道,“姐,你心里有没有怨爹娘?” 阿皎想了想,没说话。 青青却道:“其实我都知道的。那时候我虽然担心阿禹,可当知道家里没钱需要卖咱们其中一个人的时候,我真的好担心会是自己。你一向比我乖巧懂事,不像我爱偷懒又爱闯祸,所以我真怕爹娘会卖我。可是你被卖的时候,我也好难过,好几天都没睡好觉,就算睡着了,也梦见你怨我……姐,我对你说这些,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自私?”她晓得自己素来如此,什么事情都为自己着想。 阿皎道:“别胡思乱想了。你还小。” 青青笑了笑,道:“咱俩就差一岁而已。不过姐,其实我也晓得自己的确挺自私的——可是谁不想过好日子啊,这种穷日子我真的是过怕了。姐,你想想看,你长得这么好看,就算以后出了靖国公府,嫁了个老实人,万一人家守不住你该怎么办?今儿我瞧着,萧世子对阿禹很喜欢,这点儿不像是假的,而且……”青青顿了顿,小声道,“我觉得萧世子喜欢你。” 阿皎觉得有些好笑,伸手捏了捏妹妹嫩|嫩的脸,道:“你是不知道,世子爷对下人一贯很好。” 像是晓得阿皎会说这种话,青青道:“可是再怎么好,也不会好到到人家家里去吧?而且今儿还特地备了礼。这副架势,一点儿都不像是主子到下人家里去,明摆着一副去岳父岳母家的样子啊……” 阿皎心里“咯噔”一下,一时没了声。 她虽然晓得青青的话说得太过荒谬,可是细细想来,世子爷对她的确有些不大一样。只是世子爷这个人,平日里待她若即若离的,她实在弄不清楚他心里在想什么。 青青继续道:“所以我就想啊,一个这么好的男人喜欢你,当然要好好把握了。而且——若是日后你真的成了萧世子的妾室,那咱们家也沾光啊。”她承认自己有私心,可这种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为何不去做? 只是她也晓得姐姐同自己的想法不一样。姐姐的性子随爹爹,而她的性子却随娘亲。青青用力的抱着自家姐姐的胳膊,觉得身边有姐姐一起睡觉真好。三年来,她终于不再是一个人睡了。她弯了弯唇,又把手伸了过去摸了摸,听着自家姐姐惊呼了一声,才忍不住咯咯直笑,道:“姐,你这儿长得真好……” “……”阿皎晓得这妹妹的性子大大咧咧的,却不晓得是这般不害臊。 青青却是没完没了,说道:“如果我是男人,我也喜欢像姐你这样的。咱们啊,就是投错了人家,若是生在富贵人家,那眼下求亲的人家都踏破门槛了。”她自负美貌,却也晓得姐姐比她生得更好。大户人家待了几年就是不一样,身上都有一种官家小姐的气派。 阿皎想了想,倒是没说话,只道:“不早了,快些睡吧。” “嗯。”青青点了点头,很快就睡着了。 阿皎听着身边妹妹均匀的呼吸声,伸手替她掖了掖被褥,而后阖眼睡觉。 · 次日阿皎早早就起来了。 妹妹正睡得死死的,她起身穿好衣裳,然后替妹妹掖好被褥。梳洗一番之后才去世子爷的房间。阿皎敲了敲门,听着里头的人应了一声,晓得世子爷醒了,这才进去伺候世子爷穿衣洗漱。 她走了进去,却看见世子爷正背对着她站在恭桶旁,还有……哗啦啦的水声。 这是在做什么,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阿皎步子一顿,一时耳烫,赶紧将身子转了过去。 待听到水声减消,这才端着脸盆走过去。她有些便扭,在寄堂轩的时候,也没有遇到过这种状况。 只不过萧珩却是面不改色,丝毫不觉得这事儿算什么。他面色如常的任由阿皎伺候着梳洗,然后衣冠整齐出去用早饭。 而这会儿,一大清早院子里就来了客人。 阿皎出去瞧瞧。 她见青青毫不矜持的抱着一个男子的手臂,面上一阵欢喜。 那男子穿着一身墨绿色的袍子,约莫十七八岁,生得高大俊朗又文质彬彬。阿皎一眼就认了出来,走过去诧异道:“祁大哥,你是何时回来的?”昨儿听青青说,这祁隽可是去了沂州。 面前的姑娘穿着一身红菱短袄,模样异常娇美,像是绽放的含露牡丹。他也是刚听到消息,说是陆家门口停了一辆马车,这才过来看看。祁隽道:“我也是昨日晚上才到的。”他见身边的青青同他举止亲昵,便低声安抚让她松手,毕竟这男女有别。 青青红着脸松了手,却语气娇娇道:“祁大哥你真好,刚回来就来我家看我了。” 祁隽含糊的“嗯”了一声,想同阿皎说些什么,便瞧着阿禹走了出来。阿禹素来喜欢祁隽,许久不见,更是兴奋的跑了过去,然后仰起头亲昵的唤了一声:“祁大哥。” 祁隽眉眼染笑,伸手摸了摸阿禹的脑袋。他一抬头,却发现阿禹的身后还有一人。 祁隽看着面前这个面容俊朗、举止不凡的男子,侧过头一脸疑惑看向阿皎。 阿皎不晓得该怎么介绍世子爷,按理说自该说出他的身份,可祁隽与家人不一样。正当这时,祁隽却客客气气道:“祁隽。” 萧珩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想起一些往事,心里也陡然生出几分不舒服,之后淡淡道:“萧珩。” 瞧着祁隽同妹妹有好些话要说,阿皎便带着弟弟回屋子,也对着萧珩道:“世子爷,进去用早饭吧。” 萧珩点了点头,跟着阿皎进了屋。 之后祁隽才看向青青,似是随意的问道:“方才那位是……” 青青这会儿开心的不得了,小声对着祁隽道:“那位可是大有来头,是靖国公府的世子爷。” 祁隽愣了愣,却有些在意料之中,诧异道:“为何会来这儿?”他晓得三年前,阿皎被卖进了靖国公府当丫鬟,而这萧珩是靖国公府的世子爷,想来也是阿皎的主子。 青青道:“说是喜欢咱们村的梅花酒来着……”她顿了顿,又眨眨眼睛道,“不过我觉得,这位萧世子肯定是看上我姐了。祁大哥,你能第一时间来看我,我真的很开心。” 祁隽若有所思,看着面前娇俏的小姑娘,道:“你爹爹的事情,处理的如何了?” 青青道:“你放心好了,我姐昨儿拿来了银子,已经赔了人家了。这会儿已经没事儿了。”她又道,“待会儿要去梅林,祁大哥你和我们一块儿去吧,我有好些话要对你讲。” 少女爱慕的眼神炙热,看得祁隽有些难以招架,他听她话语中的“我们”二字,这才点了点头。 青青一阵欢喜,踮起脚亲了祁隽的脸一口,之后便是小脸泛红,害羞的跑回了屋子。 阿皎瞧着妹妹满面通红的进来,心道:这丫头只有在祁大哥的面前才像个小姑娘。 阿皎道:“祁大哥真是生得越来越俊了。” 萧珩执着筷子的手顿了顿,眉头倏地一锁,脸也黑沉沉的。 青青却一脸笑意,自豪道:“可不是嘛,祁大哥可是咱们村模样生得最俊俏的,不知道有多少姑娘喜欢他呢。” 阿禹啃着手里的馒头,抬起头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青青,声音含糊道:“二姐不知羞……” 青青伸手轻轻敲了一下弟弟的脑袋,故作恼怒道:“吃你的,这么大的馒头还堵不住你的嘴。”可面上却是笑意融融——她就是喜欢祁隽,这点从来都不藏着掖着。再说了,她以后要嫁给祁隽,早晚都是自己人,还用得着避讳吗? 用了早饭之后,一行人便去皖南村旁齐华山下最有名的十里梅林。 青青要同祁隽一道去,阿皎便带着弟弟上了世子爷的马车。平日里她同世子爷的一道在马车里,大多数是安安静静不说话的,可今儿多了阿禹却是不一样。阿禹同世子爷投缘,两人聊着天儿,马车内立刻就热闹了起来。 阿皎还担心世子爷嫌阿禹聒噪,小心翼翼打量世子爷的脸,瞧着世子爷面容温和,便放宽了心。 ……世子爷是真的很喜欢阿禹呢。 其实她似乎尚未完全了解世子爷的性子。平日里在靖国公府,世子爷同府中的公子们也极少来往。她在寄堂轩伺候的两个月,也唯有三公子来过一回。除了三公子之外,便是国公夫人和六姑娘来得勤快些。至于国公爷,倒是一回也没有来过。她原以为世子爷生来就是这般感情寡淡之人,却未想到他只是因人而异罢了。 阿禹缠着萧珩讲晏城的事情。 萧珩含笑道:“晏城一贯热闹,不像这儿安静。马上就是上元节了,到时候明淖河会放整整一个晚上的烟花。” 阿禹听得认真,一双大眼睛骨碌碌转着,心下有些蠢蠢欲动,对着阿皎道:“大姐,我想进城看烟花。” 阿皎听了,有些为难的看了看身边世子爷的脸。见他恰好也在看自己,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世子爷准她几日假都不知道,毕竟银子送到了,家人也见了,或许明后天就回去了也说不准。 萧珩伸手摸了摸阿禹的脑袋,道:“你若是想,下回我带你们去。” 他说的是“你们”。 阿禹听了欢喜不已,道:“谢谢萧大哥。” 马车很快就到了梅林。 阿皎掀开帘子,便闻到一股浓浓的梅花香,顿时心旷神怡了起来。三人下了马车,阿皎指了指前面,对着萧珩道:“那儿有个‘梅花坞’,里面专门卖梅花糕、梅花酒,待会儿世子爷看完了梅花,就可以去那儿买酒。” 萧珩点了点头。他来过数回,最是熟悉不过。 昨日下了雪,这会儿积雪尚未消融,地上铺满厚厚一层。远远望去,这梅花花海也积着一层雪,像是盖了一层白绒绒的毯子。这里的梅花主要有红白两种,因大片大片的,越发显得这颜色分明。姑娘家都是爱花之人,阿皎也是,瞧着这多年不见的梅花花海,一时也晃了神。 阿皎同萧珩一道进了梅林。 阿皎看着树上绽放的雪白梅花,忍不住伸手折了一枝,凑到鼻端前嗅了嗅,而阿禹则是一边走一边玩雪。过了一会儿,便瞧着祁隽和青青也一道来了。 祁隽是个相当俊朗的男子,虽不过十七岁,瞧着却甚是沉稳。 青青走到阿皎的身边,小声道:“姐,我想买梅花糕。” 阿皎听了,便从荷包里拿出了几个铜板。青青拿了钱,道了一声“谢谢姐”便笑吟吟朝着前面的梅花坞跑去。阿禹却不像自家二姐那般的馋嘴,仰起头对着萧珩道:“萧大哥,我们去那边看看吧。” 说着,便拉着萧珩外另一边走去。 萧珩拧着眉,看了待在原地的阿皎一眼,然后跟着阿禹走了过去。 一时只剩下阿皎同祁隽二人。 这会儿三年多未见,二人倒是显得有些陌生了。阿皎看着梅花坞的方向,对着祁隽道:“青青虽然小孩子脾气,可是一贯听你的话。” 说起青青,祁隽也露出一丝宠溺的笑意,启唇道:“其实青青的性子很乖巧。”而后又道,“这几年,你在靖国公府过得可好?” 阿皎莞尔一笑,道:“你瞧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 祁隽笑了笑,道了一声:“也是。”他晓得她素来是个懂事的姑娘,她被卖的事,还是三日后青青告诉他的。那会儿他欲想法子将她赎出来,硬是求着爹娘给了他十两银子,可是他拿着银子到了陆家的时候,薛氏却拒绝了。 薛氏说,阿皎是去大户人家享福去的,叫他不要多管。 那会儿他心里在想:她这么小一个小姑娘,若是被人欺负了,到时候都没有人帮她,这哪里是享福?而且,下人都是不值钱的,稍有闪失,便是打骂责罚,他几乎不敢想象她一个十岁的小姑娘该怎么过下去。 不过今日看着她好好的,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祁隽看着面前的小姑娘,露出了微笑。他看着花瓣落在她精致小巧的鼻尖上,便如同小时候一般毫不避讳的伸手替她拿下。 而远处,阿禹突然惊讶的“呀”了一声,仰着头对着萧珩道:“萧大哥,祁大哥在摸大姐的脸。” 萧珩见状,顿时脸色一黑,然后阔步走了过去——   ☆、第4章 .27 · 萧珩走到二人面前,不曾看阿皎一眼,只眉峰一冷,看着祁隽。 祁隽是个明白人,如何看不懂面前这个男人心里的想法?他晓得这萧珩身份尊贵,又生得一副好容貌,而且还是大齐第一画师韩明渊的入室弟子,这其中的每一点,都足以令姑娘家动心,何况他三者兼具。祁隽弯唇笑了笑,清朗的眉眼端得一副如沐春风的模样,又似冬日里的暖阳。 祁隽的容貌虽然不及萧珩,却也是个相当英俊的男子,何况此刻面颊染笑,越发令人亲近。 祁隽对着阿禹招了招手:“过来,咱们去找你二姐。” 阿禹也是个聪明的孩子,见情况不妙,自是跟着祁隽一道去找二姐。 阿皎晓得这会儿世子爷心情不悦,却也有些奇怪。方才世子爷是和阿禹在一块儿的,看这样子也不像是阿禹惹怒了他,那么……好端端的他为何生气了? 阿皎不懂,只稍稍抬头看他一眼,问道:“世子爷有何事?” 他有何事? 萧珩心中笑了笑,然后拂袖转身,朝着梅林深处走去。 阿皎身形一顿,立马就跟了上去。这会儿她已经隐隐感觉到,世子爷心情不悦大抵是因为她——可她分明就没有做什么惹他生气的事情啊。 阿皎心里很是冤枉。 就这般,萧珩在前头走着,阿皎在后面跟着。 前面的人不说话,后面的人不吭声。 萧珩气得很,他晓得二人之间并无什么,而他的恼怒泰半是由于自己。他素来瞧不起那些拈酸吃醋的事儿,可偏生这事儿落在自己的头上,发作起来却比别人更甚——姑娘家的脸,岂是陌生男子随意可以摸的? 这会儿萧珩已经完全忘记,自己对人家小姑娘是如何的偷香窃玉、下流无耻。 韩先生曾经开导过他,却没有告诉他,失而复得之后该如何处理?韩先生虽是前辈,这方面同他却是半斤八两。是以他只能自己琢磨,一步步慢慢来。 可他心里却是急不可耐。 他想看到她爱慕的眼神,而不是目下这般恭恭敬敬,只把他当成主子。甚至一个多年不见的青梅竹马,都比他来得亲近。 萧珩宽袖之下的拳头紧了紧,气不打一处来。 足足走了小半个时辰,也未见前面的人停下来。阿皎忽的觉着有些好笑,世子爷二十六岁,可有些方面却像个小孩子。她下意识弯了弯唇,一个步履不稳,便踉踉跄跄跌倒在地。 当真是乐极生悲。 前面的人终于停了下来。 阿皎狼狈的趴在地上,身上的袄子也沾了雪花。她晓得这会儿自己很是狼狈,脚踝处有些隐隐作痛,想来是扭到了。她不急着起来,只抬头翕了翕唇道:“世子爷?” 萧珩见她跌在了地上,便是一阵心疼,这才关切的去看她的脚。姑娘家素来都是娇弱些的,这一摔便不小心伤到了脚。萧珩眉头拧了拧,语气和低柔道:“疼不疼?” 阿皎摇了摇头,道:“世子爷,咱们回去吧。”说着,她便准备起来。只是刚一起身,却察觉到身边的男人用力握住了她的胳膊扶着她起来。阿皎低头看着这双好看的大手,觉着脚踝处隐隐的疼痛足以忽略。正在她打算往回走的时候,却看到世子爷脱下了斗篷,披到了她的身上。 厚实的斗篷带着男人的体温,还有淡淡竹香味,一股暖意霎时充斥全身。阿皎任由面前之人替她系好斗篷的带子,片刻之后回神,才道:“世子爷,我……我不冷。” 萧珩没有说话。冷不冷,都得穿。 做完了这些,便转过身对着她弯下了腰。 看着这般的姿势,阿皎有些怔住……世子爷这是打算背她? 萧珩却道:“雪下大了,上来吧。” 在阿皎的眼里,世子爷一贯都是金贵无双的。在靖国公府,也没有人敢怠慢。可这么金贵的人,怎么能背她呢?听出世子爷语气中的不耐烦,阿皎磨蹭了一会儿,还是覆了上去。 男人的背宽阔而又结实,阿皎犹豫了一下,将双臂搭在世子爷的肩头。 雪越来越大,她看着雪花落在他的发冠上,便伸手轻轻替他掸落。在阿皎的心里,像世子爷这般的人,是该不染纤尘的。 萧珩弯了弯唇,有些享受,像是被主人爱抚的大狗。 他走得很稳,稳稳当当的,也不晓得之前有没有背过别人。阿皎有些不自在,觉着自己这会儿应该说些什么话才好:“世子爷,我是不是很重?” 此刻萧珩的心情很好,以至于全然忘记了方才自己是如何的勃然大怒。背上的小姑娘身量娇小,背起来也没有多少分量。许是这几个月一直都在眼前,所以他不晓得她是不是胖了些。如今这么一背,倒是觉得一点儿都不重。就说明还不够胖。 萧珩如实回答:“没什么分量。” 阿皎听了,忍不住眉眼一弯。她晓得男人大多数都是爱逞能的,她虽然个子娇小一些,却也是个大姑娘,哪里能没什么分量呢?只是她从未想过,有一日世子爷居然会纡尊降贵背她。 她明白,这次让世子爷来她家这事儿不够妥当,可那时她生怕世子爷一生气,不许她出府见家人。她也了解娘的性子,瞧着世子爷的身份,如何不想着从他身上捞些好处? ——可她不会让这些事情发生。 想到了什么,阿皎问道:“世子爷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这话听着像是逐客令。萧珩蹙了蹙眉,可说实话他的确没打算多留。她的家人他大多是不喜欢的,陆远汝和薛氏因是她的父母,他才稍稍容忍;至于她的妹妹贪慕虚荣,可他晓得对亲人却是真心;唯有一个弟弟稍微得人意,他瞧着也喜欢。 “明日吧。”萧珩回答道。 虽是意料之中,可阿皎还是有些失落。阿皎柳眉一蹙,心道:她还想多陪着弟弟待会儿。 背上的人不说话了,他几乎能想象到她的表情,萧珩道:“过两日便是上元夜,我答应了阿禹要带他去晏城看烟花。明日你带着阿禹和你妹妹,一道去我的别院住两日,等看完了烟花,我便让竹笙送他们回来。” 阿皎顿时面露欢喜,没想到世子爷想得这般周到。她扬起了嘴角,语气激动道:“谢谢世子爷。” 萧珩嘴角翘了翘,淡淡的“嗯”了一声,颇有些志得意满的意味在里头。 阿皎安安静静趴在男人的背上,闻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一时觉得莫名的踏实。 她静静看着他的后脑勺,有些发呆。 她不过是个刚满及笄之龄的小姑娘,从未与男子这般的亲近过。世子爷这样的男人,她若是一点儿都不心动那便是假的。可是她晓得分寸,世子爷的家世摆在那儿,而且连江二姑娘这般才貌双全的贵女都瞧不上眼,更别说是她了。 这会儿,萧珩心里的想法却是不一样。 背上的人,说话的时候,呼出的热气吹在他的脖颈处,像是羽毛慢慢拂过。 萧珩有些心猿意马,总觉得在这地儿,若是自己真的欺负了她,也没人会知晓。她老实了,就不会再同别的男子纠缠不清。不过这样仅仅是想法罢了。毕竟他今日的确是有些被气到了。 可是—— 小姑娘的身子紧紧贴着他,那丰盈的柔软处压在他的背上,每走一步就磨蹭一下……萧珩想起昔日两人在床榻上的鱼水之欢,一时心里有些痒痒的。他是个正常的男人,先前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再遇上她,这才清心寡欲至今,可眼下又遇见了她,他便晓得自己多想同她做那回事儿。 若是她晓得自己心里满是这些龌龊的想法,她兴许会被吓跑吧。 可和自己喜欢的姑娘做开心的事情,最是正常不过了。萧珩如是想着。 · 萧珩将人背回了原处,因阿皎脚扭到了,这才无暇欣赏这梅林景致,只带着人回了陆家。好在这脚扭得不是很严重,让村头那老婆婆揉了揉脚,立马就好得差不多了,只不过这几日不宜多走路。 院子里,阿禹瞧着身边的萧珩,张了张嘴,却半晌未言语。 小小的年纪,欲言又止的模样倒有些好笑。 萧珩心情好,便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道:“你想说什么便说吧。” 阿禹想了想,歪着脑袋看着萧珩,道:“萧大哥,你是不是喜欢我大姐?” 闻言,萧珩愣了愣,显然没想到阿禹会问这个。 阿禹喃喃道:“其实我挺喜欢萧大哥当我大姐夫的,可是我听二姐说,我大姐只能当萧大哥的姨娘……”小家伙低下了头,“我不想让我大姐当姨娘,这样会被欺负。所以萧大哥……你别让我大姐当你的姨娘,好不好?” 萧珩还是头一回被一个九岁的小孩子弄得说不出话来。 萧珩想了想,道:“那如果……你大姐愿意呢?” 阿禹摇了摇头,语气坚定道:“我大姐肯定不愿意的。” 萧珩没有再问下去,他也晓得她是不愿了。自打见到她之后,他心里早就有了打算。他压根儿就舍不得她再受半点委屈。 而这厢,阿皎正在屋子里整理东西。 青青听了自家姐姐的话,欢喜的不得了,赶紧收拾衣裳,把自己最漂亮的衣裳带上。她坐到窗边,往髻上插了一朵珠花,正是早上阿皎送给她的。她语气激动道:“姐,萧世子待咱们可真好。”这么好的男人,如果真是她姐夫该有多好啊。 阿皎晓得妹妹最喜欢看热闹,眼下能进城欣赏上元夜的美景,自是欢喜不已。她道:“不过你可要记得,世子爷终究是主子,还是有脾气的,你可别胡闹。” 青青连连点头,道:“姐,我知道分寸,不会惹事儿的。”心里却道,萧世子对她和阿禹肯定是爱屋及乌啊。 · 次日薛氏早早起来,便看见长女在厨房忙活。 这两日她也没好好同长女说会儿话,眼下却这么快要走了。薛氏瞧着长女正在揉面,想了想便开口道:“阿皎啊,你看……你今儿就这么走了。你爹爹整天又不干活,咱们家在这儿也没什么亲戚,眼下也只能靠你了。” 阿皎如何听不出薛氏话语中的意思? 她并非没有脾气。今日自己要走,她这个当娘的没有露出半分不舍,而是念着那方面的事儿。阿皎揉面的动作一停,没有去看薛氏,只如实道:“那一百两银子已经是我全部的积蓄了。我身上已经没钱了。而且……我打算二十岁的时候出府嫁人。娘,我也不指望问你们要嫁妆,这些天我把攒的银子都给你了,以后……以后我想为自己打算打算。” 薛氏愣了愣,没想到一向乖巧的女儿竟然会说出这些话。 她心里头一时气极。那萧世子虽然来了他们家,可除了给一双儿女带了见面礼,却没有给她一个子儿。薛氏拧着眉,冷笑道:“怎么?攀上了高枝,就忘记爹娘了?” 阿皎有些心寒,无奈弯了弯唇,侧过头对着薛氏道:“娘若是这般想,女儿也不说什么。这次女儿能回来,心里很欢喜,就算之前怨过爹娘,可见到一家人的时候,那些事儿暂且没有记在心上。今日离开本来心里不舍,可是……”阿皎顿了顿,继续说着,“眼下听了娘这番话,倒是觉着没什么舍不得的。” 薛氏顿时愣住。 三年过去了,这长女瞧着还是老实乖巧的模样,可骨子里却变了许多。 而且—— 眼下她还真惹不起。 薛氏受了一肚子气,转身就走了出去。今儿一双儿女都要跟着长女和萧世子去城里住几日,她如何能不利用好这机会?她晓得萧世子喜欢儿子,便进屋替儿子穿戴整理,叮嘱道:“阿禹啊,在萧世子面前,你可得好好表现……想要什么,就让萧世子给你买,可晓得了?” 阿禹正睡眼惺忪,对着薛氏摇了摇头,道:“我答应过大姐,要听话的。想要什么,也问大姐要,萧大哥毕竟是外人。” 薛氏睁大了眼睛,没想到儿子也说出这种话。她还真担心这宝贝儿子和长女一根筋,忙语气温和的哄道:“你瞧瞧,你萧大哥简直把你当亲弟弟一样,对你好一点也是应该的。” 阿禹却是不觉得,拧着眉头倔强道:“不行,我听我大姐的话。”说着,便穿好鞋袜下了榻。 薛氏瞧着儿子出去的背影,气得直跺脚。 这两姐弟,怎么都一个德行? 今日虽要走,可到底是带着弟弟妹妹一块儿进城住几日,所以阿皎心里并没有什么不舍。走之前,她对薛氏客套的说了几句话,之后便是叮嘱陆远汝,少喝点酒。 陆远汝倒是有些舍不得女儿,瞧着眼眶都湿了湿。 薛氏本是板着一张脸,瞧着萧珩往这儿瞧,便做出一副不舍得模样,搂着长女红了眼。萧珩只看了一眼,便淡淡收回眼,眉峰冰冷,嘴角往上翘了翘。 今日天气好,未曾下雪。 萧珩干脆让三姐弟一起待在马车里,自个儿倒是备了一匹马。 阿皎不晓得这匹马是怎么弄来的,可她晓得世子爷自有本事,便扶着妹妹上了马车。 阿禹却嚷嚷道:“大姐,我也想骑马。” 阿皎弯下腰看着弟弟,道:“别胡闹了,上去吧。” 阿禹有些不悦,侧过头看了一眼萧珩。 萧珩会意,走过来对着阿皎道:“我带着阿禹骑一会儿,待会儿若是冷了,就让他上马车。” 世子爷都发话了,她还能说什么呢?阿皎点了点头,领着弟弟跟在世子爷的身后。 “只坐一会儿,待会儿进马车。”阿皎叮嘱弟弟,生怕他冻着。 阿禹道:“我知道了。”然后便笑吟吟被萧珩轻轻松松抱上了马车。 有世子爷在,阿皎很是放心。她正打算转身上马车,却瞧见世子爷翻身上马时,怀中有了物件掉了下来。 她下意识弯腰替他去捡,待看到地上静静躺着的荷包,却是停了动作。 这…… 这不是她上次遗失的荷包吗? 阿皎愣住,心道:世子爷连江二姑娘的荷包都不肯收,却……却偷偷藏了她的荷包?   ☆、第4章 .27 · 阿皎欲伸手去捡,可是有人却比她快了一步。 萧珩淡然自若的拾起,十指修长如玉,不急不缓将荷包放入怀中,表情显得相当的泰然自若。 阿皎不敢抬头去看他的脸。 只顿了顿,然后朝着马车走去。 阿皎上了马车,一颗心“噗通噗通”狂跳不已,脑海里有些东西浮现出来,即将要破茧而出,可是她却不敢想下去。 可是……明明这事儿该心虚的不是她啊 青青看见姐姐这副模样,便有些好奇道:“姐,刚才世子爷掉的那个荷包是……”似是想到了什么,青青赶紧住嘴,不敢再说下去。在大齐,荷包是姑娘家的定情信物,男子收下了荷包,那便算是定了情了。她那会儿将荷包送给祁隽,祁隽虽然收下,却也没有像萧世子这般随身携带。毕竟若是这种东西掉了出来,怕是会让人笑话,男人不应太儿女情长。 可目下——萧世子将那荷包贴身藏着,足见萧世子对这个荷包的重视。 更准确的说,是萧世子对送荷包主人的重视。 青青神色一顿,突然就明白了。 难不成萧世子心目中已经有了喜欢的姑娘? 那她姐姐又算什么?青青拧着眉,心里顿时恼怒了起来。原先她还以为世子爷是个好男人,待姐姐也好,可眼下这副样子,她倒不愿意姐姐跟着萧世子了。 虽都是当姨娘,可心里有人没人,到底是不一样的。若萧世子心里没有人,那么以她姐姐的容貌和性子,萧世子肯定宠爱有加;可若是心里有人,那以姐姐的性子,心里还不膈应。 也罢。 反正以姐姐的人品和样貌,不愁找不到好夫君。 青青侧过头,瞧着自家姐姐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便晓得姐姐对世子爷还是有些喜欢的。若是不喜欢,那么此刻看到萧世子随身带着别的姑娘赠送的荷包,也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毕竟像萧世子这般俊美矜贵的男子,姐姐正值少女怀春,心生爱慕也是最正常不过的。可这份感情来得浅,姐姐最多不过伤心几日。 只是—— 如此一来,她对这位萧世子便少了几分好感。青青心想:萧世子这般好,居然不能成为她的姐夫,真是遗憾。 姐妹二人一路无言,马车很快进了城。 晏城繁华,青青最是爱热闹,就打开帘子朝外面看去,瞧着好多热闹的铺子,琳琅满目的,不由得赞叹道:“姐,晏城真热闹啊。你看,她们身上穿得衣裳真好看……”青青放下帘子,对着阿皎道,“姐,你平日里经常出来吗?” 这话一落,青青便下意识咬了咬唇。姐姐是在靖国公府当丫鬟的,又不是当小姐,怎么可能经常出来呢? 阿皎听到妹妹的话,也不去想方才的事情,看着外头道:“我之前一直在老太太身边伺候。老太太是个爱热闹的人,所以时常带着我出来。晏城有好些首饰铺子、糕点铺子,明儿我带你们去瞧瞧。” 这话正合了青青的意,忙抱着阿皎的胳膊摇啊摇,圆圆的小脸堆着笑意,道:“姐,你真好。” 阿皎弯了弯唇,没有说话。 青青晓得姐姐这会儿心里肯定难受,便出言安抚道:“姐,其实……其实如果你不喜欢萧世子,出府嫁人也挺好的。” 阿皎拧了拧眉,有些诧异,侧过头看着妹妹:“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青青有些后悔,心道:她之前不是以为那萧世子对姐姐痴心一片么?她嘿嘿一笑,咬了咬嘴唇道:“其实啊,我觉得萧世子还是挺通情达理的。姐你二十岁才出来,那哪里还能嫁个好人家啊?你可以去同萧世子求求情,让他早些放你出府不就成了吗?” 阿皎想了想,道:“嗯。我知道了。”之后却是敛睫垂眸,不再说话。 · 马车在一处大宅前停了下来。 阿皎同妹妹一道下了马车,瞧着面前这阔气的宅子,也不禁怔了怔。而身侧的青青却是睁大了眼睛,激动道:“姐,这宅子可真大,真气派啊……” 阿皎晓得世子爷素来挥金如土,有这么一座气派的宅子,自然不是一件令人惊讶的事儿。 而另一边,萧珩将阿禹从马背上抱了下来。他看了边上的两位小姑娘一眼,道:“进去吧。” 两人点头,赶紧跟上。 一进去,便有一个穿着青布棉袄、约莫四十多岁的嬷嬷前来迎接,旁边还有一个高高瘦瘦的中年男子,模样瞧着像是个管家。 蒋嬷嬷和梁管家听说今日世子爷要来,可是早早出来候着了,这会儿瞧着世子爷来了,立刻迎上去行了礼。 蒋嬷嬷晓得世子爷的性子,这宅子就连六姑娘都没有来过,今日居然专程带人过来,他们自然要做足准备。她瞅了一眼世子爷身边眉清目秀的小男孩,生得相当得人意儿。之后目光就落在了世子爷身后的那两位小姑娘身上。 瞧着这二人的容貌,蒋嬷嬷忽的愣了愣。 两位小姑娘个头差不多,左边的那个,穿着一袭淡粉色绣兰花小袄,下身是一条锦茜红明花百褶裙,模样生得杏眼桃腮,眉眼灵动,瞧着娇媚又可人;而右边的那个,着一身红菱短袄、玉色绣折枝堆花千水裙,至于模样,却是好看得跟画上的仙女一般。蒋嬷嬷也是过来人,伺候过的夫人姑娘,但凡长得差强人意一些,打扮起来瞧着也是美人儿。 而这两位,穿着最普通的衣裙,还是十三四岁的年纪,就已经这般的艳光四射,那再等个一两年还得了啊? 这是世子爷头一回儿带人来宅子,而且带的还是姑娘。蒋嬷嬷也是个有眼力劲儿的人,于是露出了得体的笑意,朝着阿皎青青二人施了一礼。 阿皎忙道:“嬷嬷不必多礼。”她们又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姑娘。 蒋嬷嬷却是笑了笑,“世子爷带来的便是贵客。两位姑娘不知如何称呼?“ 阿皎莞尔一笑,道:“叫我阿皎就成了,这是我妹妹青青。” 蒋嬷嬷道了一声“阿皎姑娘、青青姑娘”,然后将二人迎了进去,一边走一边说道:“外头冷,两位姑娘冻着了,先到暖阁坐会儿喝杯热茶吧。” 想来是世子爷专程让这位嬷嬷来招呼她们的,阿皎有些受宠若惊,不过也注意举止,省得丢了世子爷的人。 只是这位蒋嬷嬷却是个热情可亲的,而青青素来嘴甜,眼下喜欢这地儿,便同蒋嬷嬷聊了起来。 至于阿皎倒是没多说什么,只瞧着这宅子。 ——这宅子的里头可比外头更加阔气。 蒋嬷嬷领着二人行经垂花门楼,又沿着抄手游廊往里头走着,直到走到一处名叫“明月皎皎”的阁楼,这才停了下来。阿皎看着匾额上笔走龙蛇、苍劲有力的大字,一时挪不开眼。她在寄堂轩的时候,大多数都跟着世子爷在书房,所以这字儿她一眼就认出来了,不过这笔法走势,倒不像是近期的。 蒋嬷嬷看着阿皎的神色,抬头去看着题字,这才恍然,可之后却越发疑惑了。蒋嬷嬷笑吟吟道:“这是世子爷六年前置办这处宅子的时候亲手题的。” 六年前。 虽然不想承认,可阿皎觉得自己的确是有些自作多情了,她方才这是在想什么…… 青青却是诧异道:“这宅子是世子爷亲自置办的?” 蒋嬷嬷点了点头,语气有些自豪:“可不是么,世子爷做事儿一贯喜欢亲力亲为,这儿大多数的布置,都是按照世子爷的要求来的。而且,世子爷还大费周章的在后院弄了一个暖棚,这样一来,就算是冬日,也能看到各式各样的花。” 青青眼睛都亮了,赞叹道:“世子爷可真厉害啊。” 蒋嬷嬷弯唇笑了笑,赞同青青的话。 三人进了暖阁落座,蒋嬷嬷命丫鬟端来了热茶。阿皎正觉着有些冷,这会儿坐在暖阁里,手里捧着热茶,最是舒服不过了。 边上的紫檀木雕花几上还摆着几盘丰糖糕、芝麻凤凰卷、金丝酥雀、如意卷。 “蒋嬷嬷,这是什么茶啊,又香又甜,真好喝。”青青一面吃着如意卷,一面问道。 蒋嬷嬷见这两位姑娘性子随和,越发是喜欢,便道:“这是花茶,里面加了蜂蜜,最适合姑娘家喝。”之后又道,“两位姑娘就先在这儿坐会儿,我去厨房瞧瞧午饭做得如何了。” 蒋嬷嬷走后,青青才冲着阿皎眨了眨眼睛,道:“姐,你说这种日子过得多舒服啊。” 阿皎晓得妹妹心里头在想什么,叮嘱道:“世子爷是客气,你可要注意些。” 青青不满的呜咽了一声,随手拿起一块丰糖糕塞进嘴里。 过了两刻钟,萧珩便领着阿禹进了暖阁。 阿禹兴冲冲跑到阿皎的身边,唤了一声:“大姐。” 青青伸手敲了敲阿禹的脑袋,道:“有了大姐就忘了二姐了?” 阿禹嘿嘿一笑:“二姐。” 青青这才露出微笑。 阿禹道:“方才萧大哥带着我去逛了一圈,看得我头都晕了。”他转过身看着萧珩,道,“萧大哥你家可真大。” 萧珩的心情似乎很好,眉眼温和,嘴角微微扬起,他没有纠正他的话,只道:“你若是喜欢,下回来晏城的时候,可以住这儿。” 语罢,便抬眼看着从他一进来就站起身来的阿皎。 阿皎一抬头,就对上了萧珩的眼睛。 她一愣,而后迅速垂眼,音色微颤道:“世子爷,我去厨房看看。”说着,便逃一般的走出了暖阁。 萧珩转过身,看着小姑娘行走间翩跹的裙摆,一时唇角微微翘了翘。 · 午膳的菜肴相当的丰盛。 阿皎本不想同席用饭的,毕竟这儿同她家里不一样。不过世子爷开了口,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落座。 阿皎看着自己弟弟妹妹的吃相,便小声叮嘱着,可偏生世子爷这个平日里最不喜聒噪的人,这会儿瞧着青青阿禹边吃边说话,看起来一点儿都不生气,而且还一副心情颇佳的样子。阿皎有些无奈,却只能执着筷子吃饭。 青青道:“姐,你还记得我最喜欢吃甜的,这糖醋鲤鱼可真好吃。” 阿皎执着筷子的手顿了顿,没有回答。 萧珩却含笑道:“这鱼是今早刚从宅子前面的明月湖里钓上来的,若是喜欢就多吃点。” “嗯。”青青点了点头,含笑道,“谢谢世子。” · 晚上的时候,阿皎如往常一般去伺候世子爷梳洗。可眼下心境却是不一样,不过说来也奇怪——分明是她有理的一方,眼下倒成了她心虚了。 阿皎站在净室外,听着里头的水声,双手交叠着,心里倒有些乱糟糟的。 瞧着世子爷出来了,身上的水渍尚未擦干,阿皎便拿了一块干净的巾子替他擦拭。 萧珩坐在榻边,任由身边的小姑娘伺候着,一句话也没有说。 阿皎也一眼不发,等擦完了,才道:“世子爷,今晚我想陪陪我妹妹,可以吗?” 萧珩微微翘起的嘴角僵了僵,少顷才道:“去吧。”他虽然不乐意,却也晓得他们来日方长。 阿皎道了一声“多谢世子爷”,之后想了想便道:“那世子爷早些睡。” “嗯。”男人的下巴绷得紧紧的,表情也不如方才那般的愉悦。 听着门关上的声音,萧珩才侧过头看了一眼铺的整整齐齐的被褥,这才上了榻。 只是这会儿却是了无睡意。 他将那个贴身带着的荷包拿了出来,轻轻摩挲着。 是他太心急,吓到她了么?萧珩愉悦的勾了勾唇。 · 而这厢,阿皎也是有些睡不着。 熄了灯,姐妹二人躺在一个被褥里。阿皎感受到妹妹朝着自己这边靠过来,弯了弯唇道:“早些睡吧。” “嗯。”青青点了点头,对着阿皎不由自主道,“姐,萧世子对咱们真好。”今日她用了午饭之后在宅子里逛了一圈,那些个下人见着她个个都是恭恭敬敬的。她这身打扮,压根儿就不像是大户人家的姑娘,所以这些下人对她有礼,肯定是因为萧世子特意交代过的。 而她也晓得,她不过是沾了姐姐的光。 青青心里头有些羡慕,又有些遗憾,若是萧世子心里头没有别的姑娘,那姐姐也算是有福气了,可偏生…… 青青叹了一口气。 阿皎则问道:“怎么了?” 青青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其实她心里有些担心,萧世子瞧着是君子风范,可到底也是个男人,她姐姐生得这么好看,日子久了,难免会有那方面的念头。到时候,萧世子是主子,她姐姐不过是个丫鬟,那结果自是不得而知了。 想到这里,她就下意识紧了紧手臂。 “一想到过两日咱们又要分开了,我有些舍不得。” 听着妹妹孩子气的话,阿皎心里也有了几分暖意,道:“你不是说世子爷待咱们好吗?等有空了,我会回来看你们的。” “嗯。” 没有心事的小姑娘自然很快就睡着了,可阿皎却是怎么也睡不着。她心里琢磨着,怎么才能向世子爷要回那个荷包。那荷包,她还没绣完呢。 · 接下来的两日,几人都在宅子里。 弟弟妹妹都是玩性极大的,这么一个偌大的宅子,自是哪里都觉得有趣儿,怎么玩都玩不够。而世子爷这两日的心情也不错,经常带着阿禹转。不过几日,阿禹一口一个“萧大哥挂在嘴边,简直把世子爷当成亲哥哥一般。 上元节的这一日,萧珩领着三人出了门。 平日晏城便是繁华,这过年期间,越发是热热闹闹的。今晚是上元夜,明淖河两边的树上都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灯笼,沿街是琳琅满目的小摊铺子,还有热闹的吆喝声。 上元夜的明淖河是最美的。先前她跟在老太太身边的时候,也有幸陪着老太太欣赏过这上元夜的景致。 阿禹歪着头,看着自家大姐道:“大姐,你今天真好看。” 阿皎笑了笑,倒是没说话。 今早出门的时候,她就看见妹妹在妆奁前梳妆打扮,完了硬是要拉着她打扮。她在靖国公府的这三年,从未好好打扮过,倒也习惯了。只不过今儿青青却执意要替她拾掇拾掇,她这才没了辙。 本就是正值妙龄的美貌姑娘,如今经过打扮,越发是好看的不成样子。乌浓浓的青丝,雪雪白的肌肤,弯弯的柳叶眉,下边儿是一双水汪汪的眸子,之后便是精致琼鼻。两腮则是抹了些淡淡的胭脂,瞧着红润了不少,最是一张粉嫩的小嘴,涂着樱红的口脂,又嫩又粉,让人恨不得咬上一口。 皎洁的明月高悬于空,绚烂的烟花在空中绽放,引得来人驻足惊呼,欣赏这番美妙景致。阿皎也抬起头看着,瞧着这璀璨烟花,一时嘴角一弯,心情也好了起来。 萧珩下意识转过头,他静静小姑娘好看的侧脸,那白皙纤细的脖颈,好似一截美玉,看得他手都有些痒痒的。 而远处,正提着元宝灯笼的萧玉缇看着自家哥哥,倒是吃了一惊。 萧玉缇是靖国公府的小祖宗,今日出门,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萧玉缇穿着一身樱红色翠纹织锦羽缎斗篷,脑袋上戴着兔儿卧,显得整个人娇小玲珑、俏皮可爱。她的身边还有两位,便是唐家的兄妹——唐慕礼和唐慕贞。 萧玉缇忙朝着萧珩走了过去,唤了一声:“哥哥?!”这语气是满满的诧异。她晓得她这哥哥素来不喜这等热闹的事儿,所以上元夜是不会出门的。而她同哥哥不一样,素来喜欢热闹,经常唐木头和贞表姐一道出来玩。 萧玉缇看了一眼哥哥身边的两个姑娘和一个小男孩,一时越发是疑惑了。 阿皎赶紧道:“六姑娘,这是我弟弟妹妹。” 萧玉缇点了点头,心下犯疑。 “珩表哥。”唐慕贞冲着萧珩唤了一声,俏丽的小脸染着笑意。 唐慕贞是个聪明的姑娘,瞧着眼前这幅场景,倒是有种一家人的感觉。她晓得这位珩表哥素来性情寡淡,难得对一个小姑娘上心,她心里也欢喜。而这位小姑娘生得如花似玉,倒是一副难得的好容貌,不过可惜了出身,勉强不过当个妾室。 不过—— 纳妾也不错,省得外祖母一直在她旁边念叨着她和珩表哥的亲事。她十七了还未许人家,那是因为她不想嫁,并不是因为表哥啊。可是外祖母却以为她一心爱慕珩表哥来着。珩表哥不回来还好,这一回来,她每次去靖国公府,外祖母都要提起她和珩表哥的事儿,为此她连靖国公府都不敢多去了。 萧玉缇道:“老祖宗和娘她们都在一品居,哥哥都回来了,要不过去坐坐。老祖宗今儿可一直念叨着你呢。” 萧珩拧了拧眉,有些不大乐意。 阿皎却道:“世子爷过去吧,我带着青青和阿禹在这里转转。” 萧珩想了想,道:“嗯。那我让竹笙留在这儿。” 萧珩一走,阿皎便自在很多,遂领着弟弟妹妹一道去看街边的杂耍。 看了一会儿,青青侧过头对着阿皎道:“姐,我想吃桂花酥。” 明日弟弟妹妹就要走了,这会儿阿皎自是事事应允,她道:“我去买,你们乖乖待在这儿,可别乱跑了。”之后又低头对着阿禹道,“阿禹想吃什么?” 阿禹仰起头,道:“我想吃糖炒栗子。” “嗯。”阿皎笑着揉了揉弟弟的脑袋,对着身边的竹笙道,“竹笙大哥,麻烦你帮我看着我弟弟妹妹,我去买些吃的马上就回来。” 竹笙点了点头。 阿皎去小吃铺子买了一包桂花酥和一包糖炒栗子,待付银子的时候,想到世子爷也喜欢吃甜的,便又多买了一份。她拿着手中的纸袋子,沿着河堤往回走,忽的瞧着两边有不少姑娘都在放莲花灯,便也来了兴致,去买了一盏。 待落笔写愿望的时候,写头一个愿望,阿皎倒是不假思索,到了后面两个,却是顿了好长一会儿,这才落了笔。 漂亮的莲花灯放入河中,渐渐和河面上的莲花灯汇聚在一起,这明淖河的河面美得好似缀满星子的银河,浩渺如烟。 阿皎静静看了一会儿,念着弟弟妹妹,便赶紧起身往回走。 她一转身,却发现身后立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许是看了许久。她正想说话,下一刻,男人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往边上的树丛中走去。 阿皎半晌才反应过来,愣愣抬头看着面前的男人,启唇道:“世子爷……唔……” 可是男人压根儿没给她说话的机会。 以霸道的姿势欺身上来,将她压在树干上狠狠的吻了起来。   ☆、第4章 .27 第024章: 内容提要:<二更>【】 · 男人的唇炙|热而柔软,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阿皎脑子里“嗡”的一声,顿时就一片空白。她只感受到男人狠狠的亲她,辗转着,像是要将她一口吞下去似的。阿皎不敢多想,她晓得自己应该推开他的,而不是这般任由他亲吻。待她终于鼓起勇气将手抵在他胸口的时候,他的动作却顿时温柔了起来。 阿皎怔了怔,却被轻轻咬了一口,“唔……” 他怎么……怎么这样? 她没有同别的男子亲吻过,不晓得那是什么滋味,可目下被他这般按在树干上亲着,除却刚开始太过粗暴,之后却令她渐渐松懈了下来。他的嘴里有甜甜的味道,许是刚吃过甜食。身上更是带着一股淡淡的竹香味,是她熟悉的味道。他宽大的外袍敞开着,牢牢包裹着她的身子,连带着他的体温,让她觉得自己的身子都渐渐热了起来。 过了许久,阿皎都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了,世子爷才稍稍松开些。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一颗心七上八下的。虽然这地儿黑漆漆的,可她几乎能想象到自己的脸有多烫。她一面喘气,一面却感觉到世子爷又低下了头抵住了她的额头,她以为他又要亲她的嘴,可是却没有。 只一下一下亲着她的额头、她的眉眼。 起初还有些冰冷的唇,现下已经火热的不成样子。 他的鼻尖抵着自己的,紊乱的呼吸交缠在一起,这样的姿势显得太过暧昧。她想低头,可男人却突然俯身又含住了她的唇,这次没有深入,只温柔的描绘起来。阿皎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很厉害,一下一下好像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似的。 等亲完了,她羞得几乎不敢去看他。 待听到一阵低低的轻笑声,男人的大手亲昵的揉着她的脑袋,这才忍不住,抬眼去看他。 虽然很黑,可是她能看清他眼前这双亮晶晶的黑眸。她翕了翕唇想说话,明淖河的夜空又绽放起了璀璨的烟花。他的眼中映着的,除了烟花,还有一个束手无措的自己。 阿皎不知该如何是好。 萧珩伸手轻轻摸了摸怀里小姑娘的脸,然后牵着她的手,嗓音低沉的道了一声:“走吧。” 阿皎有些茫然,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发觉烫得厉害。她不晓得这会儿自己是什么模样,想了想还是开口道:“世子爷,咱们……咱们待会儿再过去吧。”至少等她脸上的热气散了之后再回去。 这正合了萧珩的意。 萧珩身边捏了捏小姑娘的手心,愉悦的弯唇笑了笑。方才小姑娘并没有推开他,就说明她心里还是有些喜欢自己的。或许是惧怕他的身份,可这也没什么,只要她不抗拒就成。 今日整整一日,他都有些心不在焉。看着她娇娇俏俏的模样,便想着狠狠欺负她。方才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不过——反正她心里头也明白了,他又何须再遮遮掩掩? 两人在河堤边走了一会儿,这才回去。 阿皎瞧着弟弟妹妹,赶紧将被握着的手抽了回来。 萧珩手心一空,顿时有些不是滋味。 青青瞧着萧珩,倒是有些惊讶,之后看到阿皎两手空空,这才道:“姐,我的桂花酥呢?” 阿皎怔了怔,几乎都忘记这一茬了。 ……刚才不小心落到地上了。 “我……”阿皎翕了翕唇,不知该如何解释。 一旁的萧珩却命竹笙再去买一回。 · 回了宅子,萧珩晓得自己之前做得有些过了,正打算待会儿等小姑娘过来伺候的时候好好安抚。她年纪尚小,没有经历过这事儿,今晚他这么一来,估计也有些吓坏了。 可萧珩却仍是很开心。 至少他不用再犹豫。 听到敲门的声音,萧珩道了一声:“进来吧。”待看到走进来的人是竹笙,这才不悦的蹙了蹙眉。 竹笙看出了世子爷的心思,行礼道:“世子爷,方才阿皎姑娘说身子有些不舒服,今晚恐怕不能伺候世子爷了。” 不舒服? 萧珩顿了顿,念着她是不是病了,可之后突然想到什么,眉头蹙得越发的紧。他不曾看竹笙一眼,只挥了挥手让他下去。 竹笙赶紧退下 萧珩心道,他原想着今晚好好同她说清楚,却没想到小姑娘故意避着他。他晓得若是放在之前,以她的胆子根本不敢这么做,可这些日子他刻意放下身段,露出温和的一面,让她对自己也少了几分抵触,却不料是给了她胆子拒绝自己。 只是,回想着那会儿的耳鬓厮磨,萧珩亦是情不自禁弯了弯唇。 而在“明月皎皎”,阿皎却是烦恼的很。 青青瞧出了今晚自家姐姐的异样,便问道:“姐,你刚才和萧世子发生了什么?” 阿皎抬眼,对上自家妹妹好看的眼眸,没有说话。这种事情,她怎么能和青青说呢?她虽是丫鬟,晓得就算被自己的主子轻薄也不能说什么,何况她本就是国公夫人送去寄堂轩伺候世子爷的贴身丫鬟,欲让她成为通房的。 阿皎敛了敛眉头,若是她没有进国公府当丫鬟,此刻一个男子同她做出这种亲密的事情,那他肯定是要负责的。只是,世子爷是她的主子,主子亲近自己的丫鬟,却是顺理成章了。 瞧着姐姐不说话,青青却道:“姐,你的嘴怎么了?” 嘴? 阿皎眼眸一亮,赶紧坐到妆奁前看自己的嘴。方才外头夜已深,自是有些看不清,可这会儿却是看得清清楚楚。世子爷啃的太用力,都把她亲得有些肿了。阿皎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唇,一时柳眉微蹙。 如此明显的事情,聪慧如青青如何会不明白?她晓得姐姐素来脸皮薄,这事儿自然也不敢再多问,只老老实实上榻睡觉。可心里却不舒服,心道:萧世子看起来君子风范,可骨子里到底还是个男人,瞧着漂亮姑娘就忍不住了。 阿皎上了榻,却翻来覆去睡不着。之后终于睡着了,却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不但梦到了昨晚而后世子爷做的那事儿,还有更亲密的。 醒时阿皎羞赧难当。 可阿皎不知道的是,萧珩昨晚做得梦比她的香|艳数倍。 · 第二日,阿皎领着弟弟妹妹出门。马车已经在外头候着了,可心里却是舍不得。至于萧珩这次也不吝啬,备了许多礼。 阿皎叮嘱弟弟道:“好好读书,以后有时间我会再来看你。” 阿禹舍不得大姐,听话的点了点头。他三年都没有见过大姐,同大姐待了不过几日,却又要分开了。而且……他也舍不得萧大哥。阿禹有些不放心,对着萧珩道:“萧大哥,不要让别人欺负大姐,好不好?” 阿皎有些哭笑不得,道:“你瞎操心什么?你放心,世子爷家里的人个个都是通情达理的,至少我不做错事儿,肯定不会被欺负责罚的。好了,你们也早些回去吧。” 说着,阿皎便领着弟弟妹妹上了马车。临行之前,她将自己一些散碎银子塞到青青的手里,道了一声:“你是姐姐,好好照顾阿禹。” 青青愣了愣,而后笑着对阿皎道:“姐,我知道了。你也是,好好照顾自己。” “嗯。”阿皎点了点头,然后目送马车离去。她愣愣的站在原地,这会儿倒是忍不住红了眼。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转身瞧着世子爷还站在她的身后,便有些不大好意思,翕了翕唇道,“世子爷,那咱们是不是也回去了?” 萧珩见她这副模样,声音也柔了柔:“用了午饭再回去。” 阿皎道:“那我……那奴婢去厨房看看。”说着,便若无其事的进了宅子。 这弟弟妹妹一走,阿皎心里也没底,这几日她的举止有些逾越了,眼下自该守本分才是。可是她知道,有些事情已经开始一点点悄悄发生改变。 用午膳的时候,阿皎并未同席。 萧珩见状,也没有说些什么,不过却胃口不佳,只用了一碗饭。 午膳过后,阿皎便跟着萧珩一道上了马车。这宅子离靖国公府也不过半个时辰的路程,可阿皎却觉得有些难熬。 以前两人一同在马车里,不说话安安静静的倒也习惯了,可这几日阿禹一直围着萧珩绕,素来内向的阿禹因喜欢这个萧大哥,所以每次话都很多。这会儿只余下二人了,便又成了两个不说话的闷葫芦。 萧珩伸手去拿茶盏。 阿皎见状,忙添了茶递了过去。 萧珩接过,浅啜了一口,这才似是无意的问道:“身子可好些了?” “啊?”阿皎有些傻眼,愣愣抬头看着坐在身边的男人。 萧珩如何不晓得她那点小心思,连说谎都不会。他便道:“昨夜听竹笙说,你身子不适。” 阿皎这才明白,语气有些心虚:“世子爷,奴婢已经无碍了。” 萧珩“嗯”了一声,之后便没有再说话。萧珩不说话,阿皎自然也不敢主动说些什么。只是此刻两人一道坐在马车内,她鬼使神差的想起了昨晚做得那个荒唐的梦。 阿皎暗暗骂自己不知羞。 · 回了靖国公府,阿皎换了一身衣裳,便拿着从家里带来的梅花糕和梅花酥去找杏瑶。 杏瑶笑着接过阿皎拿来的点心,顿时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瞧着杏瑶的模样,阿皎有些发笑,忙替她倒了一杯水,递了过去,道:“你吃慢点儿。” 杏瑶冲着阿皎眨了眨眼睛,道:“你可不知道,你不在的几日,国公爷和国公夫人大吵了一架。” 这倒是令阿皎有些好奇,示意杏瑶说下去。杏瑶道:“也不晓得是为何吵架,不过据说是因为陆姨娘。其实我觉着吧,国公夫人也挺可怜的,虽然出身显贵,这国公府每个人都把她当成祖宗供着,可大多数都是怕着她的。至于陆姨娘……陆姨娘惯会做人,所以这阖府上下,不管是主子还是下人,对陆姨娘那是赞不绝口,也难怪国公爷会当成宝贝……” 杏瑶说这话,倒是有些羡慕。 阿皎却没说话。 她在国公府待了三年,对于国公爷和国公夫人之间的事情也听说了不少。不过毕竟是大户人家,再如何的不合,明面上还是相敬如宾的,只不过最近却有些撕破脸皮的势头。她同国公夫人没有多少接触,却也觉得国公夫人的确有些令人惧怕,想来是骨子里的天生贵气。可这陆姨娘,她倒是从未接触过。 不过她有一回远远的瞧见过。 国公爷和陆姨娘在莲花池边喂鱼,一向威严的国公爷却露出罕见的柔情。 阿皎喃喃道:“可是……终究是姨娘啊。”没有女人真正心甘情愿当自己男人的妾室。 杏瑶咬了一口手里的桂花酥,嗤了一声,有些不赞同:“姨娘怎么了?在国公爷的心里,恐怕陆姨娘才是他的夫人……” 阿皎忙伸手捂住杏瑶的嘴,一脸认真道:“这话可不许胡说。” 杏瑶也晓得自己这话说得有些过了,笑了笑拿开阿皎的手,问道:“好了,不说这个了。你家里的事处理的如何了?” 阖府上下皆道她不过是跟着世子爷出门,而世子爷本来就是喜欢游山玩水的,便也不足为奇。可只有杏瑶晓得,阿皎是回了家。 阿皎道:“已经没事儿了。” 杏瑶这才放心,说道:“那成,以后你就别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了,好好攒银子,早日出府谋个好前程。若是日后我落魄了,还能指望你呢。” 阿皎听了吃吃的笑。 阿皎同杏瑶聊了一会子便起身出了下人房。不过她也不晓得该如何面对世子爷,便在院子里又磨磨蹭蹭了一会儿,直到回到寄堂轩的时候,才发现寄堂轩有些吵吵闹闹的。 她瞧着如意出来,忙问道:“如意姑姑,发生什么事儿了?” 如意见是阿皎,忙伸手将她拉到一旁,神色慌张的问道:“你这几日是怎么照顾世子爷的?世子爷烧得这么厉害你都没注意到,有你这么当贴身丫鬟的吗?” 阿皎听言,愣了足足片刻,道:“你是说……世子爷发烧了?” 如意点了点头,觉着这次国公夫人肯定不会饶过阿皎,便小声道:“方才国公夫人来找世子爷,说了一会儿话之后世子爷就不对劲了。国公夫人立马叫了大夫,大夫说世子爷这风寒可是有好几日了,若不是因身子骨好,恐怕早就吃不消了。” 阿皎这才自责难当。这些日子她一直陪着弟弟妹妹,倒是对世子爷有些不上心,连他得了风寒都没有察觉。今日用午膳的时候,世子爷吃得这么少,大抵也是没有胃口吧。 阿皎进了卧房,兰氏和萧玉缇都在。 兰氏见阿皎进来了,便是一阵破口大骂:“让你好好照顾世子爷,你当成耳旁风了吗?” 阿皎这会儿也无话可说,只低着头道:“是奴婢太粗心,请夫人责罚。” 兰氏原先对阿皎还是有几分喜欢的,毕竟晓得她容貌生得好,却没有半点那方面的心思,洁身自好,她自是欣赏。所以儿子指名要她,她想也不想就应承了。而眼下却觉得这丫鬟是恃宠生娇,儿子对她在意一些,就不晓得自己的本分。 这会儿萧珩躺在榻上,侧骨头对着阿皎道:“我有些渴,替我去倒杯茶。” 阿皎点了点头,赶紧出去倒茶。 兰氏却晓得这是儿子刻意护着这丫鬟,她转身看着萧珩,满脸愠怒道:“怎么?你这是铁了心要护着她了?” 萧珩面上不动声色,不急不缓开口道:“儿子房里的事情,母亲无须太过问。这丫鬟深得我意,还请母亲看在儿子的面上,以后不要为难他。”他知道自己不该明面上护着她,可经历了那些之后,他觉得自己以前是用错了法子。 要护着一个人,就该如此。 兰氏虽然气,可也知道儿子的性子,若真的拿那个丫鬟怎么着,儿子一生气再出去个三年五载,那她该如何是好?兰氏忍着气,心里更多的却是担忧,对着萧珩道:“这几日你好好服药休息,别再往外面跑了。” 萧珩见母亲让步,也从善如流道:“儿子听母亲的话。” 兰氏这才稍稍消气,出了寄堂轩。 萧玉缇跟在兰氏的后面,瞧着阿皎端着茶盏过来,便刻意放慢的步子,将阿皎引到一旁,说道:“我娘亲刚才是担心坏了,她说得话,你别太往心里去。” 这位六姑娘一贯好相处,阿皎却没想到她竟然如此关心自己。不过说实话,刚才国公夫人的话,她的确没怎么放在心上。再说了,这本来就是因为她的失职和疏忽。阿皎点了点头,道:“谢谢六姑娘,奴婢知道的。” 萧玉缇这才放心,毕竟她感同身受,最怕娘亲生气时候的样子,怪吓人的。她想到了一件事,许是有些好笑,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骨碌碌转了转,小声对着阿皎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哥哥怕苦。所以啊,待会儿你伺候我哥哥喝药的时候,可得准备蜜饯,不然他肯定不肯喝。” 阿皎有些诧异,觉着像世子爷这么一个神仙般的男子,居然会像小姑娘一样怕苦,的确是件稀奇事儿。 阿皎眉眼一弯,道了一声:“谢谢六姑娘。奴婢记下了。” 听了萧玉缇的话,之后阿皎煎好药端着药碗进去的时候,顺带准备了一小碟蜜饯。她将药碗和蜜饯搁在榻边,而后侧过头对着榻上之人道:“世子爷,喝药了。” 萧珩正坐在榻上看书,听着阿皎的话,这才将书放了下来。 萧珩瞧见了药碗旁边搁着的蜜饯,一时蹙了蹙眉,晓得定是他那妹妹说的。只不过男人都是爱逞强的,特别是在自己喜欢的姑娘面前,所以这会儿世子爷也是一如往常十分淡定的拿起药碗一口喝下。 相当的爽快。 阿皎的确有些出乎意料,接过世子爷手里喝得干干净净的空碗,然后端起一旁装着蜜饯的碟子,语气有些讨好道:“世子爷吃颗蜜饯吧。” 嘴里的苦有些难以招架,连舌头都开始有些发麻。不过萧珩还是没说话,只示意她将碟子拿开。 阿皎微微敛睫,嘴角弯了弯,然后拿起一颗蜜饯,凑到世子爷的嘴边。 分明方才还想着法子躲着他的小姑娘,这会儿倒是自个儿送上门来了。萧珩晓得她大抵是因为愧疚,虽然心里头有些失望,却也不想放过这个机会。他张了张嘴,咬住了小姑娘手中拿着的蜜饯,然后顿了顿,又往上咬了一口。 手指头被含住,温|温|热|热的,阿皎的脸“腾”的一下烫了起来。 她赶紧抽回了手。 却听得世子爷音色淡淡道:“怎么?不是躲着我吗?”   ☆、25|4.27 · 小姑娘脸皮薄,他都没说什么,瞧着耳根子就红了起来。 萧珩晓得此刻她恐怕有些惧怕自己,想了想便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和一些,道:“再帮我拿一颗。” 听言,阿皎赶紧从碟子里又拿了一颗蜜饯递了过去,可想到方才他的举止,她便犹豫了一些。 不过萧珩的动作却比她更快。先是一口咬住那蜜饯,之后又握着她的手腕子往身边带。阿皎身子往前倾,跌跌撞撞的扑了上去。她想起身挣扎,男人的手臂却牢牢锢着她的身子,下巴也亲昵的抵在了她的发顶。 她有些紧张,身体僵硬的靠在他的心口,下意识的垂了垂眼,连呼吸都急促了一些。其实她并不是很讨厌这种感觉,只觉得世子爷对她的态度转变的有些莫名其妙。可是她晓得,男人到了一定的年纪,肯定是需要女人的。虽然她没有经历过,私下同杏瑶在一块儿说话的时候,有时就会说起这个。 所以说,她还真怕世子爷动真格的。 萧珩抱着怀里的人儿,这才志得意满的嘴角一翘。他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怀里的小姑娘身子忽的颤了一下。他忽然觉得有些有趣,之后心里头却隐隐有些疼,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他知道她心里的顾虑,眼下软玉温香,他享受归享受,可这目光却要放得更长远些。他道:“你这么聪明,若是再不明白我对你是什么意思,那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阿皎心中却道:到了这份上,她能不知道么? 萧珩自问是个不会说甜言蜜语的人,而且他也明白,若是自己说得太过,她肯定是不会信的。他同她不一样,他什么都记得,而在她的眼里,自己只不过是她的主子。萧珩一壁揉着她的脑袋往自己的怀里摁,一壁摸着怀中之人的小手,音色清润道:“别害怕,我又不会吃了你。” 阿皎倒不是害怕,只觉得脑袋有些懵懵的,显然还没有缓过来。她不晓得世子爷何时开始对她有意思的,却也知道不管自己愿不愿意,她都不可能逆着他的意思。而且,她知道自己兴许还是有些喜欢他的,只是碍于身份,她不该觊觎不可能属于自己的东西。她并不是个犹豫不决的人,对于这种事情也一样,心下暗暗思忖了一番,也便有了打算。 阿皎抬起头,眸色水亮,看着萧珩想了想才道:“世子爷待奴婢好,是奴婢的福气……” 萧珩敛了笑,他并不想听这些客套话。他伸手挑起她的下巴,动作倒有几分公子哥儿的轻佻,对上她水雾雾的眸子,才有些不悦道:“我明白你心里是如何想的,只是阿皎,咱们还有很多时间,我并不急……”说道这里,萧珩有些心虚的顿了顿,他哪里是不急? 他轻轻摩挲着她的下巴,继续说道,“你也晓得,我素来洁身自好,所以昨日的举止,也不过是独独对你情不自禁。” 阿皎有些脸烫,觉得他的情不自禁来得太过突然……太吓人。 萧珩又道:“今日我同你说这些话,只是想告诉你,你在我心里的分量。”他对上怀中之人的眼睛,觉得自己方才那些话有些乱糟糟的,不晓得这个傻姑娘明不明白。他这辈子,上辈子,都没有这么小心翼翼对一个小姑娘说这种话。可一想起来这些,他却又忍不住自责,只觉得以前自己待她还不够好。 他不说话了,阿皎倒是觉得有些诧异了。 其实她也明白,若是世子爷真的看上她了,压根儿就不需要这般大费周章。譬如二公子萧琮那般。之后阿皎却觉得这个比喻并不恰当,世子爷不可能会像二公子那般风流。而且世子爷对她的欢喜,好像比她想象的还要多一些。 想到这个,阿皎心里有些开心。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这才开口道:“那……世子爷可以把荷包还给我吗?” 萧珩不乐意了。送出去的东西,哪有要回来的理?虽然这东西并不是她送给自己的,可上辈子,她却是满心欢喜的将亲手绣的荷包送给了自己。那会儿他收下,见她开心的傻笑,心里也陡然生出几分愉悦。萧珩想着,方才他的话她估计是没有听进去,反倒是要起荷包来了,遂只能厚着脸皮道:“不成。” 这会儿阿皎也不大紧张了,只笑了笑,然后道:“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只是那个荷包奴婢还没有绣完。” 萧珩顿了顿,之后恍然。他将她松开,然后从怀里拿出了荷包。阿皎坐在榻边,接过他手中的荷包,低头静静的瞧着。只是觉得这么一个普通的荷包,世子爷竟然会视若珍宝,真是稀奇啊。她道:“那奴婢出去了。” 萧珩哪里肯放她走,不依不饶道:“你到这儿来绣。” 阿皎觉着这会儿世子爷还真是小孩子脾气,她低头“嗯”了一声,然后去外间把自己的针线篓子拿了进来。她想坐到窗边,可是世子爷却指了指榻边。 她没辙,只能乖乖坐到榻边。 原以为这样就完事儿了,却没想到榻上的男人一双好看的桃花眼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阿皎被看得浑身发毛,哪里还有继续绣荷包的心思?她放下手头的活儿,这才不好意思的抬起了头。 萧珩一对上阿皎的眼睛,终于忍不住,伸手就把人捞上了榻,趁着阿皎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将唇压了上去。他本不是急色之人,可这会儿倒是显得心急火燎的。 阿皎怔了怔,没想到他突然就亲上来了。 萧珩紧紧揽着怀里小姑娘纤细柔软的腰肢,做着自己想做的事。他知道她的年纪还小,那事儿他也只能忍着,可亲几下解解馋却是可以的。 阿皎被他亲得有些发麻,正当她被亲得云里雾里的时候,却感觉到自己的某一处被轻轻覆住。阿皎立刻打了个激灵,伸手推了推他的心口。 萧珩停下了动作,立马就变得老老实实的,只喘着粗气,抱着她什么都不做。 阿皎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躺到榻上来了,却也知道这榻上是最危险的。她虽然没有经历过男女之事,可是看过那小册子,所以说对于这件事情也不是全然不知。方才她下了决定以后好好伺候世子爷,可瞧着世子爷这般的势头,估摸着以后不单单是亲她摸她这么简单了。 阿皎有些发愁。 萧珩见她并没有生气,一时餍足的弯了弯唇。他拥着她的身子,说道:“你被调来寄堂轩的时候,可有打算过这种事情?” 阿皎喘匀了气,转过身子看着与她同榻的男人,一双盈盈妙目如含春水,老老实实点了点头。 萧珩笑了笑,似是心情极好。他凑过去咬了她一口,有些遗憾道:“那这些日子我岂不是白白忍着了?”当然,他绝对不会告诉她每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相濡以沫之后两人自是亲近了不少,不然这事儿若是搁在以前,她是绝对不会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和世子爷躺在同一张榻上耳鬓厮磨。以前她不大明白杏瑶对三公子的痴迷,眼下却是感同身受,只觉得这档子事儿的确是极美妙的——偏生这个男人也喜欢她。 今日离了弟弟妹妹,她心里难受,总觉得自己是孤零零一人。先前本没有什么,毕竟习惯了这种日子,可相处了几日之后,便晓得了亲人的好。她对世子爷有些喜欢,除却一部分男女之情,大抵还有别的成分在,譬如他让她觉得踏实。 ——就像那日他背着自己在雪地里走,走得稳稳当当的。 阿皎细细端详着身边的男人,越发觉得他的模样生得真好看。萧珩有些把持不住,又扑上去亲了好几回。 半个时辰之后,阿皎出了萧珩卧房。 平日里就娇滴滴的小姑娘,这会儿小脸红润,眉宇间泛着柔媚,模样娇俏得如同被雨水滋润过的牡丹花。她伸手摸了摸烧得厉害的小脸,有些心跳如鼓不能自已。 可下一刻却是翘了翘嘴角,朝着下人房走去。 她一推门进去,便瞧见了里面的二人。正是穿着一身蜜合色短袄的芳洲姑姑,还有坐在凳子上的…… 阿皎旋即敛了笑,顿时面色煞白。 她忙上前,而后低头恭恭敬敬屈膝行礼:“奴婢见过国公夫人。”   ☆、26|4.27 · 兰氏今日梳着精致的朝天髻,髻上戴鎏金穿花戏珠步摇,纤侬合度的身躯着一身五色锦盘金彩绣锦缎夹袄。她气质矜贵,容貌姣好,一张风韵犹存的脸颊妆容浓淡得体。本应是个艳光四射的美人儿,可是此刻凤眸微眯,朱唇紧抿,倒让人陡然生出几分敬畏之感,使人望而却步。 阿皎觉着这国公夫人定是关心世子爷的身子,便开口道:“奴婢方才已经侍奉过世子爷服药了,这会儿正在休息。不知夫人,还有何事要吩咐?” 阿皎知道今日世子爷感染风寒,全是因她而起,所以就算这会儿国公夫人要责罚她,她也没有什么好怨的。 兰氏听了,倒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按理说今日这小丫鬟的确是失职了,犯下这种错,就是被赶出府也是没话说的。她担心儿子,却也晓得这小丫鬟在儿子的心里分量不浅。儿子是个内敛之人,饶是有意护着谁,也不会太过明目张胆,可今儿的举止倒是令她出乎意料。她心中犯疑,所以去而复返,又怕惹儿子不快,是以在这儿候着。 兰氏淡淡看了阿皎一眼。 她怔了怔,觉得这小丫鬟的模样生得好像比以前更过了。这副出挑的容貌,加上这身份,倒是天生妾室的命。兰氏见阿皎神态拘谨,晓得方才自己的斥责有些吓着她了,这才开口道:“今日世子之事我的确是气,不过想来他也这么大个人了,这事儿也不能全怪你。” 阿皎怔了怔,觉着有些吃惊。 兰氏继续道:“我将你安排在寄堂轩也有两个多月了,如意也同我说过,你伺候的不错……只是你知道,我让你做得并不是单单当个贴身丫鬟。” “夫人的意思是……” 兰氏道:“你模样生得好,世子爷又看重你,眼下……眼下自是该更进一步的时候。对了,上回在宣平侯府,你也见过江家两位表姑娘了吧?”说起江府二姝,兰氏的面容缓了缓,“她们中间不论哪一位都是没得挑的,不过你放心,不管日后哪位进了府,都不会亏待你。眼下世子爷不喜女色,独独对你有所偏爱,可他生来君子,有些事儿你主动一些也无妨……” 兰氏一直打得便是这个算盘。她晓得只要男人一旦开了荤,对于男女之事自然也不会再抵触。眼下儿子中意这小丫鬟,可她的身份如此,只要事后一碗避子汤,也不会造成多大的后果,顶多不过添个妾室而已。再说了,像萧晏泰这种男人,都被那陆氏弄得鬼迷心窍,这丫鬟这般的容貌和身段,比起陆氏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 儿子那里不管用,所以她才几次三番提醒着小丫鬟。 这话是何意是最清楚不过了,可阿皎觉得国公夫人还是不大了解自己的儿子,世子爷生来君子不过表面罢了。她若是主动些了,指不准被吃得连渣都不剩。 她现在的确有些喜欢世子爷,却也没有到可以让她将自己的身子交给他的程度。 不过面上还是有些羞赧,低眉敛睫道:“奴婢明白夫人的意思……” 兰氏唇角一勾,将阿皎拉到跟前,从手上摘下一只玉镯子,戴到她白皙如玉的手腕子上。阿皎见兰氏如此举动,忙道:“夫人,这……奴婢不能收。” “这是赏你的,你只管收着。”兰氏又打量了一番,说道,“你也好好拾掇拾掇,别糟蹋了这天生丽质。” 阿皎“嗯”了一声,低声道:“奴婢晓得了。” 兰氏走后,阿皎才低头看了看腕子上的镯子。 她想了想,便摘了下来,将这镯子同世子爷送她的首饰一道放着。她坐在凳子上,方才糊里糊涂和世子爷在榻上厮混,如今想来的确是有些不妥了。只是……今日国公夫人的态度转变的太快——原先她还以为是专程来责罚她的,却没想到是为这事儿。 收拾妥当之后,阿皎便沐浴一番,然后才去厨房忙活。 今日世子爷身子不适,所以她准备了清淡些的菜肴。 她进去叫人的时候,世子爷正坐在榻上睡着了,怀里还捧着一本书。 阿皎无奈笑了笑,走到跟前。世子爷睡着的样子好像比平时更好看,安安静静的,像是从画上走出来的神仙。不过神仙都是没有七情六欲的,世子爷却不是。她伸手小心翼翼将书抽了出来。正琢磨着要不要叫醒他,原是熟睡的男人却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刚醒,一双黑眸尚且有些朦胧,看她的眼神也温和了一些。 萧珩弯了弯唇,下意识就伸手揽住她的腰肢直接往自己的怀里带,他低头嗅着小姑娘颈间的馨香,眼睛微眯着,像是有些陶醉,嗓音低沉道:“沐浴过了?” “嗯。”阿皎点了点头,觉得世子爷有些粘人。她没有动,只说道,“方才夫人来找过奴婢了。” 萧珩知道自己母亲的性子,不过刚才他都这么说了,想来母亲也不会太为难她。只不过他心里头还是有些担心,遂问道:“母亲同你说了什么?” 阿皎偎在他的怀里,说道:“夫人说,让奴婢好好伺候世子爷,还说等以后世子爷愿意成亲了,夫人不会亏待奴婢。”她晓得这“不会亏待”是何意,顶多是许她一个姨娘的身份罢了。只是这对于丫鬟来说,想来就是天上掉馅饼儿,不过她却不稀罕这个馅饼儿。她见世子爷没有说话,只继续说着,“其实就算夫人不嘱咐,奴婢也会好好伺候世子爷的,世子爷病了好几日,奴婢却没有察觉,奴婢心里很愧疚。而且……而是世子爷不但是主子,又是我喜欢的男人。” 起初萧珩有些担心,可听着小姑娘后半截话,他倒是忍俊不禁了。他拥得紧了些,亲了亲她的脸颊,唇瓣一下一下亲昵的蹭着,相当享受此刻的温存。他抱了一会儿,又松开手低头去看她的眼睛,他知道她大概是喜欢自己的,可是这喜欢的程度不过只是愿意亲近他,亦或是愿意被他亲近。 这和以前不一样。 以前她是爱他的。 萧珩很苦恼,之前觉得自己若是能再见她一面,便什么都不求了,可后来他遇上她了,就觉得同她待上一会儿,至于以后她想留在他身边还是出府嫁人,他都让她自己选,可到头来这个他也没有做到。他晓得她年纪小,对于感情之事也懵懵懂懂,他对她表明心迹,加上她对自己有些喜欢,还有这些天他同阿禹相处愉快……这些都是他手上的筹码。 而现在呢,她和他亲近了,甚是开口说喜欢他了,可是他还是不满足。 若是换做从前,她这么在意他,谈到他娶妻之事,哪里会是这般的表情? 他认真的盯着她的眼睛看,看了很久,也没有他想看到的东西。他突然觉得有点害怕,失去过一回的人不一样,对于重新得到的,会患得患失。就像现在,他牢牢的将她抱在怀里,却觉得还不够。 萧珩不甘心的问道:“若是我成亲了,那你该怎么办?” 她该怎么办?阿皎垂了垂眼,很认真的想了想,觉得这个问题其实一点儿都不难回答。世子爷成了亲,同世子夫人新婚燕尔。她呢,只管做好丫鬟的本分就成。不过……她不可能再像现在这样和世子爷亲近了。只是说到底她终究是有些喜欢他的的,所以世子爷成亲,她心里头大概会难过吧。只是——世子爷毕竟是主子,眼下他对自己热乎着,以后却还会有更多喜欢的姑娘。 男人嘛,都是三妻四妾的。 虽说她没瞧过世子爷有没有同别的姑娘亲近过,可有些事情她却很清楚。譬如这几次他亲吻她,她是初次,可他明显不是。他面前看着温润君子,骨子里却是个霸道的男人,可霸道的同时,却也没有令她感觉到不舒服。想来在亲吻这种事上,他也是经验颇丰。 想到这里,阿皎有些不自觉的摸了摸唇。 这大抵就是男人和女人的不同,男人可以和好些姑娘亲吻,甚至做更亲密的事情,而女人却不行。 少顷,阿皎才回答道:“奴婢大概会觉得难受吧。” 难受。萧珩皱着眉头想了想,觉得这样也够了。其实他更希望从她嘴里听到——让他不许娶别的姑娘。之后他就可以笑她傻,告诉她只喜欢她一个人,谁也不会娶。只是他想到,他今日才说喜欢她,就如此轻易对她许下一生的承诺,换作谁都不会信的。他以前不喜欢承诺,总觉得若是能做到,就不必多说。而且大多数男人的承诺不过是骗骗小姑娘罢了。 萧珩将准备好的耳坠子拿出来,放到了她的手心。 阿皎觉得掌心一阵冰凉,忙低头去看。她瞧着这对红宝石耳坠,突然觉得有些眼熟,顿了顿之后才想到这是上回她在琳琅馆看中的,却没想到世子爷居然买了回来。她心里欢喜,突然明白了一些事情,扬起笑脸小声问道:“上回世子爷带奴婢去琳琅馆,根本就不是给六姑娘买首饰的,对不对?” 萧珩“嗯”了一声,之后又打趣儿道:“以后你若是缺银子,还能当几个钱。” 这人怎么…… 一说这事儿阿皎就有些害羞了,她那会儿的确是太着急了。阿皎拿着这对耳坠子看了看,之后却敛笑蹙眉道:“奴婢的确很喜欢这耳坠,只是……奴婢没有耳洞。”她忽然又笑了起来,一双眼眸水亮亮的,说道,“说实话,奴婢挺怕疼的。可是为了世子爷,奴婢愿意疼一回。” 听着这话,萧珩却想到了另一件事。 上辈子她十三岁的时候就跟了他,及笄之后就成了他的通房。小姑娘生得美貌,身上自是无论哪处都是最好的,初行*时,他不得其法,弄疼了她。可她却小脸含笑的缠着他,心甘情愿的对他说:“为了世子爷,奴婢不怕疼。” 榻上的男人总是会说情话,饶是他这个从未说过的,好像也突然开了窍似的,一面挞伐索求,一面甜言蜜语。那时他凑到她的耳畔告诉她,只让她疼这一回。 可后来呢,他已经记不清楚让她疼了多少回了。   ☆、27|4.27 · 阿皎本来是想去穿耳洞的,哪知……世子爷却是不许。 她突然有些不明白了。 世子爷送了她一对这么好看的耳坠子,若是她没有耳洞,不就没法戴了吗?可旋即一想,就算她穿了耳洞,以她这个身份,哪能戴这对耳坠子出去招摇。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可是她在寄堂轩贴身伺候世子爷,府中已经有些闲言闲语了。若是她在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岂不是成了恃宠生娇的主?她在府中三年,知道唯有低调行事才能过得更好些。她在寄堂轩虽然没人看见,可还是要小心些。 只不过国公夫人让她好好拾掇自己,倒是有些棘手。 阿皎打开妆奁看着镜中的自己,虽然已到了及笄之龄,不过这模样瞧着还是有些稚气。里头的小姑娘一张精致的瓜子小脸,眉目乌浓,琼鼻玉肤,樱唇丰润,倒是挑不出错的。她想到了什么,伸手将领子拉下去一些,露出一截白嫩的纤脖,下面些兀然隐现几个粉粉的红印子。 阿皎有些脸烫,暗暗埋怨了罪魁祸首。 往日她压根儿就想不到,看似君子的世子爷居然是这种人,无耻又厚脸皮。嗯,不过这也比之前要好许多,之前她在世子爷身边伺候连大气儿都不敢出,目下世子爷待她亲近,也算让她觉得在寄堂轩过得不那般无趣,因为她也是喜欢他的。 阿皎去见了杏瑶,杏瑶托腮细细打量阿皎,蹙着眉头道:“几日未见,怎么瞧着面色红润了不少?”说着杏瑶便笑了笑,“你说……这寄堂轩还真是养人的地方。之前你在半锦堂待的好好的,老太太待你也不错,也不见你长胖些。” 阿皎有些心虚,那也是因为寄堂轩的伙食好,还有就是世子爷从来不使唤她,简直把她当府中姑娘一般娇养着。只是她清楚自己的身份,丫鬟总归是丫鬟,就算世子爷对她好,她自个儿也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阿皎也不继续这事儿,只看着杏瑶道:“你叫我来有何事?” 语罢,便见杏瑶不悦的蹙了蹙眉,她微微敛睫,之后又看着阿皎,颇为烦恼的说道:“这些天我好几次看到常瑞偷偷跟着我。” “常瑞?” “嗯。”杏瑶点了点头,“就是二公子身边的小厮。你也知道二公子这个人,哪个丫鬟不敢染指?先前我还以为自己是老太太身边的丫鬟,二公子也不会把我怎么着,可眼下看来,恐怕……阿皎,你也晓得我心中独独爱慕三公子一人,就算像世子爷这么俊俏的男子摆在我面前,也不过多看几眼,我满心装着的都是三公子。若是我被二公子夺了清白身子,那我还有什么脸面继续喜欢三公子?” 杏瑶是个机灵聪慧的小姑娘,在男女之情上,却是一颗痴情种子。自打三年前见了温润如玉的三公子萧瑭之后,就一颗芳心暗许。整整喜欢了三年,这爱慕之情不但没有消减,反倒是浓烈了很多。这一点阿皎自己不如。她也是喜欢世子爷的,可总觉得这份喜欢来得浅,完全没有到非君不嫁的地步。 杏瑶继续说道:“你也晓得我们这些当丫鬟的,哪里斗得过主子?我躲得了初一,也躲不了十五啊。” 阿皎觉得这样下去的确不是个办法,要知道二公子这人为了女色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可是她想了想,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处理。又听得杏瑶碎碎念叨着:“你说男人是不是都在这副德行啊?跟个上辈子没见过女人似的。不过……上回世子爷来看老太太,那容貌气度,真是像画里走出来的一样,若是换做世子爷,咱们哪里还用像防二公子那样防着他?” 这一点阿皎不敢赞同,总觉得世子爷也没好到哪里去。不过只对她一个人这样就是了。只是这话她可不敢说。 阿皎道:“都怨你模样生得太好了。” 杏瑶听了咯咯一笑,心里头有些欢喜,她对着阿皎说道:“若是这么说起来,你不是比我更危险。也是,你也要小心些,我听说二公子一直对世子爷有偏见,你又是世子爷身边唯一的贴身丫鬟,我怕二公子他……” “你先管好你自己吧。我整日待在寄堂轩跟在世子爷的身边,哪里会出什么岔子?” “也是。”杏瑶这才放心,然后才凑近些细细打量了阿皎的脸,有些诧异道,“你今儿怎么抹了口脂,还擦了粉呢?” 这不是上回国公夫人让她拾掇拾掇自己吗?如意姑姑是国公夫人的人,寄堂轩的事情也都会传到国公夫人的耳中,她自然要做做样子。 瞧着阿皎没说,杏瑶也不再多问,只道是小姑娘有些芳心初动,懂得如何为悦己者容了,毕竟像世子爷这种男子哪个姑娘抵挡的了? 在打扮方面,杏瑶甚有心得,遂摸着下巴道:“不过……你真的不打算穿耳洞么?这张小脸,若是再添上一对耳坠子,那可是锦上添花啊。” 阿皎有些心动,但是又怕世子爷生气。可是她又想,那日她说愿意为他疼一回的时候,世子爷的表情还是有些欢喜的,不过后来就变得奇奇怪怪的。 杏瑶晓得阿皎怕疼,便侧过脸让她看了看自己耳朵上的银耳坠,道:“其实穿耳洞一点儿都不疼。反正你今日也没事儿,就让我替你穿罢,下回咱们有机会出府的时候,就可以一起去首饰铺子选漂亮的耳坠子。” 一想起世子爷送的那对红宝石耳坠,阿皎的确有些跃跃欲试,就算不能戴出来,自己戴着瞧瞧也行啊。而且世子爷专程给她买下了,若是不戴,难不成真如世子爷说的,下回没钱了拿去当? 这么一想,阿皎倒是点了点头。 杏瑶曾提过好几回,可每回都见阿皎摇头,今日终于见她点头,立马露出了笑容,端出一副摩拳擦掌的样子。 穿耳洞的确不疼,先是两颗小豆子夹在耳垂处用力揉,过会儿再用用过烤过的银针刺过去,银针后头带着红线,穿透之后就把那根红线穿到耳眼里,血止住后再穿进去一根茶叶梗。 完了之后阿皎有点儿不敢碰耳朵,只听得杏瑶笑盈盈说道:“我说了不疼就不疼,没骗你吧?” 阿皎点了点头。的确不是很疼,不过耳朵起初是发麻,之后倒是有些隐隐的疼,却比她想象的要轻得多。阿皎弯了弯唇,觉得这点罪受得还是值的。 从杏瑶的下人房出来之后,阿皎便穿过荷花池往寄堂轩的方向走去,心里却琢磨着二公子的事情。 不晓得是不是巧合,她刚走过长廊,便瞧着二公子萧琮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小厮常瑞。阿皎下意识瞧了瞧周围,一看没什么人,心里倒是有些慌。不过这毕竟大白天的,想来二公子也不会荒唐到这种地步。 阿皎忙屈膝行礼。 萧琮瞧着阿皎,面上带着笑意,一双眸子直勾勾的看着面前的小姑娘,简直想一口将她吞下似的。他见阿皎要走,忙伸手挡了道,笑道:“阿皎姑娘,咱们可真是有缘。” 阿皎看着横在面前的这手臂,下意识的退了一步,抬起头语气平静道:“奴婢还有事儿要忙……” 萧琮却打断了她的话,略微低头,压低了声音道:“阿皎姑娘如此聪慧,如何不明白我对阿皎姑娘的一片真心。跟着我大哥虽好,可你也晓得,我大哥是个榆木疙瘩,一点儿都不懂得怜香惜玉,不如你跟了我……” 阿皎压根儿没想到这二公子会说出如此直白的话,她心中羞恼,却也只能生生压着,又退了一步,说道:“奴婢身份卑微,受不住二公子的一番厚爱。若是二公子没有别的事,奴婢就失陪了,奴婢今日真的有事。” 萧琮却是爱极了这副姑娘家娇羞的模样,又上前一步,正想伸手摸摸这小丫鬟的小脸,却听见身后正有人唤了他一声。 “二公子。” 萧琮一回头,见着一身蜜合色锦缎袄裙的女子步履散漫走了过来,来人正是陆姨娘。萧琮知道这陆姨娘虽是妾室,却是府中无人敢惹的,毕竟她可是国公爷心尖尖上的宝贝疙瘩。萧琮立马扬起笑意,对着陆姨娘道:“这天儿还挺冷的,姨娘正是好兴致。” 阿皎见是陆姨娘,赶紧行了礼,然后规规矩矩站在一旁。 陆姨娘淡淡看了阿皎一眼,然后对着萧琮道:“我正从二夫人的听雅居出来。”她瞧了一眼阿皎,说道,“这丫鬟是二公子的?” 萧琮道:“自然不是,正巧偶遇罢了。” 陆姨娘道:“我正好想折几枝梅花,不过云坠有些笨手笨脚的。这丫鬟瞧着倒是聪明伶俐的,可愿同我去折梅?” 阿皎赶紧点头,“奴婢愿意。” 陆姨娘嘴角微微一勾,对着萧琮道:“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萧琮变了脸色,抬眼看着陆姨娘的背影,心中气道:不过是个妾室罢了,有什么好神气的! 走了一段路,陆姨娘才停下了步子,侧过头对着身边一声不吭的小丫鬟道:“好了,你走吧。这回机灵点,可别再碰着二公子了。” 阿皎不明白陆姨娘为何要替她解围,只是她知道陆姨娘今日虽然帮了她,可若是被国公夫人知晓了,也不知会如何想她。陆姨娘虽是妾室,却也没有比她更风光的妾室了,不但替国公爷生下了一儿一女,而且长宠不衰,恐怕正如上回杏瑶所言——在国公爷的心里,这位陆姨娘才是他的妻子。 阿皎忙感激道:“奴婢多谢陆姨娘。” 陆姨娘莞尔一笑,她本就是容貌娇柔清丽,瞧着是个温柔似水的女子,这般浅笑越发是教人止不住怜爱,她道:“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二公子的性子府中谁人不知,你们虽是丫鬟,却也是好姑娘。你且走罢。” 阿皎又福了福身,这才离开。 陆姨娘身边的贴身丫鬟云坠这才忍不住说道:“这丫鬟的样貌这般惹眼,当真是教人挪不开眼。” 陆姨娘随手折了一枝梅花,花瓣有些凋零,可花香依旧浓郁,她伸手把玩着残破不堪的花瓣,启唇道:“若是不美,一向清心寡欲的世子爷怎么可能瞧得上?” · 阿皎回了寄堂轩,刚进院子发现世子爷在外头。她忙走了过去,仰头唤了一声:“世子爷。” 萧珩觉得这寄堂轩没了身边这小姑娘,甚是乏味,见她出去这么久,忍不住问道:“你出去做什么了?” 这几日世子爷管她管得紧,可她也不能说什么,只能老老实实交代。 至于今日这件事儿,她正斟酌着要不要告诉世子爷,又想着若是世子爷真的在意她,那会不会帮她惩戒一下二公子?她明白世子爷平日里最不爱管这些琐事,而且她也想不到世子爷教训人的模样,晓得这可能性不大,却还是心怀希冀——若是世子爷真的能惩戒二公子,那也算是短时间解决了杏瑶的麻烦。 可后来世子爷对付二公子的手段,却是令阿皎震惊不已。   ☆、28|4.27 · 阿皎道:“奴婢去见杏瑶,回来的时候碰上了二公子,所以……所以才耽搁了一会儿。” 萧珩眉头一敛,他哪里不晓得萧琮的性子? 他瞧着眼前的小姑娘,看着她的脸,晓得估计没什么事儿,可到底还是放心不下,遂执起她的小手关切问道:“可有欺负你?” 听了世子爷的话,阿皎心道:若是二公子欺负她了,难道世子爷会替她出气不成?她心里头这么想,却不由自主脱口而出了。不过这话说出口,她也丝毫不后悔,只抬眼看着面前的男人,对上他的眼睛。他说喜欢自己、在意自己,可这份喜欢和在意究竟有几分她却是不得而知的。阿皎见他眉峰清冷,似是染着冰霜,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瞧着忒瘆人的。她心道是自己越距了,她是什么样的身份?二公子又是什么样的身份? 阿皎垂了垂眼。 不管如何,她心里头总归是失望的。 这几日世子爷粘着她,正是一副极重视的样子。以前她虽然从未想过当世子爷的妾室,可是站在姑娘家的立场上,被一个像世子爷这般的男人喜欢着,大抵也满足了姑娘家的虚荣心。阿皎忽的弯了弯唇,眸中的笑意不达眼底,不留痕迹的将手抽回,若无其事的说道:“奴婢哪会有什么事儿。对了,世子爷今日想吃糖醋鱼吗?奴婢这就去厨房瞧瞧。” 世子爷风寒期间,她自是不让他吃荤腥。不过到底是身子健朗的男子,目下已经恢复如初了。她觉得先前饭菜清淡委屈了他,今日自想替他做些好吃的,毕竟在靖国公府,她唯一能仰仗的就是世子爷。杏瑶在老太太身边伺候,二公子依旧是虎视眈眈,若她没有世子爷的重视,被二公子看中了恐怕也没好果子吃。 阿皎进了厨房。 刘厨娘瞧着,笑着唤了一声“阿皎姑娘”,刚想凑上去同阿皎说什么话,却瞧着后头又进来一人,顿时面色一怔,慌慌张张的行礼道:“世子爷。” 古人云:君子远庖厨。何况是世子爷这个主子?所以这会儿萧珩进来,的确将刘厨娘吓了一跳。不过刘厨娘也是个有眼力劲儿的,晓得这位阿皎姑娘颇得世子爷的宠爱,大抵是二人之间的事儿,遂很是识相的退了下去。 阿皎没想到世子爷居然跟着她进厨房来了。 而且瞧着刘厨娘的眼神,一时心生羞恼,有些怪难为情的。平日里两人不过是在屋内的时候亲近些,如今却……她暗咬下唇,几乎忍不住想斥责一番,不过她才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萧珩阔步上前,将人拥在怀里,伸手抚上她的脸,然后捏着她的下巴让她抬头,迫使她看着自己。小姑娘一双妙目含羞带怯,他问道:“生气了?” 生气?她哪有胆子生气啊?阿皎心里如是想着。 阿皎小声嗫嚅道:“世子爷……这里……这里是厨房。”她提醒他,这儿是厨房,寄堂轩的下人们来来往往的,厨房的门又大大咧咧的敞开着,不是可以胡来的地方。 萧珩自然晓得这是厨房。 他松了手,俯下身亲了一下她光洁的额头,说道:“你放心,我不会你让受委屈。”她到底还是不大信他,却也在情理之中。这些日子他像个急色之人,逮着她就想和她亲近,她虽然不敢反抗,可说到底心里头总归是不舒服的。可换个角度,若她真的一点儿都不在意自己,也不用拿萧琮的事情试探他。萧珩心里头有了一个主意,伸手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然后才转身走出了厨房。 阿皎有些云里雾里的,小手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这才忍不住笑出了声。 不过她也有些庆幸。 方才自己用耳侧垂下的头发刻意遮住了耳朵,世子爷这个大男人自然没有这般细心。待以后这耳洞长好了,世子爷知晓了自然也不会说什么了。 · 萧珩回了自己的书房,坐在书案后的紫檀木扶手椅上。 他忽然想起了前世。 前世他与府中之人来往不似眼下这般生疏,譬如萧瑭,虽然他不大喜欢他,却也偶尔来他的寄堂轩。那会儿阿皎是他的通房,可面上却仍是他的丫鬟。萧瑭是个风流重色之人,瞧着这般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自是起了色心。不过念着是他的人,自然也不会明目张胆做些什么,却始终是心痒难耐,趁着小姑娘奉茶的时候摸了一下她的手。 小姑娘端着茶的手一个不稳,茶盏顿时就倾倒,可她晓得萧瑭是主子,所以宁可让茶水生生烫到了自己的手背。 那时他气恼。 如今想起来,恐怕是因为心疼。不过那时的自己却并不知道。 同萧瑭谈完之后,他看着她红肿的手背,气得一句话都不想说。她是个怕疼的人,因见着自己生气,自是一声都不敢吭。晚上行鱼水之欢的时候,他不愿看到她的手,待她累得睡着了,这才忍不住起身替她重新抹了药膏。后来她发现了,一张小脸堆满了笑意,搂着他的脖子大胆的问道:“若是二公子真的看上奴婢了,世子爷会怎么做?” 他是个男人,男人都是爱面子的。偷偷摸摸做这种事情还被这小姑娘发现,自是有些丢面子,遂故意吓她道:“若是这般,我就将你送给二弟。” 她一时吓得面色惨白,半句都都不敢说。 他自觉挽回了面子,却不晓得真的将她吓得不轻。几日后她生了病,高烧不止,他坐在榻边摸着她的额头,却听得她哭着梦呓:“世子爷,不要把奴婢送给二公子……” 他顿时有些怔住。 也是那会儿他才晓得,原来他一句开玩笑的话,却让她惶恐至今。 可他岂是那般糊涂的人? 她小小年纪跟了自己,一直恪守本分,从未提过任何过分的举止。他不知情爱,可只喜欢同她一起行房事。在她之后,母亲又送了几个美貌丫鬟,可他始终不曾多看一眼。小姑娘虽然没有说什么,可他却清楚的看到她神色的变化。几个丫鬟送入寄堂轩的时候,她蹙着眉头模样有些委屈,像是一只被遗弃的小猫;待送出去的时候,却嘴角止不住上扬,眸色晶亮,有着独属于她那个年纪的天真烂漫。对于她,他虽然没有说过什么做过什么,可心里多多少少是在意的。 后来她病好了,他想解释的话也没有再说出口。 所以才有了接下来那些事情…… 萧珩从怀中掏出荷包,凝神端详。蹙着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这荷包已经绣完,最终还是给了他。失而复得,他自然要好好保管。之前他做得错事太多,也糊涂了太久,只能从现在开始待她好些。 · 晚上的时候阿皎照常整理好床铺,伺候世子爷上榻。 眼下她虽然和世子爷亲近了些,不过好在世子爷并没有对她做出更进一步的事情。她是看过避火图的,晓得男女之间单单是亲吻而没有发生那档子事儿,她就还是清白身子。 她是完璧之身,也算是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 她走到外间,脱了衣裙上了榻。正睡得朦朦胧胧之际,却听得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她睁开眼睛发觉榻边有人,正想下意识的惊呼,来人却凑近些对她说道:“是我。” 世子爷。 阿皎赶紧坐了起来,这会儿吓得背脊汗涔涔的,小心翼翼问道:“世子爷怎么不唤奴婢?” 萧珩只穿着寝衣,这会儿有些冷,犹豫之后便掀了被褥上了榻,长臂一揽就把身侧之人搂紧了怀里。阿皎缩了缩脑袋,觉着大半夜的两人躺在一张榻上有些不大好。而且她的床榻极小,世子爷睡下,她压根儿就没转身了。她靠在他的怀里,眨了眨眼睛道:“世子爷,这儿睡得不舒服,你进去歇息吧。” 大半夜的,胡闹什么呢? 萧珩却喃喃道:“我刚才……做了一个梦。” 原来是被噩梦吓着了么?阿皎觉得有些好笑,世子爷是个二十六岁的大男人,又不是六岁的小男娃,怎么还会被梦吓着呢?不过阿皎也有些理解,小声说道:“世子爷若是睡不着,那奴婢就陪世子爷说会儿话。等说完了,世子爷就进去歇息好不好?” 萧珩有些不乐意,只把手臂搂紧了一些。他将脸埋进怀里小姑娘的颈间,嗅着她身上的味道,低低的“嗯”了一声。 有些痒,阿皎缩缩脖子,只觉得男人的唇蹭来蹭去,一点儿都不安分。她无奈的抱住了他的身子,像小时候安慰弟弟一样抚着他的背脊。之前她一直以为世子爷是个感情冷淡的人,可眼下她却感受到了他的另一面——年纪再大的男人,也有孩子气的时候。她晓得这会儿他是没什么睡意,可是她也不想和世子爷挤在同一张榻上睡一个晚上。 何况这样睡得也不舒服啊。 萧珩蹭了一下,听着怀里小姑娘低低的“嗯”了一声,这才诧异道:“怎么了?”说着他伸手去摸她的耳朵,却见她下意识躲了一下。 他晓得有些不大对劲,立刻起身点了灯盏。 他看着被褥中躺着的小姑娘,一伸手便将人抱起坐好。怕她着凉,便用被褥裹得严严实实的,然后伸手拨开了她耳侧的头发。 他瞧着她的耳朵,一时愣了愣,没想到她居然去穿了耳洞…… 阿皎心道是瞒不住了,遂抬眼偷偷看世子爷的表情,见他面色不虞,估摸着是生气了,便解释道:“奴婢今日刚穿了耳洞,其实……其实一点儿都不疼。世子爷该不会是生奴婢的气了吧?”这话换做以前,她哪里敢讲?可眼下情况不同,所以她的胆子才大了些。她见世子爷还不说话,便咬了咬唇道,“若是世子爷不喜欢,那奴婢就让它合上好了……” 不就是两个耳洞罢了,没必要因此惹世子爷生气。 萧珩叹了一声,摇了摇头道:“别多想。”他如何会因这种小事儿生气?他晓得姑娘家爱美,前世她最喜欢的首饰就是各种耳坠,这么怕疼的人,却为了能戴上好看的耳坠子去穿了耳洞。所以每回他瞧见有什么好看的耳坠子,都会买来送给她。她走之后,他去了她的房间,无意间翻出来一个匣子,里面满满装得都是耳坠子——都是他送给她的。 他没有想到,不知不觉间,他居然送了她这么多的耳坠子。 同她耳鬓厮磨的时候,他也最爱亲她的耳朵,偏生她耳朵最敏感,时常被他咬得身子发颤。 萧珩凑近了瞧了瞧,还是忍不住问道:“疼不疼?” 阿皎见世子爷的面色缓和了不少,赶紧摇头道,“奴婢一点儿都不疼,世子爷不生气就成。” “嗯。”萧珩却有些不放心,觉得以后每日替她擦擦药酒才行。他亲了一下她的脸,沉声道,“睡吧,我进去了。” “世子爷也早些睡。”阿皎抬头亲了亲他的下巴示好着说道。 萧珩面露欢喜,堵着她的唇亲了个够才饶过了她。 · 汀兰居内,楠木垂花柱式拔步床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伴随着男女的暧昧的喘息声,许久才消停。陆氏清丽的小脸满是酡红,温顺的依偎在男人的怀里,面上尽是满足。不管怎么说,除却这妾室的身份,她进了靖国公府之后,从未受过任何的委屈。如今她膝下有儿有女,且个个孝顺,国公爷宠她疼她,老太太将她视作亲女,就连这阖府上上下下,都对她恭恭敬敬,丝毫不敢怠慢。 只是—— 不管多少的风光得意,她终究是个妾室。她自己倒没什么关系,却连累自己的儿女是庶出的身份。陆氏低低唤了一声国公爷,小声道:“妾身想再替国公爷生个女儿。” 靖国公平日里是个不苟言笑之人,就算同妻子兰氏行房的时候,也不过是例行公事般草草了事。说起来兰氏的容貌气度均不属于陆氏,可他心里只有陆氏一人,娶她本就是负了陆氏,又怎么能对兰氏好?靖国公拥着怀里的人儿,总觉得自己是爱极了她,曾经他就盼着能同她成亲生子,一辈子与她白头偕老,本想着不过是时间上的事儿罢了,却没想到中途发生了变数。 好在她不怨自己。 靖国公亲了一下怀中之人,晓得上回小产她心里还是有些伤心,遂道:“一个怎么够?不仅是女儿,还有儿子。若是能再生几个像瑭儿一样的儿子,我便是知足了。” 说起萧瑭,靖国公的脸上露出一副满意的表情。他膝下不过两个儿子,大儿子萧珩为正室兰氏所处,一出生便是世子;二儿子萧瑭是他和陆氏的骨肉,他最是疼爱。他虽然不大喜欢兰氏,可萧珩模样像他,而且自小就聪慧,他也是喜欢的,可偏生长大之后却是一副古怪性子,所以也渐渐冷淡了起来,甚至这么大的年纪都不曾娶妻。他偶有一回听下人议论,说他这儿子不近女色实际是有断袖之癖,如此一来,他又怎么能喜欢? 可说来说去,他终究是世子。 唯有二儿子萧瑭待他孝顺,又是个争气的。 陆氏知道,自打上回国公爷同兰氏发生争执之后,他就没有再去兰氏那儿。大户人家在这种事情向来是有规矩的,兰氏说到底都是正妻,国公爷每月大半日子都该在她那儿,可这种事情也架不住男人愿不愿意。刚开始那几年,的确是按照规矩行事,不然兰氏也不会一进门就怀上了孩子,后来因兰氏和国公爷脾气不合,这才越发冷淡起来,是以国公爷留在她房里的日子也渐渐多了起来。到了后来,也不过是每月固定几日去兰氏那儿,其余时间都留在她这里。 有时候她也忍不住想,兰氏怎么受得住夫君这般的冷落? 可后来她才晓得,这兰氏压根儿就不在意国公爷,国公爷不去,居然乐得清闲。她一面心中欢喜,至少那样也不会有人同她来争,一面却又暗暗遗憾,这大抵是女人的虚荣心作祟。 陆氏道:“纤儿也快及笄了,国公爷可有想过她的亲事?” 靖国公对萧玉纤这个女儿是最偏疼的,而且这女儿从小乖巧懂事,事事循规蹈矩,从不恃宠生娇。靖国公道:“我自然是放在心上的,晏城不乏优秀的青年才俊,咱们纤儿生得这副花容月貌,又知书达理,自然要配个好人家。不过你也晓得,养尊处优的男子多半脾气品性不佳,所以这事儿我要好好考量。” 见靖国公对女儿如此上心,陆氏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她把身边的男人拥紧了些,心道:国公爷对一个庶女的亲事都如此重视,却对萧珩这唯一的嫡子不闻不问,二十六了都还未成亲,都丝毫不着急,想来是一点儿都不上心。 若是这样下去,也不晓得这世子之位还能坐多久。 · 五日后,二公子萧琮被几个小厮抬进了靖国公府。 说是抬,那是一点儿都不夸张。昔日风流纨绔的二公子,这会儿疼得嗷嗷大叫,面色也惨白如纸。他穿着一身宝蓝色的锦袍,眼下却染着大片大片的血迹。小厮们赶紧将人抬进了屋,派人去通知二房。 二公子是二房唯一的嫡子,是以自小难免偏疼了些。就是因为如此,才养成了一副纨绔子弟的性子,终日沾花惹草沉迷女色。可怎么都都是靖国公府的公子,晏城之人虽然不满,却也不敢说什么。可说到底这二公子也干过不少强抢民女的勾当,还是有仇家的,今日也不晓得是何人,竟趁着这二公子小解的时候直接将人套上麻袋拖进了小巷子里,一顿拳打脚踢之后,不但生生打断了手骨,还损了子孙根。 二夫人刘氏看到儿子浑身都是伤,身上大片大片的血迹,吓得差点昏了过去,之后却是痛哭流涕。萧二爷萧晏儒看到儿子这副模样,也有些吓住了,忙去叫了大夫。 大夫出来之后,刘氏赶紧上前询问儿子的状况。 平日里妆得体的刘氏,这会儿也是哭花了一张脸,这副模样瞧着别提有多狼狈了,忙哽咽着问道:“大夫,我儿子如何了?” 大夫道:“二公子身上大部分是皮外伤,休养几日就成。那折断的手骨也已经接上,平日里要注意些,至少要等三四个月才会痊愈。不过……”大夫顿了顿,“二公子被人伤了下|体,以后在房事上恐怕会受影响。至于以后子嗣方面,也得看二公子的造化……” 那处是男人最脆弱的地方,如此拳打脚踢,难免会误伤到。听到这消息,刘氏吓得脸都白了,忙道:“大夫,你可得救救我儿子,他……他不能有事啊。” 大夫无奈摇了摇头。 刘氏忍不住就哭了出来。 萧二爷瞧着刘氏这模样,赶紧命人将大夫请了出去,对着刘氏道:“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子,这儿子还不都是你惯的。眼下出了这种事,一般责任在你身上。” 这么一说,刘氏哭得更大声了。 二公子的事情闹得大,眼下府中何人不知?不过大多数人心里都道是那二公子自作自受,眼下终于遭了报应。 这会儿阿皎同杏瑶一道坐在凉亭,听着杏瑶眉飞色舞的讲着二公子的事情:“真是大快人心,以后看他还怎么调戏姑娘?” 阿皎也为杏瑶松了一口气,至少这么一来,二公子也不可能再盯着杏瑶。 只是她总觉得这件事情来得太过蹊跷,二公子这么多年来都是这样过来的,也不见得遇上仇家报复,怎么如今却被人套上麻袋,然后……她一面听着杏瑶绘声绘色的描述,一面心里头有些发麻,总觉得这二公子也算是吃了一个大教训了。 阿皎拿着托杏瑶买来的针线回了寄堂轩,想着昨日世子爷缠着她让她给他缝寝衣。这种贴身的衣裳,按理说只有妻子才能缝的,她自然不敢答应。她怕世子爷生气,所以答应给他做一双鞋子,这才见他露出了笑容。 她在寄堂轩本就闲来无事,做一双鞋子也算是打发时间。 她将针线布料放到自己的房间,想着这会儿世子爷定是在书房看书作画,便沏好了茶端了进去。 一进去,便见世子爷站在窗前。 世子爷模样生得好,又长得高大挺拔,这般看去,不禁令她有些看傻了眼。她暗暗嘲笑自己,之后便端着茶盏进去。 萧珩瞧着是她来了,眉眼也柔和了一些,问她去哪儿。 阿皎弯着唇正要说去见了杏瑶,然后聊了一会天。她想起了二公子的事,忽然想到了什么,顿了顿才缓缓抬眼对上面前男人的眼睛。他眉眼温和,却看得她止不住身形一颤,背脊有些发凉。 二公子的事……   ☆、29|4.27 · 阿皎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世子爷这么一个清风朗月般的人,怎么可能因为她去对付二公子?不管怎么说,这二公子也是世子爷的堂弟,而且二公子是二房的独苗,若是在子嗣上出了什么问题,那简直是祸及整个二房。阿皎越想越觉得自己是荒唐了,忍不住弯了弯唇,然后将托盘搁到一旁,端起茶盏道:“世子爷喝茶罢。” 萧珩微微颔首,眉眼有些柔和,双手接过天青色汝窑茶盏,抬手拿起茶盖平了几下茶沫。他见身前的小姑娘一直看着自己的手,不禁有些好笑,心道:难不成自己的脸还比不过这双手么? 被逮个正着,阿皎有些害羞,红着脸道:“世子爷小心烫。” “嗯。”萧珩弯了弯唇。不管她喜欢自己的手还是喜欢自己的脸,不都是他的。这么一想,萧珩的心里也舒服多了。他一壁喝茶一壁看着阿皎,问道,“耳朵如何了?有没有肿?” 这些日子世子爷一直念着这事儿,而且还专程替她擦药酒,害得她都有些受宠若惊了。她不过是个皮糙肉厚的下人,又不是娇滴滴的千金小姐?阿皎摇了摇头回答道:“奴婢好着呢,世子爷不用担心。”这事儿她自己也上心呐,不过好在没出什么岔子。 萧珩这才放心。 用了午饭之后,萧珩便在书房看书,而阿皎则坐在窗边的桌旁誊抄书册。待誊抄完了,阿皎才忍不住侧过头打量了一下正看书看得认真的世子爷。她瞧着世子爷此刻敛着眉头,神情专注,突然来了兴致,悄悄拿起笔在纸上画了起来。她并未学过画,爹爹也不过是个秀才,教她读书识字已经算不错了,是以她此番也不过是随意乱涂乱画。 阿皎看着跃然纸上的画像,有些满意的勾了勾唇。她自然不会拿这同世子爷的比,只不过自己瞧着还是有些满意的。 纸上忽的投下一道阴影,阿皎赶紧转过头,见世子爷不知何时走到了她的身后。 此刻正是傍晚,夕阳在他的身后,金光熠熠的,连带着他这个人都有些虚化。世子爷本就是神仙般的人物,如此一来越发多了几分翩然欲仙的感觉。阿皎有些羞赧,小手堪堪遮住之上的画像,来人却从身后拥住了她,慢慢将她的双手扯开。 男人的手覆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拿开之后,便露出了一副简单的画像。画中男子面容俊朗,神态认真,正执着书端坐在书案后。虽然不过寥寥几笔,不过这流畅的线条还是显现了男子矜贵优雅的气质,而画得最为详细的便是男子的手,修长笔直,骨节分明。 阿皎嘟囔了一句:“奴婢已经誊抄好了。”这意思就是说,她是无聊极了才做这种无聊的事儿。 萧珩仔细瞧了瞧,说道:“还算是有天分。” 阿皎有些诧异,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她低头看着自己的画,原来心里就有些得意的,被世子爷这么一夸,越发是有些飘飘然了。 萧珩见她面露笑容,直道她还是个孩子。她素来聪慧,学什么都快,在作画方面,也算是极有天分的。他拿起那画,见画上的墨迹已经干了,这才小心翼翼的收好,搁到自己的书案上。有她在,他没法专心,只拥着她,亲着她的脸,道:“若是你感兴趣,下回我让韩先生指点指点你。” 阿皎笑了:“世子爷可别取笑奴婢了。”韩先生那是什么样的人物?指点她这个根本没有学过画的,岂不是为难了韩先生? 萧珩这话确实出于真心。 这辈子他只想这么护着她,让她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韩先生从不是在意身份之人,他在意的只是学画之人的天分和勤奋,怀里这小姑娘有天分,若再勤奋些,想来也是可造之材。他心里欢喜,却隐隐有些心疼,总觉得自己以前没有好好了解过她,她明明是那么好,可他却知道的太少。 萧珩道:“我如何是取笑你?下回去明远山庄我就向韩先生提一提,韩先生一开心收你为弟子也说不准。” 嗯,师兄师妹,如此一来倒也不错。 阿皎晓得世子爷并不是那种花言巧语之人,可她却知道韩先生这一生只收过两个弟子,第一个便是当今的沈皇后,亦是韩先生的外甥女;第二个则是现在拥着她的这个男人,靖国公府的世子爷。大齐不知有多少人想入韩先生的门下,可偏生连面都见不着,又何谈拜师呢? 只是,这希望虽然渺茫,可她心里头还是心动的。 若当真入了韩先生的门下,不但身份有变化,而且说不准以后便是一画千金——那她不但攒够了赎身的银子,连嫁妆都攒够了。 可这话她自然不能告诉世子爷。若是被世子爷晓得自己心里头仍然存着出府的心思,保不准怎么生气呢?她伸手抱着他的手臂,笑盈盈的抬起头,说道:“世子爷待奴婢真好。” 这是实话。 她在靖国公府待了这么久,还是头一回遇着像世子爷这么好的主子。兴许是因为他喜欢自己,可凭着他从未真正碰过自己这点,她就觉得他对自己是真的好。 小姑娘生得玉颊粉腮,雪肤红唇,此刻明眸染笑,越发是明媚娇美。萧珩看得有些晃了神,只把这小小的人儿紧紧锢在臂膀中。许是从未过过什么好日子,更没有像这般被人捧在手心里,所以他稍稍对她好一些,她就心满意足。大抵就是如此,前世她才会对自己这般死心塌地。 萧珩一时没了话,只低低“嗯”了一声。 寄堂轩这边是浓情蜜语暖意融融,而二房那儿此刻却是一派歇斯底里。 萧琮一听自己被人伤了子|孙|根,短时间内不能再行男女之事,以后能不能恢复也得看情况,气得怒不可遏,眼睛都红了。 萧琮浑身都是伤,此刻身子也虚弱的紧,可到底是个大男人,抓起狂来吓得身边的丫鬟都不敢近身。萧琮双目赤红,看着房内花容月貌的丫鬟,个个都是身段婀娜□□。他不敢置信,随手抓住一个丫鬟就摁到榻上,粗鲁扯着衣裳将身子覆上去。可他顿了顿,发觉下|身并没有如往常般的昂|扬,而是传来阵阵疼痛。 衣衫不整的丫鬟露出了白皙圆润的肩头,瞧着自家主子这满脸淤青的脸颊和泛红的双眼,吓得浑身发颤,大口大口的喘气,一句话都不敢说。 丫鬟自然知道主子出了什么事儿,而此刻她也清楚的感受到那里的异样,没有平日那样的……。 萧琮哀嚎一声,然后抬手狠狠朝着榻上的丫鬟扇了一巴掌以作发泄,怒喝道:“滚!都给我滚出去!” 丫鬟本是萧琮房里的通房,萧琮一向眼光高,选的通房自然也是肤白貌美,细皮嫩肉的。萧琮此人虽然风流,可对于自己宠爱的通房却是极好,所以这丫鬟在萧琮这儿也算是整日娇养着。眼下这么一巴掌下来,娇嫩的左脸颊顿时肿的高高的,嘴角也被打出了血。 这么一来,再好看的美人,脸也肿成了猪头。 丫鬟顿时脑袋“嗡”的一声,待听到萧琮说“滚”,立马浑身发抖从榻上爬了下来,都忘了整理衣裳,这么一俯身,便露出了少女丰盈饱满的双峰。 萧琮的母亲刘氏在外头就听到了动静,赶紧走了进来,瞧着自己儿子醒了,又见着满屋子的狼藉,这才上前劝人。可这种事情怎么劝?她这个当母亲的更心疼。刘氏心疼道:“琮儿,你身上有伤,别胡闹了,快些躺下。” 萧琮如何能安心躺下? 他抓住刘氏的手臂,语气激动的问道:“娘,我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好了。如果是真的,那我还不如死了算了。”他平日里最喜欢娇妾美婢,但凡他看上的,不管起初愿不愿意,只要和他行了鱼|水|之|欢,知道了他的厉害之后,还不都乖乖跟了他?在榻上更是娇|喘|吟|哦|拼命迎|合。在这靖国公府所有公子中,就属他的妾室通房最多。他可以夜|御|数|女,如今自己这副模样却同阉人无异,不知有多少人会在背后议论嗤笑他。 刘氏忙劝道:“琮儿,大夫只说了会有些影响,若是调养好了,便可恢复如初。听娘的话,好好养身子,别说这种丧气话。” 萧琮半信半疑,但终究不愿面对这个事实,心里头宁可相信刘氏,喃喃道:“娘没有骗我?” 刘氏有些心虚,却晓得儿子此刻正需要冷静,遂点头道:“娘何时骗过你。你且好好喝药,这些天在好生休息,你还年轻,不过几日就可以痊愈了。” 萧琮这才放心,可一想到刚才软玉温香压在身下,女子的体香萦绕在他鼻端,他心里渴望,身体却萎靡的状况,顿时有些后怕。于男人而言,这是多重要的事情,他自然是明白的。眼下一听可以痊愈,也就放宽了心,之后却是想到了什么,面露憎恶道:“娘,我一定要查清此事。” 刘氏点头道:“这事你爹爹已经派人去查了,要不了多久就能查清楚。你可还有觉得什么奇怪的地方,或者什么怀疑的人?’ 说到这个,萧琮倒是一脸的茫然。他的行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可都是惧怕靖国公府从未有人敢动他一根汗毛,而且这些天他一直待在府中,也不过今日才出去一回,却发生了这种事情。今日之事,来人明显是事先做足了准备,根本没有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 只是…… 萧琮脸色有些难看,捏紧拳头狠狠朝着榻沿捶了一拳,咬牙切齿道:“待我找出那人,我一定百倍千倍奉还!” 刘氏是知道儿子的脾气的,自小就没有受过什么委屈,这还是二十年来头一回儿栽跟头,却栽得这般狠。眼下最要紧的便是只好儿子的身子,若是让儿子晓得治愈的可能性不大,那她都不知该如何劝儿子了。 刘氏劝了儿子,便去找萧二爷。 萧二爷这会儿也为儿子的事情烦恼,见刘氏进来,便问了一句:“琮儿如何了?” 刘氏红了眼道:“这会儿喝了药,正躺下休息。”她走近些,眼眶有些微湿,对着萧二爷道,“二爷,这件事情二爷一定要为琮儿讨回公道。琮儿还年轻,若以后那伤好不了了……” 萧二爷拧着眉头,本就是心烦意乱的,瞧着刘氏这般哭哭啼啼的模样,越发是烦躁的很,“你心疼儿子,难不成我不心疼么?就算你不说,这件事情我也不会善罢甘休。”萧二爷站了起来,眉峰冷冷道,“琮儿是我的命根子,也是这靖国公府的公子。在晏城,还没有人敢如此对靖国公府不敬。” 刘氏止了眼泪,抬头道:“妾身方才问了琮儿,可是琮儿也说今日没有得罪之人。” 萧二爷有些不耐烦,转过身看了刘氏,说道:“好了,这件事情你也不用再插手,眼下治好琮儿的身子最紧要。” 这个刘氏自然是晓得的。 刘氏赶紧点了点头,“妾身晓得了。”她一贯护着儿子,从小到大都当成宝贝。她这儿子虽然糊涂,可男人大多是风流的,而且能被她儿子看上的姑娘,也算是她们的福分。 一想到儿子眼下的状况,刘氏心里就疼得厉害。 · 这开了春之后,日子过得极快,转眼就到了三月初。一时晏城春光明媚,娉娉袅袅的妙龄姑娘们皆是穿上一身身崭新的春衫,为这晏城增添了几道美妙的景致。 这日一大早,阿皎便跟着萧珩去了老太太的半锦堂请安。 萧珩去半锦堂虽不如府中其他几位公子姑娘来得频繁,可性子使然,老太太对这孙儿还是欢喜的,每每萧珩来半锦堂的时候,老太太皆是慈眉善目问长问短。自然,提的最多的便是亲事。不过萧珩每次的回答都差不多,老太太晓得孙儿的性子,亲事上不敢逼着他,也只能循循善诱,希望他能听进去自己的话。 脱下棉袄换上春衫,阿皎觉得走起路来都轻快了许多。 她跟在世子爷的身后,同他一道进了半锦堂的内厅,便隐隐约约听到“琮儿”之类的话。阿皎稍稍抬眼,瞧见老太太边儿上正坐着二夫人刘氏,想来正在讨论二公子萧琮的事儿。她可听杏瑶说这二公子伤了作案的工具,以后再也不能胡作非为了,府中不少下人都暗暗觉得解气,不过只敢是心里想想,要知道这会儿谁人都不敢惹二公子。 刘氏见是萧珩,也起了身,含笑道:“世子爷来了。” 萧珩微微颔首,朝着老太太行礼唤了一声:“祖母。”之后又冲着刘氏道,“二婶。” 刘氏今日特意为了儿子的事情而来,这儿子的事情整整查了一个月也没有差到任何蛛丝马迹,眼下她都不知如何向儿子交代。她见萧珩来了,便不宜多说,遂对着老太太道:“琮儿也是自己犯浑,老祖宗别太担心,仔细伤了身子。” 这靖国公府谁人不晓得刘氏最疼二公子,而且老太太对二公子这个孙儿也颇为疼爱,眼下二公子出了这档子事儿,老太太又怎么可能不上心?阿皎听着刘氏的话,又悄悄抬眼看着身前的男人,瞧着世子爷这会儿好看的下巴绷得紧紧的,面容淡淡,倒是丝毫没有什么异样。 刘氏同老太太说完之后,便走出了半锦堂。 老太太招呼着萧珩落座,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说道:“今儿来得正巧,我正有事要同你商量。” 萧珩表情恭敬,道:“祖母但说便是。” 老太太瞧着孙儿这出挑的样貌,面颊含笑道:“我正琢磨着后日便是三月三了,府中的姑娘们可盼着这桃林宴也盼了许久。之前你一直在外头,都是瑭儿琮儿领着几个妹妹一道去的,今年你回来了,你是靖国公府的世子,也是长兄,而且……前些日子瑭儿也出了事儿,自是去不了了。所以我正寻思着,由你和瑭儿一道去,你看成不成?” 三月三是上巳节,城郊桃林设有桃林宴。 那日晏城有身份有地位人家的公子姑娘们都会来。大齐虽然民风开放,可说到底姑娘家也不宜抛头露面,唯有这桃林宴时才可光明正大打扮得漂漂亮亮出门。到了谈婚论嫁却没有婚配的姑娘自是随身携带自己亲手绣制的荷包送给自己的心上人,若男子收下,便会派人上门提亲。 所以说,在大齐,姑娘家主动追求男子也极为正常。 老太太此番原因有二,其一是想着这孙儿能够在桃林宴同贞姐儿培养培养感情;其二是想,若是孙儿同贞姐儿无意,那桃林宴这么多姑娘,而且来得都是晏城最出众的大家闺秀名门贵女,总该有看中的。孙儿迟迟不肯娶亲,归根究底是身边的姑娘太少,入不得他的眼。至于其他嘛,纤丫头也快到了及笄之龄,长子正琢磨着她的亲事,若是这次能在桃林宴相中一个,也算是了了一笔心事。 不过,她最担心是这孙儿不答应。要知道她这孙儿是最不喜欢热闹的。只盼着他念着自己这祖母亲自出面的份上能够应下来。 萧珩想了想,倒是没什么犹豫:“孙儿知道了。” 老太太有些诧异,觉得这些日子孙儿好像变了很多。她又看了一眼安安静静站在孙儿身边的丫鬟,一时心里有些了然,却也是面露笑意,道:“你应下了就好。对了,那也顺道叫上唐家的两兄妹。” 萧珩是明白老太太的意思的,却也点了点头。 孙儿这般开窍,老太太也就放心了。 她一直不待见兰氏,可上回兰氏将阿皎从她这儿讨了去安置在寄堂轩,也算是个明智之举。不然说不准这会儿孙儿依旧是个不开窍的。想起兰氏,老太太便想到上回陆氏不小心小产之事,她道:“五丫头和六丫头之前闹得不愉快,不过怎么说都是姐妹,你这个当兄长的也好好劝劝,姐妹之间小吵小闹最是正常不过,可别日子久了生分了。” 阿皎觉得有些好笑。 上回陆姨娘小产,五姑娘和六姑娘之间岂止是小吵小闹?而且老太太一贯护着五姑娘,想来是怕世子爷只顾着六姑娘这个亲妹妹而不管五姑娘吧?不过她晓得老太太对五姑娘的偏爱,所以这么交代也是正常的。 只是—— 她有些不明白世子爷心里是怎么想的了。 世子爷是最不喜欢凑热闹的,而且她听寄堂轩的下人们说,世子爷从未出席过桃林宴。所以饶是晏城有许多名门贵女爱慕世子爷,也没有机会表明心迹。而目下,世子爷居然想也不想就应承了,难不成不怕被一群爱慕他的姑娘围着团团转么?再说了,她晓得老太太有意撮合世子爷和唐慕贞唐姑娘,今日此举,恐怕也是为唐姑娘牵线搭桥。 她是见过唐姑娘的,模样生得俏,如今十七岁亲事都没有着落,倒是少见了。 可是……同世子爷却是极配的。 上回在琳琅馆的时候,她暗想世子爷配唐姑娘的年纪稍长了一些,可仔细想想,世子爷比她自己却是大上一轮。世子爷的年纪若是再大个三四岁,当她爹爹都绰绰有余了。 想着这个,阿皎心里觉得有些发笑,亦是忍不住偷偷打量了一眼身边的男人。 只不过世子爷这副模样倒真的看不出已经有二十六了。若是说只有十八,估计也是有人信的。 阿皎跟着萧珩回了寄堂轩,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直到进了书房,萧珩才将人圈在怀里,低声问道:“想什么呢?” 阿皎抬起眼,总觉得自己不该多问,只开口说道:“老太太好像很喜欢唐姑娘。”方才老太太同世子爷聊到后面,老太太就光顾着聊唐姑娘了,而世子爷也不过是在一旁安安静静的听着。 萧珩以为她是吃味了,心里正欢喜着,可仔细看她的眼神,倒是一点儿吃味的迹象都没有。他有些失望。他自然晓得祖母想将唐慕贞塞给他,可他是重来一世之人,晓得他那个贞表妹对自己从未存过半分男女之情,所以他才没有犹豫的应承下来。 他故作不悦的问道:“你以为,我答应这事儿是因为贞表妹?” 阿皎不晓得世子爷为何这么问她,想也不想就道:“若不是因为这个,总不可能是因为奴婢罢?”她觉得自己这话有些怪怪的,说出来好像觉得自己非常不满似的,可她心里压根儿就没有半分不满。她正想解释,可对上男人似笑非笑的眼睛,顿时恍然大悟,难以置信的喃喃道,“难不成……世子爷真是为了奴婢?” 萧珩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含笑道:“难道你不想去桃林宴么?” 她不是向来最爱凑热闹的吗?   ☆、30|4.27 · 阿皎自然是想去的,不过她没想到世子爷真的是为了自己。 这种事情若是搁在以前,她哪里敢想啊? 阿皎一时又惊又喜,明眸水汪汪的,然后像只软糯的小奶猫似的低头蹭了蹭萧珩的胳膊,含笑道:“谢谢世子爷。” 小姑娘的声音甜甜糯糯的,像是沾了蜜似的,听得萧珩都有些心神荡|漾了起来。 萧珩伸出修长的手指捏了捏阿皎的脸,桃花眼微微眯着,相当享受此刻她对自己亲昵的举止。 她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面上瞧着再如何的懂事,可骨子里终究是个稚气的。目下见她一张小脸洋溢着笑容,他心里头也觉得开心。萧珩觉得以前自己从未刻意为她做过什么,一些举止也不过是下意识的。可现在觉得,就这么护着怀里这个小姑娘,让她过得开心,倒也不错。 萧珩忍不住,又捏了几下。 · 菡萏院内,陆氏正对着女儿说道:“后日桃林宴,听说定远侯府家的公子也会出席。” 陆氏口中的定远侯府公子便是江修远,江碧薇和江碧茹的兄长。 定远侯如今在景和帝面前也算是红人,膝下不过一个嫡子和两个嫡女。 萧玉纤是见过这位江公子的,说起来也算是她的表哥。这定远侯嫡子江修远可是大齐最年轻俊朗的探花郎,晏城爱慕他的姑娘家不在少数。眼下这位江公子已经十九了,正是说亲事的时候。 听了陆氏的话,萧玉纤蹙了蹙眉。 她眉眼娇柔,模样生得同陆氏极像,偏生打扮的素净,越发显得楚楚可人。她偎在陆氏的手臂上,轻启朱唇道:“娘,可是女儿不喜欢江公子,再说了,人家又怎么看得上我?” ……她不过是个庶女罢了。 说到这个,陆氏心里也生出内疚来,眉头拧得紧紧的。若不是因为她这个不争气的娘亲,眼下怎么会害得一双儿女因为身份在亲事上犯了难。儿子娶得宁氏虽然知书达理,就算自小养在嫡母身边,可说到底还是个庶女,在身份上顿时就差了一大截。她的儿子论样貌论品性,哪样比不过萧珩?可偏偏他的母亲是自己。 她只是个妾室,生出来的儿女都是庶子庶女。 如今轮到女儿的亲事了,她说什么都要搏一搏。 陆氏瞧着女儿这尖尖下巴瓜子小脸,五官虽然不是最出挑的,可一双眸子含着雾蒙蒙的水色,目光楚楚,最是令男人无法不怜惜。她是女人,晓得男人最喜欢的便是这娇弱的女子,她这女儿她自小就娇养着,身上用的平日里吃的,都是顶顶好的。陆氏想起兰氏的女儿,虽然有个嫡女的身份,可国公爷和老太太都不喜欢,不过就是因为身份,所以才早早的定下了唐家公子。 说起那唐家公子,陆氏心里头也惋惜。 唐家公子的确是个品性端良的,也算是那六姑娘的福气。 陆氏道:“是娘委屈了你。” 萧玉纤晓得自己戳中了陆氏的痛处,忙咬唇小声道:“女儿不是这个意思……江公子十九都未成亲,想来一定眼界极高,自然是看不上女儿的。而且,女儿还有一年才满及笄之龄,娘未免有些急了。” 陆氏却道:“傻孩子,姑娘家的亲事早早定下了才好。你瞧瞧你六妹妹,可不就是早早寻好了人家。” 萧玉缇同唐慕礼青梅竹马,二人是早就定了亲的。只要等到萧玉缇及笄,就可以嫁进唐家。一想到这个,萧玉纤就心里堵得慌,心头好像被针扎似的,疼得厉害。她偎在陆氏的怀里,想起了那个眉眼如画的俊朗少年——那回她在院子里放纸鸢,纸鸢却不小心缠到了树枝上,正当她束手无策的时候,就是他爬上树替自己拿了下来。 那会儿她虽然还小,可记得却格外清楚。 后来她才晓得,这位便是唐家的公子唐慕礼,也是她六妹妹萧玉缇的未来夫君。那时候她就想,若她是嫡女,那唐慕礼将来娶的妻子是不是就是她了? 她不中意江公子,除了人家看不上她这一点,还有一点就是她心里已经有了喜欢的男子。 ……唐慕礼。 一想到这个名字,萧玉纤便忍不住翘起了唇角。只可惜唐慕礼只跟在萧玉缇的后面,对她百依百顺。她偶尔忍不住远远瞧着,却是越看越难受。 · 三月三这一日,萧珩萧瑭带着府中的两位姑娘一道出府。 一大早,阿皎便从紫檀木衣柜中拿出了一套月牙白暗纹锦袍,配墨玉腰带。她伺候着世子爷穿好袍子,然后仔仔细细将袍子上的褶皱铺平。她抬眼端详,瞧着面前这个芝兰玉树般的男子,忍不住赞道:“世子这样真好看。” 萧珩看着她替自己忙活着,不禁有些发笑。难不成她没有想到,今日桃林宴有许多姑娘。她就不怕他被其他姑娘盯上吗? 他伸手摸了摸面前小姑娘白皙的脸颊,皮肤娇嫩如脂,让人根本不想松手。 小姑娘穿着府中丫鬟统一的浅绿色春衫,衣衫薄薄的,越发衬得她玲珑有致的身段妙曼无双。萧珩略微低头,他比她高出许多,自上而下瞧着她微微敞开的领子,顿时全部春|光一览无余。他觉得自己的举止有些不妥,奈何怎么都挪不开眼,瞧着那隆起的雪|峰|玉|团,看得他血|脉|喷|张了起来,顿时觉着这春日的早上是说不出的闷热。 萧珩嘴角翘了翘,觉得自己还真是有耐心。 他自问不是君子,何况面前这小姑娘本就是他的。不过比起前世,眼下他的确也算是君子了。前世他俩行过不知多少回的鱼水之欢,他也爱和她做那档子事儿,而眼下她就这般贴身伺候着自己,他却不敢做出更进一步的举止。 他心里有顾虑,更在意的却是她的感受。 起初阿皎并未察觉,可男人的目光看得直勾勾绿油油的,就是傻子也发现了。 她旋即脸颊一红,赶紧将身子转了过去,暗道:世子爷真是个不正经的。她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晓得这处的确又长大了不少。鼓鼓的,像是揣着两个大馒头似的。杏瑶也曾经取笑过她,说男人最喜欢像她这般的身子。那会儿她脸上发烫,羞得不得了。可这会儿世子爷也盯着她这里看,怕是…… 男人都是一个德行,这话还真是不假。 萧珩见她羞恼,赶紧上前,然后一伸手就将捞住她的腰,往自己的身上一贴,从背后紧紧扣着她,两个人一下子亲昵的拥在了一起。他将下巴抵在她的肩头,眯着眼睛呢喃道:“生气了?” 世子爷说话时吹出的热气拂到了她的耳朵上,她怕痒,下意识缩了缩脑袋。可是横在她胸口下边的胳膊锢得紧紧的,让她有些透不过气来。她总觉得世子爷太过外冷内热,赶紧回答道:“奴婢没有。世子爷先松开奴婢……”这大白天呢,哪能这么胡闹呢? 萧珩唇角一弯,她的腰肢纤细柔软,似是轻轻一掐就会折断,让他压根儿都不敢用力。可偏生她娇小,力气也小小的,在他的面前也不过像只小猫儿一般的挣扎。他凑到她的颈间蹭了一下,然后才松手去外头用早饭。 阿皎大口喘息,伸出双手覆在脸颊上,顿觉掌心有些滚烫。她抬眼看着世子爷的背影,然后提起裙摆小跑着跟了上去。 用完早饭之后,她便跟着世子爷去了六姑娘的跨院。 六姑娘虽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眼下却是到了最爱美的年纪,所以在梳妆打扮上磨磨蹭蹭了小半个时辰。她站在世子爷的身侧,见世子爷面容淡淡,却晓得这会儿估计有些不耐烦了。 六姑娘出来,冲着世子爷甜甜的唤了一声:“哥哥。”而后赶紧笑盈盈赔罪道,“让哥哥久等了,妹妹在这里先陪个不是。”本就娇俏的小姑娘,加上这般示好的语气,换做是谁都生不出气来,更别说是萧珩这个疼妹妹的。 不过今日萧玉缇在打扮上的确花了不少心思。 她穿着一身粉嫩嫩绣桃花的春衫,脖子上戴了一串璎珞项链,心口垂着大红色的珠子,中间是一把精致小巧的银锁。下|身是一条碎花白纱露水百合裙,裙身飘逸,走起路来裙摆前后摆动,瞧着很是娇美。不过到底是未及笄的小姑娘,这会儿也只梳着双垂髻,额头留着整齐的平刘海,可在这发饰上却下足了功夫,粉色宝石点缀双髻,额头垂着硕大的明珠,就连肩头垂着的细细的辫子,也缠上了好看的小珠子。 萧玉缇在自家哥哥面前灵巧的转了一圈,笑吟吟道:“哥哥,好看么?” 萧珩只淡淡看了一眼,没什么表示。 萧玉缇有些失望,却也晓得自家哥哥是个不懂得欣赏美的闷葫芦,便冲着阿皎道:“阿皎姐姐,怎么样?” 阿皎很是配合道:“六姑娘这样打扮真好看。” 萧玉缇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看着阿皎道:“阿皎姐姐若是打扮起来,一定比我更好看。”她看向萧珩,眨了眨眼睛道,“哥哥你说是不是?” 萧珩只道了一句:“不早了,咱们走吧。” 萧玉缇“哦”了一声,然后冲着自家哥哥做了一个鬼脸。 三人到外头的时候,萧瑭和萧玉纤已经侯着了。 萧瑭今日着一身宝蓝色锦袍,整个人显得异常的儒雅温润,不说话时,连眉梢处都是浅浅染笑的。阿皎抬头看了一眼,恰好对上这位三公子的目光,一时怔了怔,然后微微颔首以作行礼。至于萧瑭边上站着的萧玉纤,今日也是一身粉衫白裙,整个人好像是含苞待放的花朵般娇柔。 萧玉纤瞧着二人,立马上前唤了一声:“大哥、六妹妹。”说着便双手执起萧玉缇的手,含笑说道,“六妹妹同我一道上马车吧,咱俩许久没有好好说话了。” 萧玉缇撇了撇嘴,心里有些不大乐意。 一旁的萧瑭忙道:“也是,姑娘家才有话说。大哥,咱们就坐后面一辆吧。” 都说到这份上了,这萧珩一时也没话可说,加上之前老太太本就交代过,让这两姐妹亲近些。萧珩点了点头,这才同萧瑭一道上了马车。 靖国公府的马车素来宽敞阔气,就算这会儿里头坐着三个人,也仍觉得宽敞。萧珩和萧瑭坐在中间,阿皎坐在萧珩手边的左侧,边上正是微微敞开的帘子,从马车帘子的缝隙往外看,还能看到外头的景致。 只不过阿皎觉得三人这般坐着有些怪怪的,待萧瑭开口说话,阿皎才晓得是因为刚才马车内没有人说话,这才觉得气氛怪异。可惜她见世子爷脸上没什么表情,同三公子说话的时候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可三公子却是个好脾气的,不管世子爷如何的态度冷淡,也面容谦和说着话,这副模样好似已经习惯了世子爷的脾气。 嗯,其实世子爷这副样子,换作谁都会觉得不舒服吧。 阿皎瞧了一眼萧瑭,心中暗道:这三公子的脾气可真好啊。 不过是随意的打量了一眼,可这眼神落在了原本就不舒坦的人的眼里,那可就麻烦了。萧珩微微蹙眉道:“我有些渴了。” 阿皎赶紧拿起小几上搁着的茶壶,倒了一杯水,然后将茶杯递给了萧珩,说道:“世子爷小心烫。” 这软软糯糯的声音,听得萧珩舒服多了。 他接过白瓷茶杯,一时也舒展了眉眼,低头浅啜了一口清茶。 阿皎是个有眼力劲儿的,自然晓得这会儿世子爷有些生气了。她估摸着是因为三公子,所以再也不敢去看三公子,省得世子爷误会什么。她虽然是个丫鬟,却也不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姑娘,眼下她是喜欢世子爷一人。 只是…… 阿皎正规规矩矩的坐着,却听着萧瑭说道:“阿皎姑娘也替我倒杯水吧。” 阿皎顿了顿,抬眼就对上了萧瑭含笑的双眸。 她倒是没多想,只拿起茶壶就替萧瑭倒了一杯。哪知她刚拿起茶杯的时候,马车一阵晃动,她执着茶杯的手不稳便朝着一侧倾倒,虽然身侧之后护着了她的身子,可这杯中的水却不偏不倚洒到了她的胸口。阿皎还未反应过来,身边的男人已经用身子替她挡住了。 萧瑭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忙低下了头。 阿皎旋即脸烫,不晓得该如何处理,只抬眼看着世子爷。 萧珩拧着眉头,表情相当不悦。他脱了外袍替她披上,然后对着萧瑭道:“我突然想起还有一件要事,三弟先陪着两位妹妹一道去罢,我待会儿再过来。” 萧瑭点了点头,道:“大哥若是有事先去忙吧,我会看着两位妹妹。” “嗯。”萧珩微微颔首,随即让外头的车夫停下马车。马车停在路边,萧珩将人抱下了马车,然后朝着前面走去。 阿皎跟在后头,可是萧珩腿长,走得稍稍快些,她就得小跑着才能跟上。晓得萧珩不悦,这会儿阿皎越发是不敢说话,生怕惹得他更加生气了。 直到跟着萧珩走进一家成衣铺子。 铺子老板娘瞧着萧珩的容貌气度,立马迎上来客客气气道:“公子是要买衣裳吗?”她又看到萧珩身后的阿皎,一时明了,忙道,“这位姑娘模样生得真好看,咱们铺子的衣裳可是全城最时兴的,让奴家给姑娘选几身吧。” 阿皎忙抬头去看萧珩的意思。 萧珩见她一副惧怕自己的模样,也就点了点头。 老板娘赶紧替阿皎选了一身漂亮的裙子。 此刻阿皎也不敢挑剔什么,只想着赶紧换身衣裳。她拿着衣裳走进了里头,将披在外头的袍子脱下搁到一旁,然后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她知道肯定湿了,却没想到湿了这么一大片,这春衫本就是薄,眼下一湿,更是变得透透的粘在身上,连里头的肚兜都看得一清二楚了。偏生她这处生得大,鼓鼓囊囊的,这一湿连她自个儿看了都脸红。 ……怪不得世子爷会生气呢。 也不晓得世子爷瞧见了没有。 她怕世子爷等久了,利索的将衣裳换好,正拿起搁在一旁的袍子打算走出去,却看到世子爷居然大大方方的走了进来。 一时阿皎不知该如何是好,心想:万一她此刻正在换衣裳那该怎么办? 她是姑娘家,可世子爷却是她的主子。有些时候她不好埋怨什么,只能暗暗在心里念叨几句。 阿皎翕了翕唇正打算说话,却见世子爷的目光正往她的身子看。她一时好奇,也下意识打量了自己这身新衣裳。先前她穿得丫鬟服是绿色的,而这件春衫却是粉色的,衫子的料子轻盈柔软,上头绣着精致的桃花,袖口处还绣有繁琐的花纹,下边是一条乳白色轻罗绣花长裙裙,裙子将腰际束得紧紧的,下边儿却逐渐微微敞开着,显得腰肢不盈一握。 真好看。 之后阿皎觉得不大妥当,遂抬眼冲着萧珩道:“奴婢去换一身吧。” 今日是三月三上巳节,城郊设有桃林宴,方才那铺子老板娘瞧着世子爷的穿着,便知他是去出席桃林宴的贵族公子。这出席桃林宴不但在身份上讲究,就连这每一位贵女的穿着都是统一的。 ——粉衫白裙,正如这桃林枝头的桃花一般娇美明媚。 方才她外头裹着世子爷的袍子,老板娘未看到她里头是一身丫鬟服,所以才给她准备了这身粉衫白裙。 阿皎正要走,萧珩却一把抓着了她的手臂。 阿皎不解的回头眨了眨眼睛,却被结结实实搂紧了怀里,男人的气息一下子将她笼罩。阿皎弯了弯唇,心想:世子爷肯抱她,那应该是不生气了。她伸出双手回抱男人的窄腰,小声道:“奴婢觉得不合适。” 萧珩却低声道:“很好看。” 阿皎愣了愣,反应过来才觉得有些不大好意思,可世子爷正夸她好看呢。其实她也觉得这身衣裳挺好看的,可哪有一个小丫鬟穿成这样去桃林宴的?她只想本本分分的待在世子爷身边而已。 萧珩知道她是喜欢的,虽然从不见她每日涂脂抹粉,可她这般花一样的年纪,哪有不爱打扮?哪有不喜欢穿漂亮衣裳的?前世他将她收房之后,小姑娘比之之前越发的明媚,眉宇间也多处了一抹勾人的妩媚。其实她从未故意做出什么勾人的举止,可偏上她容貌娇美,配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简直要了他的命。 他记得有一回,有一好友来访,她在旁边伺候自己,来人见她美貌,不由得多看了几眼。事后他不悦,进了屋子就将她的衣裳撕了,连发上的簪子都悉数拔了下来。她乌发及臀,一张小脸白皙,小嘴因为惊吓而微微张开。他直接将人摁到了榻上,一时气恼也不知说了什么混账话。 他骂她,不知羞耻,搔首弄姿。 她那会儿才不过十四,刚刚从一个女孩变成了他的女人。女为悦己者容,她那时大概也是为了取悦自己。可自打这么被他吓过一回之后,她就从未再精心打扮过。他送的首饰也不过都是一件件收着,从来不敢戴,唯有在耳坠上花心思。 阿皎瞧着世子爷的神情有些异样,忙低低唤了一身:“世子爷?” 萧珩回了神,对上小姑娘干净清澈的眼眸。他突然有些心疼,笑着对她说道:“就这身吧,不用换了。” ——每个姑娘都有美的权利,他愿意让她美,也有能力守着她的美。 阿皎有些难以置信,可说实话她的确喜欢这身衣裳。她明白她一个丫鬟穿这身不合规矩,只是世子爷都这么发话了,那估摸着也没有多大问题。她总觉得世子爷待她太好,好得有些不大真实。她道了一声:“谢谢世子爷。”然后拿起袍子伺候着他替他穿好。 见她如此欢喜,萧珩也忍不住勾了勾唇。 · 两人到了城郊桃林宴的时候,远远望去,除了这一片粉色的桃花花海,更美的则是一个个身穿粉衫白裙的妙龄姑娘。 晏城的贵女个个都是知书达理端庄得体的,这会儿难得出来,倒是比往日多了几分俏皮。不过今日有男子在,在举止上也就更加注意了一些。 阿皎站在世子爷的身边,瞧着这些姑娘的眼神时不时往世子爷的身上看。这些姑娘,每一个都是面若桃李的明媚之姿。阿皎知道世子爷模样生得俊,自然有不少姑娘瞧着他就挪不开眼了。她悄悄抬眼打量世子爷的表情,见他面色清冷,这副神情简直比平日还要冷漠几分。 哎,看着这么不苟言笑,这么能招小姑娘喜欢呢?也亏得长了一张好看的脸。 正在此刻,一位穿着墨绿色袍子的年轻男子见萧珩来了,立刻露出了惊喜的表情。他忙迎了上来,对着萧珩道:“子珩兄,你可来了。”子珩是萧珩的字。 来人正是定远侯嫡子江修远。 方才两位妹妹一直问他珩表哥来了没,他拿妹妹没辙,这才出来瞧瞧。 他见萧珩今日身边还有一位粉衫白裙的小姑娘。小姑娘个子娇小,容貌却异常的夺目。他自问家中的两位妹妹也是数一数二的美貌,眼下瞧着这位,却是有些挪不开眼。他是个读圣贤书的,知道这么看着一个小姑娘有些于理不可,可偏生一见着她,瞧着她水灵灵的眼睛,一颗心都“噗通噗通”狂跳起来。 江修远赶紧挪开眼,俊脸有些微烫,冲着萧珩问道:“这位姑娘是……”这姑娘虽然打扮的简单,可容貌实在太出挑了,靖国公府的几位姑娘他是见过的,可这位却从未瞧见过。江修远估摸着大抵是哪位表姑娘。 萧珩眉眼冷峻,淡淡开口道:“她是……” 江修远微微张口看着萧珩,眼神很是期待。 萧珩的眉头稍稍柔了些,伸手亲昵的揉了揉身边小姑娘的发髻,道:“……我的人。”   ☆、31|4.27 · 阿皎觉得世子爷这话没错,她是他的丫鬟,便是他的人。可总觉得这话听着有些暧昧,眼前这位俊朗公子也不晓得会怎么想,让她顿时连耳根子都烧了起来。 江修远瞧着这小姑娘面颊绯红艳若桃李,一时越发觉得她娇憨可掬起来。当真是个可爱的姑娘。只是萧珩的话却是令江修远有些愣住,他晓得萧珩是个不近女色的,眼下这位姑娘梳着双垂髻,这模样稚气,恐怕都尚未及笄。江修远是个没有开过荤的童男子,又是个君子守礼的,所以萧珩的话也没有往男女那事儿上去向。 大抵是觉得萧珩也喜欢这小姑娘。 嗯,小姑娘生得可爱娇美,自然有很多男子爱慕。萧珩会喜欢,也在情理之中吧? 可这种事情,还得两情相悦才是。江修远自问容貌家世不及萧珩,可好在他为人处世比萧珩更得人意。再说了,这小姑娘恐怕才十三四岁的模样,配萧珩的话,岂不是老牛吃嫩草? 这么一想,江修远心里便有了一些底气。 嘿嘿,他年轻呀。 他肯定比萧珩更招小姑娘喜欢。 到底是大庭广众,人也多,而且萧珩同江修远皆是容貌出众的美男子,两个身形高大的男子就往这儿一站,自是有不少红鸾初动的小姑娘偷偷往这边看,脸上满是绯红。两人进了桃林,便远远瞧着一群衣着华美的小姑娘正在品茶。 茶香袅袅,莺莺燕燕,为这桃林增添了几分韵味。 江碧薇江碧茹两姐妹瞧着自家哥哥回来了,倒是没怎么往他身上瞧,只一双眼睛直直的瞧着萧珩。 江碧茹的性子本来比江碧薇活泼些,可自打上回被这位珩表哥拒绝了之后,一颗少女心受了重创,可是在府中伤心了很久。江碧薇知晓这件事,本是好意安慰妹妹,却被江碧茹一句“珩表哥不喜欢我恐怕你心里正偷着乐吧”给堵住了。江碧薇是个好性子的,却也是姑娘家脸皮薄,她虽爱慕萧珩,却远不及江碧茹来得深,况且她安慰是出自好意,这么一句话,简直令她又羞又恼。 如此一来,曾经三分的欢喜就硬生生变成了九分。江碧薇想,若是有照一日珩表哥能喜欢上自己,那她也是出了一口气。 可江碧薇比江碧茹聪明许多,眼下看着萧珩身边还有一个娇俏鲜美的小姑娘,一时怔了怔。上回她在宣平侯府见过此女,晓得她这位珩表哥的丫鬟。可今日这身装扮,已经不是一个小丫鬟够格穿的。江碧薇立马猜出这小丫鬟在萧珩心中的位置,是以格外露出了几分热情。 江碧茹扭扭捏捏站在原地,一张小脸涨得通红,每每想起那回珩表哥拒绝自己,她心里就难受。 江碧薇大方得体的冲着萧珩唤了一声“珩表哥”,然后才对着萧珩身边的阿皎道:“这位是阿皎姑娘吧,要不要和我们一块儿玩,我们正在品茶呢。” 阿皎很是诧异,没想到这位江大姑娘居然晓得自己的名字。可她知道这两位江姑娘都喜欢世子爷,她实在不敢太过接近,只行了礼,道:“江大姑娘客气了,奴婢不太懂茶,恐怕要辜负江大姑娘的美意了。” 江碧薇嘴角的笑意顿了顿,之后却道:“不懂也没关系,咱们都是凑凑热闹罢了。” 江碧茹将江碧薇一改往常的作风就这么迎了上去,不禁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又见她对萧珩身边的小丫鬟示好,心中更是鄙夷:真是丢她们定远侯府的脸! 萧珩如何不晓得这些小姑娘心里在想什么,只淡淡道了一句:“我随意去走走。”便领着身边的小姑娘走开了。 江修远完全没有犹豫的跟了上去。 方才他从妹妹的口中,知道了这位姑娘的名字——阿皎。他在心中默念了几遍,一时心里头有些甜滋滋的。阿皎姑娘方才自称奴婢,那便是萧珩的丫鬟。这身份虽然令江修远有些小小的遗憾,可是却不过一瞬,立刻就重整旗鼓起来。往日他不懂男女之情,总觉得这事儿太过玄乎,可今儿落到自己的身上,倒是有些明白了。 萧珩有些不悦,可江修远就这么大大方方的跟着,他也不好意思说些什么。 江修远鼓起勇气走到阿皎的身边,与她一道并排走着,清了清嗓子,才同阿皎聊起了天:“阿皎姑娘性子安静,不像我那两个妹妹,一出来就光顾着玩。” 阿皎心道:并非如此,只是她要时刻记着自己的身份罢了。其实她也挺爱玩的呢。 阿皎侧过头瞧了这位江公子一眼,也从方才的话语中晓得这位便是定远侯府的公子江修远。江修远的大名她也是听过的,是个文采斐然、人品出众的贵公子。她客客气气的弯了弯唇,对着江修远道:“两位江姑娘知书达理大方得体,江公子这话言重了。” 谁人不知这两位江姑娘是晏城出了名的贵女啊。 萧珩蹙了蹙眉。他是个不善言语之人,最多也不过是私下二人耳鬓厮磨时多说些话。可江修远不同,江修远一张清俊的脸颊端着笑意,随随便便就能聊起话题。起初身边的小姑娘也不过是礼貌的回应,可渐渐两人却好像熟络了起来…… 他还没死!可还在边上站着呢! 萧珩嘴角抽了抽,然后停下了步子,好看的大手抬起,随意的从枝头折了一支桃花,然后转过身插到了身边小姑娘的发髻上。完了则是伸手抚了抚她额头的齐刘海,启唇道:“渴不渴?” 阿皎的脸涨得通红,她瞧了瞧周围,发觉三人走到了一处较安静的地方,所以压根儿就没什么人。可是……阿皎有些不在自在,身边还有一位江公子啊。阿皎如实摇了摇头,小声道:“奴婢不渴。”又体贴的问道,“世子爷渴吗?奴婢给世子爷去倒点水。” 萧珩见她时刻念着自己,一时心里舒坦了些。他低头看她的小脸,如画的眉眼娇嫩的双唇将这满林的桃花都比了下去。她是个好姑娘,昔日她规规矩矩待在府中,鲜少来到外头,这才不被惦记,眼下只要稍稍一打扮出来转上一圈,也不晓得让多少男子看直了眼。 萧珩又看了一眼江修远,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一时眉头拧了拧。 饶是江修远是个榆木疙瘩,这会儿见两人如此的浓情蜜意,倒也有些不大好意思。他如何不晓得萧珩的性子,何时对人这般温柔过?可他今日见这阿皎姑娘,便明白这样的小姑娘完全承受起这份温柔。他心中酸楚难当。萧珩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可阿皎姑娘在萧珩面前乖巧听话,眉眼含笑,显然是极喜欢萧珩的。 见江修远吃瘪的神情,萧珩嘴角翘了翘。 行至一处热闹地儿,一群衣着华丽的贵族公子正在玩投壶。 所谓投壶,就是双方轮流以无镞之矢投于壶中,每人四矢,多中者为胜,负方饮酒作罚。不管怎么说,这投壶是个将就技巧的。 目下这一宽敞地儿正放着一广口大腹、壶颈细长的酒壶,众人正在投壶作乐。阿皎瞧着有些出神,一旁的江修远瞧见了,立马对着萧珩道:“子珩兄,要不我们过去瞧瞧?” 闻言,萧珩低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小姑娘,晓得她喜欢这玩意儿。前世有一回,老太太大寿,他同几个表兄弟一道在院中投壶。她在一边儿看得津津有味。那日他心情好,蒙上眼睛把她小小的身子抱在怀里,握着她的手投进了最后一矢…… 萧珩看着不远处,想着他这些年已经再也没有投过壶了。 三人一过去,便有人热情相邀。江修远本来就有意在自己喜欢的姑娘面前露一手,自然没有拒绝一口就应下了。 阿皎见江修远轻轻松松就投进一支,一时众人大喝厉害,顿时喜上眉梢,侧过头对着萧珩道:“世子爷,江公子可真厉害啊。” 萧珩看了一眼,没有把江修远这雕虫小技放在眼里。 虽然阿皎的声音极轻,可江修远一直观察着,眼下听着她脱口而出的夸奖,越发是兴致勃勃,不但每投必进,而且还兴致勃勃的玩起了“苏秦背剑”、“鹞子翻身”、“朝天一炷香”这些花样来。 阿皎看得眼睛都亮了,没想到这位看着文质彬彬的江公子投壶居然这般厉害,一时心中陡然生出一股崇拜。瞧着江修远走到二人面前,额头略微薄汗。阿皎抑制不住的赞美道:“江公子好生厉害。” 江修远一时俊朗泛红,显得颇为羞赧,心中波涛澎湃,唇角因为愉悦微微翘着,却谦虚道:“雕虫小技,让阿皎姑娘见笑了。”心里却道:阿皎姑娘在冲我笑呢。 接下来,不管是对对子,还是猜字谜,一贯低调的江大公子使出浑身解数,走到哪儿就表现到哪儿。阿皎在别的方面机灵些,可唯独在男女之情上一贯迟钝的很。她只觉得这位江公子简直无所不能,哪里会想到人家这是刻意展现自己。而且江修远又是个容易相处的,就这么一圈逛下来,两人的话也渐渐多了起来。 落座歇息时,阿皎更是主动为二人奉上茶水。 江修远道:“阿皎姑娘辛苦了。” 不过是倒了一杯茶,哪里谈得上辛苦?阿皎弯了弯唇没说话,只老老实实的站在一旁。江修远又道:“走了这么久,阿皎姑娘也坐吧。” 她是丫鬟,怎么能坐啊?阿皎只笑了笑道:“奴婢不累。” 江修远心道:若是阿皎姑娘是他的丫鬟,那他肯定像对两位妹妹一样好好养着,哪里肯舍得让她做这些端茶倒水的事儿?他啜了一口茶,有些不满的看了一眼一旁面无表情的萧珩,又想着:哎,这么一个不懂得体贴姑娘家的男子,阿皎姑娘怎么可能会喜欢呢? 萧珩对着阿皎道:“我有些饿了,帮我去拿盘点心过来。” 阿皎旋即点了点头,立马就过去拿点心。 一时此处只剩下二人,萧珩才直言不讳道:“江修远,你这是何意?怎么,看上我的丫鬟了?” 江修远被萧珩这话说得有些不大好意思,可他怎么说也是饱读圣贤书的,硬着头皮开口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子珩兄你是不会懂的。”若是会懂,怎么可能二十六岁了还未成亲?嗯,据说他和自己一样还是个童男子。 萧珩执着杯盏的手顿了顿,侧眸看向江修远,嘴角微微翘了翘。他晓得小姑娘的容貌难免引起如江修远这般年轻男子的青睐,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虽是美事,可问题是——这个“淑女”有主,是他萧珩的。 见萧珩不说话,江修远越发觉得自己说得在理,继续道:“阿皎姑娘是丫鬟怎么了?只要子珩兄愿意成人之美,我这辈子都会敬她爱她不会让她受一丁点儿委屈,可是……阿皎姑娘没名没分待在你身边,做这些端茶倒水的活,我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一时萧珩额头突突直跳,觉得江修远聒噪的很。 这江修远不过今日初见阿皎,哪里有这么深的感情?可瞧着他说得一套一套的,跟真的似的。不过这话骗骗小姑娘还成,可搁在他这儿就有些不够听的。 萧珩道:“阿皎是我房里的人。” 这话说得露骨,江修远一时也懵住了。 他虽是童男子,府中母亲也曾在他的房里安排过几个美貌丫鬟,可他一贯洁身自好,自然没有碰过。他没有遇到自己心仪的姑娘,当然要守身如玉。如今好不容易遇着了令他心动的,却是萧珩身边的人。 ——“他房里的人”,那便是他的通房。 可他记得,萧珩分明是没有通房的。 江修远一面诧异,一面却有些心疼。如他所言,阿皎姑娘身份如此,所以这种事情也由不得她自己做主,可是……江修远义愤填膺,满脸正气道:“子珩兄,阿皎姑娘如此年幼,你这年纪足以当她爹爹,你怎么能……怎么能……”做出这等禽兽之事。 萧珩被江修远这一句“足以当她爹爹”差点呕出一口血来。 他念着同江修远是表亲,这才客气些,却未料他是个冥顽不灵的。萧珩清了清嗓子,说道:“阿皎跟了我,我自会好生待她。你若再对她存着什么不该存的心思,那我也不会对你客气。” 江修远是看出了萧珩的气恼,他晓得他素来是个不喜形于色的,眼下如此愠怒,想来是真的在意阿皎姑娘。若换做是他,他估计会比萧珩更生气吧?如此以己度人,他倒是有些理解了。不过心里却是难受的紧,只觉得这么好的姑娘不该跟了萧珩,若是自己能早些遇着她,也不会让她吃苦受累。 萧珩大抵完全是低估一个情窦初开固执少年的心,见他黯然离去,心里也好受了一些。 少顷阿皎端着碟子过来,见萧珩面容淡然,也不见了江修远的人影,却也没有多问,只对着萧珩道:“世子爷吃点心吧。” 萧珩点头“嗯”了一声,然后拿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 阿皎却有些心不在焉,将双手交缠着,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她听着有小姑娘的声音,便抬头看着前方。见几个穿着粉衫白裙梳着好看发髻的小姑娘正往这儿看。被几位小姑娘簇拥着的姑娘模样生得最是娇美,她脸颊粉粉的,皮肤雪雪白,一双眼睛又大又亮,含羞带俏。 待目光落在了那姑娘手里捏着的荷包时,阿皎才明白了。 ——今日是上巳节,这位姑娘是想给世子爷送荷包来着。 阿皎下意识看了世子爷一眼,之后再看那位姑娘的时候,便见她已经鼓起勇气朝着这边走来。那姑娘年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小脸嫩生生的,像是能掐出水来。小姑娘走到萧珩的面前,瞧着萧珩面容淡然,望之芝兰玉树,不由得越发羞赧,她低低唤了一声“萧世子”,然后伸出双手将荷包递了过来…… 这荷包颇为精致,连阿皎这个绣艺精湛的都有些自惭形秽。 而且—— 走近些,这姑娘的脸看得越发清楚,白皙的瓜子小脸,乌浓浓的秀眉,水汪汪的大眼睛,小嘴更是抹着好看的口脂,嫩如花瓣。 “萧世子?” 那姑娘已经满脸通红,小脸红的几乎都能滴出血来了。 萧珩淡淡开口道:“姑娘的心意,萧某心领了。这荷包,姑娘还是自己收着。” 阿皎见世子爷说话就走了,留下那姑娘可怜巴巴的站在原地,看那表情几乎是要哭出来了。她觉得那姑娘挺可怜的,可若是世子爷接受了,那自己不是更可怜吗?阿皎多看了一眼,然后提着裙摆追了上去。 桃林很大,众人聚在中间那地段,目下世子爷直往深处走去,她不晓得世子爷要做什么。 萧珩停下步子,转过头看着后面走得慢吞吞的小姑娘,这才有些不满,阔步上前伸手执起了她白皙的手腕子。 力道有些重,阿皎吃痛,蹙着眉头唤了一声。 萧珩将人抵在身后的桃树上,低头对上她的眼睛,忍不住将人搂在了怀里。他俯下身子朝着她的脸颊咬了一口,听着小姑娘委屈的喊了一声“疼”,这才松了口。 阿皎蹙了蹙眉,小声道:“世子爷,咱们去找六姑娘他们吧。” 萧珩却道:“不喜欢和我待在一块儿?” 这哪跟哪儿啊?阿皎赶紧摇头,抬眼说道:“不是,奴婢喜欢和世子爷在一块。” 萧珩听了舒服了些,语气却有些阴阳怪气:“可是我不及江修远会投壶猜谜。” 阿皎神色顿了顿,低着头道:“世子爷这是在生奴婢的气吗?”其实她方才是听到世子爷同江公子的话的,她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世子爷特意告诉江公子自己是他房里的人,所以在世子爷的心里,她充其量也不过是个小小的通房。 至于江公子……起初她并未察觉,只是真心佩服江公子,她没有想到与江公子只是初见,他就喜欢上自己了。她晓得这事儿肯定会惹得世子爷不开心的,只不过她心中坦荡荡罢了。 阿皎小声嗫嚅道:“在世子爷的眼里,奴婢就是这么一个水性杨花不知羞耻的人吗?” 萧珩一怔,心里有些疼,敛着眉头道:“胡说什么呢?” 阿皎晓得这些天自己估计有些被世子爷宠坏了,以前她哪敢这么和世子爷说话啊?她闻着男人身上的味道,心里头有些不大舒服。可她是下人,下人哪里够格和主子发什么脾气? 阿皎张开双臂抱着回抱着身边的男人,小声开口道:“世子爷喜欢奴婢,奴婢很开心。奴婢自觉身份不够格,却也是好人家的姑娘。江公子虽好,可是在奴婢的眼里,却不及世子爷半分。而且,奴婢从来没有遇见过像世子爷一样待奴婢这么好的人……” 敢情她喜欢自己,就是因为自己对她好? 萧珩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他有些患得患失,对她也是小心翼翼。可他的脾气还在,生怕一不小心就伤了她。他甚至不止一次的想过,若是把她变成自己的女人,那她会不会就死心塌地跟着他。不过这想法太过卑劣,就如江修远所言,她还是个小姑娘。 萧珩微微含笑,却难得有些不大好意思,清了清嗓子道:“那……我年纪比你大一轮,你可嫌弃?”   ☆、32|4.27 【ps:这是加更章,妹纸们别忘记看前面肥肥的一章哦~】 · 换作以前,他自然不会在意年纪这方面的事儿。可今日江修远提了,他总觉得有些不舒服——他哪里老了! 这次初见她时,她还是个稚气十足的孩子。就如前世一般,恭恭敬敬的,看着他就怯生生的,生怕做什么事情惹得自己不开心了。而自己的年纪,好像的确比她大了一些。 ……年纪啊。 听了世子爷的话,阿皎没有立刻回答,只蹙着眉头想了想,一双乌溜溜的眸子骨碌碌的转着。世子爷的年纪比她大一轮,的确……的确有些大了。可杏瑶却对她说过,年纪大些的男人才更会疼人。而且此刻世子爷这么问了,肯定是在意这方面的事儿,所以她的回答自然要合他的心意才是。这么一想,阿皎小心翼翼的靠了过去,脸颊在男人的心口处蹭了蹭,声音软软糯糯道:“奴婢就喜欢世子爷这样的。” 她悄悄抬眼观察男人的表情,瞧着他眉眼温温和和的,晓得这会儿是不生气了。 萧珩逮着她偷眼的眼睛,立刻俯身就堵住了小姑娘的唇。她本就生得好看,今日这衣裙勾勒出少女娉娉袅袅的身段,更是显露出她的娇美来。四下无人,教他如何忍得住不欺负她。况且还有个不知死活的江修远觊觎她。 “唔……” 大手托着怀中之人的脑袋,然后一寸寸往下挪,稍稍一用力,就将她往自己的身上摁。 阿皎被逼的张开了嘴,可总觉得这种相濡以沫的事儿有些害羞。可世子爷却是乐此不疲的,好像她的嘴里有什么好吃的似的。她被吃的发痛,他才稍稍温柔些,只是那东西在自己的嘴里搅来搅去,缠着她,滑溜溜的。她有些喘不过气来,等世子爷终于松开她的时候,两人的嘴才慢慢的分开。她正睁大着眼睛,恰好看着两人的双唇分开的时候拖出一条暧昧的银丝。 她看得有些羞人,赶紧从怀里拿出帕子替世子爷擦了擦嘴。 怎么说,那也是她的口水。 耳畔传来世子爷低低的笑声。 阿皎觉得脸颊很烫,羞答答的不敢看身边的人。她虽然不是头一回和世子爷亲吻,却是头一回在外面,而且还是大白天的。她将脑袋埋进他的怀里,心里却想:总觉得自己好像比昨天更喜欢世子爷了。 此刻一身粉衫白裙梳着随云髻的江碧茹木木的站在一棵桃树下,神情有些发愣。她没有想到,萧珩也有这么温柔火热的一面。 在她的心里,珩表哥一直是个性子冷淡之人,对于男女之情,想来也是如此。她早就瞧出了这小丫鬟同珩表哥之间的暧昧,可她知道,这是姨母给珩表哥安排的通房,是给珩表哥开荤的。她爱慕珩表哥,却也知道就算日后她真的嫁给了珩表哥,珩表哥也不可能只有她一个女人。男人三妻四妾极为正常,房里有几个美貌的通房也是理所应当的,毕竟像珩表哥这种血气方刚的年纪,身边最少不得女人。 可现在呢。 珩表哥拒绝了她,却对这个小丫鬟如此宠爱。甚至……甚至在这桃林之中,都急不可耐的和她亲昵。 江碧茹身边的丫鬟也吓得说不出话来,她晓得自家姑娘对萧世子痴情一片,如今却撞上萧世子同别的姑娘亲近。这……这唤作谁都是受不了的吧? 江碧茹愣愣站在原地,瞧着二人走远了,这才恼的狠狠折下枝头的桃花。 “姑娘,小心手。” “滚!”一向娇生惯养的江二姑娘立刻“哇”的一声伤心的哭了出来。 · 阿皎同萧珩回来的时候,正好瞧见萧玉缇正手持弓箭射靶子。 “嗖”的一声。 羽箭正中红心,迎来一顿喝彩。 阿皎看着如此英气十足的六姑娘,顿时露出敬佩的眼神,却见唐慕贞接过萧玉缇手中的弓箭,又往后退了七八步,然后拉开弓箭,便见那支羽箭朝着红心射去。那支箭不但结结实实正中靶心,而且还把先前萧玉缇的箭给震了下来。 “唐姑娘好厉害。”阿皎忍不住赞道。 萧珩看了一眼,却没什么表示,不过见她这么感兴趣,想着前世她还没有碰过弓箭,便道:“若你喜欢,我下回教你。” 阿皎眨了眨眼睛,弯唇道:“世子爷真好。” “嗯。”萧珩嘴角一翘,心情颇佳。 萧玉缇瞧着自家哥哥来了,立刻迎了上去,刚刚输了比赛正不开心呢,便让萧珩替她挽回一局。可萧珩哪里会同这群姑娘家一起玩,只不急不缓道了一句:“技不如人,回家好好练罢。” 得,这伤口上撒盐的,还是她亲哥哥吗?萧玉缇不满的撅了撅嘴,而后亲昵的挽起阿皎的手臂,眼睛睁得大大的,上下打量了一番,赞叹道:“阿皎姐姐今儿真好看。不过……你瞧瞧我哥哥的脾气,又臭又硬的。” 这种脾气,怎么招小姑娘喜欢呐。 阿皎听了这话只得弯唇笑了笑,倒是没有说什么话,况且她娿不敢说啊。嗯,世子爷的脾气的确有些怪怪的,不过总的来说对她还是不错的。阿皎见萧玉缇拉着她一块儿坐了下来,然后殷勤的给她拿了一块桂花酥。 阿皎却之不恭,这才道了一声“谢谢六姑娘”。 萧玉缇挤眉弄眼道:“和我客气什么啊。我还得谢谢你这么辛苦照顾我哥哥呢。”毕竟她哥哥中意的姑娘,倒是不容易的 想到这个,萧玉缇忍不住摸了摸怀里的荷包,然后四处张望了一下。 阿皎见她似是在寻人,便知她恐怕是在等唐慕礼唐公子。唐公子她是见过几回的,模样生得斯斯文文的,很是俊俏,最重要的是对这位六姑娘马首是瞻,不知有多少姑娘羡慕着呢。 少顷,萧玉缇一听唐慕礼过来了,赶紧起身,想了想觉得自己应该摆摆架子,又故作淡定的坐了下来。不过到底是忍不住,仍是抬眼瞧了瞧。这一瞧可不得了,见唐慕礼此刻正扶着浑身上下湿漉漉的萧玉纤一块儿过来了。 大抵是衣服都湿透了,此刻萧玉纤的身上正套着唐慕礼的墨绿色外袍,发丝湿哒哒的沾在脸上,衬得原本就楚楚可人的小脸越发的柔弱。 萧玉缇眉头一皱,便坐不住了,立刻起身。 萧瑭身为兄长,自然第一时间走了过去,上下打量了一番,对着萧玉纤关切问道:“怎么回事?” 萧玉纤这会儿浑身发抖,嘴唇都冻紫了,启唇道:“哥哥,方才我不小心掉到了桃林边上的河中,是唐公子将我救了上来……”这话还未说话,就双眼一闭昏了过去,身子直直的朝着萧瑭栽了过来。 萧瑭赶紧将人抱起,冲着唐慕礼道:“这次多亏了唐公子救了我妹妹,改日定登门道谢。”语罢,便抱着怀里的妹妹朝着边上的马车走去。 萧玉纤虽是靖国公府的庶女,却也是极得宠的,眼下出了这档子事儿,余下的几人也不好再待下去。萧玉缇瞧着模样狼狈的唐慕礼,还是忍不住上前,道:“你这蠢木头还杵在这儿做什么,赶紧回府换身衣裳。” 心里却着急:眼下不过三月,万一着凉了可怎么办? 唐慕礼的脸色有些苍白,他晓得萧玉缇不喜欢她那位五姐姐,可到底是一条人命,他不能不救。如今见她非但没有生气而且还担心自己,一时憨然一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皓齿,道:“那……那我先走了,改日我去国公府看你。”他欲走,却想到了什么,一张俊朗涨得红彤彤的,启唇道,“不过——那荷包……” 他怎么知道自己准备了荷包?而且还是送给他的。 萧玉缇突然有些不大好意思了,觉得两人从小玩到大,这种事情有什么好害羞的。她扭扭捏捏了一阵子,然后爽快的将荷包塞进了面前这个呆子的手里,之后转身就走。 唐慕礼看着越跑越远的小姑娘,又低头看着手里的荷包,虽然针线歪歪扭扭的,却喜欢的紧,忍不住傻傻的一笑。 边上的唐慕贞可看不下去了,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赶紧道:“走了,发什么呆呢。”心里却想着:这个傻哥哥,都不晓得今日自己惹出了什么事端。 那个萧五姑娘,岂是个善茬? · 今日唐公子救了五姑娘,虽是一件好事,可毕竟在场这么多人都看见了,这五姑娘的名声也算是坏了。此刻坐在马车上,阿皎侧过头看了一眼身边的萧玉缇,心下有些担忧。唐公子对六姑娘青梅竹马的感情如何,她这个外人都看出来了,若是五姑娘再掺和进去,也不晓得最后会弄成什么样子。 萧玉缇先前没有想到,只担心唐慕礼的身体,可眼下冷静下来,却有些后怕起来。她置在膝上的手攥紧,连背脊都有些发凉。 她这位五姐姐是什么样的性子,她如何不知?这么一个小心谨慎的人,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落水了呢?而且还好巧不巧的被唐慕礼看到。萧玉缇越想越觉得不大对劲,心里头也急了起来。可这种事情,她也不好和哥哥商量,只盼着快些回府同娘说说。 阿皎瞅着萧玉缇的模样,估摸着她这会儿也想到了。 一时间马车内安安静静的,就这么到了靖国公府外头。马车一停下,萧玉缇就急急忙忙的下了马车。阿皎见她这副神情,蹙眉担忧道:“世子爷,你说六姑娘会不会有什么事儿?” 萧珩是个疼妹妹的,方才见唐慕礼扶着萧玉纤,他的眉头就没有舒展开过。 萧珩不说话,阿皎瞧着也觉得有些怪吓人的,下马车的时候一个不小心,还未踩到马凳,整个人就扑了下去。萧珩顿时吓得心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一把勾住她的腰肢将她整个人都捞到了怀里,感觉到小姑娘被他稳稳当当抱着,这才忍不住紧张喝道:“眼睛呢!” 阿皎也被吓得不轻。可被萧珩这么一吼,霎时就脸色苍白了起来。她哆哆嗦嗦咬了咬唇,小声道:“奴婢知错了。” 萧珩长长呼了一口气,知道自己的语气吓坏他了,面容顿时柔和了一些,道:“好了,下次注意些。”他将人抱了下去,这才松了手。 两人回了寄堂轩,阿皎只觉得余骇犹在,所以也不敢如往常一般同他亲近些,甚至连站着的姿势都是毕恭毕敬的。 萧珩见此也有些无奈。他最不想见到的便是她这副惧怕自己的模样。他走了过去将人揽到了怀里,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柔声道:“吓着你了?” “嗯。”阿皎下意识的嗯了一声,顿觉不对,又立刻摇了摇头。她知道世子爷大概是在担心六姑娘的事情,而且……自己那点小事儿根本没什么。 萧珩抚上面前小姑娘的双手,觉着她的小手有些冰冷,就忍不住捂了捂。他将人领到绸榻边上,坐了下来,然后将她小小的身子圈在怀里,唇瓣贴着她的耳朵,似是叹息道:“平日里不是挺机灵的吗,怎么现在变得毛毛糙糙的。” 阿皎小声反驳道:“奴婢才没有。” 知道和他耍小性子了。萧珩弯唇笑了笑,在她白净的脸上亲了一口,可觉得就这么抱着她看不见她的眼睛,就干脆将人压到了绸榻上,抵着她的额头道:“下回再这般,我就让你吃吃苦头,这样才能长记性。”说着,那只大手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臀。 阿皎羞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总觉得现在的世子爷,和她头一回看到的世子爷完全不一样,好像变了一个人似得。 如意正端着茶欲进来,透过门缝瞧着世子爷同阿皎二人的身子叠在榻上,这等姿势实在做什么,自是不言而喻了,如意立马止步不敢进去。如意虽年长,瞧着这画面,也忍不住觉得老脸发烫,却又下意识多看了一眼。 世子爷还真是年轻力壮血气方刚,就这么大白天的就…… 如意心下琢磨着:世子爷都这样了,那国公夫人吩咐的鹿血酒还用不用准备了?   ☆、33|4.27 · 陆氏见大夫走了,这才将屋内的丫鬟们全部支开。她侧过头看着榻上静静阖眼面色苍白的女儿,顿时有些心疼,却蹙起了眉头,音色淡淡道:“好了,人都走了,别装了。” 榻上的小姑娘羽睫轻颤,这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眸中有些被拆穿之后的羞恼和心虚,垂了垂眼娇娇气气的唤了一声:“娘。” 陆氏没应,表情有些不大好看。 这女儿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心里头在想什么,她这个当娘的是最清楚不过的。目下见女儿一张小脸满是虚弱,可双眸却是噙着羞怯之色。她暗叹一声,那些责备的话语到了嘴边,也不过是道了一句:“你怎么这么糊涂?” “娘,女儿……”萧玉纤翕了翕唇,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她的确是糊涂了,可她想不出别的法子。 她晓得女儿是分明会凫水的,平日里最是细致,怎么可能会不小心落水?而且……而且落水那会儿身边居然连个丫鬟都没有。再说那位唐公子,她是见过的,经常来靖国公府,同六姑娘最是亲密。不过两家是表亲,这唐慕礼又是靖国公府的准女婿,只要没有做出什么越距之举,两人的感情好一些也无妨。这本是一桩极好的亲事,她也寻思着,若是女儿也能嫁一户这么好的人家,她也算是放下心头的一件大事了。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平日里乖巧的女儿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情。 陆氏恼道:“今日这么一来,你的名声算是毁了,你可知道?”姑娘家的名声有多重要,这个不用她来强调。 萧玉纤咬了咬唇,低低道:“女儿知道。可是……可是女儿喜欢唐公子。”从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她就喜欢上他了。每回他来靖国公府的时候,她都会打扮的漂漂亮亮出去。可偏生唐慕礼的眼里只有一个萧玉缇,压根儿就看不到她。就算萧玉缇打他骂他,唤他“书呆子”、“唐木头”,他都是挂着笑意,对萧玉缇百依百顺,这……这让她如何受得住? 陆氏深吸了一口气,神情严肃道:“那你可知晓,这位唐公子是六姑娘的未来夫君,你将来的六妹夫……纤儿,你真是糊涂。” 萧玉纤觉得心中隐隐作痛,委屈的美眸盈盈:“娘也认为,我比不过六妹妹……就因为我是庶出,所以连追求自己心上人的权利都没有了么?娘,我不甘心,我喜欢唐公子,我要嫁给他——” “纤儿!”陆氏怒喝一声,眼睛都微微泛红了。她身子颤了颤,想了许久,才道,“就算唐家看在靖国公府的面上让你进门,你这一辈子,也永远是个妾室,你也不后悔?” 萧玉纤想都没想,点了点头道:“只要女儿这一辈子能陪在唐公子的身边,就算让我当丫鬟都成。” 陆氏眸色一怔,没想到女儿居然这么执着。 她自己这辈子因“妾室”二字永远被兰氏压着,就算她有国公爷的宠爱,可陪着国公爷出府应酬的时候,也只会带上兰氏这个正妻。说到底,她算是幸运的,可女儿不同,若是日后唐慕礼依旧只对六姑娘马首是瞻,那就女儿算进了唐府,也没有立足之地。而且……而且还是在名声受损的情况之下进门的,越发是矮上一截。如此一来,这一辈子她都抬不起头来。 陆氏心中不舍,可只要女儿不再糊涂,她自会想办法,只是……偏偏女儿是个倔强性子。 萧玉纤见陆氏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心下有些内疚,从锦被中伸出手来,露出一截白皙如玉的皓腕,她扯着陆氏的袖子,央求道:“娘,就算女儿求您了。女儿这辈子只喜欢唐公子一人。不管别的男子再好,就算……就算是当今皇上,女儿也不愿意嫁。” 陆氏有些发愁,却知道女儿这脾气一贯如此。细细想来,那唐慕礼的确是个面容清俊的少年郎,也难怪女儿会动心。她晓得这会儿自己怎么劝都劝不住,可转念一想,以女儿的容貌性子,日后嫁过去估计也是个得宠的,只不过今日此举委实太过冒险,而且还赔上了自己的名声。 外头听着有丫鬟行礼的声音,陆氏晓得是靖国公来了,赶紧冲着萧玉纤使了个眼色。 萧玉纤会意,立马闭上眼睛装睡。 靖国公进来,见陆氏坐在榻边,双眸有些微红,不禁有些心疼,满是怜惜的搂着她瘦弱的肩头,柔声问道:“纤儿如何了?” 陆氏拿出帕子擦了擦微红的眼眶,欲起身对靖国公行礼,却被他按住了身子,道:“好生坐着就成。” “嗯。”陆氏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榻上的女儿,说道,“大夫说了纤儿自小体弱,今日受了凉,估计要调养一阵子,也不晓得会不会落下什么病根儿。” 靖国公最疼这个女儿,目下见女儿面容虚弱,心里头也不好受。他见女儿睡得熟,便拉起陆氏的手往外头走去,小声道:“让纤儿好好休息,咱们出去说。待会儿我派人去库房拿些补燕窝,让纤儿补补身子,姑娘家最受不得凉。” 陆氏道了一声:“多谢国公爷。”之后却仍是眉头紧蹙。 靖国公见状,伸手挑起陆氏的下巴,对上她那双如烟似雾的眸子,心也陡然柔了三分,问道:“怎么了?” 陆氏想了想,发愁道:“今日纤儿落水,是吏部尚书家的唐慕礼唐公子救了纤儿。这事儿妾身心存感激,对咱们纤儿到底是救命之恩,可是……可是纤儿是未出阁的姑娘家,如今衣衫湿透同一个男子有了肢体接触,而且还被这么多人瞧见了,这姑娘家的名声也完了……”说到这里,陆氏难受的小声抽泣了起来。 靖国公瞧着心疼,将人搂在怀里安抚,说道:“纤儿是我的宝贝女儿,今日出了这种事,我这个当爹爹的心里也不舒坦。咱们纤儿知书达理模样出挑,再等个两年,等这事儿平息了,再替她寻个人家也不迟。你不是一直念叨着舍不得纤儿吗?” 陆氏知道国公爷心疼女儿,不会让女儿当妾室,可今日瞧着女儿那份执着,她顿时没辙。陆氏道:“国公爷不用安慰妾身了,再等两年,说不准这亲事更不好说了。”庶出本就是低人一等了,加上这名声受损,就算国公爷再心疼女儿,给女儿置办再多的嫁妆,在晏城这地儿也很难寻到好人家,可她又舍不得女儿远嫁。 到底是朝夕相处二十余年,又是从小的青梅竹马,靖国公最明白陆氏的心思,知道她这会儿估计是有了主意,便问道:“那你想如何?” 陆氏垂了垂眼,道:“那唐公子同六姑娘是定了亲的,按理说说纤儿是姐姐,可是……可是如今……”陆氏顿了顿,抬起眼睛看着靖国公,“我晓得这样做六姑娘会不开心,可妾身就这么一个女儿,唐府是好人家,同咱们国公府又是表亲,就算纤儿是进门当妾室的,想来也不会亏待纤儿。” 靖国公一愣,之后才道:“胡闹!” 陆氏泫然欲泣:“国公爷……” 靖国公道:“我萧晏泰的女儿,怎么能给人家做妾?唐家那小子虽好,想得我两个女儿,享齐人之福,这胃口未免也大了些。” 靖国公的反应,是陆氏意料之中的,她想了想又道:“可是妾身想不出别的法子。国公爷也知道,纤儿瞧着虽柔柔弱弱的,骨子里却最要面子,今儿出了这种事儿,万一待会儿她醒过来……妾身怕她会做出什么傻事。” 这话说的靖国公有些心惊肉跳,一时忙道:“纤儿她……纤儿是不是对唐家那小子有意?” 陆氏愣了愣,如实点了点头。 靖国公拧着眉叹了一声,说道:“好了,这件事情容我想想。” 陆氏估摸着算是允了,也就轻轻“嗯”了一声。 · 清兰居内,兰氏还未收到消息,见女儿慌慌张张的进了屋子,这才吓得赶紧起身。女儿平日做事虽然毛毛糙糙的,却也没有露出这般的表情,况且今日是城郊桃林宴,这会儿本来在那儿玩的好好的才是,怎么就跑回来了? 兰氏凝眉一想,立马问道:“可是有人欺负你了?你哥哥呢?” 萧玉缇小脸发白,瞧着兰氏就“哇”的一声哭出来了。她一面哭着一面将桃林之中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兰氏,末了红着眼小声抽泣道:“娘,你说……你说爹爹会不会让五姐姐嫁给唐慕礼?” 今日唐慕礼救了那她五姐姐,两人之间难免有身体碰触,姑娘家的名声最为要紧,平日里爹爹这么疼五姐姐,会不会让她把唐慕礼让给五姐姐?往常她总觉得唐慕礼是自己的,不管怎么对他,他都笑呵呵的对着自己。她有时候爱答不理的,可说到底是喜欢他的,想着以后要嫁给他,心里也暗暗憧憬过。 兰氏一听,就知道是那萧玉纤使的小伎俩。 她一把将女儿搂进怀里,拿起帕子替她擦了擦脸,说道:“你唐表哥今日救了五丫头,也不过是君子风范。她自个儿名声受损是自己的事儿,怨不得旁人,再说了,若是救了人就要娶她,那今日你唐表哥救了个乞丐婆,难不成还得娶回家供着?”兰氏一面擦着女儿脸上的泪珠子,一边安慰道,“不过是个庶女,也不晓得自己几斤几两重,小小年纪就学人家抢夫君,这道行还不够格呢。” 萧玉缇怔住,翕了翕唇难以置信道:“娘的意思是……五姐姐是故意的?” 兰氏嘴角翘了翘,伸手点了一下女儿的鼻尖,开口道:“往日可不见你对你唐表哥这么上心。” 萧玉缇有些脸烫,赶紧低下了头,低声嗫嚅道:“女儿才不稀罕他,只是觉得自己的东西要让给别人,我心里不舒坦。” 兰氏笑了笑,道:“这样就对了,自己的东西,就算扔了,放着烂掉,也不稀罕给那些讨厌的人。缇姐儿,你是娘的女儿,以后碰着这种事情,可别就这么哭哭啼啼的,瞧瞧多丢人。唐慕礼是你的未来夫君,眼下人家要抢,你不是哭着无不所措,而是要对方知难而退,嗯……最好呢,能狠狠羞辱一番,省得到时候再出来做这档子丢人的腌臜事。” 萧玉缇“嗯”了一声。 她自问做不到像母亲这种,却也明白遇到事情就发慌并不能解决问题。如今细想,每回唐慕礼来靖国公府的时候,她那位五姐姐总是好巧不巧的顺道经过。萧玉缇心里有些气恼,就如娘所说,她只是一个庶女罢了,可自己这个靖国公府正房所出的嫡女,居然在她身上吃了不止一次的亏。 萧玉缇顿时有了信心。 可心里却又忍不住责备唐慕礼:这个唐木头,知不知道自己惹出了什么样的事端?居然招惹了这么一朵烂桃花。 萧玉缇越想越气恼,觉着下回一定要让他好好给自己赔不是才行。 见女儿不哭不闹了,兰氏的面容才稍稍缓和了一些。她低头看着女儿白皙的小脸,微微眯眼,唇瓣下意识勾了勾。 · 五姑娘在靖国公府的地位不同于一般的庶女,今日桃林宴出了这种事儿,不到一会儿,阖府上下全都知道了。不过大伙儿都晓得这五姑娘是国公爷心尖尖上的宝贝女儿,看得比嫡出的六姑娘还要重些,自然也不敢多加议论什么。 不过心下却好奇——这国公爷到底会如何处理。 而在寄堂轩,阿皎瞧着萧珩的举止与往常无意,仿佛一点儿没有将六姑娘的事情放在心上。她暗自皱眉,心道:世子爷不是一贯疼六姑娘这个妹妹吗?怎么……怎么眼下丝毫不关心六姑娘的事儿。 今日唐公子英雄救美,却是后患无穷。若国公爷真的将两个女儿都许了唐公子,唐公子愿不愿意先不说,就说六姑娘那性子,怎么容许自己的庶姐待在自己夫君的身边。六姑娘为人亲和,平日里对她照顾有加,根本没有把她当成下人,这么一个好姑娘,她实在不忍心看着她这桩亲事出岔子。 这么一来,阿皎心里头倒是对萧珩这位不闻不问的兄长有些怨气了。 晚上的时候,萧珩正在净室沐浴。 阿皎在卧房铺床,她听着外头有声音,赶紧出去开门。门一打开,阿皎看着外头正是穿着一身秋香色春衫的如意,忙恭恭敬敬唤了一声:“如意姑姑。” 如意看了一下阿皎的脸色,见她面色红润,肤如凝脂,这张小脸艳若桃李般。她又想起今日透过门缝看到的香艳画面,忍不住尴尬的笑了笑,然后将托盘递给了阿皎,说道:“这酒是国公夫人特意吩咐过的,给世子爷补补身子。” 阿皎似懂非懂,却也晓得这是好物。 不过心里头却道:世子爷年轻力壮,哪里需要补身子啊? 如意的目光从上往下打量了一番阿皎,瞧着阿皎个子小小的,模样还未完全长开。她心里有些发愁——这么个娇娇小小的身子,哪里禁得起世子爷这么个大男人的折腾?可偏偏世子爷屋里就这么一个贴身的丫鬟,连找个人分担都不成。 如意突然有些同情,语气也多了几分关心,道:“你也是。平日里要多爱惜身子,姑娘家的身子最是要紧。”眼下世子爷正热乎着,可到底能热乎多久,还是个未知数。所以说,对自己要才是顶顶重要的。 听着如意关切的话语,阿皎微笑着点了点头,道:“多谢如意姑姑关心,奴婢晓得了。” “嗯。”如意道,“那我就先走了,你且忙吧。” “如意姑姑慢走。”阿皎一直站在门口,等着如意走远了,这才将门合上。她端着托盘进来里间,正好瞧见世子爷已经沐浴完毕了。走近些,还能感受到世子爷身上湿湿的水汽和好闻的竹香味。 阿皎小心翼翼将托盘放下,对着萧珩道:“方才如意姑姑过来了,专程给世子也送来了补身子的酒,据说是国公夫人亲自吩咐的。”她拿起搁在一旁干净的巾子,替刚洗完澡的男人擦着头发,继续说着,“世子爷睡之前将酒喝了,许是能舒坦些。” 萧珩一听这酒是自家母亲送来的,便猜出了七八分是什么酒。 他执起酒杯,凑到鼻端闻了闻,脸上的表情僵了僵,让人猜不出他此刻的心情。实际上萧珩的心里的确是百味杂陈,他侧眸看了一眼身边的小姑娘,清了清嗓子问道:“你可晓得这是什么酒?” 阿皎摇了摇头如实道:“奴婢不知。不过补身子的总归是好酒吧。” 好酒。 萧珩嘴角翘了翘,心道:的确是好酒。不过……睡之前若是将这酒给喝了,那他晚上大概也不用睡了。他将酒轻轻搁下,微微垂眸,浓密的睫毛稍稍一覆,像是两把精致的小扇子,安安静静的,一时多了让人多了几分亲近之感。 “世子爷不喝吗?”阿皎放下手中的巾子,瞧着那杯里的酒,说道,“毕竟是国公夫人的一番心意。” 萧珩抬眼,直直的看着她。 阿皎被看得有些发忪,觉得自己是多话了,遂安静的垂眼,然后继续伺候这个性子阴晴不定的男人擦头发。 萧珩看着桌上搁着的杯子,想了想,还是拿起来一口饮下。 阿皎瞧着忍不住弯了弯唇。 她知道世子爷和国公夫人之间的关系有些生疏,可说到底国公夫人都是关心这儿子的。她拿了帕子替他擦了擦嘴,道:“那世子爷早些睡吧。” 手腕子一吃痛,阿皎就拧起了眉头。她对上男人漆黑幽深的眼眸,见他握着自己的手一副不让她走的模样,便不解道:“世子爷?” 萧珩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连亲妹妹都不管不顾。” “奴婢没有……”阿皎觉着世子爷握着的手紧了紧,忙改口道,“奴婢只是觉得,今日这事有些蹊跷,兴许……兴许还会影响到六姑娘和唐公子的亲事。” 萧珩淡淡“嗯”了一声,而后启唇道:“可是唐慕礼性子使然,今日能救萧玉纤,明日兴许还会救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难不成我要天天替他收拾烂摊子?” 咦?阿皎觉得世子爷这话说的在理。 之后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劲。 难不成人家姑娘掉进水里了,唐公子这样一个饱读诗书的男子见死不救么?而且——这事儿若是搁到世子爷的身上,世子爷难不成就眼睁睁的看着人家姑娘……阿皎想得身子颤了颤,总觉得这么一想还是挺可怕的。 萧珩又道:“而且……这件事情也不用我去解决。”他将身边的小姑娘抱到怀里,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轻轻蹭着她的脸颊道,“我母亲整日待在清兰居,估计也显得发慌。” 阿皎这才恍然。 也是,六姑娘出事儿,第一个出面护着的肯定是国公夫人,而且国公夫人是个有手段的,这么一来,估计也没世子爷什么事儿了。阿皎觉得自己是误会世子爷了,顿时有些心虚,可嘴角还是忍不住翘了翘。说到底,世子爷对六姑娘的确是护得紧。 阿皎见天色不早了,便道:“那世子爷早些睡吧,奴婢出去了。” 她正欲起身,又被男人霸道的搂紧了怀里,重新坐到他的腿上。阿皎面露羞赧,可她明白大晚上的她不能由着世子爷胡闹,便小声道:“世子爷……” 萧珩嗯了一声,又低低唤了一声她的名字,之后握着她的手往自己的心口处带,将她的小手覆在自己的心脏处。 “阿皎,我有些热。”他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热,这才三月初呢,怎么会热? 阿皎正要说话,却察觉到自己贴在世子爷胸口处的掌心顿觉烫得厉害。 阿皎怔了怔。 居然这么热? 似是一下子想到了什么,阿皎赶紧侧过头看桌上的空酒杯,心里“咯噔”一声,暗道:这酒是……   ☆、34|4.27 · 次日天才蒙蒙亮,阿皎就迷迷糊糊醒了过来,觉着脑袋都有些沉。 轻轻覆着的浓密眼睫微微颤了颤,待睁开眼睛瞧着身侧之人的时候,阿皎就顿时屏住了呼吸,吓得不敢出声儿。 身边的男人好梦正酣,好看的薄唇微微抿着,一头乌发披散着团在枕头上,一双大手更是牢牢的扣着她的腰肢,使得她的身子紧紧贴着他的胸膛。 两人的脸挨得极近。 这还是阿皎头一回睡醒之后瞧着身边躺了一个男人,还是以这种亲密的姿势相拥在一起。 阿皎愣了愣,片刻之后,小脸顿时发烫起来。 而后就回忆起了昨晚的事。 想着昨晚的事情,她就暗暗懊恼,眉头不由得蹙了起来。她分明是知道国公夫人有多希望世子爷开荤的,对她更是几次三番叮嘱过。如此一来,昨日国公夫人命如意姑姑送来的是什么酒,亦或是那酒是做什么用的,她该心中有数才是。 世子爷不肯喝,肯定也是晓得国公夫人的意思,可偏生她这个糊涂的,居然还好意劝他来着。 ……她都不晓得该如何面对世子爷了。 她真是糊涂到家了。 阿皎看着身边之人,下意识弯了弯唇角,眼下绸幔静静垂下,床帏自成一个小小的天地,安安静静的,身边的男人呼吸绵长均匀,睡得不晓得有多踏实。天尚未完全亮,里头更是昏昏暗暗的,让人有一种懒懒的感觉,都不愿起来了。阿皎略微抬眼,想了想,便伸手去挣脱男人的手臂。男人的身体比她热些,眼下这天儿,早上还是有些冷的,不过有身边的人牢牢拥着她,倒是暖和了不少。 不过世子爷若是再热些,她就有些受不住了。 摸到了男人的手,阿皎小心翼翼想让他松开,可下一刻她的手却被紧紧反握着。 她的手腕子被捏住,力道不算重,却让她难以挣脱。 世子爷醒了。 阿皎惊愣,忙得抬起头,恰好对上男人似笑非笑的眼睛。她一直都晓得世子爷生着一双极好看的桃花眼,眼睫浓密略长,眼梢稍稍往上翘,是说不出的风流多情。之前她总是觉得这双眼睛好看归好看,却不符合世子爷寡淡的气质。可这会儿瞧着,见他眉眼染笑,唇角上扬,端得一副贵族子弟的风流。 阿皎怔了怔,觉着这兴许才是世子爷最真正的一面。 可下一刻却赶紧道:“奴婢要下去了,世子爷松手成不成?” 萧珩紧紧扣着怀中小姑娘的腰肢,丝毫没有松手的迹象。他低头看着她的眼睛,见她眸中倒是没有多少羞怯之感。他执起她的小手摸了摸,然后凑到嘴边亲了一口。 阿皎这才止不住脸烫,她欲收回手,却被世子爷握得紧紧的。 想着昨晚自己这手替世子爷做那事儿,她就羞得没法看他。她看过避火图,晓得替男人纾解并不完全需要男女脱了衣裳行男女之事,还可以使别的法子。昨夜是她自己一时犯迷糊,倒让世子爷抓住了把柄,缠着让她帮他…… 阿皎的手紧了紧,总觉得上头似乎还有那股炙热之感。 萧珩晓得她在想什么,忙凑上去咂咂亲着,阿皎赶紧伸手推了推他的胸膛,喘息道:“世子爷……” 萧珩不动了,只握着她的手安安静静的拥着,开口说道:“阿皎,再陪我躺一会儿。”这些年每回睡觉的时候,一闭上眼睛就是前世发生的事情。有时候他总觉得那兴许不过是一个梦罢了,可偏偏记得这么清楚。 梦醒了,他又惊又喜,可偏偏身边没了她。 他犯过浑,糊涂过,自问最对不起的唯她一人。如今重来,他总觉得要千倍百倍对她好才是,可他明白,眼下她对自己的感情不像前世来得那么深。 若是换做以前,她是母亲安排的通房,那他就顺理成章的收了。她跟了自己,身子给了他,总归是会对他一心一意的。 可他到底还是不忍心。 前世他是个重欲之人,他也明白,自己独独对她重欲罢了。如今压抑了这么久,加上昨夜喝了那鹿血酒,他自是按捺不住,片刻都有些忍不住。可惜他做不到前世那般不顾及她的感受,虽然昨日未成事,可他同她到底也算是有了肌肤之亲,她是个好姑娘,如此一来,想来对他的感情也会改变一些。 这么想着,萧珩规规矩矩拥了片刻,才松手放开了她。 阿皎顿时如蒙大赦,忙跌跌撞撞的起身。 她是世子爷的贴身丫鬟,就算真的同世子爷做了那事儿,也算是正常的。可偏偏她心虚的紧,总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什么坏事一般。她穿戴整齐,最后弯腰穿上鞋袜,而后头也不回的冲出了卧房。 萧珩躺在榻上,瞧着她的举止,遂弯唇笑了笑。 阿皎行至外间,喘息平复心情,一番梳洗之后,才重新进去伺候世子爷穿衣。 这会儿萧珩已经起身。 阿皎忙走了过去,熟稔的替他穿着袍子,又替他将腰带系上。她走到榻边,伸手将床幔勾于帐构,看着榻上那乱糟糟的被褥,脑袋“嗡”的一下,顿时有些无从下手。昨日替世子爷纾解了几回,她已经数不清了,却也晓得那东西流的到处都是,虽然草草的收拾过,可到底需要好好清洗才是。 阿皎从柜子里拿出一床干净的褥子铺好,而后将需要清洗的褥子捧到外头去。 萧珩饶有兴致的看着她收拾,待一回头就对上她的眼睛,那张粉嫩嫩的小脸此刻正染着绯色,好看的不成样子。此刻萧珩面不改色,瞧着这脸皮不知有多厚。他听着小姑娘低着头道:“奴婢将褥子捧到外头去。” 她是贴身伺候世子爷的丫鬟,不需做这些清洗的粗活,寄堂轩自有丫鬟收拾这些。 萧珩“嗯”了一声,为了自己日后的好日子,也不逗她了。 阿皎捧着褥子出去,总觉得手上这东西简直像个烫手的山芋。 她真想把这褥子扔了得了,可这样一来,便是她心虚了。浣洗的丫鬟拿了需要清洗的衣裳褥子走了出去,倒也没说什么。 阿皎顿时松了一口气,便进屋子伺候世子爷。 · 锦瑟从屋中走了出来,到井边打水。正好看见寄堂轩的粗使丫鬟在清洗被褥。锦瑟一张脸颊素净,面容算的上是清丽端庄。自打上回玲珑被撵出府之后,她便老老实实待在寄堂轩,每日都无事可做,都不如这些粗使丫鬟过得充实。 她正要过去,便瞧着那几个丫鬟正在低声议论。 其中一个圆圆脸颊,生得丰腴些的丫鬟道:“你们瞧瞧,这阿皎姑娘真是有福气,模样生得跟仙女似的,也难怪世子爷这么喜欢。也亏得身份低了一些,若是个大户人家的姑娘,指不准这会儿求亲的人都踏破门槛呢。” 其余二人连声附和。 另一人则道:“可不是吗?咱们在寄堂轩待了这么久,这世子爷都没见过几面。阿皎姑娘一来就被安排到世子爷的身边,简直羡慕死人了。而且……你们可不知道,这世子爷看阿皎姑娘的眼神都不一样,简直温柔的能滴出水来了。”这语气满是羡慕。 锦瑟听了怔了怔,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她正转身欲走,便听了又有一人低声道:“你们瞧瞧,这褥子都成这样了,也不晓得昨晚世子爷是如何的勇猛。看上去斯斯文文玉人一般的男子,可瞧见阿皎姑娘这等妙人儿,恐怕也把持不住了……一晚上的被翻红浪,估摸着比当神仙还要销|魂。” 说得愈发露骨,几个浣洗的姑娘也有些脸红,低低发出暧昧的笑声。 锦瑟袖中的双手紧了紧,立刻回了自己的房间,然后“嘭”的一声将门合上了。 · 清兰居内,一大早如意就过来了。 兰氏听着如意的话,脸上的笑意也多了几分。心道:到底是血气方刚的男子,哪里经得起这么撩拨。身边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加上一杯鹿血酒,这男女之事自然也水到渠成了。 如意道:“奴婢瞧着,世子爷很中意阿皎。” 兰氏点了点头。这个她当然知道,若不是儿子中意,她也不会将人送过去。好在这小丫鬟没有让她失望,也算是辛苦她了,不过以后也少不了她的好处。兰氏早就将阿皎家中的情况摸的清清楚楚了,这穷苦人家的姑娘,看得最紧要的不就是银子吗?下回她好好赏赐一番就成了。 儿子开了荤,兰氏自然是欢喜,却也知道这种事情需要节制,不能由着性子败坏了精|血。兰氏瞧着如意,吩咐道:“那丫头老实本分,不过这种事情不能太由着世子爷,你可得叮嘱些。再说了,她年纪也小,平日在吃食上也注意注意,把身子养好了,这样才能好好伺候世子爷。” 听出兰氏心情不错,如意得令点了点头:“奴婢知道了。” “嗯。”兰氏又想到了什么,顿了顿对着如意道,“那汤药可准备起来了。” 汤药?如意怔了怔,突然睁大了眼睛明白了。 先前世子爷不近女色,这些年又外出,世子爷又不像府中其他公子一般房里有人,所以压根儿就没有准备过避子汤。可这种事情若是出了差错,那她可是担待不起了。如意是清楚兰氏的脾气的,这么一来,吓得背脊都出了一身汗。 这会儿兰氏拧起了眉,道:“我看你是清闲日子过惯了,眼下这种事情都会出差错。世子爷尚未娶妻,我虽然急着抱孙子,可靖国公府到底是有规矩的大户人家,怎么能让一个小小的通房先有了子嗣?” “是奴婢疏忽了,奴婢一定准备起来。”如意战战兢兢道。 兰氏伸手揉了揉额穴,略显烦躁道:“好了,饶你这一回,若有下次,你这掌事姑姑也不用当了。” 如意松了一口气,忙点头道:“奴婢绝不会出岔子了,夫人放心便是。” “嗯。”兰氏站了起来,对着如意叮嘱了一番,便去老太太的半锦堂请安。 许是了却了心中的一笔烦心事儿,兰氏心情也好了不少。 今日兰氏穿着一袭缎织掐花对襟外裳,梳着宝髻,带着珠钗玉簪,整个人显得端庄又大气。兰氏穿过长廊走进半锦堂的院子,进了屋打开帘子一瞧,却发现陆氏也在。 陆氏今日穿着一身儿蜜合色春衫,一头乌发梳成凌虚髻,髻间插着一支玉兰花簪,脸上也不过是略施薄粉,整个人如清水芙蓉般。 她见兰氏,赶紧规规矩矩起身行礼。 兰氏倒是没正眼瞧上一眼,只冲着老太太行了礼。 老太太见此心里生出几分不悦,可面上却还是客客气气的,毕竟兰氏这个媳妇儿,除却性子高傲些,做事儿霸道些,别的还是挑不出错的。儿子之前同兰氏争执一番,眼下独宠陆氏,兰氏不计较,说起来还是心宽的很。老太太赶紧让兰氏坐下,也招呼这陆氏落座,又命丫鬟奉上茶盏。 陆氏见今日老太太对她似乎略客气了一些,便知今日有事要同她说。兰氏倒是不动声色,不急不缓的拿起天青色汝窑茶盏浅啜了一口茶水,这举止淡然,举手投足间端得是名门贵妇的风范。 老太太似是随意道:“昨日五丫头的事,你可晓得了?” 兰氏听了,放下手中的茶盏,一双眸子看向老太太,含笑道:“这件事情缇姐儿已经同儿媳说过了,好在纤姐儿无碍,不过……也算是我那准女婿做了件善事。” 老太太知道兰氏是个直来直往的人,眼下刻意强调“准女婿”这三个字,显然是知道自己说着话的目的。 她打小就喜欢五丫头,五丫头同她的母亲陆氏年轻时一样,从小就是个乖巧孝顺了。先前她觉得自己亏待了陆氏,若没有兰氏,那陆氏便是她名正言顺的儿媳,五丫头自然也就成了嫡孙女,可眼下……那是注定了庶出。 不过,庶出也无妨。有她和儿子在,日后自然可以替五丫头寻一门好亲事,若非昨日发生那件事,她哪里舍得这宝贝孙女给人家当妾室? 老太太想了想,才对着兰氏道:“你也知道,五丫头就快到说亲的年纪了,昨日唐慕礼救了五丫头虽是善举,却也因此让五丫头名声受损,这亲事恐怕也有影响。我寻思着,唐慕礼是个一表人才的谦谦君子,同咱们国公府往来也密切。这从小看着长大的少年郎,我瞧着也喜欢。到时候若是能同六丫头一道进唐府,委屈些当个贵妾,以后同六丫头姐妹二人也能互相照应照应……” 委屈些? 兰氏唇角勾了勾,觉得有些好笑,想着到底是谁委屈呢。她看了一眼安安静静一声不吭的陆氏,这才对着老太太道:“这是老祖宗的意思,还是国公爷的意思?” 老太太最是不喜欢兰氏这种说话的语气,可今日这事儿,怎么着也得同她知会一声才是。老太太道:“这是我的意思,也是国公爷的意思。” 兰氏心道:这到底是何人的意思,她哪里会不知道?只是萧晏泰平日对女儿不闻不问也就算了,如今倒好,居然帮着一个庶出的抢起女儿的夫君了。兰氏心中是失望透顶,若告诉女儿他爹爹如此不在意她的亲事,指不准又要哭鼻子了。 兰氏心疼,又有些生气。 她思忖了片刻,开口道:“唐家公子同缇姐儿的亲事是自小就定下的,二人青梅竹马,也算是一段好姻缘。昨日唐慕礼出手救了五姑娘,本是分内之事,却不料惹出这事端。儿媳知晓老太太对五姑娘一贯偏疼,让她当个妾室,日后对缇姐儿晨昏定省,恐怕不但委屈了五姑娘。再说了,连缇姐儿都受不起……”兰氏说着,又打量了一下陆氏的脸色,瞧着她娇弱楚楚的模样,便是淡淡扫过,起身道,“所以这件事情,儿媳觉得不妥。” 老太太怔了怔,心里头有些生气,却也觉得兰氏说得有道理。 唐家那小子对六丫头如何,她也是知道的。五丫头就算过去当了妾室,恐怕也不见得受宠。再者,让五丫头对着六丫头跪拜行礼,她也是不愿意的。 听了兰氏的话,老太太看了陆氏一眼。 她是了解陆氏的,这件事情儿子会答应,多半也是因为她劝了,又或者说……六丫头自己也愿意。老太太想着一嫡一庶两个孙女同时喜欢上一个少年郎,她就有些犯愁了。她虽然不大喜欢六丫头,可怎么说自己也是她的祖母,自然想看着她好好的。这小夫妻还未成亲,中间突然又□□来一人,换作谁心里都不会舒坦的。而且……若是六丫头日后同她母亲兰氏一样,那么在唐府,又有谁人能护得住五丫头? 老太太道:“你这话……也有几分道理。” 兰氏道:“老祖宗关心则乱罢了。” 老太太叹了一声,觉着这件事情还得从长计议才行,便道:“我有些乏了,你回去吧。”说着又对着陆氏道,“阿蓉你扶我进去。” “是。”陆氏赶紧起身,扶着老太太进了里屋。 兰氏见二人进去,面上没什么表情,而身边的芳洲却是有些忍不住,压低了声音道:“这老太太,未免也太护短了。”护得是何人的短,自是不言而喻了。当祖母的,哪有因偏袒一个孙女而去毁另一个孙女的? 兰氏嘴角一翘,道:“不过都是被灌了*汤罢了。” · 而这厢,如意早就命人准备了避子汤,正往阿皎的屋子里送。她去过两回都不见阿皎踪影,第三回的时候才见她坐在窗边。 阿皎见如意来了,立马起身行了礼,却又忍不住想起了昨晚的那杯鹿血酒。阿皎有些不大好意思,瞧着如意托盘中的汤药,诧异道:“如意姑姑这是……” 如意知道,没人愿意喝下这避子汤,不过当通房就要用通房的规矩,何况今日国公夫人都发话了。如意余骇犹在,瞧着阿皎这张小小的脸颊,顿时多了几分怜惜,安慰着说道:“昨日你伺候了世子爷,按理说早该备好这汤药才是。不过你瞧我,一不留神就给忘了。眼下特意给你端来,你趁热喝下吧。” 阿皎怔住,这才明白这是什么汤药。 可是……可是她和世子爷根本就没发生那事儿,她又怎么可能怀上孩子?阿皎欲开口解释,却突然想到了什么,冲着如意问道:“如意姑姑,这……可是夫人的意思?” 如意以为阿皎心里委屈不愿喝这避子汤,这点她还是理解的,毕竟她年纪还小,这种事情还是头一回。而世子爷是怎么样的一个人?那可是清风朗月般的神仙人物,这阿皎又岂会不想给他生儿育女? 只是这生儿育女,还是得讲究规矩和资格。 眼下这阿皎还是不够格的。 如意道:“是夫人的意思,却也是府中的规矩。”她执起了阿皎的手,摸着有些凉,继续安慰道,“眼下世子爷这么喜欢你,日后就算世子夫人进了府,世子爷定不会亏待你,一个姨娘是跑不了的。到时候生个哥儿姐儿,才算是有名有份,这世子夫人也不会说什么。阿皎,你年纪还小,今日国公夫人还特意叮嘱我让厨房做些好吃的给你补补身子,你把身子养好了,还怕以后不能给世子爷生儿育女吗?” 当真是国公夫人的意思。 阿皎目光怔怔看着面前这碗热腾腾的避子汤,深褐色的药汁,瞧着就极苦。阿皎想着,既然国公夫人以为她同世子爷已经行了房,那以后也不会再催促她了。她虽然不想喝这避子汤,却觉得如此蒙混过关倒也不错。 阿皎端起了瓷碗,看着碗中的汤药,近些闻着愈发是不好闻,遂下意识蹙了蹙眉头。 还有些烫,她又吹了几口。 这就是通房丫鬟,在榻上同主子再如何的耳鬓厮磨,下了榻也不过是一碗避子汤落个干净。阿皎垂了垂眼,心里居然陡然生出几分悲哀之感。 阿皎没有多少犹豫,一仰头就喝了下去。 这会儿门却是开了。萧珩正进来找人,却瞧着眼下这一幕,顿时想起之前那些画面,将他吓得脸色发白,猛然上前就挥手将阿皎手里的瓷碗打落在地。 “啪”的一声,顿时就药汁四溅。 阿皎正喝了几口,这么一来就止不住猛地咳了起来,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如意见状不妙,立刻屈膝行礼。 萧珩看着打落在地的瓷碗,深褐色的汤药洒了一地,一地狼藉。他双眸幽深,似是魔怔一般,目光缓缓落在了阿皎的脸上,见她嘴角残留着药汁,立马上前执起她的手,道:“谁让你喝的!” “世……世子爷?”阿皎被吓得有些懵了。   ☆、35|4.27 【ps:这又是加更章,妹纸们别忘记看前面肥肥的一章哦~】。 · 如意一见萧珩的反应这么大,便晓得阿皎在世子爷心目中的位置不一般——居然连避子汤都舍不得她喝。这会儿她自知不宜久留,只福了福身就转身出了屋子,还识趣儿的轻轻将门合上。 一时屋内只余下二人,阿皎抬眸打量面前的男人,见他一张俊美的脸庞此刻颇为吓人。 阿皎的身子颤了颤,心下有些发慌。 她从未见过世子爷露出这样的表情。 她不敢吭声,可是手腕子却像是被捏碎了一般,疼得她几乎说不出话来。可她也不能什么都不说啊。阿皎思忖片刻,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些,对着面前之人解释道:“世子爷,这是……这是夫人吩咐的避子汤。奴婢想着,夫人大抵是误会了……”瞧着世子爷不说话,阿皎的声音越来越弱,继续道,“……奴婢昨夜并未真正伺候世子爷,想来这避子汤喝了也无关紧要。”再者,就算她真的同世子爷行了男女之事,这避子汤也必须是要喝的。 萧珩双目有些泛红。他低头看着被他握着的白皙腕子,见她吃痛忍着,这才松了松手。 小姑娘家的皮肤一贯娇嫩,被他这么大力的握着,手腕处顿时就出现了淡淡的红痕。萧珩不敢再用力,目光复而落到地上,看着那一大滩褐色的汤药痕迹,忽的呼吸一窒,而后沉声道:“以后别喝这些。” 不许她喝避子汤? 阿皎不晓得世子爷的反应为何如此强烈,可她心里明白,她不喝避子汤,除非世子爷不真的碰她。阿皎顺从的点了点头,乖巧道:“奴婢晓得了。不过这避子汤真的不打紧……” 这会儿萧珩回过了神志,他看着面前的小姑娘,见她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大而明亮,一时失了神,伸手轻轻抚着她的脸颊,说道:“不行。” 这语气,坚决的很,完全没有置喙的余地。 “嗯?”阿皎怔了怔。 萧珩喃喃道:“不许喝。”似乎怕她不放在心上,他将人搂进怀里,强调道,“永远都不许喝。”这避子汤到底是避免受孕的汤药,对身子总归会造成损害。这一世他会让她健健康康的,然后替他生儿育女……一个两个还不够,他还要很多。 “哦。”阿皎似懂非懂,只糊里糊涂应了下来。不过说实话这汤药的确有些难喝,能不喝最好。 萧珩知道自己方才的举止估计又吓到她了,心下也有些内疚,只不过那场面的确教他吓了一跳,他以为…… 阿皎见他的神情有些奇怪,也不明白世子爷为何对这件事情这么上心。她是个懂得察言观色的人,此刻也不多问,只安静的靠在他的怀里。片刻之后,才忍不住道:“可是……夫人若是知道了……” “这件事情你不用在意,我会同母亲说的。”他低头看着她,双眸平静,表情让人看不出任何端倪,“而且你我之前根本就没有发生男女之事,你为何不说清楚?”他可不会以为,她是觉得喝避子汤好玩来着。 阿皎翕了翕唇,却没发出声音。 萧珩却是懂了:“母亲让你好好服侍我,是不是?” 见他语气淡然的说出这些话,阿皎也不敢再隐瞒,点了点头“嗯”了一声。昨日那些事儿虽然令她脸红心跳,可她心里头到底是存着感激的,感激世子爷没有真的碰她。她不过是他的丫鬟,昨晚她作茧自缚是活该,世子爷忍不住要了她她也不能说什么。可偏生他忍住了。就算她没有经历过那事儿,感受着那般炙|热的坚|硬|如|铁,也知道他忍得有多辛苦。 也是那会儿让她明白,世子爷并非不近女色。 兴许……他对她的感情的确不如她想象的来得浅。 方才他神色紧张,可说到底也是因为关心她的身子,这避子汤,怎么说都不是什么好汤药。 萧珩想了想,则道:“我会找个时间和母亲好好谈谈,你……”萧珩忽然觉得有些烦恼,莫名其妙的来了一句,“你是不是以为,我是正人君子般柳下惠?” 阿皎没说话,因为她心里压根儿就不是这么想的。嗯,世子爷才不是正人君子呢。哪有正人君子总是喜欢和她搂搂抱抱的? 萧珩俯身含上了她因为诧异而微微张开的小嘴,无奈叹息道:“我也会忍不住,下一回若你再给我端来什么鹿血酒,你就不是单单用手了。” 这人真是…… 如此露骨的话,令阿皎耳根子霎时发烫,赶紧低头认错道:“奴婢知错了,下回一定不会了。” 心里却道:你明明知道是补精气的酒,怎么还喝啊! · 这一日唐慕礼约了萧玉缇出来,想着那日的事情,如今心有余悸。 此刻唐慕礼正在一品居的雅间坐立不安的等着。 他穿着一身墨绿色的袍子,身量高挑,瞧着文文弱弱的,俨然是个老实木讷的书呆子模样。平日里他面颊带笑,端得一副憨然傻样,目下却愁眉深锁,颇有些烦恼。他唤了一声自己的贴身小厮,正想问萧玉缇有没有来,小厮却道:“公子你足足早来了半个时辰,这会儿萧六姑娘估计还未出门呢。” 也是。 唐慕礼烦恼的将眉头又蹙紧了一些。 ……也不晓得玉缇有没有生气。不对,她肯定是生气了! 平日里玉缇道他是个榆木疙瘩书呆子,如今细想,此言倒是不假。若非回了府中,经妹妹提醒,恐怕他都还没想到这一层。 唐慕礼摩挲着手中的荷包,双眸温柔,一时心里头暖暖的。 这是她亲手给自己绣得荷包。 玉缇最不喜欢这些针线活儿,却为了他绣制了这只荷包,足见自己在她心里的分量。他晓得她也是喜欢自己的,所以就算被她打被她骂,他都觉得甘之如饴。若是有朝一日她好端端的同自己说话,那他估计倒是有些不习惯了。 半个时辰后,着一袭水蓝色绣折枝堆花襦裙的萧玉缇同贴身丫鬟相思来了一品居。 唐慕礼见状,赶紧让人上茶。 可萧玉缇却有些不耐烦的道了一声:“不用了,有什么话就快说吧。” 唐慕礼抿了抿唇,有些不知所措,很是歉疚道:“玉缇,我……我……”他有些不大好意思,冲着身边的小厮看了一眼,那小厮会意,便寻了个原由领着萧玉缇身边的丫鬟相思一道出了雅间。 萧玉缇心想:好啊,这个唐木头,居然还会学将她身边的人撵走了。 唐慕礼瞧着面前的萧玉缇,见她一张小脸俏生生粉嫩嫩的,总觉得越看越好看。他同她是一起长大的,自小就知道她是自己将来要娶的人。他唐慕礼的人,他当然要护她周全,让她每天都开开心心的。瞧着她一日比一日漂亮,他就有些担心别的男子会喜欢上她。 “玉缇。”唐慕礼轻唤了一声。 萧玉缇拧着眉头,心里头有些不是滋味。虽然娘没有同她说,可她在府中也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依着老祖宗和爹爹对她五姐姐的宠爱,若是五姐姐真的瞧上了唐木头,她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好在有娘亲在,她少了一份担忧。只是……萧玉缇抬头看着一眼面前这个比她高出一大截的男人,许是两人从小一块儿长大,她都没有好好打量过他。 如今将他眉眼清俊,穿着一身干干净净的墨绿色锦袍,倒是人模人样的。 哼,也难怪那她五姐姐瞧得上眼。 萧玉缇不悦的瘪了瘪嘴。 瞧着面前姑娘粉嘟嘟的嘴,唐慕礼有些脸红,却仍是没忘记这次约人家出来的初衷,他认认真真道:“玉缇,你放心,我答应你这辈子只娶你一人。不管……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只娶你。” 平日里唐慕礼不大会说话,眼下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一贯活泼开朗的萧六姑娘也止不住脸红,霎时一张小脸红彤彤的,故作不悦道:“谁稀罕你娶了!” 唐慕礼却道:“我知道你不稀罕,可是我稀罕你啊。玉缇,上回的事情,我考虑的不大周全,这才害得留了后患。” 也知道留了后患了。萧玉缇心里不满的想着,可心情却因为方才唐慕礼的话好受了些,她看着唐慕礼道:“我五姐姐生得楚楚可人又知书达理的,上回在桃林宴,我瞧着也有不少公子哥偷偷往她身上瞄,怎么?难不成你不喜欢吗?哼,你若是不喜欢,怎么会恰好遇着她落水……唐慕礼,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她?” 这话说的,越说越像真的似的。 唐慕礼老老实实交代:“那日我本来想替你折几枝桃花,却不晓得会无缘无故遇着你五姐姐,恰好你五姐姐身边没人,又失足落了水,所以我才下去救人……”他顿了顿,继续说着,“后来我瞧着她衣衫湿透了,就想着她到底是姑娘家,而且又是你庶姐,所以就将袍子脱了下来给她穿上。可是玉缇你放心,我一眼都没有看。” 最后一句,不强调也就算了,这一强调,萧玉缇就忍不住想到那个画面。 那她五姐姐,身子虽纤弱些,比她也早出生几个月罢了,可身上该长肉的地方没一个落下,可她自己却是两个瘦瘦的小包子。她可是知道的,男人都喜欢丰|乳|肥|臀的姑娘,这唐慕礼身边虽然没有女人,可到底是男人。 是男人,都是这德行。 萧玉缇垂了垂眼没说话。 这可把唐慕礼给急坏了,忙急急道:“我这次来,除了道歉,更是想安慰你。玉缇,这件事情你别多想成不成,你看……咱俩都快要成亲了。” 说起这成亲,又戳到了萧玉缇的痛处,她顿时红了眼眶,不悦道:“我才不想嫁你,你要娶就娶我五姐姐吧。反正我爹爹和老祖宗都寻思着将五姐姐许给你,你娶她好了!” 这……都是什么话啊! 唐慕礼再傻,也明白萧玉缇在靖国公府的处境,那萧五姑娘,靖国公和老太太有多重视,他也是知晓一二了。唐慕礼心疼面前这小姑娘,知道她在府中风光,可真心疼她的只有她的母亲兰氏和兄长萧珩。唐慕礼袖中的手顿了顿,紧张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大着胆子将面前这小姑娘搂紧了怀里。 萧玉缇身子颤了颤,没想到一向呆呆的唐慕礼居然会抱她。 她顿觉脸红,却没有做出拒绝的举止,只嘴上不满道:“你放开我!” 未来的媳妇儿抱在怀里了,香香软软的,唐慕礼哪里舍得放开?他将双臂搂紧了一些,下巴欲抵着她的发顶,却不小心被她发髻上的珠花戳到了。他吃痛的蹙了蹙眉,不过还是没有放手,只调整了一下姿势,声音低低的说道:“就算你讨厌我,不喜欢我,这辈子你都是我媳妇儿,你及笄了我就娶你。” 这话听着萧玉缇心里甜滋滋的,都有些甜的冒泡了。 唐慕礼道:“若是再有下回,我肯定喊人来救你五姐姐,才不会因一些不相干的人而惹你生气。还有你放心,我爹娘只认定了你这个儿媳妇儿,你五姐姐再好,你爹爹和老夫人再如何的安排,我们唐家的大门只为你一个人敞开。玉缇,你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你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萧玉缇小声道。这还是她认识的唐木头吗? 唐慕礼尴尬的笑了笑,说道:“只要一想到你不想嫁给我了,我什么话都说得出口。”媳妇儿都没了,他还不赶紧上去追着然后抱住。唐慕礼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姑娘,见她也在看自己,目光落在她分粉嘟嘟的红唇上,吞了吞口水,弱弱道,“玉缇,我可以亲你一下吗?” “就一下。”他怕她生气,又补充道。 今日唐慕礼说得话哄得这萧六姑娘心里欢喜,这心情好了,自然什么都应允了。不过这会儿她心里早就讨厌极了萧玉纤,往常她还念着姐妹之情,如今她都欺负到她头上来了,干脆还同她抢起夫君了,教她如何忍得下这口气?她晓得以娘亲的性子,肯定会好好教训她那五姐姐的,这会儿娘亲不管使出什么样的手段,她都不会再同情了。 活该呢! 一想起这个五姐姐,萧玉缇就怒了,她忙抬头,见他犹犹豫豫便忍不住气呼呼道:“还亲不亲了,不亲我走了!” “亲!我要亲的。” 唐慕礼对着这张如花似玉的小脸无从下嘴,半晌才小心翼翼的亲了一下她的额头,算是解了解馋。 萧玉缇见他一副木讷样,弯着唇,一双杏瑶亮晶晶的,小嘴一张一合道:“傻样。” 能够一亲芳泽,唐慕礼心中雀跃不已,顿时俊脸泛着红晕,有些羞赧的伸手挠了挠头,霎时露出几分大男孩的天真憨态来。 · 蒹葭阁内,萧玉纤正在屏风后的木桶中沐浴。 身子经过几日调养,自是好得差不多了。只不过那日的水实在是太凉,她不小心伤了身子,这几日的脸色不大好看。 姑娘家都是爱美的,念及此,萧玉纤微蹙峨眉。 只是—— 一想到那日唐慕礼高大挺拔的身姿,她一颗小心脏就“噗通噗通”的乱跳。那日娘亲同爹爹说得话,她在卧房可是听得一清二楚,爹爹最疼她,肯定会同意的,至于老祖宗,向来护着她。萧玉纤起身,任由身边的丫鬟替她擦拭干净,低头看着自己这玲珑有致的身段和一身的冰肌玉骨,忍不住脸烫了起来。 日后她能伺候唐公子,唐公子也一定会喜欢她的。 萧玉纤的脸顿时又烫了几分,她穿好衣裳坐在妆奁前梳妆打扮,看中镜中的人儿,细长的柳叶眉,清澈明亮的眼眸,精致小巧的琼鼻,粉如花瓣的菱唇。这般姣好的面容,在沐浴之后尤为娇美。萧玉纤拿起一盒口脂,打开之后用手指蘸了蘸,然后微微抿了抿,瞧着唇色抹得深了些,这脸色看起来也精神多了。 梳完了发髻,萧玉纤又从妆奁中拿起一支羊脂玉兰花簪子插上。 经过装扮,镜中的姑娘越发的靓丽明媚了起来。 萧玉纤满意的弯了弯唇。 正装扮完,却见陆氏急急忙忙走了进来。萧玉纤嘴角噙着笑意,见自家娘亲这副紧张的神色,倒是有些诧异。她可知道娘亲素来性子恬静淡然,便疑惑的问道:“娘,发生什么事儿了?” 陆氏看着面前娇花一般的女儿,蹙着眉问道:“你……你的荷包呢?” 荷包? 萧玉纤想起那个荷包就有些失落,连眉头都忍不住蹙紧。 那是她一针一线亲手绣的,里头还绣着她的生辰八字,她本来想着有朝一日能有机会将这个荷包亲手送给唐公子。未料桃林宴之后,那荷包便不小心遗失了。 哎,只能再绣一个了。萧玉纤蹙着眉想着,之后抬眼不解的问这陆氏:“那荷包女儿不小心丢了,娘亲为何无端端问这个?” 陆氏看着自己的女儿,神情认真,一字一句道:“这会人府上来了人……”她叹了一声,继续道,“那人正拿着你亲手绣得荷包来提亲。”   ☆、36|4.27 · 提亲?萧玉纤的面容旋即就僵住了。 她知道这件事情有些不大对劲,忙急着问陆氏:“娘,今日是何人来提亲?”谁人会如此突然来提亲呢?绝不可能是唐家,若是唐家,娘也不会是这般表情。 陆氏道:“是梁家。” 在晏城,这梁家也就是梁永年前梁副将家。 说起这梁副将也算是个忠心耿耿的主,之前跟着康王征战沙场,虽然没有立下什么赫赫战功,在军中也算是有名望的前辈了。康王为将时,这梁永年是副将,后来康王的儿子霍承修青出于蓝,风头比康王更甚。前两年康王卸甲,景和帝将大将军一职给了霍承修,而这梁永年因为无功无过仍是个副将,不过这职位说起来也是风光体面的,景和帝和没有怎么亏待他。只是去年的时候梁副将不小心从马背上摔了下来,摔断了腿。这伤势虽然养好了,却再也上不了战场了,所以也就辞去了副将一职,此后闲在府中。 至于梁府的两个儿子,嫡子梁谚和庶子梁诚,模样生得人高马大的,却比之父亲更平庸。梁府是习武世家,可梁谚和梁诚都不过时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主,哪里比得过晏城那些个温文尔雅满腹经纶的翩翩少年郎。 萧玉纤哭丧着脸,翕了翕唇道:“是……梁大公子吗?” 瞧着女儿这副模样,陆氏有些不忍心说,却也只能如实说道:“梁大公子已有婚约,这年底就要成亲了,今日是来给梁二公子说亲的。” 梁二公子?萧玉纤想起梁诚那个虎背熊腰的模样,就有些慎得慌。 梁府统共两个公子,梁二公子虽是庶出,却因物以稀为贵,在府中过得也算是极好的。她是见过这梁诚梁二公子的,据说同唐慕礼同岁,如今也是十七,却不晓得从小是吃什么长得的,块头比同龄的男子不晓得大了多少。 萧玉纤最是喜欢书卷气息的男子,最不喜欢的便是梁诚这般空有一身蛮力却没有脑子的男人。 萧玉纤急哭了,呜咽道:“娘,我不要,我不要嫁给梁诚。” 陆氏也不喜欢那位梁二公子啊,梁府如今正值破落,梁二公子又是个庶子,又生得那副模样,她怎么舍得把女儿嫁过去?可是进唐府为妾的事情,老太太也没有法子,至于国公爷……若是她再去求国公爷,也不过是让国公爷同兰氏大吵一顿。其实这些也就罢了,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 “你的荷包为何会落在梁二公子的手上?”陆氏问道。这荷包才是顶顶重要的。 她这女儿从小就细心,比被人多长一个心眼,这几日却总是做些不尽人意的事情。那荷包对于大齐姑娘家有多重要,眼下落在了梁二公子的手上,那便是准许人家来提亲。这门亲事若是不答应,日后传出去,便是这萧五姑娘小小年纪不知廉耻同外男私定终身而且悔婚。那日后还有谁肯娶她的女儿? 萧玉纤摇了摇头:“女儿不知,那荷包自打上回桃林宴之后就丢了。” 陆氏顿了顿,忽然想到了什么,而后道:“可是前来说亲的梁老夫人却道是你亲手将荷包送给梁二公子的,梁二公子回府之后,便央着父亲允了这门亲事,今日梁老夫人才前来说亲。” 虽说大齐女子赠予男子荷包,让男子前来提亲是允许了,可上回桃林宴女儿落水被唐慕礼救起之事,估计晏城无人不知。她虽知梁永年是个憨厚君子,可梁夫人和梁老夫人却都是难缠的主,最注重的就是女子的名声,若不是因为太疼梁二公子,而靖国公府也算是同皇家沾亲带故的,今日梁老夫人也不会上门说亲。 而且,日后女儿进了梁府,也不晓得日子会过得如何。 陆氏知道,这事儿就算是有人暗中作梗。 可到了这份上,唐家是肯定不能进了的。陆氏看了一眼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儿,心里头也着急。只不过为今之计,恐怕也只能应下了这门亲事。陆氏劝着女儿道:“纤儿,那梁二公子想来对你也是有意,娘晓得你中意唐家公子,可唐公子心里只有你六妹妹,而且上回老祖宗也说了,舍不得你给唐公子当妾室。” 萧玉纤却是不依:“可梁诚长成那副模样,女儿不喜欢……女儿就算嫁猪嫁狗,也不远嫁给梁诚。” 陆氏一时语塞,顿时没了声儿。 她瞧着女儿清丽白皙的小脸,又想着那位梁二公子虎背熊腰的高大个子,两人站在一起,的确是不匹配。再说了,女儿年纪还小,看男子最注重的便是长相和才华,偏生这个梁二公子一样都没有占。比起唐家公子,这梁二公子的确是不够看的。 可是,怎么说嫁过去也是正妻啊。 陆氏一时也没了法子,若是她能劝国公爷,她自然会去劝的。可是这件事情闹大,非但女儿嫁不出去,还会连累整个靖国公府的名声。这样一来,老太太也是头一个不肯的。而且眼下女儿的名声受损,梁二公子肯来提亲,也算是极有诚意的。 撇去梁二公子的长相,这门亲事也算是差强人意的。 陆氏看着女儿趴在妆奁前哭成泪人般,顿时心跟针扎似的。可女儿到底还是年纪小,怎么斗得过兰氏?兰氏为了护着自己的女儿女婿,自然不会让第三人插足,而且插足的这人还是她的女儿。 只是这一次吃得教训的确是重了些。 · 梁老太太今日来靖国公府说亲,此举虽然有些唐突,可人家手里有萧五姑娘亲手绣得荷包,这门亲事怎么说也是允了。梁府如今虽然无人在朝,可景和帝是个明君,自然不会亏待这位大半辈子征战沙场的梁永年,日后那两个儿子再如何的不争气,总归会稍稍提携一点。 老太太思忖片刻,便无奈应下了这门亲事。 靖国公稍有犹豫,毕竟觉得这般嫁女是委屈了女儿,却也恼女儿将荷包赠予外男。如今女儿名声没了,若是再受重创,恐怕想嫁梁府这样的人家也是困难。靖国公念着女儿是嫁给梁二公子当正妻,而且梁府看在靖国公府的面上,也会好好待女儿,加之母亲应下了,他自然也就不好说什么。 而在寄堂轩,阿皎正在外头浇花。浣洗衣裳的丫鬟将洗好的干净袍子送了过来,聊天儿的时候顺便说起了这件事情。阿皎捧着怀里的衣裳进了世子爷的卧房,将衣裳放入立柜之中。 她将袍子抚平,放得整整齐齐的,这才端着茶水去了世子爷的书房。 这几日世子爷不晓得怎么回事,也不黏着她了,整日待在书房里。她得了空,就趁着这时候将上回答应过世子爷的鞋子做好了。可世子爷没提,她也不敢主动说起,毕竟那是她头一回给男人做鞋子,心里头总归有些忐忑不安。 她端茶进去,便见世子爷今日穿着一袭宝蓝色的袍子,面如冠玉,薄唇紧抿,俨然是个只可远观的佳公子。她也不打扰,只小心翼翼将茶盏搁到一旁。她随意瞅了一眼,却见世子爷正作画。 画得是一副山水画,其青绿山水金碧辉映,笔格遒劲而又细密,可见其功底了。 萧珩静静放下了笔,喝了一口搁在手边的茶。 喝完之后欲放下,身旁的小姑娘却是快他一步动作利索接过他手中的茶盏,轻轻搁下。萧珩对上阿皎的眼睛,想着这几日许是有些冷落她,可她的表情却没有一丝的失落,所作所为也不过是比平日多了几分机灵。 萧珩有些贪恋前段日子两人的亲昵,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道:“鞋子可做好了?” 阿皎点了点头,有些不大好意思:“奴婢昨日刚做好。” 萧珩一听,眉眼淡淡染笑,对她说道:“那你拿过来让我瞧瞧。” 本就是要送他的,阿皎也不再扭捏,只提着裙摆转身出了书房,回到自己的卧房拿鞋子。她拿了鞋子磨磨蹭蹭回到书房,瞧着坐在书案后头的男人饶有兴致的看着自己。 阿皎突然有些害羞了,不过还是老老实实的将鞋子拿了出来。 她道:“奴婢手艺不佳,比不上世子爷平日穿得。” 萧珩低头看着她手里捧着的这双墨色锦靴,瞧着做工精湛,便晓得是花了不少功夫。他心中欢喜,抬眸看了她一眼,见她脸颊微微泛红,许是有些害羞了。萧珩享受她亲手为自己做这些,便道:“瞧着挺好了,我且试试。” “嗯。”阿皎见他喜欢,嘴角弯了弯,然后打算弯腰替他脱靴。 哪知她刚要弯腰的时候,世子爷却双手扶住了她的身子。阿皎不解,疑惑的抬眸去看他,却见世子爷道:“你替我拿着便是,我自己来。” 阿皎点了点头。 萧珩脱了靴,露出白色的绸袜。男人的脚比姑娘家大上许多,阿皎低头看着面前男人的脚,觉着世子爷这脚简直像两只小船似的。阿皎嘴角噙着笑意,见世子爷穿上了她做得新靴站了起来。 阿皎有些激动,睁大眼睛问着:“世子爷觉得怎么样,还合适吗?” 愣了半晌都不见他说话,阿皎顿时明白了,耷拉着脑袋不好意思道:“若是不舒服,世子爷还是脱下来吧。”这鞋子不比衣裳,衣裳有时候略大一些亦或是略小一些,兴许还能将就,可这鞋子却需要刚刚合适。大了走不动路,小了绷着不舒服。 萧珩也不卖关子了,在原地走了几步,说道:“正合适,而且穿着很舒坦。”他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继续说道,“以后若有时间,就再替我多做几双。” 这个意思就是喜欢了。 阿皎听了心中欢喜,可听到世子爷的后半截却有些发笑,暗道:她来伺候他,又不是专程给他做鞋子的。 萧珩敞臂将人虚虚搂着,大手覆在她的背脊处,又稍稍往下滑,直到落在她的腰侧。他看着她的脸,闻着她身上的味道,此时此刻就如穿着这双靴子一般的舒坦。以前他不知道自己独独会中意她,只觉得同她待在一起会觉得舒服,之后他才明白,那是因为他心里有她,独独装着她。 阿皎最怕痒,可偏生男人的手怀得很,捏着她腰侧的软肉。她瞧着虽瘦瘦小小,不过这会儿已经养得有些圆润了,阿皎怕自己再胖下去,所以这些日子在吃食上也节制了一些。她忍着痒,有些不满的对上他的眼睛,见他笑得开心,她也就觉得开心。 这样的画面,就像是娘子给自己的夫君做新鞋子。 阿皎心想:若世子爷不是世子爷,那该多好。 萧珩有些忍不住,这几日没有同她亲近,如今看着她的小嘴,就想亲她。事实上他的确这么做了,干脆将人搂紧些,坐了下来,让她分腿跨坐在他的腿上,揽着她的脑袋一个劲儿的吻。 他含着她的唇,目光落在她的耳垂处,这才停顿了片刻,而后哑声道:“下回我带你出府买些漂亮的耳坠子。” 男人喜欢女人,就愿意给她花银子。她虽然喜欢好看的珠宝首饰,可眼下听了世子爷的话却觉得有些不舒服。她故意紧紧合上贝齿不许他进来,而后才呢喃道:“世子爷,奴婢不用。”他之前已经送给她首饰了,说起来她也是欠了他不少银子,怕是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萧珩没有再接话,只抵开她合着的牙齿,加深了这个吻。 “哥哥,我——”穿着一身樱红色襦裙的萧玉缇正面露欢喜的夺门而入,却瞧见了面前看到的这一幕。萧玉缇顿时愣在原地傻傻的看得呆住了。 萧珩一把将怀中之人的小脑袋摁在自己的胸前,对着萧玉缇:“出去!” 晓得不小心撞破了自家哥哥的好事儿,萧玉缇很是尴尬,忙捂上眼睛,连连道着:“我什么都没看到,嘿嘿。”然后灰溜溜的合上门出去了。 阿皎简直羞愤欲死。 小脑袋早就埋进了面前之人的胸膛之中,脸上火辣辣的不敢抬头。那是六姑娘的声音,六姑娘平日里同她关系不错,眼下瞧见她同世子爷大半天在书房做这种事情,也不晓得会怎么想她。阿皎后悔莫及,想着若不是因世子爷这般喜欢她做得鞋,她也不会乱了分寸。 阿皎咬着唇委屈道:“太丢人了……” 萧珩唇角一勾,挑起她的下巴在她的唇上啄了一口,双眸凝视着她的脸,说道:“有什么好丢人的。玉缇平日里没规没距,是该好好管管了。” 这明明是他自个儿的错,怎么怨到六姑娘身上去了? 阿皎颇有些不满,正想着,却感受到下面坐着某处的蠢蠢欲动。阿皎睁大了眼睛,待反应过来一时耳根子红得滴血,心里却道: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世子爷心里头还念着那档子事儿? 阿皎赶紧起来,整理了一下皱巴巴的裙摆,然后低着头出了书房。 · 萧玉缇正坐在内厅等萧珩,瞧着自家哥哥高大颀长的身姿步履从容的走了进来,这脸上的表情淡然,哪里还会方才热情的一面。 萧玉缇偷偷打量了一眼,笑着唤了一声:“哥哥。” 萧珩却是径直走过她身边,然后掀袍落座。 萧玉缇自知做错了事儿,颇为心虚,却也显得诧异难当。她是晓得哥哥喜欢阿皎姐姐的,却也没想到喜欢到大白天就在书房和阿皎姐姐做那事儿的程度。这府中关于哥哥的事儿她也是听说过不少,之前哥哥身边一直没有女人,如今有了这么一个乖巧可人的,她这个当妹妹的也替他开心啊。 今日她是因为萧玉纤的事情心情大好,这才来了寄堂轩找哥哥。念着她那位五姐姐的亲事,她心里就忍不住幸灾乐祸。一想到梁二公子那虎头虎脑的模样,她就觉得五姐姐肯定躲在蒹葭阁哭鼻子了。 若是以前,她兴许还同情几分。 可现在呢? 她要抢的可是她萧玉缇的未婚夫君,而且还用那种手段!一想到这个,她心里头这气就不打一处来。萧玉缇冲着自家哥哥眨了眨眼睛,说道:“哥哥,五姐姐的亲事你可听说了?” 萧珩没有说话,只抬眼看着自家妹妹。害得她妹妹伤心委屈的,他母亲会使什么样的手段,他一点儿都不好奇。不过眼下瞧着妹妹笑得这么开心,就知道这件事情解决得差不多了。 萧玉缇觉着哥哥对府中的事情不闻不问,肯定是不知道的,便立马殷勤告知道:“今日梁老夫人来咱们府上提亲了,是给五姐姐说亲来着。哥哥你可还记得梁二公子?……就是小时候生得像只大黑熊的那个。” 梁二公子?萧珩蹙了蹙眉,倒是有些印象。梁二公子在同龄男子中,的确是壮实了一些黑了一些,妹妹将此人比作大黑熊也不足为过了。梁府如今日渐衰败,这梁二公子又是庶出,上头有个同样不中用却自小就心胸狭隘的嫡兄,想来以后也很难有一番作为。不过萧珩觉得,母亲还是心软了些。 瞧着妹妹,倒是解气了。 萧珩道:“你今日来,就是同我说这件事?” 听出哥哥语气中的不满,萧玉缇俏皮的吐了吐舌头,心道:她不就是看到了不该看到的,打断了你的好事儿,至于吗?萧玉缇瞧着阿皎端茶进来,一时也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这么个仙女般的美貌丫鬟,也难怪哥哥再也做不到清心寡欲了。 阿皎晓得这位六姑娘在打量自己,想着之前的事儿,也羞得不敢看她,只端着茶盏走到萧珩的身边。 萧玉缇道:“我方才同娘说,想去相元寺拜拜菩萨,可娘说不放心我一个人出门,除非你陪我。” 萧珩自然知道,她这妹妹不止只拜拜菩萨这么简单,女大不中留,说得就是这个意思。 哥哥不说话,萧玉缇便知哥哥素来不爱出门,她想了想,才对着阿皎道:“阿皎姐姐,你整天待在寄堂轩也闷坏了吧?上回桃林宴咱们都没好好玩,这次出去拜拜菩萨,还能求求姻缘呢。你劝劝我哥哥吧。”因内厅就他们三人,萧玉缇也就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丝毫没有顾虑。 求姻缘。萧珩眉峰冷了冷。她最好的姻缘就在这儿,还用得着求什么。 不过—— 萧珩想了想,看着安安静静站在身边的小姑娘,想着自打上回桃林宴之后,的确没有带她出去过了。他心情不佳,每晚都梦着前世之事。午夜梦回,他更是冷汗涔涔,每当走到外间看着她还在,且睡得真香,这才松了一口气。 萧珩知道她肯定是想去的,顿了顿也就故作无奈的对着妹妹道:“也罢,暂且就应你一回。” 萧玉缇顿时展颜一笑,晓得是自己提到阿皎令哥哥改变了初衷。这么一来,阿皎的形象在她心里越发是高大了起来。萧玉缇自知是个多余的,便是识相的起身,说道:“哥哥应了那我就同娘去说了,我先走了。”语罢,便意味深长的看了阿皎一眼,而后哼着小曲儿提着裙摆蹦蹦跳跳跑了出来。 阿皎知道因梁公子对五姑娘提亲之事,让六姑娘的心情一下子好转了。不过说的也是,六姑娘同唐公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眼下两人的亲事不起风波,自是最好不过了。她也为六姑娘感到开心呢。 正想着,却感觉到身侧之人悄悄摸上了她的手。 嗳,又毛手毛脚了。 阿皎顿了顿,没有抽回,只侧过头看着他。 萧珩把玩着她温润细腻的小手,轻轻的捏了几下她的手心,然后想到了什么,鬼使神差的将手覆到了她的小腹之上。萧珩看了许久,最后凑上去亲了亲。 去相元寺也好,不过这姻缘是不用求了,多拜拜送子观音吧。   ☆、37|4.27 【ps:对的,这又是加更章,妹纸们别忘记看前面肥肥的一章哦~前面有剧透又萌萌哒小剧场~】。 · 兰氏本是想让女儿安安分分待在家里,觉得一个姑娘家,别老是出去跑野才是,所以才寻了这么一个借口,却没想到……儿子居然应允了。 兰氏颇为诧异,眼睛睁得大大的,可这说出去的话便是泼出去的水,自然是收不回来了的。 罢了,由儿子陪着,出门就出门吧。 女儿同唐慕礼的亲事早早的定下来,嫁过去之后也不会受什么委屈,所以她倒不是很担心。最令她担忧的便是儿子,自打那回病了一场之后,整个人都性情大变了。兰氏见女儿漂亮的小脸堆着笑意,好奇的问道:“你是怎么说服你哥哥的?” 她可晓得,她这个儿子是个榆木疙瘩。 萧玉缇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骨碌碌的转了转,倒是没有立刻回答。她明白哥哥对阿皎姐姐的在意已经超过了主子对丫鬟的,若是同娘说了,不知道阿皎姐姐会不会惹上什么麻烦。这么一来,萧玉缇则没有说实话,只道:“哥哥一贯最疼我,我多说些好话自然是允了。不过,娘,五姐姐同那位梁二公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萧玉缇赶紧扯开话题,毕竟她知道娘最了解她,知道她说没说谎。 梁二公子? 兰氏唇角一撩,淡淡道:“既然你那五姐姐这么急着嫁人,那便早些让她的亲事定下来,省得觊觎不该觊觎的……”或者兰氏伸手戳了戳萧玉缇光洁的小脑门,继续道,“你呀,平日里做事也多动动脑子,别出了事儿就知道哭哭啼啼。你同你唐表哥一个性子,以后你俩成了亲,也不晓得该怎么过日子。” 说这话时,兰氏很是担忧。 她对唐慕礼是样样满意的,唯独一样不满意——那便是性子太单纯,怕日后就算有心也护不住女儿。 萧玉缇却不以为然,撇了撇嘴道:“娘你放心好了,唐木……唐表哥对女儿好就成。”那日发生那件事,她其实是信他的,只不过心里有些生气,气他这么容易就被人设计了,简直是个呆子。可是……一想起那呆子小心翼翼的亲吻,她就觉得心里头甜甜的。 萧玉缇忽然想起了今日在萧珩书房看到的那一幕…… 嗳,唐木头就不敢这么亲她。他敢么! 一提起唐慕礼,就见女儿小脸泛红,兰氏心里顿时也落下了一块大石头。唐慕礼对女儿的心思,她是看在眼里的,只是女儿却是个大大咧咧的,半点没有姑娘家的样子。这一回那萧玉纤使出这伎俩,也算是给女儿提了个醒,毕竟像唐慕礼这般的夫君眼下不容易寻。 突然想到了阿皎,萧玉缇小心翼翼探着自家娘亲的口风,问道:“娘,你想哥哥娶个什么样的嫂嫂啊?” 嫂嫂。 兰氏想了想,这个问题若是搁在以前,那她便能想出一大堆的条件,这家世、容貌、性子,样样都要拔尖儿的。至于现在嘛,兰氏伸手捏了捏女儿的脸,说道:“身份上得了台面,你哥哥愿意娶就成。” 这不算是多大的要求。 可是—— 萧玉缇叹了一声,拧着眉头道:阿皎姐姐的身份是个难题。 · 次日一行人出了靖国公府,因昨日被这六姑娘碰见同世子爷亲热,这会儿阿皎仍是不敢怎么面对六姑娘。不过这六姑娘素来活泼开朗,眼下解决了五姑娘的事儿,心情也好了不好,便同世子爷聊了起来。 阿皎则坐在一旁倒茶,安安静静听着这两兄妹说话。 到了相元寺之后,唐家的两兄妹似乎早早的在这里候着了。 柳树下,穿着一身宝蓝色锦袍的唐慕礼俨然一副俊俏书生的模样,瞧着马车停下,萧玉缇从上头下来,一双眼睛就跟牢牢粘在人家小姑娘身上似的。唐慕贞见自家兄长如此没出息,用胳膊肘顶了顶他,然后清咳了一声。 唐慕贞上前,唤了一声:“珩表哥。”然后又对着萧玉缇道,“玉缇今儿真漂亮,瞧瞧,这裙子做得真好。” 得了一番夸赞,萧玉缇倒是略显腼腆起来,她似是无意的瞧了瞧唐慕礼的袍子,又看了看自己这一身浅蓝绣折枝梅花襦裙,心里得意的嘀咕了一句:这唐木头还挺会穿衣裳的。 唐慕贞晓得自家哥哥一直念着心上人,所以干脆同萧珩说起了话,让唐慕礼和萧玉缇走在前头。 不过唐慕贞是个有眼力劲儿的,晓得这位珩表哥有些不耐烦了,也明白人家正对身边这小丫鬟热乎着,所以干脆不热脸贴冷屁股,倒是主动同阿皎说起话来。 阿皎打量了一下这位唐姑娘,见她举止落落大方,倒是个讨人喜欢的姑娘。听唐慕贞似是无聊的问道:“你瞧着同玉缇的年纪差不多,多大了?” 阿皎道:“奴婢比六姑娘年长一岁,十四了。” 十四啊。唐慕贞心里念了一遍,又侧过头去看萧珩,见他眉宇淡淡,似乎很不耐烦她这个多余的人。唐慕贞还从来没有这么被人嫌弃过,她也晓得做人要厚道,可她难得瞧萧珩这副模样,心里头也觉得挺有趣的,便干脆同这丫鬟话多了起来。这一番聊天儿下来,唐慕贞觉得这丫鬟的确有些不大一样,虽然待她客气些,却没有一般丫鬟那种唯唯诺诺的样子。她估摸着是萧珩宠着她,却又好奇这么一个不近女色的萧珩到底是如何宠一个小姑娘的。 唐慕贞道:“珩表哥瞧着不大容易相处,倒是挺喜欢你的。” 这位唐姑娘说话直接,可阿皎倒是觉得她这话中没有别的意思,只开口道:“世子爷待寄堂轩的下人都很好。” 这么客套啊。唐慕贞有些失望,晓得有萧珩在旁边,估计也没法从这小丫鬟的口中套出什么话来。她一时不说话,三人一道走着,这气氛倒是显得很是怪异。 说来也是巧,四人路过放生池的时候,恰好见江修远领着两个妹妹一道过来。 江修远是个容貌出众的男子,这么远远望去,倒是如芝兰玉树般堪堪入画。唐慕贞眼睛一亮,像是遇着了救星,极为热情的打了招呼。 至于江修远,他一看见萧珩身边的阿皎,一双眼睛顿时也就亮了起来。 萧珩暗暗蹙眉,一声不吭,只趁着唐慕贞不注意,伸手捏了捏阿皎的手心。阿皎一愣,赶紧抬起头看他。见萧珩面露不悦,便想起有一回她听他说起过江修远,眉头蹙得紧紧的,脸也黑黑的,想来是不愿自己同江修远有什么牵扯。 阿皎被他这幼稚的举止逗得有些发笑。 她并不是水性杨花的姑娘,这江公子她固然欣赏,却也知道江公子对她有些心思,所以她应避着才是。 江碧薇和江碧茹看见萧珩,自是抑制不住激动之情,可二人也淡淡扫过萧珩身边之人。这两姐妹的感情素来不错,上回因着萧珩才生了隔阂。可那次桃林宴,两人又和好如初了。江碧薇想起那回她瞧着妹妹一个人在桃林里哭,自是忍不住上前询问。听着妹妹说得话,她顿时惊愕不已——她没想到像珩表哥这么一个不近女色的正人君子,居然会在桃林中同一个姑娘耳鬓厮磨。她不傻,晓得这个叫阿皎的姑娘模样生得极美,身段也勾人,可身份摆在那儿,最多是个通房罢了。 江碧薇又看了一眼,一时黛眉微微一蹙。 江碧茹则是仰着头趾高气扬的,不想看这丫鬟一眼。 江碧薇暗暗叹气,她们这些名门贵女,日后嫁到夫家,夫君的身边自然会有通房小妾,这本是不打紧的,可若是那些个妾室使出什么狐媚手段,让男人变成了宠妾灭妻的主,那可是不是一件小事。只是她也明白,当男人正宠着一人的时候,若是去阻止,效果恐怕会适得其反。 江碧薇朝着唐慕贞迎了上去,说了一会儿话之后才道:“今日来得巧,咱们一块去求签吧。” 唐慕贞正没事儿做,听了这话自是应允了,却侧过头对着阿皎道:“阿皎姑娘,你也同我们一起去吧。” 阿皎下意识去看萧珩,却被江碧薇拦住了,说道:“对呀,珩表哥是个通情达理的主子,你伺候他也算是辛苦了,眼下来了相元寺,求求签又如何了?就这么说定了,咱们走吧。”说着则是热情的拉上了阿皎,江碧薇见自家哥哥要跟上来,忙道,“哥哥你就同珩表哥在这里说说话吧,咱们姑娘家要求签,哪有男子跟着的?” 这等妙龄姑娘,衣食无忧的,要求的是什么签,最是不言而喻了。 阿皎瞧着这江大姑娘如此热情,倒也是盛情难却,一时无奈,也只得跟着她们几人走了。只不过她们都是出门名声的贵女,她一个丫鬟站在一旁,只有安静不说话的份。 几个小姑娘走远了些,直到瞧不见踪影了,江修远才收回目光,失落的垂了垂眸。 刚才阿皎姑娘一眼都没看他。 江修远感受到一道灼灼目光,遂下意识看向身侧,见萧珩一双黑眸紧紧的盯着自己,模样有些吓人。江修远将萧珩视作情敌,便觉得情敌之前存着敌意十分正常,他从不在意阿皎姑娘的身份,只在意萧珩近水楼台,不晓得有没有欺负阿皎姑娘。江修远勇而无畏的对上萧珩的眼睛,有些不满道:“子珩兄,阿皎姑娘好像瘦了些。” 这是在责备他? 萧珩唇角勾了勾,淡淡启唇道:“是么?”之后故作思考状一番又继续道,“昨晚我摸着怎么感觉胖了些呢。” 江修远:“……”无耻! · 江碧薇见已走远,便放下了挽着阿皎的手,脸上的笑意也敛了敛。 阿皎知道这两位江姑娘都喜欢世子爷,如今在她身上撒撒气也是正常的。不过她心里的确有些不舒坦,却也不想去理会。 几人进了殿,瞧着面前庄严肃穆的观音像,便安静的跪在了蒲团上。 阿皎正欲跪下,却听得江碧茹道:“主子拜佛,哪有同下人一道的?真是没规矩。” 阿皎怔了怔,一时袖中的手略微一紧,没有下跪,只安静站着。 饶是唐慕贞再傻,也听出了其中的意味,想来江家这两位,对这小丫鬟的敌意颇深。唐慕贞想着方才自己也算是助了一臂之力。可是那会儿她只想着将这小丫鬟带来求签,好让萧珩吃吃瘪,却没想到是帮了她们二人有机会来欺负这小丫鬟了。她虽然有时看不惯萧珩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傲模样,可晓得这小丫鬟是无辜的。 唐慕贞道:“在菩萨面前还是谨言慎行的好,待人友善,菩萨兴许会多保佑你一些。”末了则对着阿皎道,“你到我这边来吧。” 阿皎晓得唐姑娘实在替她解围,便也没说什么,走了过去跪在了她边上的蒲团,然后双手合十拜菩萨。 相元寺的菩萨最是灵验,阿皎也不去想别的事情,只一心虔诚。之前她跟着老太太来过几回相元寺,也有幸拜过这里的菩萨,不过却从未求过姻缘,如今她有些喜欢世子爷,心里自然想着能同他在一起。只是她也明白,身份使然,她同世子爷不可能一直这般下去。 世子爷会娶妻,而她不愿当妾室。 阿皎垂了垂眼,最后只求了平安签,并未求姻缘。 至于唐慕贞和江家两姐妹,都是求得姻缘签。 难得的是,今日运气几好,这回求得都是上上签。 这么一来,原是板着脸的江碧茹也忍不住咧唇笑了笑,一张娇妍的小脸简直比三月桃花还要好看。 唐慕贞低头看着自己的解签纸,面容淡淡,倒是没有放在心上。若这上上签真的灵验,那就让那人也喜欢上她吧。 唐慕贞将解签纸收好,见阿皎求得是平安签,倒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唐慕贞眉头缩了缩。 也不是她夸萧珩,她这位珩表哥,的确生得人模人样的,比之十六七岁的稚气少年郎多了几分成熟稳重,倒是真的迷得不少小姑娘团团转,譬如她身边的两位。而这小丫鬟同萧珩朝夕相处的,最是容易产生感情,可现下偏生求了平安签,倒是让人费解了。 几人在青石铺街的小径上走着,瞧着这相元寺花团锦簇,倒是一番美妙景致。 现下正是三月份,这相元寺的海棠花开得正好。这里的大多数海棠花皆是粉色,唯有不远处有几棵大红色的海棠花树。 江碧茹看着欢喜,突然想到了什么,忽的勾了勾唇,冲着阿皎唤了一声,然后伸出纤纤玉指着远处说道:“我瞧着那红海棠开得正好,你替我过去摘朵最好看的,我要簪在发髻上。” 这口吻,俨然是自己府中的下人一般。 江碧薇瞧着饶有兴致,不说话,只站在一旁看好戏。 唐慕贞闻言,觉着有些过了。心道这阿皎虽是丫鬟,可这江碧茹分明晓得她在萧珩的心里头位置不一样的。再看那不远处的海棠,走过去要经过一片草丛,万一草丛里有什么蛇虫那可就麻烦了。 阿皎估摸着这两位江姑娘是要为难自己了,却不料是让她摘花。 她抬眼看着那红艳艳的海棠花,娇艳欲滴般,的确生得好看。她正欲开口,身后却突兀的传来一个清润嗓音—— “若是喜欢,何不让我亲自摘给茹表妹?” 江碧茹身子一颤,脸上的笑意和高傲之气瞬时敛去,一抬眼就对上正徐徐走来的萧珩的眼睛。 见他行走间袍角微微掀起,暖暖的日光落在他的脸庞之上,为他增添了几分耀眼。对上那双漆黑冰冷的眼眸,江碧茹晓得这些为难人的小伎俩被戳穿,而且还是自己爱慕的人,一时颇感羞愤,头也不回的就径直走了。 江碧薇愣了愣,而后追了上去。 唐慕贞也觉得有些理亏,好在这萧珩护得紧,没让人欺负着。她赶紧伸手扯了扯木木站在原地的江修远,将他这个在某人眼中瞧着碍眼的赶紧拉走。 人都走了,阿皎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却又觉得自己此刻是应该开口说话的。她想了想,才道了一句:“世子爷,那海棠花开得正好看。” 当真是一点都不生气。 萧珩无奈的摸了摸她的脑袋,然后迈着大步走到海棠花树下,举止优雅的折了一枝红海棠。他重新站在她的面前,替她将这红海棠簪到她的双垂髻上,这才问道:“求的签呢?” 阿皎心里欢喜,赶紧从怀里掏出一个护身符,说道:“这是奴婢给世子爷求得平安签,顺便求了一个护身符,装在里头了。” 萧珩目光一滞,愣愣看着面前的小姑娘,没有接过,只半晌才问道:“你……为何不求姻缘?” 她若是求姻缘了,他不是头一个生气吗?阿皎心里想着,却不敢说实话,只抬眼对上男人的眼睛,笑盈盈道:“奴婢的姻缘,不就是世子爷吗?”   ☆、38|36.4.27 · 萧珩的心陡然颤了颤,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登时亮了起来。 他激动不已,可有忍不住暗暗嘲讽,觉得自己活到二十六岁,居然被一个刚及笄的小姑娘哄得心飘飘然,实在是有些不应该啊。他凝视着她的双眸,忍不住笑,见她略带娇羞,一双眸子却是无畏的看着自己,带着姑娘家的果敢和直接,令他有些自愧不如。 萧珩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因这些日子在寄堂轩住着,她原是瘦巴巴的巴掌小脸长了一些肉,摸起来软软嫩嫩的,使得这张美得太过的小脸多了几分娇气憨然。他不知此刻该说什么,有些忍不住想亲她,可念着此地是佛门圣地,又是在外头,此举想来不妥。 他只轻轻摩挲了片刻,轻咳一声,然后垂眸“嗯”了一声。 就“嗯”? 阿皎去看他,却发现世子爷的耳根子有些泛红,这个发现令她觉得好笑,眼睛弯了弯,心道:原来世子爷也会有不好意思的时候。她将护身符塞到他的怀里,继续哄着人:“世子爷平平安安的,奴婢就觉得开心。” 小姑娘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萧珩听了很是舒坦,眉眼温柔的一塌糊涂。他任由她将护身符塞在自己的怀里,然后执着她的手,关切问道:“方才可有被欺负?” 这话问得大有护短之意。 她若是被欺负了,他打算怎么做?欺负回去吗? 可是—— 阿皎笑了笑。 他巴巴的跑来了,人家哪有什么机会为难她啊?阿皎听了摇了摇头,道:“唐姑娘和两位江姑娘都待奴婢挺好的,而且——”阿皎停顿了片刻,似是迷茫的张大眼睛问道,“奴婢只不过是个小丫鬟,她们为何要为难奴婢?” 分明是知道的,居然还明知故问。 萧珩用力的捏了捏掌心的小手,见她吃痛的微蹙娥眉,才道:“长胆子了。” 阿皎小声不满道:“奴婢的胆子都是世子爷惯的。” 萧珩听了,低低的笑着。他那两位江表妹的心思,他当然是知晓的,若说只有她们二人,他当然不可能让她跟着她们去,可今日有唐慕贞,他也就有些放心。毕竟唐慕贞的性子他是晓得的,也是靠得住的人。 摸完了小手,萧珩也不多做什么,只让她跟在自己的身后,一道走着。 萧玉缇见自家哥哥同阿皎一道来了,立刻打起了招呼。再看身边一脸丧气的江碧茹,她就有些明白方才发生了什么事儿。可毕竟是表姐妹,靖国公府同定远侯府往来密切,怎么说这面上也得客客气气的。萧玉缇倒也没走过去,只同一旁的江碧茹说起话来,道:“茹表姐,你刚才那姻缘签求得怎么样?” 说起姻缘签,江碧茹耷拉着的小脸立刻泛起红晕来,心道:虽然此刻珩表哥被这长相狐媚的小丫鬟迷得团团转,可今日菩萨都站在她这边儿,这珩表哥早晚会喜欢她的。 这么一想,江碧茹也就有了底气,直了直身板,有些害羞的小声道:“还成吧。”说着便偷偷瞄了一眼萧珩,一时脸上泛着浅浅的红晕。 到底是姑娘家,这般怀春,说出去可是要被人笑话的。她没有继续说,但是晓得这位玉缇表妹是萧珩最疼爱的妹妹。萧珩这人性子寡淡,可对这位妹妹可是打心底里护着的。江碧茹想起小时候,她最是羡慕萧玉缇,虽然她也有个哥哥,但是她这哥哥整天就知道读书。 江碧茹亲昵的挽着萧玉缇的手,说道:“下月就是我的生辰了,到时候你……你和珩表哥一定要来啊。” 萧玉缇笑了笑,若是搁在以前,她肯定是撮合这位茹表姐和自家哥哥。这江家的两位表姐容貌才华都是没得说的,就算放眼整个晏城,也找不出几个能比得过的。小时候她一直觉得,若是她这两位表姐其中一人能成为她的嫂嫂,倒是不错。可眼下,她知道哥哥对着两位表姐并无半点男女之意,却是喜欢极了阿皎姐姐。 萧玉缇眨了眨眼道:“我肯定会去的,而且还会准备一份大礼。上回我生辰,茹表姐送我的那套头面我可喜欢了。”萧玉缇是靖国公府的宝贝嫡女,母亲又是兰氏,从小到大都不缺什么珠宝首饰,能被她看上的头面肯定是花了一番心思的。 江碧茹听了心里甜滋滋的。瞧瞧,玉缇表妹这般喜欢他,日后若是她成了自己的小姑子,想来也会相处融洽的。 江修远抬眼看着阿皎髻上的海棠花,一时有些失神。虽然他知道阿皎姑娘是萧珩的丫鬟,兴许还有肌肤之亲,可这些想着的和听到却是两回事。一想着萧珩亲口说得那些话,他心里就忍不住隐隐犯疼,可此刻见阿皎姑娘对萧珩也这般喜欢,那他也只能默默看着。 江碧薇正在一旁,早就瞧出了些许端倪。她这位哥哥从桃林宴之后就有些魂不守舍,想来是被这小丫鬟勾了魂。她敛了敛睫,心里思忖着,突然有了一个法子。 一行人在相元寺礼了佛,便留在寺中用了斋饭。用了斋饭之后,才各自上了马车下山。 行至山脚,萧珩却对着萧玉缇道:“你先回府吧。” 萧玉缇正吃着糕点,手顿了顿疑惑的问道:“哥哥,你要去哪儿?” 萧珩没说话。 萧玉缇一下子就懂了。今日得了哥哥应允,她才能出来见唐慕礼,眼下哥哥要同阿皎姐姐单独相处,那她自然也成人之美。萧玉缇道:“好吧,那我去搭贞表姐的马车。” 萧珩却道不用,只停了马车要了竹笙的马,对竹笙叮嘱了一番,这才将阿皎抱上了马。 阿皎从未骑过马,不过大齐女子但凡有些家世的,除却琴棋书画之外,还会特别学习骑术,所以她对骑马还是挺有兴趣的。这会儿世子爷不急着回去,她也不多问什么。眼下坐在马上,摸着这马儿的鬃毛,倒是觉得稀罕的紧。 身后的男人坐了上来,将她圈在怀里,阿皎稍稍侧过头,看向萧珩。 没有多余的人,萧珩的眉眼才舒缓了些。 他低头蹭了蹭她的脸颊,道了一声:“坐稳了。” “嗯。”阿皎稍稍侧身伸手将人拥住,对于骑马正热乎着,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马儿在林中慢悠悠的走着,身后的男人却是不老实的开始亲她的脸。阿皎被亲得有些痒痒的,忙嘟囔了一声,“世子爷……” 萧珩含糊的应了一声,亲了亲她的耳垂,这才夹紧了马腹。 马儿在一处宅子前停了下来,阿皎愣愣看了一眼,诧异道:“世子爷,这是……”上回来这宅子,是带了弟弟妹妹,却没想到今日世子爷会带她来这里。不过那时候她还惧怕世子爷,没想到此刻这般同他亲近,更不敢随便问什么。 萧珩将人抱下了马,大门打开,里头早就家仆候着。 阿皎木木的跟着他,瞧着眼熟的蒋嬷嬷和梁管家,想将手从世子爷的掌心抽出来。可偏生世子爷是个霸道的男人,她怎么都挣脱不开。阿皎窘迫的低头,不敢看宅中奴仆的眼神。 不过她晓得这会儿他们是如何想她的,大抵觉得她是个正被主子宠得热乎的小丫鬟,都被宠的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以前她一贯都是安安分分的,最怕引人注意,可自打进了寄堂轩之后,世子爷的举止却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她最是不喜成为媚主的丫鬟,可眼下她却觉得,自己好像越发有这方面的趋势。阿皎跟着进了屋子,丫鬟奉上了清香的花茶,阿皎有些受宠若惊,总觉得这般有些不自在。可偏生这宅中的下人仿佛把她当成主子似的。 亏得这儿不是靖国公府,不然若是让国公夫人知道了,可不会轻易饶了她。 阿皎有些受不住,忙小心翼翼的问道:“世子爷,咱们何时回去?” 萧珩知道她在国公府一贯拘谨,所以才特地将人带到这宅子里,可是……反倒更加让她不自在了。萧珩皱了皱眉,不知是哪里出了差错。不过想着今日她特意给自己求了平安符,萧珩的心情好了一些,启唇道:“我吩咐了竹笙,这几日我要在这儿作画。” 几日。 阿皎捧着茶盏的手一顿,眨了眨眼睛道:“那……奴婢去厨房瞧瞧,做些好吃的饭菜给世子爷补补身子。”她起身,正要走,可身边的男人却是不急不缓的站了起来,而后走到她的面前将她拦住。 阿皎抬头去看。 萧珩嘴角噙着笑意,低头看着她道:“这几日你什么都不用做……只需寸步不离待在我身边便可。” 那她做什么? 阿皎正要开口问,却瞧着世子爷一双眸子饶有深意的看着她。阿皎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世子爷这个人面上看着文质彬彬的,可坏起来的时候比谁都坏。她想起那回鹿血酒的事儿,就有些后怕。世子爷不碰她她暗暗庆幸,可一向到那狰狞的物件,她此刻还心有余悸。世子爷模样生得好看,可那物件却忒吓人了,比之她在避火图中看到的,的确是没法比。阿皎不知道自己为何想到这个,可她明白,世子爷这是存了心要和她单独处着…… 这下阿皎便没说话,只是有些坐立不安,想着今晚用个什么借口糊弄过去。 · 而这厢萧玉缇回了府,便去了兰氏那儿。 兰氏一见女儿蹦蹦跳跳进来了,忙蹙了蹙眉头。萧玉缇吐了吐舌头,赶紧举止端庄起来,然后规规矩矩的唤了一声“娘”,语罢则在兰氏身边落座。 芳洲瞧着这六姑娘回来了,立马备了可口的糕点。 兰氏则是问道:“你哥哥呢?” 萧玉缇想着方才竹笙同她说得话,便道:“哥哥说这几日要安心作画,就不回来了。”她又看了看兰氏的脸色,问道,“娘,哥哥都这么大的人了,又不是姑娘家,你就别看得这般紧了。” 兰氏听了没说话,心下却烦躁起来。 萧玉缇道:“今儿我们还在相元寺遇见了修远表哥和两位表姐。” 兰氏眼睛都不曾眨一下,道:“唐家两位也去了吧?” 被戳穿了,萧玉缇也就如实的点了点头,小声嘟囔说道:“我和他们自小一块长大,最是要好,娘不是一直很喜欢我跟唐家的表哥表姐走得近些吗?” 兰氏晓得女儿大了,心中对唐慕礼也多了一份男女之情,两个孩子明年就可以成亲了,这感情好一些倒也无妨。不过两人年纪轻轻的,她就怕成亲前做出什么越距的事情。上回萧玉纤的事儿她留了一份余地,可她总觉得有些不大对劲,若是这萧玉纤再不知死活,那她也就不会再饶她。 是以,如今把女儿看的紧些,总归是没有错的。 兰氏道:“那是以前。如今你长成大姑娘了,就算日后你要嫁给你唐表哥,也该避避嫌。这次由你哥哥陪着,我才允你一回,下次想出府就没有这么容易了。而且你唐表哥到底是个大男人,整天围着你转像什么样?你也是,从头到尾没一点像姑娘家,下次你就好生待在府中,安心的学习女工,日后成了亲,夫君的贴身衣物还得你亲自做才成。” 说起这个,萧玉缇就有些头疼,拧着眉不满道:“娘不也是从未给爹爹做过衣裳吗?”这话一说出口,萧玉缇简直想扇自己一巴掌。 她这说得都是些什么话啊!萧玉缇赶紧抬眼打量兰氏的脸脸色,生怕自己的娘亲生气。 兰氏倒是没什么反应,压根儿就没放在心上。 出嫁前,她不但棋艺精湛,这琴棋书画和女工样样都是出挑的。不过她嫁过来之后,晓得萧晏泰的贴身衣物自有陆氏忙活,她也就省了这事儿,反正乐得清闲。当年一道圣旨,将两个不对眼的人绑在一起,本来就是一件错事儿,而她也是个有骨气的,犯不着巴巴的倒贴上去,那萧晏泰算是个什么东西? 兰氏眉宇淡淡,道:“你那陆姨娘如今又有了身子,这回你可别再犯事糊涂事儿。” 又有了? 萧玉缇蹙了蹙眉,有些不大开心。但是一想到这些日子爹爹一直待在陆姨娘那儿,如今怀上孩子最是正常不过了。 她情不自禁喃喃道:“陆姨娘可当真是个能生的。” 兰氏“嗯”了一声,心道:这陆氏能不能生,她可是一点儿都不在意。若是她那儿子在合适的年纪娶妻生子,这会儿她早就当上祖母了。兰氏对着萧玉缇问道:“你哥哥可是带上了那个叫阿皎的丫鬟?” 怎么忽然说起阿皎姐姐了,萧玉缇含含糊糊的点了点头,若无其事的说道:“哥哥自然也需要人照顾,那丫鬟生得聪明伶俐,想来哥哥是用得顺手吧。” 兰氏听了,瞅了女儿一眼。 这美貌丫鬟的用处,可不单单是用来使唤的。 这会儿外头来了人,兰氏看了芳洲一眼,芳洲赶紧出去瞧了瞧,之后才弯腰在兰氏的耳侧说了些话。兰氏听了之后,对着萧玉缇道:“好了,你且出去吧,我还有事要忙。” 萧玉缇拧着眉头“哦”了一声,然后慢吞吞起身朝着外头走去,却见一个穿着圆领灰袍长相普通的小厮进了去。她一时好奇,便在外头顿了顿,竖起耳朵听着里头的事儿。 而里间,兰氏问道:“让你打听的事情可打听清楚了。” 那灰袍小厮先是恭敬的行了礼,之后才道:“小的打听清楚了,上回世子爷出门先是去了城外的皖南村住了两晚,后来带着两个姑娘和一个小男娃回了城郊的宅子。” “皖南村?”兰氏喃喃道,觉得这名儿有些熟悉,可一时半会儿却是想不起来了。 小厮道:“那皖南村便是上回小的同夫人提过。府中那名唤作阿皎的丫鬟,家住在皖南村。那日世子爷去的便是这户人家,主人叫陆远汝,是阿皎姑娘的父亲,家里还有两个弟弟妹妹,妹妹名唤青青,今年十三,这弟弟小名阿禹,如今九岁。后来世子爷回城的时候,又将这陆家的一双儿女带进了城,在城郊宅子落脚。上元节那晚,世子爷便领着三人去明淖河看烟花,次日命贴身小厮竹笙亲自将姐弟二人送回了皖南村,而且还备了礼。” 听到这里,兰氏顿时没了声。 她这个儿子的所作所为,可是远远超出了对一个小丫鬟的范畴。别说是旁人了,就算她这个亲生母亲,他都没有这样花过心思。 那小厮又道:“小的又查出,那名唤阿皎的丫鬟,其父亲陆远汝醉酒同人发生争执,将其打伤,需一百两银子赔偿。这丫鬟便想法子凑钱,将世子爷赠送的那些首饰当了些银子,后来被寄堂轩那个叫玲珑的丫鬟污蔑其偷窃,世子爷出面,将那玲珑赶出了国公府。次日出门的时候,世子爷又将那些首饰高价赎了回来。” 兰氏的眼皮子猛然跳了跳,心道:她这儿子是疯了不成?!   ☆、39|38.4.27 · 阿皎觉得,对于这宅子,世子爷真是花了大手笔。 ——“明月皎皎”里面居然引有温泉。 蒋嬷嬷更是热情的招来几个供她使唤的丫鬟伺候她沐浴。阿皎觉得自己也是个丫鬟,承受不起这些,都给拒绝了。 不过世子爷让她来沐浴,那她也只能硬着头皮来了。 阿皎脱了衣裳下了浴池,将身子泡到池水之中。 阿皎弯着唇,愉悦的闭上了眼睛。 不得不说,这浴池中的汤泉水极是舒服,难怪有这么多人喜欢。 因当今太后同皇后喜欢汤泉,这晏城的命妇贵女之中也兴起了这汤泉浴。晏城泰半的贵族在华泽山上建有别院,专门用来引华泽山的汤泉水。靖国公府是晏城的大家,自然在这华泽山建有引醴院。府中的夫人姑娘们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去别院泡汤泉浴,不过老太太却不大喜欢。所以她在老太太身边的时候,这三年来统共也去过几回罢了。只可惜他们这些当丫鬟的是没资格享受这汤泉水。 却没想到世子爷的宅子里居然有。 阿皎暂且不去想世子爷为何让她沐浴,只舒舒服服泡了两刻钟。 姑娘家的皮肤本就娇嫩,这么一泡下来,原是水水嫩嫩的玉肤则变得粉粉的,像是花瓣一般。 阿皎将身子擦拭干净,将搁在一旁架子上的衣群拿了过来,正要穿的时候,却是怔了怔。 这是一套樱粉色的襦裙,料子摸起来极好,以阿皎的眼力劲儿,一眼就瞧出这套襦裙是出自晏城最好的制衣坊——锦绣坊。这锦绣坊的衣裳,饶是在靖国公府,也唯有六姑娘才不当回事儿,隔三差五换新的。别的姑娘,恐怕也只有逢年过节,或者庆祝生辰的时候才置办一身。 她居然也有机会穿上一次。阿皎弯了弯唇,曾经她只敢心里想想,却晓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穿的。她不敢觊觎不属于自己的动心,可说到底她心里还是想要的,没有一个姑娘是不爱美的,她也不过是个俗人。 阿皎将襦裙穿上,系好胸前的衣带,发觉这襦裙刚刚合身,明显是为她度身定做的。以她对世子爷的了解,和着宅子里蒋嬷嬷和其他下人的反应,恐怕她是头一个被世子爷带回来的姑娘。 她开心吗? 世子爷对她这么好,她当然开心。饶是她晓得这种日子不会久,可她也不会念着以后,只管过好当下便可。 只是沐浴完之后,阿皎便发现自己来了月事。她顿了顿,却也松了一口气。今日她本想着,兴许世子爷不会再像上一回那样放过她,而她虽然不愿意,却也是喜欢世子爷的,那么这事儿也就是水到渠成了。日后若是世子爷成了亲,但凡对她念着一丁点旧情,她想请求出府,世子爷应该也会答应的。原想她想着能出府好好嫁人,若是被世子爷破了身子,她便只能寻个其他地方重新开始,以年轻寡妇自居,下半辈子嫁个老实的男人,这日子也是能过下去的。 阿皎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觉着自己真是个立场不坚定的,这么快就想好自己的后路了。 可谁叫这会儿世子爷对她这么好呢? 阿皎寻了蒋嬷嬷,对她说了自己来月事的事儿,蒋嬷嬷立刻替她准备了姑娘家用的月事带。她重新清洗了一下身子,然后换上干净的小衣,这才打扮一番去了饭厅。 阿皎到了饭厅,萧珩已经落座,似是也刚刚沐浴更衣过,此刻身上穿着一袭宝蓝色的袍子。袍子样式极简单,瞧着十分的随意。她晓得这世子爷喜洁,方才骑了马,自是要要要沐浴一番的。不过……阿皎低头看自己,感觉自己打扮得这么好看,像是特意为了他似的。 可说起来,的确是为了他呀。 她不大好意思的走了过去,有些便扭的唤了一声:“世子爷。” 萧珩的目光自她一进屋子就没有挪开过了,看着她穿得这身衣裳,令他有些分不清当下和从前。她看自己的眼神虽然不似从前那般炙热,可她眉眼的笑意却比之前多了许多。她满脸稚气,还是一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眼下这张脸略施粉黛,娇躯玲珑纤细,像是粉嫩嫩的海棠花,开得正娇。 萧珩将人虚虚搂到跟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萧珩问道:“喜欢吗?” 这身衣裳吗?阿皎点了点头,道:“奴婢喜欢的。”她笑着,又看着他的眼睛道,“奴婢谢谢世子爷。” 萧珩捏了捏她腰际的小软肉,见她躲避,干脆伸手一把掐住不许她走。他起身摸了摸她的脸,这才领着她去饭桌边。 桌上的菜肴简简单单,都是极普通的家常菜。 桌上整理的放着两副碗筷,看起来极为温馨甜蜜。阿皎顺势瞅了一眼,发觉这菜都是以荤菜居多,不过看着架势,她就晓得世子爷是想着让她同席了。 上回青青和阿禹跟着到这庄子,她才难得与世子爷同席用过饭,之后回了靖国公府,她虽同世子爷的关系亲近一些,可她却不敢再与他同席。阿皎有些犹豫的看着身边的人,可萧珩却伸手按住她的肩膀,让她坐了下去。 萧珩掀袍落座,拿起白瓷酒壶替她斟满面前的酒杯。 阿皎忽的想起有一回她同世子爷一道喝酒。深更半夜的,她一下子就醉了,后来也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儿。之前她觉得世子爷正人君子,不会对她如何,目下了解的深了一些,她便觉得兴许世子爷的确占了她的便宜也说不准。 阿皎微微抬眼,没有拿起酒杯,弱弱犹豫道:“奴婢……奴婢不喝成不成?” 萧珩瞅了她一眼,似是在问她原因。 阿皎觉得,若是待会儿世子爷自己发现,然后扫了他的兴,还不如这会儿她自己说出来。不过这种事情,饶是她脸皮再厚,到底也是个姑娘家,教她如何对一个男子启齿啊?阿皎犹犹豫豫的,思忖片刻才小声道:“奴婢方才沐浴的时候,发现来了月事,眼下身子不适,不宜饮酒……世子爷还是自己喝吧。” 来了月事? 萧珩面色僵了僵,再看面前小姑娘红彤彤的小脸颊,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她为何突然说这个。哦,他的确说了自己不是柳下惠,却也不会专程将她带到这里欺负她吧? 虽然萧珩不愿意承认,可他的确存过这点心思,但是最主要的还是想和她单独相处,至于做什么,倒不是最重要的。 萧珩想起前世每回她来月事的时候,脸色都不大好看。那时候他几乎每天晚上都缠着她,她素来对他百依百顺,自是事事应允,唯有来了月事,便以身子污秽为由不伺候他。有一回是两人行房的时候才发现的,之前她一直说着身子不舒服,可他却不信,后来见她果真来了月事,才有些愧疚。不过她却是乖巧懂事,硬是使了别的法子替他舒缓。 每每想起之前的事情,他都觉得自己是个混账东西。 他替她将酒喝了,又吩咐丫鬟端来了热茶。 阿皎见这世子爷没有露出失望之色,而是对她多了几分关切,一时心里也暖了起来,极为热情的替他夹了一片姜汁鱼片,含笑道:“世子爷别光顾着喝酒,多吃点菜吧。”这桌上只有两双筷子,没有准备别的干净筷子,她犹豫了一下,问道,“世子爷不会嫌弃奴婢吧?” 嫌弃什么?嫌弃她的口水吗? 萧珩夹起她放在极碗里的鱼片,慢条斯理的咀嚼,末了才道:“又不是头一回尝。” 阿皎顿时涨红了脸。 她当然知道世子爷说的头一回尝指的不是这姜汁鱼片,而是……她的口水。 阿皎安静的低下小脑袋,心里却忍不住想:怎么有人吃她的口水都吃得这么开心啊。 礼尚往来,萧珩也执起筷子替她夹了一块鸽子肉,说道:“多吃点肉,再长胖些才好看……”这样摸起来舒服,萧珩心里默默补充。 阿皎点了点头。 她可是知道,世子爷最不喜欢给被人夹菜了。平日里同六姑娘一道用饭的时候,每回瞧着六姑娘不用旁边的公筷,他就蹙起眉头,跟个小孩子似的闹脾气。可这会儿,世子爷却把她当成自己人,亲近的很呢。她虽然不大喜欢吃肉,却也心满意足的吃了下去。 一顿饭下来,吃得极是温馨。 待萧珩觉得,还可以再温馨一些的事情,蒋嬷嬷却走了进来。 萧珩不悦的搁下筷子,沉着脸问道:“何事?”蒋嬷嬷素来是个有眼力劲儿的,没有重要的事情肯定不会进来打扰。 蒋嬷嬷面色凝重,行礼之后才道:“世子爷,国公夫人过来了。” 国公夫人?阿皎惊讶不已,忙将筷子放下,然后从怀里拿出帕子擦了擦嘴。可这身衣裳……阿皎有些犯愁了,若是被国公夫人看见,那她心里不知会怎么想。 阿皎对着萧珩投去求助的眼神。 萧珩也有些诧异,却晓得母亲不会无缘无故来这儿。而且眼下天色已晚,这么急着赶来,肯定是有要事。他刚起身,便见自己的母亲兰氏同妹妹已经一道进来了。 萧珩倒是面色如常,行了礼道:“母亲怎么过来了?” 兰氏此番颇有风尘仆仆之感,身边的萧玉缇也是安安静静没敢开口说话。听了儿子的话,兰氏没有回答,只将目光投到了儿子边上正对着她行礼的小丫鬟。她打量着丫鬟身上穿的衣裙,又看了一眼桌上的碗筷,心里的想法又笃定了三分。兰氏起初诧异,却也明白儿子的性子,如今也没有发什么脾气,只好声好气对着萧珩道:“我有事情同这丫鬟讲,你同缇姐儿一道出去吧。” 听到这话,阿皎顿时背脊有些发凉。 她身为丫鬟,此举已是越距。如今国公夫人虽未说什么,可瞧着架势,怕是知晓了她同世子爷之间的事情。兴许她家里的事情也是知晓了。国公夫人是个极有气场的女子,说实话,这会儿她的确有些害怕。 萧珩听言,则道:“母亲有什么事,连儿子都不能听?” 兰氏见儿子护着这丫鬟,一时额头突突直跳。上回儿子得了风寒,她便瞧出些端倪了,可那时她只觉得儿子对这丫鬟正热乎着,这才护得紧些。眼下想来,恐怕事情并非她想象的这么简单。 兰氏不悦道:“你人都在这儿,我能把这丫鬟怎么样?” 一听兰氏这语气,萧玉缇便知有些不对劲,赶紧劝着萧珩道:“哥哥你就放心好了,娘只不过是想同阿皎姐姐说说话。”这会儿表现的越是在意,娘不是更生气吗? 萧珩皱着眉,没有半分欲出去的姿态。 阿皎最是不想看到这样的场景,赶紧对着身侧之人道:“夫人许是有事情吩咐奴婢,世子爷就听夫人的话吧。” 萧珩看了她一眼,然后才对着兰氏道:“那儿子就先出去了。”语罢,才迈开步子同萧玉缇一道出了门。 一时这饭厅只余下阿皎、兰氏及兰氏的贴身丫鬟芳洲。阿皎见兰氏颇有兴师问罪的势头,却仍是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拿起一旁的青花矾红描金花鸟茶壶替兰氏倒了茶。 兰氏没有接,只开门见山道:“我让你伺候世子爷,可不是让你做这些媚惑主子的勾当。” 阿皎的身形颤了颤,道了一句:“奴婢不明白夫人的意思。” 兰氏冷笑一声,而后深深望了面前的小丫鬟一眼,瞧着她此刻这衣裳和打扮,哪里有半点丫鬟的自觉?她之前的确对她说过让她好好拾掇自己,却不是这般拾掇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那个大户人家的姑娘呢?只是兰氏一直觉得,自己的儿子并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就会被美色所迷惑的,可她一直想不明白,为何儿子对这个丫鬟如此上心,而且还到了这种程度。 兰氏问道:“你同世子爷,之前可有见过?” 阿皎忙回答道:“禀夫人,奴婢是景和三年,十一月初七进的府,这些府中自有记载,上回奴婢听世子爷说,他是同年十一月初六出门同韩先生游历,奴婢自然无缘得见世子爷。” 这倒是实话。兰氏听了皱了皱眉头。 这丫鬟她早就查过,别说是她了,就连她那一家子,都是从临县搬来皖南村不久,一年后她因弟弟重病没钱看病,才被父母卖进了靖国公府。至于她那儿子,之前可是没有出过远门,再说了……除却那三年,这丫鬟顶多是个十岁的小女娃,儿子又怎么可能看得上眼? 兰氏拧着眉头想了想,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大对劲,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再抬眼对上这小丫鬟的眼睛,倒觉得的确不是个狐媚的主,模样生得周正,眼神却是规规矩矩的,一看就是个安分守己的,顶多在男人面前稍稍娇气些。这么一来,兰氏越发觉得棘手了,若是这丫鬟狐媚些,品性不正,那她就有理由将她赶出府去,省得日后害了儿子。可眼下……分明是这小丫鬟规规矩矩,只不过是她这儿子存心想对她好罢了。 可是,那也得给她一个理由吧。 一想到儿子为这丫鬟所做的一切,兰氏就有些发慌,为了她一人,居然连整个寄堂轩的伙食都改善了。 萧珩同萧玉缇在外头候着,却是离饭厅不愿的长廊之上。 眼下天色已暗,宅院之中早已点了灯。 萧玉缇侧过头,看着自家哥哥芝兰玉树的风姿,晓得他心里正担忧着,便道:“方才我偷偷听了一会儿,娘是找人打听了阿皎姐姐……你去阿皎姐姐家,带着她的弟弟妹妹一道去明淖河看烟花,还有你送阿皎姐姐首饰那些事儿,娘都知道了。” 萧玉缇一面说着,一面也暗暗咋舌——哥哥这是得多在意阿皎姐姐,才会对她这么好。 简直比对她这个亲妹妹还要好了。想到此处,萧玉缇心里倒是有些酸溜溜的,可念及阿皎那副模样,便觉得这么美貌可人的姑娘,自该好好疼爱。 这些萧珩也想到了,不然母亲也不会是这样的反应。 至于里头,阿皎见兰氏不说话,一时也不敢吭声。过了半晌,才听兰氏开了口,说道:“上回那避子汤,又是怎么回事?”那日如意特定对她禀明了这事儿,她忙着女儿的事情,倒是有些疏忽了。 如今想来,莫不是儿子宠她,宠得愿意让着丫鬟替他生出个庶长子来? 阿皎知晓自己瞒不住,如实回答道:“之前夫人吩咐的事情,奴婢没有办好。其实……其实奴婢同世子爷并没有过肌肤之亲……” 什么! 兰氏诧异的睁大了眼睛,惊讶道:“你说什么!” 阿皎又说了一遍:“奴婢还是处子之身。世子爷君子风范,对奴婢一直守礼。”说着话时,阿皎倒是有些心虚。 前面半句话是真,这后半截……还真同世子爷搭不上边。   ☆、40|39.5.8 · 萧珩紧紧蹙着眉,下巴也绷得紧紧的,面上的表情丝毫没有往日的处变不惊。萧玉缇更是注意到,她这位哥哥已经好几回下意识的朝着饭厅看去了。 萧玉缇撇了撇嘴,心道:不过才过去一盏茶的功夫罢了,至于这么紧张吗? 萧珩却是按捺不住,身形一动,正欲转身过去悄悄,却见着一袭秋香色襦裙的芳洲姑姑过来了。 萧珩忙道:“如何了?” 芳洲见世子爷这副模样,颇觉好笑,她还从未见过世子爷这么失态的模样。她抿了抿唇,说道:“世子爷放心,夫人不过同阿皎姑娘聊了几句。这会儿夫人让奴婢让世子爷进去。” 一听这话,萧珩不假思索,赶紧进去。萧玉缇亦是紧跟其后。 他抬腿迈过门槛,眼睛却直往里头瞧,见着小姑娘安然无恙的站在自家母亲的面前,脸上的表情也是略微含笑的,丝毫看不出是受了什么委屈的。他顿时松了一口气,然后才看自己的母亲。 兰氏气得心口隐隐作痛。 什么叫有了媳妇儿忘了娘?这就是! 而且这还不是媳妇儿呢。 兰氏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方才我想过了,这丫鬟做出如此出格的时候,不能再留在你房里……” “母亲——” 兰氏立刻打断萧珩的话:“你先听我把话说话。”她看着儿子,继续说道,“这丫鬟本是老太太身边的人,我不好擅自处置她,而且……而且这错若是说起来,也并不全都怪她。珩哥儿,你也晓得自己的身份,你擅自做的这些事情,若是被老太太和你父亲知道了,你以为这丫鬟能留在靖国公府吗?今日这丫鬟的去留我还没有想好,容我考虑一番。不过这段日子,她就留在我那儿。” 去清兰居? 虽然比想象中的要好,可萧珩还是不愿。他侧过头看了身边的小姑娘一眼,晓得自己的确为了一己私欲没有妥善考虑。可是他也不放心让她留在母亲的身边。 兰氏见儿子露出这副不情愿的模样,便去问阿皎:“从今日开始,留在清兰居伺候我,你可愿意?” 问她愿不愿意?阿皎木木看了兰氏一眼,又见世子爷也在看自己。她晓得若是自己说不愿,世子爷肯定会护着她的,可这样一来,世子爷和国公夫人之间兴许会产生更多的隔阂。她也知道,她留在世子爷的身边,世子爷对她的热乎劲儿大概也很快就过去了,然而因她一人伤害了两人的母子关系,此刻世子爷不追究,到了以后,世子爷肯定也会将这些归咎于她的。 阿皎没多想,老实回答道:“奴婢愿意。” 小丫鬟的声音极为诚恳,而且半点听不出不情愿,兰氏也愣了愣,之后恢复神色,看向自己儿子:“可听到了?” 萧珩眉峰冷冷,缄默半晌才道:“儿子知道了。”之后便是一言不发,再也没有说什么。 阿皎突觉自己应得太快,生怕世子爷生气,遂小心翼翼打量身边的男人。瞧着他此刻的表情,的确算不得好看。阿皎心下内疚,却也觉得自己的举止是正确的。 一时饭厅内没了声响,之后兰氏让阿皎去换身衣裳,这就打算带人走。 萧珩这才开了口:“天色已晚,母亲明日再走吧。” 萧玉缇也道:“是呀娘,我还没来这宅子呢。” 兰氏心中乱糟糟的,此刻也停不进去儿子的话。她见阿皎已经换好衣裳过来了,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才舒缓了眉头。她起身,一旁的芳洲赶紧过来搀扶,兰氏语气果决道:“不必了。你不是说这几日要作画,需要清静几日吗?我这个当母亲的,自然理解你,你若想在宅子里多留几日,都由着你,反正你从未将国公府当做是家。” 兰氏这一番话,将萧珩堵得哑口无言。 萧玉缇也无能为力,只得向着哥哥偷去同情的目光,而后静静跟在自家娘亲的身后。 只是萧珩知晓,既然母亲未将人赶走,那也不会太过为难她,想来真如她口中所言,需要一些时日。今日他本打算带人来着宅子住上几日,两人的关系亲近些,却不料出了岔子。萧珩没再说话,任由自己的母亲将人带走,偏生那小姑娘却是没心没肺,规规矩矩的跟在母亲的身后,连看都不曾多看他一眼。 萧珩气得呕血。 · 阿皎随兰氏上了马车,瞧着兰氏这脸色,便是不敢吭声,之后冲着萧玉缇微微一下,两人之间心照不宣。 直到回了靖国公府,萧玉缇被兰氏勒令回了自己的跨院,阿皎则跟着兰氏一道去了清兰居。 按理说眼下天色已晚,阿皎的东西都在寄堂轩,明日再收拾也不迟。可兰氏却是铁了心的,命芳洲在清兰居的下人房安排好了她的住处,让她赶紧将自己东西从寄堂轩收拾好带过来。 阿皎不敢多说什么,匆匆回了寄堂轩,却碰见了如意。如意也听说了一些,瞧着阿皎在收拾东西,这才忍不住问道:“你这是——” 阿皎麻利的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而后对着如意道:“夫人让我去清兰居伺候着,也不晓得能不能再回来。如意姑姑,以后就辛苦你多照顾些世子爷了。他这人瞧着不声不响的,其实还挺好相处的。”阿皎突然觉得自己的话有些多了,可一想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这么了解他了,还同他这么亲近,一时心里也有些不舍。不过,她只是去夫人身边罢了,以后又不是见不着他。比起她同世子爷之间的事儿,夫人的确算是手下留情了。 如意知道阿皎同世子爷的关系,目下夫人只是将人从寄堂轩调走,大抵也是因为怕逼急了世子爷。她瞧着外头黑,便替她准备了一盏灯笼,阿皎道了一声“多谢”,而后便孤零零的走出了寄堂轩。 如意站在外头,一时觉得这夜风有些凉,正转身打算回屋,却瞧着长廊下站着一个人。 纤细婀娜的身子,正是锦瑟。 锦瑟走了过去,冲着如意行了礼,好奇的问道:“如意姑姑,方才那阿皎是……” 如意叹了一声,想着原本来寄堂轩的三个丫鬟,如今只剩下面前这么一个了,一时有些唏嘘,道:“夫人将阿皎调去了清兰居。” 锦瑟闻之,又惊又喜。惊的是,这阿皎在寄堂轩伺候的好好的,世子爷也颇为宠爱,怎么说调走就调走,而且还这么急?喜的是,这阿皎一走,寄堂轩便没有人再同她争。锦瑟压抑着心中的激动,试探着问道:“那夫人再会派人来寄堂轩吗?不然……谁伺候世子爷?” 如意明白锦瑟的心思,却也知道,这国公府的丫鬟大多存着这般心思。再说了,这寄堂轩的主子还是个年轻俊美的世子爷,姑娘家多为自己争取一下,没什么不好的。如意也是实事求是,道:“等世子爷回来了,我便去问问他的意思。若是夫人不派丫鬟过来,以后伺候世子爷的事儿,便交给你了。” 这话正合锦瑟的意,一时小脸忍不住稍稍染笑,耳根子都略微泛红了起来。 此刻在清兰居,芳洲见兰氏神情烦躁,忙命人煮了安神茶。她见兰氏喝了茶,这才问道:“夫人打算如何处置那丫鬟?” 兰氏放下茶盏,看了芳洲一眼,道:“尚未想好。” 芳洲知道兰氏素来是个雷厉风行做事果决的,眼下这丫鬟如此出格,按照兰氏平日的脾气,那可是直接撵出府完全没有回旋的余地。芳洲念着世子爷,突然有些明白了,“夫人是担心世子爷吗?不过……世子爷虽然对这个丫鬟颇为喜欢,到底也及不上夫人您这个当母亲的半分。” 兰氏如何不知这是安慰的话语,这丫鬟在儿子的心里重不重要,眼下她就是再傻也看出来了。 只是这是其中一个原因,还有另一个…… 兰氏眉头紧锁,脑海之中那小丫鬟的话语一直萦绕着。那丫鬟说自己还是处子之身,世子爷对她好却是君子守礼,可是这世上哪有不喜欢男女之事的男子?而且这个姑娘不但貌美,更是他中意的。 同喜欢的姑娘在一块,朝夕相处,而且这姑娘是自己母亲特意给自己安排的通房,没有理由一直不碰。 除非…… 一想到这个“除非”,兰氏忽的一阵心惊肉跳,连手都颤了颤。 她就这么一个儿子,而且日后也不想再同萧晏泰生儿育女,若是儿子的身体出了那种问题,那么这些年来他不近女色、不肯娶妻,都是说得通了。兰氏心里那个愁啊,是以眼下儿子喜欢这小丫鬟,她这个当母亲的,若是再生生拆散,也不晓得这儿子会做出什么偏激的事情。 兰氏正想着,外头阿皎已经收拾好东西在下人房安置妥当了,此刻正进来拜见兰氏。 兰氏抬眼,瞅着这小丫鬟干净顺眼的丫鬟服,再去看那张扎眼的小脸,心里头的一些怨气也一股脑儿撒到了她的头上。兰氏道:“日后在这清兰居做事儿,可不像寄堂轩那般随意。若是出了什么岔子,我也不会像世子爷一样偏袒谁。” 阿皎赶紧点头:“奴婢晓得。” 兰氏眯了眯眼,慢悠悠道:“你是不是认为,世子爷很快便会将你接回去?” 阿皎知道这国公夫人正恼着,所以也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只规规矩矩屈膝跪下,略微抬头对着兰氏道:“奴婢自知自己犯了错,令夫人和世子爷为难,今日夫人没有将奴婢赶出府,而是调来清兰居,奴婢心存感激。之前,奴婢也是真心愿意伺候世子爷的。世子爷天人之姿,才华横溢,朝夕相处之下,若是奴婢对世子爷没有仰慕之情,那便是说谎了。只是除了这个,上回世子爷伸出援手解决了奴婢家中的麻烦事,算的上是奴婢的恩人,所以奴婢对世子爷还有感激之情……奴婢晓得自己举止出格,今日能在夫人身边伺候,也是出自真心,奴婢不愿看到夫人同世子爷因奴婢而产生隔阂。” 兰氏却是微微一笑,道:“当真是舌灿莲花,说得一套一套的。” 阿皎道:“奴婢字字肺腑。” 兰氏只道这是丫鬟看着乖巧温顺,却一点儿都不傻。正在这时,寄堂轩那边又来了消息,芳洲对着兰氏道:“夫人,世子爷连夜赶回来了。” 阿皎听了,也是面露诧异。 兰氏知道儿子生怕自己为难了这丫鬟,这才赶了回来。原先她还想着,怎么着也得明日才回来吧,眼下却这般急躁。兰氏狠狠瞪了阿皎一眼,后者吓得缩了缩脖子,慌张的低下了头。 兰氏挥了挥手,道:“我乏了,你下去吧。” “奴婢告退。”阿皎行了礼,然后起身出了兰氏的屋子。 阿皎回了下人房。 因清兰居这边的下人房都住满了,所以临时给她在下人房的旁边腾出来一个小小的房间。这房间自然比不上寄堂轩的,而且许久都没有人住,里头的灰都积了厚厚一层。眼下虽然天色不早了,不过阿皎还是决定收拾一下。 这一忙活就忙活了整整大半个时辰。 加之她今日来了月事,身子不适,一时倒有些疲倦了。 阿皎捂着胀鼓鼓的小腹,觉得那一波一波隐隐的疼痛有些难受。她赶紧去倒了一些热水,捧着杯子喝完了,这才躺倒了榻上。 房间里头黑漆漆的,阿皎睁着眼睛,却是怎么都睡不着。世子爷这会儿不知有没有想她,今日大晚上的回来,定是怕夫人为难她了吧? 阿皎眯了眯眼睛,小脸蹭了几下被褥,觉得被人惦记的滋味很不错。 只是她伺候惯了世子爷,眼下突然就分开了,难免有些不适应。不过阿皎素来是个心宽的,就这么想了一会会儿,也就安安稳稳的睡去了。 是以萧珩悄悄过来的时候,看着榻上之人睡得真香,差点就撒手走了。 阿皎听着身边有动静,忙睁开眼睛,可是黑漆漆的看不见,只下意识攥紧被褥,小声道:“谁?”她听来人半天不说话,而后从榻上坐起,披散着长发静静朝着面前的影子看去,“是……世子爷吗?” 萧珩道:“不是。” 阿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什么时候世子爷也会说笑了。 方才她吓了一大跳,这会儿却是一阵欢喜,正欲起身将点灯,站在榻边的人却坐了下来,一把擒住了她的手腕。世子爷的力道很大,而且阿皎也知道恐怕他心里正气着,只得好声好气道:“世子爷放心好了,夫人不会为难奴婢的,而且这里也很好,奴婢多住几日就习惯了。” 听着她的话,萧珩却是一点儿都开心不起来。 他从来都不想让她习惯,他希望她开口让自己带他走,跟他一道回寄堂轩,之后……之后他才好好教训教训她。可眼下,她分明觉得这儿还不错,颇有长久待在清兰居的打算。萧珩除了生气之外,心里还有些失落,心道:这么多日子的朝夕相处,同他做过这么多亲近的事情,可她却好像丝毫都没有放在心上。 仿佛是他一厢情愿似的。 阿皎忽然“呀”了一声,摸着他的手关切道:“世子爷的手怎么这么凉?” 萧珩这才心暖了暖,然后松了手,利索的脱靴上榻,抖开她的被褥钻了进去,将里头只穿着寝衣的小姑娘搂在怀里,这才重新裹上了被褥。 萧珩道:“你当真舍得?” 阿皎朝着身侧之人的胸膛靠了靠,双手捂着男人的大手,认真道:“世子爷,奴婢不想惹夫人生气。而且……世子爷喜欢奴婢,奴婢很开心,可是奴婢的身份世子爷也是晓得的。其实——其实奴婢说实话,奴婢心里头的想法一直没有变过,等以后世子爷成亲了,能否念着往日的情分,让奴婢早些出府?” 这番话,无意是在萧珩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他好不容易才等到了她,正打算好好的补偿她,而且他觉得两人的相处极是融洽,可她心里却压根儿没有想过要留在他身边。 那她替他求得平安符,对他说得那番甜言蜜语,都是糊弄人的吗! 阿皎听他半晌不说话,赶紧讨好道:“以后奴婢不在寄堂轩,世子爷好好照顾自己。嗯,天色不早了,世子爷早些回去歇息吧。”这么大晚上的跑来跑去,还不累得慌。 还是不说话,阿皎有些无奈,想了想才伸手摸上他的脸。黑暗之中她看不大清楚,只轻轻摸了一会儿,才抬头准确无误的亲了一下他的唇。许是瞧不见彼此,她的胆子才大了一些。她亲了一下,见世子爷还没有反应,正翕了翕唇打算说话,男人却一把搂住她的腰,猝不及防的压了下来。 “咚”的一声,阿皎感觉到自己的脑袋撞到了床头,立刻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萧珩赶紧伸手替她揉了揉,一面揉着一面封住她的唇,将她低低的呜咽声吃进了嘴里,粗粗的喘起气来。眼下正是三月底,晚上睡觉的时候,她的身上也不过穿着一身薄薄的寝衣。她身子娇小,寝衣则显得松松垮垮的。 萧珩慢悠悠将手从寝衣下摆伸了进去。 阿皎忽的一怔,羞赧的伸手推了推他的胸膛。 可终究是抵不过他的力气。 阿皎以为他要对她动手动脚的时候,却察觉世子爷只是将手覆在上头,并没有任何不规矩的举止。方才世子爷的身子凉,这会儿却是热乎乎的,尤其是这掌心,暖得像汤婆子似的。阿皎忽然明白了他的举止,一时心里欢喜,下意识仰起头回应着他的亲吻。 萧珩被亲得一颗心都化了,之后对着臂弯中的人道:“那我以后每晚都过来。” 这说得都是什么话啊?阿皎的脸一下子烫了。她虽然喜欢他,可她怎么说还是个姑娘家,哪有……哪有这么和主子厮混的?而且这是清兰居,若是被夫人发现了,那她就不用再待下去了。阿皎赶紧摇头,说道:“世子爷别来找奴婢了。这段日子夫人正生气呢,若是世子爷想见奴婢,奴婢一定抽空去见世子爷,成不成?” 还抽空?他这是在等她临幸? 萧珩说什么都不肯同意的。 阿皎道:“奴婢今日身子不适,明日还要早起伺候夫人,世子爷早些回去吧。” 萧珩晓得她来了月事,自然不舍得再折腾她。只俯身又亲了几下,这才从榻上起来。他替她掖好被褥,又亲了亲她的额头,道:“你放心,过段日子我便同母亲说,让你重新回来。” 阿皎觉得自己简直拿世子爷没辙,只能乖巧的“嗯”了一声。她静静躺在榻上,听着他窸窸窣窣的整理衣裳,然后穿靴,起身在她的床头站了一会儿,最后才走出了房间,将门轻轻合上。 阿皎长嘘一口气弯了弯唇,心满意足的阖眼睡觉。 兰氏的卧房。此刻兰氏正沐浴完毕准备上榻,芳洲走了过来,小声对着兰氏道:“夫人,世子爷他……他去了那丫鬟的房间……” 兰氏心里“咯噔”一声,半晌都未说话。 芳洲打量兰氏的神色,小声道:“要不要奴婢过去瞧瞧?” 兰氏思忖片刻,神色复杂,之后才道了一句“不用了”。 · 萧珩沿着长廊往寄堂轩走去。寄堂轩灯火通明的,他走进院子,瞧着自己的卧房也点了灯,透过窗户纸,里面有走动的人影。 他忽的一怔,赶紧走了过去。 他大步走进卧房,正看见一个穿着一袭浅绿色丫鬟服的姑娘背对着他认认真真的替他铺着床。 萧珩看了一会儿,却见那人转过了声。 锦瑟没听到声儿,一转身就瞧见了世子爷,顿时吓了一跳,之后却是面带微笑,对着面前之人行了礼,柔声道:“世子爷,奴婢已经准备好热水了,世子爷可要现在沐浴?” 萧珩眉峰含着冰霜,一张俊脸看上去有些不近人情。他道:“你出去吧。” 锦瑟一怔,袖中的双手下意识的捏紧,战战兢兢道:“奴婢听说阿皎妹妹去了夫人那儿,这世子爷身边没人伺候总归是不好的,奴婢便擅自做主同如意姑姑说了……”她鼓足勇气抬了抬眼,露出一张白皙姣好的脸颊,墨玉般的水亮眸子看着面前的男子,似是乞求道,“以后,就让奴婢伺候世子爷吧。” 萧珩没出声,径直朝着净室走去。 锦瑟顿时面露欢喜,以为世子爷只默许了,赶紧跟上去准备伺候他沐浴,却瞧着前面的男子停下了步子,似是准备开口说话。 锦瑟压抑着心里的欢愉,竖起耳朵听着世子爷的吩咐—— “……滚出去。”   ☆、42|41| · 江修远见阿皎没有立刻拒绝,便知她心下有些犹豫。 江修远一鼓作气,说道:“阿皎姑娘,我晓得自己说这话有些唐突,可这些都是我的肺腑之言。”他心中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可还是顾及她的心情,忙道,“……你不用急着答复我,可以慢慢考虑。怎么说,这也是姑娘家的终身大事。” 江修远明白这终身大事有多重要,而且他将她视作珍宝,只要她肯考虑,不管让他等多久他都会等的。 阿皎没说话。 这位江公子说这话的确令她不知所措。可是她知道,这位江公子的家世比不世子爷差,而她也晓得自己是几斤几两,这身份可是一点儿都不匹配。所以说,就算没有世子爷,她也不会答应的。 可说实话,她心下还是有些感动的,因为江公子并未把她当成一个下人,而是一个普通的姑娘家,更知道令她心动的是什么——明媒正娶。 阿皎缓缓回了神,冲着江修远微微一笑,认真道:“多谢江公子,奴婢不用考虑,奴婢不愿。” 阿皎觉得,若是自己将这件事情告诉杏瑶,杏瑶知道她的回答之后,估计又会恨铁不成钢戳她的脑袋。可她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她说完这话,又向着江修远弯腰施了一礼,而后转身朝着下人房走去。 江修远定定的站在原地,眉宇间满是失落,却也没有因此而垂头丧气。他知道自己于她来说不过几面之缘,对于自己的一番说辞,自然也不大相信。可这是他头一回对一个姑娘产生爱慕之情。 除非阿皎姑娘嫁人,不然他是不会放弃的。江修远暗暗鼓励自己,之后才勾了勾唇。 年轻的男子身子颀长如竹静静立着,眉眼干干净净,让人觉得舒服又可亲。 阿皎回了自己的房间,伸手捂着肚子,只觉得小腹一下一下往下坠,又胀又疼。 她坐在榻上休息,想着往昔她来月事的时候,都是杏瑶照顾的她。到了寄堂轩之后,世子爷在她来月事的时候,也不大使唤她,大多是让她休息。因世子爷看重她,所以如意姑姑也会过来看看她。可到了清兰居,可有没人照顾她了。 阿皎弄了一杯热水暖暖肚子,听着开门的声音,发现芳洲走了进来。 芳洲见她的脸色有些难看,便关切问道:“怎么了?” 都是女子,阿皎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只道:“无碍,只不过来了月事。方才奴婢已经将燕窝送到陆姨娘那儿了,陆姨娘让奴婢转达她的谢意。” 芳洲只“嗯”了一声,之后见她小脸泛白,又知她是世子爷看重的,遂道:“今儿你身子不适,下午你就好好休息吧,夫人那儿我会交代。” 阿皎自觉不是那般娇气的人,也知自己刚来清兰居不能让人落下口舌,可今儿她的确有些撑不住,不知怎么回事,比之前难受了许多。她向来爱惜自己的身体,此刻也没有逞强,对着芳洲道了一句,“多谢芳洲姑姑。” 芳洲倒也没说话。她在夫人身边伺候了近三十年,最是清楚夫人的脾气,可也明白,夫人最疼爱世子爷这个儿子。眼下世子爷对这小丫鬟心心念念,以后这丫鬟说不准就飞上枝头了。眼下她施舍几分恩惠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得了休息,阿皎便干脆躺倒了榻上,整个人都缩成一团。 昨夜世子爷走了之后,她睡得并不踏实。今日又起得早,此刻的确有些乏了。不过刚闭上眼睛不久,阿皎便睡了过去。 今日江公子的话令她感触颇深,若她没有被爹娘卖进靖国公府,眼下也到了说亲的年纪。她会在村子里找一个老实本分的夫君,过着男耕女织的日子。 然后是生孩子。 幼时爹爹宠她,把她娇养着,虽不能同靖国公府的姑娘们相比,却也算得上是宝贝得紧了。家里有爹爹和娘亲,还有弟弟妹妹,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别提有多开心了。而她打小就喜欢读书习字,爹爹也喜欢教她。不过妹妹却是个不爱读书的,性子野得很,像个男娃一般和别的小孩子打架。原以为这样的日子能一直过下去,却不料爹爹居然开始嗜酒……她并不是一个没脾气的人,将她卖了,她想过日后再也不认这对父母,自己的亲手骨肉都肯卖,而且只值区区十两银子,心里自然有些怨恨。如今见她在靖国公府过得好好的,却写信问她要起前来了……杏瑶说她傻,她自己也觉得傻,可家里的弟弟妹妹,却是她舍不得隔断的。 想起青青和阿禹,阿皎就有些想念。 青青今年十三了,等明年及笄,就可以同祁隽成亲了。至于阿禹,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下次见着他的时候,恐怕又长高了一大截。 …… 迷迷糊糊的,阿皎也不晓得自己睡了多久,待觉得口干舌燥的时候,才想起来倒水。她觉得有些无力,翕了翕唇,发现身子被抱了起来,下一刻热水就递到了她的嘴边。 阿皎喝了几口,这才慢悠悠睁开眼睛。 看着榻边的男人,阿皎忽然想,若是今日说那番话的人是世子爷,那该有多好。 “还要喝吗?”萧珩一手拥着她,一手拿着瓷杯。 阿皎点了点头。以前她哪敢这么使唤世子爷啊,可眼下她却有些享受。她瞧着世子爷过去倒了水,再一次凑到她的嘴边。等喝够了,才抬起眼睛小声的问道:“世子爷怎么过来了?”她今日刚刚说过让他别过来的。 萧珩瞧着她这张小脸,觉得此刻脸色苍白的可怕。他晓得她是因为小日子,却也没想到这么严重。他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道:“有些烫,还有哪里不舒服?” 烫吗?阿皎也伸手摸了摸,觉得还成,便道:“世子爷不用担心,奴婢没事儿。” 萧珩这才神色一顿,目光直直的看着她的手背。他一把抓着她的手腕子,拧着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阿皎瞧着他紧张兮兮的,遂含笑道:“方才奴婢去陆姨娘那儿送燕窝的时候,恰好看到了五姑娘养的猫,瞧着挺可人的,便想摸一摸,结果不小心被抓伤了。” 萧珩顿时面露不悦,心道这么一个会照顾人的小姑娘,怎么照顾不好自己。若不是这会儿他不放心过来看她,也不晓得她一个人会睡多久。他怕极了这一幕,刚才看着她面色苍白的躺在榻上,吓得他顿时慌了手脚。 萧珩正要开口说话,却瞧着榻边有一块浅蓝色的汗巾。他怔了怔,将汗巾拿了起来,问道:“这是……” 这汗巾的料子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而且这样式还是男子的。 萧珩心里顿时就泛起了酸意。 阿皎忙解释道:“这是江公子的,刚才……刚才江公子见奴婢伤了手背,这才好心给奴婢包上的。”她悄悄抬眼看他,知他面色不佳,便知他心下在意,兴许还恼得很。她缓缓垂了眼,顿时有些不是滋味。兴许他是喜欢自己的,可在他的眼里,她这个出生贫寒的姑娘,大抵也抵不过荣华富贵的诱惑。可她真的是这般女子,今日江公子说要替她除籍,还说要娶她,她肯定答应了。 萧珩又问:“他同你说了什么?” 果真还是在意的。 阿皎想了想,忽然大着胆子道:“江公子说喜欢奴婢,还要替奴婢赎身,娶奴婢为妻来着。”她嘴角噙着笑意,打量着他的眼神,继续道,“江公子还真是个可爱的男子。” 萧珩晓得她说着话是故意惹他生气,她平日里看着温顺,却也是个有脾气的。他同她亲近,亲她摸她,可到底没有给她承诺什么。这江修远,他念在年纪轻,又是他的表弟,这才不同他计较。眼下他会来清兰居,也有一部分原因是知道江修远来了这儿。江修远性子执拗,认定的事情不会轻易改变,而眼下她又在这里在做事,自然是要遇着的。 却没想到江修远的胆子这么大。 娶她?除去他的身份不说,还得先过了自己这关才对。 萧珩没有继续问,只又探了探她的额头,然后弯腰替她拿了鞋子。阿皎愣了愣,诧异的看着萧珩,“世子爷?”然后便瞧着世子爷握着她的脚替她穿好鞋子。 阿皎忽然想起那日自己替他做鞋,他都不许让自己帮她换鞋,眼下他这般的身份,却为她做这种事情。她木木看了他许久,才被他轻轻用手拍了一下脑袋。 阿皎回了神,下一刻却被他腾身抱起。 她赶紧环上他的脖颈,小声问道:“世子爷这是要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把人带回去! 萧珩没说话,走到门前,然后一脚将门踢开,阔步走了出去。 阿皎被他这架势吓到了,赶紧道:“世子爷,你快把奴婢放下来。”这副样子若是被清兰居的下人们看到了,会如何想?而且……而且夫人也肯定会生气的。 萧珩却是不管,看了一眼怀中满是紧张的人,自顾自将人抱着走了出去。 阿皎简直那他没辙,只将脑袋埋到他的胸前。 阿皎觉得自己这辈子最出格的事情,大抵就是这件了。她不明白世子爷是怎么想的,国公爷本就对他不满,而他又迟迟不娶妻,后头还有一个像三公子这样的庶弟,他就不为自己的世子之位着想吗?阿皎拧着眉头,直到进了熟悉的寄堂轩,因她这一路上都低着脑袋,所以压根儿就不知道瞧见他俩这副模样的下人们是如何的表情。 可眼下到了寄堂轩,竹笙和如意的反应,倒是让她有些想到了。 阿皎耷拉着小脸,任由这个霸道的男人将她抱回了他的房间。阿皎这才制止,小声道:“世子爷,去我的屋吧?” 萧珩笑了笑,说道:“你房里的东西都收拾走了,哪里还能住人?”而后对着竹笙吩咐道,“赶紧去请个大夫。” 竹笙忙应了一声,而后匆匆走了出去。 阿皎顿时没话说,任由他将自己抱回了屋,可去得不是外间她平日睡得地方,而是直接抱进了里头。阿皎觉得世子爷有些不大对劲,待他将自己放在榻上准备替她脱鞋的时候,阿皎才立即阻止,疑惑的问道:“世子爷,你这是怎么了?” 萧珩看了她一眼,道:“以后不要见江修远。” 啊?阿皎怔了怔,她问得可不是这个啊。阿皎点了点头,一不留神他就替自己脱了鞋子,然后扯过被褥替她盖上。阿皎可不敢躺下去,直直的坐着。 萧珩将人放平,伸手替她整理了一下额发,道:“好生躺着。” “世子爷,夫人过来了。”外头忽的传来如意姑姑的声音。 “世子爷……”阿皎忙不敢的看着榻边的人,正欲起来,却又被他按下肩头躺了回去。 萧珩看着榻上之人叮嘱道:“我出去见见母亲。凡事有我,你不用担心。”语罢,他便起身去了外头。 兰氏正满脸怒气,她没有想到儿子居然会这般胡闹。大白天的,抱着一个丫鬟走来走去,这成何体统?兰氏一见萧珩出来,立刻走了过去,问道:“那丫鬟呢?这是打算安置在你房间了?萧珩,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这劈头盖脸的一顿,萧珩的脸色半点都没有改变。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启唇道:“母亲,儿子打算同阿皎成亲。” 兰氏怔了怔,之后道:“你这是疯了!”她气得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继续道,“我没将这丫鬟撵出府去,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如今你倒好,蹬鼻子上脸。要和她成亲?她这样的身份,就算当你的妾室都是抬举了。” 萧珩却一本正经,难得眉眼恭顺,道:“儿子没有疯。母亲之前不是一直念着儿子的亲事吗?眼下儿子终于有要娶的人了,母亲应该替儿子开心才是。至于她的身份,儿子早就想好的对策——韩先生至今未娶,膝下无子,上回儿子带着阿皎去明远山庄,韩先生对阿皎很是喜欢,愿意收她为义女,并将画艺倾囊相授。” 兰氏一时惊讶不已,瞧着儿子这架势,像是早就打算好似的。可这丫鬟来寄堂轩也不过数月罢了,哪里来得这么深的感情?她一直以为儿子是个感情寡淡之人,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就喜欢上一个姑娘,而且如此执着,竟连韩先生都说动了。 瞧着兰氏没说话,萧珩这才道:“还有一件事情,儿子要告知母亲,关于儿子的身体——” “如意,你们先下去吧。”兰氏忙打断萧珩的话,对着屋子里的下人们道。 如意此刻脸上满是震惊,待听到兰氏的吩咐,这才同里头的丫鬟们一道下去。 一时屋子里只余下兰氏和萧珩。 兰氏心里早就做好了准备,深吸了一口气,道:“你说吧。” 萧珩倒是个厚脸皮的,没像兰氏考虑的这么多,继续说着:“儿子身患不举之症,是以常年不近女色。这亲事,也迟迟未有着落。儿子知道母亲中意江家的两位表妹,可儿子到底不能害了她们。” 兰氏虽然早就想到了,可亲口听儿子说出来,还是有些震惊。好在她想到过,所以这会儿也没有太失态,只翕了翕唇,却说不出话。先前二房的那位,被人伤了子孙根,性子越发暴躁,可刘氏同萧晏儒都不舍得责备儿子,就连老太太对此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去。她本来对这事儿不上心,而眼下,却轮到了自己的儿子…… 兰氏身子一晃,而后坐了下来。她喃喃道:“那你要娶那丫鬟,是想瞒着这事儿?”那丫鬟身份摆在那儿,家里又没什么有出息的亲戚,而且儿子也喜欢…… 萧珩摇了摇头,然后才略显尴尬道:“儿子发觉,她同别的姑娘不一样,儿子对她有反应……” “咳……”虽是母子,可对于这种问题,兰氏也有些不好意思,只轻轻咳了一声。 只是这么说起来,一切都解释得通了。至于那阿皎如今还是处子之身,大抵是她这儿子身体长年累月,眼下没那么快能行男女之事。可有反应总归是好的,毕竟她想要一个嫡亲的孙儿。 这么一来,兰氏心里也犹豫了起来。 那丫鬟除去身份,举止谈吐挑不出错,只是容貌生得太扎眼了些。可当今皇后不但容貌出众,而且最爱打扮,所以这晏城的贵女们也不再藏掩姿色,纷纷效仿沈皇后的妆容穿着,将最美的一面呈现于人前,所以模样生得好也不是坏事儿。 萧珩知道兰氏心里头已经动摇了,便乘胜追击道:“这些年儿子的确没有尽过什么孝道,亲事也令母亲操心不已。眼下儿子想娶阿皎,也是想着早些让母亲抱孙子。再者,阿皎若是为妾,以后儿子也不会再娶妻,所以这妻妾没什么区别。” 兰氏却安慰道:“这病……兴许治得好也说不准。” 萧珩神情落寞,道:“儿子怕影响靖国公府的名声,而且……父亲也没有耐心等儿子治好。” 也是。若是萧晏泰晓得她这儿子是个不举的,那这世子之位……再说了,这种事情对于男子本就是顶顶重要的事情,若是被人知道了,那她儿子还有什么面子。她最是了解儿子,从小到大都是个好面子的,要不然这件事情也不会到了眼下再告诉她。 兰氏一时心里早就没了气,余下的全是担忧和心疼。 萧珩抬了抬眼,唤了一声:“母亲?” 兰氏看了他一眼,道:“容我先想想。还有,日后不要再如今日这般鲁莽行事,这丫鬟先留在你这里,我先走了。” “母亲慢走。”萧珩目送兰氏出门,这才翘了翘嘴角,转身进了卧房。 此刻阿皎诧异不已,腰板挺得直直的坐在榻上,瞧着萧珩进来了,这才试探得唤了一声:“世子爷?” 萧珩微微颔首,坐到她身边执起她的手,柔声问道:“方才我同母亲说的话,你可听到了?” 就在外头,她当然听得一清二楚了。可她还是有些无法相信,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不知道此刻自己该说些什么才好。世子爷说要娶她为妻,还说自己是个不举的,只独独对她例外。 阿皎怔了怔,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他的裤裆,然后红着脸道:“世子爷真的……唔,疼……”阿皎疼得叫出了声。 ——这人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咬她的嘴啊? 萧珩咬了几口,这才无奈的捏了捏她的脸颊,恶狠狠道:“我举还是不举,没人比你更清楚了,你可是亲自验过的。” 这人怎么这般不知羞啊。阿皎红着脸心里啐了一口。不过这会儿却是明白了他的话——他为了让夫人答应娶她,所以才对夫人说了这个谎。 而且……就连她身份的事情,他也早就替她打算好了。 所以说,他是真的想娶她,而不是让她做个暖床的通房。 萧珩见她一言不发模样呆愣,便发觉这往日机灵的小姑娘,此刻倒是有些傻气。 其实她身份的事情,自她刚来寄堂轩的时候,他领着她去见韩先生的头一回,同就韩先生说过了。他一直怕自己太唐突,她不相信自己,也想趁着两人相处的时间慢慢培养感情。 她到底年纪还小,两人的身份又悬殊,若是头一日见着她就说要娶她,估计会把她吓得不轻。 可现在呢?今日江修远这个不知死活的说要娶她。 以她的性子,自然不可能答应。可心里还是会忍不住拿他同江修远作比较,他多次同她亲近,甚是在榻上厮混,她兴许还会觉得自己只将她当成一般的通房丫鬟。 可哪个通房丫鬟像她这么威风,让自己这个主子伺候她? 萧珩伸手捧着她的脸颊,凝眸启唇道:“阿皎,与我成亲,好不好?”   ☆、41|40.39.5.8 · 锦瑟霎时就小脸苍白,攥着的双手手指也因用力而深深的嵌入掌心。 她木木的在原地呆愣了片刻,而后深吸一口,音色微颤的道了一句:“奴婢告退。”语罢泪眼婆娑急匆匆的跑出了卧房。 外头没有动静了,萧珩这才眉头舒缓了一些。 可他心里还是堵得慌。 今日见那小姑娘如此没有良心,他的确生过让别的丫鬟来伺候他的念头,好让她上心。他想知道,若是她晓得她一走自己的身边就有别人伺候了,她会不会在意?可细细一想,他这是在做什么?以前他觉得自己是了解她的,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会静静待在身边,睡觉的时候也像孩子般依偎在他的怀里,满脸的稚气。 可他却错了。 那是往日的她,并不是当下的她。 萧珩沐浴完,出了净室之后,卧房里也空荡荡的。 他一向喜欢安静,眼下却厌恶极了眼前这般的死水微澜,仿佛是在提醒他不过是个自作多情的孤家寡人。 夜虽深,可他却无心安睡。 顿了片刻,萧珩穿上袍子直接去了书房。 · 次日阿皎起得很早。 芳洲姑姑一大早就给她吩咐的活儿,将她安排到了清兰居的厨房,替厨娘搭把手。 阿皎知道,想来这国公夫人已经将她在寄堂轩做的事情差得清清楚楚的,所以才将她安排到了这厨房。厨房忙碌,不像国公夫人屋里伺候着的丫鬟,清闲又体面。清兰居厨房里也有几个与她差不多大的丫鬟,看她的眼神大多透着同情。 她之前在世子爷身边伺候,虽然不大出寄堂轩,可她的事儿靖国公府也是无人不知的。 如今,好端端的却被调到了清兰居的厨房,那以后的前程自然比不过待在世子爷身边的。简直是从天上一下子掉到了深渊,这样能不让人心生同情吗? 这靖国公府,有多少丫鬟想去世子爷身边伺候着,可这么多年来,能近身的也唯有阿皎一人。是以,多数人心里暗暗嫉妒,巴不得她早些失宠。如今果真失宠了。想来若不是看在老太太的面上,国公夫人也不是单单将人调到这儿这么简单了。 阿皎估摸着夫人也不会让她在厨房待太久,眼下只安分守己做好自己的事儿就成。 这一大早,萧珩便来了清兰居给兰氏请安。 兰氏如何不知儿子心中所想,心里恼着,索性磨磨蹭蹭了小半个时辰才出来。她一出来,见儿子身子笔直的站在内厅,梳着玉冠穿着锦袍,端得一股风流倜傥的风姿,当真是恍若天人,兰氏心里陡然生出几分骄傲,毕竟这么好的儿子,是她生的。但看这张俊脸,虽然是难得的好相貌,可眼下双眸略显青黛之色,俨然是昨日未睡好,兴许还是一夜未眠。 兰氏虽心疼,可更多的却是担忧。 且不说她这儿子为那丫鬟丢了魂,就是这副身子,也少不了她一顿操心。昨夜她也辗转难眠,越发觉得自己的猜测是真,一时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萧珩只字未提阿皎,同兰氏请安之后,又主动陪她对弈。 之前三年未见儿子,兰氏巴不得以后日日见着儿子,眼下虽说是沾了那小丫鬟的光,可兰氏觉着若是这样儿子就能念着她这个母亲,倒也不错。 母子俩棋逢对手,几局之后便到了用午膳的时辰。 兰氏见儿子没有要走的趋势,便知他是要留下来用午饭了,忙欢喜的吩咐芳洲多添了一双碗筷。萧珩将棋子放入棋篓中,装作无意的环视四周,却没有发现那小姑娘的身影。他垂了垂眼,之后同兰氏一道入席用膳。 待端着饭菜的丫鬟鱼贯而入,这才下意识的抬头,恰好对上刚端着托盘进来的阿皎。 阿皎也怔了怔,心道:世子爷居然来用烦了。之后便赶紧垂眼不再看他,只小心翼翼将菜端到桌子上,而后同其他丫鬟一道出去。 萧珩见人走了,这才忍不住对着兰氏道:“母亲把她安排在了厨房?” 听听,这是什么语气? 兰氏较好的面容略含薄怒,侧眸对着萧珩道:“那丫鬟的厨艺尚佳,安排在厨房不是正好吗?”这丫鬟就是用来使唤的,难不成还供起来? 萧珩蹙着眉,静静看着桌上的菜肴,道了一句:“儿子没口味,母亲慢用。”语罢,便是霍然起身走了出去。 兰氏“啪”的一声放下了筷子,顿时也就没了胃口。 · 萧珩生着一双大长腿,阔步往外走,衣袂翩然。他一抬眼便瞧着小姑娘就在不远处,忙急急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子。 阿皎整个人都往后头靠,直到后脑勺撞上来人硬邦邦的胸前,这才恍惚了一下。她转过身对上来人的眼睛,见他面色不悦,惊呼一声“世子爷?”然后赶紧将人拉到一侧,瞧着四周无人,这才问道:“世子爷不是在陪夫人用膳吗?怎么出来了?” 萧珩低下头,只亲昵的蹭了蹭她的脸颊。 阿皎羞得赶紧往后面躲,急急推着他的胸膛,道:“世子爷,这会儿奴婢身上都是油烟味儿,怪难闻的。”不仅如此,眼下还是大白天,光天化日的。 萧珩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指腹轻轻摩挲着,瞧着她白皙的小脸颊粉粉嫩嫩,一双乌溜溜的眸子甚是水亮。他见她鼻尖似是沾了灰,忙轻轻替她擦了擦,待瞧着整张脸都白玉无瑕,这才道:“厨房辛苦,我待会儿就同母亲说说。” “使不得。”阿皎忙阻止,“世子爷,奴婢一点儿都不辛苦,真的!” 萧珩没说话。 阿皎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眼神之中颇有些讨好。 萧珩低头看着她扯着自己袖口的小手,这才眉眼舒缓了些。他只想好好护着她,可偏生她不让自己护。萧珩有些挫败,勾臂圈着她的腰肢,然后将人带到假山后头,忙俯身抵在上头亲。昨日他一夜未眠,想着他走之后,她会不会也睡不着?她来了月事,身子会不是不舒服? 阿皎被迫使着仰起头,唇舌被咂吮的有些发麻,这地儿虽然隐蔽,可外头却又来来往往的人,若是被人瞧见了,那可就不好了。阿皎被吻得四肢无力,身子酥酥软软几乎要倒下去,好在男人的手牢牢拥着她的腰肢。她一时没了力气,只得将双臂勾在他的脖颈间,等他吻完了,才双眸盈盈看向他。 被这么一看,萧珩越发有些把持不住。 阿皎赶紧伸手贴在他的唇上,男人的动作乖乖停下,她才喘着气摸了摸他的脸,道:“世子爷昨夜没睡好?” 倒是晓得心疼他了。萧珩亲了一下她的指头,继而把她的脑袋摁在怀里,大手一下一下摸着她的背脊,只觉得她身子娇弱,小小一个,实在是惹人怜惜。他道:“昨晚在书房坐了一宿。” 阿皎听了暗暗蹙眉,道:“世子爷年虽轻力壮,却也要当心身子。” 得了她一句关切,萧珩眯了眯眼“嗯”了一声,然后在她的身上嗅了嗅,轻笑道:“还真是一股油烟味。”他平日素来爱干净,如何忍受的住这种味道,可偏偏此刻就这么抱着她闻着她身上的味道,他倒是有些不想松手了。 阿皎一阵脸红,羞赧的嘟囔一声,道:“世子爷这是在取笑奴婢了。” 萧珩捏了捏她的小脸,抵着她的额头道:“同我回去,好不好?”只要她应下,母亲那里他自会想法子。眼下见她在这里忙活着,他的确有些放心不下,饶是母亲不怎么为难她,却还有这清兰居的下人。那些个下人瞧着她一个小姑娘,一来就去了厨房干活,都道是可以随意揉捏的软柿子。别的地方也好,可这清兰居,他实在无法插手。 她何时见过世子爷这般耐心的样子,昨日她对着夫人应了下来,世子爷就算生气从此以后不再管她,她也觉得是理所应当的。可他却没有。阿皎心里感动,但晓得自己不能任性,不管世子爷多在意她,夫人终究是他的母亲。她一个丫鬟,闹得母子俩感情不和,那她的罪过可就大发了。 阿皎没有直接回答,只开口说道:“奴婢晓得夫人对奴婢有些不喜,眼下待了一日便让世子爷带走奴婢,那夫人心里会怎么想?世子爷,奴婢的确想待在世子爷身边伺候,可眼下奴婢来了这清兰居,也想好好做事。”她大着胆子踮起脚,勾着他的脖颈才勉强亲到他的唇,“奴婢喜欢世子爷,所以不想让世子爷为难,若奴婢真的受不住了,再来找世子爷,成不成?” 萧珩思忖半晌,觉得自己说不过她,只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应了下来。 他凑了上去,又乱亲了一通,这才作罢。 阿皎让他先走,一张小脸眼下粉霞漫天,黛眉弯弯,眸如秋波,瞧着不知有多娇媚。最是一张小嘴,此刻被吃得有些微肿。待她瞧着世子爷走远了,这才收拾了一下衣裳和裙摆走了出去。 阿皎回屋不久,杏瑶便听说了她的事儿过来寻她。她一走进阿皎的屋子,打量了一番则拧着眉不满道:“这夫人是不是存心为难你?怎么让你住这儿?” 许是穷苦人家出生,阿皎在住处上从来不挑,她客客气气的给杏瑶倒了水,道:“清兰居的下人房都住满了,所以我在住这儿。你今日怎么来寻我了?” 杏瑶撇了撇嘴,道:“还不是因为你的事儿,我今早听了吓了一大跳,更有一些嘴碎之人乱嚼舌根,说你……” 阿皎饶有兴致的看着她,问道:“说我什么?” 杏瑶笑了笑,凑近些道:“嗯,说你狐媚惑主,迷惑了世子爷,国公夫人看不下去打算处置你,可世子爷却存心护着你,国公夫人没办法,这才将你放在她眼皮子底下看着……”杏瑶见阿皎不说话,好奇的眨了眨眼,用手肘顶了顶她的胳膊,“嗳,这不是真的吧?” 阿皎将杏瑶的这番话细想了一遍,觉得里头说得大多是符合的,便点头道:“差不多吧。” “什么叫差不多!”杏瑶惊呼,之后又清咳了一声,面色尴尬道,“那你……你和世子爷有没有……那个呀?” 那个。 阿皎知道她指的是哪个。以前她觉得,只要世子爷不对她做这事儿,其余的她都是可以忍受的,可如今想来,世子爷还是为她着想,给她留了最后的余地。平心而论,同世子爷做过这么亲密的事情,以后她还能安心嫁人,踏踏实实过日子吗?阿皎垂了垂眼,想着男人关切的话语和霸道的亲吻,觉得这个面上看着成熟稳重的,其实心里头还是个小孩子,至少在她面前是。 她忽的弯唇,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有些害羞道:“我喜欢世子爷,世子爷也挺喜欢我的。” 看着她含羞带俏的神情,杏瑶的神色怔了怔,喃喃道:“那这是两情相悦了……可是,你不是一直想出府嫁人的吗?” 阿皎道:“嗯,我的确一直想。可是……”可是谁让世子爷这么讨人喜欢呢。 杏瑶明白了她的意思,见她终于情窦初开,心里头却是忧心忡忡的,“世子爷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你我都心知肚明,眼下你说他喜欢你,可若是喜欢你,为什么你把你从这清兰居带回去,而是眼睁睁的看着你被夫人欺负呢?” 这话说的…… 阿皎赶紧护短道:“世子爷同我提过好几回了,是我自己不愿的。”她顿了顿,从杏瑶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些不大对劲的地方,细细打量着她的面容,小声问道,“杏瑶,你不是一直希望我待在世子爷身边吗?怎么现在……” 杏瑶道:“我是怕你不懂感情之事,被人骗了真心嘛。阿皎,你可有想过,世子爷为何喜欢你,或者……世子爷是何时说喜欢你的?” 阿皎觉得杏瑶的顾虑在理。 她们这些当丫鬟的虽然大多想着飞上枝头,可最紧要的还是管住自己这颗心。男人的宠爱最容易让女人失了分寸,可偏生男人大多风流,说抽身就抽身,今日宠爱这个,明日宠爱那个,到头来伤心的都是女人。 只不过世子爷为何喜欢她,她的确是不知道。 阿皎拧着眉想了一会儿,眼下想起来,她刚到寄堂轩,世子爷就开始对她好了,只是那会儿她没在意,也不敢往这方面想。后来他送她首饰,同她一道回家……若不是那日她看到那自己的荷包从世子爷的身上掉下来,她压根儿就不知道世子爷对她存着这份心思,接下来便是上元夜,他亲了她。 那是她虽然告诉自己,是因为这人是世子爷,所以她才不敢反抗,可说实话,她心里还是喜欢的。毕竟若是那会儿她的主子是二公子,她肯定拼死反抗不许他轻薄的。 阿皎摇了摇头,道:“我也不大清楚。”难不成世子爷在她来寄堂轩的头一日就喜欢她了?这……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杏瑶知道她在感情上是个糊涂的,便抓着她的手认真道:“不管怎么说,你都要好好为自己考虑,千万别糊里糊涂就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阿皎懵里懵懂,点了点头。 · 如今陆氏又有了身孕,兰氏这个当正妻的,明面上怎么也得关心一下,便命人去库房拿些燕窝给陆氏送去。芳洲得了令便出去准备,恰好看到阿皎从房里走出来,便将她招呼过来,让她送去陆氏那儿。 阿皎直叹这陆姨娘是个有福气的,去年年底刚刚小产,这会儿居然又怀上了孩子。说起来,这位陆姨娘也算是对她有恩惠,那日的举手之劳,替她解了一个大|麻烦。 阿皎捧着燕窝去了陆氏那儿。 陆氏房里的丫鬟,一听这是国公夫人送来的,立刻客客气气将人迎了进去。陆氏怀有身孕不足两月,此刻一点儿都看不出来。她一般打扮的素净,眼下这浅杏色绣兰花的春衫衬得她皮肤白皙,姿容雅致,裙子不是束腰的,而是略显宽松,显然对这个孩子宝贝得紧。 陆氏瞧着阿皎,一眼就认出了她。 世子爷那儿的事情,也早就传到她的耳中。那时她就看出了她的与众不同,如今的确没出乎她的意料,这个小姑娘还真是有本事。萧珩是什么样的人,她最是清楚不过,目下被这小丫鬟迷得团团转,而以兰氏的性子却没有将人撵出去,这足以说明这丫鬟在萧珩心目中的位置。 陆氏垂了垂眼睫,含笑可亲道:“劳烦姑娘替我谢过夫人。” 阿皎面容恭顺,道:“陆姨娘客气了,奴婢一定将姨娘的话转达给夫人。那……奴婢先告退了。” 陆氏点了点头,见阿皎走了,这才将目光落在面前这燕窝上。 阿皎走出汀兰居,刚下了几个台阶,便瞧着不远处草丛里有只小白猫。那猫儿生得小只,瞧着胖乎乎的很是讨人喜欢。阿皎走了过去弯下身子打算逗一逗,哪知刚摸上这小猫儿的脑袋,耳畔却传来一个声音—— “小心!” 阿皎欲抬头,可手背上却忽然感觉到一阵疼痛。她愣愣看着自己的手背,发现已经被这只猫儿抓出了三条血痕。猫儿灵巧的窜入草丛里很快就消失不见了,而她的身前却被一阵阴影笼罩着。 阿皎抬起头来看着来人,惊讶的唤了一声:“三公子。” 萧瑭着一袭锦衣青袍,生得清俊可亲,温润如玉。 他看到了蹲在地上这小姑娘手背上的伤痕,这才道:“这猫儿是我妹妹养的,性子烈的很,最是不喜生人碰触。方才我瞧你伸手,正想提醒,哪知还是晚了一步。”小姑娘家的手嫩,这三道血痕异常明显,萧瑭想了想,道,“我房里有药膏,要不随我一道去涂下药膏,这么好看的手背若是留了疤痕,那便是可惜了。” 阿皎起了身,对着萧瑭行了礼,道:“三公子的好意奴婢心领了,这些小伤奴婢自己可以处理。”这位三公子是出了名的君子,自然不会对她如何。可她之前是世子爷的丫鬟,实在不宜同他有什么牵扯,若是被别人瞧见了,指不定有什么闲言闲语。 萧瑭见她神态从容,一时嘴角噙笑,也不再提。 阿皎又施了一礼,而后从萧瑭的身侧走过,出了汀兰居。 手背火辣辣的疼,阿皎想找块帕子擦了擦,却发觉自己身上根本没带帕子。她回到兰氏的住处,瞧见今日江家的几位姑娘公子来看望兰氏。她本打算将陆姨娘的话转达给兰氏,可如今也不好进去打扰,只好待江家兄妹出来之后才进去。 江修远是个眼尖的,一眼就看到了阿皎。 江碧薇瞅着自家哥哥魂不守舍的模样,便轻轻推了他一把。江修远会意,鼓起勇气走了过去。江碧薇看着哥哥走了过去,一时勾了勾唇,然后同妹妹一道进去自去见兰氏。 阿皎没有料到江修远会折回来,一时忙行礼,诧异的唤了一声:“江公子。” 江修远看着面前的小姑娘,见她容颜娇美,唇红齿白,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还未说话就红了耳根子。他低头看着她手背上的抓痕,立刻惊住,然后慌慌张张从怀中拿出自己的汗巾,也不顾男女有别,伸手就替她包了起来。 他道:“阿皎姑娘这是怎么伤着的?” 阿皎欲缩回手,可江修远却是固执的替她包好。虽然没有做过这种事儿,可他却是个细心的,将她的手背包的整齐,还继续叮嘱道:“你得赶紧去清洗一下涂些药膏,这伤痕我瞧着不浅。”他那两个妹妹,做绣活儿的时候被针扎一下都要皱好久的眉头,若是手背被抓成这副模样,都不知要伤心很久。 阿皎晓得他是一番好意,自然没有再拒绝,道谢之后才道:“奴婢要去忙活了,江公子进去见夫人吧。” “你在姨母这儿做事?”江修远怔了怔,心道:她不是萧珩房里的人吗? 阿皎点了点头,“嗯。奴婢今日刚调到夫人身边。” 江修远不悦的皱起了眉头,使得一张俊脸显得有些老成,却认识十分讨喜。他想起妹妹的话,又看着眼前这人,觉得那萧珩真是无情,竟然任由姨母把人要过来,随意使唤。这手也不晓得是怎么抓伤的。再看她如今身上穿的戴的,还有她的脸色…… 江修远袖中的手攥了攥,犹豫了片刻,突然深吸一口气启唇道:“阿皎姑娘,你……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突然听着江修远这话,阿皎有些被吓到,半天都回不过声。 江修远想着:既然你萧珩不珍惜,那就换他来守着好了。这阿皎姑娘若是同他在一起,他绝对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更加不用干这些粗活儿。 江修远是个一根筋,虽然只见了人家小姑娘几面,连话都没有说过几句,可他自小就读圣贤书,最是明白何为“情有独钟”。对于自己的亲事,他从来不讲究,在父母面前也早就说过,日后一定要娶一个自己喜欢的,不然宁可终身不娶。如今他遇着了,便觉得这小姑娘生得好看性子也好,他就觉得自己等的人就是她。 江修远看着阿皎的眼睛,语气认真的说道:“若是你答应,我马上就同姨母去说,她肯定会答应的。”别的不敢保证,兰氏对江修远还是颇为疼爱的,比之江家的两位姑娘亦是有过之而无不久。 阿皎明白他对自己的心思,也知道这位江公子是个洁身自好的翩翩君子。她对他很是钦佩,可如是要她给他当丫鬟或者当通房,她心里已经有了世子爷,怎么可能答应? 阿皎忙摇头,道:“奴婢多谢江公子的厚爱,奴婢心里只有世子爷一人。”她不拖泥带水,拒绝起来也是干净利落。 江修远顿时面露痛苦之色,但一想到她如今的处境,还是有些不忍。 她怎么能过这种日子? 他看着她的眼睛,再一次道:“我知道你喜欢萧珩,也明白……我的确样样不如他。可是阿皎姑娘,自打我第一眼看到你,我就……”他突然有些害羞,可这些都是实话,或许是因为她生得好看,可他知道,若是再出现比她好看一百倍的姑娘,他也独独喜欢她一人。江修远没有退缩,眼神之中满是少年男子的炙热和真诚,他继续道,“若是阿皎姑娘肯给我一次机会,我就立刻帮你脱籍,然后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娶你为妻,这一辈子绝不纳妾。” 阿皎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翕了翕唇没有说话,因为她能感觉得到——此刻江修远说得话字字真心。   ☆、43|42| · 阿皎一时不知如何作答,见世子爷眉眼认真,半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的。也是,适才他都同国公夫人那般说了,又岂是玩笑话?可她诧异于他对自己的感情,比她对他来得要深得多。她一直记着自己的身份,所以处处保留。她甚至想过现下与他相守,可他若有了名正言顺的妻子,她就离开。 可眼下他却说要同她成亲。 阿皎觉得脑袋一片空白,双唇翕动,才道:“世子爷为何喜欢奴婢?”今日杏瑶同她说得话,她也暗暗想过,实际上世子爷对她的喜欢的确来得太过突然。她一个小丫鬟,不过十三四岁,以前同他素不相识,硬要说出一点,也只不过是她的长相稍稍出众些罢了。 可她晓得世子爷并不是这般肤浅之人。 萧珩见她紧张,知晓这终身大事的确需要斟酌。可他自信她是喜欢他的,只要她答应嫁给自己,这所有的一切他都会替她摆平。目下听着她的问题,萧珩心道:若说是上辈子就喜欢她了,她会是如何的表情? 萧珩道:“阿皎,我第一眼看到你,就想同你亲近。” 男人的声音低沉清润,温柔的好似冬日的暖阳打在脸上,让人舒服的不得了。她忽然觉得有些害羞,这般的话语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哄她的,可她听了确实是开心。说他不近女色,可偏生他这般会哄人。 阿皎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很快,想着他对自己是一见钟情,她心里也甜滋滋的。 她咬了咬唇,含糊的“嗯”的一声,却没有什么表示。此刻白皙的小手扯着被褥,手心儿都有些冒汗,湿哒哒黏糊糊的。 紧张吗?她当然紧张。 小时候她一直以为,日后自己要嫁的夫君,定是爹爹替她选的。成亲之后,像爹娘那般恩爱,然后生儿育女。进了靖国公府之后,她庆幸自己没有被安排到府中几位公子的身边,想着日后这夫君恐怕要她自己来寻——人老实些,肯吃苦,也就能过日子了。可今日,不过短短半日,就有两个男子同她求亲。 对了,江公子! 阿皎忽然有些明白了。 她抬起眼,问道:“世子爷是因为江公子吗?”她方才同世子爷说得话,的确有故意的成分,却也没有想过让他娶自己来着。而且……阿皎忙扯上他的衣袖,道,“奴婢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对于江公子的话,也当是江公子一时冲动罢了。世子爷,我并没有答应。” 萧珩有些哭笑不得。 到这份上了,为何不信他他是真心想娶她呢?萧珩握着她的纤细白皙的手腕子,说道:“今日江修远那厮同你说这话的时候,你难不成心里没有想过,为何说这话的人不是我?” 被戳穿了心事,阿皎不敢看他的眼睛,只小声道:“奴婢没有。” 萧珩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说道:“你说得是不是真心话,我岂会看不出来?阿皎,母亲那里我会想法子,只要你应下就成。” 她刚才已经听到了,所以也知道他如何安排自己的身份,遂道:“韩先生他……” 萧珩道:“韩先生曾在我面前夸你乖巧懂事,而且合他的眼缘。你不也挺喜欢韩先生的吗?你也知道,韩先生都这般年纪了,却一直不肯成亲,就连皇上和皇后都想着替他安排一桩亲事,可韩先生却是固执的很。不成亲倒也无妨,可日后年纪大起来了,总归是要有人尽孝的。韩先生是我的师父,我尊他敬他,所以想找个人同我一起……”他停了下来,俯身亲着她的额头,说道,“阿皎,与我一道尽孝,可好?” 他的语气一点儿都不像平日那般霸道,反倒是多了商量的成分。阿皎想,她是喜欢他的,只不过身份的问题,让她望而却步。眼下他都安排妥当了,她没理由再矫情什么。她之前没有喜欢过的人,如今喜欢一个男子,应当毫无保留的将自己的一切都给她,她自问这方面做得不够好,想得也没有像他这般远。 阿皎翕了翕唇正要回答,外头竹笙已经请了大夫回来。 萧珩摸了摸她的额头,还是觉得有些烫手,也不急着问她要答案,只让大夫进来瞧瞧,毕竟还是她的身子顶顶重要。 其实也不过是小小的风寒,而且发现的早,并不打紧。 大夫开了药方,萧珩命竹笙下去煎药。 之后萧珩又命人去厨房做了一碗红枣糯米粥。 阿皎安静的靠在男人的臂弯里,见他亲手喂自己喝粥,顿时觉得有些不大习惯,忙抬手道:“世子爷,奴婢自己来吧。”她不过是小小风寒外加来了月事,又不是缺胳膊断腿的,这喝粥的力气总归是有的。 萧珩却是面露不悦,固执的将汤匙凑到阿皎的唇边。 阿皎无奈,只张嘴吃着。 之后两人都没说话,不知不觉就将这粥给吃完了。萧珩将瓷碗搁到一旁,然后拿出汗巾给她擦了擦嘴。他素来没有做过这种照顾人的事儿,如今做起来倒也觉得有些新鲜。 萧珩有些上瘾了,又打算伺候她洗脸净手。阿皎却吃不消了,忙道:“世子爷,奴婢自己来就成了。” 萧珩无奈,只拧好巾子递给她。 两人洗漱完之后便一道上了榻,屋子里没有留灯,一下子就变得黑漆漆的。身边的男人身子有些烫,一个劲儿的往她身边靠,双臂扣着她的腰肢,将脑袋埋在他的颈间。阿皎有些受不住这么亲密的姿势,可她心里头却很是踏实。想着若是以后自己真的同他成亲了,大抵也会像这样同床共枕,耳鬓厮磨,许是还要亲密的多吧。 昨夜萧珩一宿未眠,如今倒是一沾枕头便睡着了。 耳畔是浅缓的喘息声,阿皎睁着眼睛有些无法入眠。她稍稍侧身,伸手抚上了身旁之人的脸颊,摸了一会儿之后则是弯了弯唇,凑上去亲了一下。 · 兰氏从寄堂轩出来之后,则是烦躁不安。今日儿子将身体的事情告知了她,那便是拉下了脸面,也足以说明他想娶那丫鬟的决心。 可堂堂靖国公府的世子爷,怎么能娶一个丫鬟? 真是孽缘! 兰氏回了清兰居,坐在湘妃竹黑漆描金菊蝶纹靠背椅上,眉头却蹙得紧紧的。一旁的芳洲瞧着兰氏这副表情,便知她此刻甚是烦恼。可不是吗?世子爷居然要娶一个丫鬟,而且还如此的执着,国公夫人这个当母亲的如何能不烦心? 芳洲道:“夫人……打算如何?”她晓得,夫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世子爷娶那丫鬟的,可此刻露出这般的神情,倒是有些令她捉摸不透,夫人难不成真的在考虑? 兰氏满脑子都是儿子认真执着的话语,儿子自小就没有求过她什么,此刻因要娶那丫鬟,这才稍稍低了头。可她也明白,那不过是因为儿子看在自己是母亲的份上罢了。若是她不答应,那会如何?儿子不在意荣华富贵,兴许带着那丫鬟游山玩水,做对闲散鸳鸯也说不准。 所以说,横竖这儿子是铁了心要娶那丫鬟。 正当兰氏苦恼之际,芳洲小声道:“夫人,六姑娘过来了。” 萧玉缇是听说了自家哥哥的出格举止,这才匆匆赶来。她晓得哥哥喜欢阿皎姑娘,昨日娘亲将阿皎姑娘带回府安置在清兰居,哥哥肯定不可能不管不顾的,可眼下这举止也太冲动了。她进了清兰居,瞧着主位之上自家娘亲愁眉不展,这才赶紧上前安抚,说道:“娘,你别同哥哥太计较,他那人就是一根筋,性子又臭又硬。” 晓得女儿也听说了,想来这靖国公府也传得差不多了。兰氏抬眼,对着萧玉缇道:“你哥哥说,要娶那丫鬟为妻。” 萧玉缇顿时嘴巴张的大大的,诧异不已。 她原以为顶多是个宠爱的妾室,眼下居然是当妻子。萧玉缇一面对此感到惊讶,一面暗暗冲着自己的哥哥竖起大拇指:好气魄!敢当着娘亲的面说要娶阿皎姐姐,显然是喜欢极了阿皎姐姐。 可…… 萧玉缇嘿嘿一笑,估摸着这会儿娘亲气得不轻,赶紧殷勤的端茶,说道:“其实阿皎姐……那丫鬟的确挺乖巧懂事的,你看啊,虽然那些事儿出格了些,可都是哥哥主动的。阿皎她老实本分,做事低调,若是换个人,估计早就仗着哥哥的宠爱在靖国公府作威作福横行霸道了。平日里我去寄堂轩的时候,也瞧着两人都是规规矩矩的,而且阿皎做得饭菜很合哥哥的口味,你瞧瞧,这几个月哥哥的脸色是不是好了很多……” 一想起自己儿子的脸色,兰氏也心道:那丫鬟的确是个会照顾人的。 萧玉缇又道:“咱们靖国公府有哥哥和娘亲,哪里还需要一个身份多尊贵的嫂嫂?你都不知道,平日里女儿去赴宴的时候,那些个贵女闺秀们,个个都是弱不禁风的,整日就知道梳妆打扮,若是娶回来哪里是照顾哥哥,指不准还要哥哥照顾人家呢。” 瞧这女儿,对那丫鬟也是赞不绝口。可兰氏却没有将这些话听进去,她最担心的从来都不是这个问题,而是子嗣。兰氏想着那丫鬟,生得貌美,又干干净净的,身段也是极好,一看就是个好生养的,只要平日再吃多一些,稍胖一些就更好了。不过女儿的话也并无道理,他们靖国公府已经是隆宠极盛,世子夫人也不需要多尊贵的身份。 可那丫鬟也太低了些。 兰氏道:“瞧你们一个个,都为那丫鬟说好话。今儿你哥哥出了同我说了亲事之外,还给那丫鬟安排了身份。说是韩先生愿意收那丫鬟为义女。” “韩先生?”萧玉缇讶然道,“韩先生可是当今沈皇后的亲舅舅,膝下无儿无女,若是阿皎姐姐成了韩先生的女儿,那可是沈皇后的表妹了!”语罢却心中暗叹:哥哥真是想得周到,竟给阿皎姐姐安排了这么一个大靠山。要知道皇上最宠爱沈皇后,为她虚设后宫,而韩先生不但是沈皇后亲近的娘舅,亦是她学习画艺的先生。这阿皎姐姐往韩先生身边一靠,那便是同皇室沾边了。 萧玉缇自知自己反应太过,打量了一下兰氏的面容,小心翼翼试探道:“娘,既然哥哥想的这么周全,娘为何不成全哥哥呢?娘不是一直想着哥哥成亲吗?” 兰氏道:“就算我应下,你爹爹和老祖宗也不会同意的。” 这话说得倒也是,兰氏虽是萧珩的母亲,可在这靖国公府当家的还是萧晏泰。萧珩的身份摆在那儿,要成亲肯定是要过了萧晏泰和老太太那一关的。 萧玉缇心下一喜,道娘亲这是允了。 这段日子,她也越发喜欢阿皎姐姐,若哥哥真有这本事,说服了爹娘和老祖宗,这亲事恐怕也不远了。她及笄之后就要出嫁,想着若是哥哥能在她出嫁之前成亲,那该有多好。如今倒是有望了。 · 次日阿皎慢悠悠醒来,发觉榻边已经没了人。 想着昨日世子爷同她说得那番话,像是做梦一般。可眼下她在世子爷的榻上醒来,那绝对不是梦了。阿皎觉着自己出了一身汗,此刻背脊有些黏糊糊的,不大舒服。她正打算回下人房梳洗沐浴一番,如意却是走了进来。 阿皎有些窘迫,对着如意行了礼。 如意却是面容和善,说道:“世子爷这会儿去了老太太的半锦堂,方才吩咐我让我好生照顾你。昨日发了烧,想来身子也出了一身汗,特意在净室给你准备了洗澡水。” 她怎么能在世子爷的净室沐浴呢? 阿皎摇了摇头,道:“多谢如意姑姑了,奴婢还是回下人房吧。” 如意哪里肯让她走?按照如今这形势,说不准前面这个小丫鬟就成了世子夫人了。如意挽着她的手将她领了进去,说道:“你身子可还有力,要不要我……” 阿皎立即摇头,见如意这般热情,她也是妥协了,忙道:“奴婢自己来就成了。” “那好,有什么事儿就尽管叫我,我就在外头。” 阿皎道:“嗯,奴婢晓得了。”她瞧着如意走了出去,这才松了一口气。 阿皎脱了衣裳进了浴桶,想着自己同世子爷共用一个浴桶,心下还是有些害羞的。她将右手搁在浴桶边沿,毕竟这手背昨日刚被挠伤,若是沾了水可就不好了。阿皎瞧了瞧自己的右手手背,昨晚世子爷亲手给她抹了药膏,这会儿看上去好像好了不少。 以前她怎么没发现,世子爷原来这么会照顾人呢。 阿皎嘴角一翘,心里有些小窃喜。以前她总是不明白,杏瑶这么一个大大咧咧的姑娘,一见到三公子就跟丢了魂似得,如今瞧着自己这般,简直比她还甚。 沐浴罢,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又拿起巾子擦着自己的头发。 头发的尾梢有些湿了,正滴着水。 她坐在绣墩上擦着歪着头擦着头发,丝毫没有察觉到进来之人的脚步声。待萧珩走到她身后的时候,这才令阿皎惊了一惊,她唤了一声:“世子爷?”正要起身,却被萧珩按住了肩膀牢牢坐着,然后接过她手里的巾子替她擦拭头发。 小姑娘有着一头乌黑柔软的长发,让人有些爱不释手,萧珩难得见她披头散发的模样,擦完之后则是用手挑起一撮,他低头嗅了嗅,含笑道:“真香。” 这般的容貌气度做出这等举止,还真是风流又轻佻。 阿皎顿时羞赧,暗道世子爷真是不正经,之后才道:“方才如意姑姑说,世子爷你去了半锦堂,老太太她可有……” 萧珩搂着她瘦弱的肩头,说道:“昨日之事虽然有些出格了,不过祖母见我肯碰女子,心里头还是欢喜的,只告诫我凡事不能太过,并没有责备什么。” 阿皎知老太太对这个嫡孙的宠爱,一时也就放心了。她低垂眼帘不说话,萧珩也不言不语,两人倒是陷入了一番沉默。萧珩按捺不住,伸手抚着她的眉眼道:“你在这里休息几日,等小日子过了,风寒也好得差不多了,我就带你去见韩先生。” 一个大男人,把姑娘家的小日子挂在嘴边,而且还说得这般顺溜,当真是个厚脸皮的。阿皎心里腹诽一番,一想到韩先生,突然发起愁来。她虽仰慕韩先生,却也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成为他的女儿。 她一时发愁,萧珩见着忙安慰道:“我知道这样委屈了你,若我真心想娶你,自然不用在意这身份,只管带着你远走高飞便是,可是阿皎——” “奴婢明白的。”阿皎忙抬头道。国公夫人就这么一个儿子,世子爷再如何的胡闹,也不能由着性子来。他是靖国公府的世子,能为她做到这种程度,已经是最好的了。她乖巧的偎在他的臂弯中,道,“奴婢也不想过居无定所的日子。”她只想踏踏实实的过下半辈子。 萧珩道:“那你是答应了?”他面颊含笑,心里正欢喜的紧,只低下头去亲她的嘴,吃着她的小舌吮的咂咂作响,末了才喘息抵着她的额头道,“我昨儿都想好了,若是你答应你,就算是绑着,也要将你绑在我身边。”前世他虽然对她不算好,却也是能给的都给她了,除却一个正正经经的正妻身份。如今他耐着性子,反倒是适得其反,不但没有令她深爱上自己,反倒是令自己越陷越深。 之前他想,远远看着她过得好就成,可人的欲|望哪能自己控制的? 阿皎听了只痴痴的笑。 萧珩却突然来了兴致,拿起一旁的梳子替她梳起头发来。阿皎诧异不已,抬眸问道:“世子爷会梳姑娘家的发髻?” 萧珩想着,平日里也就两个花苞髻,瞧着也挺简单的,便也随口糊弄了一句。可偏生她的头发又软又滑,梳起来很是费劲儿,他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平日里做事都是稳如泰山的,眼下倒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了。 阿皎见他不但不会梳,而且还将自己的头发弄得乱糟糟的,一时也忍不住开了口,“还是奴婢自己来吧。” 就他这个梳发,也不晓得要梳多久。而且就算梳好了,也是不能见人的。 萧珩有些尴尬,轻咳一声,任由她将梳子从自己的手里拿过去。 她一双小手不似一般的下人那样粗糙,生得白嫩纤细,跟个嫩生生的春笋般。瞧着她动作熟稔,不过几下便梳好了,这髻上除了两根浅绿色的发带倒是没有任何的装饰物。可偏偏她这般的年纪,清水出芙蓉般,最不需要外物加饰。 萧珩瞧着她的眉眼,心想:这么个小小的人儿,以后就要同他夫妻一体同风共雨…… 他虚虚搂着她的身子,正想亲亲她的小脸,却听得外头传来竹笙的声音:“世子爷,国公爷过来了。” 阿皎一怔,想着国公爷是个威严的主,倒是有些惊慌,为这世子爷担忧了起来。 萧珩却是含笑捏了捏她的手心,安抚道:“不用担心,我出去瞧瞧便是。” 阿皎颔首,目送他出去。 她缓缓低头攥着手里的梳子,暗自咬唇,一颗心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揪着一般,七上八下的。   ☆、44|42| · 靖国公萧晏泰正负手立在外头。 厅中的奴仆见这国公爷面若玄冰,心情不好,皆是低着头,战战兢兢的,连大气儿都不敢出。 昔日萧晏泰也是个容貌端正的俊美男子,要不然先帝也会不亲自给表妹选了这个一个佳婿。如今萧晏泰虽然四十开外,看着却也是成熟威严,器宇轩昂。 他见萧珩进来,眉眼又冷了三分。 萧珩着一袭锦衣白袍,腰系玉带,佩着上好的羊脂玉,风姿无双,加之他生得高大颀长,容貌俊美,越发是丰神俊朗,是个清风朗月般的神仙人物。 他见萧晏泰,行了一礼,客客气气唤了一声:“父亲。” 萧晏泰冷哼一声,胸腔内满是怒意。 他最是看中男子的品性,这儿子虽然沉默寡言,却也是个君子人物。昨日那事儿,老太太虽然没有责备一二,只是劝诫几句,可他心里却是不悦,这才专程来了寄堂轩处理此事。身为靖国公府的世子爷,竟然做出如此出格的事情?他平素最是不喜那二房萧琮,便是因为他沉迷女色,骄奢淫逸,如今却未想到——儿子今日也被一个丫鬟迷得团团转。 这让萧晏泰如何忍得? 萧晏泰语气冰冷道:“你若还唤我一声父亲,就立刻将那丫鬟赶出府去,从此以后一刀两断。” 萧珩薄唇微抿,继而嘴角一翘,才眸色淡淡道:“父亲今日来,若是为得这事?” “你只是什么态度?”萧晏泰面色铁青,道,“你身为国公府的世子,自要注重平时的行为举止,如今做出如此败坏品行的事情,难不成我这个当父亲的还教训不得?我过来是让你自己处理,若是你无法处理,那就由我这个父亲出面。咱们靖国公府留不得这般狐媚的丫鬟。” 萧珩眉头一敛,语气清冷道:“恕儿子难以从命。” “你……”萧晏泰伸手指着萧珩,道,“逆子!你这是要气死我!” 这般的年纪,好端端的不成亲,非得跑去外头,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了,却不成家立业,而是同一个身份卑贱的丫鬟厮混,这像什么话! 萧珩素来同萧晏泰无话可说,眼下如此不对盘,一时也缄默不语,懒得搭理,只与萧晏泰一人破口怒骂,显然是气到极致。 偏生萧珩这副态度,越发令他恼怒。 阿皎不放心,只出了屋子来了内厅。瞧着这国公爷脸色这般骇人,一时也有些害怕,却仍是鼓起勇气进去,恭恭敬敬朝着萧晏泰行礼道:“奴婢见过国公爷。” 萧晏泰晓得这位便是儿子中意的丫鬟,遂往她身上瞧。 见着小姑娘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个子娇小玲珑,一看便是个乖巧讨人喜欢的姑娘。再看她这张脸,生得雪肤红唇,粉颈菱唇,的确是个容貌出挑的。只不过身为一个丫鬟,长得也太美了些。一时萧晏泰蹙起了眉,心道“儿子都二十六了,居然还被这么一个如此稚嫩的小姑娘迷了心窍,当真是糊涂。 萧珩低头看着她,小声道:“不是让你好生待在屋子里吗?怎么出来了?”他见她小脸比平日苍白一些,一时有些心疼。 阿皎心道:她这不是担心他吗? 这事儿不单单是世子爷一个人的责任,没理由让她躲起来由他护着自己。 萧晏泰对着阿皎道:“你来得正好,待会儿你去账房领点银子,收拾东西走人。我们靖国公府容不得像你这种没有规矩的下人。” “父亲!”萧珩忍不住出声。 萧晏泰见他又要说什么,一个气恼,便抓起手边的天青色汝窑茶盏就砸了过去。 萧珩心中“咯噔”一下,而后迅速反应过来将身侧之人牢牢护在身后。 “啪——”的一声。 茶盏落在地上,直接摔成了碎片。 阿皎吓得小脸惨白,忙抬头去看面前护着她的人,却见世子爷额角出血,血迹蜿蜒而下,沿着眼角流淌下来。阿皎惊呼一声“世子爷”,这才急急从怀里拿出帕子替他擦血。 萧珩一张俊朗阴沉沉的,瞧着阿皎伸手替他来擦,只一把抓起她的手腕子往外头走。 萧晏泰也未料会砸中儿子,顿时有些愣住,可瞧着萧珩转身就走,一时气得差点昏倒。 逆子!逆子!真是要气死他!萧晏泰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恼得额头突突直跳,说不出话来。 阿皎的腿比不上萧珩的,如今萧珩阔步往前走,她小跑着才能跟上她的步子。她瞧着他额头还在流血,顿时慌的手脚冰凉。 直到两人进了屋子,她才赶紧去打水为他清洗伤口。 她拧着巾子,让他坐下,轻轻替他擦拭,翕着唇小声问道:“世子爷,疼不疼?”都成这样了,肯定是疼的呀。可这国公爷也真是的,居然下这般狠手。阿皎替他治了血抹了药,之后才喃喃道,“这额角若是留疤了可就糟糕了。” 她晓得世子爷屋子里的药膏肯定是顶顶好的,却也还是担心,毕竟这是伤在脸上。 萧珩却是柔声问道:“可吓着了?” 阿皎放下手中的小瓷瓶,摇了摇头道:“没有,奴婢……奴婢只是担心世子爷。” 萧珩嘴角翘了翘,道:“不过一点小伤,有什么好担心的?若是留了疤也没关系,只要以后你不嫌弃就成。” 瞧这话说的,是有多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阿皎伸手摸着他的脸,心想:这么好看的脸,是不该留疤的。阿皎故意撅着嘴道:“奴婢喜欢世子爷的容貌,所以若是世子爷的脸上留疤了,奴婢可是会嫌弃的。” 萧珩握着她白嫩的小手咬了一口,道:“真是个小没良心,若不是我反应快,这疤痕眼下可是要落在你的脸上了。”萧珩看着她一张小脸腮凝新荔,肤如凝脂,这般梨花胜雪的容颜,若是留了疤,那才是真真可惜。加之她皮肤娇嫩,那茶盏砸到脸上,不单单是这点伤痕了。 说着,他一把勾着她纤细柳腰往自己的怀里带。 阿皎本就是心疼内疚,这般一说,越发是愧疚不已。她张开双臂搂着他的精瘦窄腰,小脸往他的身上蹭,像只软糯糯的小奶猫,小声说道:“是奴婢的错。” 萧珩捏着她腰侧的软肉,轻笑道:“认错倒是快。原本念着你身子不适,想着在这儿住上几日再走,眼下我实在是不放心。阿皎,你待会儿便去收拾一下东西,我带着你去明远山庄。韩先生那儿我早就替你安排妥当了,庄子里也为你准备好了房间,就等着你过去。” 阿皎没想到会这么快。 可今日国公爷的态度她也是看到了,她留在这儿,反倒越发惹得国公爷生气了。可毕竟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临时做出这样的安排,她的确有些无法接受。 只是眼下瞧着世子爷都为她这般了,她不能再退缩。 阿皎点头“嗯”了一声,乖巧说道:“奴婢都听世子爷的。” 萧珩欣慰,知她刚刚起来,又这般折腾,都还没用过早膳,便命竹笙去厨房准备早膳。阿皎落座,瞧着桌上简单的早膳,心下有些拘谨。萧珩见状,则道:“我再陪你用一点吧。” 阿皎点了点头,心道:总比他看着自己吃要好。 语罢,萧珩便掀袍落座,替她盛了一碗热腾腾的小米粥。 阿皎捧着碗小口小口的吃着,瞧着这世子爷没怎么吃,便从碟子上拿起一块牛乳菱粉香糕递到他的嘴边。萧珩瞅着她难得的殷勤,便也不客气的咬了一口,舌头不小心舔到她的指尖,害得阿皎一阵脸红,赶紧收回手,然后继续低下头喝粥。 萧珩见她粉霞满面,娇羞可掬,看着更是欢喜的笑出了声。 阿皎红着脸,心里却是暗暗腹诽。 皆道是有情饮水饱,眼下这一顿简简单单的早膳,用起来也是浓情蜜意,羡煞旁人。 用完了早膳,便要去收拾东西。 阿皎的东西都在清兰居,萧珩本欲与她一道去,可阿皎却是拒绝了。眼下他的额头弄成这副样子,不好出去招摇。而且昨日世子爷同国公夫人一番话,眼下国公夫人也不会再为难她。萧珩觉着在理,却也还是放心不下,便让如意一道陪同。阿皎无奈,只能点了头。 阿皎去了清兰居,却也没碰着兰氏。 收拾好东西之后,阿皎便让如意替她带回去,她却是去了半锦堂找杏瑶。 在这靖国公府,杏瑶是她最亲近的人,眼下她要走,自然要同她道个别。昨日她同世子爷的事儿,眼下这国公府也是无人不知的,杏瑶见她要走,也是吓了一大跳。 “是国公夫人赶你走?世子爷不护着你吗!” 见杏瑶如此着急,阿皎摇了摇头,道:“就是因为世子爷护着我,才让我出府。”她并未将世子爷要娶她的事儿同杏瑶说,毕竟这事儿眼下八字还没一撇,她道,“世子爷只是将卖身契给了我,放我回归良籍。” 杏瑶愣住了,忙抓着阿皎的手,道:“这真是天大的好事啊。”原想着要在这府中再熬上几年,可那时候都过来适婚年纪,哪能寻到什么好亲事?眼下却不过刚及笄,能出府简直是天大的喜事儿。杏瑶为她感到高兴,却也忍不住红了眼眶,道,“这府中我只有你怎么一个好姐妹,我还真心舍不得。” 她也舍不得啊。 阿皎拿起帕子替她擦了擦眼泪。杏瑶这人素来不落泪,同她共事这几年,也鲜少见她这般。阿皎道:“别哭了。你若哭了,我也快忍不住了。” 杏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伸手轻轻捶了她一拳,道:“这么好的日子,你哭什么呢?不过……你和世子爷都那样了,世子爷真的舍得放你走?” 阿皎没说话。 世子爷当然舍不得她了,可世子爷的安排她也不好多说,毕竟韩先生那里还没定下来。她固然崇拜韩先生,可要唤他一声爹爹,她总觉得有些便扭。 杏瑶却是想到了什么,开口道:“难不成……世子爷想让你当外室。这可使不得,世子爷既然放你归籍,你应该好好找个男人嫁了。你瞧瞧你生得这么好看,又年轻,性子也好,没有理由委屈自己。”她知道阿皎不是个贪图荣华富贵的姑娘,所以肯定不会愿意当世子爷的外室。 阿皎道:“你瞎说什么呢,世子爷才不会这么做。”她有些害羞,垂着眼睫如蝶翅般微微颤动,道,“其实……其实我同世子爷还没有发生那事儿,所以日后还是能清清白白嫁人的。” 这到是件令人诧异的事情,杏瑶睁大了眼睛,也不细问原有,只对着阿皎道:“当真是个有福气的,那你以后可要好好过日子。”说着杏瑶又暗自神伤,小声喃喃道,“也不晓得以后咱们还能不能再见面?” 阿皎开口道:“你放心,咱们肯定能再见面的。杏瑶,你也要在国公府好好待下去,你这般喜欢三公子,有朝一日定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说起三公子,杏瑶又是一阵脸红,忙点了点头道:“那就借你吉言了。” 阿皎要走,觉得自己也没什么东西留给她的,便将自己之前买的那些首饰给了她。杏瑶却是一把拒绝,道:“我在府里哪里需要银子?你出府过日子,才是最需要银子的时候。你就自己好好留着吧。” 阿皎翕了翕唇,终究还是没有将自己的事儿告诉她。若是日后世子爷真的娶了她,那她重新回到府中,再好好待杏瑶也不迟,兴许还能给她一个惊喜呢。阿皎伸手抱住了她,在她耳边道:“好生照顾自己,我走了。” “嗯。走吧走吧。”杏瑶红着眼,嘴角却是弯弯的往上翘。 阿皎走出屋子,一步三回头,这才出了半锦堂。 阿皎回寄堂轩的时候,萧珩正在院子里等她。他听到动静就转过了身,瞧着她眼眶红红的,像是一副刚被人欺负过的模样,立马阔步上前,神色紧张的问道:“怎么了?” 阿皎见他担忧,立即摇头,抬眼说道:“奴婢没事,只是刚刚去见了杏瑶,有些不舍罢了。” 萧珩这才松了一口气,又道:“不用再自称奴婢,你以后不再是这靖国公府的丫鬟了。”她是正正经经的好人家的姑娘,不再是下人。 阿皎欢喜的弯了弯眸,道:“嗯,我知道了。” · 这厢萧晏泰满腔怒火去了陆氏那儿。 陆氏正在院子里同女儿萧玉纤说话,瞧着萧晏泰来了,立刻行了礼,却见萧晏泰脸色阴沉,知他心情不好,这才软声道:“国公爷怎么了?” 一侧的萧玉纤亦是不敢发话,她鲜少见着自家爹爹这般表情,生怕爹爹将怒气撒到她的身上。 萧晏泰道:“那不是那个逆子,存心想气死我!” 逆子?萧晏泰统共两个儿子,可萧瑭一贯孝顺懂事,想来这国公爷口中的逆子指的便是世子爷萧珩了。对于萧珩的事情,陆氏也是知道了,目下见这国公爷如此恼怒,也是有些出乎意料,怕是世子爷果真没少顶嘴。不过这于她而言却是好事,萧珩同国公爷的关系不佳,倒是越发衬托出瑭儿的好来。至于萧珩喜欢那位叫阿皎的丫鬟,据她所知,还想娶那丫鬟为妻。 陆氏嘴角一弯,心道:这丫鬟小小年纪倒是有一副勾人的好本事,连这清心寡欲的世子爷萧珩都被迷得七荤八素。 若世子爷存心要娶这位身份地位的丫鬟,那着靖国公府倒是有一番好戏看了。且不说兰氏是否会答应,就说这平素疼爱孙儿的老太太也是不肯的。再看这国公爷,昨儿不过大庭广众之下将她丫鬟抱回了寄堂轩,就给气成这副模样,若是娶回府,还不知道会如何呢。 不过——若是萧珩娶了这丫鬟为妻,那这靖国公世子的位子也就拱手让人了。 陆氏忙安慰道:“国公爷别生气,当心气坏了身子。世子爷年轻不懂事罢了……” “不懂事?”萧晏泰冷哼了一声,道,“瑭儿比他还小上几岁,都比他懂事多了,早早的成了家。他倒好,二十六岁还胡闹,简直没把自己的世子身份放在眼里。” 陆氏一时没了声儿。 萧晏泰道:“原以为是个心性成熟的,却被一个年幼的小丫鬟迷了心窍,这像什么话啊!” “小丫鬟?”陆氏道,“可是那位名叫阿皎的丫鬟?” 萧晏泰侧眸看着她,问道:“你也知道?” “嗯。”陆氏点了头,而后犹豫道,“妾身记得,这小丫鬟生得乖巧懂事,且异常美貌,是……是夫人专程选给世子爷的通房。” 一提起兰氏,萧晏泰越发是皱眉,道:“当真是个好母亲,皆道是慈母多败儿,我今日倒是见识了。” 陆氏道:“夫人这也是为世子爷着想,像在他身边安排个知冷知热之人。” 萧晏泰心中烦躁,说道:“你不用再替她说好话。” 萧玉纤也道:“上回桃林宴,女儿也瞧着兄长带着这丫鬟出席,而且那丫鬟打扮得跟个贵女姑娘似得,穿得比咱们府中的姑娘还要好。不但同兄长举止亲近,而且还和江公子聊得投缘……” “纤儿,背后莫议论人。”陆氏佯怒道。 萧玉纤低低“哦”了一声,这才委屈的嘟囔了一声,道:“女儿这不是怕兄长被那丫鬟迷了心窍嘛。” 陆氏教训了女儿一番。 再去看身侧男人的脸,果真见他的脸色又黑了三分。 · 阿皎换了下了靖国公府的丫鬟服,想着今日去明远山庄本应穿得体面些才是,可她这些年一年四季都是丫鬟服,没什么能穿出去做客的衣裳。 阿皎忽的想起那日桃林宴穿得那身春衫,这才翻了出来换上。 这身衣裳粉嫩精致,乳白色轻罗绣花长裙亦是清丽飘逸,看着倒是端着又不失娇美。阿皎瞧着自己头上的双垂髻,倒是不打算换别的发髻,只在髻上插了一支羊脂玉簪子,以作装饰。之后又整理了一下裙摆,这才出去。 萧珩见她出来,瞧着她这身打扮,替她抚了抚额前的齐刘海,道:“我之前在锦绣坊定了几身衣裳,等做好了就送到庄子里去。以后你想怎么穿就怎么穿,想怎么打扮就怎么打扮。” 阿皎却是扭捏道:“这样不大好吧。” 萧珩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尖儿,蹙眉道:“怎么不好?女为悦己者容,这可是天经地义的。” 敢情她打扮得好看就是为了给他看啊。阿皎眉眼弯弯,之后跟着萧珩出了靖国公府的大门,一道上了马车。 明远山庄离靖国公府不算太远,不过马车内阿皎却是忐忑不安。她不大好意思的看着萧珩,问道:“咱们这么去,会不会太唐突了?万一……万一韩先生不喜欢我该怎么办?”虽说世子爷都安排好了,可她觉得还是有些便扭。 萧珩忙安慰道:“韩先生可是等了许久了,今日咱们去了,自是欢喜还来不及。他虽然不过见你几次,却对你很是喜欢,又知你是个擅长厨艺的,他可是一直念叨着想尝尝你的手艺。” 想吃她做得菜还不容易啊? 阿皎歪着头问道:“那韩先生喜欢什么口味?”问清楚了,她也好做准备。 萧珩见她满脸的好奇,叹了一声道:“韩先生的口味同我差不多,偏甜。好了,你可别再念叨了,听得我都有些不舒坦了。” 不舒坦?他不舒坦什么啊? 阿皎蹙着没想了想,之后才豁然。她略微低头,嘴角噙着笑意,耳根子都有些红彤彤的。 阿皎也不问他了,伸手掀开一侧马车的帘子,看着外头春光明媚,当真是一派好景致。 这景致好,她的心情也好。 阿皎突然想做些开心的事儿,。她放下了帘子侧过头看着端坐着的男人,见他眉眼俊美,生得芝兰玉树,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一般。 阿皎目不转睛瞧了几眼,而后含笑凑了过去,在他的脸颊上重重亲了一口。   ☆、45|42| · 下了马车,阿皎摸了摸滚烫的脸颊,一双眸子瞧着身侧之人,颇有些娇嗔的意味。庄子外头的风有些大,萧珩替她整理了一下头发,然后才执着她的手进庄子。 阿皎步子一顿,欲收回手,小声说道:“世子爷,这样不大好吧……” 她低头看了一眼十指相扣的双手。 萧珩却是捏了捏她软软的手背,倒是丝毫不在意:“韩先生是过来人,早就看出咱俩之间的事儿。再说了,韩先生素来开明,在他面前用不着拘谨。以后你同他相处的日子久了就晓得了。”说着他却是一顿,桃花眼微微一眯,薄薄的唇瓣稍稍勾起,沉声道,“不过也处不了多久了。” 等她的身份定下来,他就将她娶回府,这庄子自然也待不久。 阿皎是个聪慧的,如何不明白他的意思。眼下她对他也是喜欢的紧,此刻听了他的话,心里也是欢喜的,一时羞得玉颊粉嫩,艳若桃李。萧珩瞧着有些挪不开眼,只觉得她脱离丫鬟这个身份,整个人都像是变了似得。她生得娇娇俏俏,正是待字闺中的好人家的姑娘。 萧珩心中有些不舍,知道今日将她送来明远山庄,以后不能同她日日相见。 他回了府,也是孤枕难眠。 这次倒不是明远山庄的青衣小童来迎客,而是韩明渊亲自出来了。 韩明渊身着一袭竹青色长袍,气度儒雅,面容和善,丝毫没有大齐第一画师的架子。 萧珩见着,立刻恭恭敬敬拱手行礼:“韩先生。” 韩明渊微微颔首,看向阿皎。 阿皎亦是规规矩矩的弯腰行礼。 韩明渊将人迎了进去,眼下刚好到了午膳时间。韩明渊便让下人们多添了两副碗筷,在饭厅中落座。常言皆道“食不言,寝不语”,眼下这位学识渊博的韩先生却颇有一番坐下来一边吃一边聊的架势。 阿皎这才觉得世子爷说韩先生性子随和此言不虚。 韩明渊瞧了一眼萧珩额上的伤口,这才揶揄道:“这靖国公出手还真重。” 阿皎闻声立即抬眼,一双明眸满是疑惑,心道:韩先生怎么晓得是国公爷伤得世子爷呢?韩明渊恰好对上阿皎的目光,遂含笑道:“这靖国公府里头又有谁敢这般伤世子呢?” 也是。 萧珩是靖国公府的世子,而老太太同兰氏疼爱他,犯了事儿最多不过是说上几句,也唯有这国公爷性子暴躁。不过,亏得世子爷的性子没有随他。阿皎有些庆幸,顿时唇角一扬,对这位韩先生越发多了几分敬佩。 其实说实话,若她爹爹不嗜酒,大抵也是这般的谈笑自如、风度儒雅。 这等没面子的事情,萧珩也不想多说,只替韩明渊斟了酒,道:“今日学生来庄子,一是为了看看先生,二是为了阿皎之事。” 韩明渊又岂会不知? 这二人之间的渊源,萧珩早就同他提过,是以萧珩头一回带着这小姑娘来庄子的时候,他就格外的留意。小姑娘这般的年纪,生得如此安静乖巧,倒是少见。而且这模样生得也整齐,的确看得人赏心悦目。他这一生孑然一人,心中念着那人,自然无法做到违背自己的意愿娶妻生子。可他每回瞧着那外甥女,心里也忍不住想着:若是有朝一日,他也有个这么乖巧的女儿,那该有多好。 韩明渊道:“我早就命人将‘织月坞’打扫干净了。我虽然没有女儿,可阿眠常来看我,上回她晓得我这庄子要住个小女娃,她可是亲手布置的‘织月坞’,想来阿皎会喜欢的。” 韩明渊口中的“阿眠”,便是他的外甥女,也就是当今的沈皇后沈妩的小名。 阿皎顿时觉得承受不起,一时不晓得该说什么。 韩明渊笑了笑,道:“我早前就同子珩提过,日后想收个闺女,也好在膝下尽孝。之前瞧着你这小姑娘,便觉得甚合眼缘。也不晓得我韩明渊有没有这个福分,当个便宜爹爹……” 阿皎忙道:“韩先生言重了,这是阿皎的福分才是。”她原想是一个小丫鬟,何德何能得这韩先生的青睐? 韩明渊道:“你放心,这事儿虽是子珩向我提起,可日后你成了我韩明渊的闺女,我自是站在你这边。” 萧珩瞧着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微微一笑打趣儿道:“先生这就开始护短了。”他见阿皎不再紧张,又道,“你瞧瞧,我都说了吧,韩先生很是喜欢你,估摸着若是我以后敢欺负你,韩先生第一个同我急。” 这话说得极对。 韩明渊是个极其护短的人,虽然是个无妻无子的,可就是因为这性子,所以宫里头的大小三位老是爱往他这儿跑。除去定国公府,这明远山庄便成了沈皇后第二个娘家了。 这一顿饭吃得极为舒坦。 眼下人送到了,萧珩自然也该离开了。 起初阿皎还担心不晓得如何同韩先生相处,眼下见他性子随和,言语风趣,那些个令人好奇的各地风俗,令她崇拜不已。萧珩见她对自己没有半点留恋,暗道这小姑娘真是个没良心的,可眼下韩先生也在这儿,他不好说什么。只对着韩明渊道:“韩先生,学生有事情要同阿皎交代一番。” 韩明渊虽然没有成亲,却也是个过来人,忙深明大义的挥了挥手。 萧珩领着人走出饭厅,与她一道去院子里走走。 明远山庄最多的便是竹子和海棠花,眼下正是海棠花开的季节,这大片大片的姹紫嫣红令人心旷神怡,阿皎一路上都是目不转睛的,暗想着:这庄子里的海棠花养得可真好啊。 身边的人同他牵着手,却也是心不在焉的。萧珩有些不是滋味,故意用力捏了捏她的手背。阿皎吃痛蹙眉,侧过头不解的看向萧珩:“世子爷?” 这才注意到他了。 萧珩心中叹了一口气,之后才道:“这几日恐怕我不能来庄子里看你,你好生照顾着自己。” “嗯。”阿皎点了点头。她知道的,眼下她同世子爷的事儿正在风口浪尖上,世子爷的确不宜来看自己。她十分理解的说道,“没关系的,世子爷也要好好照顾自己。我不能给世子爷做菜,世子爷平日也要多吃一点。还有这儿……这额头记得要上药,可别忘了。” 世子爷这等的好相貌,可不能留疤。 听着她一番叮嘱,萧珩的心情才好了一些。他捉着她的手往自己嘴边带,亲了一口之后才道,“我记下了。” 阿皎这才明白,之前她虽然也喜欢世子爷,可终究碍于身份保留余地,眼下她恢复了自由身,在他面前也不再是下人。她能如此,全是他给的。阿皎突然想为他做点事儿,便问道:“上回世子爷说想让我给你做身寝衣,如今世子爷还想要吗?”她那日没有答应,最后替他做了鞋。 自己喜欢的姑娘亲手做的衣裳鞋子萧珩最是喜欢,之前她送给自己的那双鞋子,他都舍不得穿,如今见她主动开口要给他缝制寝衣,他倒是有些惊喜了。 萧珩双眸尽量,点头道:“当然还要。待会儿就替我量一量尺寸。” 阿皎仰着头道:“不用了,世子爷的尺寸我都记着呢。” 听着她的话语,又瞧着粉嫩嫩的脸颊,萧珩突然想回句荤话给她。可念着她到底还是年纪小,不好捉弄她,便也作罢。萧珩见她对自己如此上心,眉眼也柔和了一些。想来这庄子安逸,下人们也都是规规矩矩的,平日里也不会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人进来,也就放心了。 他拉着她说了一会儿话,见时辰不早了,这才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说道:“那我过几日再来看你。” 一时阿皎也颇为不舍,但怕他惦记,只得点头“嗯”了一声。 · 萧珩一走,韩明渊便让丫鬟带她去自己的住处“织月坞”。 虽然还未正式收女,可韩明渊已经将阿皎当做亲生闺女疼爱。阿皎随着两个丫鬟来到了织月坞,一走进里头,便被这装饰给怔住了。 她长这么大,鲜少有人这般为她花过心思。 阿皎身边的两个丫鬟名叫画眉、画屏,都是规规矩矩懂事儿的小姑娘,瞧着韩先生有意将这位阿皎姑娘收做女儿,又得靖国公世子爷萧珩这般重视,自然不敢马虎,好生伺候着。再说了,这位阿皎姑娘的容貌气度一点都不输名门贵女,且平易近人,倒是个好伺候的主。 画眉道:“韩先生摸不着姑娘家喜欢什么,这儿还是皇后娘娘亲自布置的。姑娘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先生说了,姑娘想布置成什么样子就弄成什么样子。” 阿皎瞧着这屋子,只觉得满心喜欢,挑不出任何不喜的地方,暗道这皇后娘娘真是同她的喜好相投。这儿处处透着精致,却也不显得太过奢华,极适合未出阁的姑娘家。 阿皎展颜一笑道:“我很喜欢。” 画眉道:“姑娘喜欢就好。对了,姑娘可喜欢猫儿?皇后娘娘的宠猫诞了崽儿,上回皇后娘娘来庄子的时候,特意带来一只全身雪白的宝儿,生得蓝宝石般的眼睛。韩先生念着姑娘家都喜欢这些小猫小狗,便替姑娘准备着,姑娘可要瞧瞧?” 虽然昨日在陆姨娘那儿,被五姑娘养得小猫儿抓伤了手背,可阿皎心里还是喜欢的。再说了,她刚来这庄子,正是拘谨的时候,若是有只猫儿陪她解解闷,那可是最好不过了。阿皎顿时面露欣喜,道:“那就麻烦了。” 语罢,画眉便对画屏使了一个眼色,画屏立刻出去将那只猫儿抱过来。 待阿皎瞧着画屏怀里的小白猫的时候,顿时眼睛都亮了。 这猫儿的确浑身雪白,生得比五姑娘养得那只还要好看,特别是这双眼睛,碧蓝碧蓝的,看得人心都话了。这小白猫似是不怕生,懒洋洋的窝在画屏的怀里,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阿皎,更是不急不缓的“喵……”了一声。 阿皎赞道:“这猫儿可真好看。” 画屏见阿皎这般欢喜,立刻将猫儿递了过去。阿皎接过,瞧着猫儿亲昵的舔着自己的手背,遂好奇的问道:“这猫儿可起了名字?” 画屏含笑道:“这猫儿名叫‘金枣’,据说还是皇后娘娘亲自起得名儿。” 金枣。 当真是贵气又可爱的名儿。 阿皎摸着小猫儿的脑袋,欢喜的不得了。这只猫瞧着便是贵气慵懒,比五姑娘那只却要平易近人的多,这毛发软绒绒的,每一根儿都干干净净,一看就知被照顾得很好。阿皎有些爱不释手,又朝着画眉、画屏问了这猫儿的习性|爱好,听着二人说着猫儿喜爱甜食,又爱干净,脾气也挺大的,让她忽的想起了世子爷。 阿皎仔细瞅了瞅,越发觉得的确同世子爷有些神似呢。 也不知是世子爷特意交代过的,还是巧合,她这屋子里除了姑娘家的物什之外,还列着一个黄梨木雕花书架,书架上整整齐齐放了好多名贵的书籍。阿皎是个爱书之人,得了这书自是不用再担心无趣。 整整一个下午,就抱着怀里的小猫儿坐在床边的绸榻上看书。 好在她提醒过画眉画屏,到了时辰就叫她。她想着世子爷同她说过,韩先生对她的厨艺很感兴趣。她便去了厨房做了几个简单的小菜,到了晚膳时间,便亲自去叫韩先生用饭。 往日这庄子大多是韩明渊一人,年轻时候倒是不在意这些,总觉得一个人自由自在,如今大抵是年纪大了些,亦或是庄子里太子同公主经常来,小男娃小女娃跑来跑去的,令他也有些向往起来。如今他出来,看着桌子上简单却又色香味俱全的家常小菜,再看这小姑娘腼腆的笑容,越发令韩明渊心中暖洋洋的。 韩明渊道:“辛苦你了,坐下用饭吧。” “嗯。”阿皎点了点头,陪着韩明渊一道用饭。以前虽是接触不多,可两人瞧着的确像对父女,且性子也合得来。 用完了饭,韩明渊便同阿皎说起了话,提到了萧珩,才问道:“你是真心喜欢子珩那孩子?” 韩先生果真是个开明的人啊!阿皎暗叹,有些不大好意思,只抬眼问道:“韩先生为何问这话?”想来世子爷也同他提过要娶自己,都要成亲了,自然是喜欢的。 韩明渊道:“你先前在他身边是那样的身份,不管是何人都没法子拒绝。阿皎,我虽然同子珩相识多年,可这种事情,自然是偏袒你的。你一个姑娘家,亲事是顶顶重要的,若是忌惮他的身份,亦或是他为你做的就同意这门亲事,想来以后过得也不会如意。如今你实话同我说,若是心底是不喜欢的,有我在,他也不敢拿你怎么样。” 这话听了阿皎心里头一阵感动,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阿皎道:“谢谢先生,我……我是真心喜欢他的,而且世子爷待我很好。” 韩明渊见她眼中并无半点勉强,这才放心,却又担心起萧珩。他怕着萧珩自个儿都分不清,若是因为心怀愧疚想补偿,而不是真心喜欢这小姑娘,那他也不会同意这亲事。成亲这种事情,于男人而言是一件大事儿,可于女人而言差不多是一辈子。 阿皎见韩明渊不说话,这才小心翼翼道:“那韩先生……为何不成亲呢?”她知道自己这话有些唐突,可今日一番聊下来,她倒是有些摸清了韩先生的性子。 韩明渊见着面前这小姑娘,倒是觉得与她那外甥女阿眠有些相似。可阿眠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不管是出嫁前还是出嫁后,都被视作珍宝,有小性子,却也是个心地善良的。可面前这位,同样有着出挑的容貌,谈吐举止亦是端庄大方,却是个异常懂事会关心人的,而且还会察言观色,瞧着倒是有些早熟。 ……当真是个令人心疼的孩子。 目下这问题,倒让韩明渊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事情,到了眼下,他也分不清是执着还是习惯了,总觉得心里就这么惦记着一个人,看着她过得好好的,倒也不错。到底是过了这么久,他也不像年轻时候那般心思炙热,而且内心趋于平静。 他略微低头,眉目柔和,有些怀念的说道:“早前我也曾喜欢一个女子,不过后来那女子嫁人成亲,且夫君疼爱,日子过得和和美|美。” 就为了一个姑娘,所以一辈子都不成亲吗? 阿皎惊讶不已,暗叹这位韩先生是个痴情种,却也忍不住好奇:那位女子究竟是何等的魅力。 “先生当真是个痴情人。” 韩明渊笑笑,有些不大好意思,道:“别提了,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如今我是一个人过惯了,成了亲拖家带口的,倒也是麻烦。” 阿皎有些忍俊不禁。 · 阿皎原以为自己可能会不大适应这里的日子,可在这庄子里住了几日,她倒是没有半点不适。除了偶尔会想到世子爷,别的倒也还好。 每日她做好糕点,一份送去给韩先生,一份留下给金枣。 约莫是爱吃她做的糕点,金枣也同她亲近了许多。 至于韩先生,更是个容易相处的,还亲自指点她作画来着。每每这个时候,她都会念起爹爹,小时候爹爹也是这般教她读书习字的。不过韩先生教她作画的时候倒是一本正经的,他念着自己是个可造之材,却偏生这个年纪才送到庄子里,怕她又变成第二个沈皇后,学个半吊子就成亲生孩子了,也就没怎么在她身上下功夫,只让她入门罢了。 阿皎尤爱画花草,人物却是很生硬。 有一回她偷偷画了世子爷被韩先生看到,羞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可韩先生却夸她画得好。阿皎也是诧异——她画过画眉画屏,还画过金枣,可偏偏这一个两个都画不好,唯有画世子爷的时候才像模像样些。 可明明这不是她当着面儿画得,倒是奇了怪了。 这日阿皎起来,穿了一身湖绿色的及胸襦裙,画屏亲自替她梳妆。 玉梳梳着这头乌亮亮的青丝,画屏忍不住道:“姑娘,今日还要梳双髻吗?姑娘的头发这么好看,是该梳个好看点的发髻,不然这匣子里的首饰都没有用武之地了。” 一说起这首饰,阿皎便低头瞧了瞧。 她伸手拿起一根碧玉玲珑簪。 这些首饰都是世子爷派人特意送来的,那日恰巧还被韩先生看见了。韩先生道了一句:咱们明远山庄还不缺这些首饰。便让世子爷以后都不许送来,之后又命人去晏城最好的首饰铺子琳琅馆买了时兴的首饰。阿皎晓得韩先生这是为她着想,她虽同世子爷两情相悦,可终究男未婚女未嫁,如此往来赠送的确有些不大合适。 不过她怕世子爷生气,便央着韩先生收了这一回,下不为例。 阿皎静静看了许久,心道:也是啊,如今她不用再拘着身份了。 “嗯,那就替我梳个好看的吧。” 画屏听了立刻面露笑容,替阿皎梳了个随云髻。髻间簪了一朵海棠珠花,除此之外别无饰物,却也是明媚夺目。眼下她的耳朵尚未完全好,也不好带什么耳坠子,不过却是瞧着另一个装着满满一匣子漂亮耳坠的紫檀木匣子眼馋。 ——世子爷送来的最多的便是耳坠子了,而且每一件她都喜欢。 阿皎瞧了几眼,便起身往外头看,朝着画屏问道:“金枣呢?” 画屏蹙了蹙眉,道:“方才还看着它在屋子里转悠的,这会儿估计到外头去了。姑娘,要不奴婢去寻寻吧?” 阿皎见外头风和日丽,也想出去走走,遂道:“不必了,我自己去找找好了。”语罢,便提着裙摆朝着屋外走去。 她在庄子里住了好几日,眼下也算是有些熟悉了,出来也不需丫鬟陪同。 从织月坞出来,沿着石子路往外头走,周围的海棠花开得正好。阿皎远远听到金枣的声音,忙抬眼望去,便瞧见它正围着一个姑娘转,还颇为亲昵的蹭着她的鞋背。 阿皎走近些瞧了瞧。 见那姑娘穿着一袭樱红色的春衫,下身着一条乳白色云形千水裙,腰际是张宽的腰带,身段窈窕,步态婀娜,再看这姑娘的容貌,蛾眉妙目,粉面桃花,朱唇玉肤,堪称绝色。瞧着模样,大概也比她年长不了几岁。阿皎知道,韩先生鲜少有客,眼下瞧着这位姑娘的容貌气度约莫是晏城哪家的名门贵女,却不知姓甚名谁。 不过这一人一猫玩得不亦乐乎,阿皎也看得有些入神。 待阿皎见她姑娘身形一颤,晃晃悠悠似要昏倒的时候,这才心中大惊,立刻跑过去将人扶住。 走近些,越发见着女子生得美貌。 “姑娘,你没事吧?” 美貌女子一张小脸有些苍白,见阿皎扶住了自己,这才道了声“多谢”。阿皎瞧着她面色不大好,颇为担忧,便将她扶到一旁稍作休息。 正在此刻,不远处有一红一蓝两个团子急急朝着这儿跑来,朝着这美貌女子急急唤了一声娘亲。这穿着蓝衣的这位小男娃,阿皎见过,真是大齐的太子殿下傅晔,而这位穿着红裙、梳着花苞髻的小姑娘,小小年纪就生得一张粉雕玉琢的好容貌,与眼下这位正在休息的美貌女子生得有七八分像。 阿皎不傻,这会儿立刻就猜出这位女子是何人,赶紧行礼道:“民女见过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公主殿下。” 的确,这位美貌女子便是大齐的沈皇后沈妩。沈妩此刻一张小脸苍白如纸,却亲自将阿皎扶起,含笑道:“不必多礼,你就是阿皎吧?” 阿皎点了点头,“民女正是。” 沈妩笑了笑,细细打量了这位小姑娘的眉眼,生得这般讨人喜欢,也难怪她那二舅舅想收她做干女儿。沈妩道:“今日之事多谢你了。”之后却蹙眉喃喃道,“我平日身子骨挺好的,今日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说晕就晕了。” 阿皎觉得这沈皇后身子金贵,这事儿不能马虎,便道:“皇后娘娘还是看看大夫吧,民女瞧着娘娘的脸色极差。” 沈妩怔了怔,一双桃花眼儿露出迷茫之色,伸出青葱玉指抚了抚脸,而后冲着自己的一双儿女眨了眨眼:“是吗?” 两个小团子听了齐齐点头。 傅晔一本正经,道:“娘亲还是看看大夫吧。” 身为皇姐的宵宵公主一张稚气的小脸也端得一副认真的神色,伸出肉呼呼的小手抓着自己娘亲的衣袖,声音糯糯道:“是呀,不然若是被爹爹知道了,肯定担心的从龙椅上跳起来。” 阿皎被这小家伙逗乐了,抿了抿唇嘴角一扬。 她见沈妩犹豫,便主动将她扶起,总归是看看大夫才好。 · 大夫诊脉后,才知这位沈皇后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阿皎吓了一跳。亏得今日她瞧见,若是晕倒在地,眼下也不晓得怎样了。她看着榻上面色渐渐红润的沈妩,又听大夫说胎儿无恙,只需开几副安胎药即可,这才松了一口气。 傅晔同宵宵围在自家娘亲的榻边。 姐弟二人被养的极好,粉嫩嫩的皮肤,肉嘟嘟的小脸,黑葡萄一般的大眼睛,都是一等一的好相貌。傅晔小小年纪就寡言少语,可自打方才见自家娘亲差点晕倒之后,小眉头就一直蹙得紧紧的,如今听着大夫说无碍了,这才稍稍舒展开。至于小公主宵宵却是个爱说话的,一听娘亲怀孕了,立马睁大了眼睛,搁着被褥好奇的摸了摸娘亲的肚子,嘟着小嘴道:“娘亲,宵宵是不是又快有一个小弟弟了。” 沈妩看了一眼沉默寡言的儿子,对着宵宵道:“你怎么知道是弟弟?”妹妹不好吗?她这女儿生得太娇纵,平日里就是个鬼灵精,只怪她爹爹和祖母太疼爱她了。沈妩想着,若是再生安静乖巧的女儿,倒也不错。不过一想着自己又怀了孩子,沈妩的眼中亦是满满的愉悦,想着之后的几个月睡觉的时候能够消停些了,还是觉得不错的。 不过—— 沈妩看向一侧不说话的阿皎,眼睛弯弯道:“阿皎姑娘,这次真是多谢你了。若不是你,说不准我这孩子就没了。”说这话时,沈妩也是余骇犹在。这怀孕的头三个月最是不稳,若是这么一摔倒孩子没了,宫里的那位指不准怎么心疼呢! 阿皎走近了一些,说道:“民女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不过还是恭喜娘娘了。”她瞧着这位大齐最尊贵的女子,见她半点架子都没有。而且沈皇后分明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可偏生除了眉宇间多了些许妩媚,根本就是个美貌的年轻姑娘。 当真是个福泽深厚的。阿皎心里忍不住叹。都说这位沈皇后一生顺风顺水,令大齐所有姑娘羡慕不已。 沈妩道了声“谢谢”。 至于韩明渊也是吓个半死,敛着眉道:“也真是的,都多大的人了,怀了孩子还到处乱跑。” 沈妩心想:她哪知道自己怀了孩子啊。这些年宫里的那位一直缠着她不让她怀孕,她压根儿没想到会在这个节骨眼怀上了。不过沈妩承认自己这回的确疏忽了,抬眼冲着韩明渊道:“二舅舅,你可不许将今日这事儿告诉傅湛。”末了又捏了捏榻边一双儿女的鼻子,“你们两个也是,站在娘亲这边,可知道了?” 两个小团子听了再一次齐齐点头。 沈妩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 韩明渊简直拿这位外甥女没辙,这成亲几年,越发被傅湛宠得无法无天了。不过这也要怪傅湛,疼妻子也不能是这个疼法。韩明渊有些头疼,也不宜在这里多留,只让阿皎留下陪她说说话,然后叮嘱了几句就走了。 沈妩这些年越发觉得二舅舅也是个话唠,冲着阿皎道:“让你看笑话了。” 阿皎也诧异这二人之间的相处,简直像对父女似的。而且韩先生压根儿就没有在意这位的身份,这皇后娘娘也没有架子。沈妩见阿皎站在一旁,忙招呼她坐在自己榻边的绣墩上,陪她说说话——反正她现在这个样子,估计也没法出去走动了。 阿皎见她在打量自己,心下有些不好意思,之后才听得她道:“听二舅舅说,你喜欢我那闷葫芦师弟?” 闷葫芦师弟,指的便是世子爷萧珩了。 阿皎晓得沈皇后肯定会问她同世子爷的事儿,心里也就做好的准备,反正都是女子,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只抬眼看着沈妩,点了点头道:“嗯。” 沈妩见小姑娘害羞,顿觉有趣,便想起了自己这年纪的那会儿。她估摸着这小姑娘大概也就十三四岁。她十三岁的时候,可是被傅湛那厮给盯上了,哪里机会找自己喜欢的男子啊?这般说起来,沈妩倒也有些羡慕,不过…… 她伸手拍了拍阿皎的肩膀,叹气道:“委屈你了。” 委屈? 阿皎有些愣住,不敢置信的看着沈妩,之后翕了翕唇道:“皇后娘娘,不觉得……民女是高攀吗?”世子爷这般的身份,若要说委屈,那委屈的人也应该是他而不是自己啊。 沈妩觉着这小姑娘说得话不对,蹙着眉一本正经的教导道:“我那师弟眼下二十六了,年纪同你比起来,你就是委屈了。而且你模样生得好看,性子也好,日后这身份也不用愁,找个比萧珩好一百倍的男子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这更是委屈你了……”沈妩越说越觉得在理,低声道,“你告诉我,是不是我师弟欺负你了?若是他做得不对,我一定会替你做主的。” 阿皎有些感动,却也老老实实道:“没有。世子爷……他待我很好。” 沈妩蹙了蹙眉,有些失望。心道:看来这萧珩同她表哥的性子不大一样呢,不用强取豪夺占便宜,难不成是用美色迷惑了这小姑娘? 她同萧珩这个师弟见过好几回了,因他又是傅湛的表弟,所以他的亲事她也有些上心。这萧珩,容貌的确尚佳,可问题这般闷葫芦的性子,她很是不喜。说实话,这般木讷寡言的,她倒宁可是如傅湛那般轻佻爱欺负人的,怎么说也不是一个人瞎忙活啊。 而眼下这姑娘…… 可惜了。沈妩心中暗道,他那师弟上辈子也不晓得是积了什么福,这么个嫩生生的小姑娘对他死心塌地。 沈妩又道:“男子对姑娘家好是应该的。日后他若是敢欺负你,你就只管找我。我在宫里整日无事,最是见不得待姑娘家不好的男子。” 阿皎被沈妩的仗义逗乐了,笑盈盈点了头,“嗯,民女记着了。” · 而这厢,萧珩难得进了宫去见景和帝傅湛。 傅湛登基数载,终日忙着国家大事,几年下来,这面上也多了几分威严之色。不过……在自己的妻子面前却是一如既往的马首是瞻。他一直觉得这萧珩是个人才,又是个信得过的,这等的人,若是能当他的左右臂膀,是最好不过了。 可这厮倒好,学谁不好,偏生学韩先生当个闲云野鹤。 为此傅湛颇有微词。 如今见他难得来了宫里,一时也忍不住摆起了帝王的架子,不急不缓的看着手中的奏折,抬了抬眼道:“表弟今日来所为何事?” 听着语气,萧珩便知这回有一场硬仗要打。这景和帝是副铁石心肠,也唯有在皇后的面前才会化成绕指柔。为此萧珩也理解,要不然今日他也不会拉下脸入宫面圣。 萧珩行了一礼,一字一句道:“子珩今日前来,是有一事想求皇上。” 这么正式?傅湛也愣了愣,不过也想到了大抵是何事,他轻咳了一声,看着萧珩道:“你且说来听听。” 萧珩道:“子珩想请皇上下旨赐婚。” 也知道自己该成亲了?傅湛想着这几年他同母亲妻子为着这位表弟的亲事忙活了这么多回,每一回都是连人家姑娘都不肯见上一面。如今他也懒得操心他的亲事了,他倒好,自己巴巴的求着赐婚了。他从妻子的嘴里也听到过一些,那姑娘不过是个小小丫鬟,也难为入得了他的眼。 眼下,倒是动起了真格。 萧珩将他欲娶阿皎的事情告诉了傅湛。 傅湛听了放下手中的折子,顿了片刻,欲言又止的吊着萧珩的胃口,瞧着他这副模样,一时心里才出了气,却还是拧着眉回答道:“……这件事情,朕帮不了你。”   ☆、46|42| · 傅湛晓得,这萧珩的母亲仪华郡主既是他的表姑,又是太后的闺中密友,且这仪华郡主显然是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而这萧珩怎么说也是靖国公府的世子,若他没有商量就应了下来,之后也没法向他这位表姑交代。 所以这赐婚,他不能这般轻易答应。 萧珩听了倒是面色淡然,只眉眼稍稍一垂,这才道:“皇上当真不答应?” 傅湛露出为难之色,看着萧珩道:“你也知道,朕上头还有个太后,太后同你母亲关系好,这亲事朕也不敢随意做主。” 见傅湛无心帮忙,萧珩也没有再强求,只施了一礼便施施然退下了。 傅湛坐在御案之后,拧着眉见萧珩头也不回的就走了,一时心里颇有不满,心道:他这表弟也忒不会求人,这般就走了,还想不想娶人家小姑娘了? 不过傅湛素来是个不爱管闲事的,眼下萧珩这一走,转眸一想,倒也令他省去了不少的麻烦。 萧珩刚走出御书房,便瞧见穿着一身樱红色襦裙的沈皇后沈妩迎面而来。萧珩瞧着沈妩的穿着,便知她刚从外头回来,至于去了哪儿,十有八|九便是明远山庄。 萧珩心下已有了主意,对着沈妩行礼:“皇后娘娘。” 萧珩鲜少来皇宫,今日见着,倒是稀客了。 沈妩又想起庄子里那小姑娘,遂下意识细细打量着萧珩的眉眼,暗道当真是副好相貌。如此,便觉得这厮的容貌同阿皎也算是匹配。沈妩希望日后她这位师弟能够好好对人家小姑娘,嘴上道了一声不必多礼,之后又随口问道:“你找皇上有何事?” 萧珩知道沈妩的性子,自然也没有什么隐瞒,如实说道:“子珩本欲求皇上赐婚。” 赐婚? 赐婚好啊!沈妩的眼睛亮了亮,精致柔美的小脸堆着笑容,说道:“我刚从二舅舅那儿过来,同阿皎相处的也很愉快。阿皎是个讨人喜欢的姑娘,日后成了亲,你这个当夫君的,可要待她好一些。” 萧珩听了,先是眉眼柔和,之后才露出了遗憾之色。 沈妩瞧着他难得愁眉深锁,一时有些关切。她同傅湛夫妻数载,如何不了解他的性子,便小心翼翼的问道:“难不成……皇上没有答应?” 这的确像是傅湛的作风。 萧珩眉眼缓缓舒展,一张俊脸端得一副清风朗月之姿。 他道:“是子珩让皇上为难了。这亲事,还是子珩自个儿想想法子。不过皇后娘娘请放心,无论如何,我萧珩的妻子只会是阿皎,愿效仿皇上同皇后娘娘——一人一代一双人。” 沈妩怔了怔。 自打沈妩嫁了傅湛之后,这日子过得就像是蜜罐子里似的,整日都是蜜里调油,唯有两个孩子稍稍不省心些。以前她不信大户人家的公子能够洁身自好,如今傅湛登基数载也没有纳一个妃子,倒是对他深信不疑了。是以她最欣赏的便是痴情的男子。 眼下瞧这萧珩二十有六的大龄男,还能如此深情不渝,实在是令人钦佩。 且不说是萧珩,阿皎日后要成为她的表妹啊,那小姑娘如此喜欢萧珩,她怎么说也得帮她一把。 沈妩有心助他,便道:“师弟你放心,我同傅湛去说说,他不敢不答应的。你就等着娶美娇娘好了。” 放眼整个大齐,能够夸下这般海口的,也唯有沈妩一人。可萧珩却知道,这沈皇后的确有这个能耐。萧珩真心感激道:“那就劳烦皇后娘娘了。” 沈妩道了一声“不必客气”,这才大大方方的进了御书房。 萧珩顿觉心情美妙,瞧着外头这明媚的日光,心里也陡然生出几分念想来了。他立在原处,一袭月牙白的锦袍衬得他恍若神祗。 思念太甚,他忍不住从怀里拿出那个荷包温柔的摩挲起来。 可终究还是抵不过实实在在见到她这个人。 ……也不晓得那小姑娘可有惦记着他。 · 御书房内傅湛提笔批阅奏折,一见沈妩来了,立即面露欣喜,将笔搁到笔架上。 他见妻子打扮的宛若个未出阁的姑娘般,水水嫩嫩,半点都不像是个已经当娘亲的,同在定国公府那会儿也没有多大变化。傅湛知道,平日里他这妻子平日里最注重保养和打扮,连带着他也无法幸免。若是日后她容颜犹在,而他却老了,指不准被她嫌弃。 傅湛将人拉到身侧,看着她的脸色有些不妙,遂小心翼翼问道:“可是宵宵又不听话了?” 宵宵是二人的长女,傅湛疼得像宝贝似的,为此沈妩颇有微词,怨傅湛把女儿宠得太过了。可这么个冰雪聪明、粉雕玉琢的女儿,教傅湛如何不疼爱? 傅湛将人抱到龙椅上,让她坐在自己的双腿之上,柔声哄道:“待会儿我替你去训斥一番,怎么样?” 这父女二人的把戏,沈妩都懒得拆穿了。 再说眼下也不是为的这事。 沈妩侧过头,对上男人略显成熟的俊朗眉眼,翕了翕唇道:“今日我去二舅舅那儿,瞧见了上回二舅舅同我提过的那小姑娘。那小姑娘模样生得极好,怎奈身份不够,她同我那师弟是两情相悦,所以……你就做个顺水人情,替师弟赐婚如何?” 傅湛眉头一蹙,未料妻子会说这个。可他想着萧珩才刚出去不久,想来两人是遇着了。傅湛暗道萧珩真是个无耻的,为了娶妻这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可他细想昔日的自己,比之萧珩的确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傅湛思忖片刻,没有立即作答。 沈妩却道:“好啊,上回生阿晔的时候你怎么同我说的,以后什么都听我的,眼下不过赐婚这件小事儿,你就不答应了。”她气得从他怀里挣扎着起来,拧着眉头道,“那我待在宫里还有什么意思,我还是带着三个孩子回娘家住一段日子吧。” 虽知妻子说得不过是玩笑话,可傅湛还是一把将她抱住,搂着她的腰肢好声好气道:“胡闹什么呢?我何时说过不答应你了,只是……” 傅湛眉头一皱,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大对劲。 三个孩子? 傅湛一怔,看着妻子的小脸道:“三个孩子?是怎么回事?” 沈妩暗道真是个傻子,她抓起男人的大手覆到自己的小腹上,有些害羞的说道:“第三个在这里。” 又有了?! 傅湛听了顿时狂喜不已,手也不敢用力,只轻轻摸了摸,音色微颤道:“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不同我说?” 沈妩见他这般激动,嘴角也忍不住扬了扬。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又蹙着眉头道:“我也是刚知道的。今日我在庄子的时候差点晕倒,若不是阿皎及时将我扶住,这孩子兴许就保不住了。”她语气一顿,对上傅湛的眼睛,怨道,“你倒好,师弟是什么性子的人?人家好声好气来找你帮忙,你却连这点小小请求都不肯。傅湛,哪有你这般忘恩负义的?” 傅湛没想到还有这出,又见妻子怀着身子,更是不想让她动怒,忙安慰道:“我这就下旨赐婚,你看成不成?’ 沈妩哼哼了一声,暗道:这还差不多。之后就催促傅湛拟旨来着。 傅湛拿她没辙,况且如今又是双身子,他愈发护得紧。他那处空白的圣旨写起了赐婚的旨意,怀里的沈妩却是伸长着脑袋,指着圣旨提议道:“那你就在随便封个公主吧。” 阿皎这姑娘她很是喜欢,不过这般嫁过去,她还真有些担心这么个小姑娘会被欺负,这后台硬一些才成。 傅湛执着笔的手颤了颤,无奈道:“公主岂是随便能封的?况且你说二舅舅有意收她为女,我再认她做妹妹也是多此一举了。” 这……阿皎想了想,退而求其次道:“那就郡主,郡主总成了吧?” 好吧。 傅湛落笔,却犹豫道:“那封个什么郡主?” 沈妩想了想,道:“荣安二字,可好?” 荣安,荣华安康,倒是个吉利的。 傅湛从善如流,道:“不错。”之后便开始拟旨,除了封号,还有赏赐。 沈妩一眨不眨的看着傅湛写,而后忍不住道:“黄金一千两怎么够,再加一千吧,还有这锦缎,也多加两百匹。” 傅湛无奈,提笔一挥,改成黄金两千两,又多加了两百匹锦缎。 “那封地呢?”沈妩拧着眉道,“若是日后师弟待她不好,她底子够殷实,也就不用怕了。那就晋城好了,晋城倒是个热闹繁华的地方。” 那晋城岂止是热闹繁华?傅湛暗道自己这皇后还真是大手笔,不过也瞧得出来她喜欢那姑娘,日后同萧珩成了亲,少不了来宫里走动,如今他大方一些,也算是给妻子一个面子了。如此,傅湛便听妻子的话,将晋城给了这荣安郡主当封地。 沈妩又“咦”了一声。 傅湛问道:“可还有遗漏的?” 沈妩锁眉想了想,摸着下巴道:“怎么说也得赐座宅子当郡主府啊。” 宅子? 傅湛道:“这小姑娘不是住在二舅舅那儿吗?日后成了亲,也不需要什么宅子。” 沈妩却道:“这可不成。”她想到了什么,继续道,“对了,离明远山庄不远处,不是有座新宅子吗?那儿眼下无主,你就给荣安好了。” 这么一提,傅湛又皱了皱眉,那新座宅子的确是阔气,而那处又是寸土寸金的地儿……傅湛之前打算着,若是以后他同妻子出宫,可在这宅子落脚,住上个一两日,倒也是自得其乐。这么一来,傅湛就有些不想给了,启唇道:“这新宅子风水不错,下回我们出宫的时候可以住那儿,至于荣安,就另寻一座宅子好了。” 晏城的宅子这么多,没必要非要这个。 沈妩一本正经的看着傅湛,认认真真说道:“傅湛,做人不能这么小气。”她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傅湛会意,下旨将这座宅子改成了“荣安郡主府”。 沈妩仔细瞧了一遍圣旨,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她伸手拦住傅湛的脖子,软声软语道:“傅湛,你待我真好。” 得,刚才是谁说他忘恩负义来着?傅湛捏了捏她的脸颊,说道:“眼下这事儿你也不用再忙活了,你的身子才是顶顶重要的。我随你回宫让御医瞧瞧。” 沈妩点头,办妥了这事儿,自是乖得像猫似的。 · 送走了沈妩,阿皎在院子里陪金枣玩。 画眉见沈皇后如此喜欢阿皎,就知这姑娘以后的靠山可是不得了,是以伺候的时候也越发尽心了些。想着若下回姑娘嫁到了靖国公府,那她同画屏肯定也要跟着去的。去了靖国公府,那可比留在这庄子要好得多。 这会儿画屏却是小跑着过来,画眉见她这副模样,忍不住斥责了几句。 画屏却是一脸欢喜,对着阿皎道:“姑娘,萧世子过来了。” 世子爷?阿皎抱着金枣的手顿了顿,之后嘴角一翘,放下金枣打算出去。可刚走了几步,却犹豫了下来,冲着画眉画屏道:“我这副打扮可还好?” 二人“噗嗤”笑出了声,画眉道:“姑娘美着呢,肯定把萧世子迷得七荤八素的。” 听着这打趣儿话,阿皎也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只红着脸整理了一下裙摆,而后走出了织月坞。她好几日都未见世子爷了,心里自然是想念的紧,这些日子,她也抽空做好了一套寝衣,今日他来了,自是顺道一起给他。 阿皎穿过长廊,欲往前厅走去,却瞧着不远处着一袭月牙白锦袍的男子朝着她走来。 阿皎顿时呼吸一滞,愣愣的呆在原地。 原本是那般亲密的人,眼下倒令她有些害羞起来了。 阿皎抿了抿唇,双手下意识攥着衣袖,心跳骤然加快,跟个小鹿乱撞似的。 萧珩不急不缓的走到她的面前,见她翕了翕唇不说话,双颊红彤彤的,这一身装扮也像是个大户人家的姑娘,浑身上下都是挑不出错的。 他嘴角噙着笑,伸出骨节分明的大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启唇道:“怎么,不过几日未见,就不认识我了?”   ☆、47|42| · 说实话,她的确有些想念他的。 阿皎看着他如画俊朗的眉眼,忽的弯了弯唇,然后将身子扑进了他的怀里,低声呢喃了一句:“世子爷……”在这庄子,下人们都对她恭恭敬敬的,韩先生也把她当成亲生女儿看待。可她静下来的时候,就忍不住会想起他。想着他此刻在做什么,心里头是不是也念着自己?国公爷有没有消气,会不会又出手伤他? 她担心他,惦记着他,她从来不知道,自己会这么思念一个人。 萧珩有些诧异,难得见她如此主动。之前他还想着她心里头可有念着自己,眼下他压根儿就不用问了。他下意识紧了紧双臂,将她搂在怀里,小姑娘香软的身子抱起来极是舒服。他闻着她身上的味道,微微眯了眯眼,而后才道:“怎么好像瘦了一些。” 男人轻轻捏了捏她腰际的肉,有些痒痒的。 阿皎扬着唇,身子动了动,蹙着柳眉道:“有吗?这些天吃得好睡得好,我觉得还胖了些呢。” 萧珩松了手,低头看着她的小脸,伸手捏了捏,这尖尖的下巴的确圆润了一些,瞧着越发讨人喜欢。萧珩有些满意。想来她在庄子里过得不错。他俯身蹭了蹭她的脸,觉着这儿也不好同她亲近,便拉着她往她的住处走,顺道也瞧瞧。 阿皎与他并排走着,明明有许多话想说,可到了嘴边却不晓得说哪个才好。她突然想起今日之事,便说道:“今日我瞧见皇后娘娘了,还有太子殿下和公主殿下。” 萧珩“嗯”了一声,道:“韩先生同我讲过了。皇后娘娘很喜欢你。” 阿皎有些不大好意思,总觉得自己是沾了韩先生的光。她嘴角扬了扬,眼睛亮晶晶的,感概道:“不过皇后娘娘瞧着可真年轻,刚开始见着她的时候,我还以为比我大不了几岁。而且一点儿架子都没有,一直拉着我说话。” “你生得聪慧可人,皇后娘娘自然喜欢你。”萧珩道。 这是在夸她吗?阿皎忍不住笑了笑,觉得有点儿不大好意思。两人快要走到织月坞了,阿皎才说着:“这织月坞我住的挺舒服的,身边还有两个丫鬟使唤。” 萧珩听了点了点头,问道:“上回你答应给我做的寝衣,眼下如何了?” 阿皎道:“早就做好了。”因她在庄子里整日无事,自然是先做答应他的事情,省得到时候他来看自己失望而归。眼下听他问起来,便知他上心,一时心里也多了几分欢喜。 她将人领到织月坞外头,但想着这屋子里头还有两个丫鬟,心下有些犹豫,便停下了步子。 她晓得未出阁的姑娘家领着一个男子来自己的住处,这般的举止甚为轻佻放荡。可她同世子爷以前是朝夕相处的关系,如今她得了自由身,一时还未改过来。 萧珩见她犹豫,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其实如今看着她能为自己考虑一些,他也是欢喜的。他希望她不用因为身份而迁就自己,前世就是因为如此,她事事都顺着自己,似乎没有替她自己考虑过。如今他想给她换个身份,为的就是如此。萧珩道:“这庄子里的下人都是精挑细选的,不会嚼舌根,也知道你我的关系。如今你要避讳起来,可是晚了些。” 阿皎摇了摇头,道:“不是的,我没有要避讳世子爷。” “那就进去吧,我也想坐下喝口茶。”萧珩道。 如此一来,阿皎也不再犹豫,领着萧珩进了织月坞。里头的画眉和画屏都是有眼力劲儿的,立刻就准备好了茶水和点心,瞧着萧珩来了,行礼之后便开始端茶递水,末了则识相的退下了,还顺道抱走了金枣。 这住处精致舒适,想来是花了不少功夫。萧珩见她站在跟前,便拉着她的手让她坐下。萧珩打趣儿道:“在我面前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拘谨了?” 她一贯如此好不好?阿皎撇了撇嘴没有说话,只抬眸看了他一眼。 萧珩问道:“寝衣呢?” 阿皎道:“在里头呢,我这就去拿。”说罢,便起身朝着卧房走去。她打开榻边的花梨木立柜,将上头叠的整整齐齐的白绸寝衣。 哪知她伸手关上柜子,一转身就撞到了来人的胸膛之上。 硬邦邦,结结实实的。 阿皎未料萧珩会跟着进来,还不声不响的站在她的身后,撞得她鼻尖儿都疼了。萧珩也是吓到了,他不过是想逗逗她,未料会伤着她。这撞得力道有多重,他最是清楚不过了。萧珩俯下身,瞧着她红彤彤的眼眶,里头水汪汪的眼泪直打转,却没有落下来,再看这鼻尖儿,也有些微微泛红。 萧珩替她揉了揉,嗓音清润的问道:“就这么急着给我看?” 阿皎有些委屈,却也怪自己太毛躁了,低着头没有说话。 萧珩凑上去亲了一口,然后拿过她手里的寝衣,道:“要不我现在试试,若是不合身你还能改改。” 阿皎对自己很有信心,仰头道:“这寝衣和世子爷屋子里的寝衣是一样的尺寸,世子爷肯定合身的。而且……而且世子爷在这里试,不大方便吧?”说到后头,阿皎的语气弱了几分。在她是他丫鬟的时候,世子爷就算是全身脱光,她也得上前服侍,可这会儿她是好人家的姑娘,哪能让一个男子在她的卧房里脱衣裳试寝衣的? 萧珩倒是敞开了手,饶有兴致的看着阿皎。 阿皎没法子,只得硬着头皮开始替他解腰带脱袍子,待身上的衣裳脱得差不多的时候,她才忍不住打量了一下世子爷的身子。 世子爷生得眉眼清朗,起初回府的时候还有些黑,眼下倒是白回来了。这身子精壮结实,不像穿着衣裳时的文弱书生样,一看就是孔武有力的。阿皎红着脸,看着男人的胸膛,一见那两颗凸起的小红豆,越发是耳根子滚烫。 世子爷模样生得俊朗,身子也好看,不过她最喜欢的还是世子爷的手。 阿皎暗道自己没羞没臊,赶紧替他穿上寝衣,这下倒是一直低着头不敢看,连带着系寝衣带子的手都有些微颤。 她正要系衣带,双手却被握住了。 阿皎红着脸抬头,恰好对上男人神色温柔的眼睛。 阿皎怔了怔,觉得此事该说些什么才好,这才道:“这寝衣,世子爷穿得可舒服?”她怕有什么针头露出来,蹭着身子不舒服,毕竟这可是贴身的寝衣,而且世子爷对着方面也挺挑剔的。 萧珩倒是没说话,低头看着面前小姑娘的眉眼,见她水雾雾的眼眸,粉嫩嫩的脸颊,之后便落在了她红艳艳的唇瓣之上。萧珩稍一松手,俯身将人往怀里勾。 她生得娇小,这般一靠整个人都贴在了他的胸膛之上。 他伸手摸着她的后脑勺,大手稍稍往下挪了些许,再一用力就吻了上去。整个人都被他箍在怀里,自是容他为所欲为。这些天他念着她,晚上睡觉都睡不踏实。他含着她的唇瓣又吮又啃,大手在她的背脊上轻轻抚摸,一面喘着粗气,一面尝着她的味道。他吻了一会儿,发觉怀里的人儿身子酥麻,站都站不稳,这才将人抱到了身侧的床榻之上,俯身继续吻她。 她闭着眼睛,羽睫轻颤,双颊粉红,贝齿微张,这般任君采撷的娇艳模样越发令萧珩不想停下。 见她吃不消了,萧珩这才不甘心的退出,然后一下一下亲着她的眉眼。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像极了一条缺水的鱼儿。萧珩看着觉得有趣,目光稍稍下移,便落在了她一起一伏的浑圆处。 她年纪虽小,却是隆胸纤腰,生得一副初具规模的好身段。 萧珩喉头一紧。 他暗道自己有些急色,可前世他同她有过不知多少回的鱼水之欢,他尝过那滋味,如今同自己喜欢的姑娘亲近,他一个正常的男人怎么可能不想那事儿?上回那一杯鹿血酒,对她来说是小小的惩罚,可对于自己来说也差点令他破功。 见她双眸紧闭,他忍不住覆了上去,这才见她诧异的睁眼,咬着唇赶紧护住。 萧珩略显尴尬,轻咳一声将手收回。 再看着她乌发铺的在身下,衬得一张小脸精致无双,耀眼得紧。他只顺势躺在她的身侧,搂着她的身子往自己的怀里带,解释道:“等成了亲,在给我摸,成不成?” 阿皎的耳根子红的滴血,含糊一句,不想同他讨论这等露|骨的话题,直将脑袋埋进他的怀里不吭声了。 萧珩无奈,只抚着她的头发一下一下的摸。 可眼下,他寝衣的带子未系,衣裳敞开着,她的脸颊贴着他胸前裸|露的肌肤,一下一下护着热气,像根羽毛似的在他的胸前挠。 萧珩被挠得有些受不了,这才捧着她的脸让她抬起头看着自己。 萧珩道:“这寝衣穿得舒服……”他凑上去亲了亲她的鼻尖儿,自豪的呢喃道,“我的阿皎真是贤惠。” 阿皎听了心里欢喜,却也明白两人不能再这么下去。 她欲挣脱他的怀抱起身,奈何男人的手臂却是箍得紧紧的,这副样子……还真是霸道得紧。 阿皎没法子,忙道:“世子爷松手好吗?赶紧把衣裳穿上,我把这寝衣包起来。” 萧珩应了一声,也不逗她了,规规矩矩的松了手,任由她替自己脱下寝衣,将搁在一旁的衣袍穿好。 纤白的小手系着他的玉带,完了则替他将衣裳的褶皱抚平,安安静静的,一点儿都不吭声。 做完了这些,阿皎才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发觉自己脸颊还是烫烫的,一时都不知该如何是好。她略一抬头,瞧着世子爷正往窗边走去。阿皎放松了些,可又想到了什么,顿时心里“咯噔”一声,赶紧走了过去欲挡在他的面前。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男人的眼睛认认真真的看着铺在小桌上的画,眼神之中露出几分欢喜,之后才挑了挑眉道:“画得不错。” 阿皎的脸更红了。 那是她昨晚刚作得画,画中之人便是他。眼下被他看见了,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想了想忙解释道:“先生指点我的画艺,这几日我正学着画人像。” 这意思是……她不过是画人像罢了,教他别想太多。 可这番话分明就是欲盖弥彰的。 萧珩看了她一眼,也不揭穿她。 阿皎心虚的垂了垂眼,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 · 萧珩不好在庄子过夜,只待了一个时辰就走了。阿皎心下有些不舍,却也念着姑娘家的矜持,并未出去送他。只待萧珩走了之后,她才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坐在窗边看着她画得画。 阿皎有些心不在焉的,外头画屏唤了好几声,她都未回过神来。 画屏气喘吁吁跑到阿皎的面前,说道:“姑娘,外头来了圣旨,姑娘去领旨吧。” 领旨?阿皎怔了怔,想着今日刚见过沈皇后,难不成是沈皇后因今日之事要赏赐她?她自然不敢再磨蹭,只稍稍收拾一下便去前厅接旨。 厅中韩明渊早就到了,就等着阿皎了。 阿皎赶紧上前,朝着那位穿着蓝袍的公公行了礼,忙同韩明渊下跪接旨。 这圣旨统共两道,第一道是册封她为荣安郡主,余下便是一长串的赏赐,许是太多,阿皎一时也记不得了;第二道便是赐婚的旨意,让她同靖国公府的世子萧珩择日完婚。 这圣旨来得太突然,阿皎有些没缓过神来,便听得面前这位面目和善的公公对她恭恭敬敬道:“双喜临门,恭喜荣安郡主了。皇上赏赐的珠宝绸缎,奴才已经派人送到郡主府去了。” 郡主府? 阿皎恍惚记得,这第一道圣旨里头,的确是赐了一座宅子,作为她的郡主府。阿皎愣愣的接过圣旨,这才看向了一旁的韩明渊,翕了翕唇道:“韩先生,这……” 韩明渊笑得温和,道:“荣安郡主,倒是不错。” 阿皎有些不大好意思,这身份提得太快,前些日子不过是靖国公府的一个小丫鬟,刚刚得了自由身没几日,就摇身一变成了荣安郡主了。她虽是心中欢喜,可令她最开心的还是第二道圣旨。世子爷刚走,若是迟一些,兴许还能同这位公公遇上。 阿皎冲着这位宣旨的公公行了一礼,道:“多谢公公了。” 那公公瞧着阿皎年纪尚小生得稚嫩,却是举手投足端庄得体,暗道:这荣安郡主真是个妙人,在这晏城的贵女之中,恐怕也没几个比得过的。公公道:“郡主客气了。如此大礼,奴才承受不起。至于郡主的府邸,就在明远山庄不远处,郡主今日就可以住进去,里头奴仆齐全,都是忠心耿耿的。” 她不过在明远山庄住了一段日子罢了,刚同韩先生亲近起来,自然舍不得搬出去。韩先生待她如女儿一般,她这些年没了父母的关爱,最是奢望这个,那郡主府虽好,她却是不想搬走。阿皎道了一声谢,又送走了这位公公,这才回了厅中。 阿皎手里捏着两道圣旨,心中有些忐忑。 韩明渊道:“阿眠想得也是周到,这么一来,你同子珩的身份也匹配了,也……也不需要再认我当义父。” 阿皎忙“噗通”一声跪下了下来。 韩明渊大惊,赶紧弯腰去扶她。 阿皎却是不起,对着韩明渊道:“先生这段日子的照顾,阿皎心存感激没齿难忘。先前阿皎仰慕先生,却是不敢高攀,可是阿皎喜欢世子爷,只有认了先生当爹爹,才够格当他的妻子。阿皎存着私心,先生如此青睐,阿皎更是无以回报。如今得了这郡主的封号,也都是仰仗先生罢了……”沈皇后会这般喜欢她,也是因为韩先生欲收她为女。 韩明渊却道:“傻孩子,你同子珩门第有别,可你的性子和才能,样样不输名门贵女……”说着他便将人扶了起来,继续说道,“就算没有我,日后你也能同他在一起。”萧珩这般喜欢她,自然会替她想法子,日后嫁过去,也会护着她周全。只是她自个儿念着这些事情罢了。 阿皎知道韩明渊这是在安慰她,却也弯了弯唇道:“韩先生若是不嫌弃,今日阿皎就认你当爹爹,日后在你膝下尽孝,可好?”她原本也是有爹娘的人,可亲生的爹娘待她却及不上眼前这一位,人心都是肉长的,韩先生待她这般好,她怎么能不感动? 韩明渊顿时面露惊喜。 先前就是顾及着她的感受,所以他才想着过段日子。这孩子也是个可怜的,小小年纪爹娘狠心将她卖了,如今却还想着在她的身上捞些钱,若非念着那二人是她的生身父母,他心里也是忿忿不平看不下去。这般乖巧懂事的女儿,自己就是再没出息,也不能将她卖了换银子啊。 韩明渊道:“那……”他顿时不知该说什么,虽然一早就打算收她为女,可如今惊喜突如其来,到让他有些不知所措的。想他这般的年纪,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如今却不晓得如何同一个女娃娃说话了。 阿皎何等的聪慧,立刻就猜出了韩明渊心中想的是什么,立马跪了下来,冲着韩明渊磕了一个头,然后唤了一声:“阿皎拜见爹爹。” 韩明渊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这般的欣喜倒是少有。虽然他同沈妩相处形同父女,却终究及不上这句“爹爹”来得实在。如今听在耳中,忍不住湿了眼眶,从此以后,他韩明渊也是个有闺女的父亲,再也不用羡慕别人了。 韩明渊立刻心疼的将人扶起,连连唤道:“好孩子,好孩子……” · 这圣旨到了靖国公府的时候,萧珩正巧不在。待萧珩回来了,宣旨的公公等了差不多半个时辰了。 老太太一见萧珩回来了,赶紧让他过来接旨。 萧珩瞧了一眼公公手里拿着的圣旨,顿时就明白了,心道:这皇上还真是个妻奴。他面色柔和,颇有些欣喜,之后才接旨。 待公公宣完旨意,厅中跪着的靖国公府一大家子人,都有些诧异。一时因赐婚来得这般突然,二是不知这圣旨上写得荣安郡主是何人?靖国公府在晏城也算是极有名望的,这皇室贵族也打过不少的交道,却从未听说过这位荣安郡主。 至于兰氏,则是眉眼一垂,心下有了数。 老太太问道:“不知公公,这位荣安郡主是……” 那公公一脸的恭敬,对着老太太行了礼,道:“恭喜萧世子了,这位荣安郡主可是皇后娘娘身边的红人,如今盈盈十四,正值婚配的年纪。皇后娘娘对荣安郡主的亲事极为上心,这才亲自替郡主选了佳婿。” 听着这般,老太太心下也是一喜。 这大齐谁人不知景和帝最听沈皇后的话,荣安郡主是沈皇后身边的人,那地位自然是不用说了。又听着公公说只有十四,想来是养在深闺,这才无人得知。而且有兰氏这一层关系在,她这孙儿的亲事,皇上自然也不会太随意的。这般想着,老太太面上便浮现了笑意。 萧珩接了旨,又客客气气送走了公公。 老太太这才拉着孙儿道:“珩哥儿,你也听到了,皇上这般重视你的亲事,咱们靖国公府也马虎不得。皇上虽未定下日子,可你的年纪也不小了,人家郡主也是拖不得的。”老太太知道那小丫鬟离了府,只道是兰氏赶走的,如今这赐婚的圣旨一下,她生怕孙儿不答应,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来。毕竟抗旨,他们靖国公府可是担待不起的。 萧珩暗道这皇后娘娘想得真是周全,还怕日后阿皎进门府中之人会为难她,特意给了她一个郡主的身份。这么一来,日后阖府上下只怕会对他母亲这般,如供菩萨似的将人供起来。 萧珩听着老太太的话,想得却是别的,这副模样落在老太太的眼里,越发是担忧不已。 靖国公萧晏泰则在身旁重重咳了一声。 萧珩这才回了神,对着老太太道:“孙儿日后一定会好好待郡主。” 老太太听了,顿时欣慰不已,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也落下了。 萧晏泰旁边的陆氏突然看了萧珩一眼,眉头微微一蹙。 待人都走了,萧玉缇却是拧着眉朝着自家哥哥追了上去。萧珩立刻停下了步子,便问何事。萧玉缇忿忿不平的冲着自家哥哥道:“哥哥,阿皎姐姐才离开不过十几日,你难不成把她给忘了吗?” 阿皎的事情,萧珩未对任何人提起过,眼下萧玉缇自然也不会想到,阿皎会摇身一变成了郡主。 萧珩嘴角一翘,道:“你以为……荣安郡主是何人?” 咦?萧玉缇愣了片刻,顿时想起那日娘亲同她说的,哥哥为何阿皎姐姐的身份,特意说服了韩先生收阿皎姐姐为义女。 这沈皇后是韩先生的亲外甥女,而方才那公公又说,沈皇后甚至重视这位荣安郡主的亲事,所以…… 萧玉缇顿时如醍醐灌顶欣喜不已,正想开口说话,却见自家哥哥已经没了踪影。 萧玉缇懊恼的“哎”了一声,暗道:真是有了媳妇儿忘了妹妹。不过下一刻,便是痴痴的笑出了声。真好,哥哥能同阿皎姐姐成亲,真是天大的好事儿。 · 萧珩也是心中欢喜,今日刚得了小姑娘亲手替他做的寝衣,又同她亲昵了一番,如今赐婚的圣旨也下来了…… 这旨意想来也到了庄子里了吧。 萧珩眉眼柔和,想着小姑娘害羞却喜悦的表情,一时心都软成了一滩水。祖母让他早些成亲,他又如何不想?前世得到的太容易,他又一直放不下架子,才会酿成那般的悲剧。一想起这个,萧珩的心就揪成一团。他该庆幸的,她什么都不知道,一如当初那般天真娇憨,将自己的感情一点一点的给他,全心全意。 萧珩正想着,竹笙却是走了进来,对着萧珩道:“世子爷,外头有个男子说是找阿皎姑娘的。” 男子?萧珩蹙着眉,晓得阿皎压根儿没什么认识的男子,便问道:“那男子长什么模样?” 竹笙道:“瞧着十七八岁,斯斯文文的书生模样,身边还有个八|九岁的小男童。” 萧珩立即就想到了那是何人,思忖片刻对着竹笙道:“让他们进来吧。” 竹笙得了吩咐,立刻出去叫人。 萧珩敛着眉,想着若今日来得只是他一人,他自然不会见。可他将阿禹也带过来了,想来是有重要的事情。他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再闹出什么事情,却知她是个心软的,万一家里出了什么事,日后说不准会怨他。 竹笙领着人进来。 萧珩抬眼去看,正是穿着一身浅蓝色圆领长袍的祁隽和规规矩矩举止拘谨的阿禹。阿禹一双眼睛骨碌碌的转着,有些不安,待看到萧珩的脸,这才惊喜的唤了一声:“萧大哥。” 萧珩冲着阿禹笑了笑,又招手让他过来。 祁隽却没松手,只对着萧珩道:“阿皎呢?我有要事,想同她见一面。” 萧珩蹙着眉,音色淡淡道:“她已经不在府中了。” 不在?阿皎是签了卖身契的,而且他也知道萧珩对阿皎有意,怎么可能不在府中?祁隽以为是萧珩故意不让他见阿皎,这才对着萧珩说明了来意:“陆伯父重病多日,大夫说恐怕……”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可这话的意思却是不言而喻了。 语罢,祁隽又冲着萧珩施了一礼,说道:“还请萧世子同意——让我将阿皎带回去与陆伯父相见。”   ☆、第47章 |42| · 说实话,萧珩并不喜欢陆家那夫妻二人。虽说他会遇见阿皎,也是因为他们所致,可这也不能抵过他俩将亲生女儿卖掉的事实。 最后的一点情面,也不过是念着他俩是阿皎的爹娘罢了。 祁隽见萧珩不说话,便下意识的松了手,而后低头看了身边的阿禹一眼。阿禹会意,这才朝着萧珩走了过去,一张小脸端得一本正经,抬头对着萧珩问道:“萧大哥,我大姐呢?” 闻言,萧珩嘴角一勾。 祁隽是个聪明的人,晓得他念着阿禹的面子上,自然会让阿皎出来。可眼下那小姑娘的确不在他的身边,这伎俩也是不管用了。萧珩伸手摸了摸阿禹的脑袋,眉眼柔和道:“你大姐不在府中。你若想见你大姐,便在府中多住些时日,我自会带你去见你大姐。” 闻言,祁隽眉眼黯然,这才信了萧珩的话。 想来这阿皎的确不在府中。 可祁隽转眸一想:阿皎不在府中,又会在哪里呢? 萧珩道:“阿禹留下罢,我会好生照顾。今日天色不早了,明日我带他去见阿皎。祁兄自便吧。”那小姑娘一直念着这个弟弟,若是他带着阿禹去见她,估计要高兴坏了。她爹爹病重之事,他到底是要告知她的,至于去不去,他心里也已经有数。 这偌大的靖国公府,萧珩作为这靖国公府的少主子,留一个小孩住一晚上自然是不打紧。可祁隽却是没同意,这阿禹虽然乖巧懂事,到底无法适应这府中的日子,是以祁隽便道:“那明日一早,我带着阿禹再来找世子爷。”他知萧珩这架势,是不打算将阿皎在何处告知他,但他既然说了明日带阿禹去见阿皎,那阿皎如今自然也是好好的。 一想到那个小姑娘平安无事,祁隽也是松了一口气。 似是晓得祁隽会这般说,萧珩低下头看着阿禹,低声问道:“你呢?你要同他走,还是留在府中?” 阿禹不过是个九岁的小男娃,可方才一路走来,见着这府中好生气派,才知此处才是萧大哥的家。上回带他去的那个地方,不过是他在别处的宅子。既然上回萧大哥没有将他和姐姐们带到这里来,自然有萧大哥的意味在里头。而且他也知道,他大姐不过是萧大哥的一个丫鬟……阿禹认真的想了想,对着萧珩道:“那……我明日同祁大哥过来。” 知道他是个懂事的,萧珩也没有硬留他,只吩咐竹笙去厨房弄些好吃的糕点让他带去,然后亲自领着他出府。 阿禹同祁隽出了靖国公府,怀里捧着包着糕点的纸袋子,回过头瞧了瞧这座阔气的府邸,一时心也沉了沉。萧大哥的家里这么多下人,估计身边有很多像他大姐那个的丫鬟。萧大哥对每个丫鬟都这么好吗?阿禹皱了皱小眉头,有些闷闷不乐的。 祁隽看出了他的异样,忙问道:“怎么了?” 阿禹想了想,抬头看着祁隽道:“祁大哥,萧大哥……不可能娶我大姐的吧?”之前他觉着萧大哥喜欢他大姐,若是大姐嫁给了萧大哥,以后肯定不会受欺负,日子过得也好。 “嗯。”祁隽点了点头。 萧珩这般的家世,若是存心想要阿皎,最多也不过是个妾室罢了。而且方才他进来的时候,听着里头的下人们还在议论,说是方才皇上下旨——刚刚给萧珩赐了婚。赐婚的那位荣安郡主大有来头,据说还是皇后身边的红人。如此一来,萧珩的妻子只会是这位荣安郡主。 至于阿皎……那个傻姑娘,但愿不要陷进去。 可下一刻,祁隽又无奈的抿了抿唇。 像萧珩这般的家世长相,阿皎在他身边伺候了这么久,怎么可能不心生爱慕?而且……说不准两人已经…… 祁隽没有再想下去,只领着阿禹回了客栈,准备明日一早再来靖国公府找萧珩。 · 萧珩从前院过来,没急着回寄堂轩,而是顺道去了清兰居看兰氏。 他知道母亲大抵心里有数,可他到底还是要亲自去一趟。萧珩走到清兰居外头,便有穿着绿衫白裙的丫鬟屈膝行礼,忙将人引到兰氏那儿去。 萧珩一进内厅,便见兰氏正坐在床边看书,看得约莫是什么棋谱,瞧着倒也清闲。 兰氏梳着倭堕髻,妆容雅致,穿着一身苏绣月华衣衫,倒是一身随意的打扮。她见儿子来了,也不过就是抬眼瞧了瞧,而后继续看着手中的棋谱。 “母亲。”萧珩唤了一声。 兰氏没说话,芳洲忙笑盈盈招呼着萧珩坐下,殷勤的替他倒了茶水,而后对着兰氏道:“夫人,今日是世子爷的好日子,夫人应该高兴才是。”今日皇上都亲自下旨赐婚了,夫人还有什么好不满的? 兰氏神态散漫,走到儿子对面坐了下来,将手里的棋谱搁到一旁,抬眼说道:“那荣安郡主,就是那丫鬟?” 这话一落,一侧侍奉的芳洲也顿了顿,心里却是霎时明了。 萧珩倒是面色如常,“嗯”了一声,才道:“多谢母亲成全。” 兰氏想着:若不是儿子只对那丫鬟有反应,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成全的。眼下那丫鬟的身份再高,在她的面前也不过是个卑贱的下人罢了。兰氏笑了笑,说道:“还真没看出来,那丫鬟真是个有本事的,一转眼功夫就弄了个郡主当当,若是再过段日子,也不晓得会不会变成公主……” 这话说得萧珩颇有不满,却也知母亲如今的确对阿皎有偏见。先前阿皎还是他丫鬟的时候,母亲对她还算是有几分喜欢,近日发生了这些事儿,才生出了一些偏见。 上回萧珩额头受伤的事情,被兰氏知道后,又跑去同萧晏泰大吵了一架,眼下这夫妻二人便是貌合神离也算不上了。 萧珩道:“母亲,阿皎是个好姑娘,眼下我同她的亲事已定,日后她就是我萧珩的妻子。儿子知道母亲待我好,可若是真心为我好,希望阿皎进门的时候,母亲不要为难她。她是个苦命的,却也是个善良的姑娘,若是母亲不为难她,日后儿子自会同她一道向您尽孝。就是母亲想尽快抱孙子,儿子也会努力做到。” 这说来说去,还不就是怕日后她欺负了他媳妇儿? 兰氏柳眉一蹙,心下有些不悦。可儿子说得也是在理,她并不是一个蛮不讲理的婆婆,也犯不着故意去为难她。兰氏不屑道:“只要她不犯事,我自然不会为难她。可是你也要记着自己的身份,凡事别太过。” 先前那丫鬟成了通房,那副容貌自然也不打紧,可当了正妻自然要有正妻的样子,若做出那些个恃宠生娇之事,她这个当婆婆的也是忍不得的。 萧珩嘴角一弯,道:“母亲放心,阿皎很懂事。” 如今媳妇儿还未娶进门,就急着替她铺路了,以后也不晓得会宠成什么样子。 兰氏虽然不大爱听,可也知道,哪个女人不希望嫁一个独宠自己的夫君?而且她这儿子生得这般俊朗的好样貌,又有哪个姑娘不喜欢?先前兰氏心里就有所动摇,如今圣旨一下,也算是认命了。娶了那丫头,总比一辈子打光棍要强得多,至于孙子…… 兰氏暗暗担忧,轻咳一声对着萧珩说道:“我命人寻了晏城最好的大夫,求了方子……你放心,这药我会让芳洲亲自煎,每日给你送去,不会让府中其他人知晓的。” 萧珩一顿,神情有些古怪,之后才道:“那……麻烦母亲了。” 瞧着儿子没有拒绝,兰氏也放心了。如今她只求儿子的身子健健康康的,这儿媳……也就这样了。 · 萧玉纤陪着母亲陆氏一道在院中走着,瞧着这院子了的花开得正好,姹紫嫣红的,倒是一派景致。只可惜眼下陆氏却是娥眉紧蹙。 陆氏还念着方才赐婚圣旨之事。 萧珩对那丫鬟的喜欢,她可是看在眼里的。可这么一个冷面冷清的男人,突然喜欢上一个姑娘,怎么会这般容易就放弃?可如今,圣旨一下,那萧珩非但没有露出什么不悦的表情,居然还欣然接受了,这让陆氏有些想不明白了。兰氏已经是极尊贵的身份了,如今萧珩再娶一个郡主进门,那他世子的身份也是稳如泰山了。 而且……也不知那荣安郡主是何来头。 陆氏看着女儿,问道:“你可曾见过荣安郡主?” 荣安郡主?萧玉纤抿了抿唇,道:“女儿从未听说过什么荣安郡主,也不晓得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不过……既然那位公公说了,想来这位荣安郡主也是大有来头。” 也是。 陆氏烦恼,不管是何郡主,都是极尊贵的身份。不过越是尊贵之人,越是无法容忍一些事情。这位郡主若是进了门,同世子爷能不能好好相处也是未知之事。毕竟像萧珩这种不近女色的男子,也唯有像上回那小丫鬟那般的容貌,才会稍稍动些心思。 陆氏不作他想,只叮嘱女儿:“女则女戒看得如何了?” 萧玉纤有些不满,让她嫁给那厮,她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意。她心里唯有唐慕礼一人,又怎么能嫁给别人?而且那人还是个五大三粗、其貌不扬的……一想到这事儿,萧玉纤就忍不住烦心。她不过是想略施小计,却不料弄成眼下这般的局面。 那位梁二公子,她是一眼都不想见。 前些日子居然还以梁姑娘为由头来约她出去见面! 萧玉纤容色娇美,生得一副清丽模样,如今微蹙柳眉,楚楚可人。陆氏知她心中是怎么想的,只得好生劝着,毕竟女儿这般的年纪,在府中也待不了多久了。那梁府怎么说也是大户人家,梁二公子的容貌虽然普通,不过却也是个憨厚实诚的,想来日后也不会亏待女儿。眼下女儿年幼无知,看男人只在意容貌才华,唯有嫁过去才会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是以陆氏日日安抚女儿,督促女儿读女则女戒、学习女工。 萧玉纤有些恼,只拧着眉娇娇的唤了一声:“娘……” · 次日萧珩早早起来,昨日特意吩咐了竹笙,眼下祁隽同阿禹也一大早过来了。 萧珩瞧着二人,倒是主动问起了阿禹:“可用了早膳?” 第二回来靖国公府,阿禹倒是稍稍适应了些,笑着点了点头道:“吃过了,吃了两个大包子。” 倒是好胃口。 萧珩一听,弯着唇角笑了笑,然后领着二人出了门,上了门口停着的马车。萧珩是个寡言之人,若是马车内只有他同阿禹,说不准还会同他说些话,可眼下还有一人,萧珩倒是有些不想开口了。 说起来,萧珩对祁隽的敌意也是有原委的。 前世之时,他同祁隽有过数面之缘。 起初他不知阿皎家里的情况,见两人见面,他还曾误会过。一想起之前自己的性子,连萧珩自己都忍不住想上去打几拳。那时祁隽是个商人,生意做得还不错,娶了青青之后,待妻子也算敬重。不过那回他从未见过祁隽,自然是误会了。可男人对于这种事情尚有直觉,虽然祁隽是阿皎的妹夫,可他看阿皎的眼神,他倒是看得清清楚楚。 是以如今,他对此人还是持有偏见。 一路无言,阿禹也知气氛不大对劲,遂乖乖坐着不敢吭声,端得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马车到了明远山庄外头,祁隽带着阿禹下了马车,看着这绿柳周垂的阔气庄子,竟发现这里居然是明远山庄。对于明远山庄,祁隽也是有所耳闻,却终是难得一见。不过祁隽也知这萧珩是韩先生的入室弟子,眼下来着庄子也算是理所应当了,他侧过头看着萧珩,问道:“阿皎住在这里?” 萧珩点了头,对着二人道:“随我进去吧。” 一进庄子,青衣小童见是萧珩,立刻客客气气将人迎了进去,一面带路一面说着:“这会儿先生和姑娘正用完了早膳,两人去后院散步消食之后,先生便带着姑娘去湖面垂钓了。” 听着这小童的语气,萧珩便知韩先生大抵已经收了阿皎当闺女了,这般的说辞,俨然是介绍自家姑娘。他知韩先生喜欢垂钓,可他觉得,小姑娘本身就压抑了活跃的性子变得安安静静的,若是再随着韩先生垂钓,那日后说不准越发不爱说话了。 萧珩有些头疼,他一直喜欢她变得活泼些——最好是缠着他、粘着他。 萧珩是认得路的,这会儿知道阿皎在何处,自然也不需要小童领着。 他走到湖边,一眼就瞧着不远处坐着一个身穿青袍的男子正在垂钓,而他的身旁正立着一个碧衣白裙、姿容娇妍的小姑娘。小姑娘梳着好看的随云髻,樱唇一张一合似是在说些什么,小脸更是漾着笑意,瞧着甚是娇美可人。 萧珩突然皱起了眉。 而祁隽顺着萧珩的目光看去,顿时一怔—— 那个亭亭玉立、如新荷初绽般的小姑娘不是阿皎又是谁?   ☆、第47章 |42| · 阿皎见着萧珩,自是欢喜不已。 待看到他身后的阿禹和祁隽,更是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她同韩先生说了几句,便提着裙摆小跑着过来,这会儿倒是没有第一时间同萧珩说话,而是欣喜的唤了一声“阿禹”。 阿禹居然来了。阿皎念这个弟弟念得紧,没想到他居然会来庄子寻自己。 阿禹抬眼看着自家大姐,见大姐仿佛和上回回家的时候相比变了不少,这脸颊也长了一些肉,瞧着甚是红润。阿禹十分想念长姐,目下见着,也立刻红了眼眶,却还是最在意爹爹的事儿,忙对着阿皎道:“大姐,爹爹他……病了好些日子了。” 爹爹病了? 阿皎闻言看着祁隽。 祁隽对上阿皎的眼睛,忽的一怔,而后才下意识挪了开来,说道:“前段日子陆伯父就病了,本想着熬一熬就过去了,未料这病越来越重。阿皎,今日我同阿禹来找你,就是想让你去见见你爹爹。若是再不去,恐怕……恐怕以后就没机会了。” 阿皎心里“咯噔”一下,旋即变了脸色。 她微蹙黛眉,小脸略显苍白。她之前怨过爹爹,却也知他毕竟是自己的亲生爹爹。而且,这些年爹爹虽然嗜酒如命,可这身子骨却是硬朗得很。她从未想过爹爹居然会病得这么重——若是不重,祁隽也不会来寻她了。 阿皎有些着急。 韩明渊也走了过来,听了祁隽的话,便知阿皎终是放心不下,再说了,若真的如这男子所言,若是不去见,恐怕会后悔终生。 阿皎恍惚了一阵,这才对着祁隽介绍:“祁大哥,这是我的义父,韩先生。”之后又对着韩明渊道,“爹爹,这是我妹妹的未婚夫君祁隽,这个……是我弟弟阿禹。” 韩明渊看了一眼面前容貌清俊的男子,而后细细打量了阿禹。姐弟二人的模样生得似乎不大像,不过这男娃生得有些瘦小,模样却长得十分不错,估摸着也是个乖巧的孩子。韩明渊知道阿皎家里的状况,如此一来,对这个小男娃也多了几分好感。 知这位便是韩明渊韩先生,又听阿皎认了他当义父,祁隽颇为吃惊。却还是极快的回了神,对着韩先生行了一礼,说道:“还请先生让阿皎随我回去一趟。” 这回不回去,自是阿皎说的算。 韩明渊侧过头看着阿皎。 阿皎知道自己一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就已经有了打算。如今也没有犹豫,只看了一眼韩明渊,又看了看萧珩,说道:“爹爹,世子爷,我想回去一趟。” 萧珩知道她的打算,自然也没有多少意外。他微微颔首,而后对着韩明渊道:“先生,就让学生陪阿皎回去一趟吧。” 如今阿皎的身份不一般,而这萧珩是她的未婚夫,由他陪着去也是合情合理的。韩明渊知道这事儿不能耽搁,自是立刻动身才好。他对着阿皎叮嘱了几句,又道:“库房里有些补身子的人参灵芝,都是阿眠从宫里带来了,我一直搁着没用,你也带些去罢。” 阿皎倒是没有拒绝韩明渊的好意,只点头应下了。 四人上了马车,因今日情况特殊,所以马车内也是安安静静的,几乎没人说话。阿皎心急如焚,颇有些坐立不安。 身侧的萧珩也没有多少顾及,伸手抓着了她的小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轻轻捏了几下以做安抚,说道:“你放心,你爹爹一定会没事的。” 阿皎没有将手抽回来,只看了萧珩一眼,而后抿着唇点了点头。他的手覆在自己的上头,她才稍稍安心些。是呀,她爹爹不过三十出头,真是男人顶顶好的时候,怎么可能会出事儿呢?她略微低头,想着幼时同爹爹的点点滴滴,一时眼眶微微有些泛酸。她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小姑娘,受不住的时候心里会生出怨恨的,她就会想起幼时的时光,似乎这样才能说服自己:爹爹其实是疼她的,他只是没办法而已。 可阿皎知道这样是自欺欺人。她爹爹虽然在意他,却委实称不上一个称职的爹爹,也不是一个称职的夫君。 至于娘亲…… 她怨娘亲的时候,也会想着:嫁给爹爹这个一个夫君,家里头的所有事情都由她一人扛着,其实也有自己的难处。她是个好娘亲,只是疼得不是她这个女儿罢了。如今她又有了一个爹爹,再一次尝试被人疼爱的感觉,在这偌大的庄子里,一道陪爹爹用饭,一道出去散步消食,一道钓鱼,一道聊着天儿…… 过了两个时辰,马车才到了皖南村。 马车在陆家院子前停了下来。阿皎有些急,提着裙摆就跳了下去。后头的萧珩看得一阵惊心,真想将她捞到怀里狠狠训斥一顿,可如今这状况,他也只能忍着。 萧珩瞧着她没事儿,这才松了一口气。 阿皎进了院子,正看着妹妹在煎熬。小姑娘好似没做过这种事儿,一不小心就被烫了一下,正蹙着眉头将手指头含进嘴里。她听着外头的动静,才下意识的抬眼,看着正走进来的姐姐,顿时又惊又喜,忍不住就红了眼,忙跑了过去,唤了一声:“姐……” 阿皎瞧着妹妹好像瘦了一大圈,衬得这眼睛越发的大,遂问道:“爹爹怎么样了?” 青青忙回答道:“大夫说情况不大好。”之后又细细打量了站在身前的姐姐,见她头上戴着身上穿着的都是精致漂亮的,瞧着俨然一个大户人家的姑娘。她知道姐姐过得好,心下也放心了,却还是忍不住泛起了一些酸意。她将阿皎带进了屋子,一边走一边对着里面的人喊道,“娘,姐回来了。” “阿皎。”里头的薛氏一听到这话,立刻走了出来。她见着女儿,忙上前握着她的双手,红着眼激动道,“你可算回来了,快去看看你爹爹,你爹爹这些天一直想着你呢。” “嗯,女儿知道。”阿皎听了忙进去。 她家的屋子小,只进了门就可以看到榻上躺着的男子。 阿皎见自家爹爹躺在榻上,这么暖和的天气,却还是盖着厚厚的被褥。屋子里的味道有些难闻,是一股极浓重的药味,一闻就知道是病了许久。阿皎走了过去,在榻边坐了下来,看着爹爹睁着双眸,眼睛略显浑浊。这脸瞧着更是瘦了一大圈,脸色也满是蜡黄。 “阿皎……”陆远汝见长女回来了,眼睛里顿时露出几许温和。他的声音沙哑,缓缓伸出手,颤颤巍巍的。阿皎这才发现爹爹这手瘦得几乎皮包骨了。 她未料会是这副模样,忙伸手握住,声音一颤一颤道,“爹爹,女儿在呢。” 陆远汝看见女儿开心,原是无神的眼睛也有了些许光亮,可下一刻却是叹了一口气,道:“爹爹这么待你,你还回来做什么?是祁隽那孩子去找你的,对不对?” 这副样子一看便知是拖了很久。阿皎知道,若非爹爹态度强硬,兴许祁隽很早之前就来靖国公府找她了。阿皎吸了吸鼻子,不晓得自己是何时落了泪,她道:“祁大哥是好意,若不是祁大哥,女儿也不晓得爹爹病得这么严重。”说起这病,阿皎便转过身子问了薛氏,道,“爹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上回离开的时候还好好的。” 薛氏也瘦了一大圈,道:“原不过是小小风寒,可你爹爹一直不说。后来越发严重了,我劝他去看大夫,可你爹爹还是不肯……你也晓得,阿禹要上学堂,先生那儿的束脩不能少。而且明年青青出嫁也要嫁妆,所以……所以我也就由他去。你爹爹的身子骨素来好,本想着每日多注意些,会慢慢好起来的,却没想到……没想到会弄成这副样子。那大夫也真是的,开得药方都不管用,还说来不及了……这都是什么大夫!” 阿皎未料是因为这个,忙道:“那娘你为何不找人告诉我?写封信也成啊。” 这个薛氏怎么没有想过?一开始的时候,她就想告诉长女来着。这长女跟了萧世子,以后衣食无忧,告诉她一声让她弄点银子过来,这事儿也不会闹到眼下这般的地步。可偏偏她这个夫君性子执拗,说长女在靖国公府待的好好的,不许再去打扰她,不然就和她没完。 薛氏气归气,却也生怕惹的夫君生气,这才忍着。 阿皎也想到了原因,而且此刻最重要的事情不是这个,只问薛氏道:“那大夫怎么说?爹爹他真的……” 一说起这个,薛氏更是气红了眼,“那大夫收了银子开了方子,我同你妹妹每天都煎药,可你爹爹吃了也不管用。前日说了已经病入肺腑,药石无灵了。” 阿皎也急了,道:“那别的大夫呢?为什么不请好一点儿的大夫?” 薛氏道:“都看过好几个了,都是这么说的,而且你爹爹也说认命了,所以……” “娘!”阿皎急得喊了出来,“这关乎爹爹的性命,就算只有一线希望,咱们也要治一治。” 薛氏愣了愣,之后无奈道:“你都不知道,这段日子,咱们村子里有好几个得了这种风寒去世的。你爹爹还算是熬得久的……对了,待会儿你记得喝些汤药,省得也染上了。” 此刻阿皎顾不得自己,只打算再去找找大夫试试看。不管怎么说,她爹爹不能这么坐着等死。她出了屋子,便见外头萧珩同祁隽他们都在。 她一出来,萧珩便起了身,问道:“怎么样了?” 萧珩瞧着小姑娘的眼睛有些红红的,便知情况估计不大妙。 阿皎稍稍平复了心情,冷静的说道:“世子爷,我想给爹爹请个好一点的大夫。” 萧珩点了点头,道:“这村子里的事情,方才青青也同我说了。你爹爹得了并不是普通的风寒,如今时间久了,亦是越发难治。你放心,今日一大早,我已派人去清了晏城最好的大夫云鹤先生,想来过不了一会儿就会到,你且耐心等等。” 阿皎在晏城多年,早就听说过这位云鹤先生的大名。这云鹤先生医术高明,却是个爱银子的主,这诊金贵得令人咂舌,所以一般人家是一辈子都看不起的。阿皎瞧着萧珩想得周到,一时心中感动,顿时也有了一线希望,忙道:“世子爷,谢谢你。” 萧珩没有说话。他们如今这般的关系,还用得着言谢吗?他知她关心则乱,便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安抚道:“别乱想了,你爹爹会好起来的。” “嗯。”阿皎点了点头,身边有人安慰着,她也觉得踏实。 一侧的祁隽看着,却是眸色复杂。想来阿皎待在庄子里,还不知萧珩已被赐婚的消息。如今看阿皎这副模样,显然是对萧珩有意的。他虽然感激萧珩请动了云鹤先生,可他了解阿皎的性子,眼下阿皎对萧珩有意,若是日后加上陆伯父的救命之人,那么这一辈子估计都会死心塌地的跟在萧珩的身边。 如今阿皎好不容易被韩先生收作义女,正有大好的前程。这般的身份,根本不需勉强自己委身于萧珩。祁隽思忖片刻,才对着萧珩道:“萧世子同荣安郡主成亲在即,还念着陆伯父的病情,大老远陪着阿皎一道来,倒是有心了。” 祁隽同青青有婚约,陆远汝也将早就将他视作半子,所以在番话,也颇有些主人家的意味在里头。   ☆、第47章 |42| · 阿皎不知祁隽是如何得知这件事情的,倒有些诧异。 可眼下祁隽会这般说,大抵也是为了护着自己。 祁隽知她同世子爷身份有别,若是再这般下去,自是牵扯不断,以她的身份,当他的妾室也算是高攀不起的。可祁隽哪里还会知道,这同世子爷赐婚的荣安郡主,便是她呢? 她是昨日才被封的荣安郡主,这整个晏城估计也没几个人知道的,更别说是祁隽了。 阿皎见萧珩欲说话,便下意识扯了扯他的衣袖,而后侧过头对着祁隽说道:“祁大哥,这些日子多亏你了。” 祁隽同青青尚未成亲,对她家的事情却如此上心,这声感谢她还是要说的。 祁隽听了,自是客客气气道:“我同青青有婚约在身,这陆家的事情,自然也是我的事儿。” 听了这话,身侧的青青小脸堆着甜蜜的笑容,正是一副极欢喜的样子。 青青是个聪慧的姑娘,从祁隽的字里行间差不多也听明白了——这位萧世子虽然对她姐姐有意,却隔着身份的缘故,如今又被赐婚要娶什么荣安郡主。这荣安郡主一听就同萧世子匹配,加之是赐婚,越发是极好的姻缘。而她姐姐这般的身份,最多也不过是妾室的命。可她觉得,这些问题姐姐事先都应该想到才是,而且若是两情相悦,当个妾室也不打紧。而且如今爹爹病了,萧世子就巴巴的陪着姐姐来看爹爹,显然是对姐姐极上心的。一个身份尊贵的男人肯这样对自己,还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而且—— 祁隽这般护着姐姐,青青心里倒有些不是滋味了。之后听了祁隽后头的话,青青才眉眼舒缓了一些,明白祁隽护着姐姐,大抵也是因为她是自己的姐姐罢了。 只是因为她,而不是姐姐。 可她姐姐听了一点儿都不在意,他瞎掺和什么呀? 青青想了想还是觉得有必要同他谈谈,遂将人拉到院子里的梅花树下。小姑娘脸上没有笑意,圆润的下巴绷得紧紧的,小嘴故意撅起。 小姑娘穿着一身粉色绣桃花的襦裙,脸颊粉粉嫩嫩,生得一副极好的容貌,这般表情,只想让人耐心哄着。不过,大抵是方才煎药的时候不注意,这会儿白嫩的脸颊上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沾上了,黑黑的,却是俏皮可爱。 “怎么了?”祁隽一面伸出手帮她轻轻搓着她的脸,替她将脸上的脏东西弄干净,一面问着,不过心里却明白,她为何不悦。 以往都是她主动,祁隽这人一直君子守礼的,这会儿的举动倒是有些不大一样。男人的指腹蹭着她的脸颊,这般的举止显得格外的亲昵和温馨,这让青青不由得多了几分羞涩,一时小鹿乱撞起来。 怎么了? 眼下青青心里头哪有什么不满?只悉数化成了女儿家的娇态。 青青咬了咬下唇,小声嘟囔道:“祁大哥,你怎么这么关心我姐啊?”姐姐模样生得比她好看,难不成祁大哥也喜欢姐姐吗?光是这么想想,她心里头就不舒坦了。 祁隽的手顿了顿,眼神一滞。 青青抬眼看去,有些后悔了。想着自己真是太小心眼了,怎么能这般胡思乱想?也不晓得祁大哥会不会生气?青青甚是担忧,便赶紧补充道:“祁大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姐好,可是……可是我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祁大哥,你只喜欢我一个人,对不对?” “嗯。”祁隽极快的点了点头,然后捏捏她的脸,笑容温和道,“小姑娘家家,小脑瓜子里都想些什么呢。” 男人的声音宠溺而温和,像是暖暖的春风,有些醉人。 青青咧唇一笑,不顾女儿家的矜持一把抱着他的手臂蹭了蹭,娇声娇气道:“我就知道祁大哥对我最好了。” 虽然不过十三,可青青去年年底的时候就已经是大姑娘了,这身子也有了大姑娘玲珑的娇态,如此拥着祁隽的手臂,这柔软处自是紧紧的贴着。 祁隽早已不是童男子,对于男女之事也尝过几回,眼下这小姑娘虽然年纪还小,却生得极好,这举止的确有些勾人。 他低头瞧了瞧,促狭一笑,看着她没说话。 青青这才注意到,像是被什么东西烫着了似的赶紧收了手。小姑娘神态局促的立在,耳根子也红彤彤的。她暗暗恼道:真是蠢,这副模样被祁大哥看见了,还不知会怎么想她呢。 她有些害羞,可反正以后她是要同他成亲的,亲近一些有什么打紧的?青青想了想便抬起头了,一双眸子眼波流转,满是女儿家的爱慕之情,不好意思的看着祁隽道:“祁大哥,我……” 祁隽道:“咱们进去吧。” 青青却“嗳”了一声,赶紧伸手急急拉着祁隽的衣袖,说道:“里头有萧世子安抚我姐呢,用不着咱们。” 祁隽敛起了眉,认真道:“萧世子有婚约在身,而你姐姐眼下已经离开靖国公府,认了韩先生当义父。这般的身份,不用再委屈自己待在萧世子的身边伺候。” “韩先生?哪个韩先生?”青青好奇的问道。 “大齐第一画师韩明渊。” 这个青青是晓得的,听了则颇为惊讶道:“我姐真是厉害。呀!那韩先生据说还是皇后娘娘的亲舅舅,那我姐姐岂不是皇亲国戚了?”说着青青便是想着:难怪姐姐今日穿着打扮与往日不一样,原来是身份提了这么一大截。 今日萧世子请了云鹤先生给爹爹看病,而那位云鹤先生是妙手回春的赛华佗,若是把爹爹治好了,那他们一家人兴许就可以同姐姐一道去城里住了。 上回明淖河边的景致令她颇为向往,若是能住在城里,那岂不是美哉?而且祁家日后有了家底也肯定会搬到城里去的。 这样真是太好了! 祁隽点头,又说道:“所以你也要劝劝你姐姐,她可以选择更好的前程。”萧珩此人,也不过是家世好了些,容貌好了些罢了。 青青“哦”了一声,心里却不大愿意。 姐姐同萧世子很是匹配,当妾室又如何了?只要日后她姐姐能顺顺利利生下男娃,那地位还不稳如泰山?而且如今姐姐是韩先生的义女,估摸着还会见到皇后娘娘,到时候找了皇后娘娘当靠山,照样在靖国公府生活的如鱼得水。是以青青嘴上是应下了,可心里却不曾打算劝劝姐姐。 屋内,薛氏替萧珩倒了茶,见萧珩又大老远的陪着阿皎跑来,便知这位萧世子对女儿还是热乎着。 阿皎在房里陪着陆远汝,不过如今陆远汝却是睡下了。许是见了长女,这睡得也比往日踏实了许多。阿皎走了出来,同阿禹说了一会儿话,这才对着萧珩问道:“世子爷饿了吧?我去厨房给世子爷做点吃的。” 坐了两个多时辰的马车,几人都还未用过午饭。 说着阿皎就进了厨房。 许是这些日子娘为了照顾爹爹,这一家人的伙食也就没怎么上心,厨房也没什么东西,还有些乱七八糟的。可如今世子爷和祁大哥都在,她不能太寒碜。阿皎让薛氏去后院割了一些青菜,又拿了几个鸡蛋,干脆做起面来。 这热腾腾的面做好之后,又加上了刚煎好的荷包蛋。荷包蛋的边沿微酥,嫩生生的蛋白颤颤巍巍的包裹着色泽金黄尚未熟透的蛋黄,这面上头再撒上一些绿油油的葱花,闻着倒也是清香扑鼻,颇为诱人。 薛氏同青青用过了,阿皎便盛了三碗。先是给萧珩递去,之后再给祁隽和阿禹盛,最后才轮到自己。 屋子里有些热,几人干脆到前院的石桌旁坐着吃。 落座之后,阿皎将筷子递给了萧珩,道:“世子爷,家里没什么准备,你就凑活凑活着吃吧。” 萧珩从阿皎的手里接过筷子,低头看了看面前香喷喷的鸡蛋面,这一清二白倒也是清爽可口。有些时候,萧珩也并不是难伺候的,眼下瞧着这碗面,瞧着还挺有食欲的。 再说,他也的确是饿了。 萧珩噙着笑道:“我何时这么难伺候了?” 阿皎笑笑不说话,心道:不嫌弃就成。 阿禹咬着碗里的荷包蛋,里头没有全熟,一咬下去便流出香浓的蛋黄。阿禹吃得津津有味,瞧了一眼身边的大姐,惊讶的“咦”了一声,小声问道:“大姐,你的面条里怎么没有放鸡蛋?” 这话一落,祁隽也看了过来。 单单是面条有些清淡,所以才在里头放了煎好的鸡蛋,看上去也诱人一些。 阿皎拿着筷子的手一顿,对着阿禹道:“快些吃吧,吃完了我好洗完。” “哦。”阿禹低下头,乖乖吃面条。 阿皎不敢看身边的萧珩,却知道这厮肯定会笑话他的。 萧珩看着碗里的面条,里头也有鸡蛋。 金灿灿,却嫩生生的。 与其余二人不同的是,他们是一个,而他的碗里有两个。 发现了这个,萧珩顿时觉得这个简单的荷包蛋都变得金贵了起来。之前他一直觉得是自己一厢情愿,可如今想来,小姑娘的心思细腻,感情也是小心翼翼的——她终究是在意他的。 祁隽也是个细心的人,如何没有察觉到这一点。不过余下便是极快的吃完了面。 见祁隽要将碗端进去,阿皎忙道:“祁大哥你放着吧,我会收拾的。” 祁隽嗯了一声,然后伸手拍了拍阿禹的脑袋,道:“同我一起进去吧。” 阿禹有些不满,想说他还没吃完呢,可他也是个有眼力劲儿的,瞧着这气氛,便乖乖的捧着碗进去吃了。 这下院子里只剩下两个人了,阿皎吃面也不敢吃得大声,斯斯文文的。她正吃着,便见身边的男人夹了一个荷包蛋放到了她的碗里。阿皎的脸“腾”的一下红了,而后忍不住抬眼,一下子就撞进了男人泛着柔色的眼眸中。她忽的低头,不再看他。 手肘处一热,阿皎诧异的侧过头,可男人的手已经握了上来。她此刻双颊绯红,有些羞赧的看着他,下意识的咬唇,这才忍不住小声的问道:“世子爷……不喜欢吃鸡蛋?” 这么一想也是,她在世子爷身边伺候了这么久,只独独见他对甜食、鱼雷多些兴趣,别的都是食欲平平,没什么特别喜欢的。她本是好心好意,这会儿倒是多此一举了。 萧珩道:“我喜欢的。只是你也多吃点,多长点肉。”他话语一顿,眼睛里是暖暖的笑意,说出来的话也是一本正经的,“母亲那边我已经说过了,日后咱俩成了亲,她不会为难你,不过……却有一个条件。” “什么?”阿皎立刻全身绷紧,下意识的问道。 萧珩停了片刻卖了一下关子,之后才道:“早些替她生个孙儿。” 这个…… 阿皎顿时脸烫,心下又喜又忧,可是一想起自家爹爹的病情,皱起了眉头,说道:“世子爷,若是……若是我爹爹……我就不能立刻嫁给你了。”在大齐,若是遇上父亲去世,子女要为其守孝三年,这三年之内不宜婚娶。 若是之前那也罢了,她压根儿不可能在三年内嫁人,反倒是青青,恐怕要耽搁两年了。 可如今—— 昨儿圣旨刚下,她同世子爷有了婚约。她自己倒是不着急,可是国公夫人那儿,她却知道有多着急,而且世子爷……他的年纪也不小了。三年之后再成亲,那世子爷到了而立之年也膝下无子,便是她的罪过了。若是这般,那世子爷提前有了妾室她也不能说什么。 萧珩道:“眼下你爹爹的事情最要紧,你我之间还有很多时间,咱们慢慢来,我不急。” 阿皎听了甚是感动,眼眶湿润的点了点头,说道:“世子爷赶紧吃吧,面凉了就不好吃了。” “好。”萧珩倒是很听话,一应下就收回手开始吃面。 而且这面吃得可是干干净净,连汤都喝得见底了。 阿皎心里顿时就腾升起一种满足满。 · 阿皎刚收拾好碗筷,便听外头有些动静。她立刻出去,瞧见一位穿着青色圆领长袍的男子走了进来,男子生得高大,相貌平平,左脸颊有道淡淡的疤痕,似是有些年头了,整个人瞧着却颇有一种世外高人的气度。他的身后还有一个青衣小童,约莫十七八岁,手里提着药箱。 阿皎立刻迎来上去,客客气气道:“这位便是云鹤先生吧。” 云鹤先生看了一眼面前这个容貌娇美的小女娃,觉得舒心,倒是露出了笑容。他对着萧珩道:“萧世子一掷千金让老夫过来,老夫自然是马不停蹄的赶来了,病人此刻在何处,带我进去吧。” 阿皎忙将云鹤先生领了进去。 卧房里的味道有些难闻,云鹤先生顿时皱起了眉头。阿皎有些不大好意思,道:“有劳先生了。” 云鹤先生却道:“快起把窗户打开,这么待着,就是好端端的人也该病了。” 这话听了,薛氏脱口而出道:“可是大夫说我家夫君感染风寒,不宜吹风。” “那大夫可治好了你家夫君?”云鹤先生问道。 薛氏眸色黯然:“不曾。” 云鹤先生眯了眯眼,笑意不达眼里,说道:“你听我的,去把窗户打开通通风,不出三日,我便还你一个健健康康的夫君。” 这话说的……口气倒是不小。 可这人是个名医啊,薛氏也只能硬着头皮去将窗户打开了。 阿皎站在一旁,看着云鹤先生把脉,等着脉把完了,才着急的问道:“云鹤先生,我……我爹爹还有救吗?” 云鹤先生语气淡淡道:“死不了。” 这话一落,阿皎立刻就喜上眉梢,激动道:“那就好,那就好……”她转过身看着萧珩,欢喜道,“世子爷你听到了吗?我爹爹不会死。” “听到了。”萧珩很是配合的回答道。 因这句话,屋内的其余几人也松了一口气,生怕来了个名医也治不好。 云鹤先生看完了病,便坐下口述,一旁的童子替他写着药方。完了则是起身,对着阿皎道:“按着药方去抓药,一日服两回。不出三日,你爹爹的病情便会痊愈。” 这话说的,好似这病只不过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似的。 阿皎连连感激,可云鹤先生却是摇了摇头,道:“老夫不过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罢了。” 阿皎听了,对着萧珩投去感激的目光。 薛氏拿了药方子赶紧去抓药,阿皎想到了什么,对着薛氏道:“娘,你说咱们村子里有许多人得了这种风寒。方才我也问过云鹤先生了,爹爹这风寒易传染,你将这药方子告诉村子里的其他人。还有这那预防风寒的方子也一并告知。” 这等善举,搁在以前薛氏是不屑做的。可如今夫君得救,她恨不得立刻去拜拜菩萨,自然也乐意做这事儿。薛氏忙笑着点了头,然后出门去抓药。 阿皎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也就落下了,就等着自家爹爹喝了这药早日好起来。阿皎瞧着如今时辰也不早了,若是此刻赶回去,大抵也能在天黑之前赶到。想到此处,阿皎便对着萧珩道:“世子爷,我想再留几日,等我爹爹好起来。要不……你先回去吧。”毕竟是靖国公府的世子,老是在外头也不大好。 萧珩早就想到了这个问题,道:“今日我出门的时候留了话,要在韩先生的庄子里住几日,所以这几日我留下来陪你。等你爹爹的病好了,我再送你回庄子。不然……我一个人回去,也不好向韩先生交代是不是?” 这话说得有理,硬生生把阿皎后半截话给堵住了。 阿皎点了点头:“那我同阿禹去河边钓几条鱼,晚上给世子爷做糖醋鱼。”因爹爹的病,恐怕这家里人好些日子没好好吃过饭了,她今日难得来,自是想做些好菜给青青和阿禹吃。阿皎又想到了祁隽,便客客气气对着祁隽道,“祁大哥,你也留下用了晚饭再走吧。祁大哥喜欢吃什么?晚上我给你做。” 祁隽有些受宠若惊,却知她对自己不过是心存感激,也就含笑道:“我没什么挑剔的,都爱吃。” 知道祁隽是客气,阿皎也没继续问了。她心里欢喜,去屋里看了爹爹,替他掖玩被褥之后,便领着阿禹一道出门去钓鱼。萧珩有些不大愿意留下同祁隽相处,也就干脆跟着阿皎一起去了。 阿禹走在前头,手里拎着木桶背着鱼竿;阿皎和萧珩走在后面,步子也比之前轻快了许多。 两人走了几步,萧珩慢悠悠的伸出手,然后勾住身边小姑娘的小手。 阿皎身子一颤,没有把手收回来,而是大着胆子主动回握了上去。 萧珩面露惊喜,瞅了她一眼。 阿皎却没有看他,只同他牵着手一并走着。 以往她需要加快步子才能追上他,如今他却是刻意放缓脚步,让她也能慢悠悠的走。 一边走,一边看周围的风景。 这皖南村其实是个极普通的小村庄,民风淳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子过得也简单。若是在晏城,一个小姑娘同男子手牵着手,那像什么话?可这里却不一样,每个人的眼光都是善意且带着祝福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样两情相悦在一起,也没什么好说的。 萧珩见两人同阿禹拉开了距离,这才问道:“你身份的事情,不打算和家里人说?” 阿皎想了想,道:“暂时不说吧。其实我……我还没想好。” 阿皎了解自己的娘亲,若是这会儿娘亲知道她是个郡主,不但在晏城有自己的宅子仆人,有个第一画师的义父,更同世子爷有了婚约,恐怕…… 她不想给世子爷和爹爹带来什么麻烦。 萧珩捏了捏她的手心:“这样也好。等你爹爹病好了再想想看也来得及。”其实他是有意将阿禹接到城里,可阿禹年纪还小,而且是家里唯一的儿子,薛氏同陆远汝不可能放开,肯定也要跟着去的。至于祁隽,若是他记得没错,过不了多久,也会搬到城里,然后迎娶青青,所以这方面他也不用操心什么。 姐弟二人在河边钓了几条小鱼,这河里的鱼虽然不肥美,却胜在味道新鲜,口感极好。 用晚饭的时候,阿皎做了整整一桌子的菜。一家人好不容易坐在一起吃上一顿,倒也是其乐融融。用完了饭,薛氏去洗碗,阿皎则是端了煎药的药侍奉陆远汝喝下。瞧着爹爹喝了药睡下了,阿皎这才去洗了洗手,然后到阿禹的房间铺床。 和上一回一样,萧珩晚上睡在阿禹的房间。 不过这次萧珩却没有让阿皎伺候自己,而是命竹笙打了水,自己在房里洗脸,顺道擦拭身子。 阿皎进去的时候,正见萧珩敞开着衣襟,露出精瘦好看的上身。 阿皎愣愣的看了一会儿,不知是进是退,反倒是萧珩大大方方的招呼她进去。 人家都不在意,阿皎自然也不再扭捏的进去了。她知萧珩自己会洗,也没有上去服侍,只低着头替他去铺床。阿禹的床不大,至少比起世子爷平日睡的,算是小的可怜的。阿皎想着世子爷这么一个大男人睡在这样一张小床上,还真是难为他了。 阿皎动作利索的铺着床,嘴角微微翘着。 日后他俩成了亲,大抵也是这样吧。 正想着,便有一只手臂穿过她的胳肢窝横在了她的胸下,而后又是一只从另一侧围了过来,将她的整个身子从后面抱住了。阿皎唤了一声“世子爷”,之后便感觉到男人将下巴抵在了她的肩头,同她亲昵的贴在了一起。 阿皎笑笑。 嗳,不就是铺个床嘛,至于这么黏人吗?   ☆、51|47|42| · 铺完了床,可身后的男人却丝毫没有松手的迹象。 真是缠人。 阿皎有些无奈,心里却甜滋滋的。她转过身子看着他,瞧着他衣衫的带子未系好,胸口就这么大大咧咧的裸|露着,还真是个脸皮厚的。她忙伸手替他系好,这才道:“世子爷早些休息罢。” 萧珩俯身抵着她的额头,有些恋恋不舍:“我还不困,陪我说会话再走。” 阿皎倒是没拒绝,点头“嗯”了一声,然后随萧珩坐在榻边说话。 可是……说什么好呢? 萧珩素来是个不规矩的,坐下来也不安分,只将她的小手握在掌心一下一下把玩着,弄得不知有多稀罕似的。小姑娘的手非常好看,白皙水嫩,宛若洗过的春笋一般,纤细修长,摸起来也软软的。这手指头是粉粉的,颜色很浅,色泽莹润,上头没有涂什么豆蔻,是最原始的颜色。萧珩忽然想着,大户人家的姑娘都喜欢染豆蔻,便看着她道:“下回这手指染个好看的颜色。” 小姑娘都爱美,想来她也是。 阿皎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有些不好意思道:“画眉她们也同我提过,不过我嫌太麻烦就没弄。”于阿皎而言,染豆蔻这种事情也是可有可无的,不过……阿皎想了想,说道,“如果世子爷喜欢……” 萧珩眯起了眼:“若我喜欢,你就去染?” 阿皎没说话,只耳根子有些烫。这种事情明明自己心里明白就行了,为何还要说出来呢? 萧珩笑笑,捉着她的手凑到嘴边亲了亲,说道:“这样也挺好的。不过下回你若是想要,我就亲手帮你染。” 阿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双眸璀璨,语气诧异道:“世子爷还会做这种事情?” 一个大男人,帮她染什么豆蔻啊? 萧珩觉得,这种事情他虽然没有做过,可想来也是不难的,而且他很乐意为她做这些事。萧珩一本正经道:“日后你进了门,我就亲手帮你染豆蔻、画眉、梳头……”一说起梳头,萧珩有些心虚,上回他可是连个简单的花苞髻都梳不好的,更别提那些复杂繁琐的妇人发髻。他想了想,继续补充道,“还有——你若累了,我可以替你推拿,伺候你沐浴也成。”前世他也曾拉着她一起沐浴过,浴池内赤|裸相呈,他这个血气方刚的男子,自然也忍不住做些血气方刚的事情。不过唯有那时候,她才会紧紧缠着他,把他当成救命稻草似的,不然一不小心就落下去呛一鼻子水了。 这人……都说道哪里去了。 阿皎觉着他不正经,认真道:“就算成了亲,也是我伺候世子爷才对啊,哪有……哪有让世子爷伺候我的?”虽然如今她已经不是他的丫鬟了,却也不敢这么差使他呀。 萧珩不认同,说道:“多使唤几次就习惯了,嗯?” 阿皎觉得整个人轻飘飘的,跟做梦似的。她这样的身份,居然能嫁给世子爷当他的妻子?光是想想就令人觉得不可思议呢。她好奇的打量着他的眉眼,发觉自打认识了世子爷之后,她这运气也越来越好了。阿皎觉得,世子爷肯定是个贵人,还是个旺妻的贵人。 小姑娘直勾勾的看着自己,让萧珩有些蠢蠢欲动,伸手捏起她的下巴便将唇印了上去。这次他不急,只慢慢的亲她,瞧着她温顺的闭上了眼睛,越发是露出几分笑意。他顺势搂着她的腰肢,含着她的唇瓣吮吸了几下,又用力的顶开她的贝齿,探了进去缠着她的香舌细细品尝。萧珩吃得津津有味,可这次的亲吻却多了几分温柔,等亲完了,怀里的小姑娘也不过是微微启着唇,红着脸,一下一下的喘着气。 阿皎摸了摸滚烫的脸,脸上带着羞涩的笑意。 萧珩将人抱在怀里,抚着她的头发。 阿皎伸手回抱着他,这才问道:“今日世子爷请云鹤先生来,究竟花了多少银子?” 萧珩未料她突然会问这个,倒是有些诧异。他微微笑着,说道:“怎么?还没成亲,就急着管钱了?” 这……这都说得什么话啊?她不过是好奇问问嘛。 “我只是……想还你来着。”虽说以后他俩是要成亲的,可现在到底还是没成亲啊?这么用他的银子,总归有些不大好。 萧珩捏了捏她的腰,道:“荣安郡主底子殷实,不屑萧某的银子?” 越说越歪了。 阿皎不满道:“才不是。我欠世子爷太多了,不想再欠下去。而且昨日那圣旨里头,的确赏了好多珠宝银子。世子爷……我想还你。” 萧珩有些气,一伸手就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臀,吓得怀里的小姑娘差点叫出声,只捂着嘴一双眸子惊诧的看着自己。萧珩被看得心一软,用力扯开她的手臂就狠狠的吻了下去,直接把人按到榻上亲得浑身无力为止。他气喘吁吁的压在她身上,轻轻咬了一下她的脸颊,音色低沉道:“还不了的,也不许还。” 阿皎顿时就没声儿了,生怕他又胡闹。 阿皎整理了一下衣裳出了房间,想着自己的脸大概还是烫的,便打算去院子里吹吹风。之后才回了屋子去睡觉。 回屋的时候,青青正坐在榻边缝衣裳。她怀里的袍子是男子所穿的,可这般的颜色,一看就不是陆远汝的。阿皎晓得这袍子定是祁隽的——她这妹妹一向不爱做针线活儿,也唯有在祁隽的面前才事事顺从。也亏得祁隽是个踏实稳重的,不然她这妹妹指不准被怎么欺负呢。 阿皎坐到她身边,瞧着她认认真真的模样,又见这袍子的针线缝得歪歪扭扭的,这才忍不住笑了笑。 “姐……”这尾音拖得长长的,颇有几分抱怨的意味。这般不给面子,也忒不厚道了。 阿皎轻咳了一声,道:“好了,不笑话你,你继续。”自己喜欢的姑娘缝得袍子,就算穿不出去,也是一番心意。祁隽对青青这般好,收到了这袍子,肯定会欢喜的。阿皎突然想起昨日给世子爷试的寝衣,他穿着喜欢,下回她也给他做几身袍子。 青青对于针线活不擅长,可念着下月就是祁隽的生辰了,便想着给他做身袍子。日后同她成亲,祁隽的贴身衣物肯定要让她来做的,所以这针线活自然也得练练。青青有些发愁,若是她同姐姐一般,从小就乖巧懂事,不管是读书习字还是针线厨艺,样样都难不倒她,可偏生自己……什么都不会。 青青侧眸瞅了阿皎一眼,见姐姐正坐着梳头。 一头乌黑的头发披散下来,衬得这脸越发的好看小巧。她有些看呆了,她知道姐姐从小就生得好看,可她自己也不差,如今两人比起来,她却有些隐隐的自卑了。也是,若非姐姐出色,像萧世子那样的男人怎么会喜欢她呢?她方才路过阿禹房间的时候,不经意瞧了一眼——便看到萧世子从身后将姐姐抱着,温柔的说着话,让她看得脸红心跳。 祁隽就从来没有这么抱过她。 说实话,青青有些羡慕,忙放下手头的针线活,坐到自家姐姐的身边去。 她看了一眼搁在一旁的玉簪子,顿时有些眼红,愣愣的就挪不开眼了。阿皎侧过头望了她一眼,知道妹妹心里头在想什么。上回世子爷送她的几样首饰,青青问她讨,她没有给,这次自然也就拿起递给了她。 可是青青却没有接。 阿皎有些奇怪:“怎么了?不喜欢吗?” 青青摇了摇头,只蹙着眉说道:“姐,你怎么会认了韩先生当义父的?” 这个啊。阿皎露出几分欢喜,说道:“之前在世子爷身边的时候,就经常陪世子爷去韩先生的庄子,这一来二去,也就眼熟了。韩先生不曾娶妻,膝下自然无儿无女,他看我觉得投缘,便有心想收我为义女。” 青青甚是羡慕。这韩先生无儿无女,若是以后也不娶妻,那么百年之后,韩先生的家底岂不是都归姐姐了?韩先生是当朝国舅,更是一画千金……难怪祁隽会说姐姐不许再勉强自己委身于世子爷。 这么好的家底,自然不用去当人家的妾室。 “原来是这样……”青青感慨道。这件事情说来说去,大抵也是因为萧世子。她凑近了一些,闻到了姐姐身上的香味,像小狗似的嗅了嗅,一时新鲜的很。这头发上也不知用的什么香膏,闻起来舒服极了。 她问道,“姐,你和世子爷私下的时候都做些什么的?他……他亲过你吗?” 这个问题……阿皎顿时红了脸。 刚亲完呢。 青青一下子就明白了,双眸有些狡黠,像是小狐狸似的。她用胳膊肘顶了顶,小声道:“姐,你不用害羞。咱俩是姐妹,说说又如何了?其实我就想知道你和萧世子平日都是怎么相处的,我和祁大哥……祁大哥他好像一直把我当小孩子。” “怎么会呢?祁大哥很喜欢你啊。”阿皎对祁隽的印象一直很好。 青青嘟了嘟嘴,无奈的叹了一声,捧着小脸发愁道:“祁大哥的确对我很好,也很照顾咱们家。每次出门回来,都会给我带东西,可是……可是他平日里和私下里对我都是一个样,都……都不想同我再亲近些似的。” 这话说得没羞没臊的,阿皎觉得也只有她这个傻姑娘才会这般想。她道:“祁大哥那是君子风范,你同他到底还未成亲,而且你年纪还小,等明年你俩成了亲就不一样了。” “真的吗?”青青有些不大相信,眼睛亮了又暗,敛着眉头道,“那你同萧世子又是怎么回事?” 世子爷? 这让她怎么说呢? 阿皎道:“我和世子爷不一样啊。你也知道,我一开始是他身边的丫鬟。而且,而且夫人将我安排到世子爷的身边,本来是为了个世子爷当通房的。虽然后来没有,可毕竟朝夕相处的久了,也就稍稍亲近些了。” 朝夕相处久了,就自然而然亲近了。这个听起来也挺有道理的。青青觉得在理,也没有继续说下去。反正她觉得,终究是要在一起的,亲近一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若是日后祁隽也能像萧世子对姐姐那般对自己,那她也不用发愁了。祁隽是个好男子,虽然不及萧世子,可是在这皖南村,是找不出第二个像祁隽这样的。这样好的夫君,她自然生怕别人把他抢走,不过她对自己的容貌还是很自信的。 阿皎安抚了几句,瞧着天色不早了,便拉着妹妹一道上榻休息。 屋里熄了灯,却是开着窗,外头皎洁的月色洒了进来,轻盈柔和,恰好落在床边。阿皎替妹妹掖了一下被褥,正打算阖眼睡觉,便听得身边的妹妹又开口唤了她一句。 “怎么了?是不是想喝水?”阿皎问道。 “没。我只是想问问……姐,你会把我们接到城里去吗?” 阿皎愣了愣。她认韩先生当义父的事情,这家里恐怕也只有青青知道,青青也是祁隽告诉她的。至于娘亲,如今还不知情,怕是以为她还是世子爷身边得宠的小丫鬟。而她成了荣安郡主,被皇上赐婚给世子爷的事儿,自是无人知晓。 可她这毕竟是终身大事,她如今瞒着,以后也是要说的。 青青听着阿皎不说话了,遂小心翼翼道:“其实我也知道,若是换做我,肯定连这个家都不想回了。可是姐……我和阿禹呢,你怨爹娘可以,那我和阿禹你也不疼了吗?姐,我想去城里。祁大哥对我虽然好,可是祁伯母好像不大喜欢我,也瞧不起我。” 阿皎没有立刻回答,只道:“你放心,我会让你风风光光的出嫁的。睡吧。” 听了这话,青青也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只安静的闭上了眼睛。 可阿皎却是睡不着了。 其实青青担忧的也不无道理。 青青和祁隽虽然有婚约,可如今她家里弄成这副样子,若不知有祁隽在,恐怕这亲事也不会成。日后青青嫁过去,针线活和厨艺都不精,性子也懒散,肯定会被祁伯母训斥的,到时候祁隽也左右为难。若是青青的家底殷实一些,成亲的时候嫁妆多一些,还……还有个郡主姐姐,想来日子也会过得舒坦些。至于阿禹,正是上学堂的年纪,可这村子里的学堂,终究不必过城里的,为的阿禹的前程,她也该让他上好的学堂。 睡之前想着这些事儿,阿皎晚上也没怎么睡好。一大早起来的时候有些睡眼惺忪的。 她梳洗一番之后去了厨房。 厨房里薛氏正在忙活。 阿皎站在原地,瞧着薛氏瘦了些,模样也比上回憔悴了许多。她突然有些心软,可到底还是知道她的性子,想了想,心肠又硬了起来。 她唤了一声“娘”,而后帮着薛氏一道做早饭。 薛氏却道:“这儿由我就行了,你去看看萧世子起来了没。” 她想说她都已经不是他的丫鬟了呀。 阿皎没有把这话说出口,只道:“世子爷身边有小厮,用不着我。” 这像什么话?薛氏手里的动作一顿,看像阿皎道:“昨日那云鹤先生的话你没听见吗?萧世子为了咱们家花了这么多银子,咱们还不起,况且萧世子也没说让还。那你替你爹爹好好报答人家,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吗?” 天经地义。 阿皎笑笑,放下手里的菜,道:“早在三年前,娘就将我卖了。十两银子,还了十年的生养之恩,如今我早就不是陆家的人了,又哪里来得天经地义?” “你……”薛氏气得胸口疼,没继续同她说话。如今长女有萧世子撑腰,她可是惹不起。 阿皎也不想继续说下去,只出了厨房去看了看陆远汝,瞧着陆远汝正睡得熟,也没去叫醒他。她看了一眼阿禹的房间,瞧着房门紧闭,大抵世子爷还没起来。阿皎犹豫了一下,还是去打了水送进去。 萧珩正在穿衣,听到敲门声,便知是阿皎,遂道:“进来吧。” 阿皎端着水进去,将盆放好。 萧珩打量着小姑娘的脸,见她一副不大开心的样子,这才问道:“怎么了?一大早的谁欺负你了?”萧珩也晓得,这陆家,恐怕也只有她那个不省心的娘。 阿皎撇了撇嘴,没说话。 萧珩拉着她的手让她坐下来,好声好气道:“你这副模样,我倒有些不大习惯,有什么事情就同我说说,没什么打紧的。”日后他俩成了亲,夫妻之间越发是亲密无间没有任何秘密。她难受,不开心,都同他讲就是。他有足够的耐心哄她。 阿皎低着头想了想,之后才猛地扑进他的怀里,双手抱得紧紧的。 萧珩突然觉着有些心疼,大手一下一下抚着她的背脊。 ……说到底,这怀里的小姑娘,不过刚满十四岁罢了。 胸口处有些温温热热的,萧珩突然身子一僵。他没想到她居然哭了。小姑娘哭起来没有什么声音,只将头埋在他的怀里,安安静静的流眼泪。她并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姑娘,就算是前世,在他的面前也没有哭过几回。如今这么一哭,萧珩觉得自己的心疼得厉害。 萧珩道:“等你爹爹的病有起色了,咱们就走,好不好。” 怀里的小姑娘重重点了点头。 萧珩笑了笑,然后把她抱得更紧了一些,心道:其实小姑娘孩子气一些才可爱。 约莫过了半刻钟,便见她从自己的怀里出来。她低着头,像是在怀里找帕子,却是找不到。萧珩觉得她此刻的模样有些滑稽,立刻从榻边拿过自己的汗巾,一手捏着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一手替她擦了擦眼。 哭了一会儿,小姑娘的眼睛红彤彤的,像个刚被欺负的小孩子似的。 他一下一下擦得耐心,擦完了才俯身亲了亲她的眼睛,轻笑道:“这回你得亲手给我做身袍子了。” 话落,阿皎赶紧去看萧珩的袍子。 瞧着他月牙白的锦袍心口处,湿了一大滩,颜色深了些,瞧着尤为明显。 阿皎脸上火辣辣的烫,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世子爷带了换洗的袍子了吗?” 萧珩点头,指了指桌子上的宝蓝色长袍。 阿皎赶紧道:“那我替世子爷换一身,然后替世子爷拿着这袍子去洗洗。” 这个倒不急。萧珩捧着她的脸,细细打量了一番,见她没事了,这才嘲笑道:“……小花猫。” 阿皎下意识摸了摸脸,越发的不好意思了。分明刚刚才温柔的安慰她的,怎么这会儿就笑话她了呢?阿皎不满的看了他一眼,见他眼底满是笑意,便觉得他有些可恶起来了。 萧珩松了手,将巾子浸入盆中,拧干之后才捏着阿皎的下巴替她仔仔细细的替她擦脸。阿皎有些受宠若惊,愣愣的由他伺候着。等擦干净之后,却见他自己又拧了一遍,自顾自擦起脸来。 阿皎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那是她的洗脸水啊! 世子爷不是最爱干净吗?怎么这会儿…… 想到了什么,阿皎的心情稍霁,立刻欢喜了起来。有一个男人对她这般好,她还有什么好计较的呢?她放下女儿家的矜持,主动抱上了他的手臂,小脸轻轻在他的手臂处蹭了蹭,喃喃说道:“世子爷待我真好。” 萧珩没有说什么,只眼神暗了暗。 他对她好吗?不,他对她一点都不好。如今……也不过是稍稍弥补了一些罢了。 · 这厢青青起来,走进厨房,见薛氏绷着一张脸,便好奇的问道:“娘,你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谁惹她生气了?还有谁! 薛氏生气的将水瓢扔到一旁,面色冷冷道:“还不都是你大姐。如今有萧世子撑腰,还真把自己当主子了。” 薛氏这话太难听,青青也有些受不住了。她不满道:“娘,你怎么能这么说姐呢?若不是姐,咱们家眼下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如果没有她姐,而她也没有同祁隽有婚约的话,说不准这会儿不知被卖到哪里去了。她还不清楚啊,在娘的心里,也就阿禹宝贝一些,女儿一个个都是赔钱货。 薛氏哼哼了一声,斜睨道:“怎么?向着你大姐了?要不然明日你大姐走得时候让她顺道捎上你,家里也能省些银子。”薛氏正在气头上,这气不能撒在长女的身上,自然就一股脑儿全都落在了青青的头上。 可青青的性子也不是好惹的,立刻说道:“银子银子,你就知道银子?等我以后有钱了还你还不成吗?”她哼了一声,继续道,“……这下我倒是理解我大姐了。若是换做我,我也宁可走得远远的,一个人享福,也不想拖家带口把一些没良心的带进城去。” 这女儿,一个两个都反了! 薛氏走过去,拧着女儿的耳朵道:“我看你是翅膀长硬了,也想学你姐姐是不是?你大姐这会儿的确是得宠,可就算萧世子宠着,也不过是个无名无分的丫鬟,她有这么大的本事把咱们一家带进城去?我看你是白日做梦了。” 青青被拧得耳朵疼,含泪挣扎着说道:“才不是。萧世子早就把卖身契还给我姐了,我姐现在已经是良籍,而且还认了皇后娘娘的亲舅舅为义父,以后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薛氏一怔,立刻松了手,一把抓着青青的手臂,惊讶的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什么皇后娘娘的舅舅?什么义父?” 青青这才有些自责。 姐姐不将这件事情告诉娘亲,就是在思量。她倒好,居然一气之下说出来了。 不过—— 既然都这样了,那她还有什么好顾虑的?等爹爹的病好了之后,她就让姐姐待她进城。反正这个家她也是待不下去了,不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也会被卖掉。 青青笑着道:“我才不说第二遍。反正我和我姐说过我,让她带着我享福去。至于娘亲你——你这么对我姐,我姐该还的也还清了,日后同这家也没有半分关系。”   ☆、52|47|42. · 薛氏虽然气恼,可目下听着这番话,也知道了其中的利害。 皇后娘娘的亲舅舅?那不就是韩明渊韩先生? 若青青这番话是真的,那长女的确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那他们家岂不是…… 薛氏顿时喜上眉梢,只念着前面一截,并未怎么留意青青后面说得那些话。她突然变得面色和缓起来,对着青青语气柔和问道:“乖女儿,告诉娘,你说的这是真的吗?”她一面问着一面又去揉青青的耳垂,“弄疼你了吧,娘给你揉揉。” “不用你假惺惺!”青青往后退了一步,绷着脸语气冰冷的说道,“昨日祁大哥亲自去接的姐,这些事情都是祁大哥同我讲的,自然是错不了。这次姐会回来,也不过是念着同爹爹的父女之情。爹爹幼时对姐不错,所以姐放不下,可娘你呢?你一直都不喜欢我和姐,还狠心将她卖了,现在我姐就是再有靠山有背景,也不会给你任何好处。” “你这是什么话!当初娘也是迫不得已才卖了你大姐,可是你也看见了,你大姐在靖国公府好好的。真要说起来,若不是我,你大姐也不会有这番际遇。”薛氏愠怒道。 “呵,你还有脸说这个。”青青自认说不过薛氏,也就扭头就走。 她一出厨房,便瞧见了阿皎。 青青面色一怔,有些心虚的咬了咬唇,这才上前拉着阿皎的手往院子里走。 方才厨房里的声音这么大声,阿皎自然也是听见了。她看着妹妹这副模样,道了一句:“算了,反正我也打算说出来的。” “姐,对不起,我……”青青低着头,小声道,“是我不好。可是姐,我刚才说的都是真心话,你走的时候,可不可以带上我?”她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以前是因为无处可去,才勉强过日子,可眼下她有个可以依仗的大姐,为何不去投靠?虽然这样兴许会经常见不到祁隽,可只要在熬一熬,明年她嫁给祁隽的时候,也风光体面。 对了,姐昨晚可是答应她会让她风光出嫁的。 想到这个,青青顿时一阵激动,忙对着阿皎道:“姐,我知道你最好了。” 事到如今,她这妹妹在家里自然也待不下去了,阿皎点了点头。 青青这才眸色晶亮,粲然一笑。 阿皎倒是面无表情。她心里最担心的便是弟弟阿禹,正想着,阿皎察觉到什么,猛一抬头,就瞧见阿禹正站在不远处看着她俩。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阿皎心中酸涩,忙走了过去。 阿禹瞧着两位姐姐,心里头有些难受,却还是仰着头道:“二姐,你就跟着大姐一起吧。不过可别给大姐惹什么麻烦。” 平日里若是这般说她,青青肯定第一个急。可眼下她见弟弟这般懂事,倒是觉得自己太过自私——只念着自己,压根儿没想到他。若她走了,那着家里就只剩阿禹一个孩子了。爹娘自然会待他好,可是他一个人多孤单啊?对于这个弟弟,青青一直都是喜欢的,虽然有过吵吵闹闹,有过不满和嫉妒,可终究是她的亲弟弟。可是阿禹是家里唯一的男娃,娘亲将他视作命根子,自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人带走的。况且……眼下瞧阿禹,也没有半分想和她们一起离开的意思。 小小年纪,弟弟却比她懂事的太多。青青有些自卑,觉得自己这个当姐姐的还不如弟弟。 阿禹说完这话,便扭头进了屋。 阿皎眼神暗了暗,有些失落,更多的却是心疼。 用早饭的时候,平日青青都是话多的,这下倒是安安静静,斯斯文文的用起饭来。阿禹更是一声不吭的,埋头吃饭。至于薛氏,虽然心下激动,可念着长女如今身份不一样,更加不敢随便说话。再说了,眼下萧世子也在,她也不能说什么。 萧珩瞧着阿皎没有什么食欲,便随手拿了一个包子放到她的碗里,道:“把这个吃完。” 阿皎抬起头,看着身边的男人,有些为难的蹙了蹙眉。她这会儿一点胃口都没有,怎么吃得下?可她素来听萧珩的话,只得乖巧点了点头,说道:“嗯。世子爷也多吃点。” “嗯。”萧珩喝着粥,眼神落在她身上,看着她一口一口的吃。 瞧着萧珩这般关心女儿,举止体贴,薛氏心里有些诧异。可昨日祁隽说的,那个什么荣安郡主,同萧世子可是有婚约的。若是没有这一层,以长女如今的身份,说不准真的能进靖国公府当世子夫人呢。薛氏心里一起一落,隐隐有些失望。若是以前,那长女最好的归宿就是萧世子的妾室了,只是如今却不同——进靖国公府当妾室,不如另觅良婿。皇后娘娘是韩先生的外甥女,那么帮阿皎寻一个好夫君,也是极顺手的事情。晏城这么多青年才俊,也不用非得要萧世子啊。 不过总归来说,薛氏也是开心的。 她往阿禹的碗里放了一个包子,说道:“多吃点,多吃点才长个子。” 阿禹平素都是乖巧的,如今却冷着脸突然将碗里的包子丢开,说道:“我不喜欢吃包子。” “这孩子,你……”薛氏正要发作,可一抬眼,看着长女和萧世子齐齐往这儿看,则是立刻堆起笑意,将那包子放到自己的碗里,嘴里念叨着,“不喜欢吃就不吃,多喝点粥,多喝点粥……” 阿皎垂了垂眼,越发觉得没胃口了,手里捏着半个包子,不知道该如何处置。她是穷人家的孩子,曾经也尝过忍饥挨饿的感受,现如今衣食无忧,却也从不爱浪费粮食,甚至连手里这小小的半个包子,都不敢浪费。可她实在是吃不下。 萧珩瞧了几眼,这才问道:“饱了?” 阿皎点头,“嗯。有些吃不下了。” 萧珩也没有逼她,只伸手拿过她手里吃剩下的半个包子,然后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他的生得清风朗月,一举一动也是雅致,如今就连吃她剩下的包子,都是一副优雅姿态,一口一口的咬着。阿皎心里百感交集——有些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他这样的身份这般解决她吃不完的事物,倒是一件极少见的事。 可不得不说,阿皎心里很欢喜。 只是……这是饭桌上啊。大家都看着呢。 薛氏愣了老半天,之后才想:这萧世子未免也太不拘小节了吧? 而青青看着却极是羡慕,想着若是日后她同祁隽成了亲,祁隽也能这样待她就好了。一时她对姐姐越发是多了几分羡慕。 用完了早饭,阿皎去卧房看陆远汝。 这会儿陆远汝已经醒了。阿皎将准备好的粥喂着他喝下,瞧着他气色比昨天好了许多,吃饭的胃口也有了。阿皎开心不已,用帕子替陆远汝擦了擦嘴,将碗搁到一旁,小声问道:“爹爹,感觉如何了?” 陆远汝瞧着榻边的长女,露出了笑容。不过这一病,好似令他一下子老了许多。陆远汝的嗓音还有些沙哑,可用了早饭,却有了说话的力气,问道:“你当真认了韩先生当义父?” 方才娘在厨房同青青说的话,爹爹都听见了? 阿皎诧异了片刻,觉得这事儿在爹爹面前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点了点头道:“韩先生膝下无儿无女,而且很喜欢女儿,所以才收了女儿当义女。不久前世子爷将卖身契还给我了,这段日子我住在韩先生的庄子里。韩先生对我很好,不管是吃的穿的住的,都是最好的。爹爹,我很喜欢韩先生。韩先生就像之前的爹爹一样,很疼女儿。” 陆远汝替女儿感到高兴,却又暗暗自责:“这次你回去,好好同韩先生相处,也不用再回来了。爹爹对不起你,如今你还念着爹爹的安危,我……” “爹爹。你先把身子养好再说。” 陆远汝道:“阿皎,你不用担心我。如今你也十四了,你妹妹的亲事都有着落了,你也该为你自己打算打算了。”他这女儿模样生得好,性子也好,若是没有卖掉,眼下恐怕说亲的人家都踏破门槛了。 说起亲事,阿皎犹豫了片刻,便说道:“其实——我的亲事已经定下了。爹爹,除了韩先生收我为义女之外,皇后娘娘也很喜欢女儿,给了女儿一个郡主的身份,还同世子爷赐了婚。” 陆远汝虽然惊讶,却也很快就平静下来了。他道:“好,这就好。你从小就是个有福气的。那萧世子待你好,爹爹看得出来,日后你同他成了亲,我也放心。” “嗯。”世子爷待她如何,她心里最清楚不过了。若说以前对世子爷的感情还有所保留,眼下她算是毫无保留了。她喜欢他,想要和他成亲,成亲之后会努力当好他的妻子,为他生儿育女。 陪着自家爹爹说了一会儿话,阿皎见爹爹的病的确有了明显的好转,心里便叹道:云鹤先生果真名不虚传,医术高明。 阿皎出了房间,薛氏正站在外头,一见她过来,便立刻朝着她走来。 阿皎看了看坐着的萧珩,而后对着薛氏道:“娘,我们去后院说吧。” 长女愿意同她好好谈谈,薛氏笑着连连点头。 坐在椅子上喝茶的萧珩却是眉眼清冷,神情淡淡的扫了一眼,之后安静的垂下眼帘,不闻不问。 阿皎同薛氏到了后院。 后院里养着两只平日供蛋的母鸡,如今正悠闲踱步,捉着地上的小石子。 阿皎看着面前的薛氏,瞧着薛氏因心情变好,这脸色也比昨日好看的许多,而且这头发和衣裳也好好收拾过。薛氏年轻时候是个美人儿,眼下经历风霜,又终日干活儿,一双手也变得粗糙,这脸颊还算保养的好的,只微微有些泛黄,却也是个风韵犹存的美妇。 阿皎开门见山道:“方才青青都同你说了吧?” 薛氏点了点头,道:“都说了,你能认韩先生当义父,也算是你的福气。阿皎,娘知道自己对不起你,可你也得想想,我是你唯一的娘亲。你可是我十月怀胎从肚子里掉下来的一块肉,这血缘亲情可是割舍不断的。” 阿皎压根儿就没听进去。 她会犹豫,也不过是因为弟弟而已。 她思忖片刻,开口道:“眼下我也有了一些积蓄。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两日后青青会同我一道会城,以后就跟着我。至于你们,等爹爹病好了之后,我会在晏城给你们安排一个住处,然后送阿禹去好一点的学堂。娘,我这样做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日后若有什么事情,我看在阿禹的面上,的确会帮衬。可这尺度……娘你要把握好。若是过分了,从此以后我就不闻不问,你闹也好,我都有法子让你重新回到这皖南村。” 薛氏含笑的脸色瞬即一僵,心里有些不大是滋味。 可长女的这番话,的确是把话都说开了,而且阿禹……她就这么一个儿子,当然希望他上好的学堂,若是在晏城的学堂上课,还能交到不少的朋友。 薛氏点了头:“你既然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我心里也清楚。只要你肯找个地儿把我们安置好,青青跟着你也无所谓。阿禹咱们会照顾好,日后若有什么事情,我也不会去找你,这总成了吧?” “嗯。”这样最好。阿禹在晏城,她想见的时候也能时常见到,至于爹娘,只要不生事端就好。她不会犯傻的对他们好,却也不会太亏待他们。 同薛氏说完了事儿,阿皎便去外头,将自己的决定告诉萧珩。 阿皎抬头看着他的眼睛,似是想从他的眼神里面找到对自己的看法。她不傻,能感觉到世子爷不大喜欢爹娘,说的也是……她自己都不大喜欢,何况是世子爷呢?可无论怎么说,如今她有能力让阿禹过得好一些,她没法什么都不管。 萧珩倒是没立即表达意见,只拉着阿皎走到外头去。 薛氏却走了过来,瞧着大大咧咧坐在椅子上的青青,忙责备道:“坐没坐相,以后跟着你大姐,可别给她丢脸。” 青青哼哼了一声,不但没有变换坐姿,而且还嚣张的翘起了二郎腿来。 顿时气得薛氏脸都青了。 青青没理薛氏,只看着一旁默不作声的阿禹,道:“阿禹,你最喜欢大姐了,不如跟大姐一块儿进城住。” “休想!”薛氏厉声道,“你自己去就成了,别带上阿禹。”这个儿子,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撒手的。 青青却道:“阿禹待在这个家里,以后会有什么出息?若是跟着大姐,有萧世子和韩先生两座大靠山,对阿禹也是爱屋及乌,这样才有好前程。” 薛氏虽然心动,却更舍不得儿子,喃喃道:“别说了,阿禹必须留在家里。而且你的大姐可是答应了,过些日子等你爹爹病好了,就在晏城给咱们安排一个住处,送阿禹去最好的学堂。” 青青一听,立刻撅了撅嘴:“姐就是太心软了。”可心里却是明白的很,姐姐一定是因为阿禹。 薛氏剜了她一眼,道:“你以为人人都像你,白眼狼!” 青青笑了笑,歪着脑袋道:“我是你生的,我若是白眼狼,那你是什么?” 薛氏听了,气得“你你你”说不出话来。 · 瞧着萧珩不说话,阿皎心里也没底,只侧过头看了看他的脸,不知他在想什么。有时她觉得自己还算是了解他的,可有些事情却是捉摸不透。 阿皎大着胆子,主动伸手握住了他的,学着他的小动作,轻轻捏了几下。 男人的手掌温热厚实,让人有一种莫名的踏实感。 果然,阿皎瞧着世子爷停下了步子。 萧珩道:“你爹娘的住处,我会派人安排,还有阿禹上学堂的事情,你也放心。” “我不是这个意思……”阿皎立刻解释道,她只是征求他的意见,并不是让他替她做这些事情。如今她怎么说也是个郡主,处理这些事情的能力还是有的。而且,他堂堂靖国公府的世子爷,没必要一直因她的事情奔波。 萧珩却笑笑道:“马上就是我萧珩的妻子了,还分得这么清楚做什么?你若是每天闲得慌,就多替我做几身衣裳,亵衣亵裤也成。” 阿皎的心情原是沉甸甸的,这下立刻被逗乐了。她道:“我记着呢,世子爷下回可不许嫌多。” 萧珩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尖儿,“穿一辈子呢,怎么会嫌多?” 是呀,一辈子呢。阿皎低头看着两人紧紧相握的手,有些难以置信,以后要同世子爷过一辈子。阿皎很开心,语气也轻快了起来,顺道也说起了自家爹爹的病情:“云鹤先生果然名不虚传,刚才爹爹吃了大半碗的粥,还同我说了好些话。” “提到我了吗?” 阿皎瞧了他一眼,点点头道:“嗯。我把咱俩的事情都告诉爹爹了。他说你是个可以值得托付终身的男子,待我很好。” 萧珩听着这话有些舒服,脸上洋溢着和煦的笑容,温暖的不得了。 阿皎越看越觉得世子爷模样生得俊美,便想着:若是以后替世子爷生几个孩子,大抵个个都是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吧。阿皎想起了太子殿下和宵宵公主,皇后娘娘容貌绝色,据说皇上也是个相当俊美的男子,生出来的孩子自然是好相貌。那她和世子爷应当也是如此。 这么一想,阿皎忽然有些期盼起来了。 · 如云鹤先生所言,不出三日,陆远汝的病就好得差不多了,除却这些日子因生病瘦了一些,别的已经瞧不出半点病态了。阿皎本就打算等着爹爹的病痊愈了就走,如今自然也没有理由多留了。 青青早就收拾好东西了。 至于阿禹,只静静的站在薛氏的身边,没有说什么话。 阿皎瞧着这个弟弟,颇为不舍,反倒是陆远汝,催促着几人快些上马车。 上了马车之后,阿皎才掀开帘子瞧了瞧,这皖南村她也是住过一段日子了,以后恐怕不会再回来了。阿皎静静看着陆家门口站着的阿禹,直到离得越来越远,看不清了,才神情木木的将帘子放下。 萧珩知她不舍,也安静的没说话。 青青却坐立难安,一直瞧着外头,待看见了前来送行的祁隽,这才大声嚷嚷:“停下,快停下,是祁大哥。” 祁隽就在路边,穿着一身青竹色的长袍,一如既往的儒雅清俊。 马车停下,青青提着裙摆跳了下去。 祁隽赶紧过来将她扶住。 这会儿青青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一头栽进祁隽的怀里,泪眼婆娑道:“祁大哥,你要早些进城来看我。” 这周围虽然没有什么人,可到底也是大庭广众。祁隽觉得于理不合想伸手将人推开,可瞧着她都哭了,心下也有些不忍,只柔声安慰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来看你的。”说着,他抬起头看了一眼马车。只不过现下马车的帘子放下,他什么都看不到。 祁隽将手搭在怀中小姑娘的肩头,说道:“别难过了,乖乖听你大姐的话。下月我生辰就去晏城找你,好不好?” 青青听了甚是激动,忙抬起头看向祁隽,“真的吗?”他的生辰不和家里人过,却选择和她一起,这让她怎么能不高兴?这话顿时让青青有了底气——她一定要将那件袍子缝好送给他。 祁隽轻笑道:“我自然不会骗你。好了,瞧你这副样子,快些上去吧,别耽搁了行程。” “嗯。”有了盼头,青青心里也甜滋滋的,便不舍的从他的怀里出来。她转身朝着马车走去,又想到了什么,飞快的跑了过来,踮起脚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然后红霞满面的跑上了马车。 祁隽伸手摸了摸脸颊,目送马车远去。 下月,他会去荣安郡主府找她。 荣安郡主。祁隽心里默默念了一遍这个令他震惊的事实。 · 小姑娘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马车进了晏城,青青掀开帘子乐滋滋的往外头看,而后扭头看着阿皎道:“姐,我们这是去哪里?去韩先生的庄子吗?” 阿皎并不打算把妹妹带去明远山庄。 虽然她认了韩先生当义父,可也明白她这位爹爹的性子,最不喜聒噪。青青的性子偏活跃,他这爹爹恐怕也不会好意思说,她自然不想让他为难。阿皎想了想,将自己就是荣安郡主的事情告诉了她。 青青听了,半晌说不出话来,之后才蹙着眉头不悦道:“所以……那日祁大哥说那话时,姐你才一点儿都不在意?”她原以为姐姐是对萧世子死心塌地,所以甘心为妾。却未料这个身份尊贵的荣安郡主就是她自己。这是件天大的好事,为什么要瞒着她? 阿皎道:“说实话,那郡主府我也没有去过,今日正好带你一道去。以后你就住在那里,只要别惹事儿就成。” 青青“哦”了一声,没有再继续说话。她心里其实有些生气,那日祁大哥这般护着姐姐,如今想来,恐怕姐姐心里说不准在笑他傻吧?她心里不是滋味,便没有在继续看外头,只耷拉着小脸。可是她心里还是忍不住羡慕——姐姐的命真好,随随便便就能弄个郡主当当,如今还能被皇上赐婚,嫁给自己喜欢的男子。 可她呢? 她和祁隽的亲事虽定下了,却一直担心日后嫁过去婆婆会看不起她。 青青想了一会儿,又忍不住想敲敲自己的脑袋:青青啊青青,你在想什么呢?姐对你这么好,带着你去享福,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如今姐姐的身份尊贵了,你也是跟着沾光啊,你应该感到开心才是。 如此想来,青青便露出了笑容,又掀开帘子看外头了。 ——以后她可是郡主的妹妹,还有谁敢瞧不起她? 阿皎正观察着妹妹的表情,见她露出笑容了,这才松了一口气。之后却感觉到脸颊一热,被一个柔软的物什覆了上来。阿皎吓得半死,心道:青青同他们在一个马车里呢。世子爷这是做什么?简直是胡闹! 就是因为急,所以阿皎立刻就转过了头。 可偏生就是这么一转头,原是亲在她脸颊上的唇,就不偏不倚的落在了她的唇上。 唇瓣被男人轻轻咬了一口,她几乎能看到男人眼底坏坏的笑意,带着几许捉弄人的意味。 阿皎顿时觉得臊得厉害,红着脸忙将人推开了。 萧珩瞧着她这副惊慌失措的模样,不厚道的笑出了声。 听到笑声,青青这才转过了头。她笑盈盈看着萧珩,一派天真道:“进城了,世子爷也这么开心啊?” 萧珩看了身侧的小姑娘一眼,端得一派清贵君子之姿,面色淡然的点了点头:“嗯。”   ☆、53|47|42| · 荣安郡主府邸甚是阔气,阿皎同青青一道下了马车,站在外头抬眼看着这座宅子,青青则是兴奋的拉着自家姐姐的衣袖,抑制不住欢喜的心情赞叹道:“姐,这郡主府了真气派啊。” 心中却乐滋滋道:以后这儿就是她的家了。 阿皎也看呆了。 的确,这宅子不但阔气,而且还是全新的,想来里头也布置得极为精致。外头早有人侯着了,瞧着阿皎来了,立刻将人迎了进去。这郡主府的下人都是精心挑选过的,连阿皎都奇怪,明明她是头一回来郡主府,怎么就将她认了出来?不过显然她这个妹妹比她更兴奋,一路走来,皆是左看右看,一副喜欢的不得了的样子。 也是,比起皖南村住的院子,这郡主府便是富丽堂皇得不成样子了。 阿皎看着身侧的萧珩,有些不好意思道:“皇后娘娘真是大手笔,我都觉得自己承受不起了……” 瞧着这座宅子,萧珩也有些满意。 郡主府守卫森严,下人们一个个都是规规矩矩的,小姑娘住在这里,他也安心。萧珩道:“这都是皇后娘娘的一番好意,算是见面礼吧。”这位皇后娘娘从小就是娇生惯养的,未出阁之前就是个含着金汤匙出生、挥霍无度的主,这嫁人之后,有了皇上这座金山银山,自是越发不可收拾,相当的败家。不过萧珩觉得,若是能让自己的妻子开心,败家一点也没什么。这一点他还是很赞同皇上的宠妻行径的。一时萧珩眉眼清朗,含笑瞅了一眼身侧之人。 阿皎被他看得有些发忪,上前挽着妹妹的手臂就进了前厅。 穿着绿色衣裙的丫鬟们鱼贯而入,端茶递水,送上各色精致糕点。 这郡主府管事的是两个嬷嬷,做起事情来也是细致稳妥、滴水不漏。许嬷嬷生得一张圆圆脸,脸上带着笑容,让人顿时生出亲近之感;陶嬷嬷比许嬷嬷生得稍稍高挑一些,端得一副毕恭毕敬的神态,脸上也没有多余的表情。阿皎认识了两位嬷嬷之后,便道:“这位是我妹妹青青,日后要同我住在这儿,麻烦两位嬷嬷在我住处旁边收拾一间房间……”阿皎想了想,侧过头对着青青道,“要不你跟着两位嬷嬷一起去瞧瞧,看你喜欢住哪儿。” 她这郡主府人少,这般的大,自是空出了许多房间。 青青听了,立刻放下手中的糕点,连连点头道:“好,那我去瞧瞧。” 瞧着青青同两位嬷嬷出了前厅,阿皎才觉得有些饿了,便吃起手边的糕点来。她知世子爷最喜欢吃甜食,此刻却没怎么吃,只静静看着自己。 阿皎狐疑道:看她做什么?难不成还能看饱? 阿皎从碟子里拿起一块枣泥糕递了过去,说道:“这枣泥糕挺好吃的,世子爷尝尝看。” 萧珩没有抬手去接,而是微微张了张嘴。 阿皎忍不住笑,却还是将枣泥糕凑到了他的嘴里。见他吃了,这才好奇的眨了眨眼:“怎么样?好吃吗?” “嗯。”萧珩点了点头,说道,“离午膳还有一阵,陪萧某出去走走吧,顺便也熟悉一下这郡主府……你说好不好,荣安郡主?” 他分明就知道自己最听他的话,不管是小丫鬟还是现在的郡主。所以这问题压根儿就是白问呐。阿皎起了身,低着头整理了一下裙摆,同萧珩出了前厅。 郡主府的后院种满了各种奇花异草,最多的便是牡丹花。 如今正是四月份,这牡丹花争相绽放,争奇斗艳,看得人眼花缭乱。 阿皎觉得自己是个俗人,对于梅兰竹菊虽然是喜欢的,却也不及这富丽堂皇的牡丹花。是以她最爱的便是牡丹。而这郡主府的院子里,独独牡丹花最多,大抵也是同她有缘。阿皎本就心情不错,瞧着这些花儿,越发是笑得合不拢嘴。 这一盆盆的珍贵牡丹,姚黄魏紫、赵粉豆绿,各有千秋。 阿皎弯下腰瞧着面前这株赵粉,嫩黄的花蕊儿,层层叠叠的粉色花瓣,颜色由深到浅,香气扑鼻,娇嫩欲滴。这牡丹花开得有扇面大小,比她的脸还有大上许多。 “世子爷,这赵粉开得可真好。”阿皎歪着脑袋说道。 萧珩道:“你若喜欢牡丹,明日我让人送几盆过来。我那宅子里最多的便是牡丹。” 阿皎诧异:“世子爷也喜欢牡丹?”她听蒋嬷嬷说过,那宅子里有个暖棚,里面种着许多珍贵的花草,却不知最多的竟是牡丹花。可世子爷明明最爱翠竹啊。 萧珩顿了顿,倒是没说话。 因她喜欢,他才养牡丹。 阿皎笑道:“不过不用这么麻烦了。你瞧这院子里,这么多牡丹花,看得我眼睛都花了。”她起身抓着他的手臂,语气亲近了些,“而且,这郡主府我也住不了多久了。”说道这里,阿皎的脸微微泛红,看着比身边的这牡丹花还要娇艳三分。 萧珩明白她话中的意思,俊脸柔和道:“等回去的时候,我便让母亲请韩先生来国公府坐坐,顺便商量一下咱们成亲的日子。”他笑容愉悦,抚着她的脸叹道,“我自是想着越快越好,但也不能太委屈了你。” 她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怎么弄得像是她催着成亲似的。阿皎垂了垂眼,浓密纤细的羽睫覆下,微微颤动,像两把精致的小扇子。她抬眼,小声的说道:“我还想多陪陪爹爹呢,而且青青也刚来,我不想这么快就……” 萧珩伸手覆在了她的唇上。 阿皎一时没了声,只疑惑的眨了眨眼。 萧珩绷着脸,说道:“只不过是成亲,又不是断了来往。你若想见韩先生,我随时都可以带你回庄子。至于你妹妹,没有你,她这三年不也过得好好的,而且郡主府的下人们都供她使唤,还会委屈她了不成?” 这话阿皎就不爱听了,她将他的手扯下,眨了眨眼问道:“世子爷不喜欢青青吗?”上回上元节,世子爷对青青的态度还不错啊。可眼下,她倒是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几分不满。 萧珩道:“也不是。怎么说她也是你妹妹。” 这分明就是不喜欢了。 阿皎主动握上他的手,说道:“青青虽然性子活泼,可其实还是受了不少的苦。我爹爹不管事,娘不大喜欢我和青青,这三年我在国公府待得还是好好的,可青青却没过过什么好日子。她兴许的确有些不好的地方,可到底是小孩子,心里却没什么恶意。这次我会带她回来,也是想着,日后她从郡主府出嫁,到了祁家之后,祁家人会高看她一些。她很喜欢祁大哥,我也觉得祁大哥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男子……世子爷,我只想给她铺铺路,不然的话,明年她嫁到祁家,肯定会受委屈的。” 瞧这话说的,他是有多小心眼? 萧珩叹了一声,顺势将人抱在了怀里,将下巴抵在她的发顶,说道:“我没想这么多,只要她对你没有什么坏心思,别的我都不会在意。”这个傻姑娘,说祁隽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可她这么聪慧,为什么没有想到,祁隽对她有没有心思?青青对祁隽的痴情,他也是看在眼里的。这时候她对这个妹妹再好,可人家的心里,最在意的可不是这个姐姐,而是心心念念心上人。 “世子爷想多了,青青永远是我的好妹妹。”阿皎道。 萧珩听了心里酸溜溜的,轻轻捏了她一把,问道:“那——若是有朝一日,我同你妹妹同时身处险境,你会先救何人?” 好端端的,怎么又吃味了? 阿皎无奈,想了想如实道:“我会先救青青……”这话一落,她感觉到抱着他的男人明显不开心了。就算此刻看不见他的脸,也晓得是如何一副冷冰冰的表情。阿皎心里暗暗偷笑,而后像小猫似的蹭了几下,小声道,“……然后和世子爷共患难,同生共死。” 说完这话,阿皎觉得,凭自己对他的了解,世子爷肯定是满意的。可是老半天了,也未见他有任何的动静。阿皎有些傻了,战战兢兢唤了一声:“世子爷?” 阿皎觉得自己的回答还是挺好的。 却听头顶传来男人清润低沉的嗓音:“阿皎……我想亲你。” 阿皎顿时傻眼了。平日里他想亲就亲,根本就不会问她的意见。不过说实话,她心里还是欢喜的。只是有些时候会吓着她,譬如之前在马车上,若是被青青瞧见了,那她可真的要生气了。他这人看着君子风范,其实幼稚的很,一瞧见她就像是整个人都要黏上来似的,可偏生她又是个心软的。 如今他一本正经的说要亲她,这让她怎么回答?说她也喜欢被他亲吗?阿皎想了想,突然念起了心里一直在意的那件事情,她从他的怀里将小脑袋抬起,瞧着他的眉眼小心翼翼的问道:“世子爷……有没有亲过别的姑娘?” 虽说靖国公府阖府上下都知世子爷是个不近女色之人。可世子爷究竟近不近女色,她算是最清楚不过了。再说这种事情,未必会有人知晓。譬如眼下她同世子爷亲近到这程度,也是她从前不敢想象的。她虽然知道自己不该小气,却还是忍不住会想:世子爷前面的二十五年,真的没有喜欢过的姑娘,独独对自己情有独钟吗? 她可没那个自信,竟有这般大的魅力。 萧珩晓得她在想什么,伸手敲了敲她的脑袋,然后把人拉到一边的假山后。 他一手撑在假山壁上,一手搂着她。 萧珩生得高大,此番居高临下的低着头,桃花眼微微一眯,颇有几分霸道之感。阿皎被困在假山和他的臂弯中,却也一点儿都不害怕,只喃喃道:“若是世子爷不好回答,那就当我没问。”不过心里却想:不回答就是默认了。那是一个两个,还是三个四个? 大户人家的公子,身边没有一个通房亦是万中无一了,可当真碰都没有碰过任何姑娘,那却是不大可能的。她虽然心里不舒坦,却也理解。毕竟她能感觉到——他现在是真心待她的。 “世子爷,咱们出去吧。”阿皎小声道。两人躲在这后面,成什么样子。 萧珩心里气得发慌,却也因她吃味而感到欢喜,两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连他都不知该如何表达。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他身边独独只有她,也独独只肯与她亲近。萧珩眉峰一冷,头又低了一些,呼出的热气徐徐喷到她的脸上,蛮不讲理道:“亲够了才出去。” 亲……亲够了。 阿皎想着,他每次亲她就跟想一口吃了她似的,那什么时候才会够啊?她尚且还未思考完毕,男人柔软的唇就压了下来,带着他身上特有的青竹气息。这次当真是半点怜香惜玉的意思都没有。阿皎一颗心“噗通噗通”的乱跳,被男人亲得浑身酥软、七荤八素,当真任由他抱着自己亲个够。 好嘛,她下回肯定不会再问这种蠢问题了。 可世子爷没必要这么较真吧? 阿皎觉得头有些晕晕的,被亲得喘不过气来,可偏生男人就是不肯放过她,含着她的舌头吮得咂咂作响。 唔……这声音太过暧昧,阿皎羞得脸红心跳。 不过若是这个时候,她还不明白他的回答,那她就是傻的了。 阿皎心里暗暗窃喜,抬手勾住他的脖子,微微仰头。 方才两人都吃了枣泥糕,这会儿嘴里都是枣泥糕的香甜之味,连带着这个亲吻都变得异常甜蜜起来。起初不过是惩罚似的吻她,之后好像有些控制不住了,男人的手慢慢变得不规矩起来。阿皎的身子颤了颤,晓得不该给他摸……可她到底是喜欢他的,便任由他轻轻覆着。 只是她的脸更烫了。 可这种亲近得事情发展得自然而然,阿皎张着嘴喘息,胸前起起伏伏,男人压了下来,埋头亲着她那里。她感觉到身子一阵战栗,抱着他得脑袋慢慢闭上了眼睛,而身体也有些奇怪的反应。她知道那是什么,觉得既羞涩又好奇。可他终究没有再继续亲下去,只紧紧的搂着她没有在说话。 她的身子很热。 可她明显的感觉到,世子爷的更烫,浑身上下灼热得厉害。 “清楚了吗?”萧珩喘着气,在她的耳畔说道。 阿皎愣了愣,羞得将脑袋埋进他的怀里,然后一个劲儿的点头。清楚了,太清楚了!她紧紧抱着男人的窄腰,因身子贴得近,她突然就感觉到了那个……阿皎顿时就有些傻住了,半晌都不敢动。等感觉到那里慢慢消下去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阿皎的心里又害羞又欢喜。 萧珩是个厚脸皮的,再过分的事情都做过,如今这么一个正常的反应,自然也不会害羞。只是他很清楚,若是再这么下去,他不晓得自己能忍多久。他这么多年都没有尝过荤,之前的确是清心寡欲,可自打遇上了她之后,“清心寡欲”这四个字可是同他不沾边了。 萧珩觉得,再这么憋下去,他迟早会憋出病来。 ——得早点娶回家才行。 萧珩握着她的手摸了一会儿,之后才略微低头看着她。可方才两人意乱情迷,举止越发越距,如今小姑娘领口处大大咧咧的敞开着,露出雪白的半抹酥|胸,随着她的喘息,起起伏伏,上头还有浅浅的红印子,暧昧而旖旎。因小姑娘的这处相当可观,瞧着景致十分的宜人。 萧珩顿时喉头一紧,眼眸深邃,有些挪不开眼了。 阿皎也注意到了。 她的脸“腾”的一下烧了起来,赶紧伸手捂住,然后转过身整理衣裳。她系着衫子的衣带,羞答答的低着脑袋,瞧着自己胸前的红印子,更是羞得说不出话来。她利索的整理好衣带,却不敢回头了。刚才亲的时候还没什么,这会儿两人都不说话,她倒是觉得不好意思了。 阿皎轻轻咳了一声,道:“世子爷,咱们出去吧。” 她正欲抬脚出去,身后的男人却抓住了她的手臂。 阿皎步子一停,转过身去看傅湛。 萧珩嘴角噙笑,抬手替她整理着头发,说道:“害羞什么,咱们之间有什么好害羞的?”他的语气说的淡然自若,好像刚才那出格的举止是最正常不过的。 阿皎心里的甜意突然就淡了,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不管再如何的变化,在世子爷的面前,终究是一个小丫鬟。她知道自己不该计较这么多,可是——好人家的姑娘,肯定不会在成亲前就和男子这般亲密。 她的身份终究是有些特别,若是这个时候突然保持距离了起来,那便是矫情了。 可是……这样亲近有什么不好的? 阿皎突然就想开了,嘴角泛着甜甜的笑意。 任由他替自己整理头发,修长白皙的手指抚着她的头发,举止温柔而细心,而后两人一道去饭厅用午膳。 · 今日是阿皎来郡主府的头一日,郡主府的下人们自是个个使出浑身解数,就连厨房也是。阿皎瞧着桌上的菜肴,道道倒是精致诱人,连她这个厨艺颇佳的都有些咂舌。 青青已经看了房间回来了,大抵很是满意,这小脸漾着明媚的笑意,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桌上的饭菜,更是欢喜道:“姐,这饭菜可真香啊。” 一旁的许嬷嬷笑盈盈道:“咱们郡主府的厨子,可是皇后娘娘专程从御膳房拨的人。”许嬷嬷颇有些自豪,皇后娘娘把郡主当成亲妹妹似的。主子得宠,她这个下人自然也开心。 青青心里叹道:那他们吃得饭菜,岂不是和皇后娘娘吃得一样?青青顿时有些跃跃欲试,可瞧着自家姐姐和萧世子都没有落座,也就安安静静站在一旁。等两人都坐下了,才坐了下来。青青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红烧乳鸽,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阿皎瞧着自家妹妹这吃相,忍不住就笑出了声,“吃慢些,没人和你抢。” 毕竟有男子在,饶是青青再如何的活泼,眼下都有些害羞了。她听了姐姐的话,忙低着头小口小口的吃饭。也是,她在皖南村待久了,眼下跟着姐姐来了郡主府,可是要有大家闺秀的模样,省得到时候给人笑话了。青青侧过头瞧了姐姐一眼,见她举手投足都有些不一样的味道,总是让人觉得很舒服。她晓得虽然这三年姐姐在靖国公府是当丫鬟的,可耳濡目染,总归是学到不少。而且姐姐大小就喜欢读书,小小年纪就跟着爹爹一道对弈,身上自然有一股书香气息。 她有些羡慕,却也知道是自己不够勤奋。 凡事有付出才会有回报,如今她学不来里面的,那外面装点装点也是成的。 用完了午膳,阿皎欲去明远山庄看爹爹,毕竟她要住在郡主府这件事情,肯定是要告诉他的。青青正对郡主府新鲜着,自然也不跟着阿皎一道去。 阿皎同萧珩一道上了马车,可眼下青青不在,马车内就他俩,她还生怕他胡闹。不过这次她瞧着世子爷却是规规矩矩的,连手都没有摸一下。 阿皎松了一口气,可心里却稍稍有些失落。 回了庄子,韩明渊瞧着闺女回来了,欢喜的不得了,害得阿皎都不知道怎么开口说要住在郡主府的事情了。 韩明渊是擅画之人,最是懂得察言观色,瞧着闺女不对劲,便看了身边的萧珩一眼。他是晓得萧珩有多喜欢他这闺女的,而且如今都二十六了……韩明渊轻咳了一声,将阿皎拉到一旁,小声道:“是不是萧珩欺负你了?” 阿皎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想到和世子爷之间的事情,顿时就羞红了脸。 好啊!韩明渊顿时面色一沉,欲转身去教训教训萧珩。 阿皎赶紧拉着他的衣袖,语气急急道:“爹爹,世子爷没有……” 韩明渊知道小姑娘脸皮薄,而且萧珩生得一副好容貌,又是她中意的男子,眼下两人有了婚约,自然一不小心就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阿皎晓得爹爹是误会世子爷了,想了想,便将自己要住在郡主府的事情说了出来。她一面说着,一面看着他的表情。 ……这脸色果然瞧着越来越难看了。阿皎心下有些担忧。 “爹爹,我妹妹一个人在府里待着,我也不放心,所以……” 韩明渊板着脸,叹了一声:“有了妹妹,就不要我这个爹爹了。” “才不是。”阿皎忙道,“要不这样,反正郡主府里庄子也近,我每日都过来陪你,成不成?” 韩明渊哪里舍得闺女这般奔波?想了想便道:“你回去问问你妹妹,若是她愿意,就同你一起搬到庄子里来住。你同子珩也快成亲了,日后爹爹越发是见不着你了。” 若是爹爹不嫌弃青青聒噪,这个法子自然是最好的。阿皎听了立刻应了下来,开心道:“那我待会儿就回去同我妹妹说说。” 这事儿虽是解决了,可韩明渊对闺女和萧珩这位学生之间的相处方式不大满意。碍于之前的身份,就算如今成了郡主,在萧珩的眼里,恐怕也只当她是个小丫鬟。他虽然明白萧珩的痴情,却也知道他曾经做的错事。以前这小姑娘还不是他闺女,他自然是偏袒自己的学生的,可如今却是对萧珩不满了起来。 只怪他这个女儿收得太迟,如今也没多少时间可以相处了。是以他自然将这些不满撒到了这个要抢走他闺女的男子身上。 萧珩看出了韩明渊的不满,朝着他恭恭敬敬的行了礼,说道:“既然把阿皎送回了,那学生就告辞了。” 这就走了? 阿皎忍不住抬眼去看他,然后对着身边的韩明渊道:“爹爹,我去送送世子爷吧。” 萧珩是个何等聪明的,听了阿皎的话,立刻甚是体贴的说道:“不用了,阿皎你多陪陪韩先生吧。”语罢,便转身就走了。 阿皎呆呆的站在原地,一直看着他走出前厅,这才眸色黯然了起来。 · 萧珩回了国公府。虽然最后没有同小姑娘好好道个别,可这几日他总得来说还是过得极开心的。先前数日不见,他心里思念的紧,经过这一次之后,他心里更是暗暗下定了决心——这亲事一定要快些。 萧珩着一袭月牙白袍,头戴墨玉冠,端得一副儒雅矜贵之姿。他阔步走近了兰氏的清兰居,一进内厅,便发现今日有客。 ——正是江府的两位表妹。 江碧薇和江碧茹。 江碧茹今日穿着一袭湖绿色的薄衫纱裙,她知道了萧珩被赐婚的消息,便是按捺不住特意已探望兰氏为由过来看看,却没想到萧珩竟然去了明远山庄,倒是让她扑了一场空。她正失望了,却见萧珩走了进来,顿时喜上眉梢,双手捏着手里的丝帕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相比之下,江碧薇倒要从容得多。她瞧着萧珩进来,立刻打起了招呼:“珩表哥。” 萧珩微微颔首,而后对着兰氏喊了一声“母亲”。 兰氏如何不知这两位侄女的心思?虽然知道儿子这一颗心都落在了那小丫鬟的身上,可她最中意的还是江家这两位姑娘。兰氏知道因成亲一事,这些日子儿子对自己都是客客气气的,待她的态度好了不少,便含笑道:“珩哥儿你来得正好,方才我同薇姐儿茹姐儿刚说起你呢,你就回来了……”她看了一眼身边的两位侄女,继续说道,“我刚好有些乏了,你且陪你两位表妹去出去逛逛。你那寄堂轩的牡丹开得正好,也好让你这两位表妹欣赏欣赏。”   ☆、54|47.42| · 萧珩知道这个节骨眼上,他不宜拂母亲的意,却也知道母亲心里打得什么算盘,索性应了下来,领着两位表妹出了清兰居。 不过萧珩却未去寄堂轩,而是在靖国公府的后院走动。 这后院正是姹紫嫣红开遍,蜂围蝶绕,一派生气勃勃的景象。 江碧茹自打知道了萧珩被赐婚一时,难受得紧,终日茶饭不思,就差以泪洗面了。 而江碧薇却好上许多。 她晓得自己同这位珩表哥无缘,便冷静的放下了仅存的几分感情。只是她知道,她自己抽身容易,她这位妹妹却是泥足深陷了。 还有家里的那位哥哥…… 江碧薇一想起来就有些头疼。 珩表哥要娶荣安郡主,而那位叫阿皎的小丫鬟据说被姨母赶出了府。其实这样很好,若是哥哥寻到了,那便是英雄救美的美事儿,那丫鬟定将哥哥当成依仗,从此死心塌地,如此,带回府当个妾室也不打紧,反正只要哥哥喜欢就好。可哥哥却没有一丝欢喜,而是怨起珩表哥的薄情寡义来。 傻子!真是读书读傻了。江碧薇心中暗暗想着。 而此刻江碧茹虽然心里难受,可瞧见了自己痴心爱慕的表哥,一时也忘记了赐婚之事。她这位表哥终日寡言少语的,之前又离家三年,如今能这般同珩表哥一道散步赏花,于她而言则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儿。 江碧茹顿时心跳如鼓,粉颊含羞,水眸盈盈,看着满院子的花,而后才开口道:“方才姨母说珩表哥院子里的牡丹开得甚好,珩表哥可以带我去看看吗?” 江碧茹生得一张异常娇美的小脸,这般的容貌,在晏城的贵女圈里也算是极出挑的。如今这位江二姑娘已经到了适婚的年纪,来定远侯府求亲的媒人都快踏破门槛了。可定远侯府府的这两位姑娘却是不急,孝顺的要在爹娘面前承欢膝下,多待上一两年。本就是才貌双全的贵女,加之这份孝心,越发是令人心生好感,绝对是儿媳的最佳人选。 可唯有这二人才知,她们不过是心有所属罢了。 偏生姐妹二人爱慕的还是同一个男子。 定远侯本来想着,这萧珩虽然同女儿的年纪不是最匹配的,可胜在人品样貌家世都是拔尖儿的,而两个女儿又是韶华正好,自是由着儿女的造化,若是能成事儿,自然是最好。可如今萧珩也定了亲,两个女儿年纪不小了,自然容不得她们胡闹,于是这几日就着手忙起两个女儿的亲事来。 江碧薇自是听定远侯的;只是江碧茹却是个冥顽不灵的,说什么都不肯说亲。 萧珩回答道:“我那院子里的几盆,哪里及得过定远侯府的?不看也罢。” 这……便是拒绝了。 江碧茹袖中的手忍不住攥紧了一些,一向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如今倒有些委屈,不悦的咬了咬粉嫩的唇瓣。江碧薇瞧着,忙微微一笑着哄着妹妹,说道:“珩表哥说的也是,前几日咱们府里不是刚送来了几盆绿牡丹吗?茹姐儿,你若是喜欢便拿几盆去养。” 听了江碧薇的话,江碧茹却是不领情,喃喃道:“我才不要。” 她心里正委屈着呢。 原先她以为珩表哥对别人皆是如此,可眼下分明不是这样的。他能对那个小丫鬟如此亲近,甚至做到那种程度,为何不能对她……江碧茹红了脸,心道:她有哪一点及不上那小丫鬟的?再说了,目下那丫鬟如今被姨母赶出了府,珩表哥也欣然接受了这赐婚,显然对那丫鬟也没有多在意啊。 这个结果让江碧茹忧喜参半。 萧珩觉得,如今出来逛过了,也算是给了母亲一个交代,此刻……也算是不负母亲的嘱托了。这般想着,萧珩便转身看着身后的两位表妹,说道:“这院子里景致颇好,两位表妹再走走吧。不过今日我从庄子里回来,韩先生刚布置了任务,就先失陪了。” “珩表哥……”江碧茹瞧着萧珩转身就走,急得喊了出来。 一旁的江碧薇赶紧将她拉住。 江碧茹哭丧着脸挣扎着,怨道:“你拉我做什么?放开!”她好不容易才见到了珩表哥,这都没说上几句话呢。 江碧薇道妹妹心里难受,也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只微蹙黛眉,低声在她耳边劝道:“你也看见了,珩表哥根本对你无意。而且如今珩表哥要娶荣安郡主为妻,你俩是不可能的。”况且,这副样子若是被靖国公府的下人们看到,也不晓得会怎么议论呢。 “我不要,我就是喜欢珩表哥……”江碧茹低声抽泣,小嘴一张一合。她模样生得好,此刻这梨花带雨的模样看得人心都疼了。 这个她自然是知道的…… 江碧薇叹道:“你喜欢他有什么用?难不成你这定远侯府的二姑娘去给人家当妾室?茹姐儿,你别傻了。晏城这么多的青年才俊,有样貌出众的,有才华横溢的,你就别再执着了。”她这妹妹样样都好,只要她肯,这晏城的青年才俊任她挑选,何愁寻不到佳婿? 江碧茹吸了吸鼻子,眼睛有些红红的。 心道:人家再好有什么用?在她心里,就算是当今皇上,都及不过珩表哥一根手指头。 江碧薇拿出丝帕替妹妹擦了擦眼,然后领着她回清兰居。如今这人也见着了,打声招呼也该回去了,省得在这儿丢人。 不过却是凑巧,两人刚回头,便瞧见萧玉缇过来了。 萧玉缇方才出门见了唐慕礼,此刻正开心着呢,瞧见了两位表姐,自然也欢欢喜喜的跑了过来。 她一走近,便看见江碧茹正哭着呢,遂好奇的问道:“薇表姐,茹表姐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人,怎么哭了呢?而且还哭得这般伤心。她这靖国公府的人可没人敢弄哭她啊。 江碧薇展颜一笑。 瞧着面前穿着品竹色银纹蝉纱丝齐胸襦裙的萧玉缇,这小表妹模样生得讨喜,双垂髻上簪着海棠花簪,垂到胸前的两根小辫子上也缠着金丝红绳,尾端缀着几颗色泽明亮、圆润小巧的珍珠。如此的精心打扮,自然是去见重要的人。而方才姨母也说了,这缇姐儿又出门买首饰去了。可她一眼就看出来了——什么买首饰,分明是去见心上人了。 有唐慕礼这般好的未婚夫,江碧薇很是羡慕,忙解释道:“只不过是忽然聊起了一些伤心事儿,你也晓得,茹姐儿最是爱乱想,这不……想着想着就哭了,像个小孩子似的。” 知道不便说,萧玉缇也没有多问。只同两位表姐一道回了清兰居。 兰氏正在里头休息,瞧着二人这么快就回来了,便知她那儿子又冷落人了。只是兰氏也明白,这次的事情不过是儿子给她面子罢了。兰氏对着两位侄女说了一会话,便让芳洲将二人送出府去。 萧玉缇坐了下来,捧着茶喝了一口,问道:“娘,哥哥回来了吗?” 兰氏道:“刚回来。方才我正让你哥哥带着薇姐儿茹姐儿一道去院子里走走,未料你哥哥竟然就这般走掉了。” 原来是这样。萧玉缇恍然大悟,心道:怪不得茹表姐哭得这么伤心。他这哥哥素来就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主,除非……除非那人是阿皎姐姐,估计把心肝掏出来都愿意。 萧玉缇不满道:“娘,哥哥如今都定了亲了,你怎么还撮合他和表姐?你这不是害人家吗?” 什么叫害人家?兰氏斜睨道:“你可别告诉我,你不知道那荣安郡主是何人?” 萧玉缇诧异了一下,翕了翕唇难以置信道:“娘……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呵。这儿子女儿,一个个都当她是傻的!兰氏心里可是气极了。 萧玉缇赶紧示好,悄悄打量着自家娘亲的脸色,说道:“娘,你既然知道,那就是默许了这门亲事。你成全了哥哥,真是最好最好的娘亲了。”她这娘亲同太后情同姐妹,又是皇上的表姑,若是存心不满阿皎姐姐,早就进宫说这件事儿了。如今只不过是发发牢骚,却没有别的举动,那就是赞同了。 兰氏道:“少给我来这套。你说说你,今儿上哪去了?” 嗳,好端端的,怎么又提到她啊? 萧玉缇有些心虚,伸手亮出自己手腕子上的玉镯,道:“方才去了琳琅馆,买了这只玉镯。娘,好看吧?”心里却道:其实唐木头也并不是半点都不解风情,至少现在开始送她姑娘家喜欢的东西了,算是小小的进步。而她呢,自然也给他一个小小的奖励。一想起那个呆子亲她的时候动都不动,只贴着她什么都不会,真是笨死了!可偏偏笨得可爱呢。 兰氏本不想拆穿的,可瞧着女儿这般的满面春风,哪有大家闺秀的姑娘?她板起脸道:“下回再偷偷去见唐家那小子,我就罚你三个月不出府,不但抄写女则女戒,外加绣一副红梅傲霜图。” “女儿知道了。”萧玉缇顿时耷拉着小脑袋,跟个霜打的茄子似的。 兰氏对女儿的亲事还是极满意的,只是这未成亲之前,她并不想闹出什么事情来。这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唐慕礼喜欢女儿,这是好事儿,却也不能由着这二人胡闹。 · 青青闲在郡主府无聊,瞧着姐姐迟迟未归,便打算去街上逛上一圈。不过要出门,总得换身衣裳打扮打扮才行。亏得府中之人做事妥帖,早就替她准备好了衣裳。虽然这些衣裳都是她姐姐的尺寸,可她同姐姐的身形差不多,穿着也合身。 毕竟她带来的那些衣裳是不能穿出去见人的。 换上一身樱红色齐胸襦裙,青青又在发髻上戴上了两朵珠花以作装饰。瞧着这妆奁中的簪子好看,又忍不住插了一支。她素来是个会打扮的,就算之前在家里没什么收拾,她也能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虽然不过十三,可皖南村喜欢她的男子极多,可她心里却独独中意祁隽。 一想起祁隽,青青整个心都是甜蜜蜜的。 许嬷嬷瞧着她欲出门,却是不大放心。陶嬷嬷更是,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这下惹得青青不开心了,不满道:“我姐最疼我了,如今我不过是出门都不许,等我姐回来,我就告诉她。” 陶嬷嬷面色如常,道:“郡主吩咐过,让老奴好好照顾二姑娘。二姑娘年纪尚小,又是姑娘家,这个时候出门不大好。” 青青哼了一声。 许嬷嬷想了想,才道:“若是二姑娘真的想去,要不就让老奴陪姑娘去吧。”她晓得这位小主子可是郡主的亲妹妹,她们是断断得罪不起的。许嬷嬷继续道,“二姑娘对晏城不熟,若有老奴带着,既能护二姑娘周全,又能领着二姑娘去晏城最好的糕点铺子、首饰铺子和成衣铺子,岂不是更好?” 这下青青算是满意了,明眸含笑,点了点头道:“许嬷嬷,还是你有眼力劲儿,等我姐回来了,我让她赏你。”说着,又不满的看了一眼陶嬷嬷。 许嬷嬷陪着青青出了郡主府。 上了郡主府的软轿之后,便去了晏城最有名的糕点铺子玲珑斋。等买完了糕点,则是去了琳琅馆买首饰。虽然青青没有进过琳琅馆,可对琳琅馆的大名却是如雷贯耳。上回她在晏城待了几日,便一直想来一趟琳琅馆,可她晓得琳琅馆的首饰精美无双,所以价值不菲,普通人家压根儿是买不起的,更别说是他们了。那会儿萧世子对姐姐虽好,可姐姐毕竟是萧世子身边的一个小丫鬟,她这个当妹妹的,也不能乱花人家的钱。这点道理她还是知道的。 可眼下却不一样了。 青青得意的翘了翘嘴角。这次她出门,可是让许嬷嬷在库房拿了整整三百两银子。她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银子。可谁叫这郡主府底子殷实?皇上又赏赐了这么多东西,她自然也得学着花银子。 青青进了琳琅馆,里头的掌柜瞧着立刻就打起了招呼,没有急着问要买什么,只客客气气的夸赞起来。青青被夸得有些飘飘然的,便问起了铺子里最时兴的首饰,然后一件儿一件儿瞧了起来。 这琳琅馆的东西哪有不好的?每一件都是精致华美的,就是因为这般,所以寻常的贵妇贵女来买首饰的时候,经常为选哪一件而犹豫半天。 青青却丝毫都没有犹豫。 她都喜欢。 都要买。 一旁的许嬷嬷却是提醒了,“二姑娘,咱们统共也就带了三百两银子。” 三百两,对于青青来说,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可在这琳琅馆,要想买这么多件,却是不可能的,何况这一件件儿都是时兴的呢。 这让青青犯起了难。这珠花簪子手钏项圈,一件件都好看啊。 外头定远侯府的马车刚刚路过,里面是江碧薇和江碧茹。江碧茹正蹙眉伤感着,恰巧打开马车帘子瞧了瞧,只朝着琳琅馆看了一眼,立刻大声喊道:“停下!” “怎么了?”江碧薇道。 江碧茹没说话,只目光定定看着琳琅馆外头。江碧薇觉着有些奇怪,便也探过脑袋瞧了几眼,她本觉得没什么不一样的,待目光落在琳琅馆前面停着的那顶蓝绸软轿上,才愣住了。 这…… 这是荣安郡主府的轿子? 江碧薇颇为惊诧,之前听到萧珩赐婚的消息,却从未听说过什么荣安郡主。后来才知是刚刚册封的,这府邸还在寸土寸金的明远山庄附近,可谓是得天独厚,足见皇上的重视了。可在晏城的贵女圈里,大伙儿对这位荣安郡主一无所知,更没人去过荣安郡主府,而眼下……眼下却在这里碰见了。 江碧薇侧过头,小声问道:“你……要下去?” 江碧茹冷冷一笑,看着外面的软轿,说道:“我倒要看看,这位荣安郡主是何等的美貌佳人,竟能配得上珩表哥。” 江碧薇自然知道,她这位妹妹不单单是看看而已了。 可她知道妹妹正伤心着,自然也没有拦着她,而是陪她一道下了马车,进了琳琅馆。 两人一进去,便瞧着一位穿着樱红色襦裙亭亭玉立的小姑娘背影,单单看这背影,想来容貌也不差。这小姑娘这身襦裙的料子极好,身边还跟着一个嬷嬷。再看这琳琅馆,此刻没有别人,想来这位小姑娘便是荣安郡主了。 江碧茹挺了挺胸,走了过去。 她瞧着这小姑娘一手拿着一个金柳挂钗花冠,另一只手则是执着蕉叶碧玲珑翡翠流苏,许是在这两件里选择其一,此刻正蹙着眉头。江碧茹见她没有注意到自己,便细细打量起这位荣安郡主的容貌来。见她生得一张圆圆脸,黛眉弯弯细如柳叶,琼鼻朱唇,肤色雪白……容貌的确出色,却也不算是绝色,毕竟这些可以用外物修饰。在这晏城有名的美人儿之中,若是比较,充其量也算是中上。 而且—— 这位荣安郡主,浑身上下全无半丝淑女气度。 就算穿上了好看的衣裳,头上堆着珠翠,也不过是空有其表罢了。如此,江碧茹心里更是不服,不管是容貌还是气度,她胜于这位荣安郡主岂止三分?不过江碧茹却是按捺住了性子,只随手拿起了搁在外面的白玉嵌珠翠玉簪,打量了一番,才抬起素手道:“这个帮我包起来。” 江碧茹是琳琅馆的常客,老板自然也是认识的,眼下不问价钱就买了,倒也是个出手阔绰的主,可眼下老板却有些为难,“这……” 青青瞧着身边不知何时冒出来的人,蹙着眉说道:“这簪子是我看中的。”今日她出来买首饰,这三百两银子只能买两件时兴的首饰,算起来是极奢侈了。可这事她过上富贵日子的头一天,自然要犒劳自己。买两件,她首先定下了这件白玉嵌珠翠玉簪,她觉得这簪子适合姐姐,至于自己,却在这花冠和翡翠流苏间难以抉择。 江碧茹却道:“这簪子你尚未付银子,自然不算买下。”说着,她便朝着身后的贴身丫鬟使了个颜色,那丫鬟会意,立刻将银子递给了老板。 青青如何被这般欺负过,立刻上去夺:“你还给我。”这是她选给姐姐的簪子,才不能让这人夺了去。 痴心爱慕了多年的珩表哥就这么别人夺走了,她心里才恼着呢?这么一根簪子就急成这样,简直是小家子气。江碧茹心里暗想着,却见她上来夺,偏生她力气大得很。江碧茹知自己敌不过她,急中生智,立刻松了手。 “啪”的一声,簪子落在了地上。 这下直接摔成了两截。 青青看着地上断成两截的簪子,气得眼都红了,上去就抓住了江碧茹的头发。江碧茹是定远侯府的二姑娘,自小就是掌上明珠,除去在亲事上不顺心,还从未受过什么委屈,更没人敢对她动手。到底是娇娇小姐,如何比得过在村子里长大的姑娘力气大?这么一抓,顿时云鬓歪斜,发丝散乱,狼狈的不成样子。 江碧薇不敢上前,忙叫着两个贴身丫鬟去帮忙。 青青虽然力气大,却也寡不敌众,一时便落了下风。 许嬷嬷赶紧上前将两人分开。 堂堂的晏城贵女,眼下这副样子若是被外人瞧见了,成何体统? 许嬷嬷是见过江氏两姐妹的,如今瞧着这位江二姑娘狼狈的不成样子,她家的二姑娘也是头发衣裳乱糟糟的。许嬷嬷心下担忧不已,忙上前赔不是道:“江二姑娘,我家姑娘年纪尚小不懂事,还请江二姑娘多多包涵。” 青青忙拦住许嬷嬷,呵斥她不准道歉。 江碧茹哪里咽得下这口气?恼道:“什么荣安郡主,就是个蛮不讲理的疯婆子。今日这事儿我跟你没完……”说着,她便侧过头对着身边的丫鬟道,“回府去把大公子叫过来,说他妹妹我被人打了。快去!” 冷静下来,青青也有些慌了,一时小脸也白了几分。 看着架势,她便知道这两位姑娘的来头不小,可刚才她哪里忍得下啊?她一时没了法子,忙向身边的许嬷嬷求助。许嬷嬷小声道:“要不——老奴让丫鬟去找郡主吧,不然……这两位江姑娘可是定远侯府的千金。” 定远侯府? 青青不想给姐姐惹麻烦的,却不料头一日就惹出了这么一个大麻烦,顿时自责不已。她晓得自己摆平不了,只得点了点头,让丫鬟去找姐姐。 · 这厢阿皎刚从庄子回来,正打算和妹妹说去庄子里住的事儿。却见一个圆脸丫鬟急冲冲的跑了过来,她欲拾阶而上,这下只得停了步子,瞧着面前这气喘吁吁的丫鬟,问道:“发生何事了?” 小丫鬟喘够了气,这才急急道:“方才奴婢同许嬷嬷陪着二姑娘出门,二姑娘先去了玲珑斋,之后去了琳琅馆买首饰。二姑娘正在挑首饰,将挑好的玉簪子搁到一旁,后来进来两位姑娘,其中一位瞧着二姑娘挑好的玉簪子觉得喜欢就买了下来,可那是二姑娘先看中的,所以两人就争论了起来……” 阿皎顿时神情紧绷:“然后呢?” 小丫鬟快哭了,“二姑娘她……她和人家姑娘打起来了。” 打起来了! 阿皎一下子就愣住了。这可不是件小事啊。 她想了想,又问道:“你可知是哪家的姑娘?” 小丫鬟转眸一想,开口道:“奴婢听许嬷嬷唤那人为‘江二姑娘’,这琳琅馆的外面又听着定远侯府的马车,想来是定远侯府的两位江姑娘了。” 定远侯府。 阿皎觉得这事儿可是麻烦了,一时头疼的厉害,却也没有多加思忖,立刻上了马车,对着车夫道:“去琳琅馆,快些!” · 江修远一听妹妹出事儿了,立刻赶来过来。 他进来琳琅馆,走进里间,便瞧着两位妹妹安安静静坐在玫瑰椅上。 江碧茹一见哥哥过来了,旋即掉起了金豆子,哭得楚楚可人。 江修远这才发现,这二妹妹的头发有些乱,虽然已经理过了,却也能察觉到痕迹,再看这双眼睛,红红的,一眼就是刚刚才哭过。江修远素来疼两位宝贝妹妹,这二妹妹生得娇气,他护得尤甚。再说了,这晏城还没有人敢这么欺负定远侯府的姑娘。 江修远从怀里拿出汗巾替妹妹擦了擦眼泪,安抚了几句,这才看向另一旁的小姑娘。 青青晓得定远侯府来人了,一时也有些没底。 她抬头看着面前这位穿着宝蓝色锦袍的俊雅男子,见他身姿高大,生得一副极佳的容貌,气度也属上乘。若是平日里,她定是慢慢欣赏,可这会儿人家可是来帮着妹妹找她算账的。这么一来,就算生得再俊,她也陡然生出几分惧意来。 青青咬了咬唇,害怕的没有说话。 江修远瞧着这小姑娘,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处理?责备吗?可这事儿他妹妹也是有错的。正当江修远犹豫之际,江碧茹却道:“哥哥,她就是荣安郡主,方才是她先动得手。” 江修远怔住。 他刚才进来的急,没有看到外头轿子上挂得是荣安郡主府的牌子。 江修远忍不住又瞧了几眼。 这小姑娘就是荣安郡主?萧珩的……未婚妻子。 闻言,青青立刻摇了摇头。 江碧茹瞧着她没了方才的胆子,勾唇一笑道:“你敢说不是你先动的手吗?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都瞧着呢。现在倒是否认了,怎么?怕我哥哥欺负你,你刚才不是挺厉害的吗?” 她才不是说的这个。青青心道。 虽然对方人多势众,可青青也不是个吃素的主。她挺了挺身子,一脸淡然道:“我的意思是……我不是荣安郡主。” 江碧茹道:“那轿子上明明白白写着。” 青青刚想解释,许嬷嬷却急急走了进来,表情激动道:“二姑娘,郡主到了。”   ☆、55|47|42| · 江碧茹这才信了青青的话。 她伸长脖子看着进来之人。瞧着来人着一袭芙蓉色苏绣外衫,下身一条乳白色撒花洋绉裙,腰际束着掌宽夹金线绣荷叶腰带,衬得这腰肢如烟似柳,不盈一握。江碧茹往上看,待看到这位荣安郡主的样貌时却是吃了一惊。 江碧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这……这不是…… 江修远也着实愣了一把:“阿皎姑娘?” 阿皎瞧着青青乖乖的坐在玫瑰椅上,而对面坐着的江碧茹神情颇有些狼狈,脸上的泪痕还未干。她看到自己,似是颇为诧异。阿皎自己也晓得,如今她以这般身份出现,很难不让人感到惊讶。方才她从那个丫鬟口中大概清楚了事情的经过——的确是青青有些蛮不讲理。而且这定远侯府也是晏城的大户人家,她如今虽是郡主,却也没几日,总是不好同人家结下梁子。 还好今日来处理这事儿的是江修远,这也令她有了回旋的余地。 阿皎含笑唤了一声“江公子”,然后不大好意思的说道:“这是我妹妹青青,方才同江二姑娘的事情我听丫鬟说了。我这妹妹性子一贯如此,今日冲撞了江二姑娘,我这个当姐姐的替她赔不是,还请江二姑娘别放在心上。”阿皎道了歉,又拉着妹妹起来,说道,“快点同江二姑娘说声对不起。” 青青性子倔,如今身子站得笔直,嘴巴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粘住似的,怎么都不肯说话。 阿皎忙觑了她一眼。 此刻江修远也大概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可现下这阿皎姑娘……想来萧珩会同意这门亲事,是因为早就知道荣安郡主就是阿皎姑娘,亦或是……阿皎姑娘能成为荣安郡主,大抵也是萧珩推波助澜的。一时他不知该庆幸还是惋惜,阿皎姑娘一片痴心没有错付,萧珩视她如珠如宝,为了能够名正言顺的娶她,让她得了这么一个尊贵的身份。江修远想,怪不得她不肯跟自己走,萧珩想的的确比他周到。 江修远道:“这事儿我这二妹妹也有错在先,青青姑娘不必道歉。小姑娘之间以后多的是来往,今日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我看这事就这么算了,青青姑娘意下如何?” 居然还问她如何?青青顿时瞪大了眼睛。 青青是个聪明的,从江修远的言语间就听出了一些端倪,想来这位江公子爱慕她姐姐,所以她姐姐一来,这表情立刻就变得如沐春风起来。她虽然庆幸,却也知今日的确太过莽撞了,她不过来晏城的头一日,就给姐姐带来这么大的麻烦,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青青面带微笑道:“既然江公子都这么说了,便依江公子的。” 青青倒是满意了,可有人却是不满。 江碧茹立刻变了脸色,看着江修远说道:“哥哥,你怎么能睁着眼睛说瞎话?明明是她不对,我一点儿错都没有。”被欺负的可是她的亲妹妹啊! 有没有错,他心里是清楚的。江修远承认,自己的处理有些不大妥当,泰半原因是因为这位青青姑娘是阿皎姑娘的妹妹。他存着私心。可都是姑娘家,这种事情的确不宜闹大。 江修远对着江碧薇道:“带二妹妹出去吧。” “哥哥!”江碧茹怎么都不肯。她挣脱了江碧薇握着她的手,怒气冲冲道,“我晓得哥哥你喜欢这小丫鬟,可人家现在是郡主了,和珩表哥有婚约在身,哥哥你这样护着她人家压根儿就不领情。” 虽说这位江公子喜欢自己她是知晓的,可这番话当着这么人多的面儿说出来,阿皎这么一个姑娘家,到底有些尴尬。 一贯温润谦和的江修远也沉不住气了,忙冷着脸对着身后的两个丫鬟道:“还不将二姑娘带出去!” 丫鬟听了,吓得立刻帮着江碧薇将江碧茹带了出去。 一时里间没了声,江修远瞧着面前的小姑娘,见她穿着打扮与往常不一样,一点儿都瞧不出昔日小丫鬟的模样,却仍然是这般娇美可人。虽然他俩接触不多,可他是真心喜欢她的。如今见她马上要同萧珩成亲,他这心里头自然是难受得厉害。 头一回喜欢一个姑娘,却惨遭挫败,对于江修远来说,的确是道过不去的坎儿。 他放不下,也不肯放下。 阿皎见江修远愣愣的看着自己,也有些不大好意思。既然事情解决了,男女有别自然也不好多留。她行了一礼,道:“这次多亏了江公子,那……我同青青就先走了。”江修远喜欢她,眼下似乎还不放不下她,可她心里只有世子爷一人,不想同这位江公子有任何牵扯。毕竟江公子年纪轻轻,要家世有家世,要样貌有样貌,多的是可以挑选的姑娘。对她早日死心,也是一件好事儿。 青青跟在自家姐姐的身后不敢出声,今日出了这种事情,说来说去也是因为她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上了马车,阿皎倒是一声不吭。 这下青青越发是不知所措了,犹豫了半晌,才道:“姐,我错了……” 阿皎仍是没说话。 见姐姐果真是生气了,青青一时也没辙了,忙抱着她的手臂道:“姐,别生气了,以后我再也不随便出门了,也……也不和别人争吵。下回若是再这样,我就让着她们,成不成?”虽然她心里是不乐意的,可孰轻孰重她心里也有些数。而且她也不想姐姐生气。 阿皎眉头紧蹙,显然还未气消。 她知道这个妹妹的性子,所以带来回来她也做好了准备,却还是没想到一进城就闹事儿。今日若不是江公子,这事儿她也不知该如何收场。阿皎道:“你说过的话可要记着,若是你再闹事儿,我就……” “一定一定!”青青忙说道,生怕从姐姐的嘴里说出要将她送回去这种话来。她可不想再回去。想着方才不过虚惊一场,青青突然压低了声音,眨了眨眼睛问道,“姐,刚才那个江公子……是不是真的喜欢你?” 青青觉得自己想得肯定没错,江公子不但喜欢她姐,恐怕还是一片痴心。一想到方才那位江二姑娘吃瘪的样子,她就开心。有哥哥有什么了不起的?到头来还不是护着她姐。可青青也有些羡慕,这位江公子的表现,分明是不知道姐姐现在的身份的,这个意思就是说——姐姐还是一个小丫鬟的时候,江公子就喜欢上了。 还真是个痴情种呢。 不过—— 她侧了侧眸,见姐姐没有回答,则问道:“那两位江姑娘,同萧世子家又是什么关系?”那位江姑娘一开始就对她存着敌意,有些莫名其妙的,她分明就没有见过她,压根儿就不知道她姓甚名谁。可她却清楚,这位江二姑娘的敌意是冲着“荣安郡主”来的,而之前,她将自己错认成了荣安郡主。也就是说,江二姑娘真正看不顺眼的人是姐姐。可她姐姐也是刚刚被封的郡主,从未抛头露面过,若要迁怒,也未有一件事情——姐姐同萧世子的亲事。 阿皎道:“这两位江姑娘是定远侯府的掌上明珠,也是世子爷的表妹。” 原来是表妹啊。 怪不得呢。青青恍然大悟。 表哥表妹一贯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想来这位江二姑娘是爱慕世子爷的,如今世子爷同姐姐定了亲,这就看不顺眼了。青青觉得,这江二姑娘模样虽然生得不错,却是个蛮不讲理的,哪里及得上她的姐姐?眼下也只有憋屈的份儿了。 瞧着妹妹嘴角噙着笑意,阿皎忍不住提醒道:“若是下回再碰着她们二人,一定要客客气气的,可晓得了?” “哦。”青青有些不满的点了点头。 阿皎知道,她这妹妹此刻是应下了,估计到时候还是范冲。这定远侯府同靖国公府素来往来频繁,若是日后她同世子爷成了亲,也少不了来往的。总归是亲戚,凡事都不能闹得太僵。不过今日这一见面就发生争执,以后想完全冰释前嫌也是不大可能的。她只想着日后明面上客客气气就成。 阿皎将自己的决定告诉了青青,青青听了,虽然有些不大乐意,却也是答应了。 这郡主府她还没有待够,如今却要去庄子里住了。 她固然崇拜韩先生,可更喜欢这种锦衣玉食的好日子。青青想了想,还是觉得舍不得,便对着阿皎道:“姐……其实我能好好照顾自己的。” 阿皎知道她是不大愿意了,说道:“你一个人留在府中我不放心。爹娘既然把你交给了我,我自然要好好照顾你。青青,这明远山庄不比郡主府差,而且环境也清净,你真好可以静下心来学习女红。” 可她就是不喜欢清净啊。青青撅了撅嘴。 阿皎顿时有些为难,今日爹爹的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她若是再不留在庄子里,可是有些说不过去了。而且……世子爷来郡主府终究是不方便,现在或许还没事儿,以后就有闲言闲语了,可明远山庄却是不一样。世子爷每隔几日都要去,到时候顺道还能同她见面。所以她心里也存着一点小小的私心。 而眼下青青却是不愿。 阿皎斟酌半晌,道:“既然你不想去,那我也不勉强你。不过——日后我就将郡主府的大小事务都交给陶嬷嬷,这次的事情许嬷嬷纵容你,实在是不应该。” 陶嬷嬷! 一想着这个古板不知变通之人,青青就觉得有些头疼,一张小脸都瞬间垮了下来。 阿皎继续道:“日后每月只准你出门两次,每次出门花的银子,我也都会规定好,若是变动,我会让陶嬷嬷派丫鬟来庄子同我说。一些不必要的开支,我不会惯着你。还有,我也会隔三差五回来看看,问陶嬷嬷关于你的事儿。若是再犯了错,我就不会像今日这般轻饶你。” 嗳嗳嗳,用得着这样吗? 青青觉得,自己的好日子刚开始,就已经到头了。可这郡主府的日子,怎么说也比在皖南村的要好上太多。再说了,没人管她,她心里也欢喜。青青想了想,同意的点了点头,道:“姐,我都听你的。” 这样就好。阿皎也松了一口气。 回了郡主府之后,阿皎便将这郡主府交给许嬷嬷和陶嬷嬷管,其中以陶嬷嬷为主,许嬷嬷为辅。其实她原本是喜欢许嬷嬷的,可经过今日这件小事,让她对二人的看法有了一些改观。陶嬷嬷虽然脸上没有笑意,甚至有些不近人情,可就是这样,青青交给她管,她才放心。 听了这个决定之后,陶嬷嬷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可许嬷嬷却是立刻沉了脸。 青青看了许嬷嬷一眼,顿时有些愧疚。 处理好妹妹的事情之后,阿皎便出府回了明远山庄。韩明渊瞧着她是一人独来的,便问了原由。已是父女俩,有些话也没必要藏着掖着,阿皎便实话实说道:“爹爹,我那妹妹性子活跃,这庄子环境清静有些不大适合她,所以……” 韩明渊如何不清楚,只笑笑道:“也是,只有像你这般的傻姑娘,才愿意来着庄子陪我这个糟老头子。” 阿皎被这番话有些逗乐了,故作认真的在韩明渊的脸上打量了一番,笑吟吟道:“爹爹哪里老了?瞧着很是年轻,若是同世子爷站在一起,兴许别人还以为是兄弟二人呢。” 韩明渊听了大笑,可瞧着闺女三句不离萧珩,便有意提醒道:“你同子珩眼下尚未成亲,还是少些来往比较好。” 阿皎顿时被说得羞红了脸,咬着下唇道:“爹爹,女儿……女儿同世子爷之前有些特殊,所以才——” 这个韩明渊自是晓得的,他让闺女坐在他的身旁,语重心长道:“你之前的身份虽然不同,可眼下你是堂堂郡主,没必要再拘泥于过去。昔日你不敢违背子珩的意思,那是因为他是主子你是丫鬟。可如今,你和他是平等的,日后就算成了亲,这夫妻二人也是相敬如宾,你不比他矮一截。有些时候不用将就,顺着自己的内心去做。若是子珩做得不对了,你可以提出意见,不用事事都顺着他。” 阿皎想说,其实世子爷还是挺尊重她的。只是她也明白爹爹是为了自己好,所以才说出这番话来。阿皎听了点了点头,说道:“爹爹,女儿知道了。” 虽然如今一帆风顺,可她毕竟当了几年的丫鬟,这身份不可能说适应就适应。譬如今日之事,若是追究起来,她一个人也不晓得该如何处理。日后她要学的还有很多,除却这郡主的身份,还有为人妇要做的事情。眼下她同世子爷倒是有情饮水饱,可成了亲之后总归是要过日子的,并没有之前想得那般简单。 她要努力的,的确还有很多。 · 马车在定远侯府门口停下,江碧茹的脸上还有泪痕,眼睛仍是红彤彤的。 观之江修远,却是淡定的多了。 江碧薇瞧着这兄妹俩,夹在中间也为难,况且今日哥哥实在偏袒太甚,有些说不过去了。 这一时半儿,想来茹姐儿的怒气消不了。 江碧薇领着江碧茹回了跨院,这府中的下人们都懂得察言观色,如今见二姑娘满脸委屈,越发是战战兢兢的,生怕一恼把气儿撒到她们身上。 江碧薇吩咐丫鬟们备了热水,然后带着妹妹去屏风后好好沐浴一番。 她安慰道:“茹姐儿,不管心里再怎么委屈,都不能伤了身子,眼下舒舒服服的泡个澡,别想太多了。” 江碧茹的脾气不大好,气恼的时候经常会迁怒身边的人。这一点江碧薇最清楚不过,所以大部分时候都会让着她。今日受了委屈,江碧茹原想着让哥哥来,好好为她出出气,却没想到哥哥居然帮着外人说话。这对她而言,简直就是伤口上撒盐,疼得更厉害了。如今听着江碧薇的话,江碧茹倒是生出了几分感动。先前她一直同姐姐争珩表哥,饶是亲姐妹,因这事儿往往都不对盘。如今这关键时刻,却唯有她站在自己这边。 江碧茹吸了吸鼻子,道:“我知道了。” 江碧薇瞧着妹妹的情绪稳定了一些,这才拿过一旁的巾子,亲自替她沐浴。 定远侯府的唯有她们两个嫡女,又是难得的双胞胎,感情自然比一般大户人家的姐妹要来得深。虽然两人经常发生争执,可说到底还是感情笃深。 江碧薇瞧着自家妹妹这玉质白皙的玲珑身子,叹道:这么好的姑娘,为何偏偏执着于珩表哥呢? 在热水里泡了一会儿,江碧茹才冷静了下来。 今日她的举止的确有些不符淑女气度了。可先是珩表哥那般的态度,之后又以为那个小丫头是荣安郡主,才会发生那种争执。一想起那个蛮横没有教养的小丫头,她就来气,可是更令她费解的是——那个叫做阿皎的丫鬟,居然成了荣安郡主。 江碧茹道:“姐,你说……这荣安郡主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还以为那小丫鬟被姨母赶出了府,眼下却不是,分明是飞上了指头,还同珩表哥定了亲。 这个江碧薇也觉得有些奇怪,今日瞧着那小丫鬟的时候,她也是半天都回不过神来。江碧薇道:“谁知道呢?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博得了皇后娘娘的欢喜,这才给了一个郡主之位。” 江碧茹道:“可姨母最看重珩表哥这个儿子,怎么会同意让珩表哥娶这个丫鬟呢?虽然如今是郡主了,可之前只不过是个卑贱的下人罢了,就连给珩表哥当妾室的资格都没有。” 江碧薇听了没说话。 有没有资格都不重要的,眼下皇上亲自赐婚,那便是铁板钉钉的事实,谁也改变不了。 江碧茹却继续喃喃道:“以我对姨母的了解,恐怕……姨母并不知道这荣安郡主就是之前的小丫鬟。姐,若是我将此事告诉了姨母,姨母肯定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那她就有机会了……一想到这个,江碧茹的心里就燃起了希望,她道,“姨母是皇上的表姑,不论如何,皇上也会给姨母几分面子。” 话虽如此,可是无缘无故,这门亲事又如何能退?江碧薇想了想,说道:“可皇上是个惧内的,这小丫鬟颇得皇后娘娘欢心,恐怕……姨母没个理由,这亲事是退不了的。” 理由? 江碧茹微微垂眼,暗暗思忖——如何才能有一个正当的理由退了这门亲事,除非…… 想到了什么,江碧茹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她抬起头,眼眶的微红尚未散去,可嘴角却已经慢慢的往上扬,呈现一个极优美的弧度。她冲着江碧薇眨眨眼,道:“十日后便是咱们的生辰了,到时候同定远侯府交好的姑娘们都会来,咱们也送一份请柬去荣安郡主府吧。” 送请柬? 这晏城的贵女圈里,对这位凭空出现的荣安郡主甚是好奇,这其中最重要的一点,不是因为荣安郡主从未露过脸,而是因为荣安郡主是靖国公府萧世子萧珩的未婚妻子。萧珩虽然已经过了最好的适婚年纪,可爱慕他的姑娘从未减少过,反倒是日趋增多。如此一来,又如何能对这位荣安郡主不好奇呢? 她不知道妹妹的心里打得什么主意,却也想着:若是借此能措一措这荣安郡主的锐气,也是一件有趣儿的事。 江碧薇替妹妹擦了擦脸,颔首噙笑道:“好,我待会儿便让人去拟帖子。” 如此,江碧茹的脸上才恢复了笑靥如花,一时双眸水亮,多了几分期待。 · 之后的一段几日,阿皎在庄子里住的也算是舒坦。而郡主府那便每日传来的消息,青青的日常举止,也算是乖巧懂事,并未惹出什么麻烦来。至于皖南村,陆远汝的病情好了很多,差不多已经恢复如初了。阿皎知道她家里人的事情,世子爷会替她张罗,一时间就慢慢闲了下来。 她无事可做,便想着上回答应世子爷的,替他缝一身亵衣亵裤。 不过这姑娘家做这种事情的确有些羞人,而且韩明渊这个爹爹管起女儿来最看重的便是这方面。 阿皎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日世子爷做一身袍子。 虽然不过几日,可是世子爷却来过三回。 每一回爹爹都不许她出去。说是什么姑娘家不宜见外男。这让阿皎又无奈又好笑,却也只能依着爹爹的意思——只要世子爷来明远山庄,她就乖乖待在织月坞做绣活儿,哪也不去。 这么一来一去,便是七八天没有见过他了。 阿皎还是有些想念的。 她听画眉说,最后一次世子爷是来商量同她的亲事的,若是爹爹同意,世子爷就让国公爷定个日子去靖国公府坐坐,顺便定下他俩成亲的日子。可他爹爹却是没有同意,说是不急。 阿皎有些犯愁了。说句不害臊的话,她也想快点嫁给世子爷。 那日她愁眉不展,被爹爹瞧见了,只对她谆谆教导了一番,还说什么“越是容易得到的,越不容易珍稀”,爹爹为了让世子爷珍稀她,所以才为难世子爷。这么一番苦心,她自然也不能说什么。 这一日阿皎坐在南窗旁的绸榻上缝袍子,画眉进来了,才对着阿皎道:“姑娘,郡主府的丫鬟来了。” 阿皎第一反应便是青青胡闹了,赶紧让那丫鬟走了进来。 哪知今日这丫鬟会来,并不是因为青青的事儿,而是专程给她送请柬来着。阿皎接过请柬,瞧着上头有“定远侯”府的字样,倒是觉得这请柬有些烫手了。 她摊开来一瞧,是定远侯府两位江姑娘十五岁的生辰宴,专程请她一道去。 阿皎想起之前青青同江二姑娘的事儿,知道这次会请她,许是会弄出什么幺蛾子来。而且江二姑娘喜欢世子爷,她是晓得的。可上回江公子刻意偏袒,事后她虽备了礼让人送去定远侯府专程赔不是,到底还是不够诚意的。 阿皎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去。 她突然想到,上回在相元寺的时候,江二姑娘曾经请世子爷同六姑娘一道去定远侯府出席生辰宴,那时虽然世子爷没说话,可六姑娘是应下了的。六姑娘是世子爷的亲妹妹,怎么说也得给个面子,如此一来,世子爷也肯定回去的。 阿皎顿时就放心了。 有世子爷在,她也不用再担心什么。阿皎顿时眉眼染笑,想着那日去定远侯府,送什么生辰礼才好?她同这两位江姑娘算不得什么交情,可到时候去定远府的晏城贵女想来也是极多,她头一回以郡主的身份出席,总归不能丢了面子。 两日后,阿皎备了两份礼,让画眉陪着她一道去了定远侯府。 定远侯府是晏城的大户,适逢两位掌上明珠的生辰,来得客人自然也是极多。定远侯对两位女儿甚是偏爱,特意请了晏城的名角儿,在后院搭起了戏台子。 院子里都是一些年纪相仿的小姑娘,今日个个都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至于外男,便是由江修远招待,在前头摆了几桌。 而江碧薇、江碧茹两位姐妹,本就是美貌,眼下在这个好日子里,自是淡扫蛾眉装点一番。江碧薇穿着一身芙蓉色云霏妆绣玉兰花广袖束腰曳地裙,江碧茹亦是同一款式,只不过颜色稍淡一些,是最适合女儿家的淡粉色。单论容貌,江碧茹要比江碧薇生出几分,可如今这么一对漂亮的姐妹花站在一起,倒是让人忘了比较,余下的只是纯粹的欣赏。 江碧茹瞧着萧玉缇来了,立刻迎了上去,可见着她身后无人,便有些失落。 萧玉缇一眼就看出来这位茹表姐心里头想什么,低声小声道:“我哥哥今日有些事,所以要迟些才到。不过我哥哥答应我的,一定会来的。”虽然她心目中的嫂嫂只有阿皎姐姐一人,可这表兄妹之间,也不能断了来往。再说了,今日可是两位表姐的生辰,这可是大日子。 听了这话,江碧茹的眼中才燃起了希望,忙拉着萧玉缇落座,亲手送上糕点。 如此热情,萧玉缇有些招架不住,忙道:“茹表姐,你去忙吧,我自己来就成。”今日来得姑娘这么多,没理由让她独独照顾自己这个当表妹的。 况且——她又不是没来过定远侯府。 江碧茹有心想陪,却也是□□乏术,眼下听着萧玉缇这般的体贴,倒也不再坚持。 她起身去招呼其他人,却听得有人念着“荣安郡主”这四个字,便下意识的转过身,朝着身后看去。 江碧茹瞧着来人,心道:果真是来了。 阿皎今日穿着一身浅绿色滚雪细纱齐胸襦裙,浑身上下自是好好拾掇过得,瞧着端庄大方干干净净的,却也不喧宾夺主,倒是有些低调。只是小姑娘容貌出众,生得眉眼乌浓,琼鼻精致小巧,樱唇不点自朱,这张脸委实是天生丽质堪堪入画。 这般的容貌,倒是一下子把周围的姑娘给比下去了。 院子里的姑娘大多是未见过阿皎的,却也从那称呼当中听出了这位便前不久被皇上册封、并许给靖国公府萧世子为妻的荣安郡主。 这么多人看着自己,阿皎有些紧张,袖中的手捏了捏紧,面上却是淡然自若的,瞧着便是一派大家闺秀的气度。 江碧茹旋即敛了笑,之后又想到了什么,嘴角勾了勾,上前客客气气的把人迎了过来。她亲昵的挽着阿皎的胳膊,朝着众人介绍:“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荣安郡主,请她一回当真是难。” 阿皎被江碧茹的架势有些愣住,心道:这江二姑娘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她蹙着眉瞧着一眼众人,突然有些明白了——这般介绍她,难不成是替她招不满的?毕竟她可晓得这群美貌的小姑娘当中,有不少爱慕世子爷的。她侧过头看了一眼身旁的江二姑娘,心道:这江二姑娘尤甚。 虽然都是陌生的面孔,可阿皎还是在这儿瞧见了一个眼熟的。她看到萧玉缇的时候,顿时露出了微笑。萧玉缇也没料到会在这儿遇见阿皎,而且还是以荣安郡主的身份。她以后可是要当她小姑子的呢。 介绍完了之后,阿皎便坐到了萧玉缇那一桌去。 萧玉缇悄悄道:“阿皎姐姐,今儿能在这里看到你,真好。”算起来,她俩可有好些日子没有见过面了。 阿皎也开心呐。她点了点头,突然想问什么,却欲言又止。 萧玉缇却是心照不宣,道:“我哥哥今日会来的,这会儿还没到。不过哥哥是男子,不便来后院,待会儿若是他来了,我就告诉他你也在这儿。” 阿皎有些脸红,总觉得自己什么事情都瞒不过这位冰雪聪明的六姑娘。 可她的确是想他想得紧了。 今日回来定远侯府,有泰半原因是因为他。如此,阿皎也就忘了矜持,羞赧的点了点头。她同世子爷之间的事情,六姑娘是最清楚不过的,眼下自然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 江碧茹忽的一扭头,便瞧着萧玉缇同阿皎相处融洽,一时心中泛起阵阵酸意。想来她这位表妹,也早就知道了她同珩表哥的亲事,如今也站到小丫鬟这边去了。枉她之前还将她视作亲姐妹?江碧茹心里难受,毕竟之前她待这位表妹是真心的,她明明知道她对珩表哥的一片痴情,为何不帮她,反倒是向着这丫鬟? 待人都到得差不多了,众人才落座用饭。 单单瞧着菜色,都能看出定远侯府是用了心的,桌上可都是姑娘家最爱吃的菜肴。 今日江碧薇同江碧茹是寿星,自是要敬酒的。 定远侯府的姑娘瞧着虽娇娇弱弱的,可这酒量委实不错。 这宴上的酒虽是适合姑娘家喝的果酒,却也是香醇扑鼻,让人垂涎。轮到阿皎敬酒的时候,江碧茹才笑着道:“之前同郡主有些误会,可我江碧茹也不是小肚鸡肠的人,眼下郡主同我共饮三杯,咱们从此冰释前嫌,当一对好姐妹如何?” 好姐妹?阿皎不傻,她同这位江二姑娘,若是成了好姐妹,那才是奇了怪了。 不过眼下这么多人,她也不好意思拂了她的面,加之之前的事情她的确有些歉意,这酒她的确该喝。可阿皎晓得自己的酒量,这虽是果酒,可于她而言还不知吃不吃得消。阿皎含笑道:“江二姑娘如此大度,我自愧不如。只是……我酒量尚浅,不如以茶代酒……” 还未说话,江碧茹便将她的话打断了,“这果酒同平日喝的茶无异,就算是丝毫没有酒量的人,区区三杯还是招架的住的。郡主此话……难不成是不屑同碧茹做姐妹?” 瞧着江碧茹故作黯然状,阿皎只得应下了,拿起杯子就一饮而尽,连续三杯入肚,顿觉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连站都有些站不稳。 萧玉缇赶紧将人扶住,让她落座。 江碧茹这才讶然道:“未料郡主的酒量竟这般浅?” 萧玉缇却是有些着急了,忙道:“阿皎姐姐这副样子不宜再喝,还是找个地方让她休息片刻。” 这话正和江碧茹的意。她赶紧放下手中的杯子,走到阿皎的身畔,对着阿皎道:“我命丫鬟将郡主送去东厢房片刻,郡主意下如何?” 阿皎双眼朦胧,像是含着雾气似的,檀口微张,静静喘息。这般的容貌,配上这般的眼神,饶是江碧茹是个姑娘家,也忍不住心中暗暗啐了一口:真是个勾人的狐媚子! 阿皎觉得浑身无力,有些不大对劲,却又不晓得哪里不对劲。她一听江碧茹要送她去厢房休息,便也应了下来。她这副样子,若是再待下去,只怕真的要出丑了。 江碧茹让贴身丫鬟将人送去厢房。萧玉缇不大放心,欲跟着一道去,却被一旁的江碧薇缠着:“缇表妹,今儿是我生辰,凭着咱俩的关系,可不单单只喝一杯。” 萧玉缇无奈,只得饮了面前这两杯。她蹙了蹙眉,觉着这果酒清香甘甜,简单的三杯,压根儿是喝不醉人的。她看了一眼被丫鬟搀扶着远去的阿皎,又低头看着身旁空余位子前那酒杯,一时有些出神。 阿皎被丫鬟扶着进了厢房,在软榻上躺了下来,顿时就有些不省人事了。她晓得今日之事不大寻常,自己不能就这么睡过去。她用力攥紧双手保持清醒,张了张嘴唤了画眉。 可画眉却好像不在。 意志渐渐消散,脑袋也昏昏沉沉的,眼皮子越来越重,之后强撑不住,慢慢合上了眼睛…… 迷迷糊糊间,她依稀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她想睁开眼睛瞧一瞧是何人,却怎么都醒不过来。 此刻,正进房的江修远伸手揉着额头。因被一群好友灌了不少酒,眼下倒是有些醉意了。 他一踏入房间,便瞧着榻上躺着一个姑娘。 江修远顿时停住了脚步。 他尚未来得及看清那姑娘的模样,便是一个转身走了出去。今日来定远侯府的姑娘不少,方才不过瞥见那裙角,便知是那位大户人家的姑娘正在休息。可哪有身边连个丫鬟都没有的?若是方才他继续走进去,被人瞧见了,那这位姑娘的名声也就完了。 江修远直往外头走,刚欲踏出屋子,便瞧着江碧茹走了进来。 “二妹妹?” 江碧茹朝着里面看了一眼,然后笑着对江修远道:“哥哥,我晓得你喜欢那小丫鬟,不对,眼下那丫鬟已经是荣安郡主了。上回你不偏袒我,我虽然生气,可也知道哥哥打小就疼我,所以那事儿我也没有放在心上。你对荣安郡主心心念念,算得上是一片痴情,可一道圣旨就断了你俩的姻缘,委实太不公平了……” 江修远旋即就想到——里面躺在榻上的姑娘是阿皎。 江修远敛了眉,道:“二妹妹,你这是何意?” 江碧茹笑了笑,说道:“何意?哥哥这么聪明,难不成还未想到妹妹是玉成此事,了却哥哥的心愿吗?姑娘家最重要的便是清白身子,今日若是她跟了你……从此以后她就会死心塌地跟在哥哥的身边,这一生一世都只是哥哥的人。” 江修远是个饱读圣贤书的,听了妹妹的话,想都未想直往外头走。 江碧茹又道:“我可是打听过了,之前她虽在珩表哥身边伺候,却还未成为珩表哥的人,所以眼下还是处子之身。哥哥,若是今日这机会错过了,日后你就只能在梦里同她再续前缘了。” 语罢,江碧茹率先离开了厢房。 江修远愣愣的站在原地。 他挣扎了许久,才转身走了进去。 他的步子很慢,一步一步朝着榻边走去,直到离床榻不过一步之遥,才停了下来。 他粗粗喘息,抬眼朝着榻上看去—— 小姑娘一头青丝铺的满枕都是,此刻安安静静的躺着,一张小脸双颊泛着潮红,比院子里的牡丹花还要娇美。许是有些不安,她的额头冒着细密的汗珠,纤长浓密的眼睫微微缠着,颤得他心都疼了。 江修远继续往下看,目光便落在了她嫩如花瓣的双唇之上。 见她静静喘着气,小嘴微微张开着,依稀可以瞧见那粉嫩的小舌头。 江修远顿觉口干舌燥,慢慢将手伸了过去。   ☆、56|47|42| · 江修远忽的止住了手,他眸色一沉,愣愣的僵在原地,之后才静静将手收回。 他这是在做什么? 他不能这么做。 这样做,会害了阿皎姑娘。 江修远垂下了手,脸上满是懊悔。 他的确是喜欢她的,可他是个饱读诗书之人,又岂可做出这种趁人之危的事情?就算他能如愿,日后阿皎姑娘也抬不起头,那他如何能让她幸福?一想着自己居然真的存着这种龌龊心思,江修远连自己都讨厌起自己来了。阿皎姑娘是如何的性子,若是他真的这么做了,以后都不晓得该怎么面对她了。江修远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变得清新一些,只目光仍是停留在她的脸上,有些挪不开。 她生得好看,又是个温柔体贴懂得照顾人的,这样的小姑娘,没人会不喜欢吧? 眼下能这样肆无忌惮的看着她,于他而言也是一件极奢侈的事情。 可他也清楚,她心里,终究只有萧珩一人。 若是他早些遇着她就好了。她尚且还是个不知情爱的小姑娘,他也是个感情迟钝的榆木疙瘩,他陪着她慢慢懂得什么是感情,然后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怪只怪他太迟遇见她。 江修远在榻边坐了半刻钟,这才起身走出了厢房。今日之事,他这二妹妹做得委实太过。他该庆幸引来的是自己而不是别的男子,不然……不然眼下后果不堪设想。 江修远走出厢房没有多远,便瞧着着一袭月牙白锦袍的萧珩步履匆匆走来。 萧珩的脸色黑得吓人。 江修远怔了怔,顿时有些心虚。 萧珩瞧着江修远这副样子,心里陡然生出不好的预感,他阔步上前一把揪住江修远的领子,目眦欲裂道:“阿皎呢?你把她怎么样了!” 萧珩这表情有些骇人,狰狞的很,常人见了,许是肝胆欲裂都说不准。江修远一直觉得,萧珩是个处变不惊、风轻云淡的男子,却没想到他也有这么失控的一面。江修远道:“阿皎姑娘此刻在前面的东厢房,我就是出来将此事告诉你的,她……” 闻言,萧珩立刻松了手,等不及他多说,赶紧朝着东厢房走去。 江修远在原地顿了片刻,也跟了上去。 萧珩的脸色黑沉沉的,直到进了屋,瞧着榻上的小姑娘睡得踏实,身上也是整整齐齐的,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坐了下来,瞧着她双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像是染了胭脂一般。 他晓得她是喝多了。 她素来酒量浅,是个沾酒就会醉的,方才也不知道喝了多少。他一来定远侯府,他那妹妹就迎了上来,将此事告知了他。那会儿他生怕她有个闪失,亏得眼下安然无恙。 萧珩长长的呼了一口气。 这种失而复得的滋味,他不想再尝第二次。 萧珩伸手抚上了她的脸颊,然后将她的抱了起来,上半身搂在怀里。可他一碰,怀里的小姑娘便死死的咬着唇,蹙着眉头,用力的挣扎着,欲将他推开。萧珩见她一副羞恼的样子,知道她不安,一把握住她的手,柔声道:“是我……阿皎,是我。” 是他。不用怕他。 怀里的小姑娘虽然睡得昏昏沉沉的,可听到了他的声音,还是茫然的停下了动作。她翕了翕唇,喃喃道:“世……世子爷?” “嗯。是我。”萧珩点头,又将她搂得更紧。 小姑娘仍是浑身紧绷着,而后脸颊蹭着他的心口,小鼻子用力的嗅了几下,许是闻到了熟悉的气息,这才露出了浅浅的笑意,安安静静的靠在他的怀里睡着了。 这一次,她睡得很踏实。 江修远进来,瞧着这一幕,突然觉得自己不该出现在这里。 可是—— 他二妹妹…… 江修远道:“今日之事,还请子珩你高抬贵手,我妹妹她一时糊涂,我这个当兄长的也不称职。” 萧珩知道江修远喜欢阿皎,之前他过来的时候,便想着,若是江修远伙同他的妹妹真的对阿皎做了什么,那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不管是表兄表妹也好,触碰了他的软肋,他自然不会手软。 ——重来一次,她是他的命根子,谁也不能碰。 他晓得自己有些魔怔了,可一想起前世种种,他想不偏执都难。 可出乎意料的是,江修远却并未动任何的心思。不对。萧珩眸色一沉,侧过头对着江修远道:“你可曾碰她?” 这个碰,自然不是男女之事的意思,这一点萧珩还是看得出来的。可是他不大相信,自己喜欢的姑娘喝得烂醉同他共处一室,他会没有生出半分旖旎心思。 江修远听了,一张俊脸顿时涨得通红,说道:“我虽然喜欢阿皎姑娘,却也不是卑鄙无耻之人。”他的确存过心思,却也立刻就幡然醒悟了,根本没有碰过她一根手指头。 听了这话,萧珩的脸色才好看一些。 江修远觉得自己站在这里不大合适,又见阿皎睡得迷迷糊糊还能清楚的认出萧珩,心里颇有些失落。他最后看了一眼,这才神色落寞转身走了出去。 顿时屋内只余下他们二人。 萧珩低头又见她睡得沉,自然也不忍心吵醒她,便就这般坐着拥着她,静静看着她。方才江修远道自己是君子,可他却不是。萧珩俯身在小姑娘粉嫩的唇上亲了一口,而后却忍不住庆幸了起来。若是没有他,恐怕这小姑娘碰着江修远这般的痴情种子,到底也是会心动的。 这两辈子,她的女儿娇态都给了他,他必须护着她。 萧珩伸手摩挲着她的小脸,眼下这般的媚态被江修远瞧去了,他心里相当不是滋味。他捏了捏她的鼻尖儿,叹道:“小小年纪,也是个招惹桃花的。这般的不省心,唯有娶回家才能放心些。”萧珩的心情一起一伏,眼下倒是归于平静。 阿皎却是睡得很熟,半点不省人事。 起初她并不踏实,想着醒过来,却怎么都醒不过来,如今闻着身侧之人熟悉的味道,一颗心才安静下来。也不知睡了多久,阿皎缓缓睁开眼睛,发觉自己被一个男子搂在怀里。她打了个激灵,却似乎感应到什么,慢悠悠的抬起头。见男人一双有力的臂膀紧紧的拥着她,此刻正坐在床头靠着睡着了。 这般瞧着,这张脸倒有有些憨态。 阿皎忽然想笑,嘴角往上翘了翘。 她不晓得世子爷是何时出现的,可此刻瞧着他,她便觉得自己的心里如同吃了蜜似的。以前她对他的喜欢小心翼翼,像是一个吝啬之人,不敢一下子给太多。如今身份终于对等了,她也就没有任何顾忌的,毕竟能遇着一个真心喜欢的人,不是件容易的事儿。阿皎轻轻的蹭了几下,手臂也抱紧了一些。这般的举止虽是出格的,可她觉着——同自己喜欢的人亲近,又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呢? 萧珩也醒了过来。 他低头瞧着怀里的小姑娘已经睁开了双眼,浓密的眼睫静静垂着,这副小模样显得乖巧又懂事。 萧珩伸手捏了一把她的小脸。 阿皎“唔”了一声,然后赶紧抬起头看着他。她的脸颊还有些红,却比刚才好多的,粉粉嫩嫩的,像花瓣似的。她眨了眨眼睛,问道:“世子爷怎么会在这里?” 居然还问他? 萧珩见她似是毫无察觉,一时心里又是担心又是气恼。他一直以为她是个聪慧的姑娘,可今日却在这种事情上疏忽大意,险些就出了岔子。他知道自己兴许不该同她说,却又担心还有下一次,遂一五一十将事情告知了她。 阿皎听了,表情倒是没多大变化。方才虽然她睡得熟,可她也清楚了今日之事是江二姑娘所为,不过如今世子爷及时出现,她也晓得自己是完好无损的,自然也只不过是虚惊一场罢了。 总之没事就好。 她不说话,萧珩却是气得不得了。他在她的臀上狠狠打了几下,半点都不留情面,沉声道:“今日这件事情,可要长点记性,若是下回再出事儿,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实话,此刻萧珩的表情的确有些吓人。 就连阿皎也怔了怔,一时都忘了该说些什么。 只是——她忽然想到一件事,忍不住脱口而出道:“若是今日我真的出了事,世子爷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他这般在意,的确是关心在意她,可也有一部分是因为这个罢。 姑娘家的贞洁极为重要,今日遇到的是君子守礼的江公子,她毫发无损,可若是换了别人,兴许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一时阿皎心颤了颤,有些余悸。小小的身子窝在男人温暖的怀抱里,慵懒的不肯起来,脑子里却是胡思乱想的。 萧珩顿时语塞。 阿皎却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一下——她这是问的什么蠢问题? 今日江二姑娘设了此局,就是为了毁掉她的名声,这么一来,饶是她是个郡主,也是个不洁之人,自然配不上堂堂靖国公府的世子爷了。 可是除了害怕,她心里也有一丝好奇……世子爷会不会真的不要她了? 阿皎故作轻松的莞尔一笑,赶紧说道:“若真的出了那事儿,我……我也没脸嫁给世子爷了。”   ☆、57|56.47|42 · 正说着,阿皎便察觉到下巴被人轻轻挑起。 她有些无措,眼神迷茫的看着拥着她的这个男人,她知道自己不该问这个,便道:“世子爷别放在心上,我……”男人握着她的手,将她的手放进他的衣襟里,阿皎顿时睁大了眼睛。她的手伸了进去,堪堪覆在他的胸前,男人的心跳强而有力,“噗通噗通”的跳着。曾经和他亲近的时候,她最喜欢把脑袋埋进他的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声,便会有一种莫名的踏实感。 可现在…… 萧珩无奈的笑了笑,抓着她的手在心口处摁了一下,叹道:“大概只有把我的心挖出来,你才肯真正信我。”方才他过来的时候,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那个时候,疯了似的。可是他明白,如果她真的出事了,他大概真的会疯。 阿皎有些被吓到了,“世……世子爷……” 话未说话,萧珩便将她拥的更紧,温热的唇瓣贴在她的耳垂处,喃喃道:“阿皎,我等了你好久……也找了你好久……” 他的声音有些委屈,虽然莫名其妙,可是阿皎还是觉得心猛然跳了一下。她将覆在他的胸前的手抽了出来,用力的将他抱住。世子爷是喜欢她的,可是这份喜欢好像比她想象的要沉得多。他大概有些失望吧,自己居然问出这种傻问题。阿皎心里很歉疚,可是两个人一直处于不平等的立场,她没有办法真的把自己当成是天之骄女。 他这么好,为什么独独会中意她? 萧珩想了想,才道:“我们早些成亲吧,省得你再胡思乱想。”他等不了了,也不想等了。 阿皎表情木木的听着他的话,然后点了点头。说实话,同他成亲除了期待,她心里还有些害怕。可眼下想着有他在,便也觉得没有什么好怕的。之前世子爷说得话也有道理,她学得那些还不够,必须更努力的学习把自己保护好。她若是出了什么事,世子爷会很难过。 可要早些成亲,得先过爹爹那一关才成。 阿皎思忖着,而世子爷的手却稍稍松开了些,正静静看着自己。阿皎有些不大习惯他这种眼神,没有了高高在上的风轻云淡,也没有了往日矜贵优雅的风华无双,就像……就像是被大雨淋湿的小狗,没有大声喊叫,只静静的蹲在门口,等待着里面的人开门。 阿皎突然有些想摸摸他的脑袋。 事实上,她的确这么做了。 而且感觉还不错。 瞧着她的举动,萧珩才抬眼道:“阿皎,我很难过……” 好端端的,他难过什么啊?阿皎睁大了眼睛,似是在询问。 萧珩敛着睫,浓密乌黑的眼睫稍稍遮住了幽深眼波,复而抬起道:“你亲我一下。” 阿皎愣了愣,一时小脸泛起了红晕。 怎么突然就…… 亲他? 她晓得两人之间的亲昵,每次都是世子爷主动的,她鲜少做这些。可眼下看着世子爷,她突然有些心疼。阿皎不是一个犹豫不觉的人,想明白之后就开始行动。她从他的怀里起来,跪在榻上,伸手揽着他的脖子,这才将自己的唇往他的脸上凑。世子爷身上的味道她是最熟悉不过的,她闻着最是舒坦。她先是亲了亲他的唇角,然后再将唇结结实实的覆了上去。 她察觉到世子爷忽然张开了嘴。 张嘴,是……是让她进去吗? 阿皎犹豫了一下,学着他之前亲他的动作,小心翼翼的探入。 够了吗?够了吧。阿皎心想。 可萧珩却觉得这样远远不够,许是每回都是由他主导,她在这方面还略显青涩,眼下他什么都不做,任由她引到着他。可到底还是害羞的,有些放不开……萧珩叹了一声,一伸手就勾住了她的脖子,然后拖着她的后颈,低头压了上去。 萧珩亲了一会儿,这才皱了皱眉。 阿皎被吻得双颊酡红,见他面露不悦,下意识问道:“世子爷怎么了?” 萧珩想了想,说道:“以后只准在我面前喝酒。”她这个沾酒必醉的,一喝酒就出岔子,眼下他都心有余悸。 阿皎想着,估计此刻她嘴里的味道不是很好闻,便赶紧推了推他,然后将脑袋转到一侧。她将手覆在自己的唇上,呵出一口气闻了闻,忍不住就皱起了眉头。呀,这么难闻,世子爷怎么下得了嘴? 萧珩轻笑出声,捧起她的小脸,又是一通亲吻。 直到身子有了反应,他才不敢再继续,只粗粗喘着气,眼里满是餍足。 阿皎有些害羞,便想着岔开这个话题,躺在他的怀里说道:“今日是江公子,对不对?” “嗯。”萧珩点头。好在那江修远还算是个君子,不然他肯定废了他。 阿皎对江修远颇有好感,说道:“幸亏是他,江公子可是个谦谦君子。”说着,她便将上回的事情一股脑儿告知了他,末了忍不住赞道,“若非江公子大度,那日我也不知该如何处理了,兴许到时候又要找爹爹或者世子爷了。”她这个郡主,才是刚出炉的,正热腾着的,这定远侯未必会卖她一个面子。 听着怀中之人对江修远赞不绝口,萧珩压根儿就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只起身替她收拾了一下衣裳和头发,准备带她离开。 阿皎却缩了缩脑袋犹豫道:“咱们一块出去,会不会……不大好?” 也是。她终究是个姑娘家,同他一起出去,难免会惹人非议。萧珩捧着她的脸在她的额上亲了一下,这才说道:“你先走,我在后面跟着你。咱们一起回庄子。” 阿皎笑吟吟点了点头,而后抬起头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这才提着裙摆下了榻。她走出厢房没有多久,便瞧见了萧玉缇和她的丫鬟画眉。画眉好似有些惊吓过度了,瞧着她立刻迎了过来,哭丧着脸道:“姑娘,你没事吧?” 阿皎笑笑道:“没事,只不过有些不大舒服。”她看了一眼萧玉缇,知道这六姑娘肯定什么事情都知道了,这才领着画眉在这儿等她,而不是直接到东厢房去。阿皎道,“麻烦六姑娘同两位江姑娘说一声,我身子不适,就先告辞了。” 萧玉缇瞧着她安然无恙,顿时也松了一口气,道:“阿皎姐姐你放心好了。” 嗯。看了一眼萧玉缇漾着笑意的小脸,阿皎同画眉一道朝着前院走去。出了大门之后,阿皎便看见了坐在马上的萧珩。他穿着一身月牙白的长袍,马儿却是深褐色的,越发衬得他恍若神祇。她一怔,身侧的画眉也愣了愣。阿皎故作淡定,对着萧珩行了礼,又装模作样道:“世子爷这是要去庄子看爹爹吗?” 瞧着这张粉若桃李的小脸,萧珩双眸含笑,颔首道:“嗯。就让萧某顺道送郡主回庄子吧。” 放眼整个晏城,谁有能耐让萧世子亲自护送?可眼下世子爷是她的未婚夫,又是她爹爹的学生,一道去自然也是正常的。明明顺路却故意分来,那才是心里有鬼。如今,阿皎便点了头,任由画眉搀扶着踩着马凳上了马车。 马车出发,阿皎忍不住掀开帘子瞧了瞧外头的人,心里有些甜滋滋的。 画眉见自家主子这般欢喜,便知主子这是念着萧世子了。也是,人家明明是情投意合的二人,偏生先生却故意让姑娘避着萧世子,好端端的二人,可是许久都没有单独相处了。画眉揶揄道:“萧世子真是有心了,却不知这心是因为先生,还是姑娘呢。” 阿皎被说得面红耳赤,忙放下了帘子。 萧珩晓得里头的人儿在看他,他正打算回过头看她一眼,可一扭头,便瞧着马车帘子放了下来。一时萧珩的脸沉了沉。若不是因为男女之别,在意她的名声,方才他压根儿不是骑马,直接坐到里头去了。可定远侯府外头人多嘴杂,他也不敢冒险。 阿皎坐在马车内,原本身子就不适,眼下一路颠簸,更是有些受不住。画眉瞧了,便道:“姑娘休息一会儿吧,到庄子还有大半个时辰的路程呢。” 阿皎想了想,便阖眼歇息。 睡了一会儿,耳畔才听得画眉道:“好端端的,怎么下起雨来了?” 下雨了?阿皎一个激灵立马醒了过来,她打开马车帘子一眼,在外头骑马的男人,眼下衣裳已经有些湿了。这雨并不大,却有越下越大的趋势。阿皎有些心疼,画眉会意,立刻让车夫停下了马车。 这条道上没什么人,没人看见,阿皎自然不舍得让萧珩淋雨。 萧珩上了马车,阿皎一下子就感觉到了一阵湿气,瞧着世子爷狼狈不堪的样子,除了心疼之外,又觉得多了几分滑稽。 萧珩见小姑娘不厚道的咧着唇傻笑,遂不满的看了她一眼。 看着他被雨淋湿,她就这么开心? 阿皎抿了抿唇,然后替萧珩倒了一杯热茶,亲手递了过去:“世子爷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她知道世子爷的身子骨一向不错,却也担心他真的生病。亏得离庄子不远才下了雨,不然也不知淋成什么样子了。 萧珩执着茶盏喝了几口,侧眸见她双颊泛红,一双妙目如含雾气,便晓得她是刚睡醒。也是,若是没有睡着,瞧着外头下雨了,肯定立刻停车让他上来了。如此,萧珩的心里才舒坦了一些。 韩明渊见萧珩亲自将闺女送了回来,又见他浑身狼狈,自然也不能说什么,只让他去庄子里沐浴一番,换身衣裳。 阿皎乖乖的站在一旁,只时不时抬头同萧珩四目相对。 韩明渊有些头疼,心道:萧珩将他闺女送回来是好事,眼下人送到了,也该走了。 可是—— 阿皎看着外头,斟酌了一会儿道:“爹爹,眼下这雨下得这般大,咱们还是留世子爷在庄子里用晚膳吧。” 韩明渊瞧着天气,这外面的雨下得更什么似的,这种情形之下赶他走,的确也不厚道,而且他也不放心。 韩明渊无奈点了头。 阿皎顿时露出了笑颜,语气欢快的对着韩明渊道:“那女儿去厨房瞧瞧,晚膳给爹爹做几个可口的好菜。” 韩明渊不满的挑了挑眉:这菜真的是专程做给他吃的? 韩明渊一侧头,瞧着萧珩满脸的志得意满,便拧着眉道:“还不去换衣裳!”若是生病了,这心疼的还不是他家闺女。   ☆、58|56.47|42 · 因萧珩同韩明渊的口味差不多,所以阿皎做起菜来也方便些。而韩明渊虽然喜欢吃闺女做的菜,但是也舍不得闺女天天下厨,所以最多是隔三差五做一回。本来昨日刚做过一回,今日不该下厨,可谁叫萧珩厚着脸皮留下来用晚膳呢。 韩明渊瞧着萧珩衣冠整洁,没了方才的狼狈之相,这等的样貌的确令小姑娘心动。加之他晓得萧珩同阿皎之间的过去,便知眼下他定是对阿皎温柔痴情,这样一来……越发是挡不住了。 韩明渊叹了一口气。 萧珩瞧着厅内没有阿皎,一时有些失望,忍不住问道:“先生,阿皎呢?” 韩明渊剜了他一眼,厉声道:“未出阁的姑娘,同男子走得这般近,你可有想过她的名声?” “先生,我……” “她以前是你的丫鬟没错,可眼下她是我韩明渊的闺女,也是大齐的郡主,容不得你再胡来。” 韩明渊一本正经,萧珩一时也不敢出声。他最清楚韩明渊的脾气,一贯护短。萧珩想了想,语气真诚的说道:“先生,子珩是真的喜欢阿皎,这一点先生最清楚不过了。在举止上,子珩日后一定会多加留意,只是——希望先生早些让阿皎与我成亲。”只要俩人成亲,那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与她亲近。 韩明渊心道:想得美! “先生?” “明年吧。”韩明渊道,“阿皎不过十四,才刚及笄,明年成亲也不迟。” 萧珩瞬时垮了脸,犹豫道:“可是……子珩年纪不小了,只怕……”明年他便二十七了。 韩明渊瞧了他一眼,似是在说:你也知道自己年纪不小了? 眼下韩明渊是阿皎的爹爹,萧珩自然也是得罪不起的。可明年再成亲,他实在是有些等不及,再说了,还未说明年何时?万一是明年年底,那他……萧珩愁眉不展,想着小姑娘笑吟吟的小脸,便也是豁出去了。 这“噗通”一声,可韩明渊吓了一跳。 韩明渊瞧着跪在他跟前、身姿笔直的男子,忙道:“你这是……”这是做什么? 萧珩抬起头道:“先生,我知道自己之前做过很多错事。这世上,也唯有你一人知晓。因我敬你重你,所以才将这些事情告诉你。眼下我同阿皎两情相悦,我娶她为妻,这一辈子都会待她好。韩先生,我想早日迎娶阿皎,让她堂堂正正当我萧珩的妻子,望先生成全。” 韩明渊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正当这时,阿皎却是进来了。她瞧着萧珩跪在地上,顿时吓傻了,赶紧跑过去扶他,抬头对着韩明渊道:“爹爹,你为何要让世子爷跪着?” 韩明渊想:这哪里是他让他跪的?分明是他自己跪的。 萧珩没有起身,只柔声安抚阿皎,说道:“我是求韩先生将你许配给我,韩先生答应我,让我们早些成亲。” 等等,他何时答应了?韩明渊睁大了眼睛。 原来是这样。阿皎顿时松了一口气,然后与萧珩一道跪在韩明渊的跟前,说道:“女儿还以为爹爹舍不得女儿……” 韩明渊有些头疼,赶紧将闺女扶了起来,道:“好了,先不谈这件事了。姑娘家,真是没羞没臊,先用饭吧。” 既然爹爹答应了世子爷让他俩早些成亲,想来也不会再为难世子爷了。阿皎赶紧起身,然后亲昵的挽着韩明渊的胳膊,说道:“女儿做了好多菜,都是爹爹最喜欢的,晚膳可要多吃点。” 他喜欢的?他喜欢的也是萧珩喜欢的。 晚饭韩明渊倒是没多吃,一想到闺女要成亲了,心里自然是舍不得。反倒是萧珩,多吃了一碗。 阿皎是个聪明的,晓得韩明渊同萧珩之间的气氛有些奇怪,在吃饭的时候,便对韩明渊多了几分殷勤。至于萧珩,她记着男女有别,并未作出什么越距的举动。一顿饭吃下来,韩明渊的脸色也好了些。 用了晚饭之后,韩明渊便让人将萧珩带到梧桐坞歇息。这梧桐坞离阿皎的织月坞甚远,听了这个安排,阿皎心里也有些无奈。大晚上的,爹爹怎么能把世子爷想得这么不堪呢?不过阿皎也并未说什么,她知道自己此刻说得越多对世子爷越不利。 韩明渊让阿皎留下陪她下一会儿棋。原想阿皎还想着大抵是爹爹要同她说些什么,可两盘棋下来,倒是没说什么,更只字未提世子爷。阿皎有些想不透了,只带着疑惑回了织月坞。 外头还在下大雨,虽然撑着伞,可阿皎的衣裳还是有些被淋湿了。 手臂处的衣衫湿哒哒的贴着皮肤,很不舒服。 画眉画屏怕她着凉,早就在屋子里准备好了洗澡水,还在上头撒了一些姑娘家最喜欢的花瓣。洗了一个香喷喷的澡之后,阿皎才舒坦了一些。她枕着长发躺在榻上,乌黑的青丝宛如绸缎一般。 阿皎躺着,调皮的金枣却是跑了进来,爬上她的床在她的身上蹭来蹭去。阿皎抱起金枣的脑袋亲了一口。画眉却赶紧进来将金枣抱走,对着阿皎说道:“今日姑娘来回奔波了,定是乏了,还是早些睡吧。” 阿皎倒也没说什么,乖巧的躺进被褥之中。画屏体贴的替她掖好了被褥,道:“姑娘若是渴了要喝水,只管叫奴婢。”今日是画屏值夜,睡在外间,但凡有什么事儿,只要阿皎牵动床头的银铃就成了。只不过今日外头雷电交加,恐怕也听不大清楚。阿皎晚上甚少起来活动,每回都是一睡下就到天明,中间也没有这么多的琐事,是以画眉画屏每日的职务还是挺清闲的。 只是今日白天的时候睡了一会儿,晚上又这般的暴雨,阿皎被吵得有些睡不着。睡不着的时候最喜欢胡思乱想,阿皎想着今日世子爷同她的举止,总觉得心里特别的暖和。世子爷该有多喜欢她啊?阿皎嘴角止不住往上翘,心里乐得跟什么似的。想了一会儿,阿皎便准备阖眼睡觉了。 可外头仿佛有声音。 “笃笃笃”的敲窗声,听得不大真切。 阿皎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才依稀确认了。她怔了怔,刚伸手想拉床头的银铃,突然想到了什么,掀开被褥就下了榻,只奔着窗前而去。 打开窗户,便瞧着立在面前的男子。 因还在下雨,他这番走过来,少不了被雨淋湿一些。外头雷电交加,明亮的光一下子打在了他的脸上,忽闪忽闪的,看得阿皎一阵诧异,未料世子爷会来。可未等她反应过来,男人已经动作熟稔的跨了进来,然后替她将窗户掩上。 阿皎愣愣的看着面前的世子爷,压低声音道:“世子爷怎么来了?” 萧珩想伸手去抱她却念着自己的外袍有些湿,便利索脱下外袍,顺便把腰带都解了下来。阿皎一看这形势,立马阻止的说道:“世子爷……这样不好,你还是回去吧?”她知道他是想她,可梧桐坞到织月坞这么来来回回的,而且又是孤男寡女,实在是不大妥当。 萧珩忙解释道:“我的外袍有些湿了,里面倒是干的,若是不脱下来,难不成你不担心我的风寒?” 她自然是担心的。 萧珩又见她穿得单薄,大抵是刚从被褥中爬起来,外头套着一件薄薄的外衫,里面是一件绣海棠花丝质抹胸,小姑娘的身子玲珑有致,喘息间起起伏伏的,甚是美妙。萧珩相当君子的收回目光,轻咳了一声道:“快些躺到榻上去,你这小身板,若是病了那就是我的罪过了。” 闻言,阿皎回到榻上,可来人却跟着她一道。阿皎盖上被褥坐在床榻之上,有些不好意思了,可想了想,还是将被褥掀开了一些,红着脸道:“世子爷冷吗?若是冷就……”话还没说话,她便听到一阵脱鞋的声音,然后见他利索的钻了进来。 阿皎一阵好笑。 被褥之中带进来一股湿气,让人觉得冷,身上都起鸡皮疙瘩了。阿皎去摸他的手,发觉他的手冷得厉害,遂赶紧替他捂着。萧珩心中暖暖的,搂过她的身子同她一道坐着,亲了亲她的额头道:“这半夜偷香窃玉的事儿,若是被韩先生知道了,估计非宰了我不可。” 还说笑呢。阿皎无奈,觉着他的手暖和多了,这才松开,可是她一松开,却被男人用力的反握住。阿皎有些害羞,可想起在靖国公府的时候,他俩的确在一个榻上睡过。那时候她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成了世子爷的通房了,若是并非完璧,那她以后很难再嫁个好夫君。 阿皎一本正经道:“世子爷这是胡闹。” 萧珩低笑,亲着她的脸道:“我这儿哪是胡闹啊?若是正要胡闹起来,眼下你还会有工夫同我顶嘴?” 阿皎羞得把头埋进他的怀里,顿时发觉他的身上正穿着自己亲手给他做的寝衣。   ☆、59|56.47.42 · 阿皎道:“世子爷上回说的亵衣亵裤等……等咱们成亲了我在给你做,这几日我在给世子爷缝袍子。”他喜欢她做的衣裳,她自然是开心的。 萧珩摸着她的脸,道:“只要你做的,什么都成?那袍子如何了,要不要我现在试试?” 哪有这么快啊?阿皎忍不住笑了笑,在他的心口处蹭了几下,说道:“还没缝好呢,估摸着还要再等几日。”这么急着试,这堂堂靖国公府的世子爷,又不是没衣裳穿。两人相拥着说了一会儿话,因外头有画屏,这声音自是低低的。可萧珩却尤甚,最喜欢将唇凑在小姑娘的耳畔说,挠得阿皎有些痒痒的。 瞧着时辰不早了,身侧之人的身子也暖和了一些,阿皎便道:“世子爷何时回去?” 坐着有些累了,萧珩干脆拥着她躺了下来。他搂着她的腰肢,阖眼低声道:“外头雨这么大,这会儿回去估计又要淋湿了。阿皎,我就在这里睡一晚,明天天未亮之前就回去,成不成?”他见小姑娘未说话,晓得她是在犹豫,便继续补充道,“我就搂着你,什么都不做。阿皎,你就当是心疼心疼我,好不好?” 他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还能说什么啊? 可她还是有些不放心,强调道:“世子爷说得话不许反悔。说了什么都不做,就什么都不做,不然……” 萧珩老老实实的,生怕惹她生气,小姑娘现在可不好哄,毕竟这些日子韩先生大抵也教了她许多。他连连点头,保证道:“一定,不然就罚我不准穿你做得衣裳。” 阿皎“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心道:这算哪门子的誓啊?当真一点儿诚意都没有。 可于萧珩来说,这个誓言相当的有诚意。 毕竟夜色不早了,两人安静之后,也都渐渐入了梦乡。 一夜好眠,阿皎破天荒有些赖床的迹象。她一睁开眼睛,便瞧着身侧之人不见了。她伸手摸了摸,发觉连余温都没有,想来是离开很久了。她呆呆的看着上头,晓得世子爷是早早的回去了,却又觉得昨日之事像一个梦似的。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衣裳,整整齐齐的,果真是没有动手动脚,什么都没做。 一时阿皎心情大好。 瞧着阿皎起来了,画眉画屏立刻进来伺候。 阿皎问起了萧珩,画眉答道:“萧世子一大早就同先生道了别,回府去了。” 他走都没有同她道别,阿皎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画屏却道:“不过奴婢好像听前厅的丫鬟们说,过几日先生要去靖国公府一趟,商量姑娘同萧世子的亲事。” 亲事啊。 阿皎忽的就脸红了起来。 她将手覆在脸颊上,心里一阵欢喜。想来昨日爹爹说得话是真的,答应她早些同世子爷成亲了。因着这件事,阿皎心头欢喜的极了。她一抬头。瞧着镜中姑娘的脸颊,红艳艳的,倒是颇为娇美。 · 日子一天天过去,一连十几日,阿皎都没有再见过萧珩了。 前些日子韩明渊已经去过靖国公府了。而就在昨日,靖国公府的聘礼也都送到了郡主府上。阿皎前几日去过几回郡主府,瞧着青青在府中待的好好的,这才放了心。本来今日她不用再回府,只不过眼皮子一直乱跳,她便有些担忧,遂打算去一趟郡主府。 到了郡主府,阿皎一听陶嬷嬷说青青在房中休息,立马担忧道:“青青是病了吗?” 许嬷嬷很是喜欢青青这个姑娘,一时也有些着急,忙道:“老奴以为二姑娘是病了,这才打算找大夫来看看。可二姑娘却死活不肯,说是睡一会儿就好了,这不……在里头歇息了好久,也不许咱们进去。而且……二姑娘的脸色白得像纸一样,老奴真的有些担心。” 阿皎觉得这事儿有蹊跷,便让许嬷嬷去请了大夫,然后推门走了进去。 她走了几步,便听着里头的人道:“出去!我休息一会儿就好。” 阿皎赶忙坐到榻边,瞧着被褥之中被包得严严实实的小姑娘,忙去扯她的被子,道:“青青,是我。你把被子松开,这么闷会闷坏的。” 被褥中的小姑娘顿了顿,然后探出小脑袋,语气慌张道:“姐?” “嗯。”阿皎扯着她的被褥,瞧着她露出的一张小脸,此刻被闷得红彤彤的。她将手覆在她的额头探了探,道,“哪里不舒服?我已经让许嬷嬷去请了大夫,待会儿大夫好好把把脉,你这样子我不放心。”毕竟是她的亲妹妹,这段日子也算是乖巧懂事,据说还每日做绣活儿。妹妹能听话,她自然也开心,也愿意对她好一些。 一听要看大夫,青青有些懵了,咬了咬下唇道:“姐,我没事,我好着呢,真的不用看大夫。” 阿皎的目光落在青青的唇上,疑惑的蹙了蹙眉,上前摸了摸,道:“怎么有些肿了?” 肿了吗?青青赶紧用手遮住,一双大眼睛骨碌碌的转着,带着满满的不安。 阿皎拧眉思忖了一番,似是想到了什么,忙伸手去扯她的被褥。这次扯得用力,直接把上半身全都露了出来。虽然衣裳整整齐齐的,可她瞧着青青□□的脖颈处,尽是青青紫紫的痕迹。她虽然没有经历过男女之事,可这种痕迹却是熟悉的。 她吓了有些慌乱,又去扯她的衣领。 领子往下扯了一些,却见这些痕迹一直蔓延道她的胸前,或许更下面…… 对上妹妹慌乱的眼神,阿皎努力让自己的语气镇定一些,可她说话的时候,声音却止不住颤抖:“昨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青青晓得自己瞒不住了,立刻起身抱住阿皎的身子,委屈又害怕道:“姐,你别生气,我……我是心甘情愿的。” 心甘情愿。 一个正正经经的姑娘家,在成亲前同男子做那种事,要让她妹妹心甘情愿,也唯有一人。 阿皎想了想,忽然就明白了。 是了,昨日是祁隽的生辰,青青自是想同他一起庆生,祁隽为了妹妹,特地来了郡主府。可是……可是她一直觉得祁隽是个守礼之人,之前在妹妹的言语之中,也能体现一二,怎么能…… 阿皎心里存着希望,小声问道:“你同他……究竟做到哪一步了?”这种问题,让一个未出阁的姑娘问出口,委实有些为难。可眼下这人是她的亲妹妹,她也不用再委婉。青青身上的痕迹虽然多了一些,可若是祁隽在紧要关头停了下来,没有铸成大错,也就当此事没有再发生过。不过以后她不会再让青青同祁隽在未成亲前见面。 青青没有直接回答,只弱弱道:“祁大哥说,明年开春,他就娶我。他还答应我,给我买药,待会儿他会想办法再进来。” “什么药?” 青青有些难以启齿,却还是如实道:“祁大哥说,男女之间做了那种事,我……我可能会怀上孩子,所以……所以他……” 阿皎面色一白,心里头也顿时没了希望。 也是,这种事情男人大多是停不下来的,何况她这妹妹虽然年幼,却也是数一数二的美人儿,而且二人情投意合,又是未婚夫妻,自是有些把持不住。 阿皎不再多问,先领着青青去沐浴。 事情已经发生了,自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这件事情关乎她妹妹的名节,眼下只有她、青青和祁隽三人知晓,不能再让第四人知道。阿皎努力让自己冷静,可在替妹妹沐浴,瞧着妹妹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却是冷静不了了。 原是白玉一般的身子,如今都折腾成什么样子了。 瞧着几乎没有一处是完好的,胸前同大腿内侧尤甚。 而且——祁隽明明知道青青是初次,难不成就不能怜香惜玉一些吗?阿皎突然觉得自己一点儿都不了解祁隽。若是情不自禁,但凡一个男子喜欢一个女子,在姑娘家初次的时候,总归要爱惜一些才是。 青青被看得有些脸颊发烫,赶紧踏进了浴池。可这一跨,那个位置就疼得厉害,跟活生生撕开似的。青青泡在浴桶之中,想着昨夜发了狠一般在她身上挞伐的祁隽,她就有些后怕。她的祁大哥,好像变得有些不大一样了。可是他喜欢和她做男女之事,心里还是在意她的吧? 阿皎晓得妹妹肯定很疼,一时又恼起了祁隽来,连眼眶都忍不住红了红。 青青瞧了,忙道:“姐,我是真心喜欢祁大哥的,而且我迟早都是他的人,这种事情早些晚些都要做的。昨日是祁大哥的生辰,我……我心里一点儿都不后悔。” 一句不后悔,差点把阿皎气得半死。 她同世子爷之前是那种关系,世子爷都能克制住,而她妹妹目下不过十三,祁隽居然就……阿皎道:“不后悔?疼死你!” 青青听了顿时羞赧的垂下了眼,心里想着:虽然昨夜祁大哥的确狠了些,力道也重了些,可是她愿意为他疼。而且祁大哥看上去很喜欢,也……也很舒坦。能让自己喜欢的人舒坦一些,她为何不去做?而且她都说了,早晚是她的人。青青想着,忽然觉得姐姐肯定要责怪祁隽的,忙道:“姐,其实昨晚的事情也不能怪祁大哥。昨晚是他生辰,所以我们一块喝了一些就,最后才……” 其实若要真的追究起来,这件事情还是她的错。若不是她主动凑上去亲了祁大哥一下,祁大哥也不会拥着她的身子不肯放手,最后整个人都压了上来。那时候她才晓得,原来一向温文尔雅的祁大哥也会有这么一面。 阿皎不想再多听,只问道:“你说祁大哥会来给你送药,是何时?” 这大白天的,郡主府守卫森严,祁隽哪里有机会进来? 青青摇了摇头,道:“不知道,祁大哥只说是今日。他会在窗外连续敲几下,三声三声的,让我听到之后就去给他开窗。” 阿皎想都没想,便拿起香胰子替妹妹擦着身子,说道:“这一整日,我都陪你待在房间里。”这祁隽她必须要见一见,发生了这种事情,他一定给她妹妹一个交代。 知道此刻姐姐正生着气,青青也不过是“哦”了一声。她任由姐姐替她擦身子,待低头瞧着自己胸前的痕迹时,不由得露出了羞赧之色。 沐浴罢,青青便换上了一身新衣裳。 头发却是未梳,长发披散蜿蜒着垂到臀部。 阿皎瞧着妹妹眉宇间的妩媚,顿时心肝颤了颤。虽然她对祁隽的人品有了怀疑,可她知道,她这妹妹恐怕定要嫁入祁家了。只是出了这种事,万一日后嫁过去被祁伯母知道,那她妹妹可是完了。不管是不是和祁隽,她妹妹都是婚前失贞,这一辈子都会让婆家看不起。 阿皎忽然背脊一凉。 她同世子爷亲近的时候,曾经也存过这样的念头。她本是意志坚定的,可有些时候却有些摇摆,那会儿若是世子爷像祁隽一般,那她眼下也同妹妹一个样子。靖国公府是什么样的人家,新婚之夜的落红她是躲不了的,若是没有,那她这个世子夫人恐怕也当不成了。 想来世子爷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才忍着一直没有做到最后一步。那就是说——从一开始,世子爷就从来没有想过将她收房,只存着要娶她为妻的念头。 接下来的这一整日,阿皎便陪着妹妹一道在房里用饭。 她晓得这会儿妹妹身子虚,便专程命厨房多做些补身子的菜。可就这般用了午饭、用了晚饭,祁隽还是没有出现。阿皎早就让丫鬟去庄子传了信,今日住在郡主府。这用了晚膳之后,也干脆陪着妹妹一道睡。 青青靠在姐姐的身侧,安安静静的没说话。 这一整日,她都没有瞧过姐姐笑,知她肯定是气坏了。她有些内疚,遂小声道:“姐,你别生气了成不成?我以后再也不敢了。”说实话,那男女之事的确太疼了,疼得她直哭。那时候她以为咬咬牙就过去了,可到底还是忍不住。她一哭,祁隽就吻她,吻到她说不出话来,等到她没力气的时候在松开她的嘴,可下面的动作,却是一直没有停过。与她亲近的虽是祁隽,可想想还是有些吓人的。 当他的妻子,原来是一件这么疼的事情。 可是她还愿意吗? 一想起昨日祁隽的眼神,她就心疼的厉害。虽然不知他怎么了,可她明白,就算重来一次,她也是心甘情愿的。 卧房里安安静静的,几乎没有一丝声响,正当两人昏昏欲睡之际,却听得窗户传来了声音。 连续的、三声三声的。 阿皎同青青一下子就醒了过来,晓得是祁隽来了。 青青忙去看自家姐姐的眼神,低声乞求道:“姐?” 阿皎语气淡然道:“我过去瞧瞧。”语罢,她便从榻上起来。因早就准备着,所以她的衣裳整整齐齐,甚至连外衫都没有脱。 她走了过去,却没有完全把窗户打开,毕竟这大晚上的,于她的名声也不利。 阿皎只稍稍打开一道缝隙,能够看到外面之人便成了。   ☆、60|56.47.42 内容提要:<一更>【守株待兔。】 · 祁隽从窗缝中看到了阿皎的脸,见她脸色微愠,顿时脸颊泛白,有些无措。他捏着手里的纸袋子,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昨日他的确是做错了事。青青毕竟还小,他居然……一想到醒时在他怀里缩成一团的小姑娘,他就觉得愧疚。 可是目下看着阿皎,他觉得心中的羞愧更甚。 阿皎瞧着祁隽这副模样,这才道:“明日巳时,你去明淖河边的荟茗轩等我,青青的事情,我要同你好好谈谈。”她心里虽然气,可这件事情已经发生了,她更该要护着青青的名声。不但是青青的,她自己的也是。如今天色已晚,实在不宜多说。 祁隽点头,神情显得有些疲惫,然后才将准备好的药递了过来。青青年纪还小,若是因昨日之事让她有了孩子,那可就糟糕了。 阿皎没有收,只面色冷冷道:“你放心,我已经让青青服过药了。你早些回去吧,以后不要再来郡主府了。”至少成亲之前,她不能再让祁隽见青青。青青是个一根筋的,对祁隽死心塌地,她不能由着他俩继续胡闹。 祁隽朝着里头看了一眼,但因缝隙太小,他只能瞧见阿皎的脸。听了阿皎的话,他捏着纸袋子的手紧了紧,而后才转身离开。 阿皎将窗户合上,而后闩住。 她转身走到榻边,瞧着妹妹身上盖着被褥,只露出一个圆溜溜的小脑袋,正眨着眼睛看着自己,阿皎同她一道睡下,说道:“明日我会找祁隽好好谈谈,就算他真心要娶你,日后我也不会再让他见你。青青,以后不许见祁隽,听见了吗?” “姐……”青青有些委屈。可她知道姐姐是为她好,遂点了点头道,“姐,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不知羞耻的姑娘,可是姐……我真的好喜欢祁大哥。你知道吗?昨天晚上祁大哥心情好像不好,我瞧着特别心疼,就想让他开心来着。姐,你喜欢萧世子,如果萧世子不开心,你难道不想哄他开心吗?” 她自然是哄的,却也不是这个哄法。 青青又道:“难不成你和萧世子也没有什么越矩之事吗?你俩……” “青青!”阿皎板起了脸。 青青顿时吓得不敢说话,只缩了缩脑袋道:“我有些困,我先睡了。” 可这一晚,阿皎怎么都睡不着。 次日阿皎起来,瞧着妹妹还在睡,便知前日那晚的确是将她折腾坏了。她一想到这么小的姑娘便被破了身子,心里是怨极了祁隽。她起来梳洗,换上了一身玉涡色苏绣齐胸襦裙,乌发绾成随云髻,髻上戴着球形珍珠步摇,整个人端得一副贵女的气派,却是素净清丽。她并非去见世子爷,自然不需多加打扮,只如此稍稍拾掇一番,便领着画眉一道出了郡主府。只是祁隽终究是男子,阿皎思忖了一番,便将陶嬷嬷也带上了,如此瞧着也不像是私会外男的。 荟茗轩是明淖河畔最有名的茶楼,环境相当雅致。 阿皎到了荟茗轩外,便有小厮领着她上楼。 阿皎一进雅间,就看见了那静立在床边的青竹衣袍男子。 她知祁隽容貌不凡,又是个谈吐得体温文尔雅的,所以她一直赞同青青嫁给他。青青这般跳脱的性子,也唯有像祁隽这样成熟稳重的才能压得住。 的确如她所料,她这妹妹被吃得死死的,眼下更是傻乎乎的将自己的身子都给了他。 似是感觉到身后的灼灼目光,祁隽慢悠悠转过了身子。 他瞧着阿皎容貌娇美,脸上却是一丝笑意也无,顿时心生歉意。 他微微一笑,道:“郡主来了。” 一声郡主,倒是越发有距离感。 看着此刻祁隽的脸,她便想起了妹妹身上那些青青紫紫,一时双手攥紧,含着怒气坐了下来。祁隽见她一言不发,便知她是气坏了。也是,他做了那等糊涂之事,连他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何况是她这个姐姐呢?祁隽执起茶壶替她倒了一杯茶,说道:“这是碧阳的毛尖雪峰,郡主尝尝。” 阿皎没有看面前的茶盏一眼。 祁隽倒是笑了,稍一敛睫,却道:“也是,郡主是何等金贵之人,怎么会瞧得起这小小的毛尖雪峰。” 阿皎不想再同他兜圈子,开门见山道:“青青的事情,你打算如何?” 祁隽却似早就想好了一般,缓缓开口道:“我同青青本就有婚约,等明年她及笄了,我就风风光光迎娶她。郡主放心,我这一生,只会有青青一个女人,不会纳妾。这一辈子,我都会好好照顾她。”这话祁隽是出自真心,他本来就不大喜欢那些莺莺燕燕,只偶尔为之,并未有过纳妾的念头。而且青青的脾气他也知晓,是眼中容不得沙子了。而且不管怎么说,他对她终究是有感情的,自然想着她嫁给自己,这一生都不会后悔。 听了祁隽这番话,阿皎觉得这才像人话。她抬眼,想从祁隽的眼中寻出一些端倪,看他这话是否是真心诚意的。 祁隽生得一双丹凤眼,只算得上是眉眼清秀,却远不如世子爷那般来得勾人。 祁隽见阿皎在看他,又道:“那日之事的确是我糊涂,但是我保证,成亲之前不会再同青青见面。至于这件事情,我也不会让我爹娘知晓。我同青青成亲之后,不会让她因这件事情而受到任何委屈。” 祁隽这话,简直是戳在了阿皎的心尖上。她最在意的便是这个,眼下她要说的祁隽都替她说完了。她细细一想,一时倒也不知该如何补充了。只是……阿皎蹙眉,说道:“青青她年纪小,这些事情尚且不知,你是他信赖之人,希望日后你不要因这事而看轻她。” 晓得她担心什么,祁隽忙道:“成亲之后,我会待青青如珠如宝。” 如此诚心,倒是令阿皎宽慰不少。祁隽能这么对她妹妹,自然是好的。那日之事,只不过是一件糊涂事。既然祁隽保证了,那她就暂且再信他一回。 可是阿皎也知道,这会儿她不得不信。 阿皎道:“希望祁大哥能说道做到,我便将青青的一辈子都交给你了。” 祁隽颔首,目光真诚道:“我祁隽一定记着今日之言。” 话已至此,阿皎觉得自己多待也无异。因她同祁隽谈论的事情关乎青青的名节,所以并未让画眉和陶嬷嬷进来,这雅间内只有她同祁隽二人,若是被人瞧见了,那便是怎么都说不清了。阿皎起身欲走,祁隽也站了起来,送她到雅间外的走廊。 阿皎转身欲走,外头却有一人静静站着,也不知是立了多久。 阿皎未料会在此处遇见世子爷,遂侧过头看了看身旁的画眉。 画眉很是委屈,方才她被萧世子瞧见了,便知姑娘也在里头。可萧世子并未进去,只站在外头,神情自若,倒是一副颇为悠哉的表情。 而萧珩的身后,还有一人。 那人穿着宝蓝色长袍,便是江修远。江修远今日因妹妹的事情,特意约了萧珩出来。其实之前他约过数次,萧珩一直不肯,前日他向郡主府下了聘,心情颇佳,这才应了他。他同萧珩一道来了这荟茗轩,一上楼就看着阿皎走进了雅间,而且还屏退了跟着的丫鬟婆婆,也不晓得是见什么人。 江修远知道,若是按照萧珩以往的性子,那肯定是直接进去了,而不是像眼下这般,居然足足等了一刻钟。 阿皎唤了一声“世子爷”,而后才冲着江修远打了招呼。她抬眼打量面前男子的脸色,一时心跳如鼓。而下一刻,却见世子爷拉着她的手,只往走廊尽头的雅间走去。 画眉同陶嬷嬷不敢有所动作,只愣愣站在原地。 而江修远也无奈皱了皱眉,心道:看来今日这事儿又谈不成了。 萧珩的力气大的惊人,直接就将人拽了进去。阿皎的手腕子吃痛,却只敢蹙着眉头不敢叫出声。她受不住他不言不语的,只率先开了口:“世子爷,我……我方才同祁大哥说了一会儿话,是关于我妹妹的。”那里头的人是祁隽,她晓得世子爷肯定会知道,与其这样,那还不如她主动说出来。 阿皎有些慌。虽然这段日子世子爷待她很好,可她也见识过世子爷的脾气,但凡惹着他不悦了,那可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萧珩见她紧张成这样子,便觉得自己的反应太过了。可祁隽那人……萧珩不再去想,只搂着她的腰往自己的怀里带,揉着她的脑袋道:“我没有生气。” “嗯?”没生气吗?阿皎一点儿也不信,他这副样子,哪里是不生气的样子?对于哄人,阿皎还是极有心得了,特别是同萧珩走近了之后,她早就摸清了他吃得是哪一套。 阿皎仰起头道:“今日之事,的确是我做得不够妥当。可是世子爷信我就成。”她踮起脚,凑上去亲了他一口,小脸堆着笑意继续道,“不过我私下见祁大哥,世子爷若是一点儿都不生气,我心里头就有些失望了。” 分明晓得她使的是什么伎俩,可偏生萧珩还是被哄得飘飘然。失望什么?失望他没有当场走进去把人抗走吗?   ☆、61|56.47.42| · 他是真的信她,所以也没有问同祁隽是何事。 况且多日未见,萧珩心里甚是想念。他一直想快些同她成亲,前日下了聘,他的心才稍稍安了一些。一想起这个,萧珩脸上的笑意便有些控制不住。 阿颇为得意,却还是忍不住问道:“世子爷真的信我吗?”她与祁隽,今日也算得上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萧珩没有说话,只俯身含着她的嘴亲了亲。他怎么可能不信她?前世因不信她,她受了不少的委屈,如今想起来他就心疼。所以尽管他吃味,可的确是信她的。只要祁隽那厮别打什么歪主意,他对祁隽同青青的事情自然也乐见其成。萧珩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低声呢喃道:“阿皎,还有四个月。” 四个月。 阿皎一头雾水,反应过来才知那是他俩成亲的日子。如今已是四月底,她同世子爷成亲的日子定在八月二十八,眼下两府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了。虽说她想嫁给他,可一想起真的要成亲,还是有些紧张。成亲的那一日,兴许她会更紧张吧。可是她喜欢世子爷,有他在,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阿皎突然想到一件事:“成亲之前咱们不宜见面,不然会不吉利。” 萧珩俯身咬了一下她的小嘴,阿皎吃痛的“唔”了一声。 萧珩一双桃花眼微微一眯,说道:“再敢胡说这些,等成亲之后,看我怎么收拾你。” 阿皎配合的露出恐惧之色,可面上却是一本正经的,启唇说道:“我说的是真的……世子爷,我想一辈子陪在你身边,好好当你的妻子。你就忍一忍,就忍四个月,成不成?”她不想有任何不吉利的事情发生,想稳稳当当的嫁给他,当他的妻子,替他生儿育女。 四个月于萧珩而言,其实一点儿都不漫长。比起前世的大半辈子,和今生的八年,简直微不足道。 萧珩道:“让我答应你也成,只是——你得给我点甜头才行。” 甜头?什么甜头? 待阿皎捂着嘴红着脸走出荟茗轩的时候,才觉得世子爷真是个半点都不肯吃亏的。敢情他同她在一起就不能做别的事儿了吗?居然……居然把半个月要亲的一道亲完了。阿皎觉得自己的嘴皮子肯定肿的厉害,所以到了后头也没有由着他,可他答应不亲她了,却使出了更坏的招数。 阿皎简直羞愤欲死。 她觉得自己的两腿间有些黏糊糊的,她晓得那是什么,便想赶紧回府沐浴。上了马车之后,她心里忍不住啐了一口,却听得身边的画眉道:“姑娘,世子爷在窗前看着你呢。” 那就让他看着好了。阿皎这会儿倒是没有心软掀起帘子去看,只小心翼翼的将手凑到自己的鼻端嗅了嗅。一闻到这个味道,阿皎的脸就哄得像充了血似的,一直红到了耳根子。 坏胚子,简直是坏透了! 大白天的,居然让她帮他做这种事,还一本正经的来个“礼尚往来”。谁稀罕他的礼尚往来了! 阿皎又羞又恼,因自己被他吃得死死的,就任凭他欺负了。若是成了亲之后也是这个样子,那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过下去了。阿皎心里暗暗下了决定,一定不能再顺着他。 · 见阿皎走了,一直等在雅间的江修远才去找萧珩。 餍足后的男人满面春风,看上去相当好说话。可江修远瞧着,却是一点儿都不觉得开心。之前阿皎姑娘同萧珩再里头做什么,他不用想,就知道是极为亲近之事。只不过两情相悦,这等事情不过是羡煞旁人。尤其是他。 萧珩坐在花梨木靠背椅上,斜睨着江修远。他知江修远怕他对他妹妹不利。那日的事情,的确令他恼怒,不过好在这江修远是个识相的,并未对阿皎做什么,只是定远侯府的两姐妹,若是再待在闺阁,止不准又会闹出什么事儿。 江修远道:“我那两个妹妹,我已经好好训斥过了,日后再也不会做这等龌龊不堪的事。子珩,你也知其中原因。那日阿皎姑娘毫发无损,也算是虚惊一场。如今我两个妹妹也开始谈婚论嫁,差不多都定下来了,最多年初肯定完婚。子珩你也是她们的表哥,希望那事儿不要再放在心上。” 萧珩明白一个当哥哥的心思,他那两位表妹的确是胆子太大了。 萧珩道:“你放心,只要你那两个妹妹好好嫁人,这件事情我也不会再提。”他本是忍不下这口气的,可方才同小姑娘耳鬓厮磨的时候,提到了这件事情。他知道她是个心软的,可更主要的一点是,小姑娘觉得该怪的是自己。说他生着一张招桃花的脸,才害了定远侯府的两位姑娘。 萧珩觉得很冤枉,可是他俩成亲在即,她不愿发生任何不吉利的事情,那他也由着她。 萧珩心想:那如今他的举止,想来就是一件善事。 他行善事,便希望这辈子能和她长相厮守、白头偕老。 从昔日杀伐果决之人,成了眼下儿女情长,萧珩也忍不住嘲笑自己,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他就是觉得这样才活得自在,曾经他想要的都得到过,如今压根儿就不稀罕这些。 ——他只要一个娇妻,一堆儿女。 · 原先说好了成亲之前不见面,阿皎估摸着世子爷肯定做不到,可偏偏这回世子爷做到了。 他每回来庄子的时候,也没有再来找自己。而爹爹存心不想让她同世子爷见面,自然也不会让她出来。这么一来一去,倒是阿皎思念得紧。有一回她在院子里同金枣玩,听到画眉说世子爷来了,便有些冲动想跑到前厅去。 可她还是忍住了。 她一面思念,一面欢喜。世子爷也看重这门亲事,想着日后能同她和和美|美的,所以才忍着不同她见面。这么想着,阿皎心里舒坦了一些,便给他做了好些袍子和鞋子,等成了亲之后就给他。 还有便是青青的事儿。 那回她同祁隽谈话之后,祁隽就没有再来郡主府。不过却是隔三差五让人送东西来,把她这个妹妹哄得心花怒放,恨不得立刻嫁到祁家去。青青对祁隽越发的喜欢,甚至还专程为他在针线活上下功夫,这么短短的几个月,针线活精进了不少。至少日后同祁隽成了亲,也不会被祁伯母嫌弃。 她晓得妹妹是个聪明的,只要肯用心学,就一定会学好。 而且祁隽也争气,眼下已经攒够了银子合家搬进了城里,日后同青青成了亲,她见妹妹也方便些。 世子爷虽然没有像祁隽那般隔三差五给她送东西,却给她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就在两个月前,世子爷就将她爹娘和弟弟从皖南村接到了城里。因她特意交代过,所以这回安排的住处也不过是一间极普通的院落,在晏城虽然不起眼,可若是同皖南村的相比,那也算是阔绰了。 阿皎知道,若是安排的太好,她娘估计又要弄出什么幺蛾子。至于以后,等阿禹长大了,她这个姐姐自然也不会吝啬。 如此一来,这四个月的也就慢慢过去了。 阿皎抱着怀里的金枣,发觉它又胖了一圈,抱起来沉甸甸的。如今这金枣的脾气可就大了,有时候她去哄它的时候还不理人,一点儿都不像刚开始那般乖巧。画屏却是笑她,说她对金枣太好了,把猫都宠坏了,日后同世子爷成了亲,可不能这么惯着他。 男人呐,一惯就变坏。 阿皎正思念的紧,又如何受得住别人说世子爷的坏话,自是不悦的撅了撅嘴。 世子爷对她有多好,她最是清楚不过了。要惯坏,也是他把她惯坏才是呀。 成亲的前几日,薛氏特意来了郡主府。这些日子,薛氏倒是收敛了不少,况且如今长女要出嫁了,她心里也开心——女儿嫁得可是靖国公府的世子爷,那可是皇亲国戚啊! 母女二人待在屋子里,门阖得严严实实的,薛氏低声道:“这些册子你得看熟才成,日后才好伺候世子爷。” 姑娘家成亲之前要看避火图,这个阿皎是知道的。可……可她之前已经看过了。阿皎想了想,点头道:“娘,我知道了。”可是心里却道:她压根儿就不需要,世子爷什么都会。 如今女儿的身份变了,薛氏也不敢随意说话,上回进城的时候,她一听女儿成了郡主,还要同萧世子成亲,可是半天没有缓过来。这一年里,薛氏最真切的感受便是——连着被好几个馅儿饼砸中了,砸得有些晕晕乎乎的。 薛氏不放心,瞧着女儿这副扭捏的样子,循循善诱道:“成了亲,在榻上的时候不能太矜持。管你模样生得好不好看,若是在榻上的时候什么反应都没有,男人可是会不开心的。娘同你说,你呀,洞房的时候就那样主动在上面……” “娘!”阿皎被说得满面通红,然后赶紧起身将薛氏扶了起来,打开门把人推倒门外,然后立马将门合上,背靠在门上喘着气。 “阿皎,娘同你说得你要记住,这事儿可马虎不得。”薛氏不死心的在外头喊着。 阿皎忙红着脸将耳朵捂住,半晌见薛氏走了,这才将手放下,然后静静看着手里的避火图。 她……终于要嫁给世子爷了。   ☆、62|56.47.42 · 八月二十八这一日,阿皎早早的起来沐浴、开脸、梳妆。 只是阿皎的精神瞧着不是很好。沐浴罢坐在妆奁前,双眸惺忪的打了个哈欠,霎时双眼就蒙上了一层雾蒙蒙的水汽。一旁的薛氏瞧见了,忙蹙眉道:“今儿是你的大好日子,昨天晚上是去做什么了?” 做什么了? 阿皎敛了敛眉。她自是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昨日想事情想得太久了,怎么都睡不着。她虽明白自己应该早些休息,可就是无法入眠,她也没法子。而且……阿皎摸了摸自己的脸,觉着这气色的确有些不好。她这几个月一直注意这些,就是希望能在成亲的时候让世子爷看到她最美的一面,而不是眼下…… 阿皎颇感无奈。 其实刚及笄的小姑娘本就是最明媚娇艳的时候,加之阿皎又是个容貌极出挑的,瞧着自然是美得像牡丹花似的。 薛氏也不多说了,只在一旁帮忙。 而今日给阿皎开脸的嬷嬷是特地从宫里派来的,据说当年皇后娘娘出嫁的时候,也是这位嬷嬷开得脸。景和帝同沈皇后是大齐佳话,恩爱至今,倒是令人羡慕。阿皎自然也想日后能同这对帝后一样,与世子爷白头偕老。 那嬷嬷赞道:“郡主的容貌生得可真美,同皇后娘娘都有的一比。” 想着沈皇后无双的容颜和一身贵气,阿皎自愧弗如,又哪里敢同她比啊?不过今日是大喜的日子,阿皎心中忐忑又欢喜,倒也没说什么话。一旁的薛氏却是自豪道:“可不是吗?这闺女的容貌随我。” 阿皎忍不住笑。 还真是……哪有这般自卖自夸的? 屋子里的丫鬟们嬷嬷们也是一阵忍俊不禁。 阿皎去看薛氏。见自己母亲今日特意打扮过,穿着与晏城贵妇一般雍容气派,头发梳成元宝髻,髻上堆着珠翠,一张脸也是精心装扮过。薛氏不过三十出头,本就是有极好的底子,这么一拾掇,还真是个风韵犹存的大美人。阿皎的确有几分像她,可却是青出于蓝。这张小脸自小就是粉雕玉琢,明眸琼鼻,朱唇皓齿,这美人儿胚子长大了,那可不是实打实的美人嘛。 宫里赏赐的凤冠霞帔繁琐沉重,这凤冠压得阿皎差点晃了脑袋。 薛氏瞧着立刻将人扶住,说道:“瞧瞧,平日就让你多吃些,眼下这小身板,可不被压垮了吗?”自打薛氏晓得了长女同萧世子的亲事之后,她的态度也大大改善了。在吃食上,也特意叮嘱过好几回。长女能嫁给萧世子当正妻,那可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如今萧世子对长女上心,可进了这靖国公府,哪有什么比早日生下一个男丁来得实在? 把身子养好了,才能生出白白嫩嫩的大胖小子。 一想着外孙,薛氏这心都化了。 瞧瞧,她长女生得这般美貌,萧世子又是个俊美如仙人一般的,这生出来的孩子,模样不知道多招人喜欢。 薛氏帮着阿皎戴好了凤冠。 这凤冠之下,这张精致的小脸浓妆艳抹,委实生得太过耀眼。连带着平日看惯了姐姐的青青都睁大眼睛大声赞道:“姐,你可真好看。” 青青小脸漾着笑意,心中又道:她出嫁的时候,也想像姐姐这般好看。 阿皎笑了笑,道:“再几个月,你也要嫁人了。” 也是。青青心中一阵甜蜜,可想着好几个月都未见祁隽,她实在是想念的紧。姐姐这是熬出头了,可她还要再熬上几个月。 按照大齐的习俗,新娘子梳妆打扮之后,便要向爹娘敬茶。原想阿皎想着,她这辈子进了靖国公府当丫鬟,日后出府成亲,这出嫁的时候也不会太过热闹。而眼下,她不但嫁得风风光光,而且还有两个爹爹和一个娘亲。 阿皎朝着三人敬了茶,叩谢养育之恩。 陆远汝同薛氏有些心虚,毕竟当初这么狠心将长女卖了,眼下长女心里虽然有怨,这面上却也客客气气的,可那寒了的心,又岂是那么容易捂热的? 至于韩明渊,却是忍不住红了眼。他素来便是孑然一身,这几个月,有一个贴心的闺女在身边陪着,嘘寒问暖,让他压根儿就舍不得将这宝贝女儿嫁出去。可他这个都能当爹爹的,总不能拦着女儿的幸福。 阿皎有些泣不成声,更是不舍的抱着身边的弟弟阿禹。今日阿禹虽然没说什么话,可瞧着眼下这一幕,也控制不住红了眼。只是阿禹知道,萧大哥对大姐很好,大姐能嫁给萧大哥,以后肯定一辈子开心的。 哭嫁之后,这大红盖头是韩明渊亲手替闺女盖上的。 今日踏出这郡主府,进了靖国公府,那日后可就是靖国公府的人了。 阿皎茫然无措的坐在花轿里。她手里捧着一柄玉如意,心情却一直没有缓过来。她舍不得,可更令她心疼的便是这个与她相处不过数月的爹爹。爹爹以前是个喜静之人,可自打她进了庄子之后,却对她这个女儿关怀备至。如今她嫁进了靖国公府,虽说日后可以同世子爷一道去庄子,却也不能再像成亲之前那样久住。 恍恍惚惚的,听着外头吹吹打打,阿皎慢慢平复了心情之后,倒是有些紧张起来。世子爷她倒还好,毕竟四月未见,她心里很是想念。而她知道,世子爷肯定也是念着她的。只是——如今她换了一个身份进靖国公府,想来老太太和国公爷会大吃一惊,她日后的世子恐怕不能像以前当丫鬟的时候那般顺遂。 也是,她嫁给了世子爷,那便是世子夫人,没道理一直让世子爷护着她。 糊里糊涂想了许多,花轿便落了下来。 ——这是到靖国公府了。 阿皎局促不安的坐着,听着外头踢轿门的声音,接下来,应当是喜娘将她背出轿子。可她的手摸到来人的手之后,却是怔了怔。 虽然多日不见,可她最熟悉他身上的气息。 阿皎有些挣扎。 今日是大婚,世子爷可不能乱来。 只是阿皎挣扎也没用,下一刻,来人便将她打横抱起,大步朝着靖国公府的大门走去,然后跨过门槛。大大方方把他的妻子带回家去。直到到了厅堂,萧珩才将人放下,执过带着花团的红色绸带,同身边之人拜堂成亲。 阿皎尚且有些懵,之后糊里糊涂的就拜完堂了,然后就被送去了寄堂轩的新房。 她的头上盖着猩红的盖头,抬眼便是红彤彤的一片,自是什么也看不见。阿皎将双手叠放在膝上,安安静静等着自己的夫君替她掀开红盖头。 萧珩来得很快。 一进新房,萧珩的目光就落在了榻边坐着的小姑娘身上。不对,如今她已经是他的妻子了。萧珩愉悦的弯着唇,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而后才缓步走到妻子的面前,从一旁喜娘手里端着的托盘上拿过秤杆,慢慢将妻子的红盖头挑了起来。 他的小妻子垂着眼,一副安安静静的乖巧模样。脸上的妆很浓,却是美得让人挪不开眼。平素里她不大爱涂脂粉,如今这般浓妆艳抹,的确美得太过了一些。萧珩想:日后这妆容还是淡一些才好。 他落了坐,伸手就执起了妻子搁在膝上的小手。 这手心有些微湿,萧珩不厚道的轻笑出声。 阿皎的脸上本就抹了胭脂,如今被这般笑着,越发是耳根子发烫,一时倒让人分不清她脸上的红是因为胭脂还是因为害羞。她这不是紧张吗?居然还笑话她。阿皎心里有些不满,觉得自己不该念着他。 只是阿皎从来没有见过萧珩穿喜袍的样子,一时不慎,倒是被迷得看晃了眼。 生得这般好看,难怪惹了这么多的桃花。 萧珩摸着妻子的小手,虽说今日是大喜,可这双青葱玉手也如往常一般没有染豆蔻。 萧珩将手凑到嘴边亲了亲,丝毫没有顾忌房里还有别人,况且还不是一个两个。眼下成了亲,这脸皮于萧珩而言要不要也无所谓了。亲了几口,见她欲将手收回,萧珩才道:“留着让我给你染吗?” 她才不敢让他替她做这种事儿呢。眼下他俩成了亲,那他便是自己的夫君,自古女子以夫为天,她又怎么好使唤他呢?阿皎见他终于肯松手了,倒也松了一口气,毕竟这么多人看着,她也难为情。只是阿皎没有想到,萧珩前脚刚松了手,后脚就把脸凑了过来,结结实实的亲在了她的嘴上。 这人…… 萧珩只不过是蜻蜓点水的一吻,这个连他今晚的开胃菜都算不上。他见她害羞了,也不逗她了,只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唇瓣,道:“待会儿好好梳洗一番,我可是吃了一嘴的口脂。” 亲也是他自个儿要亲的,如今倒是怪起她嘴上的口脂来了。阿皎固然不满,却还是极乖巧的点了头。萧珩瞧着笑笑,体贴的替她取下了凤冠。他一取下,掂了掂这分量,顿时就变了脸色。 原是如沐春风的俊脸,一下子就沉了,看得新房里的喜娘、丫鬟、嬷嬷也都面面相觑不敢出声儿。阿皎也察觉到了一样,遂侧过头去看萧珩的脸。萧珩伸手覆在她纤细的后颈处轻轻揉着,怨道:“这么沉的凤冠,也不怕把脖子压坏。” 新房里的下人们个个都嘴角一扬,强忍着笑意。 这新娘子的凤冠本就如此,人家个个都是这么过来的,也唯有世子爷竟会抱怨起这种事情来。 阿皎也忍不住笑了,她道:“还成。”不过的确差点将她压坏了。 萧珩揉了几下,然后拥着她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这次吃的不是满嘴的口脂,而是满嘴的胭脂水粉了。萧珩也不继续亲了,想着她今日是累坏了,便同她喝了交杯酒,之后才道:“我先出去应付,你沐浴完之后便吃些东西,吃饱了在榻上等我,嗯?” 阿皎被他说得满面通红,赶紧推着他的胸膛,示意他可以走了。 萧珩捉着她的手又亲了几下,这才恋恋不舍得离开了新房。 见世子爷对夫人这般好,一道来的丫鬟们也是个个面带笑意。喜娘更是调侃道:“这世子爷可真会心疼人。”   ☆、63|56.47.42 · 虽然阿皎心中明白,世子爷这话存着私心。 可说到底,终究还是心疼她的。 她低头瞧着自己这一身繁琐精美的嫁衣,好看归好看,却也太令人受罪了,是以特意命画眉画屏替她除去,然后去净室好好沐浴,再将脸上的胭脂水粉都洗去。 阿皎笑笑,方才世子爷吃到了一嘴的胭脂,可是嫌弃坏了。 洗净之后,便露出一张干干净净的白皙小脸。阿皎想着今早起来的时候神色疲倦,如今一日折腾下来,还真是困乏的厉害,也不知这脸色好不好看。目下整个身子泡在热水中,阿皎还未想太多,顿时就感觉昏昏欲睡了。 这成了个亲,居然弄得又累又饿。 阿皎沐浴好之后,便吃了一点粥和糕点,之后便是强忍着睡意坐在榻边等人。 洞房花烛夜,她总不好一个人就这么先睡了。 当妻子的要有当妻子的规矩,特别是像靖国公府这种大户人家,不然少不了被婆婆指责。 阿皎不喜欢很多人伺候,眼下房间里也不过只留下画眉画屏两个丫鬟。画眉瞧着,便抬眼道:“方才世子爷说过夫人可以早些睡的,要不……” ……这眼皮子都快合上了。 阿皎听了摇了摇头。心道:再等等吧。 世子爷二十六才成亲,于靖国公府来说可是一件大事儿,眼下外头宾客满座,估摸着也会喝不少酒。她倒是不清楚世子爷的酒量有多好,可这新婚之夜,新郎官大多是被灌得醉倒,有些还是被众人抬进新房的。 阿皎这么一想,倒是有些期待。想着世子爷喝得烂醉如泥被抬进洞房的模样,越想越觉得好笑。 也不知等了多久,终于听见外头有了动静。 阿皎惺忪的双眸立刻亮了起来,双手紧攥,暗暗打起精神。足音茕茕,阿皎忍不住抬了抬眼,瞧着穿着一身喜袍的男子面容俊朗,此刻脸颊泛红,双眸涣散,连步子也不大稳。 显然是喝多了。 虽然比她想象的要好,可这酒喝得也算是多了。 瞧着他摇摇晃晃的身姿,阿皎赶紧上去将人扶住。只她一扶,便闻到了浓浓的酒气扑鼻而来,之后便是劈天盖地的吻,夹杂着热烈的气息和酒气堵住了她的唇。阿皎怔了怔,可是男人的动作却是霸道极了,颇有一种吻够了才肯松开的意思。 阿皎被吻得喘不过气来,之后才听得他问道:“怎么还没睡?在等我?” 自然是等他了,不然还能等谁呢? 阿皎喘匀气息,小脸微红,倒是没说话。 萧珩醉得厉害,可是今日他心情好,一直都是面带微笑的。他伸手揉了揉妻子的脑袋,双眸温柔道:“阿皎,我很开心。”他顿了顿,又继续问着,“你呢?你开心吗?”嫁给他,她开不开心。萧珩知道她是开心的,却也知道她的开心远远及不上自己。他的心情很复杂,像是一切终于尘埃落定了似的,让他再也不用担惊受怕。 阿皎以为萧珩是醉了,便也没有怎么回答他的话。 眼下见他醉醺醺的,想来一个人也无法沐浴,按理说这房里是有丫鬟的,可她却私心不想让别的姑娘看见他的身子。正当阿皎犹豫要不要亲自给他沐浴的时候,萧珩便俯身亲了她一口,然后道:“快些上榻吧,我去沐浴。” 他说完就走,没有半分让她伺候的意思。 阿皎知道,当妻子的伺候夫君沐浴,那是一件极平常的事情,可是——阿皎看着萧珩走进了净室,也没有勇气再跟上去,只听他的话上了榻。 身上盖的是百子被,寓意便是子孙满堂。 阿皎有些小小的害羞,却也有些兴奋和期待。自打她同世子爷被赐了婚之后,她就幻想着日后能给世子爷生几个孩子。孩子自然不需要很多,一双儿女最好,先生一个小男娃,然后再生一个小女娃,让哥哥护着妹妹,兄妹友爱。她没有哥哥,便想着女儿能有个哥哥,自小被人宠着,过得开心就成。 刚成亲,她就担心起这档子事儿来了。阿皎将被子盖高一些,遮住自己的半张脸,被遮住的嘴角微微翘起,抑制不住她此刻的喜悦。 喜悦过后,便是一阵困意。 方才坐着都受不了,眼下舒舒服服的睡在榻上,更是有些不受控制了。阿皎竖起耳朵听着净室那边传来的动静,等到水声消了,阿皎顿时神色紧绷,困意也跟着一消而散。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阿皎一紧张,就立刻闭上眼睛装睡。 被褥被掀起,一个温热的身子躺了进来。阿皎察觉到来人轻轻摸着她的脸,一下一下的,然后又开始亲她的嘴和脸颊。她不知道世子爷是否发现她是假装入睡,正打算装作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的时候,男人的动作突然停止了。 捏着身下褥子的手又紧了紧,阿皎听着帐勾的声音,便晓得是世子爷将喜帐放下了。然后她的腰肢被用力的抱住,整个人都被带进了他的怀里。男人身上的酒味洗净,如今余下淡淡的竹香味还有他自身的味道。 阿皎觉得,以世子爷这般的性子,肯定会忍不住对她动手动脚的。 可这次—— 偏偏没有。 他很乖,就这般抱着她,规规矩矩的什么都没有做,然后……是睡着了吗? 耳畔只余下均匀的呼吸声,绵长而平静。阿皎突然有些失落,微微蹙起了眉——世子爷当真是睡着了。她本是极困的,可这么一来,倒是一丝睡意也无,只安静的靠在男人的怀里,听着他一下一下极有规律的心跳。 阿皎睡不着,下意识动了动身子。 萧珩瞧着怀里的人儿动了几下,这才启唇柔声道:“醒了?”一面吻着,一面紧了紧他的手臂。 阿皎含糊的应了一声,就没动了。 沐浴之后,萧珩的醉意淡了许多,可此刻还是有些昏昏沉沉的。想着今日那般沉重的凤冠,定是将她这小身板给压坏了。萧珩怜她累得慌,又这么巴巴的等了他怎么久,如今瞧着她睡着了,他又怎么舍得把她弄醒? 可现在不一样,她醒了。 ——他什么坏事都没做,是她自己醒过来的。 萧珩顿时有些兴奋,某个物件也气势高涨,变得雄赳赳气昂昂的,不知有多神气。 阿皎自然也感觉到了,一下子就脸红了。以前他俩虽然是两情相悦,可到底是男未婚女未嫁,太过亲近终究是于理不合。如今他们可是正儿八经的夫妻,今日亦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这洞房花烛夜做什么,又能做什么呢?阿皎心里头清楚,虽然晓得第一回会有些疼,可她并不排斥——她愿意为他疼的。 萧珩的嗓音有些暗哑,柔软的唇瓣贴在阿皎的脸上,轻轻的来回摩挲,气息也渐渐粗重了起来,拥着她腰肢的大手却是悄无声息的伸进了她寝衣的下巴,慢慢往上。萧珩虽然想,可一想起上辈子她那张惨白惨白的小脸,顿时就有些不忍心了。 他的手顿了顿,清咳了一声道:“阿皎,我们说会儿话吧。” 说话能分散注意,兴许这疼痛也能减少三分。 阿皎被摸的小脸发烫,听着萧珩这一句“我们说话吧”,瞬时又清醒了过来,她有些呆住,却还是乖乖的问道:“世子爷,咱们说什么?” 洞房花烛夜,哪是用来说话的? 萧珩满脑子都是掌下细腻温滑的娇躯,加之又喝了酒,更是反应慢了一截。如今问他说什么,他也说不上力,事实上他一点儿也不想盖着被褥纯睡觉。   ☆、64|第065章 :良宵 · 萧珩想了想,觉得这良宵苦短,实在不宜多说不相干的话。 阿皎静静等着他的下文,可等着等着,这下文是没了,下面倒是有事儿了。察觉着他的动作,阿皎忍不住呜咽了一声,却被男人的唇用力的堵住。洞房花烛夜,做这种事情才正常,若是再聊天儿,那倒是有些奇怪了。阿皎素来是个能忍的,何况她喜欢这个男人。 阿皎伸手将他抱住,微微仰着头,将嘴稍张。 上辈子萧珩十八就开了荤,之后便一直与怀中之人耳鬓厮磨。说起来,那会儿她虽然没名没分的跟着自己,充其量不过是个通房罢了,可他对她的特殊待遇却是逾越了主仆。只是这些萧珩并不会拿来当借口,他对她不好是事实,对她好得那些,也不过是给自己多了一些便利。 那些不好的事,萧珩不再去想。 虽然萧珩严格意义上不能算是童男子了,可是上辈子的事情他记得清清楚楚,同她的每一场欢|爱都印在脑子里,想忘都忘不掉。是以每回瞧着她这青涩娇美的样子,他这心里头也会陡然生出几分禽|兽|邪|念。是以眼下行事也不像那些初尝情爱的毛头小子一般急躁。 萧珩一直想着,这次的洞房,定要让她也舒坦到。 只是萧珩低估了自己的能耐。 正值关键处,阿皎紧紧咬着下唇,忍着痛不发出一丝声响。 只是下一刻,阿皎便有些懵住了…… 萧珩也诧异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木木的停下来动作,怀里抱着娇娇软软的小妻子。 上辈子他对于这种事情一直占着主导权,也鲜少关心过她的感受,每回行事都是按着自己的心情来。而且瞧着她可怜巴巴的模样,他越发是控制不住。她模样生得好看,身段也窈窕有致,婀娜玲珑,在榻上娇媚起来简直要人的命。 萧珩尝过那滋味,如今自然也有些按捺不住。 不过许是时间太久了,他就算有技巧,这身子也跟不上……毕竟二十六岁的童男子,开荤时自然也不想那时那样如鱼得水。 太快了…… 萧珩有些沮丧。 阿皎见他默不作声,晓得这种事情对于男子来说关乎面子,而且像世子爷这种男子,最在意的便是面子了。他还没有离开,她能清楚的感觉到。不过阿皎觉得世子爷今日的动作很温柔,这是刻意顾着她的感受,只是……他自个儿也是个从来不沾荤腥的,这般顾及着她,自然容易分神,然后—— 这不过是偶然罢了。 “世子爷,要不……你休息一会儿吧。”阿皎斟酌了半晌,小声提议道。 萧珩脸都绿了。 休息?他为什么要休息?他年轻力壮,精力充沛,这洞房花烛夜,为何要休息?萧珩猛地一俯身,一下子就咬住了妻子柔软的唇,尝着她嘴里的滋味儿,然后又重整旗鼓来了一回。 这一回萧珩倒是神清气爽了,觉着总算扳回了一点面子。只是阿皎却是有些受罪,到这会儿还未缓过神来。他尺寸惊人,行事起来就算小心翼翼,也令她承受不住,不过这罪都是前半截,到了后头倒是有了一种奇怪的舒适感。 阿皎害羞,没有继续回味。 因妻子身娇,萧珩行事不敢太过,念着来日方长,今日就到此为止,反正——日后多得是他的好日子。 萧珩一下一下爱亲着妻子的鬓角,见她已经困得在他怀里睡过去了,心里既是满足又是温暖。日后他可以名正言顺拥着她一道入眠,再也不用偷偷摸摸瞻前顾后的。 次日清晨,阿皎就感觉到身边的人那双大手很是不规矩。阿皎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待看着身侧之人一张俊脸,连带着心情都好了一些。昨日她已经嫁给他了,是他萧珩的妻子。 阿皎伸手握住他的大手,不满道:“不早了,世子爷,咱们起来吧。” 萧珩不肯,继续动手。 阿皎颇感无奈,今日新妇对着公公婆婆敬茶,那可是半点都马虎不得了,若是头一日就出了岔子,以后这日子还不知该怎么过呢。阿皎安抚似的亲亲他的脸,然后起自他怀里起来。这一坐起,身上穿着的寝衣就滑落了下来,露出里头的红艳艳的绸制肚兜,只不过这寝衣的带子没系,就这么大大咧咧的敞开着,肚兜虽是系着带着,却是松松垮垮的,半个都掉下来了,露出了小半个浑圆。这红彤彤的颜色,衬得这玉似的肌肤越发的白嫩水润,跟个滑溜溜的豆腐似的,倒让人情不自禁想咬上一口。 事实上,某个不知羞的的确这么做了。 “世子爷!” 阿皎恼了,羞得赶紧将衣裳穿好,裹得严严实实的,这才红着脸起身。 只是她一起来,便发觉腰肢有些酸软无力,腿心儿更是有些撕扯的疼痛感。阿皎晓得定是有些伤着了,只是这地儿太过于难以启齿。 萧珩懒懒的靠在枕头上,一伸手就捞过她的腰肢。阿皎猝不及防,整个身子都结结实实的撞到了他的胸膛之上。她心怀不满,可萧珩却是心情大好,伸手揉着妻子的乌发,将她一头原本就是乱糟糟的头发揉得更乱了。萧珩对着妻子红艳艳的小嘴亲了一口,而后大手温柔的揉着她的纤腰,体贴道:“酸了吧,让为夫替你揉揉。” 阿皎实在不敢再闹下去了,板起脸认真道:“世子爷,咱们该起来给爹娘请安去了。” 萧珩却是一笑,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儿,说道:“叫爹娘这般顺溜,什么时候叫夫君也能顺溜顺溜?” 阿皎忽然就想起了昨日洞房花烛夜的旖旎,他是个坏胚子,在这种事情上,更是免不了做坏事儿。她羞得小脸绯红,而后软磨硬泡叫他起来。萧珩今日心情好,自然也极给面子,不但乖乖起来了,而且还很是贴心的亲自替阿皎穿衣。阿皎也由着他,别看他连个最简单的双苞髻都梳不好,给她穿起一上来却是像模像样的,这动作有条不紊,倒是颇为熟稔,教阿皎都忍不住胡思乱想了。 嗳,她胡思乱想什么呢! 衣裳穿着完罢,萧珩满意的亲了她一口,眉峰稍稍往上一挑,颇为得意,似是再说:总算找到一件擅长的事儿了。他能脱,自然也能替她穿好。 因是新婚,又是靖国公府的世子夫人,这穿着打扮上自然不能太寒碜。阿皎瞧着镜中的女子梳着精致的凌虚髻,髻上簪着蝙蝠纹镶琉璃珠颤枝金步摇,额间缀有花钿。这张小脸虽是稚嫩,却比往日多了一分妩媚,眼下一双妙目泛着柔色,整个人看着便是一副已婚少妇的模样。 萧珩自背后将她搂住,忍不住道:“我萧珩的娘子就是美。” 又贫嘴。阿皎笑笑不去理他,却有些担忧道:“世子爷,你说……爹娘会不会不喜欢我?”这个是他最担心的事情,盖因她之前的身份,如今虽同世子爷匹配了,可终究还是会令国公爷和国公夫人心里不舒坦,还有……还有老太太。 萧珩安慰道:“你放心,我萧珩的娘子,谁敢不喜欢?再说——你有我喜欢还不够吗?” 阿皎觉得同世子爷讨论这个问题实在是太不明智了,干脆也没有继续下去,只起身随着他一道出去用早膳。小夫妻俩真是如胶似漆新婚燕尔,看得一旁站着的两个丫鬟都不好意思了。 画眉眼眸含笑,看了画屏一眼。 画屏回之一笑,欢喜不已。 世子爷对夫人的好她们是看在眼里的,眼下成了亲,若是这甜甜蜜蜜的小日子能够过下去,倒也是羡煞旁人。一想起昨日里头世子爷同夫人的动静,二人想起来都是面颊发烫。昨晚世子爷要水的时候,她俩进去,便瞧着夫人累得睡着了躺在世子爷的怀里,那一张小脸异常妩媚,脸上的潮红都未褪去。今日伺候夫人沐浴的时候,那身子上的点点红梅亦是表露了昨日同世子爷的恩爱。 世子爷同夫人皆是天人之姿,这亲事本就是珠联璧合天作之合,想来日后也是一段佳话。 用了早膳,萧珩领着妻子一道去给父母同祖母请安,顺带介绍给府中其他人认识。这一路上,萧珩握着妻子的手都没有松开过,起初阿皎倒是没觉得怎么样,可之后看着下人们打量着他俩,这才有些反应过来——实在是太招摇了。 阿皎想将手抽回来,萧珩不肯,还故意将手腕子捏紧了三分,使她不能挣脱。阿皎无奈,只能随着他胡闹。 · 进了厅,阿皎便瞧着穿得极喜庆的老太太坐在主位,身侧是靖国公萧晏泰。 对于这位国公爷,阿皎可是余骇犹在。 昨日孙儿终于成亲了,老太太心里的大石头也就放下了,如今见着孙儿领着孙媳妇来给自己请安,更是准备了两个厚厚的红包。远远的,便瞧着孙儿身边的小姑娘生得娇小玲珑,比孙儿矮了一个头还不止,而且身子骨也并不丰盈。老太太想得远,这么一看,就惦记起曾孙来了。 这荣安郡主的身子骨,适合生养吗? 正当老太太蹙着眉头想这事儿的时候,便看清了孙媳妇的样貌,顿时吃了一惊。不光是老太太,在座的其他人无不是面露惊讶的。先前阿皎在老太太的身边做过事儿,虽然年纪小,却也是个懂事的,所以老太太特别喜欢,经常把这小丫鬟带在身边,一来二去,自然是都认识了。 之后阿皎被调去寄堂轩,一贯不近女色的世子爷却独独破例让她贴身伺候,府中更是有不少人注意这小丫鬟了。之后世子爷因这小丫鬟闹出了许多事儿,后来莫名其妙的出府了,大伙儿都以为是国公夫人把人家小姑娘打发走了,如今想来,却不知这么一回事。 这哪里是打发走了?分明是一鸣惊人、飞上枝头了。 小丫鬟摇身一变,成了当朝国舅的义女,还被皇上封为荣安郡主,亲自指了婚。皇上赐的婚,封的郡主,这位郡主出嫁的时候,排场更是要不得,简直把金山银山搬到靖国公府来了。不过想来也是,除却荣安郡主这一层身份不说,有韩明渊这个国舅撑腰,那嫁妆自然也是少不了的。 外头的人皆以为,靖国公府这回是选对媳妇儿了,这位小郡主颇得皇后喜欢,如今这身份又同皇室沾着边儿,这身份想来对靖国公府也会有帮助,简直让靖国公府这皇亲国戚的地位更稳固了。 老太太是过来了,这其中的原由细细一想,倒也是大概明白来龙去脉了。她这个孙儿太过痴情,她自然也不能说什么。只不过孙儿能成亲,老太太心里已经很欢喜了,之前她也喜欢阿皎这个小姑娘,怎奈身份太低了些,最多只能当孙儿的妾室,如今有本事换了个风光体面的身份,堂堂正正嫁入靖国公府,她这个老婆子还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早些生儿育女,替他们靖国公府开枝散叶才是正经事儿。 瞧着老太太眉眼和善,阿皎松了一口气,再去看靖国公和国公夫人的脸色。这位国公爷面色颇为不佳,阿皎已是在意料之中,不过大抵是知道木已成舟,所以国公爷出了脸色冷了些,其余的倒是没说什么。只是这国公夫人……阿皎疑惑的瞧着兰氏,见她面容端丽,仿佛丝毫都不惊讶会是自己成了她的儿媳。 阿皎瞧瞧侧眸去看萧珩。 萧珩却冲着她微微一笑。 阿皎豁然开朗,心下也不由得欢喜了起来。想来这国公夫人早就知道了荣安郡主是自己,却没有半点的阻拦,所以心下已经是默认了。以前阿皎有些惧怕兰氏,因兰氏出身显赫贵气逼人,让人陡然生出几分距离感,这也是令国公爷望而却步的重要原因之一,若是兰氏能稍显温柔,想来此刻国公爷也不会如此宠爱陆氏。 阿皎恭恭敬敬的朝着靖国公同兰氏跪下,唤了一声:“爹,娘。”然后端上了茶。 兰氏见她规规矩矩,倒是没有什么为难,就喝了茶,还将准备好的红包递到了阿皎的手上。阿皎一摸,有些怔住,这红包的厚度……还真是大手笔。靖国公瞧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儿媳,而后又冷冷剜了萧珩一眼,若不是碍于老太太在场,说不准眼下就发作了——逆子,居然娶了这么个小丫鬟! 萧珩视若无睹,只同妻子一道起来,领着她又去认识府中其他人。二房的萧二爷萧晏儒同妻子刘氏也是见过阿皎的,对此则是震惊不已,可眼下人都这么嫁进来了,那便是这位小姑娘的真本事,遂心里暗暗道:当真是个有手段的。 最气恼的便数二公子萧琮了。萧琮本就对着小丫鬟有兴趣,可惜一个寸步不离待在老太太身边,一个留在萧珩的寄堂轩,他是想动也动不了。上回吃了个大教训,到眼下都未恢复,刘氏也请了许多大夫吃了很多药,都不见有起色。萧琮起初还抱有希望,之后则是越发暴躁,虽然他不能再行男女之事,可对待女子的手段却比之前还要粗暴龌龊。可偏生刘氏心疼他,遂由着他去,只默默在身后替这个胡闹的儿子擦屁|股。 好呀,他还想着这丫鬟走了,改日他寻来,那便是他的了。不了居然去而复返,得了个郡主身份嫁进了靖国公府,还成了她的大嫂。 末了萧琮同母亲刘氏一道离开,行至小径上,萧琮忍不住道:“这小丫鬟小小年纪,还真是有心计。”怪不得当初不想从了他,原来早就想好路子了。也是,嫁给萧珩当世子夫人,这晏城的哪个小姑娘不动心?为此萧琮心中忿忿不平。 刘氏瞧着周遭,见没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小声告诫道:“什么小丫鬟?日后你瞧见了要唤一声大嫂,可绝不能胡来。” 萧琮冷哼了一声,心道:就算是大嫂,他也想拿来尝尝滋味儿。萧珩这般喜欢,想来这小姑娘弄起来肯定很舒坦。萧琮一面想着,一面又想到了自己的伤处,一张俊脸立刻阴沉了下来。 刘氏见状,倒是不敢说话了。 · 而这厢,阿皎见过府中之人后,被兰氏单独叫去说会儿话。这回萧珩倒是很放心,没说什么就松了手。 同世子爷成了亲,这些事情她自然是要面对的,何况这国公夫人如今也是她婆婆——都是女人,又不是会吃人的。阿皎战战兢兢的跟在兰氏的身后,见兰氏不言不语,倒是越发惴惴不安了起来。她既然晓得自己就是荣安郡主,也接受她了……难不成眼下却反悔了不成? 行至一处抄手长廊,兰氏的步子才缓了下来。 兰氏悠悠道:“日后我这儿子,可就交由你照顾了,小心伺候着,可别照顾坏了。” 阿皎愣了愣,而后赶紧点头道:“儿媳晓得。”世子爷待她好,她自然也会好好待世子爷,不过阿皎还是有些为难,总觉得成了亲之后,世子爷根本不需要她伺候了,反倒是……反过来伺候她。阿皎有些惭愧,心想:若是这等事情被她这个婆婆晓得了,估计会气得不轻。阿皎又不傻,自然不会说实话,只应下便是,至于世子爷需不需要她伺候,那便是另当别论了。 儿媳乖巧听话,兰氏也就松了一口气。只是她见儿媳容貌娇美,比之几个月前更显出色,这等的容貌,也不晓得她这个儿子会不会太过沉迷美色。儿子的那方面本就有缺陷,若是再纵|欲|过|度,只怕到时候她抱不抱得上孙儿也是个未知数。 不过今日见那落红,便知儿子所言不虚,也给她心中留了一些盼头。 兰氏下意识瞧了一眼儿媳平坦的小腹,这腰细的跟柳条似的。 兰氏很苦恼,说道:“以后每天多吃点肉。” 这般娇娇小小的身板,怎么能孕育她的大胖孙儿? 阿皎听得莫名其妙,待看清兰氏眼中的意思,这才恍然大悟,敢情是让她吃肉长肉,然后肚子里早点多块肉,给她变个孙儿出来。 阿皎忙应下。 她就是不应,也会做到的。早上吃早膳的时候,世子爷就往她的嘴里填东西,简直把她当成鸭子喂。这般跟着世子爷,日后想不长胖都难。 听了兰氏的一番话之后,阿皎倒是放松了些,又见她身子乏了需要休息,让她早些回去,便是如蒙大赦,赶紧退下。 只是她前脚刚走,后脚老太太身边的丫鬟便跟了上来,说是老太太要同她这个孙媳妇说几句话。 阿皎觉着,她婆婆这儿尚且是雷声大雨点小,那老太太那边,估摸着也没什么事儿。只是她一踏进半锦堂,便见老太太坐在花梨木靠背椅上,身边正伺候着的小丫鬟,便是许久未见的杏瑶。 杏瑶见着自己,似是吃了一惊,不过阿皎此刻不敢多瞧,只规规矩矩行了礼。哪知老太太的面色却是柔和的很,招呼这将她领到身边去,还堆着笑同她聊天,仿佛半点都不生气。阿皎有些受宠若惊,自是认认真真听着老太太的话。只是老太太的话里,是十句话里又八句是关于她早些给世子爷生孩子的,剩下的两句,便是说世子爷了。 一番话下来,阿皎心中总结,大概只有一句话:要想在靖国公府待下去,就得赶紧生出孩子来。 不过刚成亲,却急成这般…… 是以阿皎回到寄堂轩的时候,萧珩瞧见的便是一个霜打茄子般的小娇妻。他以为她是受了委屈,赶紧将人搂在怀里安慰着,心中却道:不应该啊,这会儿母亲同祖母应该开心才是,怎么会说她呢。 萧珩一面抚着她的小脑袋,一面问道:“怎么了?母亲和祖母都说你什么了?” 半晌阿皎没有声响。 而后小脑袋才慢慢的自他胸前抬起,一张小脸苦恼的拧着,愁道:“世子爷,咱们早些要个孩子吧。”   ☆、65|第065章 :偏执 · 其实萧珩心里一直盼着日后能有个和她一样聪慧可爱的女儿。 乖乖巧巧,聪慧可人,声音甜糯的唤着他“爹爹”。 不过萧珩也明白,母亲同老祖宗那边念叨着,而他的身份又摆在这儿,所以必须要生个男娃。萧珩自己偏向于女娃,可日后妻子在府中的日子过得舒坦些,男娃也是必须的,萧珩想:妻子年纪这般小,身子骨瞧着也是娇娇弱弱的,生起孩子来,也不知会出什么岔子……所以说,若是一胎就能把男娃和女娃统统搞定,那可是再好不过得了。 今日不过成亲的第二日,妻子就为孩子的事情而苦恼,显然这压力也是极大。 萧珩将人搂着,俯身亲亲她的额头,说道:“孩子的事情咱们努力过了就是了,顺其自然就好。”终于成了亲,萧珩肯定会勤奋努力的,只是他怕妻子这副小身板受不住罢了。想着昨日洞房花烛夜的美妙滋味,萧珩有些蠢蠢欲动,一双手也不规矩起来。 阿皎正恼着,却察觉到世子爷居然…… 她顿时羞红了脸,忙伸手推了推他。 只是她并不想真的推开他,所以也不过是使了几分的力气。不过萧珩毕竟是男子,就算阿皎使出浑身解数,若他存心想要胡闹,阿皎自然也不是他的对手。目下萧珩见妻子不喜欢了,便也不闹了,索性低头将脑袋埋进她的颈间,闻着她身上的味道,又忍不住轻轻吮吸了几下,闹得阿皎痒得只缩脖子。 阿皎道:“其实我原本以为娘和祖母不会喜欢我……”她之前是那般身份的人,如今却换了个身份嫁进了靖国公府,就算二人对她板着冷脸,她觉着也不过分。只是今儿娘虽然没什么笑意,可到底还是接受了她。老祖宗尤是,对她挺好的,这让她心中越发欢喜。她搂紧身边的这个男人,小脸用力的蹭了几下,一时对将来的日子也充满了憧憬。 下午的时候,宫里来了赏赐。 大齐的藩属国乌澜国进贡了几箱葡萄,这葡萄不似平素吃的那般,颗颗大如明珠,表面泛着光泽,果肉饱满,咬上一口,汁水香甜。宫里头沈皇后有了身孕,这偶尔吃吃葡萄对身子也有益,不过沈皇后想着萧珩刚刚成亲,这葡萄最适合女子食用,便命人将三箱葡萄送去了靖国公府。 靖国公府的人心里也明白,皇上皇后这般照拂靖国公府,不过也是因为国公夫人兰氏,是以这三箱葡萄,其中一箱便送去了兰氏那儿。老太太不喜葡萄,所以送去半锦堂的那箱也重新拿了回来,若是原先,老太太肯定将这葡萄送去陆氏那儿,可眼下孙儿刚成亲,老太太爱屋及乌,便将这箱葡萄半箱送去了寄堂轩,还有半箱让二房三房给分了。 萧晏泰虽然不大喜欢他这个儿媳,可宫里在这个节骨眼上赏赐吃食,大抵也是因为沾了他这个儿子的光,是以萧晏泰命人将最后一箱葡萄送去了寄堂轩。 阿皎平日爱吃水果,荔枝葡萄之类的尤甚。原先老太太那儿送了半箱葡萄过来,刚好够吃,可眼下又送了一箱过来,那就有些多了。阿皎有些发愁,一旁的画眉画屏却是立马洗了两盘端了上来。 阿皎瞧着果盘中晶紫色的葡萄,上头还沾着水,顿时眼睛一亮,心道:这葡萄长得可真好看。 她虽爱吃,可这也太多了些。只是清兰居那儿已经送去一箱了,自然也不用她再送。阿皎继续发着愁,却见穿着一身樱红色绣海棠花襦裙的萧玉缇走了进来。 萧玉缇素来是个活泼的,眼下却是有点打蔫儿了,小脸耷拉着,垂头丧气得不得了。她进了屋子,朝着阿皎唤了一声“嫂嫂”,然后就大大咧咧的坐了下来,双手托着脸颊,一双大眼睛也是黯然无神的。 此刻萧珩不在,屋子里不过就阿皎同两个丫鬟,她见着萧玉缇这般的脸色,心下也有些担忧,遂问道:“怎么了?” 萧玉缇瞧着坐在自己身边的嫂嫂,见她哥哥终于能如愿以偿了,心下不知有多欢喜。昨日她这哥哥成亲,唐家的人自然也来了,她许久未同唐慕礼见面,自是借此机会偷偷见上一面。只是这一面哪里够啊?所以她便约了唐慕礼今日在玲珑斋见面,这人是见着了,可她心情却不大好。 萧玉缇抬了抬眼,嘟着小嘴问道:“嫂嫂,我哥哥待你好吗?” 世子爷待她好不好,这个压根儿不用多问。阿皎点了点头道:“世子爷一向待我好,六……玉缇你又不是不知道。”之前她唤六姑娘唤惯了,眼下她是自己的小姑子,又是个投缘的,她自然也没有那么多的顾虑。 萧玉缇也觉得自己这问题是白问了。她对这个嫂嫂格外的信任,便将憋在心里的事情说了出来,她道:“今日我偷偷去见了唐木头……” 唐家公子唐慕礼。 这个阿皎晓得,这位唐公子她也是见过几回的,是个清俊憨厚的主,待未婚妻也极好。 萧玉缇点了点头,之后委屈道:“唐木头今日对我说,姨母在他房里安排了两个小丫鬟伺候着,我……虽然他老老实实对我交代,可是我心里总归是不舒服。”大户人家的公子,房里安排几个丫鬟是最正常不过的。只是偏偏她家哥哥是个例外罢了,可别人都是这样的。 只是阿皎也明白萧玉缇为何难受。这小姑子比她小一岁,已经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同这位唐家公子又是青梅竹马,两情相悦是最正常不过的。可这种事情,不管换作谁都会不舒服,何况是这位极少受委屈的靖国公府六姑娘。 阿皎见小姑子这般信任自己,倒也没有再遮遮掩掩,只小声问道:“那……唐公子他有没有……” “没有。”萧玉缇立马摇头,可想着自己这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居然这么快就明白了嫂嫂想问得话,一时便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清了清嗓子,说道,“这点我还是信他的,只是心里不舒坦罢了。”唐木头是个老实巴交的,虽然如今已经十七了,却还是个守身如玉的童子身。哼,连亲吻都这般笨拙的人,怎么可能试过了男女之道? 萧玉缇这话一落,阿皎对这位唐公子又多了几分好感。 萧玉缇见嫂嫂不说话了,心里也明白着。她哥哥是个痴情种,想着法子也要把嫂嫂娶进门,身边自是没有任何丫鬟,这本是特例,可落到她这儿,却是羡慕的紧,只希望唐木头也能像哥哥这般。只是唐木头太过老实,这种事情也对她讲,令她忧喜参半,都不知该怎么办了。 索性也不去想了,萧玉缇瞧见手边果盘中的葡萄,顿时展颜一笑道:“这葡萄是宫里送来的吧,瞧着就同平时吃的不一样。” 语罢,便拿起一颗剥皮尝了起来,这葡萄的甜味让萧玉缇的心情好了许多。 萧玉缇一面吃着葡萄,一面冲着阿皎眨了眨眼睛,说道,“今日这葡萄没送去陆姨娘那儿,估计这会儿她们脸都沉着呢。” 萧玉缇这话甚是得意。 阿皎也知萧玉缇说的“她们”指的是何人。自打陆姨娘又怀了身子之后,靖国公萧晏泰对陆姨娘越发是矜贵宠爱,而那五姑娘定了一门不大如意的亲事,萧晏泰为了尽量补偿女儿,自然也多了几分关爱。 不过上次桃林宴,这位五姑娘同唐慕礼的事儿,可是彻底惹恼了萧玉缇——想抢她的男人,门儿都没有。 瞧着萧玉缇这般小姑娘心态,阿皎抿着唇笑了笑。之后这嫂嫂小姑二人便聊起了话。萧珩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妻子同自己的妹妹聊得很开心,都没注意到他进来了。 萧珩故意轻咳了一声。 阿皎闻声,立马站了起来:“世子爷。” “嗯。”萧珩微微颔首,脸色好了几分。 萧玉缇却是蹙起了眉头,觉着这哥哥有了嫂嫂便对她一副极嫌弃的模样。今儿咱们这位萧六姑娘心里正不舒坦了,瞧着哥哥小日子过得滋滋润润,居然还嫌弃她这个妹妹来了,便对着阿皎道:“嫂嫂,上回娘让我绣一副红梅傲霜图,前些日子出了一点儿小差错,到眼下还不知该如何是好,若是被娘知道了,肯定会说我的……”她上前一步,扯着阿皎的水袖娇气央求道,“嫂嫂,你绣艺精湛,要不你陪我过去,指点指点我,成不成?” 萧珩没说话,只一双桃花眼略微一沉,看向阿皎。 阿皎也觉得世子爷太过小心眼了些,她知今日小姑子心里不悦,又道自己刚嫁入靖国公府,最是应该同小姑子好好相处,是以也就应下了。她侧过头,见萧珩已经一声不响的落座了,这才小心翼翼道:“世子爷,我陪玉缇过去瞧瞧,待会儿就回来。” 萧珩这下干脆连眼皮子都不抬了。 阿皎头疼的厉害,心里想着:待会儿回来再哄哄世子爷便成了。 萧玉缇本来不过是一时兴起,她瞅了一眼,瞧着自家哥哥脸色不妙,有些心虚的同阿皎出了寄堂轩。姑嫂二人走在石子路上,两侧是几颗桂花树,花香沁人,很是美妙。萧玉缇试探的问道:“嫂嫂,你说……我哥哥他会不会生气啊?”毕竟才成亲两人,这小夫妻二人正腻歪着,她倒是有些不太识相了。 可是—— 谁让他有了嫂嫂忘了妹妹的? 萧玉缇不满的哼哼了几声。 阿皎笑吟吟替自家夫君说起了好话:“世子爷一贯疼爱你,如今我又是你嫂嫂,咱们处得好,世子爷开心还来不及,又怎么会生气呢?” 真的吗?萧玉缇眨了眨亮晶晶的大眼睛,心里却道:真的才有鬼。 不过……瞧着哥哥吃瘪的样子,仿佛还不错。萧玉缇的心情又好了一点点,还亲昵的挽上了阿皎的手臂,瞧着跟对亲姐妹似的。 两人刚走出石子路,就遇见了陆姨娘和五姑娘萧玉纤。陆姨娘怀有身孕,如今小腹处微微隆起,身后有两个丫鬟和一个老妈妈看着,身侧又有女儿萧玉纤扶着。眼下正是秋日,可陆姨娘身上穿着的衣裳倒是略显厚实,许是养得好,这张娇美的脸也红润极了,瞧着微微胖了一些,看下巴最是明显。 反倒是萧玉纤,这段日子仿佛瘦了一些,整个人看着身姿窈窕、腰细如柳,跟个风一吹就会吹走似的。 阿皎是知道萧玉纤同梁家二公子定亲的事情。梁二公子她偶然见过一回,是个空有蛮力的莽夫,生得黝黑,身形高大,躯体略显庞大,跟这五姑娘萧玉纤若是站在了一起,顿时令阿皎想起了一只可怜巴巴的小兔子被一只大黑熊叼在嘴里。 萧玉缇视若无睹,只冷声一哼。 阿皎虽不喜这二人,却也知自己是新妇,万事需小心谨慎,这才客客气气的打了声招呼,却没有多聊,就陪着萧玉缇去了她的跨院。 萧玉纤回头看了一眼,末了则对着自家娘亲道:“不过是个小丫鬟,如今倒是得意成这样了。” 陆氏听了柳眉一蹙,叮嘱道:“背后莫要议论人,不管之前是何身份,如今她毕竟是靖国公府的世子夫人,也是皇上册封的荣安郡主。”不管是哪一个身份,都是不好得罪了,而且……萧珩如今正宠这个小姑娘宠得紧呢。 萧玉纤小脸不悦,低低“哦”了一声,只是心里却道:不管眼下是何身份,说到底不过是个卑贱的下人。萧玉纤突然想到今日宫里赏赐葡萄的事情,更是气恼,小声喃喃道:“娘,爹爹不是不喜欢这丫……荣安郡主吗?怎么今儿却把那箱葡萄送去了寄堂轩,而且……老祖宗也是,平日里最喜欢娘你了,有好东西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你,今日怎么也……娘,你说爹爹和老祖宗是不是都接受这位荣安郡主了?” 皇上亲自赐婚,哪有接受不接受的说法? 不过陆氏见女儿定亲之后性情就开始变得急躁,想着她这般下去,就算嫁进了梁家,恐怕不会有好日子过……陆氏担忧不已,板着脸道:“不过是一箱葡萄罢了,有什么可计较的?”这葡萄本就是景和帝瞧着萧珩这位表弟成亲了,特意送来让他尝尝鲜,明眼人不用想就知道。 她这女儿,原先也算是个聪慧的,怎么越活越糊涂了? 虽是一箱葡萄,可这种小事越发能看出端倪来。萧玉纤瞧着陆氏不急,自己却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了。她小心翼翼搀扶这自家娘亲,低头瞧着娘亲隆起的小腹,想着里头的小弟弟或者小妹妹,心情便舒畅了一些。曾几何时她也幻想过替自己喜欢的男子生儿育女,可眼下她的亲事定下了,她就算哭着闹着也没法子改。 她面前不过三条路:一是老老实实嫁给梁二,二是一死了之,这三……便是绞了头发做姑子。后面的两条路,她无论如何都不敢选,唯有努力让自己接受第一条……只是一想到梁二,她还真想过死了算了。 瞧着女儿默不作声了,陆氏也知道女儿心里在想什么,一时语气也好了一些:“那梁二公子是个老实本分的,且对你也有意,你嫁过去,总归是不会吃亏的。虽是个庶子,可府中统共也不过两位公子,日后这日子过得也会舒坦,而且你是靖国公府的姑娘,怎么说也得给靖国公府一点儿面子。” 这话说得也是,可是——哪有姑娘家喜欢梁二那般长相的? 事情过去了这么久,萧玉纤此刻有些认命,不过每每想起来的时候还是有些不甘心。 有时候她忍不住,想使坏来着,可娘亲太了解她,事事都拦着,让她无处发泄。 萧玉纤问道:“娘,那你说……这位荣安郡主,日后真的会在这靖国公府如鱼得水吗?”这般的身份,怕又是一个国公夫人兰氏,可同兰氏不同的是——这位郡主颇得萧珩的欢心。 如鱼得水? 陆氏笑了笑,笑容柔和,一双眼眸透着聪慧和平静,大手抚着鼓鼓的肚子,轻启朱唇道:“……那也得看肚子争不争气。” · 不得不说,这位萧六姑娘的针线活同她妹妹青青有的一比,性子都是毛毛糙糙的,这心静不下来,又如何能安心做绣活儿?阿皎在小姑子的跨院待了一会儿,一面看着小姑子做绣活儿,一面在旁边教着她,这一个下午下来,也不过绣了一朵红梅…… 阿皎终于明白,为何这一幅不大的红梅图却绣了好几个月都未绣好一半。 萧玉缇歪着脸,对着阿皎道:“嫂嫂可真厉害。” 阿皎笑笑,这哪是她厉害啊? 从跨院出来,阿皎瞧着天色不早了,这才加快了步子朝着寄堂轩走去。只是她身上的穿着打扮今时不同往日,走起路来也不似之前那般轻便。今日她本来想通杏瑶叙叙旧,目下瞧着,恐怕是要等到后日了。 阿皎刚走出跨院,就瞧见了二公子萧琮。对于这位二公子,阿皎一贯避之如洪水猛兽,眼下想躲躲不掉,但是如今她是世子爷的妻子,想来这位二公子也不敢胡来。 萧琮正念着阿皎,觉着数月不见,这小姑娘出落的越发娇美了,简直是明艳照人。他身下那物件没法用,可一颗色心却是只增不减。加之萧琮本就是个色令智昏的,玩起女人来,连自家大伯身边的丫鬟都敢碰。而且他这位大嫂生得娇滴滴的,虽说他不能尝鲜,可玩弄萧珩的妻子,这滋味想来也更销|魂。 阿皎见着二公子目露淫|色,遂不悦的皱起了眉,立刻领着同画眉画屏一道快步离开了此处。 瞧着二公子没有追上来,画眉才恶狠狠道:“夫人,这事儿一定要告诉世子爷,让世子爷好好教训教训这位二公子!”画眉原先在明远山庄待着,对靖国公府自是不大熟悉,只是她觉着这靖国公府终究是大户人家,未料这位二公子居然用如此直白热烈的眼神看着夫人。 这……这简直就是登徒子,耍流氓! 阿皎之前在靖国公府待着的时候,是个老实本分,能忍则忍的,可如今她的身份不一样,若是今日忍下了,这位二公子下回兴许就不单单是用这种眼神看她了——那眼神看得她毛骨悚然,仿佛觉着她没穿衣裳似的。 阿皎身子一阵哆嗦。 赶紧回寄堂轩找自家夫君去。 只不过某个夫君如今正恼着,一张脸铁青铁青,卧房里没人,也不晓得是摆给谁看的。阿皎特意让画眉画屏准备了绿豆酥端了进去。他分明已经察觉到自己了,可偏生坐姿不动,握着手中的书坐在窗前的绸榻上,端得一副光风霁月之姿。 阿皎将碟子放下,素手执起一块绿豆酥往萧珩的嘴边凑去。 萧珩只看了一眼,却没有张嘴。 阿皎无奈收手,干脆将绿豆酥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萧珩侧骨头不满的看了她一眼,觉着她太不够诚意,都没有再凑近些。 瞧着他这副幼稚模样,阿皎心里一阵好笑,说道:“妾身陪玉缇做绣活儿,这一做就忘记时间了,世子爷不会生妾身的气吧?” 怎么不会生?萧珩眉宇清冷道:“有时间忙活这些有的没的,倒不如替我多做几身袍子。” 嗳,这种话可不能当着玉缇的面儿说啊。 阿皎伸手揽住他的脖子,小脸漾着笑意,垂着眼有些害羞道:“这四个月,妾身替世子爷做了好多寝衣、袍子和……和亵衣亵裤,都搁在库房的嫁妆箱子里呢。”   ☆、66|第066章 :痴傻 · 闻言,萧珩的脸色这才好看些。 他忍不住翘了翘嘴角,对上妻子的眼睛道:“真的?” 阿皎觉着此刻的世子爷像个孩子似的,忙连连点头道:“真的,妾身哪敢欺骗世子爷?”若是自己敢这般欺骗他,那到时候受罪的不还是自己吗? 对于阿皎而言,萧珩是个极容易哄的,事实上的确如此,这般简单的几句话,就令萧珩一张俊脸立刻如沐春风了起来。他低头压着妻子的脸亲了亲,瞧着妻子颈下浅浅的红痕,更是露出了笑意,在上头吮了几口。阿皎见萧珩一副缠人的样子,顿时有些招架不住,忙“嗳”了一声,之后才道:“世子爷,我有事情想同你说。” 她见萧珩半分都未听进去的样子,遂缩了缩脑袋道:“世子爷,我刚才遇见了二公子……” 一听到二公子这三个字,萧珩的脸色才顿了顿,而后一本正经的问道:“可是被欺负了?”萧琮那人,就算损了做坏事的物件,这心还是一如往常,而且折磨人的手段越发的卑劣。他早前便对妻子有所觊觎,眼下他同妻子成了亲,却还未打消那份心思。但凡是关于怀中这个妻子的,他萧珩就半点忍不得。起初他还担心她就算受了欺负也会忍气吞声,那可是要将他气死,眼下倒是令他松了一口气——还好,还知道有事情就找自己这个夫君。 阿皎摇摇头。 毕竟是光天化日,那二公子就算存了什么坏心思,也不能对她如何。 瞧着妻子的反应,萧珩心里也有些清楚。他出言安抚道:“没事,有我在。”有他在,他自然不会有机会让萧琮耍什么坏心思。他将人搂紧一些,知她不过十四,其实还是个孩子,如今嫁了自己,那日后在靖国公府能够依靠的便只有自己一人。 阿皎想:就是因为有他在,所以自己什么都不用担心啊。 小夫妻二人在绸榻上腻歪了一会儿,阿皎便亲自去了库房,将上回替他做好的袍子亵裤之类的拿了过来。萧珩这人平日里又不是没衣服穿,可是接过阿皎手里的袍子就试了起来,那表情开心的像是过新年拿到新衣裳的孩子似的。阿皎瞧着有些无奈,不过见他这般喜欢,作为妻子的,心里自然也腾升出一种满足感。 这日晚上,因阿皎那处还疼着,萧珩自然也没有再胡闹,只搂着媳妇儿睡得香甜。不过这等软玉温香令萧珩这个初尝情|欲的老男人有些受不住,最后只得缠着妻子帮他纾解纾解。 · 回门的这一日,萧珩准备了极厚重的礼。虽然郡主府不缺这等东西,可到底代表了诚意,自是马虎不得。因昨夜晚上睡得极好,一大早阿皎也是脸颊红润的,一张俏生生的小脸格外的娇媚。 到了郡主府,韩明渊同陆家夫妻俩早已翘首盼着,看着靖国公府的马车来了,立刻欢喜的迎了过来。 薛氏见女儿衣着华美,小脸满是幸福之色,同女婿之间的举手投足、甚至是一个眼神都是温柔缠绵的,便知女儿这夫君是选对了。萧珩对陆家夫妻无甚好感,只不过念着二人是妻子的生身父母,这才客客气气一些。毕竟自打这陆家合家来了晏城之后,都是安守本分,没有出过什么岔子。这样也令萧珩愿意多给几分照拂。 阿禹仰着头,冲着萧珩唤了一声:“姐夫。” 萧珩被唤得眉开眼笑,伸手摸了摸阿禹的脑袋,问了阿禹最近的功课。薛氏最疼爱的就是这个儿子,而且这儿子又是个乖巧懂事的,就算进了城,也不比城里的任何孩子差,便忍不住对着萧珩道:“先生经常夸阿禹聪明,想来咱们阿禹定是个状元之才。” 萧珩倒是没说话。他自然晓得这个小舅子聪明乖巧,而且比同龄的孩子出色许多。 见薛氏这般夸阿禹,阿皎便知这弟弟在晏城的学堂还是一如既往的出色。她又朝着薛氏的身后看了看,问道:“娘,青青呢?” 一说起女儿,薛氏就面露不满,说道:“我早上还叮嘱过,你今日要回门,叫她别乱跑,如今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自己嫁进了靖国公府,这妹妹也少了人约束,而且阿皎明白,她这娘亲不大爱管妹妹,眼里只有弟弟一人。是以眼下听了薛氏的话,心里有些不大舒服,总觉得眼下妹妹的状况,娘亲应该多给妹妹一点儿关心。不过——上次妹妹同祁隽的事儿,阿皎没有同自己娘亲说,若是说了,以娘亲这般的脾气,指不准对妹妹便是一顿责骂。 事实上,青青瞧着姐姐如愿嫁给了姐夫萧世子,心里羡慕的紧,再也按捺不住,私下偷偷来见祁隽。 如今祁家已经搬到了晏城,虽然房子不大,不过也算是落脚了。她想见祁隽,可祁隽却不肯见她,她没办法,就偷偷来了祁家找人。青青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想着以前她经常来祁家玩,觉着眼下过来找祁隽自然也没有什么不妥的。 只是青青没有想到祁隽居然不在。 祁隽的母亲邵氏以前不大满意青青这个未来儿媳,总觉得以儿子这般的人品样貌,日后定要娶个贤良淑德的儿媳,而青青这个小丫头片子,分明还是乳臭未干的小姑娘,又如何能担起照顾夫君的责任来?只是如今这陆家却不一样,早前被卖掉的陆家长女居然成了荣安郡主,而且还嫁给了靖国公府的萧世子当上了世子夫人。 邵氏是个识时务的,晓得这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道理,今日瞧着青青来家里,便对她多了几分笑容。 以往每回瞧着邵氏都是冷冷淡淡的,今日却对她这般的热情,青青有些受宠若惊,不好意思道:“今日来得突然,我都没准备什么礼物。伯母,下回来我一定给您备份厚礼。”青青并不是个殷勤之人,不过但凡是关于祁隽的,她便极没有原则。 邵氏笑笑,执着青青的手说了些话。 目下瞧着这小姑娘衣着精美,髻上也对着珠翠,倒有了几分大家闺秀的模样,不过只要一开口说话,便是原形毕露了。 邵氏语气夸张的赞道:“多日不见,青青真是女大十八变,瞧着伯母都有些挪不开眼了。哎,若是你再长个一岁就好了,伯母让隽儿赶紧把你这么一个好儿媳娶回来。” 这话青青爱听,一时小脸露出羞赧的红晕,垂了垂眼睫道:“伯母说笑了,我……”其实她也挺想早些嫁给祁大哥的。她没有再说下去,心里却欢喜的紧,以为这祁伯母是真的满意她这个儿媳了。青青继续道,“伯母,你说祁大哥……他什么时候回来啊?” 晓得这小姑娘对自己的儿子痴心一片,邵氏心里也颇为得意。她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道:“今日若是晓得你要来,我也不让隽儿出去了,害得你等了这么久。” 青青摇摇头,小脸红彤彤的,双手搁在膝头,显得有些拘谨,启唇道:“不用的。其实……是我唐突了。”她之前听姐姐的话,可忍了这么久,到底是忍不住。如今姐姐成了亲,在靖国公府也是鞭长莫及,管不了她,所以她才有些按捺不住。 正说着,外头祁隽回来了。 今日祁隽穿着一身天青色的圆领袍子,气质温润,一进屋子瞧见是青青,目光倒是有些诧异。 邵氏忙起身,含笑说道:“隽儿,青青可是等了你许久了。好了,既然回来了,那就陪青青说会儿话,我去厨房给你们做点好吃的。” 邵氏一走,青青越发紧张了。 她目光贪婪似的看着面前的男子,瞧着他仿佛瘦了一些,这才启唇道:“祁大哥,我……”她有好多话想同祁隽说,可一时却不知该从何说起才好。上回那事儿,她根本一点都不后悔,只是她明白姐姐也是为了她好。这段日子她见不着祁隽,有时候就会担心:祁大哥会不会觉得她是个随便的姑娘?然后就不喜欢她了…… ——可是她是因为喜欢他啊。 祁隽不说话,青青突然觉着有些委屈。她略一低头,眼睫轻轻俯下,投下了两道浓重的阴影,眼眶也有了一些湿意。 对于那晚的事情,祁隽多多少少对她心怀愧疚,加之那日阿皎说得话,越发令他觉得自己做错了事儿。他晓得她是个好姑娘,虽然有些小性子,却也是天真烂漫的。喜欢他也从来不掩饰,每每看他的眼神皆是直白而热烈。他对她做了那种事,害得她度过一个并不美好的初次,虽然之后是因为估计她的名声才不见面,可怎么说也是数月未见了。她一个小姑娘,失了清白,便是将一辈子都毫无保留的压到了他的身上。 她这是孤注一掷了。 祁隽瞧着她低着脑袋,不似往常那般生气勃勃,许是这几月阿皎管的严,她身上也多了几分姑娘家的安静。祁隽没有多少犹豫,上前一步便伸手轻轻把人搂进了怀里,低声说道:“傻姑娘,哪有这么往男子家里跑的?” 青青愣了愣,没想到祁隽居然会主动抱她。 她眼眶中的泪珠子正在打转,这么一来,便是受不住,一下子倾泻而出。她紧紧攥着他的衣袖,音色哽咽又委屈道:“祁大哥……”   ☆、67|第067章 :宝儿 · 衣襟处有些温温湿湿的,祁隽没想到她居然哭了。 在他的印象里,小姑娘每每看见自己都是面带笑意的,很少哭过。他忍不住摸摸她的脑袋,不晓得该如何安慰。这几个月里他想了许多,也认定了她会是他陪伴一生的妻子,不会负她。 至于他曾经存过的那些心思,这一辈子都不会让她知道。 祁隽柔声道:“别哭了,不然待会儿我娘还以为我是怎么欺负你了呢。”这本是句玩笑话,可实际上他真的欺负过她,这话说出口,便有些心虚了。祁隽不大自然的轻咳了一声,怀里的青青也想起了那天晚上的事情,一时吸了吸鼻子,脸上也有些红彤彤、羞答答的。 祁大哥从来都不会这么主动抱她,如今……怕是也想着她了吧? 青青心里头甜滋滋的,却是不舍得松手。祁大哥抱她了,她这么多日没见他,总该多抱一会儿才好吧。 她素来是个感情炙热的小姑娘,这会儿也不藏着掖着,小声道:“祁大哥,这些日子,我……我很想你。” 她想他,每天都想他,有时候还会忍不住梦到那天晚上。 虽然那些事儿想起来就有些令人害怕,可是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居然可以和自己喜欢的男人这么亲密的结|合在一起。他是喜欢她的,只是祁大哥是个感情内敛的人,所以从来不会做出什么逾越之举…… 祁隽没说什么,只问道:“今日可是偷偷出来的?” 青青有些心虚,咬了咬唇道:“祁大哥,我……你放心,我就待一会儿,我马上就回去。今日是我姐姐回门的日子,郡主府忙着呢,所以我待会儿偷偷溜回去,我娘亲也不会怎么说我的。” 祁隽神色异样,不过片刻却缓了过来。 他松开手,对上小姑娘红彤彤的大眼睛,这才道:“别胡闹,早些回去吧。”终究是有些心虚,祁隽主动提起了那日的事情,继续说道,“那晚之事,你且放心。” 青青一张小脸红得滴血,垂眼摇头道:“没关系的,我……我是心甘情愿的,祁大哥你不用自责,上回我姐都同我说了,我真的一点儿都不在意。只是——只是我不想祁大哥认为我是个随便的姑娘,我……” 她自然不是随便的姑娘,这一点祁隽心知肚明。她模样生得好看,在皖南村的时候,也有不少男子喜欢她。或是家中富裕些的,或是样貌生得端正的,可她却从未多看一眼。有一回他恰好碰着一个容貌俊秀的少年送她糕点,据说那些糕点还是从城里带来的,他晓得小姑娘最爱吃这些,他原以为她会收下的,颗小姑娘却不过是多瞧了一眼,然后扭过头语气果断道:“我以后是要嫁给祁大哥的,不能收其他男子的东西。” 那时候他忍不住笑了。 那少年走了,小姑娘舔了舔嘴唇回过了头,恰好看见自己,一张小脸霎时就红了。 祁隽觉得,他对她的确不错,却从未真正把她当成未婚妻子看待,或许只不过当成小妹妹那般护着。他原以为自己不可能对这么一个小姑娘动心的,可如今他好像有些明白了——他对她并不是毫无半点男女之情。 只是祁隽也知道,若是被她知道,他之前对她姐姐存着那种心思,那他真就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混蛋了。 祁隽道:“不会的。你很好,只是我……有些控制不住。不过你放心,日后我们成了亲,我一定不会再那样对你。” “那样”? 一想起祁隽折磨人的法子,青青这个脸皮稍厚的都有些受不住了。她一直觉得像祁隽这么温文尔雅的人,就算那种事情,肯定也是温柔的,却不料……那些奇怪的姿势、和力道,还有进进出出,让她想忘都忘不了。 青青赶紧摇了摇头,想开口说话却有些难以启齿。 她该怎么说?说没关系,他喜欢就好吗? 这话她是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的。 气氛有些尴尬,祁隽也愣着,他侧过头看着搁在一旁的青布包裹,遂问道:“这是什么?” 青青仿佛一下子就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忙将包裹打开,里头正是一件长袍。她双手拿起,对着祁隽道:“上回……上回祁大哥走得匆忙,这袍子也没带上,所以我就送过来了。”那天晚上发生了那事儿,压根儿就忘记了这身袍子。不过袍子这种物件,只要派人送过来就成了,没必要亲自来,所以今日带着这身袍子,不过也是给她找了一个能见祁隽的借口。 祁隽伸手接过,瞧着这袍子,打量了一番才道:“不错。” 青青听了立刻面露欢喜,赶紧道:“那祁大哥试试看好不好?若是不合身我也好改一改。”话一说话,她就觉得有些不大妥当了。 祁隽倒是没什么,领着她去卧房试袍子。 青青拘谨的站在屏风后,听着里面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声音,既是期待又是开心。以前祁大哥一直对她保持着拘谨,可今日好像有些不大一样了。青青摸了摸脸颊,发觉脸上的灼烫之感一直没有消散。 祁隽很快就换好了袍子,青青抬眼去看,见着自己喜欢的男子穿着她亲手做的袍子,心里别提有多美了。 “祁大哥,你喜欢吗?”她一面问着一面打量着他的表情。 祁隽点了点头,晓得她是个不擅长针线活的,能做出这样一身袍子,想来也花费了许多工夫。他道:“我很喜欢。” 喜欢呢。 青青心里乐开了花,眼睛亮晶晶的,说道:“那我以后经常给你做。”祁大哥喜欢她做得袍子,再也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加令她开心的了。 小姑娘脸上满是笑意,一张俏丽的小脸泛着红晕。祁隽看着她,忽然有些恍惚,觉得两人就这样倒也不错。他穿着她做得袍子,而后才道:“青青,你早些回去吧。”她毕竟是姑娘家,就这么跑到他家里,若是被别人瞧见了,不知会如何说她。 青青瞬即垮了小脸。 这么几个月不见,她想他想得紧,眼下都还没有看够呢。只是她也知道今日自己的举止太过唐突了,青青点了点头道:“那……那我回去了。祁大哥,你好好照顾自己。” 青青转过身子,一步一步走得极慢,就在她要走出卧房的时候,身后的祁隽叫住了她。一时青青心跳如鼓,忙转身去看他,却见祁隽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后。 他一伸手就把她搂紧了怀里,然后俯身亲着她的嘴。 柔软的唇瓣贴在她的嘴上,青青觉着自己甜的都快要冒泡了。她伸手抱住了他的脖子,将头稍稍扬起。 祁大哥在亲她呢。 · 到了用午膳的时候,阿皎瞧着青青居然被祁隽送回来了,就知青青这个丫头定是又偷偷去找祁隽了。那次的事情,阿皎心里还是存着不满,不过这几个月祁隽说到做到,不但没有再与青青见面,而且还隔三差五送些小玩意哄妹妹开心,越发令她这个傻妹妹死心塌地了。 祁隽本想着将人送到就走,可被薛氏晓得了,便有意将他留下一道用饭。 祁隽婉拒了一番,奈何薛氏太过热情,一时也没了办法,只得跟着青青一道进了郡主府用午饭。 今日是阿皎回门的日子,因是新妇,加之眼下世子夫人的身份,在穿着打扮上自是讲究些;至于萧珩,亦是一身宝蓝色的锦袍,显得优雅而矜贵,俊脸又满面春风的。阿皎见着祁隽进来,倒是没有多少诧异的,不过萧珩却是不悦的蹙了蹙眉。 一大家子人热热闹闹的用了一顿饭,之后阿皎却是忍不住同青青单独说话。 姐妹二人走在院子里,青青瞧着姐姐的穿戴,颇为羡慕,而后才问道:“姐,靖国公府待得如何?那国公爷同国公夫人可有为难你?” 晓得妹妹想岔开话题,阿皎才不上当,一本正经的说道:“你呢?我不是一直告诉你,成亲之前不许再去见祁隽,你怎么又跑去见他了?” 青青嘟囔道:“姐……我想祁大哥嘛。”说着,便想起方才祁隽亲她的时候,比之那晚,不知要温柔多少,害得觉着自己都快要融化了。她和他是两情相悦的,日后要成亲,如今见见面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她怕姐姐生气,忙抱着她的手臂道,“姐,你放心,就这一次,成不成?而且你瞧,娘也没说什么呢,而且娘很喜欢祁大哥。” 那是因为娘不知道祁隽同妹妹做过那档子荒唐事。 阿皎又告诫了一番,青青听着连连点头,却是左耳进右耳出,待瞧着萧珩同祁隽一道来了,这才冲着萧珩唤了一声:“姐夫。”然后笑吟吟看着祁隽。 青青将阿皎轻轻推倒萧珩的身边,眨了眨眼睛道:“姐夫,你可得好好说说我姐,这么唠叨,像个老婆子似得。”说着这话。青青就赶紧拉着祁隽跑走了。 瞧着妹妹这般不矜持,阿皎有些头疼,眉头蹙得紧紧的。萧珩瞧见了,伸手抚着她的眉,说道:“女大不中留,别管太多了。” 怎么能不管?若是她不管,也不晓得青青同祁隽会如何胡闹下去。 萧珩觉着妻子眼里只有家人,都快将他忽略了,心中颇有不满,遂低头咬了一下她的脸颊。阿皎没想到萧珩居然在院子里就动手了,一时又羞又恼,忙道:“世子爷,你正经些。” 萧珩挑了挑眉,似是在说:我哪里不正经了? 阿皎的脸颊一下子就红霞满天,低头见着二人十指相扣的双手,心里甜滋滋的。她道:“世子爷,这样不大好吧……” 萧珩捏了捏她的手背,说道:“新婚燕尔,如胶似漆,有什么不好的?” 阿皎笑笑。好吧,他是夫,说什么就是什么。 按照大齐的风俗,新嫁娘回门不宜在娘家过夜,下午的时候,阿皎同家人聚过之后,便同萧珩一道上了回靖国公府的马车。此次一去,也不晓得何时再能见着面,阿皎掀开马车的帘子一直朝着后面看,见外头的几人都站在,远远的看着自己的马车,一时也忍不住落了泪。 萧珩瞧着妻子这副模样,只得搂在怀里好好安抚了一番,他道:“若是你想你爹娘阿禹他们了,我就陪你来看看,成不成?到时候我陪你去庄子也行。” 阿皎点了点头,想到了上回萧珩同她提过的事儿,说道:“那日后世子爷忙了,没时间可怎么办?” 之前萧珩一直学画,跟着韩先生走南闯北,如今成了家,自然不能再这般。至于景和帝傅湛,有意让他入朝为官,好助他一臂之力,先前萧珩无意入官场,可眼下为了妻子,他自然不能再这么无所事事下去。成了亲,他会尽最大的努力,让妻子过得好,还有日后他俩的孩子,也得过得富足安逸。 萧珩道:“天大的事儿,也及不上你的。”他搂着妻子耳鬓厮磨了一番,心里却道:傅湛自己就是个宠妻如命的,没必要不许别人宠妻啊。 两人回了靖国公府,便去清兰居见了兰氏。兰氏看着儿子儿媳恩恩爱爱的,自然也不多说什么,只盼着早些让她抱上孙儿便是。 晚上俩人用了饭,便沐浴罢上了榻。萧珩有些迫不及待,像个急切的孩子似的,一上来就把人压在身下,亲着她的脖子和高耸处,故意使着坏。阿皎被吮得娇|喘|连|连,忙抱着他的脑袋求饶。萧珩松了口,贴着妻子的脸颊问道:“那里好了没?” 阿皎知道他问得是哪里,故意不说话。 昨夜他没碰她,加上那里涂得膏药尚佳,所以好的已经差不多了。可若是她回答好了,那他岂不是又要进来了。说起来,阿皎还有些后怕,自家夫君那物件这般大,教她有些吃不消,而且萧珩这几年一直在外面跋山涉水,看着文文弱弱的一个,其实相当的强壮,做起那事儿来,简直像是有使不完的劲儿似的。 阿皎将脑袋埋进他的怀里,小声道:“还……还没好呢。”虽说夫妻之间肯定是要做这种事儿的,可阿皎想着能缓几日就几日,让她好好准备再让他进来。 萧珩一听就有些失望,心里念叨着:那药膏是顶顶好的,按理说今早就好得差不多了。他低头瞧着妻子的脸色,便觉着有些不大对劲,忙一下子堵着她的小嘴,勾着她的舌尖尝了起来,大手却是慢慢往下。 “唔……”阿皎赶紧抓住他的手。 萧珩喘着气,说道:“让为夫瞧瞧。” 瞧什么呢?分明是使坏。阿皎抵不过他,自是任他为所欲为,硬是被缠着活生生折腾了一个晚上。连外头守夜的丫鬟听着都有些不大好意思了。 *过后,萧珩叫了水,抱着浑身酥软的妻子沐浴了一番,忍不住又在浴桶中行了一回。沐浴罢,萧珩自是神清气爽,却把阿皎折磨得不成人形,缩成一团躺在自家夫君的怀里。 次日阿皎起来,浑身酸痛无力,这腰都好像不是自己的。她一面揉着一面抱怨,瞧着精神奕奕的萧珩,顿时就有些忿忿不平了——昨夜使力的人分明是他,怎么偏偏受累的是自己,而他却像个没事儿人似的。 萧珩抱着妻子吻了一通,某处立刻变得嚣张的不得了。 阿皎忙将他推开,不满道:“我还没漱口呢。”这嘴里有味儿,他这个素来爱洁的,居然也不嫌弃,当真是个不挑剔的。萧珩听了却是不满,故意又亲了一番,之后咬着她的鼻尖恶狠狠道,“敢嫌弃夫君了,找打是不是?”说着,便装模作样在她的翘臀上轻轻打了几下,然后顺着腰肢往上,揉着最想揉的地方。 阿皎赶紧求饶,让他得了甜头之后,便起身穿衣梳洗,去老太太的半锦堂请安。 小夫妻二人甜甜蜜蜜,看得人羡慕不已,连萧玉缇都忍不住赞道:“嫂嫂真是越来越美了。” 可不是吗?这浑身上下都是娇滴滴的,脸上仿佛没有抹粉,却依旧是艳光四射,教人挪不开眼。不过萧玉缇是未出阁的小姑娘,自然不知这多半归功于他那粘人的兄长。男女之间阴阳调和,这才令脸色好上了不少,红润娇嫩的,的确比之前美上不知几分。 在场尝过男女之事的人自是心照不宣的,晓得这世子爷同世子夫人的感情是真好。之前还传言这世子爷有分桃断袖只好,亦或是个患有隐疾的,如今倒是不攻自破了,这世子爷分明是眼界高,唯有像世子夫人这等美若天仙的才肯舍了这童子之身。 请安之后,老太太将阿皎留了下来,特意叮嘱了几句。阿皎听了,红着脸应下,走到门口才发现萧珩还在等他。 萧珩瞧着妻子的模样,忙上前道:“祖母同你说什么了?” 说什么了?这让阿皎如何启齿,她羞赧着怨道:“都怪世子爷……” 小妻子美眸浑圆,含娇带俏,看得萧珩音色都柔了几分,也不问了,只连连点头道:“好,都怪我都怪我,那咱们回去,让为夫负荆请罪给你揉揉腰,怎么样?” 阿皎不说话了,不过脸上却是浮现了笑意。 嗳,老祖宗都说让她不许跟着世子爷胡闹了,省得到时候伤了身子,她自然也要听进去一些。是以两人回了寄堂轩,阿皎趴在榻上,萧珩一双大手或轻或重的揉着妻子纤细如柳的腰肢、听着妻子红着脸提议每月行房的次数,便赶紧替自己谋取些好处。 阿皎听着萧珩的话,有些欲哭无泪,什么叫“这种事情要每日都行比较好”,那不是活生生折腾人吗?阿皎哪里肯依,就算他主动示好替他揉腰都不成,摇着头道:“不成不成,老祖宗都说了,若是日后你身子出了问题,肯定是要唯我是问的,而且……而且老祖宗让我……” 萧珩的动作略微一顿,说道:“让你什么?” 阿皎本来是不想说的,可夫妻之间需要坦诚相对,不管什么事情都不该瞒着,便老老实实交代:“就是关于通房……”以前世子爷没有开荤,对男女之事心如止水,可眼下她很是清楚的感觉到了他的需求,而她……别的不说,她每月都有几日身子不方便,总不可能让他一直忍着吧。她见萧珩不说话了,立刻补充道,“其实老祖宗也不过是顺道一提,眼下还早,若是日后我怀了孩子,再物色也来得及……啊!”阿皎正说着,某人却狠狠的在她臀上拍了一下。 她红着眼道:“世子爷?” 萧珩一把将人拎起,让她端坐在榻上,一本正经的问道:“才多久,就把我的话忘得一干二净了?这辈子,我萧珩只会有你一人。什么通房小妾,你若是再敢动这些念头,晚上的时候你就别想睡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阿皎被他唬住了,她听了笑了笑,说道:“其实我大概知道世子爷的想法,不过……不过就是想亲口再听你说一遍。”她能感受到他的真心,自然也不会傻到让别的女人与她同享一个男人。她顺势靠在他的怀里,小嘴一启,继续说着,“若是日后老祖宗再提起来了,我就说是世子爷不要的,成不成?” 萧珩斜睨道:“把坏事儿都推到我身上了,那我可有什么好处?” 这人怎么这么斤斤计较啊。阿皎哭笑不得,心道:好处自然是有的。她点点头,又道:“可是万一……日后我怀了孩子,那该怎么办?”月事不过几日,兴许还能忍忍,可怀了孩子,那可是将近一年的事情不能行房呢。 说起这个,萧珩也有些担忧,之后笑笑道:“成亲之前你是怎么帮我的,到时候就怎么做,可明白了?” 一时阿皎害羞的不成样子,可心里却同样甜蜜得不成样子,她紧紧搂着夫君的腰,忙点头道:“我知道了。” 腻歪了几日之后,萧珩出嫁多年的妹妹萧玉绣领着三个孩子来靖国公府做客。萧玉绣见了老太太和兰氏之后,就来了寄堂轩见这位嫂嫂。阿皎晓得萧玉绣要来,又是开心又是紧张,上回她去宣平侯府,还是萧玉绣刚生下闺女的时候,那会儿她还是萧珩的贴身丫鬟。 萧玉绣将两个儿子和一个闺女都带来了,两个儿子一个五岁一个四岁,皆是人小鬼大的主,适逢活泼好动的年纪,见了阿皎这个舅母之后,兄弟二人就去院子里玩了。至于最小的闺女宝儿,不过才十个月大,生得粉粉嫩嫩的,双眸乌黑,脸颊白嫩,可爱的不得了。 阿皎瞧着宝儿,叹道:“宝儿长得可真可爱。”之前还是小小的一个,这会儿倒是长大了不少呢。 萧玉绣瞧着嫂嫂喜欢宝儿,便瞧了萧珩一眼,含笑说道:“嫂嫂喜欢,也赶紧生一个便是。” 阿皎听了耳根子瞬时一红。 萧玉绣瞧着嫂嫂脸皮薄,又怕自己欺负了嫂嫂,惹得哥哥不开心了,忙道:“不如嫂嫂抱抱宝儿吧。”说着,萧玉绣亲了亲宝儿的小脸,哄道,“来。宝儿乖,让舅妈抱抱。” 阿皎很喜欢小孩子,特别是宝儿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看得阿皎心都化了。她小心翼翼的接过宝儿,虽然没有生过孩子,可抱孩子的动作却十分的到位。宝儿本是个挑剔的,眼下被阿皎这个舅母抱在怀里,却是舒服的哼哼了几声。阿皎看着欢喜,低头柔柔的唤了几声“宝儿”。 萧珩看着这一幕,也忍不住想立刻就同妻子生出个孩子来。 只是下一刻,萧珩的思想立刻就变得不纯洁了。 阿皎本是抱得好好的,那知怀里的宝儿小脸在她的胸前蹭了几下,然后搁着衣裳就侧过头张嘴含了上来。   ☆、68|第068章 :婆媳 · 虽说阿皎是个成了亲的,可到底还是新妇,不曾当过娘亲,自是脸皮子薄些。眼下突然出了这档子尴尬之事,令阿皎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脸上火辣辣的,既喜欢怀里可爱乖巧的宝儿,又觉得这小家伙真是让她招架不住。 嗳,她又没怀过孩子,哪来的奶啊? 萧玉绣瞧着,心里也乐了,晓得嫂嫂这般为难,立刻体贴的将宝儿重新抱了回来,若无其事笑笑道:“许是宝儿饿了,我先失陪了。”语罢,便起身抱着宝儿去了里间喂奶。 这内厅没有什么丫鬟,可阿皎还是觉着不大好意思。 她低头瞧了瞧胸前,只见她的衣衫处那一处颜色深了一些,大抵是宝儿留下的口水。小孩子本就是爱流口水的,这本来没什么,只是……这个位置太过令人尴尬。 而且这里只有世子爷……阿皎没有再想下去,脸颊却是越来越烫。 阿皎晓得萧珩肯定是在看她,自然也没有抬眼去看,省得被他嘲笑。 虽说她同世子爷两人是亲密无间的夫妻,可说到底不过刚刚成亲,没办法做到什么都不在意。 阿皎起身道:“世子爷,我去卧房换身衣裳。”说着,便是逃也似的去了卧房。 今日阿皎穿得是一身芙蓉色的襦裙,襦裙的腰束得高高的,因她腰肢纤细不盈一握,越发衬得她胸前的玉团高耸,颤颤巍巍的。阿皎也晓得自己的身段,因为每回夫妻间行房事的时候,萧珩对着这两处是爱不释手,亦或是……爱不释口。阿皎脸上的滚烫未消散,见着宝儿本是件值得开心的事儿,却不料会出了这岔子。 阿皎打开黄梨木衣橱,从里头拿了一身叠的整整齐齐的藕荷色绣莲花襦裙,这裙子比方才的淡雅很多,这些日子因是新婚,所以阿皎都穿得衣裳都是颜色稍鲜艳些的。阿皎斟酌了一会儿,又将这裙子放了进去,拿了一身樱红色的。 她解开胸口的带子,身上穿着的襦裙立刻就顺着娇躯滑落了下来,露出女子玲珑的身段。阿皎的身量虽然娇小,却是婀娜有致,这一身白嫩的肌肤滑溜溜的,一双大腿亦是笔直修长,像是春日里的青笋一般。阿皎正拿起襦裙准备换上,察觉到身后似是有动静,赶紧转身去看。 只不过还未回头,整个人便被人从背后抱住。 他身上的味道她最是熟悉,阿皎倒是没挣扎,只好声好气道:“世子爷,容我换身衣裳。”这大白天的,她身上不过穿着抹胸亵裤,这般抱在一起,实在有些不大妥当。阿皎是耐着性子说的,可身后的男人却是不听,略微低头,唇瓣轻轻吻着她的发顶,然后沿着额侧往下,亲着她的脸颊。 男人的呼吸又急又粗,阿皎晓得若是再这么闹下去,恐怕有些不好收场,遂赶紧道:“玉绣还在外头呢,世子爷,咱们……咱们晚上再……成不成?”他一个血气方刚的大男人,刚刚开了荤,就像是个要不够的孩子。夫妻之间这事儿频繁,说起来也是件好事,而她也不像起初那般抵触,也感受到了男女之事的妙处,又知他心里只有她一人,自是大多数的时候都去迁就着她、由着他胡闹。 不过今日可不行。 萧珩倒是听话,亲了妻子一会儿,便静静抱着她的身子,然后才慢慢松了手。 一时阿皎如蒙大赦,赶紧拿了襦裙去屏风后面换。换好衣裳之后,又对着妆奁认认真真的整理了头发。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梳着随云髻,头戴白玉嵌红珊瑚珠双结如意钗,耳垂处坠着珍珠耳坠,一张小脸精致无比,哪里有半分昔日小丫鬟的模样? 阿皎拢了拢耳侧的头发,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打扮妥当走了出去。 只见萧珩负手而立,一双桃花眼儿正饶有兴致的看着自己。 阿皎觉着这世子爷的眼睛像是着了火似的,看得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弯唇笑笑,道:“世子爷,玉绣当真是好福气,同容世子这般恩爱。”宣平侯府的容世子容琛是当今沈皇后的表哥,沈皇后同景和帝成亲的那一年,晏城好些名门贵女都选在那一年出嫁,这其中便有沈皇后的堂姐沈妙,还有这靖国公府的大姑娘萧玉绣,许是那一年日子好,成亲的这些姑娘们,个个都是夫妻和睦、恩爱和美。 就说这大姑娘萧玉绣罢。容世子是个温润如玉的翩翩佳公子,同萧玉绣成亲之前没有通房,这成亲之后,还是只有妻子一人,如今这夫妻俩已经有了三个孩子,瞧着不知有多羡慕人。 阿皎自然也是羡慕的。 想起方才宝儿可爱的小模样,她也想着早日替世子爷生下一男半女。阿皎抬眼端详面前男子的容貌,觉着自己同世子爷生出来的孩子,样貌肯定不会差,说不准比宝儿还要可爱。这么一来,阿皎愈发是有些期待了。 见妻子若有所思的模样,萧珩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瞧着她柳眉微微一蹙,便轻笑着说道:“想什么呢。难不成你的福气不好吗?”他承认容琛是个好妹夫、好夫君,可是萧珩自认为自己不输他。 阿皎赶紧摇头。能嫁给世子爷,自然是他的福气了。 阿皎握着他宽厚温热的大手,说道:“若要比福气,我自然是最好的。” 这话一落,才见萧珩顿时笑逐颜开。 阿皎换了衣裳出去,宝儿已经吃饱了,如今正趴在娘亲的肩头打着嗝,一张粉嘟嘟的小嘴显得又水又嫩,瞧着阿皎出来了,才咿咿呀呀的叫了起来。阿皎见小家伙似乎已经认得自己的,忙走了过去。她一见宝儿这张小脸就忍不住想摸一摸,但是她晓得这么小的小孩子,若是一直摸脸,可是会流口水的。是以阿皎也没有去动手,只执起小家伙软软的小手。 小孩子的手柔弱无骨,小小的,让人忍不住小心翼翼,生怕伤着了她。 阿皎冲着萧玉绣道:“宝儿可真乖。” 不哭不闹,比刚满月那时候乖巧多了。 萧玉绣却道:“别看宝儿不到周岁,可脾气大着呢。她那两个哥哥最听她爹爹的话,可宝儿却经常闹得她爹爹头疼。”一想到温润儒雅的容世子被自己的女儿缠得束手无策,萧玉绣就觉着好笑。 阿皎听了也忍不住笑出了声。以后世子爷会不会也被孩子缠得头疼呢? 萧玉绣抱着自己的闺女,打量着眼前这个嫂嫂。上回她宝儿满月的时候,她就觉着这小姑娘于哥哥而言不一般,却怎么也想不到会成为她的嫂嫂。她不是个在意门第的,而且眼下嫂嫂的身份不似以前,同哥哥也算匹配,最重要的是——哥哥喜欢。她这哥哥一贯是面冷心热的,如今对这个嫂嫂,却是时时刻刻都流露出浓情蜜意来,显然是喜欢到了极致。 只是—— 萧玉绣斟酌半晌,对着阿皎道:“宝儿如今刚吃饱,我同哥哥有些话想说,嫂嫂可否抱着宝儿去院子里走走消消食。” 阿皎是喜欢宝儿的,不过一想起方才那事儿就有些犹豫。萧玉绣嘴角一勾,一双明眸略带歉意,说道:“嫂嫂放心好了……” 阿皎哪里还能说些什么,小心翼翼的从萧玉绣的怀里接过宝儿,让它靠在自己的肩上,然后同萧玉绣身边的赵嬷嬷一道出了门。 萧珩瞧着萧玉绣这表情,知道她有事,便道:“有什么事?” 萧玉绣看着面前眉宇清冷的哥哥,这才一本正经道:“我觉着嫂嫂性子不错,模样生得也好,而且这般喜欢宝儿,日后肯定也会是个好娘亲。” 见她绕着弯子,萧珩有些不悦。 萧玉绣最是明白哥哥的表情,瞧着他不耐烦了,这才看着他的眼睛问道:“哥哥,你……是真的喜欢嫂嫂吗?” 萧珩觉着这个问题有些好笑。他若是不喜欢她,为何千方百计想娶她?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妹妹,知道他这个妹妹比玉缇聪慧许多,而且从小就是个安静稳重的,做起事情来也有条不紊,是以她嫁入宣平侯府的这几年,也从未出过什么岔子。每每听母亲提起来,都是赞不绝口的。 可如今这问得是什么蠢问题? 萧玉绣垂了垂眼,继续说道:“哥哥待嫂嫂如何,玉绣自然是看在眼里的。只是——去年宝儿满月,我第一眼见着嫂嫂的时候,便觉着她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是哪里见过。之后我也没有多想,只当是人有相似,可之后的我却突然想起来了……”萧玉绣抬起头看着面前的萧珩,一字一句说道,“哥哥大病之后,有段日子一直把自己关在书房,我曾有一回去过哥哥的书房,瞧着书案之上有一副女子的画像。” 萧珩这才怔住。 萧玉绣道:“我虽然同嫂嫂相处不多,不过还是挺喜欢她的。哥哥既然成了亲,那就好好同嫂嫂过日子……”之前她一直想不起来,之后才想到,那画像中的女子,居然同嫂嫂生得一模一样。可是嫂嫂眼下不过十四,刚及笄不久,哥哥十八岁的时候,嫂嫂不过是个六岁的小女童,自然不可能出现在哥哥的画上。 如此一来,那便只有一个解释。 ——哥哥喜欢的另有其人,只不过如今将嫂嫂当成了那人罢了。 萧珩听了,沉默了半晌,而后才道:“玉绣,你多想了。” 萧玉绣不解,面露疑惑的看着自家哥哥。 萧珩浓密的眼睫一覆,喃喃道:“一直都是她,从来没有别人。” “哥哥?”萧玉绣不解,实在听不明白哥哥这话的意思。只是她明白,哥哥说了这话,那么对嫂嫂肯定是真心的,所以……所以是她多想了。萧玉绣倒不是爱管这些事儿的人,不过她尝过那种滋味。她晓得自己的夫君之前有爱慕的人,如今虽然与她恩爱多年,甚至连孩子都生了三个,可她还是拿捏不准。她晓得那人有多好,足够令她的夫君心心念念一辈子,她及不过,所以有时候同夫君亲昵的时候,都忍不住会想……他是不是将自己当成那人了? 这种滋味儿并不好受,容琛待她越好,她越是容易多想。所以她希望哥哥是真心待嫂嫂的,而不是因为别人。 见哥哥不说话,萧玉绣忙道:“是我多心了。” 这事儿自然不能怪她。若换个人,估计也会这般想。这辈子他等了这么久,等到年纪都足足差了她一轮,在他十八岁的时候,又怎么可能喜欢上一个小女娃呢?只不过这等匪夷所思的事情就是发生了。 萧珩“嗯”了一声,而后去外头寻妻子。他站在门口,看着妻子抱着孩子,脸颊堆着笑意,小嘴正一张一合的,像是同宝儿在说些什么。 他瞧着,眉眼也柔和了一些。 上辈子他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让她替自己生下一儿半女。 萧玉绣顺着自家哥哥的目光看去,见着嫂嫂,似乎有些明白了,脱口而出道:“哥哥这些年迟迟不肯成亲,就是因为嫂嫂吗?”她知道自己这问题有些荒谬,可是如今她却觉得这个的可能性极大。 萧珩并未回答,只看着有些出神。 萧玉绣却是心领神会了。 阿皎素来是个有孩子缘的,不然像太子殿下傅晔那般难伺候的主,那会儿也不会指名道姓同萧珩要阿皎。眼下她抱着宝儿走了一会儿,小家伙就很开心,咿咿呀呀流着口水对她说着话。小家伙说什么她不知道,可是她能感受的到宝儿很喜欢她。至于宝儿的两个哥哥钦哥儿、钺哥儿,最是喜欢妹妹,见着阿皎抱着妹妹出来玩,自然也围了上来。 萧玉绣在靖国公府待了一下午,还是容琛亲自来接的妻子。 阿皎没见过这位容世子,如今见他优雅稳重,仪表堂堂,同萧玉绣站在一起,极为登对。萧玉绣见自家夫君来接人了,也不好再待下去,只从阿皎的怀里抱过宝儿。不过宝儿却舍不得阿皎这位舅母,小手抓着阿皎的头发,不舍的哭了起来。 萧玉绣拿女儿没辙,萧珩却是个护妻的,小心翼翼的从宝儿的手里将妻子的头发弄了出来。宝儿看着自己肉呼呼的小手被轻轻弄开,身子被母亲从后面抱过,急得哇哇大哭了起来。 阿皎哭笑不得,忙哄着:“宝儿乖,日后再来看舅母好不好?”说着,阿皎亲了亲小家伙胖乎乎软绵绵的小手。宝儿似是感受到了,一时也不哭不闹了,只红着眼任由自己的娘亲抱着,然后出了寄堂轩。 瞧着这夫妻俩,一个抱着闺女,一个手牵着一双儿子,让阿皎眼红不已。这三个孩子一走,寄堂轩立刻就冷清了下来,阿皎蹙了蹙眉,侧过头看着自己的夫君,小手慢慢勾上夫君的胳膊,语气娇娇道:“世子爷,我也要。” 萧珩伸手捏捏她的鼻尖儿,挑眉道:“现在?” 阿皎顿时就蔫儿了。她可是说正经的呢。 她也想要孩子,像宝儿那般可爱的。 · 小夫妻二人新婚燕尔不久,这景和帝就不识趣的来掺和了。萧珩觉着这个皇帝陛下太过没眼力劲儿,这媳妇儿都还没抱够,谁想和他一样天天上早朝啊。 不过阿皎却很支持。 她虽然喜欢同世子爷待在一块儿,可总是腻歪着也不大好,所以就耐心的劝了劝。毕竟他俩能成亲,这皇上皇后的功劳是最大的。萧珩拗不过妻子,也只得答应了。不过当日晚上就狠狠的挞伐一番,吃饱喝足之后才神清气爽的去上早朝。 萧珩是皇亲国戚,虽然年纪不小,可入官场却是头一遭,所以景和帝只随便给了萧珩一个小小官职,看他日后的能力再定夺。这一点萧珩并不在意,前世他坐到那位子上,如今再重来一回,也算是驾轻就熟。 瞧着儿子终于肯走上仕途了,兰氏同老太太皆是笑得合不拢嘴,就连靖国公的表情也柔和了一些,看阿皎也觉着顺眼了些。不过陆氏的脸色却有些苍白。陆氏如今已经怀胎近七个月了,也不晓得是不是补得太厉害了,整个人都略显富态,这般大腹便便。老太太担心她的身子,早就免了她的晨昏定省,可陆氏却还是闲不住,时常到老太太的半锦堂走走。 今儿老太太高兴,看着陆氏的肚子说道:“这阿蓉的肚子尖尖的,看来这一胎又是个哥儿。” 靖国公听了,眉眼温柔的看着陆氏的脸,心里也多了几分期待。他自是希望是个男娃,不过这种事情皆是未知,也不好抱太大希望,遂道:“不管是闺女还是儿子,都一样,都是母亲的孙儿。” 老太太会意,忙点着头道:“也是,我老婆子一样疼爱。”说着,她又看向一旁不说话的阿皎,招呼她让她坐到自己的身边来,执起阿皎的手道,“我这孙媳妇儿进门也一个月了,我可是盼着小曾孙。”老太太看阿皎越看越喜欢,这孙儿成了亲之后不但没有沉迷女色,而且还认真做起事来了,能让她不欢喜吗?如今一切都已经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目下她最盼望的便是孙媳妇儿的肚子早些有消息。 每回阿皎来请安,老太太除了讲孙儿便是将曾孙,起初阿皎脸皮薄,尚且害羞,眼下倒是有些麻木了,心里想着:老祖宗盼着,我这个当娘亲的也盼着呢。 而且……她和世子爷已经够努力了。 从半锦堂出来之后,阿皎便陪着兰氏回清兰居。 虽说兰氏这个婆婆并没有怎么为难她,不过她打心眼儿里还是挺怕她的,生怕自己做错了事情惹恼了她。她晓得自古婆媳之间皆是有闹不完的矛盾,她并不想让世子爷为难,所以在兰氏面前的一言一行都是小心谨慎的。 阿皎打量了一下兰氏的神情,见她并没有露出半分不快。在这靖国公府,谁人不知这位国公夫人同守活寡没有什么两样。前几年国公爷还意思意思每月来清兰居待几日,可眼下夫妻二人连做戏都是不肯了。目下这陆姨娘分明怀了孩子,国公爷居然也日日往陆姨娘那儿跑,这宠的也太过了些。而且老祖宗也不说什么,任由国公爷这么去。 阿皎觉着,若是世子爷这般对自己,她根本就做不到像兰氏这般毫不在意。 阿皎道:“娘,你好些日子没出去走走了,昨日玉缇同我说,琳琅馆进了一批簪子,要不咱们一道去琳琅馆瞧瞧。”兰氏管女儿管得严,自打知道女儿偷偷同唐慕礼见面,兰氏就在女儿的跨院多添了几个丫鬟,不许她再胡闹。有了她妹妹青青的事情,这一点阿皎很是赞同,情窦初开的小姑娘最容易做错事儿,如今管的严一些也是对的。 兰氏侧眸道:“刚嫁进来,就想着怎么花银子了?” 阿皎顿时一怔,未料兰氏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来。她本是一片好意,见兰氏好几个月都不曾出门了,这才想着尽尽儿媳妇的责任,陪她出去走走,谁料居然换来这等冷嘲热讽。 阿皎已经不是当初的小丫鬟了,再怎么说她也是这靖国公府的世子夫人,被兰氏这么一说,面上就有些架不住。不过阿皎以为,这大抵同世子爷太宠着她也有关系,让她有些受不得委屈了。 阿皎没说话,是将眼睛一垂。 阿皎身后跟着的两个小丫鬟却是一肚子的气,不过碍于身份,不敢发作。 还是兰氏身边的芳洲先开了口,对着兰氏道:“夫人,这世子夫人是一片孝心,夫人这可是冤枉世子夫人了。” 兰氏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过了,不过她素来不是个愿意拉下脸的,如今瞧着儿媳妇在自己的面前逆来顺受的,若是被儿子知道了,估计又要怨她这个母亲了。不过——不管怎么说,她这个儿媳妇的确没有做过什么错事儿。 兰氏淡淡道:“那就去吧。” 阿皎一听,立刻点了点头,然后命人备好马车,同兰氏一道去了琳琅馆。 阿皎本就有许多嫁妆,而且萧珩也陆陆续续送过她不少首饰,所以阿皎这次来琳琅馆也没有买首饰的打算,纯碎是陪着兰氏这个婆婆来瞧瞧的。女子对首饰偏爱,这妆奁里永远都缺几套首饰,饶是像兰氏这般底子殷实的,瞧着这琳琅馆的首饰,也打起了几分兴趣。 婆媳二人正在挑首饰,定远侯府的两位姑娘后脚也来了琳琅馆。 自打上回二人生辰之后,阿皎未曾再见过江碧薇、江碧茹两位姑娘,就连她同世子爷成亲那天,据说这二位关系不错的表妹也未能出席。 阿皎瞧着这姐妹二人,江大姑娘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这江二姑娘原是水嫩明媚的女子,如今倒是憔悴了许多,虽然脸上略施粉黛,却还是可以看出她的精神不济。阿皎隐隐听说过,这两位江姑娘一月前都已经定了亲了,过不了多久就要嫁人了。 江碧薇和江碧茹看见兰氏同阿皎一道在看首饰,倒是有些惊诧。江碧薇率先反应过来,冲着兰氏唤了一声“姨母”,然后才看了一眼阿皎,道:“表嫂也在啊。” 一声“表嫂”,叫得倒是颇为亲热。 江碧薇是个识时务的,可江碧茹吃了亏还是倔强性子,瞧着阿皎如何唤得出口一声“表嫂”。她知道自己这辈子同珩表哥无缘了,可她也明白——姨母打小就喜欢她,简直将她当成亲闺女一般。 江碧茹没有理会阿皎,只小脸扬起笑意,走到兰氏的身边,甜甜的唤道:“姨母。” 兰氏“嗯”了一声。 江碧茹问道:“姨母在选簪子吗?是给玉缇表妹的吗?” 兰氏晓得女儿喜欢首饰,这段日子将她关在府里,给她买些喜欢的首饰也是理所应当的。 江碧茹晓得自己猜对了,一双妙目朝着阿皎手中的簪子看去。阿皎的手里正拿着一根云脚珍珠卷须簪,这簪子没有多少繁琐的样式,却胜在精致简单,适合未出阁的姑娘家。 这簪子统共有七支,颜色不一,阿皎拿的是粉色。 这江碧茹不急不缓从阿皎的手里拿过簪子,细细端详了一番,才道:“下人就是下人,选的簪子也是小家子气,等不得大雅之堂。” 这话一落,一旁的江碧薇都变了脸色,立刻去看兰氏。 而阿皎虽然不悦,可碍于兰氏在场,也不敢多说什么。而且她觉着,自己选的簪子很好看,而且玉缇肯定会喜欢的。 一时无人说话,倒是兰氏笑了笑,对着江碧茹道:“怎么?对我的儿媳有意见?” “姨、姨母,我……”江碧茹霎时变了脸色。 兰氏伸手从江碧茹的手里拿过那根簪子,搁在上头,对着店铺老板道:“就这个了,每种颜色都来一支,包起来送到靖国公府。”   ☆、69|68. · 兰氏这话一落,江碧茹顿时连吭都不敢吭声儿了。 她小脸煞白的站在一侧,原是粉嫩的脸颊瞬时没了血色。她一双素手绞着衣袖,脸上颇有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她压根儿就没想到兰氏会护着阿皎。 要知道兰氏最喜欢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所以对阿皎这个儿媳肯定是不满意的,这样一来,她才敢用这般的语气。 未料竟然会是这个结果。 姨母平日里是最喜欢她的…… 兰氏又不是傻子,性子使然,瞧着江碧茹如此言语,又怎么能忍?先前她的确是喜欢定远侯府这两个姑娘,也的确不大喜欢这儿媳当自己儿子的正妻,可眼下事情都定下来了,而且也没让她失望,儿子更是按部就班的做起正事儿来。虽然她不愿意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儿媳妇可以改变她的儿子。她这个当母亲的,没理由不想让儿子好,至于儿媳,将就将就也就算了。 这儿媳妇虽然小门小户,可如今怎么说也是她的儿媳,没理由让她被人这般数落。 儿媳妇要训斥,也应该由她这个婆婆来。 兰氏选好首饰之后,就同儿媳一道出了琳琅馆,连看都未看江氏两姐妹一眼了。 江碧茹瞧着二人相处融洽,心里酸涩难当。心道:若是当初珩表哥娶得人是她,那么如今她就可以以儿媳妇的名义站在姨母的身边了,怎么还会轮到这个小丫鬟? 江碧薇安抚道:“好好准备成亲,别再想这些了。”上回的事情闹成那样,若不是哥哥去求情,估摸着她俩也不能安安分分的嫁人了。不过——她尚且好一些,她这妹妹要嫁到婺州这么远的地方,倒是为难她了。 江碧茹的确是认命了,只不过今日瞧着阿皎这般春风得意心里不舒坦罢了。如今又见兰氏向着阿皎,她越发觉得自己难堪。 她是晏城出了名的大家闺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何愁寻不到好夫家? 只是……只是一想着自己要远嫁,便觉着委屈。 · 上了马车,阿皎忍不住打量了一下身边的兰氏。 方才她这个婆婆居然当着江大姑娘和江二姑娘的面安慰自己,委实令人出乎意料。阿皎忍不住心里偷偷的乐,嘴角也翘了起来。想着不管如何,她到底是接受了自己。 回去的时候,阿皎特意下厨做了一些可口的糕点命画眉送去了清兰居。阿皎觉着萧珩同兰氏之间的相处有些疏远,而她这个当儿媳妇的,决定讨好这位婆婆。画眉回来的时候,小脸含笑,手里拿着从兰氏那儿拿来的燕窝。兰氏有个私库,里头的金银珠宝燕窝灵芝比之靖国公府的都不遑多让。 画眉道:“国公夫人很喜欢那些点心,今儿送这些燕窝,是特意让夫人多补补身子。” 补身子。 阿皎明白兰氏话中的意思,大抵就是说让她别忙活这些有的没的,早些生下孙儿才是正经事儿。阿皎让画眉放到库房去,瞧着外头的天色不早了,这才对着画屏道:“你去门外看看,世子爷回来了没?” 这天都暗了,怎么还没忙完呢? 画屏福了福身,刚跨出门槛,便瞧着穿着一身朝服的萧珩回来了。丫鬟们齐齐行礼,阿皎却欢喜的迎了上去,抬眸瞧着萧珩,这才道:“世子爷辛苦了。”今日萧珩都没回来用午膳,据说是在宫里用了,这下午也不知在忙些什么,到这个时候才回来。 萧珩瞧着妻子,哪里还有什么辛苦?他伸手捉着妻子的小手往嘴边一凑,一面亲着一面问道:“可是想我了?” 丫鬟们瞧着,个个面红耳赤,也见惯了两位主子腻歪,立刻识相的退下,出去准备晚膳。 阿皎将人引到卧房,伺候着他将一身朝服脱下,换了一身简单的月牙白圆领长袍。她一双小手替他扣着盘扣,待替他整理好了,然后张开双臂将人抱住,小声道:“世子爷呢,有没有想我?” 萧珩笑笑,搂着妻子娇小的身躯,一字一句道:“想,想得我都疼了。” 嗳,阿皎简直拿他没辙,瞧着清风朗月般的人,对着她就喜欢说些荤话。阿皎将头埋进他的怀里,将今日的事情告诉了萧珩:“我同娘一道去琳琅馆买首饰了,今日午膳你不回来吃,娘特意让我去她那儿,不过——” 这婆媳二人的关系何时变得这般好了?萧珩觉得匪夷所思,可心里却是开心的。 他问道:“不过什么?” 想着今日在清兰居用得饭菜,阿皎心有余悸,对着萧珩苦恼道:“娘简直把我当成猪了。我今日午饭整整用了两碗。吃完之后我在院子里走了好几圈,到现在还撑着呢。” 这话一落,唤来男人不厚道的嘲笑。 看来这一点上,他同母亲倒是一致的——把妻子喂成小猪。 阿皎伸手捏了捏他的腰。她都这样了,世子爷居然还笑话她。 萧珩低头,看着妻子瞪得浑圆的双眸,说道:“平日里我让你多吃点,都是好声好气的哄着,如今娘这么一坐,你就乖乖吃两碗饭了,那以后可多得同娘吃吃饭。” 说着,便同妻子一块去外头用饭。 晚膳之后,小夫妻二人又去寄堂轩的院子里走了走。阿皎不大懂男人之间的事情,可觉着世子爷能出去做事,总归是好的。可是萧珩却是有些后悔。宫里头的那位,自己的妻子怀着身孕,他精力无处纾解,只能日日勤政。可他却不一样,他和小妻子新婚燕尔,正是热乎的时候。 萧珩道:“皇上今日同我提了提,下月要去尧山狩猎,让我也带上你。” “我?”阿皎步子一顿有些惊喜,挽着自家夫君的手也紧了紧,“我也可以去吗?”狩猎那事儿她一窍不通,不过却觉得好奇又新鲜。 萧珩点了点头:“皇上拿皇后没辙,挺着个大肚子要去看狩猎,皇上没法子,所以让我叫上你,也好去陪陪皇后娘娘。”想着白日傅湛一副无奈的样子,萧珩便觉得这厮是自找的——这么折腾人的女人,不都是他自个儿给宠出来的吗?能怪得了谁呢? 阿皎点点头:“我要去的。” 她能嫁给世子爷,皇后娘娘的功劳可是大着呢。而且怀孕之人最需要人照顾,她在皇后娘娘身边陪着,还能学到些照顾孕妇的法子,日后……日后轮到自己也不会手忙脚乱啊。不过被世子爷这么一说,她还是挺羡慕皇后娘娘的,居然被皇上这么宠着。 不过—— 阿皎抬眼看看自家俊美无双的夫君,心道:她也用不着羡慕别人啊。 两人回了卧房之后,萧珩很是利索的沐浴好上了榻,准备一展雄风的时候,妻子却是伸手推了推他。萧珩很是不满,忙活了一整天,总给犒劳犒劳他。他不管,只俯身亲着,大手在妻子的娇躯上游走,往着柔软处捏了捏。 阿皎痒得缩了缩身子,忙道:“世子爷,若是世子爷不困,咱们做些别的事儿,成不成?” 萧珩不依,手上嘴上都没停,气喘吁吁道:“不正做着吗?阿皎,咱们早些生个孩子,嗯?” 她也想生孩子啊,可这种事情还得看缘分。阿皎今日有事儿,也没有由着萧珩胡闹,只拢好衣襟之后,双臂环着萧珩的脖颈,在他的脸上亲了几下,说道:“世子爷陪我下会儿棋吧?” 萧珩黑着脸。他一点儿都不想下棋。 阿皎小声道:“今日世子爷出门之后,我就去了娘那儿。娘最爱下棋,我棋艺不精,还得多加刻苦。世子爷,就陪我下下棋嘛。”她伸出三根手指头,眨眨眼睛道,“就三局。” 萧珩没吭声。 阿皎斟酌片刻,红着脸道:“下完棋,世子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好不好?” “真的?”萧珩眼睛亮了亮。 阿皎点点头。 萧珩这才露出了笑意,抱着妻子下了榻,一道去对弈。 两人对弈,若是平日里的夫妻情趣,萧珩无论如何都会想着法子输给妻子的,而且妻子的棋艺不错,他要输并不难。不过这会儿萧珩心里头急切,自是落子不留半分情面,害得阿皎眨眼功夫就输了。原想着睡之前好端端下几局棋,却不料落得个惨白,阿皎有些不服气,眉头也蹙得紧紧的。 萧珩把人抱上了榻,抬手将床幔合上,覆了上去。 阿皎不满的呜咽了几声。 萧珩乐此不疲,一面使坏,一面哄着。 云收雨歇之后,阿皎累得几乎连根手指头都动不来了。她身子软绵绵的趴在自家夫君的心口处,突然想起他俩第一次对弈的时候,遂好奇的问道:“当时……世子爷一开始是刻意让着我的,是不是?” 萧珩点点头。 阿皎轻轻蹭了几下,不满道:“那为何后来不让了呢?”那般杀伐果决,简直让她招架不住,惨白。 萧珩眯着眼,想着那日的事情。那会儿他下棋不过是个借口,只想同她说说话而已。萧珩伸手覆着她的那处揉了揉,说道:“若是你早一日进府,我们就不会错过。” 他也不会白白多等三年。 阿皎却道:“可是那时……那时我才十岁。”一个十岁的小女孩,他怎么可能……会产生男女之情呢?阿皎觉得他太过荒谬,可不得不承认,心里却是甜滋滋的。 十岁吗? 萧珩想着小妻子十岁时候的模样,觉得肯定是个可爱、讨人喜欢的小女孩。若是他那日没有跟着韩先生出门,而是留在府中,又遇见了她,肯定会将她带到寄堂轩好好养着,不让她吃半点苦。 萧珩将人搂紧了一些,吃着她的小嘴说道:“看来还有力气。” 听了这话,阿皎赶紧闭上眼睛睡觉。 她哪儿还有什么力气啊?这人像是捣弄什么似的捣弄她,都快让她散架了。阿皎双手抱着自家夫君的窄腰,而后安静的阖眼入睡。 阿皎的确是累了,这么一闭上眼睛,当真是说睡着就睡着了。 萧珩低头,拨了拨妻子额间的碎发,而后凑上去亲了一口,这才作罢。 · 萧珩渐渐忙了起来,阿皎每日便多去清兰居陪陪兰氏。 兰氏本是个不苟言笑的,瞧着阿皎也没有给什么好脸色,不过也不是那种不明事理的婆婆,不会随意斥责。婆媳二人相处的时候,大多不怎么说话,只有萧玉缇在的时候,气氛才会活跃一些。 兰氏知道这儿媳想同自己拉近距离,见她这段日子棋艺精进不小,便知她是花了一番功夫的。兰氏是个明眼人,这么一段日子相处下来,对这个儿媳也没什么好挑剔的,态度自然也好了不少。兰氏抬手喝了一口茶,手里的棋谱慢慢翻了一页,对着阿皎道:“这些天珩哥儿倒是辛苦,你这个当妻子的,可要多花点心思。” 阿皎道:“儿媳晓得,世子爷每日的膳食,都是儿媳亲自瞧过的。”她知道世子爷忙,所以在吃食上就格外留心了一些,想着替他好好补补身子。 兰氏想着儿子身体的事情,不免也有些烦恼。依着儿子的身份,如今娶妻了,这身边总不能只有儿媳一个女人。虽说……虽说儿子也碰不得,可这么一来,别人会如何想?兰氏有意无意的问道:“日后珩哥儿房里的事情,你是怎么想的?” 阿皎张了张嘴,不晓得该怎么说。 兰氏道:“我想听实话。” 兰氏是个过来人,阿皎不好耍什么小聪明,而且眼下婆媳二人的关系才稍稍缓和一些,她不想前功尽弃。阿皎老老实实回答,道:“世子爷同儿媳说过……他不想纳妾。娘,你放心,儿媳会好好照顾世子爷的。”她说的也是心里话。 听了阿皎的话,兰氏倒没什么好惊讶的。 儿子有多在意这个儿媳妇,她最是清楚不过了。千方百计想娶回来的女人,如今好不容易成了亲,自然也不想弄出什么妾室来。男人嘛,大多是三妻四妾的,可她这个儿子想专情,她也不能拦住。 是以,兰氏也不过“嗯”了一声,之后就没什么表示了。 阿皎倒是吓得心砰砰直跳。 她知道当着自己婆婆的面说出不想让夫君纳妾到底意味着什么,这大抵可以说是七处中的“妒”,一不小心她可就没好果子吃了。不过阿皎也明白,她不是普通的媳妇儿,她和世子爷是皇上赐婚,而她又是郡主的身份,若真的犯了错,这靖国公府也没这么大的能耐把她怎么着,可是她总归是想好好同婆婆相处的。 兰氏见阿皎实话实说,心里也陡然生出了几分好感。一个女人真心诚意想给夫君纳妾,那不是真正的贤良大度,充其量不过两个理由——一是心口不一,二是压根儿就不在意夫君。大多数属于前者,不过兰氏知道自己是属于后者。 如今儿媳对自己说了实话,她倒觉着没什么。 兰氏道:“你是新妇,日后少不了走动。像陆氏那种不相干的人,以后少接触为妙。” 阿皎愣了愣。 不相干的人? 阿皎觉得这婆婆这话说的风轻云淡,好似那陆姨娘的确是个不相干的。可靖国公府的人都知道,陆姨娘是她公公国公爷的宝贝疙瘩,身为一个姨娘,不但诞下一儿一女,而且如今肚子里又有了一个,这是何等的盛宠?自打陆姨娘有孕之后,这国公爷可是小心翼翼的,就差把陆姨娘也供起来了。 阿皎倒是没吭声了。 兰氏嘴角一勾,说道:“怎么?觉的我是个失宠的,这话说得有些酸吗?” 阿皎赶紧摇头,忙道:“不是的。儿媳只是受宠若惊,娘能把儿媳当成自己人,儿媳很开心。”她俩说得话,也算是推心置腹了。 兰氏将手里的书搁到了一旁,瞅着坐在边上的儿媳,觉着这个不过刚及笄的小姑娘,瞧着稚嫩,可性子倒是稳妥老成,也算是合她的口味了。这府中每房都是不安生的,她这个儿媳妇儿,也不晓得有多少人盯着,巴不得她弄出点事情来。也亏得儿子护得紧,没让人钻什么空子。不过如今儿子日日繁忙,怕有时会疏忽。 其他人也就算了,那陆氏还真不是个省油的灯。 以前她不过是念在她伺候萧晏泰的份上凡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若是弄到她头上来了,她也是不会轻饶的。 “知道就好,凡事长点记性。” “嗯。儿媳明白。”阿皎道。 同兰氏说完话之后,阿皎拿着兰氏送的棋谱回寄堂轩。 走在路上,画眉道:“夫人,国公夫人可是越来越喜欢夫人了。” 画眉先前觉着以兰氏这般的性子肯定会欺负夫人的,却未想到兰氏不过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在关键时候,最是护儿媳。今日还将自己喜欢的棋谱送给了夫人,可见对夫人的喜欢。 阿皎心里也美着,觉得自己做的事情都没有白费。人心都是肉长的,又不是石头捂不热。而且她觉得,像她婆婆这种人,比那些口蜜腹剑的容易相处的多,凡事都不用拐弯抹角的。 阿皎道:“这般说话,过几日秋猎带上你。” “谢谢夫人。”画眉赶紧道。 一旁的画屏却是不依了,蹙着弯弯的柳眉说道:“夫人,奴婢也想去。” 阿皎心情好,一张精致的小脸堆着笑意,含笑的眼眸亮晶晶的,瞧着比耳垂处坠着的明珠还要璀璨。她道:“自然少不了你。”这两个丫鬟是她从爹爹的明远山庄带来的,一直跟着自己,而且都是忠心耿耿的,有什么好事,她当然不会忘记。不过想着秋猎之时,她就有些想世子爷了。 正回去寄堂轩的路上,阿皎却碰见了陆氏。 陆氏被丫鬟和嬷嬷搀扶着,挺着个大肚子,脸上却是红润喜气,比之之前的弱柳扶风多了几分臃肿之感。陆氏看到阿皎,被搀扶着走了过来,脸上是一贯的笑容,冲着阿皎道:“世子夫人,可是刚从国公夫人那儿过来?” 阿皎“嗯”了一声。 陆氏笑笑,夸赞道:“世子夫人真是个孝顺的儿媳妇,可不像我那位,尽是小家子气,不知道礼数。” 阿皎抬眼一瞧,这才发现陆氏的身后还有一人。 阿皎顿时眸露诧异,见她低着脑袋没有看自己,而后神色疑惑的看向陆氏。 陆氏侧过头瞧了一眼身后的杏瑶,说道:“老祖宗担心我身子不方便,特意给我拨了一个机灵懂事的丫鬟。杏瑶在老祖宗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做事儿自然也是错不了,我倒是挺喜欢的。” 杏瑶喜欢三公子萧瑭,这一点阿皎再清楚不过的了。上回她同世子爷成亲,也曾去找过杏瑶,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她。杏瑶为她感到开心,也羡慕她能如愿和世子爷在一起。而如今……如今杏瑶待在这陆姨娘的身边,同三公子接触的机会也多了些,兴许、兴许和三公子也是有机会的。 阿皎知道自己不能太自私,可是她清楚,若是杏瑶真的成了三公子的人,那么同她之间也不可能再如亲姐妹一般。 加之今日兰氏特意叮嘱她不要同陆姨娘走得太近…… 只是,她把杏瑶当成亲姐妹,甚至比青青还要亲近。这么一来,她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受不住。 陆氏笑着瞧着阿皎的神色,暗暗垂眸,复而抬起,而后似是叹息道:“没想到那日替我折梅的小姑娘,居然成了咱们靖国公府的世子夫人,说起来咱俩也是有缘。世子夫人若是有兴致,改明儿到我的汀兰居一道赏菊可好?” 阿皎含糊的应下,可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婉拒。 陆氏倒是从始至终都扬着笑意,见阿皎没什么兴致同她说话,也识趣儿的走了。 阿皎回过头,看着陆氏远去的背影,目光却落在了陆氏身后的杏瑶身上。她自个儿成了郡主、世子夫人,也曾经想过杏瑶的出路,那日她见杏瑶的时候,也提过为她赎身,然后替她寻一门好亲事。可是杏瑶的心里只有三公子。 可三公子萧瑭,却是个有妻室的。 阿皎本想找杏瑶说说话,可之后还是没有去找她。她怕找了她,两人之间的关系越发是回不去从前。 眼看着离秋猎的时间越来越近,阿皎忙准备着出门要带的东西。这些日子,她抽空替世子爷做了一身骑马装,到了那日正好可以穿。阿皎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成果,将骑马装整整齐齐的折了起来,放进了衣柜之中。 画屏走了进来。 阿皎头也不回,只问道:“可是世子爷回来了?” 画屏摇摇头,走到阿皎的身边,说道:“夫人,奴婢听说,今日陆姨娘做主给三公子纳了妾……”她顿了顿,看着阿皎的脸色继续说道,“正是上回夫人去见的杏瑶姑娘。”   ☆、70|069| · 以杏瑶的身份,能一下子成为三公子萧瑭的妾室,也算是这陆氏的青睐有加了。 阿皎明白,这件事情对于杏瑶来说,算的上是偿夙愿。只是日后她同杏瑶肯定就不能像以前那般相处了。 这倒是令人觉着失落。 阿皎将衣柜门合上,安静的坐在榻边。萧珩进来的时候,瞧着妻子没有像往常那般迎上来,而是呆呆的坐在绸榻之上,倒是有些诧异了。他挥了挥手让丫鬟们都退下,而后才坐到妻子的身边,伸手把人搂住抱到了腿上。 “世子爷?”阿皎眉眼含笑,伸出双手将萧珩的脖子搂住,道,“今日这么早就回来了?” “嗯。”萧珩点了点头,凑过去亲了一口。 阿皎咯咯直笑,然后起身替他换袍子。 萧珩搂着她的腰,问道:“今日府中可有事?” 阿皎摇摇头。这靖国公府每日都是有条不紊的,也没有什么大事儿发生,就像萧瑭纳妾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毕竟这三公子萧瑭不过是个庶子。不过——想着今日同兰氏一道对弈,阿皎的心情倒是好了几分:“今日同娘下棋的时候,娘还夸我来着。” 见着妻子两眼弯弯,萧珩便想起这些日子她一直钻研棋谱,简直有些魔怔了。 他晓得她是想同母亲处好关系,事实证明她做得是对的,可他觉着倒是有些吃味了。这好端端的,念着他这个夫君就得了。 · 秋猎的那一日,阿皎本想穿骑马装的,不过她念着要见皇上皇后,在穿着上不能太随意,所以也按照世子夫人的身份好好拾掇了一番。至于萧珩,穿着一身月牙白的锦袍,不管是成亲前还是成亲后,倒是没多大变化。 这尧山是皇家狩猎场。 大齐的皇室历来都有秋猎的习俗,今年景和帝念着沈皇后怀着身孕本来不打算举行的,可最后还是没辙。一行人浩浩荡荡到了尧山,阿皎刚下马车,沈皇后身边的宮婢便过来了,说是请她过去一道坐坐。 阿皎早就做好了准备,自然也含笑点了点头。 今日来得不少晏城的皇室贵族,阿皎同萧珩一道朝着自己的帐篷走去,正打算整理一下衣裳就去陪沈皇后,却见一辆奢华阔气的马车极为嚣张的停了下来。 马蹄高高抬起,重重落地,扬起了一阵尘土。 萧珩将妻子护在怀里,一时眉头深锁,脸色阴沉沉的。 待没了动静,阿皎才抬眼去看。 见这辆马车外头挂着一个“周”字,想来便是这周王府的马车了。周王府的周世子在晏城横行霸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过他毕竟是皇亲国戚,又是周王府的嫡长子,自然是没人敢去惹他。加之这些年比之之前算是收敛了,所以就连景和帝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马车停下,小厮将帘子掀起,从上头走下一个穿着一袭圆领紫袍的男子。 那男子生得倒是浓眉凤目、甚至周正,不过却是左拥右抱、好不风流。 阿皎瞧着蹙了蹙眉,见这位周世子两侧的女子皆是衣衫不整,想来方才在这马车里也少不了胡闹。她正欲收回目光,却见三人下来之后,里头还有一人。 是个女子。 那女子梳着灵蛇髻,穿着一袭蜜合色的齐胸襦裙,身姿纤细婀娜,模样生得甚是清丽,而且瞧着文弱秀气,一看便是个教养极好的书香闺秀。总之,与周世子怀里的那两个妖娆妾室截然不同。 阿皎忍不住多瞧了一眼。 周世子拥着两个妾室进了自己的帐篷,那女子却是低眉顺目的跟着。看这身打扮,应该是个妾室,不过这举止,倒像是个丫鬟似的。阿皎正疑惑着呢,萧珩却是不想看了,拉着自己妻子的手就进了帐篷。 画眉画屏将东西放好,而后便是端茶倒水的。 这一路上倒是没少折腾,又加上方才尘土扑面,阿皎便接过画眉拧好的巾子擦了擦脸。 画眉是个爱说话的,一面伺候着阿皎,一面说道:“方才周世子身后的那女子,夫人恐怕是不知道吧?”她刚才见阿皎多看了几眼,便知她心下好奇。 阿皎的确是有些好奇,不过这会儿本来是没记在心上,被画眉这么一提醒,倒是越发好奇了。她将巾子给了画屏,对着画眉道:“你知道?那女子很出名吗?” 画眉道:“那倒也不是。方才那女子姓温,还是沈皇后的远方表姐,是陵州人氏。早些年可是陵州响当当的才女。” 原来是才女,怪不得一眼就瞧着是个有书香气韵的。 只是……若是才女,大多数是有气节的,这周世子她虽然也是初见,可他的名声却是老早就听说过了。这么个风流无度的主,这位温姑娘又怎么肯委身屈就呢?阿皎觉着这事儿甚是稀奇,而且画眉也说了,这温姑娘可是沈皇后的远方表姐,按理说那会儿定国公府也不会让她跟着周世子呀? 像是明白阿皎心里的疑惑,画眉悄悄道:“虽说周世子的名声不大好,不过瞧着也是个容貌俊朗、家世出众的主,那会儿这位温姑娘家道中落,便来了晏城投靠沈皇后的娘家定国公府,颇得老太太的欢心。不过再讨老太太的欢心也没用,到底及不上沈皇后这个亲孙女,所以同沈皇后二人的关系闹得也有些僵。那会儿沈皇后刚刚同还是祁王的皇上定了亲,这位温姑娘却同周王私下往来,而且还被定国公府的四姑娘和她的丫鬟看到了,最后这定国公府也没辙,加之周王妃看在定国公府的面儿上给了一个妾室之位,这定国公府也就把人给嫁出去了……” 阿皎蹙眉。 她觉得,这位温姑娘不大是个会做这等糊涂事儿的人。 画眉叹了一声,又道:“说起来这位温姑娘也是凄惨,若是有个好家世,如今嫁得不会比定国公府其他几位姑娘差。自打跟了周世子之后,就受尽这周世子的折磨,前面几年一直怀不上孩子,知道后来查出来是身体有问题,这才治了好久。终于治好了,之后又怀过两次,不过……每一次都滑胎了。据说现在是一辈子都怀不上孩子了。周世子是个风流的主,今日这秋猎居然还带上她,也不晓得她是使得什么招数。” 阿皎听了有些震撼,却有些惊讶的问道:“你怎么知道的这清楚?” 画眉吐了吐舌头,不大好意思道:“奴婢平日里就爱打听这些事儿,夫人不会烦奴婢吧?” 阿皎道:“自然不会。”虽说背后议论人不好,不过如今她是世子爷的妻子,那么对晏城贵族大户这些事儿总归是要了解一些的。她自个儿不好打听,身边正有一个喜欢打听的,将知道的事情同她说,倒也是件好事。 画眉这才如释重负,长长吁了一口气,嘿嘿笑着道:“夫人不烦奴婢就好。” 瞧着画眉这副傻样,阿皎顿觉好笑。 她拾掇好之后,便带着两个丫鬟去了沈皇后的帐篷。至于萧珩,则是与几个同僚说话去了。男人之间的话她不好掺和,自然也没有过去,只同竹笙道了一声。 阿皎到了帐篷外,早有宮婢在此侯着。见阿皎来了,恭恭敬敬的行礼唤了一声:“夫人。”然后打开帐篷帘子将人迎了进去。 阿皎一进去,才发现里头并不是只有沈皇后,还有其他人。 身怀六甲面色红润的沈皇后坐在主位上,这两手边的位子,左边坐着的正是萧玉绣,今日萧玉绣将宝儿也带来了,正抱着宝儿说着话;至于右边,是一位穿着杏色绣梅花衫子的女子,年纪同萧玉绣差不多,瞧着却是落落大方,一看便有这大户人家当家主母的风范。 沈妩见阿皎来了,忙冲着她招了招手,干脆让她坐到自己的身边来。 瞅着沈妩这鼓鼓的肚子,阿皎不敢坐得太近,生怕挨着她了。她本是有些紧张的,不过见沈妩和颜悦色,颇有一种自家姐妹随便聊聊天的意味,也就不大紧张了。 阿皎道:“皇后娘娘快七个月了吧?” 沈妩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皮,一张娇美的小脸都被补得有双下巴了,却依旧是明艳动人的。她道:“刚好七个月了。” 阿皎听了,暗暗捏了一把汗。 怪不得世子爷说皇上拿皇后娘娘没辙,都七个月的身孕了,都这般喜欢出来跑,的确是个管不住、让人没辙的。不过阿皎觉得,这皇后娘娘的肚子瞧着比一般七个月的大了些,的确像个圆滚滚的球儿。 沈妩忙介绍道:“这位是我五姐姐沈妙,她的夫君是咱们大齐的大将军霍承修;至于这位,就不用我介绍了吧,一家人。” 沈妙,听到这个名字,阿皎就忍不住朝着这位霍夫人看去。 霍承修的大名阿皎自然如雷贯耳,这位霍将军自小就是个骁勇善战的,立下无数赫赫战功。这成了亲之后,大齐国泰民安,这才过着清闲日子,不过偶尔也会出门打仗。这霍将军娶得是定国公府的五姑娘沈妙,这位沈五姑娘可是之前晏城最拔尖儿的贵女,风头比沈皇后还要甚。 阿皎瞧了一眼这位娴静优雅的霍夫人,心里陡然生出几分敬佩。这位霍夫人,出嫁之前可是晏城大部分姑娘家学习的榜样,堪称贵女典范。 萧玉绣抱着宝儿,打趣儿道:“咱们这霍夫人的名头晏城谁人不知,我还听人说,有回介绍霍将军的时候,说的可不是什么大齐的大将军,而是这位名满晏城的才女沈五姑娘的夫君。” 萧玉绣这话虽是说笑,不过也足以说明这为霍夫人沈妙的名头了。 沈妙忙道:“绣姐姐又取笑妹妹了。” 几个好姐妹正说着,便听到一阵闹哄哄的声音,原来是几位小祖宗进来了。最先跑进来的是宵宵公主,今日八岁的小小公主穿着一身红艳艳的骑马装,乌黑的头发梳成花苞髻,髻上缠着缀着珍珠的红绸带,几根细细的小辫子垂在胸前,随着她奔奔跳跳一晃一晃的。 宵宵甜甜的唤了一声“娘亲”,然后就直直的跑了过来。 跟在宵宵后面的正是霍家的一对龙凤胎兄妹,两人虽是龙凤胎,不过容貌长得却不大像,却也是生得极可爱聪慧的。再后面则是宣平侯府的两兄弟,大抵是几个小家伙在外面跑得久了,脸上都是红扑扑的,都有些冒汗了。 至于走在最后头,步履从容不迫、不急不缓的,便是大齐的太子殿下傅晔。 傅晔不同于先前这五个,走到沈妩的跟前,小脸一本正经,道:“娘亲。” 沈妩搂着活蹦乱跳、喋喋不休的女儿,又看了一眼沉默寡言、惜字如金的儿子,顿时有些头疼。她侧过头对着阿皎道:“你瞧瞧,宵宵太过活泼,这阿晔太过寡言,我先前就同傅湛说,若是宵宵的一半活泼给阿晔,阿晔的一半沉默给宵宵,那就好了。” 这位皇后娘娘虽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可瞧着自个儿还像个孩子。这种事情,又怎么能一半一半分呢?而且她觉得女孩子活泼些是好事,日后长大了会稍稍收敛些的,至于男孩,沉默寡言一点,才显得稳重踏实,就像……就像一开始的世子爷。 阿皎低头看了一眼可爱的宵宵公主,目光露出几分羡慕来,说道:“公主殿下和太子殿下都这般好了,皇后娘娘还有什么可抱怨的?我倒觉得这样不错。” 没有母亲不喜欢听别人夸自己的孩子的,沈妩伸手摸了摸女儿的脸,笑笑道:“也是。姑娘家活泼一些、会撒娇一些,好像更招人疼爱。”不但如此,再加上模样生得可爱,又嘴甜,简直是要了人的命。所以她这女儿才在宫里横行霸道,这大齐的皇宫,简直是她宵宵公主的天下了。不过,谁叫她爹爹和祖母宠着呢? 沈妩压低了声音,对着阿皎道:“你同萧珩成亲也有一个多月了吧,可有消息了?” 阿皎当然知道这消息指的是什么,忙红着脸摇头道:“哪有这么快啊。” 也是。 沈妩笑笑。她同傅湛成亲之后很快就怀上了,那的确是快了些,可又不是谁人都这么快的? 沈妩打量着阿皎的表情,知道她也想早些怀上孩子,毕竟对于女人来说,嫁人之后,没有人不想早些为自己的夫君生儿育女的。就说她好了,先前死活都不肯嫁给傅湛,觉着嫁给傅湛就和跳进火坑一样,可后来还是嫁了。嫁人之后,她一下子就想开了,便琢磨着给傅湛生孩子了。 沈妩轻轻拍了拍阿皎的手背,道:“你年纪还小,不用着急。” 阿皎点点头。她知道自己年纪还小,而且世子爷也同她说过,她这个年纪怀孩子有些危险,不过她还是想早些有孩子。而且世子爷的年纪也不能再等了,不然到时候又要弄出什么纳妾之事来。这会儿阿皎瞧着屋子里这六个孩子,个个都是样貌出众、可爱机灵的,更是欢喜不已了。 ——这么可爱,她也要。 宵宵公主扬着脸,冲着阿皎乖巧的叫了一声:“表婶。” 这声音甜甜糯糯,听得人心都酥了。 其他的几位,觉着这位“表婶”好看的像个仙女儿似得,也跟着宵宵叫起了表婶。萧玉绣在一边听着哭笑不得,忙对着自家的两个儿子道:“什么表婶,人家宵宵公主要唤表婶,你们两个可要叫舅母。上回不是叫过了吗?” 哦。两个小男娃叫过表婶之后,又纠正改口,认认真真叫了声“舅母”。 许是觉得两个哥哥好玩,靠在娘亲怀里的宝儿也扭过头看着阿皎,流着口水咿咿呀呀的,似是再学着叫舅母。 一时帐篷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宵宵将小手覆在了自家娘亲的肚子上,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道:“娘亲,弟弟什么时候出来呀?” 弟弟?阿皎道:“妹妹不好吗?”她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心道:她也不想再生个闷葫芦出来。 宵宵道:“宵宵要弟弟,弟弟可以保护姐姐。” 得,她是又想多一个人宠她吧?沈妩看穿了女儿的心思,倒是不说话了。 几个女人同一堆孩子正聊着呢,每日诊脉的御医倒是进来了。自打怀了孩子之后,傅湛便将妻子当成瓷人一般,生怕一不小心磕着碰着了。这每日的平安脉也要按时,一天都不能落下,就算是出门秋猎也要捎上御医。 御医把着脉捋着长须,之后才道:“皇后娘娘的胎像极稳,不过臣还是那句话,怀孕之人不可进补得太过,容易适得其反。” 沈妩点点头,甚是赞同。傅湛就是给她补得太过了。 阿皎在旁边看着,瞧着御医把脉十分的好奇,遂问道:“这怀孕之人的脉象和平时不一样吗?怎么一把就把出来了?” 御医见着阿皎坐在沈妩的身边,便知这位便是皇后娘娘最近处得正热乎得荣安郡主,也就是靖国公的世子夫人。御医耐心讲解道:“怀孕之人,这脉象按之流利,如珠走盘,称作滑脉,与平素不大一样,这一把自然是有数了。” 如珠走盘。 阿皎觉着很新鲜,学着御医的动作将三指轻轻按在沈妩的脉搏上,凝神片刻之后,又按在自己的脉搏上,一头雾水对着御医道:“我怎么觉着……没什么区别呢?” 到底是门外汉,号脉自然是不得其法。御医道:“让臣给夫人瞧瞧吧。” 阿皎听言,将手腕子伸了出来。 御医抬手轻按在阿皎的脉搏上,凝神屏气。 阿皎眼睛一眨不眨,笑吟吟道:“大抵是我不得其法,让御医笑话了。” 闻言,御医却是愣了愣,而后将手收回,抬眼看着阿皎,拱了拱手道:“臣,恭喜夫人。” 恭喜?阿皎笑着道:“御医说什么呢?”不过这话一落,她却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意顿时也凝住了。 恭……恭喜?!   ☆、71|69. · 御医含着笑意道:“恭喜夫人,夫人已经怀有一个多月的身孕。” 阿皎尚且处于恍惚的状态。她本是好奇罢了,没想到一把脉就脉出身孕来。若这御医说的是真的,一个多月,那便是她同世子爷刚成亲的那几日就怀上了。阿皎原想还担心着怀不上孩子,却不料这孩子来得这般快,几乎要将她吓着了。 萧玉绣顿时面露惊喜,道:“恭喜嫂嫂了。”她这这回哥哥终于有孩子了,的确是件让人欢喜的事情。 阿皎神色愣愣的,这副表情看上去有些呆傻,显然还没缓过来。她怎么也想不到,自个儿怎么糊里糊涂就怀上孩子了? 一旁的沈妩瞧着,也顿时欢喜不已。她握着阿皎的手,道:“萧世子也是个厉害的。”这不,都一个多月了。 阿皎顿时有些脸红,不过心里头大多是欣喜的。她有些不敢相信,对着御医又问了一遍:“不会弄错吧?”怀孕虽是好事,不过她怕是弄错了,到时候空欢喜一场可就不好了。 御医还未说话,沈妩却是开口说话了。 她道:“这董御医的医术可是所有御医中最好的,怎么可能会出错呢?你说是不是?”傅湛把她当成眼珠子疼爱,怀了孩子之后,更是小心翼翼的不得了,这御医自然也是选得最好的。 御医晓得阿皎是头一回,瞧着模样稚嫩,半点都不像是快要当娘亲的,便道:“皇后娘娘是谬赞了,不过——这喜脉是头等大事,臣还是不会弄错的。方才臣给夫人把脉,瞧着胎像十分稳妥,想来夫人底子好,日后生出来的孩子定然也是健健康康的。” 听了御医的话,阿皎越发是喜上眉梢了,她道了一声“那就借董御医的吉言了”。她自然也想生出一个健健康康的孩子,像宝儿那般白嫩可爱的。阿皎只要一想到如今自己的肚子里已经有个小娃娃了,就忍不住兴奋。 ——多么神奇啊,她的肚子里有了世子爷的孩子。 屋子里的三个女人瞧着阿皎一副欢喜的模样,也纷纷露出笑意来。身为女人,没有什么比给自己心爱的男人生儿育女更加令人欢喜的。这阿皎同萧世子刚成亲就怀上孩子了,可见两人是多么的恩爱。这女子生下孩子,在夫家的地位才稳固,想来这阿皎也是个有福气的。 宵宵公主歪着小脑袋,脸上满是是好奇,乌溜溜的大眼睛瞧着阿皎平坦的小腹,一脸天真的说道:“表婶有小娃娃了吗?” 沈妩笑着点了点头,对着女儿道:“是呀,宵宵要当表姐了。” 她是表姐呢! 宵宵公主很是兴奋,睁着大眼睛对着阿皎道:“表婶,到时候生出来的小娃娃,宵宵一定会护着她,不然别人欺负它,只许它欺负别人。” 瞧瞧,她这个表姐多好啊。 一时帐篷里的几个女人被宵宵的童言无忌也逗笑了,不过沈妩觉着,日后这阿皎的孩子可不能跟着女儿混,到时候若是养成了刁钻跋扈的性子,她那师弟说不准要同她急呢。沈妩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皮,又瞧了一眼身侧阿皎的,心里想着:若是她这一胎生个女儿,阿皎的怀里蹦出个小男娃来,说不准还能凑一对娃娃亲呢。 嗳,阿皎和她师弟模样生得都这般出众,生出来的孩子肯定也是聪明又可爱的。 是以,沈妩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阿皎的肚子,颇有一种岳母大人看女婿越看越喜欢的架势。 萧玉绣道:“这天大的好消息,咱们得赶紧告诉哥哥。” 阿皎却是拦住了,然后红着脸支支吾吾道:“我想亲口告诉世子爷。” 萧玉绣眨了眨眼,表示她懂。 说起怀孕这事儿,帐篷里的几个女人又有了聊天儿的话题。沈妩道:“你别看傅湛这个人平日里处变不惊的,那会儿正是五姐姐刚成亲的时候,我去了宣平侯府,陪着玉璇一道吃青梅。那酸的掉牙的青梅我吃得津津有味,才怀疑是怀上孩子了。后来我把这事儿告诉了傅湛,你猜猜他怎么着?” 怎么着?阿皎眨了眨眼,说道:“皇上肯定是开心坏了。”皇上这般宠爱皇后娘娘,若是知道皇后娘娘怀了他的孩子,不知道有多开心呢, 沈妩笑笑,之后才道:“哪里是高兴坏了,那厮分明是高兴傻了,愣了半晌都不知道说什么,像个傻子似得。” 唔,有胆子说当今的皇上像个傻子,大抵也只有这皇后娘娘一人吧。不过,这也令阿皎忍不住好奇起来——世子爷听到这个消息,会有多欢喜。 沈妩继续道:“我这师弟,快到而立之年才当了爹爹,我看到时候那表情说不准也是傻傻愣愣的。” 阿皎觉着,世子爷肯定是会开心的,不过这傻傻愣愣还是算了吧。她弯唇笑笑,看着这里面儿几个可爱的男娃女娃,又多了几分向往。 多可爱的孩子啊,到时候她的孩子也会像他们一样。 · 而这厢几个男人聚在一起一道赛马。 霍承修是文武双全的大将军,这骑术自然是最出挑的,不过其余的极为也是个个出色的。若是一般的臣子,那肯定是不敢赢皇上的。可今儿皇上却是发话了——这次赛马不许念着君臣之别,要使出浑身解数来,若是哪个敢刻意放水,那就让他的妻子进宫陪皇后一个月。 一个月呢。 这几个大男人虽说个个出身显贵,可却是难得的洁身自好,同傅湛这个皇上一样,这后院之中唯有一个妻子。让妻子进宫陪皇后娘娘一个月,不是摆明了让他们晚上睡不着觉吗?除了萧珩之外,其余的两位——霍承修和容琛,可都是当了爹爹的,晓得妻子十月怀孕身为夫君有多难捱,眼下这媳妇儿没怀孕,平白无故一个月不能抱着媳妇儿睡觉,那是傻了才会放水呢。 赛马结束,霍承修稳居第一,傅湛同萧珩第二,这容琛落了最后一名。 这结果虽然是意料之中的,不过傅湛还是有些不服,看着萧珩道:“我说表弟,你这骑术何时这么了得了?”霍承修和容琛的骑术他是知道的,这结果也是能预料的,可这萧珩…… 他同萧珩曾经是比试过的,这萧珩的骑术不过一般,今日的结果倒是令他有些出乎意料。霍承修是大将军,这骑术自然是没的说了,可他俩同霍承修的距离拉得不远,可见这骑术精湛。 萧珩面色淡然的骑在马背上,只看了傅湛一眼,倒是没具体说明。 傅湛却是懂了,心道:好呀,敢情之前都是敷衍他的,今儿说到一个月不准抱媳妇儿了,这才使出真本事来了。 为此傅湛很是鄙夷。 这会儿几人也没有什么君臣之别,倒像是几个好哥们儿似的。傅湛道:“宵宵和阿晔素来喜欢骑马,改明儿咱们让几个孩子也比试比试,如何?” 大齐的贵族皆崇尚骑术,皇家的孩子自是到了六七岁就开始学着骑马了,而宵宵和傅晔随了父母,在骑术上也颇有天赋。 霍承修最先点头,想着他那双儿女,也是学武的料,这骑术自然也是没得说的。霍承修觉着,若是让几个孩子们比试,那他的孩子肯定是拔得头筹的。 至于容琛,他那两个儿子是青出于蓝。他想着:指不准这两儿子可以为他这个爹爹扳回一局呢。容琛自然也是含笑点头,说道:“这主意不错。”这孩子虽小,可从小就要锻炼他们的胆量,这骑马自然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傅湛听了,脸上露出满意的表情,一双凤目看向一只不言不语的萧珩,脱口而出的问了一句:“表弟你呢?”说着,他又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道,“表弟才刚成亲呢。” 刚成亲,又哪来的孩子? 这四个大男人,皆是年纪相仿的,这萧珩并不是几人之中最年纪最小的,却是成亲最晚的。这成亲一晚,之后的步骤也就落下来了。人家的孩子都能骑马了,他的孩子……还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呢。 萧珩看了一眼这群互相攀比孩子的男人,颇感不屑。 ——孩子,他也会有啊。 霍承修笑着,骑着马经过萧珩身边的时候,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似是在鼓励。萧珩抬眼看了他一眼,一时心情相当复杂。 几人骑着马回去的时候,各自的妻子还在聊呢。一堆孩子瞧着自家爹爹回来了,立刻急急的扑了过去,声音甜糯的唤着“爹爹”,这帐篷内顿时就变得热热闹闹的。 傅湛一把将女儿抱起,亲昵的亲了亲女儿白嫩的小脸;霍承修一手一个儿子,一手一个女儿,抱着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容琛也是,一手抱着小儿子,一手牵着大儿子的手,脸上颇有一种有子万事足的表情,他看着妻子的怀里抱着女儿,便领着两个儿子走了过去,同妻女亲近去。 先前萧珩的确没觉得怎么样,不过眼下瞧着一个个都抱着自己的儿子女儿,倒是羡慕起来了。不过他担心妻子着急,遂一双眼睛神情温柔的看着自己,也没说什么。 阿皎同萧珩出了帐篷,没有直接回自己那儿,而是在外头散着步。阿皎这会儿也是心头乱糟糟的,不晓得该如何将这件事情告诉萧珩。 萧珩执着妻子的手,见她今日有些不大对劲,以为是瞧着那些孩子,心里开始着急起来了。她年纪还小,说起来的确不宜这么早生孩子,再等上一年,也是可以的。只是府中的情况他也是知晓的,母亲和祖母那儿都催得紧。 萧珩将人拉到树丛后面,将妻子搂在怀里,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柔声问道:“今日同皇后娘娘她们聊得可好?” 阿皎笑着点了头,一五一十的说道:“皇后娘娘一直都待我很好,今儿我还认识了霍夫人,霍夫人是个很容易相处的,我瞧着挺羡慕她的气韵。”这么一个举手投足间都优雅矜贵的,当真担得起晏城第一才女的名头。 阿皎继续说着:“几个孩子也很可爱……”一个个都是人小鬼大的、不同意哄的,除却太子殿下寡言一些,其余的几个都是活泼可爱的。 说起孩子,萧珩便知她心里是真的念着了。 他叹了一口气,看着妻子的眼睛,说道:“阿皎,咱们不着急,好不好?”他虽然也想早些有个孩子,可他最担心她压力大。 阿皎怔了怔,缓缓抬眼看着萧珩的眼睛,小声道:“世子爷……真的不着急吗?” 萧珩弯唇一笑,将妻子拥在自己的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说道:“咱们才刚成亲,若是这么快就要了孩子,我怕日后你把所有的关心都给了孩子。阿皎,我好不容易才娶到你,还没好好过过日子呢。”他的确存着私心,若是有了孩子,那妻子肯定是个称职的娘亲,对于孩子的关心恐怕会比他更甚。 这人,怎么连孩子的醋都吃呀? 阿皎哭笑不得,真想告诉他已经来不及了——晚了,她已经怀上了。 阿皎道:“可是娘那边……” 萧珩明白她心里的想法,说道:“娘的确是急,可这种事情,咱们也不能强求。成亲一年之后再有孩子的人家大有人家,这是极正常的事儿,你说是不是?” 说的……倒也是啊。 被萧珩这么一说,阿皎越发不知该如何开口告诉她自个儿已经怀上孩子了。 阿皎很苦恼,小脸埋在萧珩的心口处,黛眉微微蹙着。她也觉得自己这么快就怀上孩子有些不可思议,方才她也问过御医,她怀孕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她虽然没怀过孩子,却也知道,怀孕之人大多闻不得荤腥,可她隔三差五亲自下厨替世子爷做鱼,可是丝毫没反应。 至于她的小日子,她还的确没怎么注意。 这小娃娃来得静悄悄的,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两人回了自己的帐篷,萧珩一面走着,一面说起了之前赛马之事。阿皎一听是霍承修拔得头筹,立刻露出几分钦佩,忍不住赞道:“霍将军好生厉害。”霍将军保家卫国战功赫赫,在妻儿面前却露出柔情,教人忍不住佩服。对于这等英雄人物,最容易使得小姑娘生出敬意。 萧珩却道:“你家夫君输了,不打算好好安慰一番吗?” 阿皎心想:若是赢了,他要奖赏;若是输了,他要安慰。敢情什么好事都是他占着? 若是搁在之前,阿皎定然是给几分安慰了,不过眼下她可是双身子,为着肚子里的这个小的,她也不能胡来。阿皎明眸一转,说道:“等世子爷赢了霍将军,妾身才给奖赏。” 得,这是瞧不起他了?萧珩不满的捏了捏妻子的脸,说道:“等着。” 这一边夫妻二人打情骂俏,而另一边,傅湛则是将耳朵贴在妻子鼓鼓的肚子上,听着妻子怀里的动静。他眉眼含笑,说道:“动了动了,朕这儿子可真调皮,肯定比阿晔活泼些。” 沈妩小脸染笑着,对着傅湛道:“什么儿子,我要闺女。这次若是生了闺女,我要自己带,把她教成像五姐姐那样的才女。” 这话引得傅湛一阵轻笑。 她自己打小就是不爱读书的,也不爱琴棋书画和女红,居然还想着把闺女养成才女,当真志向远大。 傅湛坐起,把妻子抱在了腿上,一手轻轻摸着她圆滚滚的大肚子,一手抚着她的背脊,说道:“今儿你都没看到,我那表弟有多羡慕咱们的孩子。” 沈妩却看了他一眼,道:“羡慕什么呢,这阿皎不是也怀上了吗?日后可有的他受了。”她知道萧珩是个痴情的,如今两人刚成亲,阿皎便怀了孩子,这房事自然也要停了。萧珩能洁身自好这么多年,自然也不会因为阿皎怀孕纳妾,这般生生捱着,也算是为难他了。那会儿傅湛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吗?后来可想着法子不想让她怀上孩子。 傅湛顿时眼睛一亮,有些震惊,道:“你是说……我表弟也要当爹爹了?”那他以后就不能嘲笑他了。 沈妩点点头,双臂揽着自家夫君的脖子,将刚才御医诊脉的事情悉数告诉了傅湛。末了则道:“我还想着,到时候我这闺女出生了,若是阿皎能生出一个小男娃,到时候结个亲也不错。我那师弟和阿皎样貌这般好,生出来的女婿肯定也是个容貌出众的。” 女婿? 这女婿要不要,总得问过他这个岳父吧? 傅湛一怔,觉着自己也被妻子也传染了,什么岳父?这孩子是男是女还是个未知数呢?他这是哪里来得岳父啊? 傅湛耐心的说道:“这婚姻大事,咱们还是让孩子们自己选。两情相悦才最好,你说是不是?” 沈妩努了努嘴,不悦道:“那咱俩也不是两情相悦啊。” 这话傅湛可是不爱听了,咬了一口妻子的小嘴,一本正经道:“咱们哪里不是两情相悦,你敢说那时候你心里没我?” 那时候他那么坏,她哪里要喜欢他啊?不会没想到成亲之后他对她这么好的,比在娘家的时候还要好。沈妩将手臂收紧了一些,小脸蹭着自家夫君的侧脸,说道:“若不是你死缠烂打,谁要嫁给你啊?”说着话时,她心里却是甜滋滋的。 傅湛没说话。 这死缠烂打,他也是认了。谁叫他偏偏栽在这小姑娘手里呢。只是他每每想起两人头一次见面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心中叹着:她生来就是当他傅湛的妻子、给他生儿育女的。 沈妩道:“那你说我的主意好不好?” 傅湛敷衍道:“等孩子长大些了再说,好不好?咱们要尊重孩子的意见,你说是不是?” 好吧。 沈妩觉着有理,也没有再强求。 不过她的直觉一贯准,她腹中的这个孩子,同阿皎的孩子有缘,日后他们肯定会成为亲家的。 只不过沈妩的直觉的确没有错,虽然之后的事情和她想象中的截然不同,可两家人的确稀里糊涂成了亲家。 · 秋猎的头一日没安排什么内容,只让大伙儿好好休息休息。阿皎同萧珩用了饭之后,就在屏风后的浴桶内舒舒服服的洗了澡。 她也是困了,这一洗完澡就往榻上躺,整个小身子都缩成一团,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萧珩沐浴完急着上榻,瞧着妻子睡着了,倒是有些失望。 他撑着手臂,凑过去亲了亲妻子的脸,见她没什么动静,便知她睡得熟,也就没再吵她了。 不过萧珩睡不着。 阿皎正做着梦,梦见自己的孩子出生了,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还开口叫她娘亲。她张开双臂想去抱女儿,可萧珩却是从后面抱住了她,像个孩子似的缠着她,不许她过去。 阿皎醒了,胸前起起伏伏的喘着气。她瞧着周围一阵黑漆漆的,自己的胸口却是横着一双手臂,那大手不老实的伸进她薄衫里头,握住了一处。 阿皎听着身后的呼吸声,晓得他还没睡,便转过身子同他面对面。 她想伸手去抱他,突然一愣,然后摸了摸身边躺着的男人,发觉他身上光|溜|溜的,上头没穿衣裳,这下边…… 阿皎又摸了摸,然后小脸“腾”的一下红了,低低的怨道:“世子爷……” 他这是胡闹什么啊。   ☆、72|69. · 胡闹什么?还能胡闹什么?萧珩见阿皎醒了,心下欢喜,手上的动作也不安分了些。阿皎晓得这会儿自己怀着孩子,断断不能胡来,只将覆在她伸手的手扯开,对着萧珩一本正经道:“世子爷,明日要狩猎,早些睡吧。” 萧珩凑上去亲了一口,没说话,却轻轻蹭了几下,这意图是再明显不过了。 阿皎又好气又好笑,可是丝毫没有心软,只安抚似的在他脸上吻了一下,一双小手拍了拍他的脸,道:“睡吧,我都困了。” 萧珩见她果真侧过头睡了,这才有些失落。他自伸手拥着她的腰肢,阿皎以为他还胡闹,正想说话呢,却见他没有动静了,只安安分分的抱着她,没有进一步的举动。阿皎知道他虽然胡闹,却也是体谅她的,夫妻之事上,也从来不曾勉强过她。阿皎欢喜的翘了翘嘴角,斟酌半晌,还是转过身将身子埋进他的怀里,阖眼睡觉。 这一夜酣睡至天明。 阿皎醒来的时候,身侧的萧珩已经没了人影。画眉画屏瞧着阿皎醒了,这才端着热水进来伺候梳洗。阿皎坐在绣墩上梳着头发,看了看外头,这才对着画眉问道:“世子爷呢?”这一大早,也不晓得去哪里了。 画眉道:“世子爷同皇上和霍将军他们骑马去了。” 阿皎听了点了点头,也没多问,想到了什么,这才又道:“世子爷可用了早饭?” 画眉知道阿皎体贴,遂点头道:“用了,吃了些清粥小菜。今日世子爷的胃口好像不大好。” 阿皎倒是觉得这大概不是他胃口不大好,应该是昨日晚上没能让他得逞。想到这个问题,阿皎心里很是惆怅,目下她怀了孩子,自然不能再同世子爷行夫妻之事,可是世子爷对那方面的需求这般频繁,这十月怀胎,他又如何忍得住? 阿皎蹙着柳眉,一筹莫展。 画眉瞧着,这才道:“夫人还未将有孕之事告诉世子爷吗?” “嗯。”阿皎颔首。她也不晓得该如何开口,可是这种事情,她又想亲口告诉他。 画眉道:“夫人,这事儿是好事,若是世子爷知道了,肯定会开心的。”不过这好事儿归好事儿,如今世子爷同夫人的感情这般好,晚上的时候也总是爱折腾,世子爷这般血气方刚的男子,世子夫人若是怀了孩子,那国公夫人肯定要给世子爷准备通房的。世子爷和世子夫人的感情她们这些当丫鬟的是看在眼里的,最是不希望瞧见这样的事情发生。是以,夫人有顾虑也是正确的。 阿皎道了一声“我晓得了”,这才安安静静的用早膳。这外头的早膳自然不比府中精致,却也是清淡可口。阿皎用了一些,觉着没什么胃口,便让画眉画屏收拾了。 阿皎欲走到外头去找萧珩。 她一出帐篷,便见穿着一袭宝蓝色长袍的江修远往这儿看。她愣了愣,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是装作没看见,还是过去同他打招呼? 江修远知道这儿是萧珩的帐篷,也知阿皎住在这儿,所以才按捺不住过来瞧瞧,未料果真遇见了她。江修远见阿皎如今正是一副妇人装扮,梳着发髻,插着金簪,一张小脸红润娇美,双眸也是水汪汪的,像是被照顾的极好。靖国公府的事儿,他也听过一些,晓得他那姨母同阿皎这个儿媳处的还算不错,加之又萧珩护着,她在靖国公府自然是如鱼得水。 江修远倒是没走过去,只冲着她略微低头,算是打了招呼。 不管怎么说,阿皎还是感觉到如释重负。见江修远走了,她才出去找萧珩。 几个男人骑着高头大马踏着朝霞过来,阿皎一眼就看到了最边上的萧珩,一时忍不住冲着他笑了笑。 阿皎不似一般的贵女,性子要随意些。这其余三人的妻子,若是搁在平日里,也唯有沈妩才会主动出来寻人,不过眼下沈妩挺着个大肚子行动不便,自然也不会出来。目下几人瞧着阿皎过来,见她一张小脸洋溢着明媚的笑意,则对萧珩这个刚成亲的多了几分羡慕——还当真是新婚燕尔、如胶似漆啊。 萧珩因着昨晚的事,本是心情不大愉悦的,如今见妻子主动出来找他了,一时心里别提有多美了,这嘴角也忍不住翘了起来。他翻身下马,走到妻子的身边,执起她的双手说道:“怎么出来了?可用了早膳了?” 阿皎点点头,抬眼看着萧珩:“用过了。”她见萧珩额间有汗,便从袖中拿出丝帕踮起脚尖替他擦了擦。 萧珩情难自禁,俯身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 一时身后看着的三个男人皆是露出玩味的笑意。 阿皎脸皮薄,哪里晓得他在外面就胡来?她低着头,耳根子红红的,活脱脱一副害羞小媳妇儿的模样。 傅湛骑在马上,冲着萧珩笑道:“这媳妇儿怀孕了得好生照顾,要亲热也到里头去,在外面像什么样?” 萧珩正享受这呢,听了傅湛的话,倒是觉着不对劲了?他低头看着妻子的脸色,想到了什么,赶紧将人领到自己的帐篷里去。两人进去,画眉画屏瞧着气氛不大对,也就行礼退下了。 阿皎更是乖乖的坐下,不知该怎么开口。 萧珩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妻子的脸,想了想才问道:“方才皇上那话,是什么意思?” 这意思不是很清楚了吗?阿皎略微抬眼,见萧珩的表情严肃,也就将自己有孕的事情说了出来,她道:“昨日御医给皇后娘娘诊脉的时候,顺道也替我看了看,那董御医说……我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了。” 看着妻子不急不缓的将这事儿说了出来,萧珩顿时就有些懵了。他愣愣看了许久,之后目光才落到妻子的小腹之上,瞧着她的肚子平坦,连手都有些抖了,覆了上去,才音色微颤道:“真……真的?” “嗯。”阿皎点头,“御医说,这事儿错不了。而且还说胎像极稳,孩子很健康。” 虽说自己的妻子怀孕了,居然是别的男人先知道的,这一点让萧珩有些不是滋味,可这种事情太令人喜悦,萧珩都二十六了,如今终于要当爹爹了,能不让人开心吗?他一把将妻子搂紧怀里,连连亲着她的小脸,更是忍不住傻笑出声。 阿皎这才信了沈妩的话。 世子爷的确是傻了。 阿皎跟着他一起笑,有些害羞道:“我昨日就想着同你说呢,不过……你说这事儿不急,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萧珩道:“傻瓜,这种事情有什么开不了口的。”怪不得昨日不肯与他同房,原来是因为有了孩子。一时萧珩心里极是欢喜又是惆怅。他可晓得,怀了孩子就不能再行房事了。这一点令萧珩不大是滋味——他俩才刚成亲,这孩子就出来折磨人了。 不过,最多的还是欢喜。 真好,他终于要当爹爹了。 萧珩抱着妻子不肯松手,之后才道:“咱们回去吧?” 回去?阿皎摇摇头,说道:“这样不大好吧。”这一年一次的秋猎,他们先行离开,实在有些不大妥当。 萧珩却顾不得这么多。妻子怀了孩子,是该回府好好养着,而后将此事告诉母亲。母亲盼孙儿盼了许久,如今若是知道妻子怀了孩子,也不知道有多欢喜。他搂着她的身子,柔声说道:“你刚怀孕,该找个大夫好好看看,吃些安胎药。还有,一些怀孕之人该注意的事儿,也让母亲同你说说。你这身边不过两个小丫鬟,没有照顾孕妇的经验,也得让母亲给你安排一个做事细致的嬷嬷。” 见他想了这么多,阿皎自然是从善如流。 萧珩伸手捏了捏妻子的脸,继续说着:“日后为了孩子,也得多吃些补补身子,可记得了?” 一听是为了孩子,阿皎当然不得不答应了。只是她虽然开心,却也没有做好当娘亲的准备,她将手覆在了小腹之上,喃喃道:“世子爷,咱们居然有孩子了呢。” “嗯。”萧珩扬着唇,心里却是激动无比的。是啊,他俩有孩子了,这一回,他要让她平平安安生下孩子,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因萧珩执意要带阿皎回府,而景和帝也是过来人,晓得此刻萧珩的心情,也就应允了。阿皎特意去沈妩那儿道别,她一进去,宵宵公主就围了少来,好奇的盯着她的肚子,相当期待里面的孩子。不过这会儿月份还浅,压根儿就看不出来,倒是令阿皎有些不好意思了。 沈妩也是个懂事的,只对着阿皎道:“好好养身子,生出白白胖胖的小娃娃来。”她还等着她俊朗聪慧的小女婿呢。 阿皎笑着点头,然后行了礼退出了帐篷,同萧珩一道回了国公府。 这一路上,萧珩特意让马车行得慢一些、稳一些。 原本不长得路,硬生生驾了一个多时辰。 两人刚回府,萧珩便让人去请大夫。只是阿皎觉着自己才一个多月而已,不想让太多人知道,是以萧珩才命人低调些。 好端端去秋猎的,没想到待了一日就回来了,还请了大夫,这靖国公府的人也私下揣测着。不过寄堂轩这般的口风紧,谁人都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儿。至于萧珩,也不过是说妻子身子不适,不宜秋猎,这才陪着妻子回来了。萧珩对于妻子的疼爱靖国公府无人不知,如今为了这事儿回了府,也算是在情理之中的。 只是兰氏却觉着有蹊跷,特意来了一趟寄堂轩。 这回萧珩也没瞒着,看了一眼坐在榻上的妻子,然后朝着兰氏拱了拱手,说道:“母亲,阿皎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儿子怕尧山那儿风太大,人又多,会出岔子,这才提早回府。” 怀……怀了?! 这消息可把兰氏这个处变不惊的人也吓着了,之后却是面露惊喜,急急坐到阿皎的榻边,激动的说道:“当真怀了?” 可不是吗?御医同大夫都瞧过了,都说是怀了,自然是没有错的。阿皎红着脸又噙着笑意冲着兰氏点了点头,道:“是皇后娘娘身边的董御医诊出来的,说是错不了。方才世子爷也让大夫瞧了瞧,说是怀上了。” 这段日子,兰氏本就对阿皎渐渐生出了好感,眼下儿媳这肚子如此争气,一进门就怀上了,越发令兰氏将她当成了宝。原先她还担心儿媳身量娇小又年轻,恐怕没怎么快孕育子嗣,未料居来来了这一出惊喜。兰氏低头瞧着阿皎被褥下盖着的肚子,开心的不得了。这会儿儿媳怀了孩子,那明年她这孙儿就出来了。兰氏心里那个高兴呐,连嘴角都合不拢了。且不说日后生出来是孙儿还是孙女,总归是有盼头了,自然,若是孙儿当然是最好的。 兰氏叮嘱了一些事儿,又对着萧珩道:“日后好生照顾阿皎,别总是这么晚回府。” 得,这还训上他来了?他这么晚回府是做正经事,又不是出去胡闹了。不过萧珩还是点了点头,道:“儿子晓得了。” 兰氏平复了情绪,又道:“这月份还浅,不宜声张,待再过两个月,再告诉老祖宗也不迟。” 这一点同阿皎想的一样。 她虽然有世子爷护着,可是这靖国公府到底是高门大户,这怀了孩子,也不一定平安生下来,自然是能瞒多久就瞒多久,反正世子爷同娘已经知道了。阿皎道:“儿媳知道了,娘,你不用担心。” 这会儿兰氏看着儿媳妇是越看越顺眼,见她一张白白净净的小脸,又吩咐萧珩督促她多吃点东西,之后又让芳洲去了一趟清兰居,将私库中最好的燕窝都一股脑儿拿了过来。这架势,恨不得把最好的东西都给这儿媳妇了。 阿皎受宠若惊,却也只能受着,待兰氏叮嘱之后终于回了清兰居,这才松了一口气。 阿皎道:“世子爷,娘是不是有些太夸张了。”她的确是怀了孩子,不过眼下只有一个多月罢了,哪里需要这般兴师动众? 萧珩坐到妻子的身边,将妻子搂到怀里,道:“娘盼着孙儿盼了这么久,如今终于来了,她能不激动吗?不过阿皎,你也不必给自己太大的压力,每日好好养身子,若要出去,也多让几个丫鬟陪着。自然,待我每日回来最好。至于出府……能不出去就不出去,你就稍微忍一忍,好不好?” 知道他是担心自己的身子,阿皎也没什么好反驳的,她又不是玉缇那般活泼的性子,这个自然也是忍得住的。 只是—— 阿皎抬眼看着萧珩,说道:“那世子……世子爷忍得住吗?” 说起这个,萧珩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忍不住又能如何?说到底还得忍啊。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腹,将大手覆了上去,道:“这孩子生出来之后,我得好生教训教训,真是不是时候。”来得太早了。 阿皎却赶紧护住,不许他胡来。 萧珩忍不住笑,低头吃着妻子的小嘴。 · 陆氏一听这萧珩居然带着妻子回府了,当真是有些诧异。又听说是这位世子夫人身子不适,便想起了她娇娇弱弱的模样。陆氏一手抚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叹道:“世子夫人到底还是太年轻了些。” 年纪小,瞧着再如何的稳重,到底还是容易恃宠生娇。目下这萧珩初入朝堂,正是应该努力的时候,这位世子夫人倒好,居然因自己让萧珩早些回来了。这一年一度的秋猎,最是适合拉拢君臣距离,目下岂不是白白错失了机会? 陆氏看了一眼身边的儿子,想起了那事儿,遂冲着儿子低声问道:“那杏瑶可听话?” 萧瑭并不是重女色之人,不过向来是个孝顺的,如今母亲要给他添一个妾室,他自然也欣然接受。不过说实话,那杏瑶的确生得一副好样貌,只是身份稍低了一些,却也无伤大雅。 现下陆氏问了起来,萧瑭才道:“杏瑶乖巧懂事,倒是体贴。” 这话不假,那小姑娘除了头一回有些紧张之外,之后都做得很好,是以他也喜欢去她那儿。 “那就好。”陆氏点了点头,又叮嘱道,“不过,也别太上心了。”那丫鬟模样的确生得出挑,她这儿子年纪轻轻的,最是容易沉迷女色,若是被这丫鬟迷得团团转,那便是因小失大了。 “儿子晓得。”萧瑭道。 她这儿子素来懂事,这一点陆氏还是比较欣慰的。陆氏继续说着:“这杏瑶同寄堂轩的那位,可是好姐妹,日后也让她多去寄堂轩走动走动。她是你的人,日后自然也会向着你。” 萧瑭明白陆氏的意思。 他知道,那小丫鬟的确对他一片痴心,凡事都尽心尽力,生怕惹得自己不快。只是她从未在自己的面前提过世子夫人,想来于她而言,这世子夫人在她心里的位置也不一般。只是再怎么说,一个女人跟了他,那么日后心里念着的也该是他。 萧瑭出了汀兰居之后,便回了自己的住处。他想着自己那老实木讷的妻子,顿时蹙起了眉头,斟酌了片刻,还是转身去了杏瑶的住处。 刚用了晚膳,杏瑶正坐在灯前练字,瞧着倒是像模像样的。 萧瑭进去的时候,见着她一副认真的模样,便朝着丫鬟们挥了挥手,示意别出声。他静静走到她的跟前,见她是在抄写诗词,目光落在她歪歪扭扭的字上,这才轻笑出声。 杏瑶猛的一抬眼,见着是萧瑭进来了,这才有些无措,忙将手中执着的笔搁下,对着萧瑭行了礼:“三公子。” 萧瑭将人扶起,走到她的身后,瞧着她写得字才道:“这么勤奋?” 杏瑶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她性子懒散,不像阿皎那般勤奋好学,如今终于成了三公子的妾室,她自然要多花点功夫装点自己。不过如今她这狗爬一般的字被三公子瞧见了,倒是太过羞人,连脸皮子也发烫起来。 她故作淡定道:“奴婢不过闲来无事,让三公子笑话了。” 她略微低头,面露娇羞,一张俏脸看得萧瑭这个君子之人也有些心神荡漾。他从身后将她拥住,握着她的手写了几个字,之后才把持不住亲着她的脸颊。 那处则是抵着她,蓄势待发。 杏瑶有些吃惊,没想到三公子这般正经之人,居然就这么…… 可她心里却是欢喜的,只侧过头迎合着,抬眼喘息道:“奴婢先伺候三公子沐浴吧?”做着档子事儿前,总得该沐浴一番。 萧瑭倒是没应下,只低头亲了一会儿,而后迫不及待将人拦腰抱起,一面吻着,一面阔步进了卧房。 杏瑶被人压在身下,瞧着自己的衣衫脱落,整个身子像是剥粽子一般轻轻松松被剥了出来。她不知三公子今日为何会到她这里来,按理说今日应该是到夫人那儿去歇息才是。只是她来不及想太多,感觉身子被充实着,心里也陡然生出几分满足。 她有多喜欢他,如今居然可以和他做这种亲密的事情。 杏瑶抬起头,亲了亲他的脸,小手抚上他清俊的脸庞,一下一下的摩挲描绘着。 *过后,杏瑶满脸潮红的偎在男人的怀里,双手牢牢的抱着他的腰,像是怎么都抱不够似的。两人皆是不|着|寸|缕的,可这会儿也没有太过害羞,毕竟再害羞的事情都已经做过了。 只是这般黏黏糊糊的,倒是有些不舒坦。 杏瑶小心翼翼道:“丫鬟们已经准备好了洗澡水,三公子出去洗洗吧。” 萧瑭一把搂着她的腰肢,道了声“不急”,之后才细细端详她的小脸,发觉她眼波流转,媚态横生,当真是个尤物。他伸手握着她的一处,嗓音低沉道:“今日世子同世子夫人回来了,据说是世子夫人身子不适,改明儿你去探望探望。” 一听阿皎身子不适,杏瑶顿时有些紧张。她俩的身子骨皆是不错的,这阿皎瞧着娇弱,却也鲜少生病,这三年来,也不过是偶尔得过几回风寒。不过阿皎是个能忍的,这些小病都是忍忍就过去了。 萧瑭看着她的表情,这才伸手挑起她的下巴,眸色淡淡道:“你很担心?” 杏瑶抬眼对上男人的眼神,一时也说不出谎话来,她将身子同他拥得更紧一些,老老实实道:“奴婢同世子夫人情同姐妹,自然是担心的。”只是她明白这靖国公府的局势,她跟了三公子,那便是站在了陆姨娘的这边。这些日子她也是想见她的,却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萧瑭见她诚实,遂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说道:“有些事情你不必担心,你想关心世子夫人,多去去寄堂轩也无妨,我不会过问。不过娘将你给了我,我很喜欢。杏瑶,明日我还到你这儿来。” 他喜欢她。 杏瑶震惊不已,一时双眸也有些几分湿意。她欢喜的将人抱紧,语气激动的点头:“嗯,奴婢多谢三公子。” 萧瑭嘴角一扬,只一下一下抚着她圆润的肩头,没有再说话。 · 次日阿皎起得晚,去半锦堂请安之后,才在窗前的绸榻上坐着做绣活儿。至于萧珩,这几日景和帝秋猎,他自然不用上早朝,却也没有一直黏着自己的妻子,而是出了门,连阿皎都不知道他做什么去了。 不过她知道男人都有自己的事儿,不可能一直待在家里陪妻子。 再说了,如今她也有事情做啊。 阿皎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脸上尽是满足之色。 这会儿画屏却是进来,对着阿皎道:“夫人,杏瑶姑娘来看夫人了。”杏瑶如今是萧瑭的妾室,按理说不该称作是姑娘。 阿皎有些吃惊。自打上回之后,这杏瑶好像是故意躲着她似的,如今终于肯过来看她了,倒也是见令人开心的事儿。只是她明白如今两人的处境,之后这关系要如何处,也得好好思忖一番。 阿皎将绣了一半的腰带放进针线篓里,又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裳,道:“让她进来吧。”   ☆、73|69. · 阿皎还是头一回瞧见杏瑶这般的装扮—— 见今日她穿着一袭浅粉色绣梅花的襦裙,身子玲珑有致,甚是妩媚,光洁纤细的脖颈上挂着一串红宝石项链,衬得这身肌肤越发的欺霜赛雪,一张小脸亦是红润娇媚,哪有半分往日大大咧咧的模样? 目下她已是三公子的妾室,身份自然不能容往日相较,只是阿皎还是觉着有哪里不一样了。 瞧着杏瑶要行礼,阿皎赶紧将人扶住。 她笑吟吟道:“你同我这么客气做什么?”她俩是好姐妹,自打一道进府之后就互相照应,简直比亲人还要亲,如今倒是生分起来了。 杏瑶自然也就作罢。她见阿皎脸色尚佳,丝毫看不出病态,这才放心,遂道:“我听说你身子不适,这才过来瞧瞧。阿皎,你没事吧?” 阿皎心下一怔,晓得昨日她同世子爷回来,这府中之人恐怕认为她是个身娇体弱的主。 阿皎道:“你瞧瞧我像有事儿的样子吗?”说着,她便拉着杏瑶一道坐了下来,又命画眉画屏准备茶水和点心。 二人端了茶盏进来,将几碟芙蓉酥、桃花卷、桂花糕搁在中间。 阿皎道:“这是玉缇上回送来的花茶,喝起来酸酸甜甜的,我挺喜欢的,你喝喝看。” “嗯。”杏瑶端起茶盏尝了尝,觉着这味道不错,这才欢喜道,“真好喝。” 阿皎见她喜欢,便道:“若是你喜欢,待会儿我让人给你送些过去。来,吃点心。”这分享的习惯两人早就养成了,但凡有什么好东西,便想着对方。 杏瑶瞧着阿皎如此客气,也就吃了两块芙蓉酥,末了则是用丝帕擦了擦嘴,这举止倒是与往常截然不同。阿皎见她略显拘谨,晓得两人之间隔着这层身份,不可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是阿皎还是有些不大烦心,问道:“三公子……对你可好?” 杏瑶爱慕三公子多年,如今得偿所愿,自是一件喜事。不说别的,单凭三公子的样貌品行,就算杏瑶当他的妾室,想来也不会受什么委屈。而且有三公子在,日后杏瑶也不用再怕被二公子盯上。 阿皎提到萧瑭,杏瑶便想起昨晚两人的亲密,一时双颊绯红,娇不胜羞。 而且三公子说,今晚还到她这儿来。 杏瑶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点头道:“三公子待我很好,你就放心好了。” 瞧着杏瑶这副羞赧的表情,阿皎便知三公子待她是真的好。不过想来也是,这杏瑶的容貌出众,又是个会讨人欢心的,想来三公子也会喜欢。见她好,阿皎也放心了。她还想问问陆氏,但思忖一番觉着不妥,便也没有再问。 阿皎道:“三公子身边的女人不多,如今他待你好,你也争气些。” 杏瑶明白阿皎是何意,忙点了点头道:“嗯。你也是,别光顾着想我,也替自己打算打算。”如今她的身份是世子夫人,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恐怕压力也不小。这成亲不过一个多月,每回阿皎去老太太的半锦堂请安的时候,老太太提的最多的便是小曾孙。 她有什么好打算的?如今肚子里不就怀着一个吗? 阿皎明白,如今她俩的处境,她不该将自己有孕之事告诉她的,只是她觉得毕竟是三年的朝夕相处,她对杏瑶还是有足够的信任的。阿皎伸手抚了抚自己的小腹,脸上是满满的慈爱,道:“我这不是正打算着吗?” 瞧着阿皎的举止,杏瑶顿时恍然大悟,除却替她感到开心之外,亦是觉的心头一阵暖意。杏瑶激动道:“多久了?” 阿皎笑笑,脸颊有些红:“刚成亲就怀上了,如今一个多月。” 一个多月,这胎儿自然还不稳,一般怀孕之人,大多是满三个月之后才对外告知。杏瑶念着如今二人的关系,见她如此不避讳的将有孕之事告诉自己,她自然也不能辜负她对自己的信任。杏瑶也是经历过男女之事的,当然也想能怀个孩子,不管是男孩女孩都好。 杏瑶的眼眶有些微湿,道:“阿皎你……你不怕我……” 阿皎伸手握住她的手,道:“杏瑶,不管如何,咱们都是最好的姐妹。我自然是信你的。” “嗯。”杏瑶点了点头,有些委屈道,“那日陆姨娘说要将我给三公子当妾室,我心里很开心,可是眼下你是世子夫人,同陆姨娘他们又……我怕你因为这一层关系,日后再也不肯同我亲近了。阿皎,在这府里,我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姐妹,如今你能嫁给世子爷当他的妻子,我自然也替你欢喜。可是你也知道,我有多喜欢三公子,这次有这么好的机会,我不可能拒绝。” 阿皎当然明白。如今两人将话说开了,她倒是放心了:“你好好伺候你的三公子,我好生待在世子爷的身边,咱们有空就聚聚,不谈别的事儿,就像从前一样,成不成?” 能这般自然是最好,虽然不知能维持多久,可目下还能这般走动走动,她还有什么好不知足的。杏瑶低头看了一眼阿皎的肚子,平坦坦的,什么都瞧不出来。 杏瑶道:“那昨日世子爷突然回来,就是因为你怀了孩子?” “是呀,我本想着不要这般兴师动众,可是世子爷的性子我实在是拗不过,也就只好回来了。”这一年一度的秋猎她还没有见识过,就因肚子里这个小家伙回了府,实在是有些不甘心呢。若有下回,她一定要再去见识见识。 杏瑶却是一脸羡慕:“世子爷可真疼你。” 这话倒是没说错,世子爷待她的确是好的太过了。阿皎道:“以前咱们还想着,我到时候出府嫁人,你陪在三公子身边,未料咱们的心愿提早实现了。” 说来也是呢。 杏瑶道:“今日我就想来看看你身子如何了,瞧你没事儿,我也就放心了。至于你怀孕的事……你放心,我会守口如瓶的。” 同杏瑶说了一会儿话之后,外头萧珩回来了。 阿皎同杏瑶赶紧起身。 萧珩进来,瞧见了杏瑶,倒是没露出任何诧异之色。 杏瑶行了礼,见自己在这儿有些多余,也就冲阿皎笑了笑,然后离开了寄堂轩。 阿皎见萧珩一个字也没问,便疑惑道:“世子爷没什么要问的吗?” 萧珩把妻子带到绸榻上坐下,一脸认真的说道:“在这府里,我也不会拘着你,你喜欢同谁来往就同谁来往,自己把握分寸便好。”上辈子他就是把她锢得太紧了,几乎是让她寸步不离的跟在自己的身边,除却照顾自己,平日里什么事儿都不能做。如今他自然不能这么自私了。而且他看着妻子笑得这么开心,他也没什么好不满的。 夫君这般体贴,阿皎也如释重负,只是……她想了想,还是将告诉了杏瑶自己有孕之事说了出来。 她说着,小心翼翼打量着萧珩的脸色,瞧着他的眉头果然蹙了起来,便立马伸手去抚平,语气急急道:“世子爷你别生气啊……” 他虽然说不拘着自己,可说到底还是不相信杏瑶。 阿皎有些失落,却也明白他的想法。她缓缓开口道:“我和杏瑶一起入府,一道去老祖宗那边伺候,那会儿我们的年纪最小,经常被欺负。世子爷你不知道丫鬟的日子是怎么过的,我同杏瑶能待在老祖宗的身边是运气,可是运气好了,总归是要被人惦记着的。那时候我生得瘦巴巴的,性子也软,多亏是杏瑶护着我。有时候被年纪大一些的丫鬟欺负,都是杏瑶想也不想的站出来,挡在我的面前。我们一起睡一张床,吃一个馒头,后来渐渐好起来了,可是我们的感情也越来越深厚……”她伸出双手圈在萧珩的脖颈上,继续说道,“在家里的时候,我是姐姐,从来都是我护着弟弟妹妹的,可到了靖国公府之后,是杏瑶一直护着我。她很喜欢三公子,这一点我老早就知道了,所以那会儿我出府的时候,才没有将这事儿告诉她,只想让她好好待在府里,早日得偿所愿。” 萧珩没有说话,不过脸色却好了很多。 阿皎知道他是有些动摇了,遂凑上去亲了一下他的脸:“杏瑶在我的心里,同青青这个亲妹妹没有什么两样。今日她虽是三公子的妾室,可有些事情孰轻孰重她还是分得清的。世子爷,我信她,你也信我一回,好不好?”她是腹中孩子的娘亲,当然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的孩子,她相信杏瑶也绝对不会的。 萧珩伸手捏了捏妻子的小脸,眉眼柔和道:“下不为例。” 阿皎赶紧摇头。 · 杏瑶回去的时候,萧瑭正在她的院子里。萧瑭一声圆领青袍,梳着玉冠,身姿颀长,气质如玉。 当真是应了那句诗——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她未料他大白天就过来了,顿时一阵惊喜,忙迎了过去,对着萧瑭行礼,唤了一声:“三公子。” 萧瑭“嗯”了一声,一把握着她的手,把人领到屋子里去,一边走着,一边才问道:“去哪里了?” 杏瑶道:“方才奴婢去看了看世子夫人,三公子等了很久吗?”说这话时,杏瑶有些不大好意思。她不过是个妾室,哪有让三公子等她的道理? 萧瑭却端着温柔的笑意,道:“倒也没多久。今日没什么事儿,就想过来看看你,未料你却不在。我也懒得再回去,就干脆在院子里等你。怎么?世子夫人无碍吧?” 杏瑶被哄得有些飘飘然,忙道:“三公子不用担心,世子夫人没事儿。” 萧瑭蹙了蹙眉:“没事?那昨日为何请了大夫?”而且萧珩居然从尧山专程回来了。 一时杏瑶有些怔住,对上萧瑭的眼睛,顿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她答应了阿皎,自然不会将她有孕之事说出来,就算这人是三公子,也断断不可。杏瑶想了想,才露出失落之色,说道:“奴婢觉着,世子夫人好像同奴婢的距离远了些……” 她没有说为何,却委婉的表达了这层意思——阿皎同她有了距离,有些事情不方便与她讲。 这是萧瑭意料之中的,他知道这个小丫鬟有多爱慕自己,也自信在她的心里,肯定及得过阿皎的。他抚了抚她的小脸,安抚道:“身份有别,有些事情自然也有了改变,日后你跟着我,我不会亏待你的。” 见三公子这般信任自己,杏瑶倒有些不是滋味了。她一把扑进他的怀里,双手牢牢扣着他的腰,脸颊蹭着他的胸膛,说道:“奴婢真的很喜欢三公子,奴婢……奴婢想给三公子生个孩子……” 今日听到阿皎怀了世子爷的孩子,她心里不知有多开心,可除却开心,她还有羡慕。 萧瑭把人拥住,垂了垂眸看着她的发顶,柔声道:“自然会有的。” 只是母亲在她身边安排了丫鬟,每日在茶水中掺着药物,饶是他同她再多的房事,她这辈子也怀不上孩子,无法当一个娘亲。 萧瑭忽然有些心疼了。 可是他没必要因为一个小小的妾室同母亲闹得不愉快。 这孩子,不要也罢。 杏瑶顿时展露笑颜,拥着身边的男人,傻傻的笑。 她的身子健康,而阿皎比她还娇弱些,都这么快怀上孩子了,她自然也很快就有了。 杏瑶仰起头,一脸欢喜道:“谢谢三公子。”   ☆、74|69| · 休沐日萧珩得空带着妻子去了明远山庄。 韩明渊也有一个多月未见闺女,目下见闺女被养得小脸红润,这才放了心。萧珩知道父女二人有话要说,便识相的去了庄子的后院走走。 阿皎坐在韩明渊的身边,替他倒了茶水,见韩明渊似是有话要问,却无从问起的模样,顿觉好笑,这才道:“爹爹,世子爷待我始终如一,你就放心好了。” 韩明渊也是看的出来的,这萧珩的确待闺女很好。只是,他好是理所应当的,这靖国公府的其他人却是难缠得主。韩明渊问道:“那亲家公同亲家夫人待你如何?” 靖国公萧晏泰想来对闺女有些不满,这国公夫人兰氏,自是出身显贵的主,想来对于这个儿媳,恐怕也诸多挑剔。他自己看闺女是越来越欢喜,总觉得这是世上顶顶好的闺女,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呢?韩明渊觉着那些人是有眼无珠,心里忿忿不平了一番,却也知闺女在靖国公府,他也是有心无力。 阿皎道:“公爹平日里忙,女儿也没有见着几面,至于婆婆……虽然性子冷了一些,却是护着我的。” 韩明渊明白,不论闺女在靖国公府待得如何,她都是报喜不报忧的。只是这兰氏的秉性他也有所耳闻,护着他闺女,他倒是有些不大相信了。 阿皎笑笑,有些不大好意思:“爹爹,再过不久,你可就要当外祖父了。” 等等,这话…… 韩明渊怔了怔,然后欣喜若狂道:“我……我要当外祖父了?” 阿皎点点头,又道:“目下女儿怀着世子爷的孩子,所以婆婆待我自然是无微不至。我在靖国公府住的很好,爹爹你且放心好了。”她知他不信自己的话,可如今她肚子里揣着这个小宝贝,在这靖国公府横着走也不会有人说什么。毕竟这可是世子爷二十六岁才得到的第一个孩子,不管是男是女,都是极金贵的。 这大户人家的女人,不管出身如何,要在夫家站稳脚跟,最关键的是母凭子贵。 韩明渊连连道了几声好,又道:“待会儿回去的时候,我命人把库房里的那些燕窝灵芝都给你送去,可要好好补补身子,到时候我那小外孙肯定也是白白胖胖的。” 都是父女俩,阿皎也没有推却——这些东西若是爹爹不给她,也不晓得留给谁了。 阿皎同萧珩在庄子里用了午膳,临走之前,韩明渊特别交代:“但凡有人敢欺负你,尽管告诉爹爹,爹爹一定替你做主。”虽说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在韩明渊的眼里,这闺女是一辈子的宝贝。 阿皎甚是感动,乖巧的点头应下。 两人上了马车。 这靖国公府的马车里头一贯奢华阔绰,自打阿皎怀孕之后,这马车里的垫子都换上了最软的,一些磕磕碰碰的边角也用柔软的布包起来。阿皎摸了摸自己平坦坦的小腹,觉着眼下两个月都不到,这显然有些声势浩大了。 马车颠簸,萧珩干脆将人抱在怀里护着。 他摸着妻子的小脸,柔声问道:“累不累,要不睡会儿?”萧珩这段日子有精力无处纾解,他便干脆用在了看书上。不过看的皆是同怀孕之人有关的书籍。他知怀孕之人有嗜睡的症状,如今妻子一大早就起来了,这会儿也该睡一会儿了。 阿皎还真是有些困了,干脆倚在萧珩的怀里眯上一会儿。 男人身上淡淡的青竹味闻着极是舒坦,令阿皎睡得格外的踏实。这段日子她也没什么要操心的事儿,不过自从前些日子同杏瑶见过面之后,她就再也没有来过寄堂轩,倒让她有些担忧。只是府中都传着——这杏瑶颇得三公子的欢心。 这三公子本是个极君子的人,如今纳了杏瑶之后,便渐渐冷落了发妻,隔三差五便去杏瑶那儿。 她同杏瑶是姐妹,本该为她感到开心才是,只是她一个妾室风头太盛,恐怕日后会出事儿。 担心之余,阿皎也庆幸世子爷没有妾室。不然男人都是喜新厌旧额,到时候她也只能守着孩子过日子去了。阿皎下意识护着自己的肚子,在萧珩的怀里偎得紧了一些。 回了寄堂轩,萧珩去了书房忙公事,阿皎则是偷偷同金枣在院子里逛逛。 她知道怀孕之人不宜接触猫狗,只是她月份尚浅,而且胎像又稳,便央着萧珩同金枣多待几日。金枣这猫儿是个不怕生的,同她一道来了靖国公府,仗着她和世子爷,在靖国公府混得风生水起。上回同五姑娘的猫儿打架,把人家打得落花流水,此后那猫儿一听到金枣的声音,便一下子蹿的无影无踪。想着之前五姑娘的猫儿抓伤了她的手背,如今这金枣也算是替她的主人报了仇了。 那日阿皎也忍不住好好奖励了一下金枣。 阿皎瞧金枣远远的在前面跑,直接出了寄堂轩。她怕它出事儿,便同画眉一道追了上去。阿皎担心腹中的孩子,自然不敢跑得太快。见它远远停了下来,这才赶紧走上去,弯着腰将金枣抱了起来,摸着它的脑袋道:“瞎跑什么呢?当心遇到坏人被欺负了。” 金枣是个窝里横,遇到厉害些的,也就怂了;不过若是遇到弱些的,那肯定会使劲儿欺负的,那五姑娘的猫儿是个最好的例子。 阿皎摸摸金枣的脑袋,见它享受的“喵”了几声,便打算抱着它回去。 “喵!” 阿皎刚欲转身,怀里的金枣却跳了下来。 她唤了一声,见它死命朝着前面跑去。她抬眼看去,发觉迎面走来的正是挺着个大肚子的陆姨娘。 这可使不得。 阿皎立马追了上去。只是她还是迟了一步,金枣直接往陆姨娘的身上扑过去了。 陆氏也吓了一跳,可到底立刻镇定了下来,她见着猫儿朝着自己扑过来,后头的阿皎也伸手来抓她的手臂,遂眸色一亮,故作慌张的跌倒在地,只后面的一只手撑在地上,减轻倒下的力道,缓缓跌坐在地上。 可旁边瞧着的丫鬟则是吓得脸都白了。 阿皎本是想去拉陆氏的,却不料被她一挣扎,也整个身子倒在了地上。她坐在冰冷的地面上,顿时一阵心惊肉跳,忙下意识去摸自己的小腹。 没什么异样,阿皎是松了一口气。 陆氏却是惨白着脸,旁边的丫鬟嬷嬷一股脑儿都围了上去,顿时场面变得乱糟糟闹哄哄的。 唯有画眉赶紧将阿皎扶起,连声问道:“夫人你没事儿吧?”画眉问这话时,音色发颤,显然是被吓着了。夫人可是怀着孩子的,这般跌倒,若是孩子出了岔子,那她也不用活了。 阿皎摇摇头,冲着画眉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道:“我没事。”她这孩子可是健康着,结结实实的长在她肚子里呢。 画眉简直要谢天谢地了。 阿皎这儿是没事,不过陆氏那儿却是有事了。陆氏身边的嬷嬷看着阿皎搀着声儿道:“世子夫人,你怎么能推陆姨娘呢?她可是怀着孩子的。” 推她? 阿皎倒是没有慌张,只是心下笑笑,觉着有些滑稽。 画眉却是忍不住了,方才虚惊一场,简直将她吓坏了,如今这陆姨娘身边的人居然冤枉夫人,简直不能忍!画眉插着腰,骂道:“乱往咱们夫人的头上扣什么屎盆子呢?你这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没看见夫人是怕陆姨娘被猫儿抓到好心去拉的陆姨娘吗?” 这话一落,陆氏身边的嬷嬷顿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画眉这话虽然难听,可是阿皎却十分赞同。 她虽然年纪小,生得一副软柿子的模样,可到底也不能任由她们这般搓圆襟扁。 只是目下陆氏的确脸色苍白,阿皎当下不能全身而退,只能跟着她去了汀兰居看看情况。 靖国公对陆氏的宠爱阖府上下皆知,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儿,自是急急赶来汀兰居。不过陆氏瞧着倒是没什么大碍,脸上的苍白之色退却,尚且能坐在椅子上休息,显然是没什么事儿。 阿皎对陆氏本就没有什么好感,经过今日这一出,自是巴不得离得远远的。只是她也是个要当母亲的,也希望陆氏腹中的孩子不要出什么事儿才好。 萧晏泰松了一口气,却是对着阿皎发起火来。 萧珩闻声赶来,这事儿连老太太和兰氏也惊动了,府中之人皆是来了陆氏的住处,不过大多是来看好戏的。这靖国公府许久没这么热闹过了,这些同自己不相干的事儿,其他几房不过是来凑凑热闹罢了。 萧珩瞧着阿皎没有被吓到,赶紧问道:“发生何事了?” 一旁的画眉将事情告诉了萧珩,末了还道:“分明是陆姨娘自己摔倒的,她身边的嬷嬷居然还说是夫人推的,而且那会儿夫人也摔倒了……” 摔了。 这可把萧珩这个处变不惊的人吓了一跳,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阿皎,执着她的手紧张道:“没事吧?” 阿皎赶紧摇头,一双眸子略微含笑,示意他别着急,“世子爷,我没事儿。” 萧珩面色缓了缓。 萧晏泰却是沉着脸,语气冷冷道:“她自然是没事,不过却差点害得你陆姨娘小产。上回是缇姐儿,这回是我这儿媳,你们一个两个是不是存心想着这孩子生不下来?” 陆氏忙在一旁安抚:“国公爷,你别生气。这回世子夫人不是故意的,只是那猫儿……” “那猫儿不是她养得吗?若不是主子吩咐,那小畜生会自己跑过来吗?”萧晏泰如今也听不下去陆氏的劝,只对着阿皎道,“跪下,好好同你陆姨娘道个歉。” 跪下? 在场众人都有些愣住了。 这位世子夫人是何等的身份?出嫁前是堂堂的荣安郡主,出嫁后是靖国公府的世子夫人,这陆姨娘再受宠,也不过是个妾室罢了,在世子夫人面前,也得弯腰行礼才是。如今却要让她跪下对着陆姨娘道歉,这国公爷显然是被气到了。 萧珩一听这话,眉峰一冷,看了一眼陆氏,又对着萧晏泰道:“不过就是一个妾室罢了,父亲何必动怒?” 萧晏泰立刻道:“你陆姨娘肚子里可是一条人命!若非她福大命大,如今指不准这孩子就出事了,咱们靖国公府是有规矩,但凡是何人犯了错,都得按照规矩行事。如今你这媳妇差点害了她腹中的孩子,下跪道歉难不成还委屈她了?” 委屈吗?自然是委屈了。 瞧着父子二人,要不冷冰冰的不说话,要不就是剑拔弩张闹得不可开交,一旁的老太太也看不下去了。她虽然喜欢阿皎,可今日阿皎差点害得陆氏小产却是事实,只是这下跪道歉是断断使不得的。老太太道:“这下跪还是免了,要不就这么低个头道个歉,这事儿也就过去了,成不成?” 萧珩立刻道:“阿皎不能跪,也不需道歉……”他语气一顿,握着妻子的手紧了紧,继续道,“她腹中有我的骨肉,怀得可是靖国公府的嫡长孙。” 这话一落,顿时一片哗然。 陆氏更是愣愣的说不出话来。 老太太听了,又惊又喜道:“这……这是真的?阿皎怀上了?”老太太欢喜的几乎快要晕过去了。 阿皎知道自己不该任由世子爷护着她,今日之事,她自个儿是最清楚不过的。她上前一步,站在萧珩的身侧,对着靖国公说道:“今日儿媳本是同猫儿金枣一道去院子里走走,未料遇见了陆姨娘。金枣朝着陆姨娘跑了过去,我怕它伤着陆姨娘,便想着拉陆姨娘一把避过金枣,可未料陆姨娘往前用力挣脱了一把,我俩同时倒在了地上……”说着,她又看了一眼站在陆姨娘身边的嬷嬷,她弯了弯唇,说道,“我自己也怀着孩子,本是好心去拉陆姨娘,未料被这位嬷嬷说成是我故意推陆姨娘,倒是令儿媳百思不得其解——儿媳有什么理由去推陆姨娘?” 这是傻了才会去推陆氏吧? 目下这位世子夫人怀里的孩子是何等的金贵?那可是靖国公府的嫡长孙。这世子夫人再傻,也不可能让自己的孩子冒这般大的风险。这陆氏腹中的孩子,再如何的宝贝,就算日后是个男娃,也不过是个庶次子,哪里及得上世子夫人腹中的尊贵? 如此一来,倒是这陆姨娘身边的嬷嬷乱扣屎盆子了。 一时萧晏泰也没了声。目下这局面,是最清楚不过的了,而且他这个儿媳,也不像是个傻的呀。 萧珩见妻子从容冷静,心下也有几分欣慰,他就怕她这般被人欺负下去。话已至此,在场就是傻子也清楚了,萧珩还担心着自己妻儿,便也顾不得旁人,稍稍弯腰,就将身边的妻子拦腰抱起。 萧晏泰瞧见了,顿时脸色一变,忙道:“你这是做什么?成何体统?!” 萧珩却是不管,只神色淡淡道:“这同样的招数用两次,是当我们靖国公府的人全都是傻子不成?今日这事还请父亲你好好定夺,给我妻儿一个交代。我萧珩做不来那些个宠妾灭妻的事,这妻子娶进门自然是用来宠的,容不得任何人欺负。”语罢,便命竹笙去请大夫,自己抱着妻子阔步出了汀兰居。 孰是孰非最清楚不过了,兰氏担心儿媳的身子,也跟着出了门。至于老太太,一听自己的孙媳妇儿怀孕了,也欢喜的跟过去瞧瞧。 屋子里的其他人,亦是识相的默默退下。 这外头,阿皎安安静静被自己的夫君抱在怀里,小脸上堆着笑意,倒是有些傻气。她一时也忘了什么规矩,只双手环着自家夫君的脖子,扬起小脑袋看着他。 对着妻子,萧珩才露出温柔之色,音色清润道:“看我做什么?” 阿皎有感而发,笑盈盈道:“我夫君真厉害。”护她护得可真紧。 萧珩笑笑,俯身亲了亲妻子的脸颊,说道:“你也是,很勇敢。”往日他这妻子瞧见父亲就害怕,今日父亲发这么大的火,她居然还能有条不紊的说出那番话,的确是教他刮目相看。他喜欢护着她,可如今见她自己也能保护自己,自然是最好的。 阿皎却是蹙着眉头道:“今日陆姨娘身边的那嬷嬷说我推的陆姨娘,那会儿我听了心里可气坏了。我自个儿还摔了一跤了,也亏得孩子结实没事儿,未料被反咬了一口。那时候我就在想,当初我就不该上去拉她,让她自个儿摔着得了。” 这话听着倒是狠心,可阿皎一想到自己的孩子差点出事儿,可是忍不得了。 当一个女人变成了一个娘亲,这心里也会有极大的转变。为了自己的孩子,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 阿皎说着,又看着萧珩的脸色,小声道:“世子爷是不是不喜欢这样的我?” 萧珩道:“别多想。我萧珩的妻子,只准欺负别人,不准别人动你一根手指。” 阿皎听了咯咯直笑,对着萧珩道:“这话上回宵宵公主也说过。” 好好的气氛,被妻子给破坏了。萧珩无奈,赶紧加快了步子,抱着妻子回寄堂轩。 · 汀兰居内顿时冷清了下来,萧玉纤见着气氛不对,刚想说些话,却见萧晏泰挥了挥手,只得跟着哥哥一道出去。萧瑭不放心的看了陆氏一眼,但知自己此刻也无能为力,只能作罢。 萧晏泰瞧着陆氏,这才叹了一口气。 陆氏断断没有想到,那阿皎居然怀上了孩子。只是今日她言之凿凿,显然是不会说假。她本想借着今日之事让阿皎留下一个坏印象,不了却是被反将了一局。是她大意了。没想到寄堂轩将阿皎怀孕的消息瞒得这般好,如此说来,上回萧珩提早从尧山回来,就是因为这妻子怀了孩子。 那杏瑶呢?那一日杏瑶去了寄堂轩,可晓得此事? 陆氏心里气,却不得不想法子。她抬眼,面上有些楚楚可人,缓缓开口道:“妾身让国公爷为难了,今日之事,是吴嬷嬷关心则乱了,才会以为是世子夫人推的妾身。只是妾身……妾身也怕了,担心着孩子又出事。这回好不容易熬到了八个月,若是再失去它,妾身也不想活了。” 一想到上回失去的那个孩子,萧晏泰便对陆氏多了几分怜惜。 见她哭得梨花带雨,他瞧着也心疼,遂道:“别说了,这次的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反正……反正也没出什么大乱子。”他执起陆氏的手,发觉有些冰冷,这才握紧了一些,“别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这怀着孩子可不能哭?” “妾室知道。”陆氏拿出帕子擦了擦眼泪,之后这泪珠子又落了下来。她知萧晏泰对他最是心软,最见不得她哭了。她略微低着头,稍稍弯唇,可下一刻肚子却传来一阵抽痛。 陆氏立刻白了脸,一把抓住萧晏泰的手臂。 萧晏泰也慌了,忙问道:“怎么了?” 陆氏这会儿是真的要哭了,她泪眼婆娑的抬眼,蹙着眉说道:“国公爷,妾身、妾身肚子好疼,啊——我好像要生了。” 萧晏泰乱了阵脚,这才八个月,怎么就要生了呢?   ☆、75|69. · 当真应了阿皎的话——她腹中的孩子生得结实。 今日虽然不小心摔了一下,却一点事儿都没有。 不过兰氏同老太太却是心有余悸,只让阿皎在榻上好生休息,然后才拉着萧珩出去说话。 老太太这会儿可是又喜又气。喜的是孙媳妇怀孕了,气的是这事儿居然不告诉她。她看向兰氏,便知兰氏也提早知道了,心中越发是不满了起来。只是她想了想也理解,这么做也是为了腹中的孩子。如此一来,老太太也不计较了,只对着萧珩叮嘱了一些。这本是新婚燕尔的小夫妻,孩子来得快,自然不能再腻歪在一起。 萧珩是明白的,忙道:“祖母放心,孙儿一定会好好照顾阿皎的。” 老太太晓得夫妻俩恩爱,也不说什么,只一旁的嬷嬷急急忙忙的赶过来,对着老太太道:“老太太,陆姨娘要生了。” 老太太顿时面色一愣,转过身诧异道:“不是才八个月吗?”话音刚落,老太太也是想明白了,今日出了这档子事儿,想来是一激动就动了胎气,眼下提早发动了。这些年她一直觉着靖国公府亏待了陆氏,而陆氏又是个争气的,生出来的一儿一女皆是出色的孩子,她自是多看重她几分。这段日子她怀了孩子,她有什么好东西也都往汀兰居送。只是今日发生的事情,委实令她有些失望。 这差点伤了她的小曾孙呐。 老太太又叮嘱了几句,然后有些不放心,便去陆氏那儿瞧瞧。 老太太一走,兰氏就板起了脸。今日这事儿实在太过惊险,稍不留神这孩子可就没了。兰氏这回倒是没有斥责阿皎,而是狠狠的斥责了一番萧珩。萧珩也觉着是自己护妻不利,一言不发的听着兰氏的责备,直到兰氏说够了,才烦躁的挥了挥手道:“别杵在这里了,进去吧,好好照顾阿皎。” 萧珩听言,立刻转身进了屋子。 阿皎本就没事,这会儿躺在榻上也是睡不着的。虽然她这婆婆没有说她什么,可方才她这般大声的在外头说世子爷,这话一方面也是说给她听了。阿皎有些愧疚,明明是她自己做错了事儿,可挨骂的却是世子爷。 她一双乌黑水亮的眼睛静静瞧着萧珩,关切道:“世子爷你没事吧?” 萧珩自然是没事。 他伸手替妻子掖好被褥,说道:“好生休息。” 阿皎点头“嗯”了一声。 阿皎想着今日的事情,陆姨娘的确有些自作自受了。她扬眉道:“今日陆姨娘不知我怀了孩子,就知信杏瑶是信对了,世子爷也该放心了吧。” 只是—— 阿皎又想到,今日她怀孕之事阖府上下都知道了,那陆姨娘会不会对杏瑶如何?虽说三公子宠着杏瑶,可杏瑶毕竟是个妾室,而且三公子又是个孝顺之人。 萧珩听了阿皎的担忧,便道:“这会儿陆氏忙着生孩子,哪有工夫管这些?” 这话倒是醍醐灌顶,阿皎也就放了心。陆姨娘目下早产,这生下孩子之后也有的忙,估摸着也没空迁怒杏瑶,只是……陆姨娘这里是暂时没事了,可三公子那里呢?三公子对杏瑶的态度究竟是如何?阿皎觉得,这种事情问男人最清楚了,遂冲着自家夫君眨了眨眼睛。 萧珩的确再清楚不过了。 因那杏瑶同妻子情同姐妹,所以他也留意过。他明白萧瑭的性子,对于男女之事素来不热衷,如今对这个杏瑶这个妾室却是热乎的紧,宠得似乎有些过了……这让萧珩想起了上辈子,她同杏瑶的处境相似,是他的妾室,不过他与萧瑭的不同之处在于——他那会儿只有阿皎一人。说实话,对于男人而言,一个小小的妾室,不过就是用来取乐,让自己舒坦到了。她生得美貌,又懂得体贴人,他自然也喜欢到她那儿去,之后为了方便干脆让她与自己同住。 那时候他压根儿就没想过会喜欢她,只是觉得自己需要她,和她在一起很快活。后来他有些觉悟,却也不敢再往那方面想,只一心忙着公事,极少顾及她的处境如何。其实萧珩想,若不是后来眼睁睁看着她在自己的怀里没了气息,他恐怕也不会意识到对她的感情。 他从来不是什么好男人,如今对她有多好,也不过是因为当初的自己有多绝望。这辈子他想好好宠她,不想留下任何遗憾。 没有亲生经历过,连他自己也不相信,一个女人可以让他变成这个样子。 萧珩道:“阿皎,她终究是个妾室……” 阿皎顿时有些明白了。妾室同妻子不一样,可以毫不留恋的割舍,于这温润君子般的三公子也不例外。只是她有些不甘心,喃喃道:“杏瑶这么好,希望三公子能慧眼识珠。” 萧珩想说,这慧眼识珠,除非尝过失去的滋味,才会识得出来。只是他还是没有将这话说出口,至少让妻子的心里留着一份希望。 · 这厢杏瑶一言不发的站在萧瑭的身后,听着屋子里撕心裂肺的叫声,身子颤了颤。这陆姨娘怕是因自己受了刺激才会早产,如今这都折腾了两个时辰了,还未有动静。 她静静立着,不敢说话,自然,她也没资格说什么话。 她侧过头看了看身边的萧瑭,萧瑭的身边是他的妻子宁氏。宁氏是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虽然是个庶女,但是自小就养在嫡母的身边,以嫡女的要求教养着的。论年轻美貌,这宁氏自然没法和她比,可以色侍人支撑不了多久。她羡慕宁氏能够堂堂正正的站在三公子的身边,还替三公子生了一儿一女。虽然这段日子三公子大多留在她这儿,可她还是觉得,没有什么比要个孩子更实在的。 日后她失去了美貌,看在孩子的面上,三公子也会念着她的。 这回陆氏生产有些不顺,瞧着到了大半夜了,这产房里的声音都弱了一些,到底是喊得累了。杏瑶见宁氏神色疲惫,便替她同萧瑭倒了茶。 萧瑭伸手揉了揉额穴,见宁氏还在,则道:“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 宁氏却道:“妾身想陪着夫君。” 萧瑭面色温柔,执着宁氏的手捏了捏,道:“平日里你照顾澈儿和婳儿够累了,母亲这里有我和父亲,你同纤儿都是女子,受不得累,早些回去歇着吧。”说着,便叫着一旁的萧玉纤送她嫂嫂回去。 宁氏晓得自己也有些支撑不住了,而且这么多人留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所以也就同萧玉纤一起回去休息。 杏瑶见着萧瑭如此的温柔款款,一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这个男人可以对她温柔,照样可以对别的女人温柔。只是她又忍不住暗暗责备自己:杏瑶啊杏瑶,你在想什么呢?人家是夫妻,你只不过是个妾室罢了。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可心里却是酸涩难当,空荡荡的,好像缺了什么东西。之前她以为只要自己跟在三公子什么,她就知足了,可是如今她想要的东西越来越多。她甚至想:如果三公子是她一个人的,该有多好。这一点她羡慕阿皎,今日她虽然没有亲眼看到,可听着丫鬟说着,也知那会儿世子爷有多护着妻子。 萧瑭略一侧眸,见杏瑶低垂着脑袋,模样有些落寞。他看不清她的神色,也知她恐怕有些不悦了。这些日子他虽然对她好,可也要让她认清楚她这个妾室的身份,省得到时候恃宠生娇。 只是萧瑭没有让她早些休息。 他不说话,杏瑶也不好开口说她想回去了。 萧晏泰却是坐立难安,听着里头没什么动静,连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萧瑭见他踌躇难安,则安慰道:“父亲。你坐下休息一会儿吧。”萧晏泰一直踱步,还未坐下过。 “不了。”萧晏泰挥了挥手,又伸长了脖子往里头瞧,没瞧见什么所以然,越发是着急了。 萧瑭没法子,也只能干等着。 到了后半夜,陆氏终于顺利生产,为萧晏泰添了一个女儿。 只是折腾了这么久,陆氏早就没了说话的力气,只躺在榻上休息。她见瞧了一眼身侧襁褓之中的女儿,这小脸皱巴巴的,红彤彤的身子像个小猴子似得。折腾了这么久,却生了一个女儿,陆氏心里有些失落。 萧晏泰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见着女儿也露出几分欢喜。他知陆氏失望,便安抚道:“明年咱们纤儿就要出嫁了,正好由她替上陪在咱俩身边。” 知道国公爷是安慰自己,陆氏也收起了失落的表情,一脸慈爱的看着刚出生的女儿。 这后半夜凉飕飕的,天上连星子都没有几颗,前头小厮提着灯,杏瑶跟在萧瑭的身后,随着他的步子走着。一时无人说话,杏瑶全身都紧绷了起来。她见萧瑭停下了步子,这才喃喃唤了一声:“三公子?” 萧瑭接过小厮手里的灯,让那小厮先行离开。 只余下他们二人,杏瑶有些不知所措。她紧了紧双拳,发觉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三公子是去奴婢那儿吗?让奴婢给您提灯吧。”她伸手想去拿灯,下一刻却觉的手腕子一疼,被男人的手紧紧捏着。 她不敢收回,只忍不住道:“是奴婢错了,不该欺骗三公子。”她的声音带着几分哭腔,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的楚楚可怜。 萧瑭却道:“你何错之有?”他松了手,而后抚上她的脸颊,见她的身子在颤抖,细腻的肌肤也有些凉意。他知她害怕,可他心里却是生气,是呀,这么多年的姐妹情,她的心到底还不是完完全全向着自己。可就是因为她瞒着他,所以今日差点害得他母亲…… 萧瑭又道:“杏瑶,我母亲为我付出了太多,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让我有多失望?” 杏瑶急得哭了。她有多喜欢他,为他去死都可以,只是……只是她没办法做出对阿皎不利的事。阿皎和她一样,是个苦命的,如今能嫁给世子爷,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萧瑭朝着她的脸上摸了一下,发觉她竟哭了。她素来是个活泼可爱的,缠绵的事情喜欢粘着她,见他来的时候更是欢喜的扑过来,丝毫没有念着姑娘家的矜持而压抑自己的感情。这般痴心爱慕他的人,为何不能对他死心塌地。萧瑭有些不明白了,音色如同往日一般的清润悦耳,他一下一下摩挲着她的小脸,温柔的拭着她的眼泪,说道:“若有下回,别犯糊涂了,可记着了?” 这一次,母亲还不知会如何责罚她。 他不会替她求情的。 他知道,若是他求情了,母亲会罚得更重。 杏瑶没有应。就算有下一回,她也不可能这么做。她不是被爹娘卖进靖国公府的,之前她都忘了转手了多少回,小姑娘家不值钱,也亏得她的容貌出众一些,才有幸卖进了靖国公府这般的大户人家,稍有不慎,兴许就成了勾栏里的姑娘了。所以,她珍惜和阿皎之间的姐妹情。 萧瑭低低的笑了,之后稍一松手,手里提着的灯“啪”的一声落在了地上。风一吹,里头的火顿时将灯笼蔓延着吞噬。 杏瑶静静看着这灯笼在自己的眼前慢慢的燃烧、熄灭,一颗心也定定的沉了下去。 顿时陷入了一片漆黑,杏瑶察觉到三公子一把将她抓住,直接拽进了一旁的假山后。她被抵在上头,身后靠着的是粗糙的山壁,杏瑶一愣,待男人铺天盖地的吻落了下来,这才明白他要做什么。 “三公子……”她有些害怕。以前她一直觉得三公子是个温润如玉的君子,可自打成了他的妾室之后,才知他也有霸道的一面。她喜欢他,也喜欢和他做那种事,可是不想在这种地方、这种环境之下。 只是男人的动作霸道而果决,容不得她半点反抗,没有任何前戏的挞伐,让她疼得比头一回还要厉害。 她知道他生气。 杏瑶颤抖着伸手抱着他的身子,咬着牙承受着,连哭都不敢哭出声,生怕被人听见。   ☆、76|75|69 · 如今阿皎有孕,老太太特意发了话,让她以后不用来半锦堂请安。 在这之前,兰氏也早就免去了阿皎请安之事。 萧珩这个年纪才有头一个孩子,委实珍贵,所以这靖国公府上上下下自然也不敢怠慢,必要的时候就是把这位世子夫人当成菩萨供起来也是应该的。 萧珩对于妻子也算是体贴入微,除却有些事情不能做略显遗憾以外,这日子过得还算是甜蜜温馨。他见妻子不出门,整日待在寄堂轩做绣活儿,亦或是待在书房看看书,倒是有些心疼。她虽是快要当娘亲的人了,可到底年纪还小,这般关着也不是个办法。只是兰氏特意吩咐过,让她少走动,萧珩也总得给这个母亲几分面子,而且妻子也是个懂事的,没说过想要出去。 平日里,萧珩便让玉缇常过来陪陪妻子,这宣平侯府的那位也走得勤快些,经常带着宝儿来看阿皎。宝儿很喜欢阿皎这个舅母,每回离开的时候都泪眼汪汪的舍不得,为此阿皎心里也想着:若是能生一个像宝儿这般的闺女,那该有多好。 这日萧珩专程把青青和阿禹带回了府。 萧珩本是让人去叫青青的,不过适逢阿禹下学,自是一块儿叫了过来。 阿皎瞧着二人心中欢喜,晓得是萧珩特意给她的一个惊喜,一时心里也甜滋滋的。她见阿禹的个子长高一些,这脸也红润了一些,瞧着不似以前那般羸弱。至于青青,自是个活泼的,见阿皎被养得极好,忍不住赞道:“姐夫真会照顾人。” 萧珩笑笑,知道她们姐弟相聚定有许多话要说,也就识相的去了书房。 萧珩一走,青青自然也就不在拘谨了,这话匣子一下子就打开了。 十三岁的小姑娘,今日穿着一身芙蓉色绣桃花襦裙,双丫髻上簪着精致的珠花,一张小脸略瘦了一些,却瞧着越发有姑娘家的亭亭玉立之感。 阿皎见着妹妹,觉得她这妹妹的模样是生得越来越好了。 她看着妹妹,又看了看弟弟,这才叹道:“我整日待在府里,这几日本想回去看看你们。” 青青道:“姐,你放心好了,咱们府里一切都好。你瞧瞧姐夫多疼你,还心有灵犀,晓得你想念我和阿禹了。”青青侧过头看了一眼阿禹,自豪道,“你都不知道,先生经常夸阿禹,在学堂里,同龄的男孩之中,就属阿禹最聪明了。” 弟弟有出息,阿皎这个当姐姐的自然也开心。 她道:“阿禹我是放心的。你呢,这些日子可有听话?” “姐……”青青努了努嘴,模样娇俏,尾音拖得长长的,眉间微蹙,不满道,“姐你怎么就不放心我呢?我这段日子可听话了,不但认认真真的做女红,而且还看书来着。” “看了什么书?”阿皎问道。 青青扳着手指头,答道:“看了《论语》和《诗经》,最近刚看的是《史记》。”谁让祁隽喜欢有书卷气息的姑娘呢,如今她这身份和嫁妆是不用愁了,也自认为模样生得不错,唯有这方面欠缺一些,当然要补一补。 阿皎这才满意,又问了阿禹的近况。 阿禹倒是稳重了一些,只对着阿皎说一切都好。 阿皎听了点了点头,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道:“那……爹娘呢?” 她自个儿快要当娘亲了,这心境自然也有些不一样。不管怎么说,如今一家人好好的,娘亲也没有闹出什么事儿,若能这般继续下去,倒也是一桩好事。 青青敛了笑,认认真真的说道:“姐,我知道爹娘之前对你有所亏欠,你却是大度,让我们一家人都过上了好日子。说实话,之前我的确挺讨厌娘的,可是自打来了城里之后,娘真的变了很多。你瞧瞧,如今你是靖国公府的世子夫人,若是换做以前,她肯定到处炫耀了。可这回却没有,她安分低调,每日不过念着爹爹和阿禹的饮食起居,爹爹虽然没有完全戒酒,不过每日也不再是醉醺醺的了,咱们这一家人,倒是比之前好了很多。”说着她又执起阿皎的手,眨了眨眼睛道,“姐,你就原谅爹娘,咱们好好过日子,成不成?” 现如今,哪里谈得上原谅不原谅的。 阿皎笑笑,没有回答青青的问题,只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肚子。 青青会意,顿时眼睛一亮,欢喜道:“姐,我要当姨母了吗?” 阿皎笑着点头,道:“是呀,要当姨母的人,以后可不能再像小孩子了。” 青青连连道是,瞧着自家姐姐平坦的肚子,一时露出几分稀罕的眼神。 呀,再过几个月,这肚子里就蹦出她的小外甥来了。 目下瞧着姐姐这般幸福,她那世子姐夫看姐姐的眼神也是浓情蜜意的,当真是羡慕人。青青一面想着,一面又念起祁隽来了。上回姐姐回门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祁隽了,这一恍都两个多月过去了。 ——她也要早些嫁给祁隽,给祁隽生好多好多孩子。 今日青青同阿禹来了国公府,阿皎本想留了他俩用饭,但是怕回去太迟,也就作罢。 不过阿皎的心情却是特别好,晚上同萧珩一道上榻睡觉的时候,见萧珩搂着自己不过亲了几下那里就有了反应,顿时觉着有些好笑。萧珩面露尴尬,在妻子的脸上亲了一口,准备再去沐浴一番。若是不消消火,他晚上是不用睡了。 只是—— 萧珩有些无奈。 娶了媳妇儿自然要搂着睡的,可妻子身上的馨香嗅在鼻端,让他顿时烦躁的睡不着。若是没怀上孩子之前,他才不会轻易饶了她,可目下她是个有孕之人,他不能胡来。 萧珩欲起身,阿皎却是“嗳”了一声拉住了他。 萧珩对上妻子水灵灵的眼睛,道:“怎么了?” 阿皎的脸有些红,这原是巴掌大的瓷白小脸,白里透粉的,如今稍显圆润些,越发多了几分姑娘家的娇态。浓密纤长的眼睫微微颤了颤,一张粉嫩的红唇稍抿着,之后她才鼓起勇气,将手伸了下去。 萧珩当场就倒吸了一口气。 真是要命! 生气勃勃的、一跳一跳的。 萧珩定了定神,知道这是今日妻子给的奖励,自是满心欢喜,俯下身去亲她的嘴,吃着她小嘴里的甜味儿。 纾解了两回,阿皎有些累。萧珩却是气定神闲的拿过汗巾替她擦了擦手,然后捉到嘴边亲了几口。他搂着她的肩头,衣衫已是松松垮垮,露出圆润白皙的香肩,萧珩把持不住轻轻咬了一口,然后凑到妻子的耳边说着悄悄话:“目下你怀着孩子,三月以后才能偶尔行房事,阿皎,咱们试试别的法子,成不成?” 别的法子,她……她不是给他了吗? 阿皎有些害臊,红着脸没说话。 萧珩亲着她的侧脸,继续道:“就那样,我在外面……不进去……” 嗳!阿皎将头埋进他的怀里,小手不满的推了他一下,心里想着:他先前也不过是个童男子,这些法子究竟是从哪里学来的?是不是男人成亲之后都这般德行?想起头一回他的信心满满却铩羽而归,她就觉得好笑。他这么一个骄傲的人,也会有狼狈的一面呢。 “阿皎,行不行?”萧珩趁热打铁。 阿皎被弄得没法办,见他的手又不规矩了,忍不住嘤咛一声,这才应了下来。行行行,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反正的确是她亏待了他。 得逞了,萧珩一把将妻子搂紧了些,在她的脸上重重亲了一口。 · 陆氏虽生的是个女儿,可萧晏泰却相当宠爱。 汀兰居内,陆氏躺在榻上坐月子,怀里抱着女儿瞧了几眼,之后却是叹了一声气。一旁的嬷嬷道:“姨娘,三公子来了。” 陆氏“嗯”了一声,把女儿给了一旁的奶娘,对着嬷嬷道:“让他进来吧。” 萧瑭今日着一身锦衣白袍,整个人显得格外的气质出尘。他见陆氏,行了礼,之后又瞧了一眼新添的妹妹绢姐儿。绢姐儿生得甚是可爱,因不足月,比一般的婴儿娇弱些,此番一双眼睛眯着,正在酣睡。见这妹妹,萧瑭的眉宇也柔和了些。 陆氏却道:“那杏瑶你打算如何处置?” 萧瑭登时敛了眉,看向陆氏。 陆氏一张俏脸没了昔日的柔弱娇美,想起那日之事,她就心里发堵。陆氏挥了挥手,让屋子里的丫鬟们都下去,只留一个心腹嬷嬷。她道:“她跟了你,心却不向着你,这样的人留在身边做什么?”她知道儿子是个孝顺又知分寸的,她这话说到这份上了,儿子自然也会妥善处理这事儿。原先她还以为,这杏瑶是颗可以利用的棋子,可眼下给了她一个妾室之位,她不但没有为她儿子尽心尽力,如今倒是帮着萧珩了。 萧瑭略微垂眸,似是在犹豫。 陆氏这才道:“怎么?舍不得了?” 前些日子她这儿子经常去杏瑶那儿,她又不是不知道。不过是起来,这小丫鬟生得细皮嫩肉娇俏可人,的确是个小美人儿,这男人嘛,哪有不喜欢美人儿的。她那儿媳容貌生得不过是清秀,加之身份摆在那儿,在男女之事上恐怕也是拘谨矜持的,自然比不过这个美貌丫鬟让人觉得新鲜。 萧瑭道:“儿子没有。” 陆氏点点头,总算没有令她失望。 出了汀兰居之后,萧瑭便去了杏瑶那儿。 自上回之后,他已经有半月没有去瞧过她了。那晚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居然在外面就同她做了那种事。他至今还记得她瑟瑟发抖的偎在他的怀里,香软的娇躯紧紧贴着他,更是怕发出声响硬生生将嘴唇都咬出血来。 萧瑭觉得自己是疯了才会做出这种事。 那日他将她抱了回去,命丫鬟好生照顾之后,也就不闻不问了。 萧瑭在外头踱步犹豫了片刻,之后深吸了一口气便抬脚进去。他进去,里头的丫鬟见着自己,似是吓了一跳,之后慌慌张张的行了礼,将他迎了进去。 萧瑭见杏瑶躺在榻上,忙阔步上前。 见她一张小脸苍白如纸,不过几日,生生瘦了一大圈,显得这双眼睛格外的大而黑亮。 一时萧瑭也忘了所为何事,只对上她诧异的眼眸,问道:“怎么病了?” 杏瑶没想到他会来。 那日他在外头发了狠似的要她,一下一下丝毫没有温柔科研。起初她还能保持神志,之后却是累得睡了过去,醒时自己已经回了这儿了。大抵是秋夜里凉,她同三公子在外面胡闹,她身后抵着的又是冰凉的山壁,自是不小心着了凉。可那回之后三公子就像是忘了她这个人似的,再也没有过来,更没人来问问她的情况。这儿都是陆姨娘管事的,如今陆姨娘刚生完孩子,加之同阿皎的事情,她就更加不敢去劳烦她,只用自己的私房钱让丫鬟去抓点药,想着过几日就会好了。 就连阿皎那边,她也瞒着。 哪知这病迟迟未好。 杏瑶没说话,萧瑭便猜出定是那日之事,一时他心下生出几分愧疚,忙让屋里杵着的丫鬟去请大夫。他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见这热度不算太烫,也就松了一口气。 杏瑶莞尔一笑,若无其事般道:“三公子今日怎么来奴婢这儿了?” 萧瑭道:“这些日子忙,没顾得上你,今日路过,顺道过来看看。”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又道,“这病了怎么不派人告诉我?” 杏瑶垂了垂眼,小声道:“奴婢不敢再惹三公子生气了。” 往昔她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活泼的很,可唯有在他面前,她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很低。那晚的事情,她的心头也不过存过一丝丝怨恨,只有一瞬,便又抛诸脑后了。她是这么的喜欢他,心里念着:只要他开心就好。 萧瑭脸上有些尴尬,自然也没有再说下去。半晌,他才搂过她的肩头,让她偎在自己的怀里,安抚道:“好好养身子,别想太多了。” 杏瑶顿时喜上眉梢,伸手就抱着他的身子,乖巧的点了点头道:“奴婢知道了。” · 阿皎怀孕三月的时候,适逢腊月。靖国公府是热热闹闹的,不过外头却是下着鹅毛大雪,阿皎素来畏寒,到了冬日恨不得把自己包成一个团子。 萧珩更是命人早早的烧起了地龙,这屋子里暖烘烘的,才不会冻着他的妻子。 夫君如此疼爱,阿皎干脆也奖励了他一番。 到了过年的时候,阿皎这肚子也就四个月了,这才稍稍显怀。而宫里也传来了消息,说是沈皇后又为皇上生了一个小皇子,可把皇上给乐坏了。 听着这消息,阿皎也为皇后娘娘感到开心。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一想到今年就要当娘亲了,心里是说不出的乐。 只是这孕期的反应可怕阿皎折磨的不轻。 原想她还以为这孩子生得结实,肯定是个乖巧的,却不料恰恰相反,是个折磨人的。她只要闻着荤腥就忍不住吐,可萧珩素来爱吃鱼,为着妻子,干脆连最爱吃的鱼都割舍了,为此阿皎很是歉疚。只是就算萧珩不吃鱼,这每日的反应还是有些重,每回兰氏和老太太过来看人的时候,对萧珩都忍不住一顿责备,怪她苛待了妻子——孕妇本该丰盈红润些才是,如今这阿皎倒好,小脸活生生瘦了一大圈,简直比没怀孕的时候更瘦一些。 其实这根本就不能怪萧珩,萧珩每日公务繁忙,除了公事儿,剩下的时间都花在了她身上了,甚至连应酬都不去。 阿皎倒是觉得,应该怪她肚子里的孩子,这么折腾她的爹娘。 萧珩听了,很是赞同,点着头道:“下回孩子出生了,让我这个当爹爹的好好教训教训。” 阿皎怨孩子是一回事儿,让萧珩教训可是另一回事儿,他这人下手没个轻重,她怎么舍得让他教训孩子。阿皎摸了摸微微隆起的肚子,看着萧珩道:“世子爷,以后待咱们的孩子要好好的,不许凶它。” 萧珩道:“若是女娃,我就把她当成宝贝。” “那男娃呢?”阿皎反问。 萧珩很是自然的答道:“男娃不能惯。” 阿皎已经预料到今后是男娃的场景了,就算这次不是男娃,还有下一次,阿皎忽然就开始担心起来了。 转眼就到了六月初六,正是靖国公府六姑娘出嫁的日子。 先前这五姑娘出嫁的时候,虽是庶女,可到底颇得靖国公的宠爱,这排场和嫁妆也不比嫡女差,如今这六姑娘是正正经经的嫡女,自然不能比庶女比下去了。这嫁妆单子可是一长串一长串的,颇有一种要将靖国公府搬空的架势,不过这也令人唏嘘不已,这靖国公府看来还藏着金山银山呢。 玉缇出嫁,阿皎这个当嫂嫂的正高兴着呢,可是她顶着一个球儿般的大肚子,行动不便,有些事情自然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能如愿嫁给自己的青梅竹马,萧玉缇很是欢喜,一想着那唐木头以后就是她的夫君了,她心里别提有多美了。萧玉缇穿着凤冠霞帔,想着昨日娘亲给她看的那册子,小脸也禁不住烧了起来。 嗳,想想还真令人害羞呢。 这六月份尚且热着,于孕妇而言,自是酷暑难当。不过萧珩担心妻子贪凉,也不许她吃太多的冷食,省得到时候坏了肚子那可就麻烦了。 这会儿阿皎瞧着萧玉缇身上沉甸甸的嫁衣,想想都觉得热。 得亏那会儿她和世子爷成亲是在秋季,天气凉爽,这嫁衣除了重一些,倒也不觉得闷热。 如今这玉缇倒是遭罪了。 阿皎见她脸上的妆被汗死弄花了,补了一遍又一遍,便干脆从一旁拿起扇子替她扇扇风。 萧玉缇忙道:“嫂嫂你怀着身子,还是让丫鬟来吧。” 阿皎却是笑笑,说道:“你都说了我不过是怀着孩子,这手还是能使劲儿的。” 见阿皎如此,萧玉缇也不拦着了,任由她一下一下扇着。 她抬眼打量,见嫂嫂小脸红润,眉间漾着笑意,当真是个幸福的小女人,不禁也对今后自己的日子憧憬了起来。她正想着,便听得嫂嫂一下子停了动作,然后蹙着眉“呀”了一声。 萧玉缇瞬时有些慌,问道:“嫂嫂怎么了?” 阿皎手里的扇子“啪”的一下落在了地上,小脸拧得紧紧的,腹中传来一波又一波的疼痛,遂一把抓着萧玉缇的手却语气冷静道:“玉缇,我肚子好疼,大抵是要生了。” 要生了? 萧玉缇一听,顿时变了脸色。 等等……要生了! 这会儿萧珩正进来,见妻子背对着自己,和妹妹坐在一块儿,便含笑走了过去。他瞧着妹妹一脸的怪异表情,丝毫都不像是个要出嫁的,遂扬眉问道:“怎么了?”她不是心心念念盼着嫁给唐慕礼吗?怎么这会儿这副模样? 萧玉缇像是见到了救星似的,忙哭丧着脸道:“哥哥,你来的正好。嫂嫂说她要生了……”   ☆、77|76 · 阿皎也没想到这小家伙这般淘气——居然挑在这个时候出来。 真是不让人省心的。 只是她也没辙啊。 不过这可把萧珩吓了一大跳。萧珩见着妻子要生了,自是一把将人抱了回去,然后赶紧让丫鬟去找稳婆。这会儿阿皎只顾着疼,肚子也一坠一坠的,因是羊水破了,双腿间温温湿湿的。除了疼之外,阿皎还有些害怕,这生产的女子,就像是在鬼门关走了一圈,保不准会出什么事儿。 阿皎翕了翕唇,“世子爷……”她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了,万一她生孩子出了事儿那该怎么办?阿皎死死揽着萧珩的脖颈,白着脸道,“世子爷,如果我……” “别说了。”萧珩知她要说什么,立刻打断了她的话。他走得急,一面走着一面同她说道,“留着力气生孩子,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生完孩子再说,嗯?” 阿皎点点头。 是呀,这个节骨眼上她乱想什么呢? 阿皎虽然疼,却还是弯了弯唇,一双水亮的眸子含着笑意。她多幸福,可以嫁给世子爷,给他生儿育女,这次肯定也不会出事儿的,日后她还要继续给他生呢。 靖国公府六姑娘出嫁的这一日,世子夫人紧挨着发动了,顿时让阖府上下乱成了一锅粥。六姑娘更是担心嫂嫂,这唐府的花轿都到门口候着了,六姑娘却义正言辞道:“等嫂嫂生了我再嫁。” 这都是什么话啊。 兰氏虽然担心儿媳,可今日到底是女儿的大日子,排场这般大,可不是闹着玩的。兰氏不管,干脆让人将女儿塞进了花轿,直接抬进唐府去。 萧玉缇很是受伤。她小侄儿要出生了,她却不能见到第一眼,居然就这么把她给嫁出去了。到底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啊……可她这水还没泼呢。 姑娘家出嫁是该哭嫁的,可这会儿萧玉缇却是哭得伤心,坐在花轿里,这脸上的妆都哭花了。之前她的确是心心念念想嫁人,可这会儿她嫁得怎么能安心呢。丫鬟相思忙劝道:“今日是姑娘的大日子,开心些才好。你若这般,世子夫人生孩子也不安心呐。方才世子爷说了,一有消息就派人来唐府,你就不用操心了。” 这么一说也是。 萧玉缇是个心宽的,想开了这心情也好了。心里念着:好吧,那她就安心嫁了吧。 · 阿皎是头一回生孩子,平日里再冷静懂事,说到底年纪还小。腹中的孩子迟迟都没有出来,稳婆让她用力的吸气呼气,可除了疼还是疼,阿皎都有一种不想生的感觉。可这种事情容不得她做主,每一个当娘亲的人,都经历过这种疼痛。阿皎想着,虽然娘对她算不上好,可到底也是她十月怀胎辛辛苦苦将她生下了。 上回青青同她说得话,她也想了许多。 若是这一次她能顺顺利利的,日后对爹娘好一些,她也可以做到。 折腾了许多,不但里面的人个个心提到嗓子眼,外面侯着的也是坐立难玩。这统共折腾了好几个时辰,到了戌正初刻,阿皎觉着腿间一滑,这才终于将孩子生了下来。 是个闺女,瞧着个头倒是不小,全身都是红彤彤的,闭着眼睛,小手握成小拳头,别提有多可爱了。小家伙一出生却是安安静静的没哭,稳婆伸手打了一下小家伙的屁股,这才“哇”的一下哭了出来。听到这哭声,外头的人也都松了一口气。至于阿皎,见是闺女也没有失望,只觉得这小家伙就这么从她的肚子里蹦出来的,真是太神奇了。 阿皎全身都黏糊糊的,头发被汗水浸湿黏在脸侧,她听孩子哭了,顿时心都软了,忙道:“让我看看。” 稳婆笑吟吟道:“恭喜夫人,瞧着孩子长得多好啊。” 长得好不好,阿皎暂时还看不出来,这觉着女儿的块头不小,一看就是她怀孕的期间将她养得太好了。如今看着女儿两只眼睛眯成缝,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嘴巴,整个儿看上去就是小小的、软软的。虽然皱巴巴的,同稳婆说的“长得好看”沾不上边,可阿皎还是觉着这女儿越看越喜欢。 说来也是奇怪,方才她明明累得快要昏过去了,如今见着女儿出生了,浑身顿时又有劲儿了。 这会儿萧珩也走了进来,一听是个女儿,立马就露出了微笑。上回他在宣平侯府抱宝儿的时候,动作僵硬被妻子嘲笑了,之后妻子怀孕,他为此还专门研究过,如今抱起女儿来倒是有模有样的。 萧珩抱着闺女坐到妻子的榻边,顿时觉得整个人都完满了。 他抱了一会儿,后头进来的兰氏和老太太也争着要抱。萧珩还没抱够,有些舍不得,不过还是将女儿交到了老太太的手上。兰氏看着老太太怀里的孙女,只觉得她这孙女长得可真好,日后定是个美人胚子。先前兰氏一直念着孙儿,如今这孙女生出来了,之前念着的孙儿也就抛诸脑后了。 儿媳这么会生,日后她还愁什么孙儿孙女呢? 萧珩见妻子身子虚弱,便搂着她说了一会儿话。阿皎见他要亲她,忙阻止道:“世子爷,我这会儿身上都是汗呢。” 萧珩虽是“嗯”着,可却管不住自己的嘴,连连在阿皎的额头上亲了几口,柔声道:“辛苦你了。”她刚才有多疼,他兴许无法感受,可是看着她这么努力的给他生孩子,他就觉得自己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男人。 一个男人,有权有势在于其次,有一个完完整整的家,家里有一个心甘情愿替他生儿育女的妻子,才是最大的成就。 阿皎的确有些累了,她活这么大,还没有这么折腾过,同萧珩说着话,不知不觉就在他的臂弯里睡着了。 阿皎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早上了。 没了圆鼓鼓的肚子,阿皎一时有些不习惯。只是一念着女儿,阿皎就忍不住翘起了嘴角。萧珩进来,见着妻子在傻笑,遂抱着女儿坐到了妻子的榻边,“醒了,我让丫鬟给你去做些好吃的。” “嗯。”阿皎的确是饿了。只是她一双眼睛全在女儿的身上,瞧着萧珩抱过来了,自然也就接过抱到怀里。她低头看着小家伙还在睡觉,瞧着她的小鼻子小眼睛,欢喜的不得了,之后才问道,“世子爷,给女儿想好名字了吗?”之前她就看到世子爷在想名字来着,不过却没有给她看。如今女儿出生了,自然也得取个名字。 萧珩道:“这大名不能随便,小名儿倒是想好了。” 阿皎忙抬头去看他。 萧珩道:“就叫‘知知’,你觉得这么样?” 阿皎便问是哪个知。 萧珩笑着,在妻子的手心一笔一划写着,阿皎缩了缩手,有些痒,待知道了是这个“知”之后,立马变了脸色,耷拉着小脸道:“不能因为女儿生在夏日,就取个知了的‘知’,这般吵吵闹闹的,哪有姑娘家斯斯文文的样?” 这倒是冤枉萧珩了,哪里是知了的意思?他哭笑不得,拥着妻子道:“只出自《论语》的‘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咱们的女儿,日后定是个聪慧的姑娘。” 这么一解释,倒也说得过去。阿皎自然也是接受了,总比她在村子里的时候,那些“小花”、“狗剩”之类的要好得多。取好了小名儿,阿皎这个当娘亲的也开心,一个劲儿的抱着女儿,唤道:“知知,娘亲的知知。” 知知却是闭着眼睛,不知道睡得有多香。 阿皎吃了一些燕窝红枣粥,之后却抱着女儿不愿松手了。萧珩见她这下子心里眼里就只有女儿了,倒是有些吃味,凑上去亲了一口妻子的脸颊,说道:“知知饿了吧,我让丫鬟抱去奶娘那儿。” 阿皎却努了努嘴道:“不用奶娘,我也可以啊。” 这大户人家的夫人,从来没有自己亲自喂奶的,这个阿皎是知道的,不过如今她瞧着自己胸前这般胀鼓鼓的,倒是有些难受。这孩子喝自己娘亲的奶当然是最好的。她想喂。 说着,阿皎稍稍抬眼看着萧珩,红着脸道:“世子爷,可以吗?” 萧珩轻轻咳了一声。 妻子要喂奶,问他可不可以做什么? 只是听了这话,萧珩自是下意识的往妻子的胸前看去。如今她正是坐月子呢,这天气又热,一头长发披在背后,身上也不过是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丝质衫子,衫子的领口很大,只系着带子,里头自是什么都没穿,只白花花的一片,那两个玉团儿甚是壮观。 妻子的身段本就是婀娜玲珑,如今生了孩子,这胸前的两处自是长得越发的好了。 念及此,萧珩喉头一紧,身子也燥热了起来。 他俩新婚燕尔就有了孩子,之后为了孩子,他也不能胡来,只能每日抱着妻子干睡觉,亦或用别的法子纾解,可再如何的纾解,究竟及不上真正的深|入|结|合、水|乳|交|融。萧珩是个血气方刚的男子,身子也健健康康的,没什么毛病,如今这么多月不沾荤腥,早就是强弩之末了,又如何经得起这般的撩拨。 阿皎见他一声不吭,心下好奇,复抬头去看,见他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顿时脸颊滚烫,忙将怀里的孩子抱得更紧些。 她一用力,双臂一手,越发将胸前的两处挤出撩人的姿态来。 萧珩心叹一声,当真觉得自己是要被折磨坏了。 他道:“你自己做主便是。” 见他同意,阿皎也就跃跃欲试了,只是她见他半分没有要出去的样子,倒是令阿皎有些为难了。其实两人是夫妻,她怀孕的时候,都是他贴身照顾她的,两人的关系亲密,根本不需要回避,只不过阿皎的脸皮薄了一些罢了。她犹豫了一下,然后欲将衫子的衣带解开,萧珩见她抱着孩子腾不出手,自是代劳了。 阿皎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这双手有些不规矩。 不过她想不了这么多,解开了衫子,便开始替女儿喂奶。见女儿的小嘴吃的欢,阿皎心里陡然生出一股做娘亲的自豪感。她轻轻摸了一下女儿的小脸,面上乐呵呵的。 萧珩却是很受罪。他拥着妻子,将下巴抵在妻子的肩头,低头瞧着这个女儿吃得津津有味,心头也觉着痒痒的。妻子身上有香香的,如今生了孩子,便有了一股奶香味,闻着十分舒坦。 阿皎察觉到身后之人的异样,瞧着女儿还没吃饱,便想说说话让气氛好受些。 她想了想,才道:“世子爷,知知是个闺女,世子爷可有失望?” 他如今的年纪和身份,最需要一个儿子,她心里觉着儿子女儿都好,可事实如此,她也不能否认。这段日子,这靖国公府上下都把她当成菩萨一般供着,有什么好东西,第一个往寄堂轩送。她本是不挑剔的人,可大抵是怀了孩子,有些食欲不振,胃口也挑剔了起来,这寄堂轩的下人也没有任何抱怨。 萧珩道:“阿皎,知知是我的闺女,我自是喜欢还来不及,怎么会失望?”他伸手摸了摸妻子的脸颊,微微笑着,“我有多喜欢女儿,你又不是不知道。知知的模样大多随了你,长大之后肯定也像你这么好看,我昨儿还寻思着,日后要给知知寻一个什么养的夫婿才放心。” 知知才刚出生,他就想得这么远了。 阿皎听了心里头舒坦,抿着唇笑了笑,又问道:“那娘呢?” “娘那里你就更加不用担心了。她不是只喜欢孙儿的祖母,我这世子之位,也不会因为生男生女有什么影响,她同我的想法是一样的。你也知道,娘是个骄傲的人,对于这些并不是很在意,如今有个这么乖巧可人的孙女,你都不知道她有多开心。”萧珩这话不是为了哄妻子,昨日知知出生之后,兰氏欢喜的合不拢嘴,平日里那般高高在上的人,瞧着孙女,却是抱着一口一个“乖孙女,祖母的心肝宝贝”,让萧珩这个当儿子的,都有些不认识自己这个母亲了。 阿皎听了顿时松了一口气。 她见女儿吃得差不多了,便将她抱起,用帕子替女儿擦了擦嘴角的奶水。 萧珩更是体贴的替妻子拢好了衣衫,而后才一脸羡慕的看着女儿,之后才像个小孩子一般喃喃道:“阿皎,我也要……” · 阿皎这回生了一个女儿,这也让陆氏暂时松了一口气。以前她不担心,那是因为萧珩不近女色,不成亲自然也就没有儿子。如今这阿皎这头一胎是个女儿,可夫妻二人如此恩爱,保不准下回就蹦出了儿子来。 陆氏很是头疼。 她正烦恼着,躺在摇篮里的女儿却是醒了,顿时哇哇大哭了起来。陆氏蛾眉微蹙,忙对着身边的丫鬟道:“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赶紧把绢姐儿抱到奶娘那去。” 丫鬟得令,赶紧将摇篮里哭闹的绢姐儿抱了出去。 屋子里清静了,陆氏的眉头才舒展了一些。 如今这女儿嫁人了,儿子倒是有些不听话了。一想着上回儿子主动替杏瑶求情,她就觉着不对劲了——再这么下去,保不准他这儿子会被杏瑶勾住了魂。可在儿子的妻妾之中,就属这杏瑶生得最年轻貌美讨人喜欢,她若是男人,也宁愿去杏瑶那儿不愿去宁氏那里瞧她那张老实本分的脸。 不过—— 只要这杏瑶怀不上孩子,那她也就稍稍松懈些。没有子嗣,日后也闹不出什么花样来,而且她对儿子也是有信心的,不是那种被美色所迷的人,且看接下来如何罢。 这段日子,杏瑶同萧瑭的关系倒是好了许多,两人浓情蜜意的,倒是颇有一种小夫妻的感觉。只是杏瑶也有自知之明,她不过是个小小的妾室,要认清自己的身份才行。她听阿皎生来个闺女,也替她感到开心。她和阿皎是好姐妹,本该去看看才是,只是如今寄堂轩乱糟糟的,她再过几日再去看看也行。 杏瑶练着字,瞧着宣纸上工工整整的字,抿唇一笑,颇为满意。 上回三公子知道她在练字之后,特意将他自己以前写的字给了她,让她照着上面的临摹。那会儿她心里很喜欢,曾经最不喜欢做的事儿,就是因为这个最喜欢的人,而让她产生了乐趣。 只是她心里最大的心愿还是早些有个孩子。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有些失望。 杏瑶抬眼看着窗外,见天气不错,这才出去走走。三公子不来的时候,她这地方就安静,起初她还能适应,如今却觉得没他的时候度日如年。她最开心的时候,就是看见他过来,然后抱着她耳鬓厮磨,两人一起做亲密的事情。 她瞧着池间绽放的粉嫩荷花,心情也好了些,定定的站着看了一会儿,这才转身打算回去。 隔着树丛,正有两个身穿绿色衣裙、梳着双垂髻的丫鬟说说笑笑走着。杏瑶瞧着那两个丫鬟,就想到了当初她和阿皎,如今想起来,那些画面历历在目,可两人的身份却大不相同了——她如愿跟了三公子,而阿皎是个有福气的,当上了世子夫人,还生下了孩子。 杏瑶翘了翘唇角,有些怀念。 她微微垂头,听着那两个丫鬟聊着天儿。 “你说说,咱们的容貌也不错,怎么就没有世子夫人那般的运气呢?” 另一个则笑道:“你以为每个人都能飞上枝头,我看呐,若是像杏瑶那般成为三公子的妾室,才是咱们可以努力的目标。” “三公子的妾室有什么好?”那丫鬟停了脚步,将声音压低了一些,“你恐怕还不知道吧,这三公子面上看着挺宠着杏瑶的,可这国公府谁人不知,三公子是最孝顺的。我上回听陆姨娘身边的茗儿说,自打杏瑶当上了三公子的妾室之后,就专程让大夫开了药方,在杏瑶平日的茶水里加些药物,让她没法怀孕。” “三公子这么喜欢杏瑶,舍得吗?” “有什么舍不得的,难不成三公子还能为了一个小小的妾室和陆姨娘闹?我听说那药物药劲儿大,如今服用了差不多一年了,若是不再用药,恐怕这杏瑶也怀不上孩子。这没法怀孕的妾室,三公子自然只管宠着就行。再说那杏瑶的容貌身段都是一流的,在榻上哪个男人不喜欢啊……”说道最后,倒是一面说着一面笑着了。 杏瑶愣愣站着,一字一句听得格外的清楚。陆姨娘虽然不喜欢她,可的确经常送一些姑娘家喜欢喝的花茶来。她平日里几乎每天都要喝上几杯,就算她不吩咐,只要她渴了,屋里的丫鬟给她准备的也是这个花茶。 只是她不知道,这茶水竟然是这等用处。 她是妾室,若不想让她怀上孩子,只管一开始就给她喝避子汤,为何要让她以为——三公子是愿意让她给他生孩子的。 杏瑶颤着手摸着自己的肚子,念着这些日子她同三公子的缠绵。 她在想—— 若是没有那茶水,如今她肚子里是不是已经有他的孩子了? 杏瑶忍不住,蹲下身子就嚎啕大哭了起来。 · 知知满月的时候,靖国公府宾客盈门,不知道有多热闹。不过这宾客之中,来头最大的当属当今的沈皇后沈妩。 沈妩抱着自己的儿子,身后又领着一双儿女,就这么来看阿皎和她的闺女了。 沈妩原先担心,自己这回生了个儿子,若是阿皎也生了个儿子,那就结不成亲家了。不过她一听说阿皎生得是个宝贝闺女,立马就心花怒放了。 闺女好,闺女好啊。她家里的那位,就喜欢闺女。 阿皎见沈妩抱着二皇子来了,自是欢迎。这二皇子比知知大半岁,生得白白嫩嫩的,而且还是个爱笑的,同太子殿下傅晔的性子完全不一样。 沈妩也道:“刚开始我还怕阿昭的性子和阿晔一样,没想到却是个活泼好动的,也让我放心了。” 阿皎没说话,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穿着一身墨绿色锦袍板着小脸的太子殿下傅晔,心道:皇后娘娘是有多嫌弃太子殿下的性子啊。 正说着,沈妩怀里的二皇子咿咿呀呀的叫了起来,还手舞足蹈的,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炯炯有神的,生得亦是一副讨人喜欢的好相貌,只不过眼下嘴角还淌着晶莹的口水。 沈妩笑道:“阿昭这是喜欢知知这个妹妹呢。”她侧过头看着自己的儿子,柔声道,“娘亲说的对不对啊。” 二皇子嗷嗷的叫了起来,口水流得也更欢了。 沈妩替儿子擦着口水,道:“好好好,你别急,我知道你喜欢妹妹。” 喜欢自己的闺女,阿皎这个当娘亲的也开心呐。她瞧了一眼可爱的二皇子,又低头看着自己怀里肉嘟嘟的女儿,此刻正安安静静的,相当乖巧。 宵宵公主也围了上来,嚷着要看小妹妹。 她声音稚嫩,眨巴着大眼睛道:“妹妹好乖呢,真可爱。”说着还俯身在知知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 沈妩觉着目下知知虽然还小,可瞧这副小模样,日后肯定出落的亭亭玉立。她的阿昭这么喜欢小知知,日后肯定也隔三差五同知知玩,这么一来二去,便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了。 沈妩心里那个美啊,儿子出生半年多,她连儿媳妇都相好了。 女儿围着知知,二儿子一双眼睛也看着知知,嘴里欢乐的嚷嚷着。沈妩这会儿才想起自己的大儿子来,忙对着傅晔道:“今日来看知知妹妹,你站这么远做什么?来,过来瞧瞧。” 傅晔年幼老成,却最听娘亲的话,方才宵宵说了半天,他都没有过去,如今沈妩一句话,便乖巧的走过去看小妹妹了。 傅晔低头看着襁褓之中的小婴儿,见她一双眼睛眯得只剩下缝了,脸上也是肉呼呼的,这模样让他想起了弟弟刚出生时候的样子。嗯,也是这样,丑丑的,不过长得没她这么胖。 见儿子难得看得认真,沈妩来了兴致,眼睛亮亮的,“怎么样?妹妹是不是很可爱?”这么可爱,她看着心都化了。 傅晔小脸没什么表情,半晌才淡淡开口道:“太胖了。” 像个肉包子似得。 这话一落,阿皎怀里原是安静乖巧的知知顿时“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78|76. · 见知知哭了,原本咿咿呀呀流着口水一脸欢喜看着小妹妹的二皇子殿下傅昭也嚎啕大哭了起来。一时屋子里尽是两个小家伙的哭闹声,这般突兀,害得阿皎都有些手足无措了。 阿皎瞧着哭得撕心裂肺的女儿,见她一张小脸都红彤彤的,不禁心疼了起来,心里却道:这小家伙难不成还听得懂太子殿下的话?不过之后她却有些无奈,当真是个爱美的,想来日后长大了,肯定是个喜欢打扮的小姑娘。 阿皎抱着女儿哄着,见她哭闹不停,便让画眉去叫奶娘。二皇子见知知有奶喝,哭得更大声了。只是今日出门,沈妩走得太过临时没有带上奶娘,她想自己喂的,可一想到宫里那位霸道的夫君,也就作罢。阿皎瞧着,便干脆让画屏抱着二皇子进去,同知知一块儿喝奶。 听着里头小家伙们不哭不闹了,外面阿皎和沈妩才如释重负。 宵宵扭过头看着自家弟弟,一本正经的斥责道:“是弟弟把知知和阿昭弄哭了。” 傅晔面无表情,相当淡定。 不过到底是个八岁的小男娃,方才知知一下子就哭了起来,的确将他吓了一跳,心里想着:这肉包子哭起来还真大声。傅晔是个喜欢安静的,最不喜欢吵吵闹闹,平日里见弟弟一哭,非但不去哄,还皱起眉头立马走得远远的。 沈妩有些不大好意思,自己这个儿子,平日里虽然话少,却也不是这般不会说话的,今日也不知怎么着,还嫌弃知知胖了起来。这知知的确生得肉嘟嘟的,不过却是可爱的紧,她这个儿子真当是个不识货的,日后这知知肯定是个大美人呐,顺利的话,说不准就是他的弟媳妇儿了。 沈妩对着阿皎道:“阿晔的话,你可别放在心上。小孩子小时候生得胖乎乎的这才可爱,你看阿晔,瞧着现在是不胖,小时候那也是肉呼呼的,同知知差不多。” 知道皇后娘娘是在给太子殿下善后,阿皎也就笑了笑。 她瞧着这位太子殿下,如今不过便八岁,却是沉稳,不过这张俊朗的小脸上的确还有些婴儿肥,小小年纪就生得这般俊,长大之后这容貌自然不会输给他的爹爹大齐景和帝傅湛。 外头聊了一会儿,画眉画屏便抱着知知和二皇子出来了。 知知吃饱了就不哭了,安安静静的;二皇子却是个活泼的,一吃饱就挥舞着小胖手,歪着小脑袋冲着知知咿咿呀呀打招呼。知知没理他,睡得舒坦着呢,只不过二皇子声音大一些的时候,知知的小眉头才蹙了起来,然后嘟着小嘴咂咂嘴巴。 阿皎抱着女儿,拿出帕子给女儿擦了擦嘴,而后才看着二皇子道:“二皇子殿下可真精神。” 沈妩笑笑:“可不是吗?阿昭同阿晔和宵宵比起来,那是活泼太多了,也不晓得长大之后是不是这个性子,一点儿都不像我和傅湛,太活泼了些。”沈妩想着,这儿子这般活跃,模样生得也这般俊俏,兴许日后是个风流花心的主。嗳,这可不行,小小年纪就骗小姑娘的话,那她和傅湛肯定不会饶了他的。 “咿咿咿,咿咿咿……”二皇子咧着嘴,露出粉嫩的牙床,乌溜溜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阿皎怀里的知知。 沈妩道:“你瞧阿昭这么喜欢知知,以后咱们要经常串串门才成。傅湛不大喜欢我出宫,下回你带着知知来宫里找我,让两个孩子一块儿玩玩,你说好不好?” 阿皎也喜欢这个活泼可爱的二皇子啊,她连连点头道:“嗯。下回一定带着知知来看二皇子。” “还有我还有我。”梳着齐刘海和精致的小辫子的宵宵公主也嚷嚷着,她伸手摸了摸知知的小手,道,“我喜欢知知表妹,我是大表姐,我可以保护她。” 沈妩摸了摸女儿的小脑袋道:“咱们宵宵长大了,还能保护妹妹了。” 宵宵嘿嘿笑了笑,临走之前又在知知的脸上亲了一口。 沈妩走后,阿皎才忍不住低头细细打量着自己的闺女,虽方才太子殿下不过一句童言无忌,可她的确觉着知知生得肉嘟嘟的,若是日后再胖起来,那可就不好看了。小姑娘家嘛,自然是纤细娇小些才好看,幼时兴许还好一些,可若是长大之后瘦不下来,那可就麻烦了。 萧珩回来的时候,看见妻子有些愁眉不展的,这才坐过去问了问。 阿皎抬眼看着萧珩,道:“世子爷,你说知知是不是胖了些?” 胖吗?萧珩瞧着襁褓之中睡得香甜的闺女,越看越觉得这闺女这副小模样生得太可爱。萧珩道:“方才岳母大人不是说了吗?知知像你,你小时候个头也挺大的,如今不也是娇娇小小的一个。” 听着萧珩的称呼,阿皎心里有些暖暖的。他虽是个男人,却是细心的,察觉到她对家人的变化,嘴上没说什么话,却是默默支持她的。 阿皎道:“若当真是这样就好了。今日太子殿下嫌咱们知知太胖了,都怪我怀孕的时候补得太过,如今我自个儿虽然没怎么胖,可都胖到知知的身上去了。”阿皎摸着女儿肉呼呼软嫩嫩的小手。 萧珩蹙起了眉头。 阿皎又道:“不过,二皇子殿下倒是挺喜欢咱们知知的。” “是吗?”萧珩的脸色好了一些。他女儿这般可爱,自该人人都喜欢的。他伸手拥住了妻儿,这才夸奖道,“这二皇子虽然年幼,却是个有眼力劲儿的。” 阿皎也赞同,十分喜欢二皇子。 · 沈妩同几个儿女一道上了马车,怀里抱着小的,这才对着傅晔道:“若是下回你再这般说你知知表妹,我可要生气了。”当娘亲的,最受不得别人说自己的孩子,况且她可喜欢知知了。 傅晔素来听沈妩的话,此番也不过“哦”了一声。 沈妩继续教导道:“日后你们同知知还要一块儿玩,你是哥哥,要护着弟弟妹妹,什么事情都要让着他们,哪有惹他们哭的道理?下回知知来宫里玩儿,你记得要好好招待人家,不许欺负她,可记得了?” 傅晔点点头,表示记得了。 沈妩这才满意。 她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年纪小,可说过的话一贯算数,不想宵宵是个小滑头,尽跟着她爹爹学哄人的招数。宫里没什么孩子,她一直觉着宵宵和阿晔过得有些孤单,亏得她五姐姐经常领着一双儿女来宫里玩,如今又添了一个知知,她自然也欢迎知知来宫里同她这几个孩子一块玩。况且她心里就打算好了,让知知当她的儿媳妇,若是自小就能培养感情,那以后这门亲事也就水到渠成了。 沈妩看着怀里的傅昭,摸着他的小手道:“很喜欢知知妹妹,对吧?等你长大了,娘亲让知知给你当媳妇儿好不好。” 傅昭:“咿咿咿,啊呀呀呀……” 傅晔见弟弟又流口水了,眼神有些嫌弃。 · 阿皎出了月子之后,萧珩顿时也变得精神奕奕了起来。夫妻二人许久没有好好亲热过,这会儿妻子出月子好些天了,萧珩也没必要再憋着了。 晚上的时候,萧珩特意早早的让奶娘将闺女抱走。 阿皎沐浴完之后,没看见女儿,却见萧珩幽幽的眼神,顿时有些明白了。她知道这段日子亏欠他,他那方面也有需求,若是平常的男子,肯定是添个通房,才不会硬忍着睡在她身边。 阿皎知道萧珩疼女儿,对他自然也放心,这会儿没有问女儿,只径直坐到他的身边。 萧珩连话都不愿多说,抱起妻子就把人压到了榻上。憋了这么久,他自然是急了。阿皎心里有些好笑,被他这副模样给逗着了。她伸手摸了他的脸,然后抬脸在他的唇上亲了一口。 萧珩早就动起手来,握着一处熟稔的揉捏按压。妻子生了孩子,原是纤细的身子也多了几分丰盈,这小脸也圆润了一些,抱起来更是舒坦了。萧珩手上的动作未停,只俯身亲着妻子的小嘴儿,吃着她嘴里的甜味。萧珩觉得这一次简直比洞房花烛夜还要激动,激动到他差点就摸不到门路了。 那一下下强而有力的挺|入,让阿皎清清楚楚的感觉到,这个男人压抑了多久。 阿皎身子娇,行了三回之后就软趴趴靠在自家夫君的怀里,额间的发丝也湿哒哒的粘着脸颊,殷红的小嘴微微张着,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因是夏末,两人黏在一起便有些热,况且身边还躺着一个大火炉。阿皎见他还精神抖擞,不禁有些慌了,哑着嗓子道:“世子爷,咱们歇息吧。”她明日还要照顾女儿了,而且他也是要上早朝的人呐。如今这都三更天儿了,可不能再胡闹了。 萧珩也没有再折腾,只要了水,抱着妻子共浴。 不过到底是禁不起诱|惑,萧珩很是没有原则的在浴桶中又要了一回。阿皎靠在他的胸膛之上,看着这净室溅出的满地的水,羞得小脸滚烫,直接埋在萧珩的怀里不敢出来了。萧珩笑笑,搂着妻子出来,伺候她擦拭更衣之后,这才美美的抱着妻子睡觉。 翌日阿皎睡得很迟才起来。萧珩已经去上早朝了。想起昨日萧珩的热情似火,阿皎就觉得害羞。她捏着被褥红着脸傻笑了一会儿,这才起身。 阿皎换衣裳的时候,这布料蹭着自己胸前这两团,忍不住“嘶”了一声。她低头一眼,见原是白嫩的地方此刻都是红痕,这上头还有些肿了。阿皎有些发臊,忙穿好衣裳不去多想,可心里却暗暗下定了注意:今晚不许世子爷再胡闹了。 抱了一会儿知知之后,阿皎便听画眉提起来,说是杏瑶生病了。 这些日子她忙着照顾知知的事儿,倒是许久没有见过杏瑶了。 如此,阿皎也就放下女儿,去了杏瑶那边瞧瞧。 阿皎见到杏瑶的时候,见她一张小脸苍白如纸,整个人瞧着都瘦了一大圈。她是知道三公子宠杏瑶的,原以为杏瑶该被养得白白胖胖才是,未料竟是这副模样。 阿皎让丫鬟们退下,坐在杏瑶榻边的绣墩上,这才问道:“你同三公子到底怎么了?”在她的印象里,三公子是个温润如玉之人,杏瑶这个妾室,按理说他也该好好待她才是,怎么目下竟成了这副模样。 杏瑶原是个活泼的,她生得娇俏美丽,像是绽放的迎春花一般,生机勃勃的。而眼下呢,整个人病恹恹的,哪有半分昔日的灵动?阿皎握着她的手,这夏日里,她的手都有些凉。她见杏瑶不肯说,这才道:“你还没见过知知吧,改明儿我待她给你瞧瞧。” 杏瑶倒是开了口,“我正生着病呢,你带她来做什么?待我病好了,才瞧瞧知知也成。” 小孩子最是容易生病,这一点阿皎也是明白的,见杏瑶如是说着,也就点了点头。她没有再继续问,只瞧着杏瑶,心里陡然生出几分担忧来。杏瑶这么喜欢三公子,如今定是同三公子发生了什么事儿,这才病了。只是她不肯说,她也不好多问。 阿皎道:“若有什么事儿,只管告诉我。咱们是好姐妹,有什么事儿你不同我说,还能同谁说?” 杏瑶听了,抬眸看着阿皎。 她一双眼睛本是很有神采的,眼下却是黯淡无光,好似明珠蒙尘一般。她见阿皎如今生了女儿,身子也比往昔丰盈了一些,脸上红扑扑的,一看便知她是幸福的。也是,世子爷这么宠她,如今她又当了娘亲,正是最幸福的时候。她突然有些羡慕她,若她是三公子的妻子,而不是她的妾室,她就可以像阿皎一样,给三公子生个宝贝女儿。 只是她明白,她这辈子都不可能给三公子生女儿。 杏瑶道:“也没什么事,只是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变了。”她敛了睫,唇色有些发白,喃喃道,“之前我以为,只要能跟在三公子身边,我就知足了。可眼下达成心愿了,自己的心里却是空荡荡,像是怎么都填不满似的。” 这一点阿皎明白,没有女人不想名正言顺当自己喜欢的男人的妻子,可是三公子是个有妻儿的,她最多就如眼下这般,成为三公子的妾室。阿皎没法子。她同宁氏虽然没有怎么接触,可偶然碰过几回,也只宁氏是个知书达理、大方得体的贤妻,不然也不可能让陆姨娘满意。 阿皎思忖半晌,翕唇道:“杏瑶,这些事情,之前你就应该想明白的。”她见杏瑶神色木木,心里忽然有了打算。她眼睛亮亮的,执起她的手道,“若是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三公子是个明事理的,若是我出面求他一个人情,兴许能放你出府。你年纪还小,换个地方好好生活,嫁人生子,好不好?” 她宁可杏瑶嫁一个普通的男子,夫妻二人过着甜蜜平淡的生活,也不愿她再这么待在靖国公府。她这般的性子,如此喜欢三公子,不可能甘心情愿当一个妾室。 杏瑶想都没想就摇了头,“你别说了,我不可能离开三公子的。”她喜欢他,就算他不让她给他生孩子,她照样喜欢他。她知道自己兴许有些犯贱,可那又怎么样呢?喜欢一个人,贱就贱了。她尝到了下场,却还是不想回头。 知她对三公子的爱慕极深,阿皎没有想过这么容易就劝动她,只安抚道:“我今日同你提提,就是为你留了一条后路。以前咱们都是丫鬟,有些事情身不由己只能忍着,可如今我们不一样了,不用再忍下去。杏瑶,不管你做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会支持你。只是你要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无论发生什么,都要保重自己的身体。” 年轻的小姑娘,什么都输得起,只要肯改变心意,换一条路走,她照样能活得幸福快乐。 杏瑶弯唇笑了笑,“嗯。我记下了。” 陪着杏瑶说了一会儿话之后,阿皎便起身出去。走到院子里的时候,恰好瞧见萧瑭过来了。自打阿皎怀孕之后,就极少走动,如今出现在这里,的确让萧瑭有些吃惊。 萧瑭知道她同杏瑶的关系,只微微颔首,唤了一声“大嫂”。 阿皎本不该同他多说话的,可今日瞧着杏瑶的样子,她实在是放心不下。阿皎斟酌片刻,才对着萧瑭道:“杏瑶是个苦命的姑娘,可她对你是一片真心的,希望你好好珍惜她。”她顿了顿,又道,“若你珍惜不了,就放她走,可以吗?” 放她走?她是他的人,她若是要走,去哪里? 更重要的是——是杏瑶自己要走吗? 萧瑭没有应下,只淡淡道:“大嫂放心,我会好好待她的。”语罢,便是行了里,阔步走了进去。 阿皎侧过头,看着萧瑭进了屋子,一时倒有些恍惚。她知道三公子的品性端良,有些事情全是因为是个孝顺儿子。只是如今看着杏瑶这般,她实在很难对他不产生任何怨恨。可是如果换做她和世子爷,恐怕她也会和杏瑶一样,舍不得吧。 说到底,她只是比杏瑶幸运了一些。 阿皎叹了一口气,不再去想这些事儿,只看杏瑶自个儿的造化。不过站在她的立场,她还是希望杏瑶能出去,好好成亲嫁人,正正当当的当一个妻子。 阿皎回了寄堂轩,正听着女儿的哭闹声。她立刻跨门而入,从奶娘的手里接过知知。 知知被她抱在怀里,立刻就不哭不闹了,原是眯着的眼睛也慢慢张了开来。阿皎瞧着女儿黑溜溜的大眼睛,顿时心头一暖,抱着女儿的手也紧了一些。 她和世子爷能走到今日,也是不容易。 · 知知三个月的时候,阿皎抱着她进了宫看望沈皇后和二皇子、宵宵公主,以及太子殿下。 上回这皇后娘娘在知知满月的时候带着几个孩子过来看知知,就说着让她经常进宫走动走动。阿皎念着知知还小,没有抱着知知出门。这些日子,宫里又派人来催了。 阿皎这才没了办法,只得带着女儿进了宫。 已经满三个月的知知模样也比刚出生那会儿水嫩了一些,瞧着粉粉嫩嫩,玉雪可爱。阿皎之前还担心兰氏心里只盼着孙儿,可这几个月,她这婆婆对孙女的疼爱,她看得是最清楚了。婆媳间有了这个小家伙,关系也比之前亲近了一些,让阿皎在靖国公府的日子也过得越发自在了。 阿皎瞧着怀里又在睡觉的女儿,便轻轻摸着她的小手,喃喃道:“这般爱睡,若是太子殿下瞧见了,定说你是只又懒又胖的小猪呢。” 原先阿皎担心女儿日后会变成胖姑娘,可这些天儿,世子爷一直在她耳边灌输着“姑娘家胖一些才可爱”的想法,也令阿皎的观念有所改变了。她的知知模样生得这般好看,若是胖了,也肯定是最美的小胖妞。 “胖知知。”阿皎在女儿的脸上亲了一口。 知知睁开了眼睛,水灵灵的眸子看着自家娘亲,然后咿咿呀呀的笑了起来,瞧着好不可爱。 到了宫殿之内,宵宵公主立刻围上来看妹妹。 阿皎欲行礼,沈妩却是赶紧把人扶住,对着阿皎道:“都是一家人,行什么礼啊。来,让我看看知知。”沈妩瞧着,“唷”了一声,之后才道,“知知生得越来越可爱了。” 这话的确不是夸的,这知知又白又嫩,一双眼睛跟个黑玛瑙似得,水润润,亮晶晶的,看得人心都化了。 真是可爱的小女娃。 女儿被夸了,阿皎笑笑,看着正在罗汉床上爬着的二皇子。二皇子已经九个多月大了,这会儿爬来爬起,瞧着不知有多活跃。 “来,让阿昭和知知玩。” 阿皎应了声,抱着女儿走到罗汉床边,见二皇子冲着她笑,这小模样真是讨人喜欢。她知道二皇子喜欢她女儿,这会儿也干脆把女儿放在了罗汉床上。 知知白嫩嫩的小手握成拳头置于嘴边,含着拇指真舒服的躺着。一旁的二皇子见着知知,仿佛还认得似的,围在知知的身边爬来爬起,咿呀咿呀的欢呼着。除了长大一些,这流口水的毛病似乎还没怎么改呢。 阿皎同沈妩瞧着甚是欢喜。 今日阿皎难得进宫,沈妩打算好好招待她,便想着同她一道去御花园走走。阿皎正打算去抱女儿,却听沈妩道:“你让知知同阿昭玩一会儿吧,我这儿有蒋嬷嬷在,你放心好了。” “还有我,我也会照顾妹妹的。”一旁的宵宵公主举了手,而后看了身边的傅晔道,“弟弟也是,咱们一起照顾知知和阿昭。”宵宵这般的年纪,最喜欢当大姐姐照顾弟弟妹妹。 有蒋嬷嬷在,阿皎自然也放心了,遂跟着沈妩一道出去走走。 宵宵爬上了罗汉床,同傅昭和宵宵一起玩。 傅晔却是蹙了蹙眉,只是不他念着上回娘亲对他的教导,心下也就多了几分耐心。他抬眼看着襁褓之中的肉包子,见她此刻睁大着眼睛,正看着自己。傅晔心想:这肉包子虽然胖,眼睛倒是挺大的。 宵宵虽然喜欢照顾弟弟妹妹,可到底是小孩子心性,她见平日里养得小猫儿跑了进来,便是急急下榻,追着小猫儿出去。 这可让一旁候着的蒋嬷嬷有些为难,上回宵宵公主追着猫儿不小心摔了一跤,可把皇上心疼的,这会儿人就这么跑出去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出事儿。只是皇后娘娘这宫里,宮婢素来就少,如今也不过就是站着两个。 可这宫殿里到底是有人,而宵宵公主那儿,可是没人跟着。 蒋嬷嬷想了想,目光落在了站在罗汉床边的太子殿下的身上,遂走了过去行礼道:“太子殿下,公主殿下这般出去,老奴不放心,太子殿下可否看着二皇子同知知姑娘,老奴这就去叫公主殿下回来。”她知道这太子殿下虽然年纪小,却是个懂事的,做事儿也稳妥。再说了,如今这两个孩子乖巧,殿内还有两个宮婢站着呢,想来也不会出什么事儿。 在这方面,傅晔没什么脾气。他一贯尊重蒋嬷嬷,自是点了点头。 蒋嬷嬷含笑,之后又吩咐了殿内的其他两个宮婢,这才出去追宵宵公主。 “咿咿咿,嗷嗷嗷……” “咿咿呀呀……” 傅晔站在一旁,看着自己的弟弟围着躺在中间的肉包子爬来爬去,一副稀罕的不得了的模样。他瞧着傅昭伸手摸着肉包子的小手,然后欢快的嚷嚷着。 傅晔蹙了蹙眉,之后想到了什么,面无表情的上了罗汉床。 罗汉床很大,傅昭正是喜欢爬的时候,这床专门让他在上头爬来爬去。 傅晔的小脸从始至终就没什么表情,他见弟弟又要摸肉包子的小手了,干脆拽起包着肉包子的襁褓,连带着里面的人,慢慢拖到另一边。知知原本是安安静静的,目下被慢慢拖着,觉着有些好玩,也就咧嘴露出了笑容,嘴里也欢快的哼哼着。 傅昭见哥哥把知知弄到边上去了,摸不到知知的小手,顿时就急了。他睁大眼睛愣了愣,然后又努力朝着知知爬了过去。 等到他要摸到知知的小手的时候,正欢喜着咧唇淌着口水,却见哥哥又把知知弄到了罗汉床的另一侧。 又摸不到了。 傅昭换了方向,继续朝着知知爬了过去。 待可怜的二皇子终于可以摸到知知的小脚的时候,却见傅晔再一次一脸淡定的把人弄到了另一侧。 傅昭爬不动了,急得哇哇大哭,口水流了满襟;傅晔瞧着,神色没怎么变化。傅昭见哭不管用,只红着眼流着口水巴巴的看着知知,委屈的撅了撅嘴,然后一双大眼睛瞧着罗汉穿上湿哒哒的痕迹。 傅晔也是愣了。 他顺着这水渍将目光落在了襁褓之中的肉包子上,见她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自己,许是觉得好看,这肉包子眼睛弯弯,似是在笑。他也回望着她,看了一会儿,肉包子就“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知知哭了,爬的累了的二皇子殿下也哭了。 傅晔一张小脸终于有了变化,不悦的皱起了眉头。 阿皎同沈妩回来的时候,正瞧着罗汉床上的二皇子没再爬了,只趴在上头一面流着口水,一面咿咿呀呀欢乐的不知道再说些什么。阿皎见女儿乖乖的躺着,面上柔柔的,然后坐到女儿的身边,把女儿抱了起来。 阿皎低头,朝着女儿身上看了一眼,这才笑吟吟对着一旁的蒋嬷嬷道:“多谢蒋嬷嬷,给知知换了尿布。” 蒋嬷嬷愣了愣,看向阿皎道:“老奴……没有给知知姑娘换过尿布啊。”   ☆、79|76 · 阿皎抱着知知上了回府的马车,低头看着怀里的女儿,见她咿咿呀呀的,正欢乐着呢。想着方才的事情,阿皎还是有些震惊,之后才调整了手臂姿势,让知知舒服些。 对上女儿乌溜溜水亮亮的大眼睛,阿皎这才捉着她的小手,柔声问道:“知知,喜欢太子殿下吗?” 知知:“咿咿咿,呀呀呀……” 阿皎笑了笑,觉得自己真是傻了。 知知不过三个月大呢。 她捏着女儿小小的手,又软又嫩,见她也轻轻回握着自己,不禁令她生出几分暖意。她亲了亲自己的宝贝女儿,心道:太子殿下对知知能有这份耐心,也是难得。 一回国公府,兰氏身边的芳洲姑姑便迎了上来。芳洲对丫鬟们一贯是表情淡淡的,可自打阿皎同兰氏婆媳关系融洽之后,对于阿皎这个世子夫人,也多了几分尊敬和亲近。她瞧阿皎终于回来了,这才道:“夫人可在寄堂轩等了许久了。” 兰氏把这个孙女当成心肝宝贝,每日都要过来看知知。偏生知知也是个乖巧的,旁的丫鬟一抱她,她就哭,就连芳洲抱过几回,没一回不是哭哭闹闹的。可在兰氏这个祖母面前便不一样,咿咿呀呀的撅着嘴吐着泡泡,还冲着兰氏笑。阿皎倒觉得是奇了怪了,小小年纪就知道讨长辈的欢心了,这一招可把兰氏和老太太治得服服帖帖的。 阿皎抱着女儿回屋,瞧着兰氏道:“娘。” 兰氏见宝贝孙女终于回来了,立马走了过来,低头看向阿皎怀里的孙女,伸手就去抱,“祖母的乖孙女,让祖母抱抱。”她小心翼翼的抱好孙女,低头亲了亲孙女粉嫩嫩的小脸颊,越看越欢喜。她这般的年纪,还未见过比孙女更讨人喜欢的小女娃呢。兰氏坐了下来,这才对着阿皎道,“今儿唐府来了人,说是缇姐儿怀上了。” 萧玉缇成亲的那一日,知知正好出生,目下已经过去三个月了。萧玉缇同唐慕礼本就是两小无猜极登对的一双璧人,这唐慕礼亦是个疼爱妻子的,成亲之后,小夫妻之间的感情好着呢。听到小姑子怀孕的消息,阿皎也为她感到高兴,对着兰氏道,“多久了?” 兰氏本就心情好,如今抱着孙女儿,越发是愉悦,她道:“说是已经两个月了。” 两个月了,那便是成亲一个月就怀上了。 阿皎叹道:“玉缇也是个有福的。” 可不是吗?这对小夫妻从小一起长大,唐慕礼打小就跟在萧玉缇的身后,围着她团团转,两个人从朦朦胧胧的青涩感情,到如今的喜结连理生儿育女,都是顺风顺水的,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阿皎也忍不住想女儿的事了。目下皇后娘娘这般喜欢知知,方才在御花园的时候,皇后娘娘还打趣儿说让知知当她的儿媳妇。虽说是玩笑话,可阿皎还是记在心里了。这二皇子日后也是个容貌俊俏身份尊贵的,若是同知知青梅竹马,长大后凑成一对,倒也是一桩好姻缘。最重要的是,有皇后娘娘这般婆婆,她女儿也不会受欺负。阿皎觉着自己想的有些远了,可女儿出生之后,她便一直想着女儿的将来。每一个当娘亲的,都希望自己的女儿这辈子都过得开开心心的。 知知同二皇子在一块儿的时候,的确很开心呢。 可是,这事儿最重要的是日后知知自个儿喜欢才是。 兰氏见阿皎当了娘亲之后,小小年纪便越发的稳重贤淑,性子低调,素来不惹事端,这般教出来的女儿,想来也是乖巧懂事的。她原想还觉着儿子娶了这么一个妻子是委屈了,如今想来,儿子还是有眼光的。兰氏道:“你是嫂嫂,又刚生了知知,下回同我一道去唐府瞧瞧缇姐儿,同她说说话。她这个性子毛毛躁躁的,也不晓得能不能当好娘亲。” “儿媳晓得了。”阿皎点点头。她这小姑子是个活泼俏皮的主,如今怀着孩子事事都要注意,于她而言定是件折磨人的事儿。她几乎可以想到她撅嘴烦恼的表情了。这孩子生下来之后,大抵才会长大一些。 晚上的时候,夫妻二人行事之后,阿皎才气喘吁吁趴在自家夫君的胸膛之上。她蹭着他的胸膛,虽然身子软绵绵的,却有些睡不着觉。 萧珩抚着妻子的长发,问道:“有心事?” 阿皎晓得夫君公务繁忙,自己的事情不该再让他烦心,可夫妻之间,最是应该互相信任,诉说烦恼的。她一双手臂环在他的腰上,启唇道:“世子爷,我担心杏瑶。” 上回她看了杏瑶之后,便隔三差五瞧瞧情况,见三公子对杏瑶好像十分上心,这病也渐渐好了。她听人说,三公子经常去杏瑶那里,连宁氏这个大方得体的妻子,都颇有微词了。按理说,三公子对杏瑶好,她该高兴才是。可她真心不愿杏瑶当妾室,眼下若陷得不深,兴许还来得及的。 萧珩扬了扬眉,示意阿皎继续说下去。 阿皎道:“之前我同世子爷说过,其实我当丫鬟的时候,一点儿都不想成为任何人的通房或者妾室,就算……就算那会儿我有些喜欢世子爷,我也明白,若是我喜欢世子爷,更加无法忍受自己是个妾室。世子爷,三公子对杏瑶虽然好,可我见杏瑶好像有些不大对劲,之前杏瑶病了这么久,也未见三公子关心过……” 这话一落,连萧珩都有些心虚,虽然都是上辈子的事情,可他还是记得很清楚。 萧珩道:“三弟眼下不是对杏瑶不错吗?”想来萧瑭对杏瑶也是上了心的,不然用不着这般宠着一个妾室。 阿皎却不满道:“做错的事儿,弥补之后,那之前犯得错就不是错了吗?”她有些生气,忍不住道,“我知道世子爷肯定要说,杏瑶只是个妾室而已,可是我同杏瑶亲如姐妹,我没法不偏心。我甚至想,与其让杏瑶待在三公子身边当个妾室,不如出府嫁人,安安生生过日子……” 萧珩拥着妻子的手臂一怔,这才望向她的眼睛,“知错就改,也不行吗?” 他问得小心翼翼,语气同平日截然不同,阿皎正恼火,自然也没有听出萧珩的异样,只如实回答道:“过而改之虽是好事,可没法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世子爷,你同三公子不一样,你待我一心一意,可三公子有妻有儿,不可能对杏瑶一心一意,就算做到了,对他的妻子也不公平。”她不明白,为何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却只能从一而终。男人和女人,在感情上,不是应该对等的吗?若是一个女人可以容忍自己的夫君纳妾,面上虽同意,那心里肯定是不乐意的。 萧珩下意识道:“我不会犯错。” 阿皎听了,这才莞尔一笑道:“这个我自然知道。” “嗯。”萧珩把妻子抱紧了一些,眉宇间有些忧愁。他想了想,然后蹭了蹭妻子的脸,低声道,“阿皎,亲亲我。” 这个男人…… 阿皎没法子,凑上去在他的唇上亲了一口,然后用哄知知那般的语气捏了捏萧珩的脸,道:“不早了,咱们睡吧。” 萧珩有些睡不着。 · 次日阿皎抱着知知去看杏瑶。 杏瑶的病一个多月前就好了,如今整个人瞧着都精神了,不过小脸还是没什么肉,下巴尖尖的,越发显得这眼睛大大的。她见着知知,顿时欢喜的不得了,忙从阿皎的怀里接过知知。 瞧着杏瑶这般欢喜,阿皎险些脱口而出让她生一个得了。可她明白,身为妾室,这孩子生不生,容不得她们自个儿做主。杏瑶的身子骨比她好,而且三公子来杏瑶这儿的次数也多,按理说应该怀上了才是。可目下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莫不是喝了避子汤?阿皎眉心一蹙,知道若是三公子要让杏瑶喝避子汤,杏瑶不可能不喝的。可她知道,杏瑶有多喜欢三公子,就多想为三公子生个孩子。 阿皎不提,只笑笑道:“我瞧着知知又胖了,你看看,这手臂跟个莲藕似得,一节一节肉嘟嘟的。” 杏瑶摸了摸,果真都是肉。 可她却喜欢,“咱们知知胖胖的,才可爱。你瞧瞧这大眼睛小鼻子,还有这粉嫩嫩的小嘴儿,我看日后知知长大了,比你这个当娘亲的还要好看。” 阿皎心道:在她的眼里,知知本就是最美的小女娃了。 杏瑶的确很喜欢知知,她瞧着知知张着嘴咿咿呀呀同她说着话,小手也捏着小拳头,一双小腿更是有劲儿,蹬来蹬去的。这是阿皎的女儿。阿皎与她一般年纪,却已经有了一个这么可爱的闺女了。 杏瑶小心翼翼的摸了摸知知的脸,见她冲着自己笑,顿时觉着眼眶湿湿的。 真是可爱。 抱了一会儿,杏瑶才将知知递给阿皎。阿皎抱着女儿哄着,而后对着杏瑶道,“这是我命人给你炖的鸡汤,你身子刚好不久,瞧着瘦成什么样了,该好好补补才是。” 杏瑶也不客气,虽然这些日子她的胃口不佳,可这是阿皎的一番心意。 她拿过勺子,揭开盅盖,闻着这热腾腾香喷喷的鸡汤,这才弯了弯唇。 偌大的靖国公府,也唯有阿皎才这般念着自己、心疼自己。 杏瑶垂着眼,险些落泪。 杏瑶舀了一勺尝了尝,这鸡汤鲜美,可她却居然察觉到一阵恶心。这反应来得实在是太快,杏瑶一蹙眉,忙放下勺子,将脑袋转到一边干呕了起来。   ☆、80|第080章 :贪恋 · 阿皎是过来人,一见杏瑶这般的反应,心下也有了几分笃定。她忙命人请来了大夫,大夫把完脉之后,才道杏瑶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只不过身子有些虚,需好好补补。 杏瑶虽是大大咧咧的性子,可这种事情身边的丫鬟没有一丝察觉,倒也是疏忽了。 杏瑶则是震惊不已。这段日子她身子不大好,每个月的小日子也来得不准。她压根儿没想到这份上去,她以为……她以为自己这辈子都怀不上孩子了。杏瑶还是不敢相信,冲着大夫又问了一遍。 阿皎见杏瑶这副样子,顿觉好笑,道,“这种事情错不了。你呀,就好好养身子,到时候生个白白胖胖的小娃娃。” 白白胖胖的小娃娃?杏瑶颤着手覆在自己的小腹上,还是有些恍惚。她是一个不称职的娘亲,这孩子悄悄的来了这么久,她居然都没有察觉到。可是她为什么会有孩子?那茶水里不是放了避孕的药物吗? 阿皎对着杏瑶叮嘱了一番,杏瑶压根儿就没怎么听进去。 直到丫鬟去禀告了萧瑭。 阿皎见萧瑭急匆匆的赶来,便知如今杏瑶有了孩子,两人肯定有许多话要说。她原先不愿杏瑶待在萧瑭的身边,可如今有了孩子却不一样。不管怎么说,杏瑶也总算是有了依仗。若是个儿子,以后杏瑶的日子也会过得好一些。 阿皎抱着知知遂自己的丫鬟一道出去,留下他们两人说话。 杏瑶双手攥着身下的褥子,一时不知该怎么开口。自打上回她晓得自己一直在服用避孕的药物之后,她对三公子也不向起初那般痴迷。她是喜欢他的,可是一想到他一面同她温柔缠绵,一面狠着心让她生不出孩子,她就没发当做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他是知道的,自己多想替他生个孩子,不管是男娃还是女娃。 杏瑶抚上自己的小腹,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颤,这才目光警惕的看着萧瑭。 萧瑭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本是欢喜的,目下瞧着她这反应,倒是敛起了眉。他走了过去坐到她的榻边,却见榻上之人的身子往后缩了缩。 萧瑭揽过她的肩头,“杏瑶?” 杏瑶咬了咬下唇,一张小脸煞白,深吸一口气才对上了萧瑭的眼睛,“三公子,奴婢想生下这个孩子……”她是真的好想,今日瞧见那般可爱的知知,她也想有这么一个可爱的女儿。她是妾室,日后色衰爱弛,三公子不可能经常来她这儿,可有了孩子却不一样。她有了孩子,就有了依靠,在这靖国公府,也能偏安一隅,平平淡淡的过日子。 萧瑭愣了愣,“我何时不不让你生了?” 他知道母亲不肯让杏瑶为自己孕育子嗣,可上回他见她一副憔悴娇弱的模样,便想着:若是她有个孩子,兴许会过得开心一些。他知道大嫂同她的关系好,若是有朝一日,她晓得自己让她一直服用药物不许她生孩子,饶是她再喜欢自己,恐怕也会心灰意冷。每回两人行事的时候,她都格外的卖力,他知道她一心想要个孩子。不是想着母凭子贵,而是简简单单的,想要一个和他一起的孩子。 起初他只当她是个普通妾室,喜欢她的年轻貌美,喜欢她在榻上与他的契合,可她活泼俏皮,对他满腔爱意,正是最娇美的时候。他也是个普通男子,无法不对她产生怜惜和爱意。 那日大嫂同他说放杏瑶走,他心里的第一个反应是不肯。 她是他的人,哪里也不许去。 兴许给她一个孩子,就能捆住她的一辈子。 萧瑭见她神色异常,又知她目下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语气也稍稍柔和了一些。他把人搂在怀里,伸手抚了抚她额前的鬓发,启唇道,“安心养身子,好好把这孩子生下来,不管是男是女,我都会疼爱它。” 杏瑶显然没想到萧瑭会这般说,她以为这个孩子不过是偶然,陆氏不愿她生孩子,三公子这个孝顺儿子,肯定也听母亲的话。可目下她怀上了,教她如何割舍?她就是拼了命,也不许这个孩子离开自己。她方才那一刹那,便在想,若是三公子让她舍弃这个孩子,她会如何抉择?这事儿放在以前,她为了三公子,什么都愿意做,可怀了孩子之后却不一样,她知这个孩子于她而言意味着什么。 杏瑶攥着的手一松,觉着自己顿时如释重负,可下一刻,泪珠子就忍不住落了下来。她并不是一个爱哭的姑娘,之前同阿皎在一块的时候,还是她护着阿皎的,而目下,倒是觉得阿皎像个姐姐似得照顾自己,而她却变得软弱了。 萧瑭俯身亲了亲她的眼,轻笑道:“都快要当娘亲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似的。” 杏瑶抬眼,对上萧瑭的眼,“三公子打算如何同陆姨娘说?” 萧瑭道:“我膝下不过一双儿女,如今你怀了孩子,母亲自然是欢喜还来不及。” 这话杏瑶不信。 萧瑭见她定定的看着自己,便知她是个聪明的姑娘,他执起她的手,说道,“我知道先前待你有些忽冷忽热,我心里也斟酌过,究竟该如何待你才好。上回我来看你,恰好瞧见大嫂从你房间出来,她同我说好生待你,若是做不到,就干脆放你走……” “三公子,我……” “我晓得你不会。”萧瑭亲了亲她的小嘴,“头一日我就感觉到,你爱我爱的要命,是不是?” 这话令杏瑶小脸顿时绯红一片,三公子的确说的没错,她爱他爱得要命,怎么可能舍得离开他?他是她心心念念的男子,可如今在他身边的,她就能感觉到,其实他也是个普通的男人。他也有脾气,有讨人厌的地方,可偏生她还是爱他。 她有些瞧不起自己,可偏偏贪恋他此刻的柔情。 杏瑶将脑袋埋进他的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之后才小声道,“三公子,今日别走,好不好?”她想一家三口,好好待在一块儿。 “嗯。”萧瑭摁住她的小脑袋,用力的把她抱住,只觉得她又瘦了一些。 · 杏瑶有了身孕,阿皎有些担心陆氏。萧珩则安慰道:“三弟虽然孝顺,却也不是愚孝,如今默许杏瑶怀上孩子,自然有能力护着他们母子。” 听了萧珩的话,阿皎心头的忧虑才减少一些。 她将刚做好的袍子给萧珩穿上,细细打量一番,觉着这袍子合身,这才露出满意的微笑。她将袍子脱了下来工工整整的叠好,然后打开黄梨木衣柜,将袍子放了进去。 男人自身后将她搂住,双手缠在她的胸下,柔软的唇亲着她的侧脸。 阿皎有些痒,对着萧珩道:“今日别胡闹了,成不成?”自打她出了月子之后,这人就像是喂不饱的,一缠着她就喜欢同她做那事儿,起初她心存亏欠,自是允了,可之后他却是变本加厉没完没了。这样她晚上睡得也不安生。而且他恐怕是尝过了她怀孕之后的难捱的滋味儿,每回都故意不弄到里面,生怕她短时间内又怀上了孩子。 见身后之人不说话,阿皎转过去踮起脚尖搂着他的脖子,见他俊朗神色淡淡,眉峰清冷,遂哄道,“又闹脾气,怎么比知知还不懂事儿?” 萧珩咬住妻子的双唇,一把将人扛了起来,直接扔到了榻上。 身下是铺的柔软的被褥,况且放下去的时候,那力道明显温柔了一些。阿皎还没反应过来了,她那不懂事儿的夫君就压了上来。萧珩是个坏胚子,晓得她的弱点在何处,寻找了之后便使着坏,最后非得让她求他才成。阿皎不知寻常夫妻之间是否也是这样的,可她觉得嫁给世子爷之后,每一日都过得很幸福。 以前她只喜欢他,如今两人孕育了一个女儿,她似乎也明白了如何去爱一个人。 再一次的时候,阿皎才连连求饶道:“明日我还要陪娘一道去看玉缇呢……”若是明日她无精打采的,娘是个过来人,肯定是知道的。阿皎这会儿是无论如何都不想让萧珩得逞了,忙紧紧抱着他软声软语的求饶。 最后萧珩自然是饶了她这一回。 · 陆氏知道杏瑶有孕的消息,顿时才有了警觉。 她以为她这儿子不过是稍稍宠爱这个妾室罢了,未料他却违背自己的意思。那茶水杏瑶日日喝着,她最是清楚不过,如今要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让杏瑶避开这药物怀上孩子,也唯有她这个儿子。 陆氏没有多想,神色淡淡的看着怀里安睡的女儿,摸了一下她娇嫩的小脸蛋,这才对着身边的丫鬟道,“送碗汤药去听杏居。” 她顿了顿,又道,“务必亲眼看着她喝下。”   ☆、81|第081章 :悲喜 · 阿皎也是从唐府回来的时候,才知道杏瑶出事了。 之前她见玉缇同唐慕礼恩爱,这唐慕礼把她这个小姑子简直宠上天了,夫妻这般如胶似漆,她自是欢喜。她一回来之后,便见杏瑶身边的丫鬟神色慌张的来找自己。 她时常去看杏瑶,一来二去,她身边的丫鬟自然也知她与杏瑶情同姐妹。可杏瑶是个懂事的,若是一些小事,肯定不会让丫鬟惊动她的。是以阿皎瞧着这丫鬟,顿时就想到她是出了大事。 阿皎赶紧将怀里的知知递给了画眉,然后跑去了杏瑶那儿。 她一进去,便见杏瑶躺在榻上,脸色苍白的吓人,额头也冒着大颗大颗的汗珠子。这些日子她本就是瘦了一大圈,一个好端端的明媚娇俏的小姑娘硬生生养成了沉默寡言的羸弱女子。昨日她想,杏瑶怀了孩子,这一切大抵会好起来。 阿皎瞧着站在一旁战战兢兢浑身发颤的丫鬟,又见地上有一个白瓷小碗,碗里是浓稠深褐的药汁,药碗已经摔破,里头的药汁也只剩下爱一点残渣。阿皎心里“咯噔”一声,这才坐到她的身边,声音颤抖道,“杏……杏瑶?” 杏瑶神色木木,眼神也有些涣散,下唇被咬破了。 “杏瑶。”阿皎又唤了一遍,见她置若罔闻。她实在忍不住,这才伸手去掀她的被褥。一掀开来,便发现褥子上是斑斑血迹,她下身的裙子都被染红了一片。 · 陆氏命人给杏瑶送来了堕胎药,杏瑶怀孕不过一个多月,如今一碗药下去,这肚子里的孩子自然是保不住了。阿皎晓得杏瑶有多在意这个孩子,目下这孩子没了,她甚至连话都不曾对她说过一句。 她不知道这件事情三公子是否知晓,可眼下杏瑶成了这副样子,她不可能再让她留在这里。三公子未来之前,她就想好了法子,把杏瑶接到世子爷城郊的宅子里。那宅子清静,正适合她养身子。杏瑶没有说话,那便是默许了。她同世子爷说了这事儿之后,便开始着手。 阿皎把杏瑶当成亲姐妹,如今她出了这种事情,她自然不可能不闻不问。她将知知交给兰氏代为照顾几日,同她说了原由,这段日子下来,阿皎知道她这个婆婆是个明事理的人,所以兰氏听了阿皎的话,倒也没有说什么,只一心放在了孙女身上。 只是萧珩倒颇有微词。 萧珩握着妻子的手,道:“等我空了,便去看你。” 阿皎摇摇头,“你好生照顾自己,这么忙,不用来回奔波了。我就照顾杏瑶几日,见她身子好了,心情也好些了,再回来。”她想了想,又道,“还有三公子那儿,世子爷你提一提吧,这回杏瑶铁定是死心了,我也不希望杏瑶再回到这里。” 萧珩一愣,“你的意思是?” 阿皎道:“这件事情,我不管三公子晓不晓得,可是他是个男人,连自己的女人和孩子都护不住,我没法再把杏瑶交给他。杏瑶先前是个多活泼的姑娘,如今跟了他一年,就成了这副样子。就算杏瑶原谅他,我也不许她再犯傻。” 之前杏瑶喜欢三公子,那是少女时期的爱慕痴恋,如今尝过滋味了,遍体鳞伤,也就够了。 “她还年轻,日后的路还很长。若是回了三公子身边,有陆姨娘在,她同三公子也不会安生。而且我觉得,三公子对杏瑶也没有很在意。于他而言,杏瑶不过是个普通的妾室,可是于杏瑶而言,他却是她的全部。她是一个这么好的姑娘,会遇到真正懂得珍惜她的人。” 一时萧珩说不出话来,妻子说得话,句句在理。 可如今萧瑭同杏瑶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他们前一世的重演。 上辈子,她是他的通房,让他头一次尝到了男|欢|女|爱的滋味,后来她待他一心一意,可她不过是个通房,自然没有资格替他生孩子,每一次不管榻上有多缠绵,之后都逃不了一碗避子汤。那会儿她生了病,他才有些心疼,晓得她想替他生个孩子,他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她身子虽然娇,却很快就怀上了孩子,只是那时候他不过是一时心疼哄哄她罢了,之后她病好了,他一忙也就将这事儿抛诸脑后了。 他知道她怀了自己孩子的那一日,便是母亲给她喝堕胎药的那一日。其实他知道母亲并没有做错,一切都是他太过大意,没有将这件事情告诉母亲。只是他究竟是耿耿于怀,以至于这辈子没法真正原谅她。其实知道她怀了自己孩子的那一日,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这般开心,只是他终究是晚了一步。那段日子她本就身子不大好,这堕胎药更是虎狼之药,一喝下去,肚子里的孩子没了,她也跟着知剩下了最后一口气。 她是在自己的怀里没了气息的,原本温温热热的身子,慢慢的在他的怀里变凉。 怎么都捂不热。 她在自己的面前素来是乖巧懂事的,他每回叫她,她都是第一时间就出现。可那会儿他唤了她这么多遍,她都没有应他一声。 就是那一日,他经历了这辈子都从未有过的大喜大悲。 萧珩伸手搂住面前的人,双手都有些发颤。那个时候,她只是静静的看着自己,没力气同她说一句话,可如今他却知道了,她要说的,兴许就是今日这番话。 一个男人,连自己的女人和孩子都护不住。 其实他想过放手的,看着她出府过自己的小日子,平平淡淡过一辈子,可他终究存着私心。 “对不起,阿皎,对不起……” 阿皎面色一怔,这才回抱住他,说道:“是三公子犯的错,同世子爷无关。杏瑶那儿我不放心,我先过去了,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世子爷好好照顾自己。”说着,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见他眼眶居然有些微湿,倒是将她吓着了。看着他湿漉漉的眼睛,阿皎忙道,“世子爷,我会早些回来的。”所以别用这种眼神看她,感觉是她要将他抛弃似的。 萧珩没说话,只双手用力,将她的腰肢搂得更紧。 · 阿皎陪着杏瑶去了宅子,两人像是回到了从前,她亲自照顾她。 只是头一日的晚上,萧瑭便来了。 外头刚好下着雨,萧瑭穿着一袭白袍,全身都湿漉漉的,甚是狼狈。若是搁在以前,阿皎自然是心生同情,可目下他将杏瑶害得这般惨,她对他是半点同情也无。阿皎冷着脸,道:“杏瑶已经睡下了,三公子还是回去吧。” “大嫂,让我……让我见见她,我有话想同她说。”萧瑭道。 阿皎却道:“三公子想说什么?想说今日之事是陆姨娘所为,你并不知情,想说你在意杏瑶,在意她腹中的孩子,若是你知道这件事情,肯定会阻止?” 萧瑭翕了翕唇,一时说不出话来。 阿皎继续道:“我晓得三公子是个孝顺的儿子,就算你再在意杏瑶,终究要顾及陆姨娘的感受。今日这种事情,也算是一个提醒,杏瑶不适合再继续待在你的身边。”她知道自己这话有些自私了,兴许杏瑶对三公子还是有情的,可她是一个娘亲,明白孩子对自己而言有多重要。她不能再看这杏瑶错下去。 萧瑭只道:“就让我同她说说话,若是……若是她不想继续留在我身边,我会安排她的去处。” 阿皎正要说话,却发现杏瑶不知何时走了出来。 阿皎顿时眼睛睁得大大的,忙扶住杏瑶,“你下榻做什么?”她如今的身子骨,怎么能下榻呢? 杏瑶神色愣愣的看着浑身狼狈的萧瑭,然后转过头看了阿皎一眼,“阿皎,我想同他说说话。” 杏瑶都开口了,她自然也不能说什么,只将杏瑶扶进去,然后自个儿退了出来。 萧瑭看着杏瑶安静的坐在榻上,想伸手去摸她的脸,却察觉到自己浑身湿漉漉的,她身子骨正虚着,不能再着凉。萧瑭道:“你怀孕之事,我本想今日告诉母亲,未料她……我知晓我有负于你,配不上你的一片真心。只是——若是你原谅我这次,日后我定会好好护着你,母亲那边,你也不用再担心。杏瑶,日后我们还可以有很多孩子……” 萧瑭先前的话,杏瑶的脸色并未有任何的表情,可听到后来,却是一怔,她开了口,喃喃道:“三公子,昨日知道自己怀上孩子之后,我就想,若是这个孩子生出来,不知是像你多一点还是像我多一点。孩子会不会乖,长大之后,会不会孝顺我们?……今日我感觉到它一点一点的离开我,我很害怕,那个时候我就想,若是你在我身边,会不会护着我,护着我们的孩子?” “杏瑶……” “可是你不会。”杏瑶道,“我先前就知道,我的茶水里添了药物,我不可能怀上你的孩子。那时候我很难过,我这么喜欢你,我这么听话,为什么不让我生孩子?我只想当一个娘亲。所以这个孩子出现的时候,我很惊喜,可是没想到的是,这惊喜来得快去得也快。” 她只是语气平静的说着,没有哭,也没有闹,安安静静的,像是说着和自己不相干的事情。 过了半晌,杏瑶才道:“那日阿皎劝我离开国公府,其实那个时候,我有犹豫过。我从来没有想过,曾经心心念念想陪在你身边的自己,有一日会犹豫要不要离开你。而今日,我没有犹豫了——” 杏瑶转过头看着萧瑭,不但没有哭,嘴角甚至都有些微微翘起,“我爱你,你放我走,好不好?”   ☆、82|第082章 :思念 · 阿皎不知二人说了些什么,只在外头候了片刻之后,便见萧瑭神色恍惚的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昔日里这位靖国公府的三公子是个温润如玉的主,目下瞧着不知有多狼狈,丝毫都瞧不出平日的光风霁月。 阿皎没有理会他,只消一眼,便转身进了里头。 她见杏瑶已经躺下了,只是眼睛未阖上,木木的看着上头,不知在想什么。她不敢打扰,知晓她今日失了孩子,心里不晓得有多难受。而方才三公子走出去的时候,是那般的神态,估摸着二人再也回不去了。她只静坐在她的身边,问道:“肚子饿不饿,我让人去给你做点粥。你喜欢吃甜的,就吃红枣莲子粥,好不好?” 见阿皎没有问起半分,杏瑶才道:“以后,我再也见不着三公子了……” “杏瑶?” “我这辈子,心里都只有他一人。可是怎么办呢?孩子没了……”杏瑶垂了垂眼,眼眶有些湿润,水灵灵的,她低低道,“那药送过来的时候,我问那个嬷嬷,三公子是否也默许了,那嬷嬷点了头,我才喝了那药。昨日我晓得自己怀了孩子,开心坏了,他陪着我,说以后会对我和孩子好,我居然相信了。” 阿皎知道,此事三公子并不知情,可若是知道,三公子还能违背陆姨娘不成? “阿皎你放心,你不用担心我,我会好好活下去。他有妻有儿,我杏瑶年轻貌美,照样可以嫁个好男人。兴许我不会爱他,可至少我不用担心自己不能生孩子,想生多少就生多少。……我以后会有很多孩子,只是都不是和他罢了。”杏瑶吸了吸鼻子,这才转过头看着阿皎,“我好饿。” 阿皎发觉自己竟哭了,只觉得看着今日的杏瑶,仿佛将杏瑶想成了自己。阿皎猛地打了一个激灵,不敢继续再想下去,只摸了摸杏瑶的手道,“我亲自下厨,你先歇会儿。” 杏瑶点点头,含笑道,“嗯。多加点糖,我喜欢甜。” “好。”阿皎起身替她掖了掖被褥,这才朝着外头走去。她刚走到外间,便听到里头闷闷的哭声,似是压抑了许久般的倾泻。 阿皎步子一顿,差点也落了泪,然后才朝着厨房走去。 阿皎在宅子里照顾了杏瑶五日,见她每日都乖乖的吃药用膳,这脸色也渐渐好起来了。她再也没有哭过,同她聊天的时候,也是笑吟吟的,就像回到了她俩还是小丫鬟的时候。只是她刻意避开三公子,而阿皎也不敢在她的面前提及萧瑭。说起孩子的时候,杏瑶的表情倒没有什么变化,她还催促着阿皎早些回府,省得知知想娘亲了。 说实话,阿皎也想女儿,可是目下杏瑶这副模样,她如何放心?杏瑶面上虽没有什么,可心里怕早就是千疮百孔了。她以为三公子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以他的品性,就算杏瑶当他的妾,也不会受太大的委屈。可到头来呢,这委屈却是受打发了。阿皎知道如今杏瑶还未走出来,等日子久一些,她便同她打算一下日后该怎么过。 杏瑶终究是个姑娘家,总归是要嫁人的,如今她当机立断斩断了同三公子的纠缠,阿皎也有些惊讶。她以为,按照杏瑶的性子,对三公子会放不下——毕竟是喜欢了这么久的人,可偏生杏瑶比她想象的要勇敢。 又过了三日,阿皎正在院子里浇花。 这宅子里的菊花正开得好,如今日日瞧着这些花,心情也会好一些。 阿皎将水壶搁到一旁,依稀听到了哭闹声,阿皎愣了愣,竖起耳朵静静听着,待听到那哭声由远至近,这才忙转过了身。她瞧着萧珩正抱着知知进了院子,便立马跑了过去,赶紧从萧珩的怀里接过女儿柔声哄着。 自打女儿出生之后,她还从未这么多日不见女儿。她日日都想,想知知,想世子爷,如今瞧着他们二人来了,激动的都有些热泪盈眶了。知知睁着大眼睛,水灵灵的眼眸瞧着自己,眼角有些湿湿的,脸蛋也有些红红的,瞧着不知有多让人心疼。阿皎见女儿不哭了,这才俯身亲了亲她的小脸道,“娘亲的知知,真是乖。” 萧珩见妻子只顾着女儿,从始至终都未曾看自己一眼,心里不免有些堵得慌。他没有说话,只轻咳了一声。 阿皎倒是听到了,遂抱着知知,而后抬眼看向萧珩,“世子爷这几日可好?” 萧珩想说,他一点儿都不好。若是好,他也不会忍不住带着女儿来找她。他伸手将妻女搂紧怀里,侧过头亲了亲妻子的脸颊,问道:“杏瑶如何了?” 阿皎看着女儿,见她小手握成小拳头,正含着拇指不亦乐乎,“杏瑶倒是安安静静的养身子,除了头一日三公子来过一次之后,倒是消停了。世子爷,三公子这是打算放杏瑶走了,是不是?” 萧珩道,“我去找过三弟,问过他的意思。他说尊重杏瑶的意见。只是……杏瑶这般喜欢三弟,如今居然这般果决。” 阿皎含笑道,“那是因为世子爷不了解女人。杏瑶的确爱三公子,可孩子对于女人来说有多重要,只有自己才能体会。目下陆姨娘一碗汤药害得杏瑶没了孩子,而三公子却乖乖的当个孝顺儿子,换做谁都会心寒的。再说了,三公子本就是有妻有儿的人,杏瑶当他的妾室,终究是委屈了。” 见妻子这般护着杏瑶,萧珩也无话可说。他庆幸她不记得上辈子的事,若是记得,恐怕也会像杏瑶那般心狠。萧珩突然有些害怕,拥着的手臂也紧了一些。 怀里的知知顿时就哭了起来。 阿皎哄着女儿,冲着萧珩怨道:“你把知知弄哭了,松开些。” 萧珩面色尴尬,遂将手松开了一些。他低眉见着妻子的小脸,见她嘴角噙着笑,一脸慈爱的看着女儿。生了女儿之后,她的身子也丰盈了一些,下巴不似先前那般尖尖的,倒是有些圆润了。她未满十六,小脸瓷白粉嫩,饶是梳着这妇人的发髻,也像是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在萧珩的印象里,上辈子她哪哪儿都好,就是有些瘦小,特别是一张小脸,脸一小,那水汪汪的大眼睛就格外让人注意。 这辈子,她被他养得很好。 萧珩嘴角翘了翘,对着阿皎道,“起风了,咱们进去说吧。” “嗯。”知知未满四个月,受不得风,阿皎赶紧抱着女儿进了里头。下人们见世子爷来了,立刻奉上了茶水。萧珩坐在一旁,见妻子只低着头看女儿,忍不住道,“抱得累了吧,要不将知知交给蒋嬷嬷吧。” 听了这话,候在一旁的蒋嬷嬷赶紧上前。 阿皎摇头,“不用,这都好些日子没抱知知,生怕她都忘了我这个娘亲。这会儿知知还记着我,我这个当娘亲的很是欣慰,自然要抱个够才行。”她说着,似是想到了什么,对着萧珩道,“世子爷若是有事儿要忙便去忙吧。” 萧珩面色沉了沉,道:“我今日……也没什么事。” 阿皎抱着女儿正热乎着,自然也没怎么听萧珩的话,只不过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瞧着女儿咿咿呀呀的冲着自己笑,阿皎一颗心都化了,摸着她的小胖手又摸又亲,稀罕的不得了。 知知尿尿了,阿皎这才抱着她去里间换尿布,蒋嬷嬷也过去帮忙。 阿皎解开知知的襁褓,将尿布抽了出来,擦了擦女儿白|白|嫩|嫩的小|屁|股,这才小心翼翼的换上干净的。似是舒坦了,知知躺在上头,蹬着两条小短腿,瞧着不知有多精神呢。 蒋嬷嬷瞅了一眼阿皎,见她满心都是女儿,这才小声道:“夫人……是不是有些冷落世子爷了?” “嗯?”阿皎闻言将知知抱起,侧过头看着蒋嬷嬷道,“有吗?” 蒋嬷嬷晓得自己这话不该说,可这几日她摸清了这位世子夫人的脾气,是个平易近人的。她笑笑,道:“世子爷晓得夫人念着小主子,这才特意将小主子带来。可老奴觉着,世子爷其实也念着夫人,带小主子来,不过也是个名头。” 阿皎蹙着眉,倒是认真的思考起来。 她想了想,又看了一眼怀里的女儿,然后把知知给了蒋嬷嬷,道,“那就劳烦蒋嬷嬷帮我照看一会儿。” 阿皎是个知错就改的人,对于忽略了自家夫君这事儿,阿皎经过蒋嬷嬷的提点之后,的确觉得自己有些做错了。这些日子,她满心都是杏瑶的事儿,日日也念着知知,自然也念着世子爷的。可她觉得他是明白的,所以有些话不用全都说出来,可目下她觉得,她若是不说、没有行动,兴许世子爷心里也不好受。 他那人瞧着稳重老成的,可骨子里跟个孩子似的,闹起来简直比知知还不如。   ☆、83|第083章 :娇气 · 阿皎走到外间,便瞧着萧珩负手立在窗边。 他身姿挺拔修长,像个斯斯文文的文弱书生,可阿皎知道,他瞧着文文弱弱的,可脱了衣裳却甚是精壮。今日他不过穿着一身最平常的月牙白云纹圆领长袍,这身袍子还是她亲手做的。他身为靖国公府的世子爷,自是不愁衣裳穿,可唯独对她亲手做的是视作珍宝。 阿皎缓步走到他的身后,发觉自己在他的面前太过娇小,个子同他想较,差一个头还多很多。阿皎伸手从后面抱住他,一双小手轻轻的搂着他的腰,然后将脸贴在他的身后,“世子爷……” “嗯。”萧珩感受到身后的柔软,抚上她的双手,然后转过身子面对着她。见她小脸微微含笑,身上的打扮也不像在靖国公府时那般讲究,偏生她模样生得美,怎么打扮都好看。他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顺势将她的身子搂紧怀里。这几日她不在身边,他有些心不在焉的。其实他老早就想着过来找她,可他知道妻子在意杏瑶,他过来也帮不上什么忙。 阿皎见他没怎么说话,心道这蒋嬷嬷估摸着是说对了,她对世子爷的确有些冷落了。 纤长卷翘的眼睫垂了垂,阿皎心下正烦恼着,不知该如何补偿他,偏生拥着她的这个已经自己开始索要补偿了。她的下巴被挑起,小嘴儿瞬时被堵住了,之后便是气势汹汹的吻。阿皎被吻得七荤八素,身子同他靠在一起,能有清晰的感觉到那儿的支起,阿皎小脸哄得滴血,轻咳一声道,“我去看看知知。” “阿皎。”萧珩俯身抵着她的额头,将妻子圈在自己的怀里,粗粗的喘着气。她每回都是这般,心里念着的头一个便是女儿,他也喜欢女儿,把女儿当成掌上明珠,可也不大喜欢她心里只有女儿。萧珩伸手一下一下抚着她的脸,说道,“你就不能陪我一会儿吗?” 嗳,还真是小孩子脾气。 阿皎仰起头,亲亲他的唇,说道:“我晓得这些日子我对世子爷有些冷落了,我这个当妻子的不大称职,可是世子爷,你应该知道你在我心里的位置。杏瑶如今这样,我不可能不管,知知目下四个月都未到,我自是日日都牵挂着,你……” “我如何?”萧珩捉着她的一只小手,凑到嘴边亲了亲,说道,“就非得我有事,你才能把心思花在我身上吗?” “世子爷才不许有事。”阿皎嘟囔了一声,觉着这也争论下去也没个头。他同她的想法压根儿就不一样,幼稚得很,可偏偏令她觉得真的是自己做错了事儿。阿皎蹙着眉叹了一声,身子一歪斜斜的靠在他的胸膛之上,听着他“噗通噗通”强而有力的心跳声,这才皱眉道,“那今日世子爷在这宅子待一晚,成不成?” 萧珩低低的笑了,捏了一下她的脸颊,眉眼处有些志得意满,“你在留我?” 阿皎被说得有些害羞,矢口否认道:“才不是,我想女儿了。” “口是心非。”萧珩心情愉悦,俯身含住妻子的唇,亲着她这张小嘴说不出口是心非的话来。阿皎心里如同吃了蜜似的,将手臂环在他的脖子上,仰起头回应他。 今日萧珩来了这儿,还同她说了一些国公府这几日发生的事儿。最令阿皎吃惊的一件事儿,便是她带着杏瑶离开的那一日,三公子这个孝顺儿子居然把陆姨娘给气病了。国公爷简直把陆姨娘当成是眼珠子疼爱,平日里见着萧瑭性子温温顺顺的,对陆姨娘这个母亲一直言听计从,如今居然如此大逆不道。这让国公爷如何忍的?更是一狠心就拿了藤鞭家法伺候。 阿皎听了之后,虽然有些同情,却也觉得已经太晚了。如今这三公子晓得杏瑶的好了,晓得杏瑶在他心里的位置了,那早干什么去了? 阿皎知道这几日杏瑶绝口不提三公子,目下她身心皆未痊愈,她自然也不好提三公子,可阿皎还是觉得,这件事情有必要让杏瑶知道。 哪知杏瑶听了不过一怔,之后才垂垂眼道:“日后不用再同我说这些,我不想知道。” 听了这话,阿皎越发担忧了。 说来说去,她心里还是念着三公子。不过也是,毕竟是喜欢了这么久的人,怎么可能说不在意就不在意? 杏瑶不再同阿皎说萧瑭,她知道今日萧珩同女儿一道来了,遂含笑对着阿皎道,“知知还小,正是需要娘亲的时候。你同世子爷的感情也好,这会儿你为了照顾我,出来这么多日,若是被人钻了空子也不好了。” 这后半截,阿皎明白杏瑶的意思。以前世子爷是个冷冰冰的主,如今同她成亲了,她同世子爷的感情靖国公府的人都看在眼里,保不准有存着歪心思的丫鬟。只是她信世子爷,这方面她从未担心过。不过此刻阿皎也没有立刻回答,生怕让她又想到了三公子。 阿皎握着她的手,点点头道:“你放心好了。” 杏瑶又道,“我这身子也好了一大半了,你不用再照顾我。今日不同往日,你是靖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哪有乱跑出来这么久的道理?目下你生了知知,又有世子爷同国公夫人,在国公府也算是站稳了脚跟,可你过得越好,越是有人盯着你。阿皎,你明日就回去吧。这宅子里有丫鬟仆人,蒋嬷嬷做事又细致,你根本不用担心我。” 阿皎觉着在理,便问道:“那日后你打算怎么做?” 杏瑶思忖了一番,对着阿皎道:“国公府留下的东西,我也不打算要了,如今能出来,也算是新的开始。我想同你借点银子做些小生意,等日后有了积蓄,再好好嫁人。” 毕竟还年轻,以后这路还长着呢。阿皎见她这么快就振作起来了,也打心眼儿替她感到开心,“银子不是问题,咱们是好姐妹,日后有什么事儿尽管来找我。对了,我出嫁的时候,有陪嫁的好几家铺子,又一家首饰铺子我去过几回,之后查出一些问题,那铺子管事我也不好再用了,你同我一样,素来喜欢胭脂首饰,等你身子养好了,便替我去管管铺子。这赚来的银子咱俩一人一半,你攒够了银子,想什么时候离开就什么时候离开,好不好?” 杏瑶愣了愣,知晓她是早就为自己想好了后路。她毕竟是一个人,这般出去,想来她也不放心。她的嫁妆铺子自然不会小,如今就这般轻易的交给她,便是对她的信任。她俩一起生活了三年多,互相最是了解,她明白自己不会要她的东西,这才安排她打点她的铺子,也算是她有事儿做。 杏瑶也不矫情,道:“那若是赔了钱,你可不能赖我。” 阿皎笑笑,“以你的聪慧,怎么可能赔钱呢?若是赔钱了,就替我赚回来,不然就一直待着,哪儿也不许去。”她怕她多想,所以才想着让她做些事儿,那首饰铺子里都是做事儿稳妥的人,杏瑶也不至于累着,却也不会闲着。 两人说说笑笑时间也就过去了,杏瑶瞧着天色不早了,这才催促着阿皎赶紧去休息。 阿皎回了屋子,萧珩早就等着她了。她知道今晚躲不过,自然也就硬着头皮上了。夫妻二人小别胜新婚,一床褥子都被蹂|躏的泥泞不堪,床帏间皆是欢|爱之后的气息。 次日阿皎回了国公府,先是去老太太那儿请安。许是因为陆氏的事儿,老太太的心情也不大好,不过瞧着知知的时候,倒是面色缓和了一些。见了老太太之后,阿皎便去了兰氏的清兰居。兰氏见她终于回来了,这才问道,“那杏瑶可还好?” 难得听兰氏提及杏瑶,阿皎忙道,“好多了。让娘挂心了,是儿媳的不是。” 兰氏倒也没什么意见,儿媳妇不在的时候,那孙女就由她带,她只要瞧着孙女的小脸,心里就乐。兰氏倒也不继续说了,毕竟最挂心的人不是她,而是她的儿子。 接下来的一个月,阿皎安安分分在家里带孩子,至于杏瑶那儿,这身子也好了,前几日她便让人带她去了首饰铺子当家,如今正忙着呢。至于府中的这位三公子,他的事儿她也有所耳闻。如今三公子同陆氏闹得很僵,陆氏是个身子羸弱的主,上回生七姑娘的时候更是落下了病根儿,被儿子一气,到眼下身子还未好。嫁到梁府的五姑娘也曾回来看过几回,近日才听说陆氏的身子渐渐有些起色。 萧珩倒是忙,不过前些日子答应过阿皎,要带她去明远山庄。这日萧珩得了空,自是兑现自己的诺言,带着妻女一道去看岳父大人。 韩明渊瞧过几回外孙女,如今瞧着知知快五个月了,这小模样出落的越发可爱,白白嫩嫩的,当真是玉雪可爱。知知也是个给面子的,冲着外祖父乐呵呵的笑,还客客气气的尿了外祖父一声。不过饶是被尿了,韩明渊也很喜欢,脸上一直洋溢着笑容。 阿皎去庄子的这一日,恰好太子殿下也在。她在里间给女儿换尿布,换好之后抱着女儿走了出去,恰好遇见正从月牙湖垂钓回来的太子殿下傅晔。 傅晔对萧珩这个表叔很是尊重,对韩明渊越发是敬重,如今自然对阿皎也是客客气气的。 “咿咿呀呀……”阿皎见怀里的知知欢快的嚷嚷着,小嘴吐着泡泡,嘴角有些口水。她拿出帕子替知知擦了擦口水,这才对着傅晔问道,“皇后娘娘近日可好?” 傅晔面无表情,同阿皎说道,“娘亲很好。”他看了一眼阿皎怀里的知知,见她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冲着自己看,一眨不眨的。傅晔觉得这个小肉包白了些,不过还是挺胖的,更加像个肉包了。一想起家里那位弟弟,刚开口说话的第一声喊得不是爹爹也不是娘亲,倒是知知,令娘亲都吓了一跳。傅晔想了想,又道,“娘亲说有些想肉……知知表妹了,若是表婶有空,便去宫里走动走动,娘亲会很开心的。” 当真是个孝顺的孩子。阿皎心里叹着。虽然这太子殿下年幼老成,可举止稳重,颇有皇家风范,最重要的是一颗孝心,委实难得。 阿皎莞尔一笑道:“那我下回就同知知一道去看看皇后娘娘。”阿皎抱着女儿有些手酸了,这才将女儿放到了摇篮之中,轻轻摇着。一旁的傅晔瞧见了,也过来帮忙。阿皎冲着傅晔道,“太子殿下真是懂事。” 傅晔低头看着摇篮之中的小肉包,瞧着她两只肉呼呼白嫩嫩的小手捏成拳头挥舞着,之后便将一只手放到嘴边,一个劲儿的吮吸着拇指。傅晔晓得这习惯不好,他瞧着不悦,便敛着眉伸手将她的手弄到一旁。 没有手指头含了,知知顿时就哇哇大哭了起来,一双大眼睛眼泪汪汪的看着傅晔,气恼的不得了。 知知虽然年幼,却是个聪慧的,有时候会觉得她听话乖巧,可实际上是个不好伺候的主,但凡有些不顺心了,便要让人好声好气的哄着,当真是个娇气包。这一点阿皎觉着女儿的性子是随了世子爷的。 可傅晔做事儿一贯果决,不准她吮手指头就是不准,再哭再闹也没有用。 阿皎听着女儿哭了,有些为难。 可她也明白,太子殿下这是为知知好。 傅晔一松开知知的小胖手,却见知知停了哭闹,而后再一次将手指头含了上去。 傅晔眉头一皱,又动手去弄开,却见他一拨开她的手,这肉包子的小嘴一张,直接将他的手指头含住了,然后同吃奶一般鼓着腮帮子吭哧吭哧用力的吮吸了起来。   ☆、84|第084章 :信物 · 阿皎瞧着自己这女儿小小年纪就这般淘气,忙拿出帕子不好意思的对着傅晔道:“太子殿下擦擦手吧。”阿皎自然不会嫌弃知知的口水,可她晓得这位太子殿下有些洁癖,钓鱼的时候都不愿亲手碰那鱼,最不喜欢那种黏黏糊糊的感觉。 傅晔低头看了一眼被含过的湿漉漉的手指头,上头还有肉包子的口水,亮晶晶的。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不过这会儿肉包子倒是开心了,冲着他咧着嘴笑,咿咿呀呀的不但笑得大声,还手舞足蹈的,似是得意的不得了,不过傅晔觉得有些傻。傅晔任由阿皎替他擦了擦指头上的口水,而后极有教养的道了一声:“谢谢表婶。” 这也太客气了。 阿皎觉着这太子殿下的修养极好,小小年纪就是一番君子风范,不过就是太过沉默寡言了些。这般俊的容貌,若是继续这样沉默寡言、冷淡疏离下去,日后可不讨姑娘家喜欢呐。 阿皎道:“知知素来淘气,让太子殿下笑话了。” 傅晔倒是没觉得什么,他宫里的那位弟弟,比知知还大上半岁,这会儿已经在学走路了,却还是改不了流口水的毛病。这肉包子白嫩嫩的,虽然胖了些,可倒是干干净净的,所以今日他的指头上沾了她的口水,并未觉得不舒服。他见肉包子仍冲着他傻笑,大大的眼睛弯成月牙一般,秀气的睫毛一颤一颤的,小脸蛋嫩的像娘亲经常喜欢吃的荔枝,剥了壳儿的,又白又嫩,稍稍一碰就能掐出水来。 见傅晔一直瞧着知知,阿皎忽然想起上回进宫的时候,知知的尿布还是太子殿下亲手换的。她晓得这太子殿下是何等金贵之人,如今帮着知知换尿布,显然对知知还算是有些喜欢的。头一回见面的时候,太子殿下倒是有些嫌弃知知,说她胖了些,可皇后娘娘却是喜欢知知,太子殿下对皇后娘娘一贯敬重,如今恐怕是看在皇后娘娘的面上,也会对知知多几分喜欢。 阿皎道:“知知好像很喜欢太子殿下,殿下要抱抱知知吗?” 抱……肉包子? 傅晔愣了愣,一张略显婴儿肥的俊脸难得有些怔住。 阿皎忙道:“殿下放心,知知刚换了尿布,这会儿不会再尿的。” 她觉得太子殿下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小男娃,不该这般整日板着张脸的,同知知一道玩玩,兴许会露出几分小孩子应有的天真欢乐来。 阿皎见傅晔点头了,便将知知抱了起来,小心翼翼的放到傅晔的怀里。 傅晔虽说不到九岁,可个子比同龄的男童高出不少,而且近些年又跟着太傅习武,自然抱得动小知知。不过毕竟是小孩子,抱起小娃娃来,这姿势有些不到位,知知是个娇气包,不舒坦了便哇哇大哭,丝毫不管是谁抱得她。阿皎在一旁教他,而傅晔是个聪慧的,一点就通,阿皎不过稍加指点,这傅晔抱着奶娃娃的姿势也就像模像样了起来。 “唔……噗噗噗……”知知觉着舒坦了,便破涕为笑,粉嘟嘟的小嘴撅着,看着傅晔吐着泡泡。知知一双眸子乌浓乌浓的,一瞧着傅晔,便生出小手开始挠傅晔的脸。小家伙的手又白又嫩,胖的跟一节一节的莲藕似得,一下下挠着傅晔的俊脸,像是找到了好玩的玩具一般。 阿皎在一旁看着,忙捉着知知的小胖手,道:“知知乖,不许抓殿下。” 小肉包的蹄子挠着他的脸,傅晔觉着除了有些痒之外,倒也没什么。 他抬眼瞧着阿皎,说道:“不碍事的。” 太子殿下都说没事儿了,阿皎自然也松了手。她小脸温和,瞧着这个太子殿下的眉宇间终于出现了几分这个年纪的孩子应有的稚气,也跟着笑了笑。她想太子殿下对知知这个表妹还是喜欢的。 抱了一会儿,阿皎觉的太子殿下也该累了,便从他的怀里将知知抱过来,却见她这宝贝女儿一双小手死死的抓着太子殿下的头发,咿咿呀呀的不肯松手。阿皎急了,忙小心翼翼掰开知知的小胖手,将头发弄了出来,然后把女儿抱了回来。可知知却是不依不挠的,小手拽着傅晔的腰带,硬生生将他腰带中的玉佩也扯了下来。 “知知乖,别胡闹。咱们把玉佩还给太子殿下,嗯?”阿皎抱着怀里的女儿,好声好气的哄着,从她的手里将玉佩拿出来。可知知却是不听娘亲的话了,瞧着娘亲要抢她的东西,立马嚎啕大哭了起来。 一旁的傅晔瞧见了,一脸淡然道:“知知喜欢,这玉佩就送给她吧。” “这怎么行?”阿皎道。 这玉佩是太子殿下的贴身之物,她是不会任由女儿胡闹的。阿皎硬着心,从女儿手里将玉佩拿了出来,然后还给了傅晔. 傅晔接过玉佩,听着肉包子哭得声音洪亮,张着嘴,露出粉嫩的牙床,哭得一张肥嘟嘟的脸都涨红了起来。他攥了攥手,将玉佩捏紧,眸色淡然,一眼不发的看着叫哄知知。之后知知哭得累了,这才抽泣的在娘亲的怀里睡了过去,只眼角还有些泪痕。小娃娃哭得时候大多是这般,声音大,却没多少眼泪,分明是小事罢了,却哭得撕心裂肺,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傅晔在明远山庄用了饭,这才回了宫。 萧珩去了韩明渊的书房看了看最近韩明渊的大作,这韩明渊的画大多以豪迈大气见长,如今这般高的造诣,倒是画起了花花鸟鸟来了。这画中处处流露出这位老先生的安逸悠哉,便是他心情怡然,日子过得甚是闲适。 韩明渊道:“瞧着你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我也是放心了。想来我这闺女也是个有福之人,但愿这辈子能安安稳稳的过下去,别又受什么委屈。” 萧珩拱了拱手道:“岳父放心,小婿一定好生待阿皎。” 韩明渊点点头,如今两人的小日子过得和和美|美,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韩明渊道,“不管怎么说,这国公府也是大户人家,里头的是非多,阿皎这年纪阅历,我的确有些担心。这段日子你忙着公事,帮了皇上不少大忙,却也别忽略了妻儿。” 萧珩道:“多谢岳父提点。” “也不是什么提点不提点的,只是我是个疼女儿的,如今年纪渐渐大了,说话也唠叨了起来。有时候我也觉得挺烦的。”韩明渊自嘲道,“瞧着你们过得好好的,我也是放心,可心里头总过是有些担忧。” 萧珩明白这岳父的担忧,他是个有过错之人,如今能重来一回,没有人比他更懂得何为珍惜。他如今能和妻子恩爱不疑,孕育这般可爱聪慧的女儿,无一不是他修来的福气。 同韩明渊说了一会儿话之后,萧珩便去织月坞找妻子。他进了里间,瞧着妻子正抱着女儿,一手正整理着衣裳。萧珩走了过去,便体贴的替妻子系好衣带,低头瞧着打着嗝吃得饱饱的女儿,顿时露出几分慈爱来。 萧珩道:“咱们知知真像只小猪。” 阿皎剜了他一眼,护短道:“若是日后被知知知道你这个爹爹这般说她,她可是要生气的。”小姑娘家最爱美,怎么能被说成是猪呢? 萧珩眉眼含笑,从后面圈着妻子的身子,在她的脸上亲了几口。 知知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水汪汪的大眼睛睁了开来,呆呆的看着自家爹爹在亲娘亲,瞧了一会儿,这才咯咯的笑了起来。 阿皎虽知女儿不到半岁,可萧珩当着女儿的面亲她,仍是红了脸,忙小声道:“世子爷不许胡闹了,知知看着呢。” 萧珩侧过头在妻子的脸颊上亲了一口,瞧着眼睛睁得大大的女儿,这才道:“知知哪里晓得这些?” 阿皎却是不管,她才做不到像他这般厚脸皮。 被妻子推开了,萧珩有些受伤,便抱起女儿得些安慰。萧珩是个好爹爹,抱女儿这种事儿自是熟稔的很,而且照顾女儿也是井井有条的,换尿布这种事儿,萧珩经常和跟妻子抢着做。他抱着怀里这软乎乎的女儿,摸了摸她的小胖手,这才在她身上摸到了什么,忙将手探向她的衣襟。 “这是……”萧珩从女儿的怀里掏出来一块上好的羊脂玉佩。 阿皎对上萧珩疑惑的眼神,瞧着他手里拿着的玉佩,这才顿了顿,然后低头望向自己的女儿。她瞧着知知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萧珩手里的玉佩,欢乐的笑着,咿咿呀呀哼着小曲儿似的。 阿皎倒是奇了怪了。 这玉佩她方才分明已经还给太子殿下了,怎么这会儿又出现在知知的身上了? · 这厢傅晔回了宫,先是去自家娘亲那儿请安。 不过沈妩却是忙得很,目下二皇子傅昭真是学走路的时候,小身子晃晃悠悠的,站都站不稳。这殿内的宮婢嬷嬷皆不敢大意,几双眼睛盯着二皇子殿下,生怕他摔了。 若是二皇子殿下不小心摔了一跤,那他们可就惨咯。 沈妩将二皇子抱紧了怀里,亲着他的小脸道:“咱们阿昭真是厉害。” 二皇子听了娘亲的夸奖,唤了的嚷嚷着:“知知知知,知知知……” 沈妩顿时欲哭无泪,又在二皇子的脸上亲了一口,挥舞着他的小手:“是娘亲,娘亲。来,跟着娘亲说一遍?娘——亲——” 二皇子:“知知知,知知知……” 沈妩这才气馁了,她瞧着自己的大儿子来了,这才想着:阿晔像阿昭这般大的时候,早就会喊娘亲和爹爹了,怎么阿昭却……她的确挺喜欢知知这个小女娃的,目下见儿子这般喜欢,便寻思着,小小年纪就心心念念,日后肯定是个花心的。不过——兴许是和他爹爹那般痴心也说不准。 如此一来,沈妩的心情才好了一些,对着二儿子说道:“知知就知知吧,下回娘亲让你见见知知妹妹,同知知妹妹一起玩,好不好?” 二皇子立刻开心了起来,一双同自家爹爹一般好看的凤眸顿时变得亮晶晶的:“呀呀呀,知知知……” 沈妩抱着儿子调整了姿势,又将大儿子招呼到手边,一对上大儿子毫无表情的小脸,沈妩便有些无奈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才觉着不对劲儿,蹙着眉头看向傅晔,问道:“你的玉佩呢?” 傅晔一怔,倒是没说话。 沈妩知道她这儿子素来是个老成的,做事情也不会马马虎虎,不过如今想来,毕竟是个小孩子罢了。她道:“这玉佩自你出生的时候就戴在身上了,可不能丢,。这就派人去寻寻,你同我说说,你今日除了明远山庄还去了哪里?” 傅晔摇了摇头,诚实道:“儿臣没有丢,只是送给表妹了。” 这下倒是轮到沈妩愣住了,她这儿子几时这般大方的送人东西?不过……沈妩道:“表妹,哪个表妹?” 傅晔看了一眼自己一脸欢乐的弟弟,神色淡淡道:“知知表妹。” 二皇子:“哇——呜呜呜呜。” 顿时偌大的宫殿之内充斥着二皇子殿下撕心裂肺的哭闹声。   ☆、85|第085章 :嫉妒 · 阿皎同萧珩一道回了府。 晚上沐浴罢上榻之后,阿皎才偎在自家夫君的怀里,蹙着眉头道:“那明日你进宫的时候,把那玉佩还给太子殿下,好不好?” 床帏间暖意融融,萧珩搂着妻子瘦弱的肩头,眉眼温和道:“太子殿下既然送了,我看还是算了吧。”傅晔并非懵懂无知,行为举止同大人没有什么两样。如今他喜欢知知这个表妹,送一块玉佩给知知,倒也没什么。反正知知年纪还小,没什么好避讳的,就当是表兄妹之间的赠礼。 阿皎却摇了摇头,总归觉着不大好。 萧珩却是笑了,低头瞧着妻子的小脸,说道:“怎么?难不成你以为阿晔一块玉佩就换了咱们宝贝女儿?” 阿皎自然不会这么想。 太子殿下目下不过八岁而已,而知知连半岁都不到,都是两个小娃娃,岂会想到这方面去?只是太子殿下毕竟是太子殿下,虽说靖国公府是皇亲国戚,世子爷同皇上皇后的关系也好,可总归这身份摆在那儿,凡事不能太过了。阿皎是觉得这玉佩是太子殿下的贴身之物,不好这般随便送人,她的知知尚在襁褓,如何承受得起? 听了妻子的顾虑,萧珩将妻子拥得紧了一些,说道:“别想太多了,嗯?咱们还是做正事吧?” 正事。 阿皎笑笑,心道:在世子爷的心里,难不成只有那事儿才是正事。正想着,她的身子便被覆住,夫妻二人便坐起做事儿来。 “世子爷,痒……” 萧珩是个喂不饱的,挞伐索求也没个度。 阿皎生完孩子之后,身边伺候的嬷嬷专程准备了那药丸,据说是宫里的宝贝。那药丸置于那处,便可让女子那儿保持的如生孩子前一般。阿皎虽然生了孩子,可脸皮子到底还是薄,可身边的嬷嬷劝了劝,她也没法子,只得照做了。有一回还被萧珩发现了,羞得她小脸通红只抱着女儿不敢看她了,不过也亏得萧珩没有笑话她。只是阿皎知道,世子爷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又是个刚开了荤的,对男女之事总归是热衷些,她这个当妻子的,自然也想让他舒坦些。 只是萧珩却道,不管妻子用不用那药丸,每回都几乎要了他的命。他上辈子,这辈子,就只有她一个女人,在他的心里,她永远是最好的。上辈子他不知自己对她的感情,便是因为她这副身子,说到底,他也是个正常的男人。好在他在恰当的年纪遇上了她。 阿皎被弄得早就没了力气,之后也任由萧珩收拾,等完了事,两人才交颈相拥着,睡得极香。 次日阿皎去了老太太那儿请安,回来的路上,正好遇见了三公子萧瑭。 萧瑭穿着一身雪色的长袍,腰上系着玉带配着玉佩,瞧着衣冠楚楚,可这脸色倒是有些憔悴。她知三公子这个孝顺儿子同陆姨娘闹得有些大,只是陆姨娘病了之后,这三公子明显也收敛了一些,所以说到底还是三公子主动退让了。阿皎本就对他抱有任何希望,他好端端的做他的孝顺儿子,杏瑶出府好好过日子,日后各不相干,倒也是一桩好事。 阿皎心叹:亏得杏瑶决定下得快。 若是犹豫了,恐怕为了三公子,这事儿也忍了。日后还保不准如何被陆姨娘为难。 阿皎不想与他说什么话,只客客气气打了招呼,然后便走了。可萧瑭却忍不住叫住了她,“她……过得好吗?” 过得好吗? 阿皎转过头了,瞧着萧瑭,莞尔一笑道:“离了府,她过得很好。” 萧瑭神色落寞,袖中的手也紧了紧,喃喃道:“好,那就好……”她是个活泼明媚的姑娘,不该想只鸟儿一般被关在他的身边,如今离开了她,她兴许会过得很好。对于感情之事,他也有些迟钝,待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其实他心里是有她的,只是他之前有恃无恐的肆意挥霍着她对自己的感情,如今挥霍光了,他后悔也太迟了。 罢了,她过得好就成。 萧瑭回了自己的书房,只呆呆的看着手中的书,却怎么都看不进去。 书房门打开,他抬眼去看,瞧着一个穿着樱红色襦裙的女子走了进来,他愣了愣,恍惚间仿佛是看见了那个小姑娘。 他面露惊喜,可下一刻却看清了她的样子-- 萧瑭见是宁氏,便垂了垂眼,也就不去看她手里提着的食盒。 宁氏知道萧瑭同陆氏之间的事儿。这段日子瞧着这母子俩,一个病了,一个虽然没病,可脸色也极不好看,活生生瘦了一大圈。她在陆氏榻边侍疾,这夫君自然也要照顾好,不然便是她的责任了。宁氏将食盒放下,打开食盒盖子,一双白皙素手端出一盅鸡汤来,然后拿出白瓷小碗盛了一碗,对着萧瑭道:“夫君,这是妾身亲自下厨炖的,趁热喝一碗吧。” 宁氏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她容貌生得不过秀丽,只不过举止间大方得体,是个贤惠的妻子。只是再如何的贤惠,她终究是在意自己的夫君,先前萧瑭这般宠着杏瑶,她心里自然也不好受。每每独守空闺的时候,她只有看着自己的一双儿女,才心暖一些,也亏得有孩子,萧瑭才会过去瞧瞧儿子和女儿,顺道在宁氏那里过夜。 如今这杏瑶走了,他身边的其他女人都是无关紧要的,撼动不了她正妻的位置,如此一来,她便只管照顾好他便是。男人都喜欢体贴的妻子,这一点她自然能做好。 萧瑭本是没有胃口的,但瞧着宁氏含笑期盼的目光,便也没说话,只接过她手里的鸡汤喝了起来。 宁氏见着,自是面露欢喜。 她接过萧瑭手里的空碗,道:“昨日澈儿婳儿都说是想爹爹了,待夫君忙完了,可否来瞧瞧两个孩子?”她见萧瑭不说话,便绞着手里的丝帕,忐忑道,“妾身同澈儿说了,今日爹爹回来看他……” 晓得宁氏的意思,萧瑭也就点了头,“我晚些过去。” 听了这话,宁氏才点点头,“那妾身就不打搅夫君了。”语罢,便提着食盒出了书房。 宁氏心情好,想着回去的时候好好打扮一番,今日瞧了两个孩子之后,自会在她的房里过夜。只是她提着食盒,便瞧着有两个丫鬟在一旁悄悄议论,依稀听到“三公子”、“杏瑶”之类的,这才停了脚步,竖起耳朵听-- “这杏瑶姨娘走后,三公子跟个丢了魂似得,以前还以为三公子不过喜欢杏瑶姨娘的美貌,没想到还是个痴情种子。” “可不是么,三公子这般孝顺,居然为了杏瑶姨娘同陆姨娘闹翻了,若不是陆姨娘病了,这三公子恐怕也不会低头。” “不过最可怜的还是三公子的夫人,这三少夫人替三公子诞下一儿一女,可自打杏瑶姨娘来了之后,三公子又去过三少夫人的房里几回?若是去了,也不过是看在两个孩子的面上。” 另一个丫鬟听了咯咯直笑,说道:“若我是男人,也不喜欢三少夫人那般木讷死板的,偏生又没有一副好颜色,如何能同杏瑶姨娘比?皆道三少夫人端庄贤淑,是个大家闺秀,可说到底不过也是庶女出身,还以为自己有多高贵似的,也难怪三公子不喜欢了。” 听到这里,宁氏一张脸早就气得发白。 宁氏再也听不下去,只加快步子回了自己的跨院。那些不过是下人们的闲言闲语,自是当不得真,宁氏一面安抚自己,一面在妆奁前好好将自己拾掇了一番。 她瞧着镜中自己的容颜,这才颤着手愣了愣。 傍晚的时候,萧瑭来了宁氏这儿,看了两个孩子之后,便又回了书房。宁氏见自己的一番精心打扮,他全都没有看在眼里,一时心里又气又恼,都委屈的颤着身子哭了出来。 次日宁氏出了府,去了晏城小有名气的翡翠斋。 翡翠斋是荣安郡主名下的铺子,而宁氏知道,如今这杏瑶正在替荣安郡主,也就是她的大嫂打理这家首饰铺子。 宁氏一大早便起来梳妆打扮,今日穿了一身紫色绸制襦裙,这裙子还是出自锦绣坊的,上头绣着大朵大朵的牡丹花,瞧着甚是富贵。这锦绣坊的东西自然是晏城最好的,虽是一年前的衣裳,可宁氏舍不得穿,不过穿了两回而已,目下瞧着自是同新的一般。而这头发,她也特意梳成了宝髻,在发髻之上簪了她首饰匣子里最贵重的珠钗。 人靠衣装,这宁氏的容貌不过清丽,如今好好打扮一番,瞧着倒也是个容颜明媚的少妇。加之她自小就酷爱读书,为了迎合陆氏的喜好,这几年也是书不离手,身上的气度也是极有风韵的。 宁氏进去的时候,翡翠斋的丫鬟们立刻将人迎了进去。 宁氏表情淡淡,只将目光露在了柜台后的杏瑶身上。这杏瑶不过穿着一身浅蓝色的襦裙,裙上绣着同色的兰花,瞧着淡淡的。这发髻是未出阁女子的随云髻,髻上不过一直玉兰花珠钗,其余的,也不过是耳坠处戴了一对珍珠耳坠,一晃一晃的,衬得她的小脸精致无双。 她低着头,似是在看账本。 宁氏将手里的帕子捏了捏紧。 之前她见杏瑶的时候,便瞧着她身上一股年轻女子的明媚娇美,如今却是沉稳娴静了些,这小脸也瘦了许多,可这下巴尖尖,双颊粉嫩,是越发的美了。 也是,她这般的年纪,正是姑娘家最美的时候。 也难怪教人心心念念惦记着。 只是瞧着杏瑶这般,宁氏心里不大是滋味。许是她瞧得有些久了,正低头看账本的杏瑶也随即抬起了头。杏瑶对上宁氏的眼睛,这才怔了怔,许是有些惊讶了。半晌,却露出一副瞧着平易近人、实则客气疏远的微笑来,她启唇道:“夫人想买什么,我让丫鬟替夫人介绍介绍?” 不过几个月不见罢了,弄得仿佛不认识她似的。 宁氏心里冷哼了一声,挺起腰板,对着杏瑶道:“今日来我并不是买首饰……”她的语气一顿,瞧着浅浅含笑的杏瑶道,“我想同你说几句话。”   ☆、86|第086章 :成长 · 杏瑶瞧了一眼面前的宁氏,见她端着一副难得的高傲姿态,倒是令她觉着有些好笑。在国公府的时候,她身为三公子的妾室,自然要给宁氏这个正妻请安。不过这位三少夫人素有贤惠美名,每回待她也是客客气气的,饶是后来三公子有些宠她,面上的时候也不会让她难堪。那会儿她一颗心都在三公子的身上,自然也不会去管这些,可如今瞧着,这宁氏虽然大度,可终究是个女人。 杏瑶一敛睫,对着身边的丫鬟吩咐了几声,这才放好手头的账本,同宁氏道:“夫人随我进来吧。” 宁氏跟着她一道去了里间。 落座之后,见她亲自执起雕兰花纹紫砂茶壶,替她倒了茶。宁氏目光落在她的一双手上,这双手虽然好看,不过她始终是个丫鬟,不及她白皙无暇,十指不沾阳春水。像是找到了一处自信的地方,宁氏这腰板也停了停直。 杏瑶道:“我这儿没有什么好茶,夫人就将就着喝吧。” 宁氏倒也不客气,浅啜了几口茶,发觉这茶香袅袅,入口甘甜,虽然不是什么名贵的茶,却也适合姑娘喝。宁氏手一顿,突然想着这几年,她为了萧瑭,处处迎合他,甚至连喝茶屋子里准备的都是他喜欢的口味。她本来也是大家闺秀,喜欢这些姑娘家都喜欢的,可自打嫁进了靖国公府之后,她便克制了一些自己的喜好,甚至在吃穿上面,都注意着。 杏瑶见她不语,遂笑了笑,她道:“夫人今日要同我说什么?” 同她说什么?宁氏袖中的手紧了紧,是呀,今日此举,并非她的风格。昨日听着那些嚼舌根的丫鬟的话,这段时间她那夫君又待她如此冷淡,她无处宣泄,便觉着是面前这个人害了她。她是来兴师问罪的——为何她离开了靖国公府,她夫君还心心念念?都是她,是她害得萧瑭待自己视若无睹,可是…… 宁氏有些心虚。 那日她失了孩子,她心里其实松了一口气。因为她晓得,以萧瑭对她的宠爱,若是日后她生了男娃,说不准她的命运便同国公夫人那般。她那公爹如何宠陆氏这个妾室,她这个当儿媳的是看在眼里的。有国公爷这个例子在,她心里头也是胆战心惊的。 兰氏尚且有靠山,可她呢?若是她的夫君做出宠妾灭妻的事儿,那她只有逆来顺受的份。 幸亏陆氏那一碗汤药…… 宁氏知道自己这般心思有些狠毒,她也是个娘亲,知道孩子对于女人来说有多重要。可说到底她终究是自私的,为了自己,为了澈儿和婳儿能够被疼宠着长大,她心思歹毒一些也无妨了。 欲兴师问罪的话到了嘴边,宁氏突然觉得自己也没有立场再指责她什么。她没了孩子,离了靖国公府,只是……宁氏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你……可还打算回来?” 杏瑶笑了笑,如实回答:“同样的错,自然不会犯第二回。夫人,你若是担心这一点,尽管放心。”她语气一顿,却字字坚定道,“今生今世,我都不会再踏进靖国公府,更加不会见三公子。” 之前她不敢提及三公子,阿皎似是也明白这一点,从不在她面前提,可如今她自个儿说出来了,却发觉也没什么。是了,这些日子她待在这翡翠斋,看着那些好看的珠宝首饰,同一些有经验的前辈学习如何鉴别珠宝的质地和真假,甚至自己动手制作珠钗,她仿佛找到了人生的乐趣。之前她心心念念,不过是留在三公子身边,伺候他,为他生儿育女。如今她走出了靖国公府,发现自己其实有很多事情可以做。 每日同这些珠宝首饰打交道,她觉着还挺有趣儿的。 宁氏道:“你走了之后,我就从未在见他笑过。” 杏瑶却道:“我不晓得今日夫人找我是何目的,只是若夫人还想谈三公子,那我恕不奉陪,若是你是想来买珠宝首饰,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我倒是乐意之至。” 宁氏见杏瑶果真是放下了,心里的大石头也就落下了。她看着杏瑶的脸,分明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她仿佛成熟了许多,也变得……变得越发让人产生好感。宁氏道:“我夫君快生辰了,我想送他一支玉笛,这翡翠斋里可有?” 翡翠斋大多数女子的珠宝首饰,可如玉笛这类的玉器也是有的。 杏瑶听了脸上也没什么异样,只想了想才道:“前些日子我瞧见正好有一支,夫人随我出去瞧瞧吧。” 宁氏含笑点了头,虽杏瑶出去。 这支玉笛瞧着温润雅致,倒是极符合萧瑭的气度,宁氏有些爱不释手,想也不想便买下了。宁氏接过装好的玉笛,倒是觉得自己这一趟还是有些收获的。她看着从头到尾都是表情淡淡的杏瑶,这才语气真诚道:“那我就告辞了,你……你也好生照顾自己。” 杏瑶倒是有些诧异,之后眼眸弯弯点了点头,“夫人慢走,若是下回需要什么,尽管来这儿瞧瞧。” “嗯。”宁氏应着,将手里装着玉笛的长匣子递给了身边的丫鬟,而后走出了翡翠斋。 这一出去,恰好碰见了同青青一道来置办首饰的阿皎。 再过几日便是青青出嫁的日子了,阿皎念着这段日子青青一直乖乖待在府中,便想着今日带着她出来走走,顺道看看杏瑶。不曾想,竟然在这里遇见了宁氏。 宁氏一怔,这才客客气气唤了一声:“大嫂。”阿皎虽比宁氏年纪小了好几岁,可毕竟嫁的是萧珩,自然要唤大嫂的。 阿皎同宁氏客套了几句,瞧着一旁杏瑶的表情似是无事,也就放心了。宁氏走后,阿皎才领着青青一道进去,忙拉着杏瑶的手,压低声音道:“她可有为难你?” 这宁氏也不是善妒之人,按理说如今杏瑶已经不是三公子的妾室了,也没必要为难杏瑶。可这些日子,三公子对杏瑶心心念念的事儿,这靖国公府也是无人不知的。听说这段日子,三公子都住在自己的书房,不曾去任何妻妾那儿过夜。 杏瑶笑道:“自然没有。三少夫人不过是来翡翠斋选玉笛的,据说是三公子的生辰快到了。” 见她如此淡然的提及三公子,可面上却没有一丝动容,阿皎也就放心了。她如释重负,而她身边的青青早就顾着看首饰了。这翡翠斋的首饰虽然比不上琳琅馆的,在这晏城也是极有名声的。这会儿翡翠斋进了一批新的镯子,个个都是精致好看的,目下青青正一个一个试着,别提有多开心了。 这郡主府多的是珠宝首饰,可偏生姑娘家就是贪图新鲜。之前瞧着这些首饰便欢喜的不得了,之后却又嫌弃过时了,要更加时兴的。 瞧着这妹妹,阿皎脸上露出了微笑,道:“这十二月初八便是青青出阁之日,日后嫁了人规矩就多了,她是个耐不住的性子,趁着今日带她出来走走。” 杏瑶瞧着这青青,年纪不过比她们二人小一岁罢了,却格外的活泼俏皮。一身粉嫩嫩的襦裙衬得这小姑娘越发的讨人喜欢,杏瑶倒是有些羡慕起来了。之前阿皎的爹娘虽是没良心,可如今倒也是一家人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了,她还有弟弟妹妹,如今嫁了世子爷,不但有夫君,还有女儿……杏瑶不自觉道:“我真是羡慕你。” 晓得杏瑶在说什么,阿皎握着她的手,道:“有什么好羡慕的,我现在有的,日后你也会有。杏瑶,如今瞧着你能这样,我很欣慰。” 杏瑶笑笑,没有再说话。 阿皎陪着青青挑完了首饰,三人又在翡翠斋附近的酒楼用了饭。之后两人上了马车,青青才对着阿皎道:“姐,杏瑶姐姐长得可真好看。” 杏瑶本就是容颜娇美的,如今身上多了几分沉稳和洒脱,倒是越发耀眼了。阿皎道:“我将杏瑶视作亲姐妹,日后你也当她是亲姐姐,可晓得了?” 青青点了点头,却道:“只是杏瑶姐姐为何不嫁人?” 阿皎伸出手指头点了点青青的额头,道:“你就先管好你自个儿吧。” 她有什么好管的?青青双手托着下巴,眼里冒着桃心儿,欢喜的不得了。她的祁大哥待她这般好,日后嫁过去定然也是夫妻恩爱的,而且祁伯母之前不大喜欢她,可先前她去的那回,祁伯母待她也是客客气气的,态度好了不少。青青觉着,她嫁给祁隽自是什么都不用担心了,到时候便是甜甜蜜蜜的过日子,像她这姐姐姐夫过得这般恩爱。 阿皎瞧她这副模样,便知她又在想祁隽了,一时也不过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她掀开马车帘子一瞧,看着外头的景致,忽然觉得有些不大对劲,这才冲着外头道:“停车——” “姐,怎么了?”青青回神,忙问道,“好端端的,为何停车啊?” 里头坐着统共三人,阿皎、青青,同阿皎的贴身丫鬟画眉。今儿不过是去郡主府,之后来翡翠斋,按理说也不会出什么事儿,目下确实她大意了。阿皎袖中的手一捏,发觉这马车没有停下来,她晓得有些不大对劲,这才掀了帘子往外瞧。 这车夫并未换人,目下却不她的使唤,便是被人收买了。 青青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忙慌张道:“姐,咱们该怎么办?这是要去哪儿?” 阿皎努力冷静,待马车在一片林子前停下来的时候,她才看清了树下等候多时的人——   ☆、87|第087章 :护妻 · 是萧琮! 阿皎晓得这萧琮上回被人伤了子|孙|根,到如今都未痊愈。可萧琮素来是个骄奢淫逸的主,自打受了这刺激,亵|玩女子的手段也层出不穷,据说还有几个被他活生生玩|弄致死的。这等事情在这靖国公府算得上是不可外扬的腌臜事,可谁让萧二爷和二夫人宠着这个儿子,任由他胡作非为。 阿皎嫁入靖国公府这一年多,也曾偶尔碰见过几回萧琮,可她毕竟是世子夫人,这萧琮自然也奈何不得她。 未曾想—— 这厮居然还惦记着她,如今更是这般大胆将她带到此处。 “姐,是萧二公子——”青青有些害怕,语气也跟着颤抖了起来,一张小脸煞白煞白的,瞧着颇为楚楚可人。这能不让人害怕吗?可晓得这会儿害怕也没有用,便鼓起勇气同自家姐姐一道待着。她见树下立着的萧琮,蓝袍玉带,身形高大,面如冠玉,眉目俊朗,瞧着倒是人模人样的,不过她在晏城待了这么久,自是听说过这位萧二公子的臭名。这晏城自有一些整日花天酒地的纨绔子弟,论吃喝玩乐,这萧琮当属其中翘楚。 可如今,这萧琮居然盯上她姐姐了,真是色胆包天。青青心里腹诽道,对着萧琮啐了几口。 阿皎自深吸了一口气,这萧琮却是执着折扇走到了马车前,端得一副贵公子的派头。 萧琮上下打量了一番阿皎,目光又落在了阿皎身侧的青青身上,这才笑笑道:“当真是一双姐妹花。” 这青青的容貌虽及不上阿皎的,可这等青涩女子,尝起来别有一番风味,而他这位嫂嫂,虽说是嫁了人还生了孩子的,可胜在容貌拔尖,令他心心念念许久。 阿皎眉宇冷冷道:“二公子这是何意?” 萧琮笑笑,命身后的小厮将马车上的二人带下来。阿皎知道这会儿她不能硬碰硬,便也乖乖下来。只是她一下来,这萧琮的手便伸了过来。阿皎美眸瞪得浑圆,一手将身后的青青扶住,然后往后头连连退了几步,“萧琮,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萧琮笑得颇为轻佻,把玩着手中的折扇,道:“既明仰慕大嫂许久,朝思暮想,今日才想着同嫂嫂一聚,慰藉既明的相思之情。”既明是萧琮的字,意为天色明亮的意思,可阿皎觉着,这萧琮压根儿就配不上这二字。 阿皎一时气愤难当,胸腔皆是怒火,这萧琮的胆子也忒大了些,竟然惦记上她了,“我既是皇上册封的荣安郡主,目下又是靖国公府的世子夫人,你若再纠缠,我夫君不会放过你。”她晓得世子爷宠她,就算这个萧琮是世子爷的堂弟,世子爷也肯定受不得自己被欺负的。 萧琮却是笑笑,说道:“嫂嫂明明晓得,现如今你自身难保。”他又看了一眼身后的青青,说道,“若是嫂嫂答应,肯于既明春风一度,既明便答应你,放过这位青青姑娘。” “你……” “啧啧,这青青姑娘不亏是嫂嫂的亲妹妹,亦是生得一副好相貌,我可听说,这青青姑娘过不了多久就要成亲了。这成亲好啊,只是……我若是替新郎官验验货,倒也是乐意之至。”萧琮之前被伤了命根子,寻变了名医诊治,如今虽及不上从前,却也能御女,这于萧琮来说,可是一桩大好事。 只是普通的庸脂俗粉,岂能比得上他这位绝色的大嫂令人垂涎? 他这位嫂嫂,生了孩子之后,身姿多了几分丰腴,这胸前鼓鼓囊囊,腰肢却不盈一握,若是弄上一回便是生生要了人的命,不知是何等的销|魂。 是萧珩的妻子又如何?他要染指的,就是萧珩的妻子。他倒要看看,若是他要了萧珩这视如珍宝的妻子,他会有何等的表情? 阿皎有些后悔,今日身边不过带了一个丫鬟,现如今这等状况,这萧琮分明是疯了。只是——若是她俩此刻跑,又如何跑得过萧琮和他的这些侍从? 阿皎的掌心黏糊糊的,出了好些汗,面上却是强撑着底气,对着萧琮道:“你这是找死。” 萧琮笑了笑,打量了一番面前之人的表情,知她已是紧张到了极致。这般楚楚可人的美人儿,他萧琮自是爱惜还来不及呢。萧琮又道:“嫂嫂是希望萧珩来救你吗?可是恐怕要让嫂嫂失望了,我可是特意打听过了,这萧珩……今日陪着皇上和朝中大臣一道狩猎作乐去了,恐怕要天黑才回来。” 这个阿皎当然知道。昨日世子爷特意同她说的。 萧琮走近了一步,压低了声音,语气暧昧道:“嫂嫂,你同我那大哥之间,夫妻之事不再少数,今日不过是换个男人行一回事儿,嫂嫂尝了这其中妙处,说不准日后还巴不得我……” “住嘴!”阿皎气得发抖。 萧琮对自己的本事很有信心,这萧珩看着文文弱弱的,行起房事来,如何及得上他? “嫂嫂是聪明人,晓得这会儿你俩也逃不了。与其要我用强的,不如顺着点,你也好尝到其中滋味儿。至于之后的事情——若是嫂嫂想让所有人知道,你同我之间有私情,那我便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三生有幸,尝过这嫂嫂同青青姑娘两朵姐妹花一道颠鸾倒凤,也是不枉此生……” 萧琮心里打着好算盘,若是他这嫂嫂同意,他便假意不碰她妹妹,等得手了,再尝尝这妹妹的滋味;若是不同意,那他便用强的,这件事情若是声张出去,她这不洁之身,逃不了一纸休书,而她这妹妹也没法子嫁如意郎君。他这位嫂嫂聪慧过人,想来也知道其中利害,不会犯蠢事儿。 阿皎身后的青青听着这等污秽话语顿觉恶心,死死咬着唇不说话。 萧琮轻笑一声,伸手一把抓着阿皎的手腕子便往林子里拖。 “姐——”青青唤了一声,忙去阻止,却被身后的两个侍从给钳制住,画眉亦是,今日萧琮似是精心安排过,带足了人手,她们三个弱女子根本毫无还击之力。 阿皎挣扎着,可萧琮却捏的更紧。阿皎努力让自己冷静,想了想,才决然的从髻上拔下金簪毫不犹豫抵在脖颈处,“萧琮。” 萧琮一愣,见她执着金簪死死抵着脖子,她略微抬着头,那白皙纤细的脖颈越发显得格外的纤弱,偏生她举止果决,这簪子抵在肌肤上,立刻就划出了一道口子。 “你疯了……”萧琮眼睛睁得大大的,想要伸手去夺她手里的簪子,却见她又刺进了一分。 萧琮只想尝尝*之乐,未曾想过要她的性命,说到底,她这般的身份,若是出了事儿,他恐怕也会没命。只要她乖乖配合,让他得偿所愿,两人各自舒坦,又有什么不好?一时萧琮立刻放手,语气也软了几分,道:“好好好,我不碰你,我不碰你总行了吧?你快把簪子放下来,小心刺伤了……” 阿皎的手微微颤抖着,心下怕的要命。 她道:“若是你再敢上前一步,我便死在你面前。今日之事,我信我夫君的能耐,他定会查明,到时候你也别想活命。若是……若是你就此放手,我便答应你,此事我既往不咎,只要你放我和我妹妹离开。” 萧琮心道:此刻话说得这般好听,待他真的放了手,她又如何向萧珩解释她脖颈处的伤痕? 他没有退路,只有同她成其好事,再拿了她的贴身衣物以做要挟,到时候她也不敢同萧珩说。 萧琮故作退让,苦苦哀求道:“是既明糊涂了,嫂嫂切莫做这等危险之事,速速将这簪子放下了。若是再刺进去一些,恐怕这小名都难保了。” 这簪子如此尖锐,她的皮肤又是这般的嫩,当真是看得他胆战心惊。 可阿皎晓得这萧琮是个龌龊小人,不会轻易答应的。可偏生此地无人经过,她便是求救都没法子。阿皎暗下思忖片刻,也不敢松懈半分——这簪子,她不能放。 一放手,她同青青便真的是完了。 她是宁死都不会让萧琮得逞,至于青青……她也不会看着她被人欺负。只是她终究是势单力薄,如今除了以死威胁,她想不出其他法子了。 正当这时,却听得林子外一阵吵闹声,阿皎闻声望去,这萧琮却是眼尖,立马上前夺阿皎手里的金簪。 “把簪子给我。”萧琮擒着她的手,去多她手里捏着的簪子,阿皎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他夺走的,挣扎之际,便听得这萧琮倒抽了一口凉气,之后便是一阵咒骂声。 阿皎抬眼一看,见萧琮的左脸颊被她的金簪子划出了一道尝尝的血痕,此刻正淌着血,狰狞的很。 她一愣,萧琮便一把夺过她手里的簪子,往地上一扔,才道:“贱人!” 语罢,便去撕阿皎的衣裳。 阿皎死死捏着领子,之后便听得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她大声呼叫。下一刻,整个人都被身后之人带进了怀里紧紧抱住。 阿皎猛然回头,见来人竟是祁隽,便诧异道:“祁大哥?” 祁隽见她虽然狼狈,却也是衣衫完整,便是松了一口气。只是此刻他也顾不得男女有别,只护着她的身子,怒视着面前的萧琮。他见萧琮小半张脸都是鲜血,这地上又有沾了血的金簪,便只是阿皎所为。这样也好,她瞧着娇弱,好在性子刚烈,有这几分果敢。 萧琮瞧着,便是一阵轻笑,“我还以为嫂嫂冰清玉洁,心里只有萧珩一人,未想到竟与自己的妹夫有一腿的,当真是一桩好戏——” 阿皎知道祁隽是为了救她,可她实在不想同世子爷以为的男子有肢体接触。她正想让祁隽将她放开,却见不知是何处射来一只羽箭,这箭结结实实的射入了面前正说着污秽话语的萧琮心口处。 萧琮死死的捂着心口,抬眼看着不远处骑在马上的男子,翕了翕唇道:“你……你竟敢……” 一箭致命,萧琮未来得及说一句完整的话,便“嘭”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阿皎顿时面色惨白,忙从祁隽的怀里挣扎出来,转过头看向不远处。此刻穿着一身骑马装,正翻身下马朝着她走来的人,不是世子爷又是谁? 萧珩阔步上前,一把将面前的妻子搂入怀中,亲吻着她的发顶。 祁隽站在一旁,看着感情笃深的二人,倒是觉着自己有些多余了。 萧珩拥着怀里的妻子,抬眼看着祁隽道:“多谢祁兄了。” 祁隽表情淡淡,倒也没说什么。这会儿青青却快步跑了过来,她见姐姐没事,自是松了一口气,而这躺在地上身上插着一支羽箭的萧珩,她看了也没怎么害怕,只觉得他死有余辜。只是——青青抬眼看了看祁隽,若是往常,她此刻定顾不得姑娘家的矜持扑进他的怀里。 可是祁大哥他—— 青青的手攥了攥紧,眉头微微蹙着,一想到祁大哥先救的是姐姐而不是自己,心里头便有些发堵。虽然她知道姐姐危险些,祁大哥这么做是明智的,可她终究还是有些不舒坦。 祁隽似是察觉到了青青的异样,忙上前执起她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关切道:“没事吧?” 青青笑了笑,看着祁隽的眼睛,“我没事,只是……有些害怕。” 祁隽晓得她毕竟是小姑娘,遇见这种事情肯定是害怕的,便伸手抚了抚她的脸,柔声安抚道:“有我在,不用怕。” 瞧着虚惊一场,阿皎也是吓了个半死,如今萧珩来了,她自然也不用再强撑着,只紧紧的偎在他的怀里。待情绪稍稍平定之后,才抬头看向萧珩,“世子爷,这二公子……” 这二公子是二房的独苗,若是死了,终是不好交代的。 萧珩却道:“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的。”可心里却想:若是知道这萧琮会做出这般禽兽不如之事,他上回就该要了他的命。 他低头看着妻子颈上的伤痕,这才拿出汗巾简单的包扎了一下,道:“我们回去吧。”说着,便看了祁隽一眼,“祁兄,就麻烦你把青青送回郡主府。”之前他对祁隽不喜,如今亦是不喜,可眼下想来,他还是信得过他的为人。 祁隽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萧珩身侧的阿皎,道:“放心吧,我定会安全将青青送回去。你快些带阿皎回去处理一下伤口。” “嗯。”萧珩听了,便顾不得在外头,一把将妻子打横抱起,一道上了马。 马儿急急赶回了国公府,此刻阿皎身上披着萧珩的披风,倒也瞧不出异样来。毕竟这种事情不宜闹大,若是让府中的下人瞧见了嚼舌根可是不好。 只是这一路上,萧珩一直脸阴沉沉的。 阿皎亦是不敢开口问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这般装束,分明是从狩猎那地赶回来的。她看了看他冷冰冰的侧脸,心里莫名觉得踏实。不过下一刻,她便感觉到一阵眩晕,身子一个不稳,便往前栽去—— 萧珩忙将人拥住,对着上前来的竹笙大声吼道:“快去请大夫!”   ☆、88|第088章 :再孕 · 待萧珩听到妻子已经有了一个月身孕的时候,自是又惊又喜。 他这是又要当爹爹了。 说实话,自打知知出生之后,他便想着法子避孕。知知虽是女娃,可怎么说他萧珩也是有了孩子。他与妻子鹣鲽情深,虽然他也存着一点点私心,却也知道连着生两个孩子对身体不大好,妻子的身子娇弱,是该好好休养一番,再过一段时间要第二个孩子才好。未曾想,他的妻子居然这么快又怀上他的孩子了。 萧珩眉眼柔和,眼睫微垂,低头看着躺在榻上的妻子。 这小小的人儿,又要替他生孩子了。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见她面色略显苍白,倒是有些心疼了。他护着妻子的周全,自是暗处派人守着她,未料今日萧琮引开了他的人,悄悄将她的马车驰往城郊树林。他收到消息之后,自是从狩猎场马不停蹄的赶来,生怕她会出事。 他不知祁隽那会儿为何会出现,但不管怎么说,他终究还是救了他的妻子。 萧珩凝视着妻子的眉眼,正想俯身亲亲她,兰氏却来了。 兰氏怀里抱着知知,方才听说寄堂轩叫了大夫,这才一阵担忧,忙抱着孙女过来瞧瞧。见眼前儿子愁眉不展,儿媳又脸色苍白的躺在榻上,越发令兰氏忧心不已,这才压低了声音道:“阿皎如何了?” 萧珩见兰氏这般关心妻子,知道这婆媳二人相处的十分融洽,因着知知,两人简直亲如母女。萧珩道:“母亲放心,阿皎没事。只是眼下有了一个月的身孕,这才有些反应。” 又有了。 兰氏喜出望外,她知道儿子同儿媳两人的感情恩爱,如今这么快又怀上了第二个孩子,委实令她欣喜不已。她疼爱着宝贝孙女,可她儿子年纪也不小了,总归要有个儿子。如今儿媳这肚子争气,又怀上了,她还愁什么孙儿? 兰氏道:“阿皎怀了孩子是好事儿,你呀,日后也多陪陪阿皎。待阿皎的肚子显怀了,这知知由我带也成。”儿媳怀了孩子,自是头等的大事,这第二胎总是比第一胎顺利些,而且又有了经验,只要好生养着,明年便替她生出个白白胖胖的孙儿来。 萧珩点了点头,道:“待阿皎醒来,我同她说说。”怀了孩子,实在不宜太过操劳。 瞧着儿子这副体贴的模样,兰氏觉着自己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便也不再打搅,只抱着孙女出了卧房。萧珩却是一直守在妻子的身边,想着今日发生的事情,便有些后怕。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阿皎才醒来。她睁开眼睛瞧着自己躺在榻上,身侧的萧珩撑着脑袋正在小憩。阿皎嘴角弯了弯,晓得已经没事儿了。只是她打量了一下身侧之人的装扮,见他还是一身骑马装,不禁有些好笑。他竟这般担心自己,寸步不离的,连衣裳都来不及换吗? 阿皎悄悄伸出手,小小的手轻轻覆在他的脸上,可男人却像是没睡一般,下意识的便握住了她的手腕子。阿皎小脸一烫,却没收回,只小声唤道:“世子爷?” “嗯。”萧珩应着,握着她的手腕子顺势亲了亲她的手背,这才道,“可还难受?” 阿皎摇摇头。她不记得是怎么回事了,只是那会儿脑袋一晕,便晕了过去。阿皎觉着自己不是那般弱不禁风之人,何时身子变得这般娇气了?她微微蹙着眉,这才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对上妻子迷茫的眼神,萧珩才道:“方才大夫瞧过了……”他的话语一顿,温厚的手掌隔着被褥覆在她的小腹上。 阿皎一下子就懂了,眼睛亮晶晶的,小脸一片绯红,欢喜道:“真的吗?” “自然错不了。” 阿皎忙摸着自己的肚子,咧着唇傻笑,欢喜极了。其实这段日子她还是有些感觉的,不过还是想过几日,等稍稍确定了一些再看大夫。是以同世子爷同房的时候,她也会稍稍注意一些,若当真是怀了孩子,那可是会出事儿的。只是她心里总归是不大确定,今日出了这档子事儿,实在是有些闹心,可偏生这个节骨眼上,她却怀上了孩子。 阿皎心头开心,对着萧珩道:“但愿这次能生个男娃。”她晓得世子爷需要一个儿子,她这个当妻子的不能为他做什么,唯一能出力的,便是替他生儿育女。她顺势偎到他的怀里,道,“知知呢,我想知知了。” 知道妻子惦记着女儿,萧珩便吩咐画眉将知知抱过来。 今日她去郡主府,便将知知交由兰氏照顾,兰氏是个疼孙女的,巴不得日日照顾着知知呢。这会儿知知刚吃饱,乌溜溜的大眼睛炯炯有神,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咧着唇傻笑。 阿皎拥着知知,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一想到知知就快有个弟弟或者妹妹了,突然觉得日后寄堂轩定是热热闹闹的。阿皎轻轻摸了摸女儿的脸,突然想到了萧琮的事儿,待看见萧珩一脸的温和,便也不想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儿。这萧琮身为靖国公府的二公子,如今死了,怎么说都是一件大事。 可萧琮的确是太过胆大,居然对她…… 想到这事儿,阿皎便伸手摸了摸自己脖颈处的伤痕。 萧珩道:“方才大夫说了,你这儿的伤痕有些深了,若是不好好抹药,日后说不准会落下疤痕。以后我每天亲自给你抹药,嗯?”他晓得女子皆是爱美的,又如何能忍受自己的身上留下疤痕。这疤痕他自己倒是不在意,可一想到是因为自己的疏忽大意令她身处险境,萧珩便是自责不已。他小心翼翼保护着的妻子,却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出了这档子事儿,萧珩的心里自是不好受的。 阿皎“嗯”了一声。 女为悦己者容,她自然也不想有这丑陋的伤疤。可那时她真的是没法子了。 萧珩将妻女搂在怀里,吻着妻子的鬓角,小声埋怨道:“下手不知轻重,若这簪子再刺进几分……” 阿皎撇撇嘴,“我那不是急嘛,我害怕……我害怕萧琮真的会做出那种事儿。我是世子爷的妻子,就算死,也要清清白白的,不能丢了世子爷的脸面。”她虽然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可她知道贞洁有多重要。若是她真的没法反抗,宁可一死也不会让萧琮得逞。 萧珩却是面色一沉,斥责道:“胡说什么呢。不管什么时候,你的性命是最重要的。”他好不容易才娶到她,说什么死不死的。萧珩把人拥的更紧了一些,说道,“日后我会多派些人手保护你。” 若是他再让妻子受到伤害,那他这个夫君也算是白当了。 · 马车在郡主府门口停下来,青青静静的坐在里头,听着祁隽的声音,却没有出来。祁隽亲自将青青送回来,亦是亲自驾得马车。他知道青青今日的神色有些不大对劲,也明白萧琮这事儿,的确是将她吓坏了。 见她不出来,祁隽也没法子,只下车将马车栓在郡主府外头的木桩子上,而后上去,掀开马车帘子往里面看。 他见青青面色淡淡,这才放下帘子坐到她身前,“怎么了?”他伸手探了探青青的额头,问道,“可是不舒服?” 青青抬眼,瞧着祁隽这般关心自己,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暖意。可是她一想到今日之事,越想越觉得难受。她知道自己兴许是小心眼了,可是扪心自问,姐姐的确比她好,样样都比她好。青青将双手交叠搁在膝上,自打准备嫁给祁隽之后,她便听府中嬷嬷的话,学着大家闺秀那般的行为举止,不再如乡下村姑那般的粗鲁举止。她喜欢祁隽,嫁给他,自然不想给他丢面子。为了他,她什么都愿意做。 她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穿着的绫罗绸缎,这手腕子上戴着方才刚在翡翠斋买的玉镯子。她如今拥有的一切,是她以前做梦都想得到的,可是她不得不承认——这些都是沾姐姐的光。 她打小就羡慕姐姐,甚至还隐隐嫉妒过,可姐姐待她的好,她是知道的。 祁隽瞧着她不动声色,心下越发是担心,也顾不得男女有别,一把将她揽到怀里,柔声安抚道:“是不是吓坏了?”今日这事儿,她一个小姑娘,的确是害怕了。 青青这才点了头。 她闻着男人身上的气息,觉得踏实又舒服。她喜欢祁隽这么久,唯有近些日子才同他有过亲近的举止。甚至那一次他的生辰,他和她做了夫妻才能做的事。那事儿虽然有些令人害怕,可之后她想起来,那时他们二人亲密的相拥着,眼里心里只有彼此,她听着他的声音,知道他快乐,她也跟着开心。 “祁大哥……”青青伸手抱住了祁隽的身子,小脸埋在他的胸膛处,喃喃道,“你是不是……喜欢我姐?” 祁隽动作一怔,一时忘了该如何反应。 青青的声音带着些许哭腔,可怜巴巴的,让人心疼不已。她的小手抓着他的衣襟,这话问出口之后,她便不敢看他的脸。她喃喃道:“我知道我样样都比不上我姐,也知道我不过是个没才没貌的乡下姑娘……” 祁隽略微垂眼,而后才伸手捧起她的脸,对上她的眼睛。 他瞧着她双眸泪光盈盈,竟委屈的哭了,这才明白是自己今日的举止令她误会了。祁隽知道她是个聪明的姑娘,若是自己再欺骗她,恐怕她越发会多想。他想了想,道:“我不骗你,我的确喜欢过你姐姐。可是青青,那会儿我同你姐姐青梅竹马,我也想着,若是长大了,娶你姐姐为妻。她性子好,长得好看,日后定然也是个好妻子。这并不单单是我一人,那时皖南村也有很多少年喜欢你姐……” 青青死死咬着下唇,泪眼婆娑道:“我知道……”她姐姐有多好,她是知道的。若她是男子,她定然也喜欢姐姐那种。可这话从祁隽的嘴里说出来,她便觉得难受极了。她方才不该问的。 祁隽继续道:“只是后来你家里出了事儿,你姐姐又被卖进了靖国公府,我瞧着你和阿禹,便想着好好照顾你们。说实话,刚开始我的确只把你当成妹妹,也没有想到你竟然会喜欢我。我本想着,你这般年纪的小姑娘,喜欢一个人不过是一时好感,兴许过不了几日就不喜欢了……” “我才不是。”青青语气激动的反驳道,“我喜欢祁大哥,这一辈子,我都只喜欢祁大哥一个人。” 祁隽笑了,俊朗的眉眼处皆是温和之色,眼神中还带着些许宠溺。他嗯了一声,说道:“我知道。所以我才喜欢你。我以为我还惦记着你姐姐,所以每回看见你,心里总是带着一些愧疚。可之后我却明白了,我对你姐姐之前的确是喜欢过,可那时候的感情朦朦胧胧,也谈不上多刻骨铭心。可我对你是真心的,我也不知道是何时喜欢上你的,不过我可以保证,我现在的心里只有你……”他说着她的手往自己的心口处摁,“从今往后,只有你。” 他俩的感情,一直都是她主动,她从未见他对自己说过这般深情款款的话。一时青青哭得更厉害了,肩膀一抽一抽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谁欺负她了。祁隽也有些手忙脚乱,只从自己的怀里拿出汗巾替她擦眼泪,瞧着她哭得眼睛红红的,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告诉她了也好。 之前他想过,怕她会乱想,打算瞒着她一辈子,毕竟这些事情都过去了,当下的才是最重要的。可如今他如实说了出来,不再隐瞒,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他坦坦荡荡,日后再也对她没有任何隐瞒。 “祁大哥,那……那这件事,我姐姐知道吗?” 祁隽道:“她自然是不知道的,是我一时糊涂……” 青青摇了摇头,说道:“不是一时糊涂,我知道喜欢一个人没法控制。其实这一点,我之前也想过,毕竟我姐姐比我好那么多,可是我害怕,害怕你不喜欢我,所以我就不敢想。如今听你说了,我也没觉得很难受,只是你答应我,咱们成亲之后,你要好好待我,不许纳妾,不许出去寻花问柳,好不好?” 她太喜欢他,如今见他坦诚,她也愿意包容。 祁隽自是点头,道:“都依你。” 青青弯唇笑了笑,之后才蹙眉小声道:“那……那这件事情,咱们永远不要让姐姐知道,好不好?”她知道姐姐疼她,若是知道祁隽曾经喜欢过她,说不准她对自己会生出愧疚来。姐姐如今这般幸福,她不想打搅她的幸福。 这令祁隽有些诧异。 可如今瞧着,她还真是长大了一些。 他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道:“嗯。本就是不打紧的事,都过去了。” 青青却气鼓鼓道:“才不是不打紧,其实我心里在意极了。祁大哥,我原以为,若是听到这些,我肯定是嫉妒得发狂。可是比起这个,我更在意你。你说现在心里只有我,我信你。以后你说什么,我都信你。所以你别骗我,成不成?我这人小家子气,若是你骗了我,我是不愿轻易原谅你的。” 知道她心里是在意的,祁隽也只能好声好气的哄着,他语气真诚道:“嗯。我都答应你。” 听着祁隽的保证,青青的心里才舒坦了一些。如今回想起他方才说得那番话,她便觉得甜滋滋的。她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一张小脸又粉又嫩,正是姑娘家最美好的颜色。她红着脸道,“祁大哥,你亲亲我吧。” 她想和他亲近。 祁隽一听,也是俊朗一红,之后对上她漂亮清澈的眼睛,这才忍不住,捧着她的小脸吻了上去。他不是没有亲过她,可这一回却是不一样。两个人之间毫无保留,没有任何的欺骗可隐瞒。他喜欢她,她也喜欢他,正是两情相悦的甜蜜。祁隽闭上眼,吻着小姑娘又嫩又软的唇,拥着她玲珑纤细的身子,不自觉的将她抱紧了一些。 青青张着嘴,任由男人亲吻着,只觉得自己这会儿几乎要甜的冒泡了。她揽着他的腰,见他一双手也开始不规矩,不禁有些羞赧了起来。可此刻被他亲吻着,她便觉得浑身酥软,像是虽是都要融化一般。她的手慢慢垂下,不知摸到了何处,好奇的捏了捏,才知晓了那是何物。 祁隽这才松了手。 可青青却是没松手,显然是傻掉了。她一张小脸仿佛是被染了一层胭脂似的,红彤彤的,娇艳欲滴。此刻也顾不上什么脸皮了,小声却霸道的开口道:“我不管祁大哥以前有没有别的姑娘,从今往后,你只能是我的,只能亲我一个人,你身上的每一处,都是我陆青青的……包括这里。” 祁隽忙握着她的双手,然后整理了一下衣袍,将那处遮住,俊脸有些不自然道:“你别胡闹。” 难得见祁隽也会害羞,青青这会儿也不脸红了,只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嘴,道:“才不是胡闹。我说的这是正经事。祁大哥,你应不应?” 祁隽知道她是个窝里横,之前他同她有些距离,她便小心翼翼的,如今晓得自己也是这般喜欢她,她便有了底气,露出本性来。可他还觉着挺享受的。祁隽的嘴角一弯,搂着她纤细的腰肢,道:“日后我什么是都听你的,这样总行了吧。” 青青听了忍不住笑,之后却赶紧道:“祁大哥你放心,我又不是母老虎。你对我好,我自然也晓得以夫为天。”她是个容易知足的小女人,有时候不过是说几句好话哄哄她就成了。 她搂着他的脖子往他的身上靠,真想现在就嫁给他,再也不和他分开了。 祁隽念着两人终究未成亲,孤男寡女在马车里待这么久,若是被人瞧见了,那是会影响她的闺誉的。祁隽亲了亲她的眉眼,柔声道:“好了,你下车吧,我就不进去了。” “嗯。”青青点着头,可双手却是死死的抱着他,不肯撒手。 祁隽不禁有些好笑,知道她小孩子心性,便耐着性子道:“听话,嗯?” 青青耷拉着小脑袋,松了手,任由祁隽替她整理了衣裳和头发,然后拍了拍她的脑袋道:“下去吧,让下人去国公府报个信,省得你姐姐担心。” 这一点青青当然是知道了,她看着眼前的祁隽,终是舍不得,一把扑上去在他的脸上亲了几口,这才红着脸、提着裙摆仓皇的下了马车。 祁隽被扑倒,甚是狼狈。 他看着马车帘子静静的垂下,满脑子都是小姑娘娇俏的容颜,这才无奈的笑了笑,然后伸手摸了摸方才被小姑娘亲过的地方。 · 阿皎怀了孩子之后,便在府中好好养身子。想着过几日便是青青出阁的日子了,她这个当姐姐的也开心。阿皎看着摇篮中睡得香甜的女儿,便继续做着手头上的绣活儿。 画眉急急忙忙走了进来,对着阿皎行了礼,道:“夫人,皇后娘娘来看夫人了。” 皇后娘娘! 阿皎顿时一怔,赶忙放下手头的绣活儿,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裳准备出去迎接。这皇后娘娘上一回来,还是知知满月的时候,今日倒是不知为何来了。虽然皇后娘娘没什么架子,待她也极好,可不管怎么说,终究是一国之母。 阿皎出去,见穿着一身芙蓉色牡丹花纹襦裙的沈妩,怀里抱着的正是二皇子殿下,她往沈妩的旁边一瞧,发现这太子殿下也来了。 阿皎忙上前行礼。 沈妩道:“阿皎你不必多礼,起来说话吧。”说着这话,她打量了一下阿皎的脸色,见她面色红润,气色极好,她笑了笑,“我听说你怀了身子,便替你感到开心,这些日子也闲来无事,便过来看看。咱们都是自家姐妹,你同我这么客气做什么。” 阿皎知道皇后娘娘对她好,可是她也记着自己的身份。 沈妩正说着话,怀里穿着一身宝蓝色锦缎薄袄带着虎头帽的二皇子殿下兴奋的挥舞的双手:“知知知,知知知……” 阿皎旋即一愣,忙抬头去看这位二皇子殿下。却见傅昭一张白白嫩嫩的小脸煞是可爱,大大的眼睛骨碌碌的转着,好奇的看着屋子,仿佛在寻什么。 沈妩抱着傅昭坐了下来,一旁的傅晔却是安静的站在自家娘亲的身旁,他性子沉稳,同聒噪活泼的傅昭截然不同。 沈妩笑着道:“你可不知道,这阿晔一直惦记着知知。这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不是娘亲也不是爹爹,而是知知呢。”傅昭像是配合着自家娘亲的话,听娘亲说完了,便又“知知知”了起来。 这倒是令阿皎不晓得该如何接话了。 沈妩道:“咦?知知呢?可是在睡觉?” 阿皎翕了翕唇,想着知知睡得时间也够长了,目下皇后娘娘来了,理应将知知抱出来见见皇后娘娘。她刚想开口说话,里间便传来知知的哭闹声。这一哭,站在沈妩身旁一直面无表情的傅晔都皱了皱眉头。 阿皎赶紧道:“皇后娘娘先坐会儿,我去将知知抱出来。”说着,便是行了礼,然后进屋子去抱知知。 沈妩瞧着自己怀里异常活跃的二儿子,便冲着他道:“很快就要见到知知妹妹了,开心吗?” 二皇子殿下开心的流着口水。 沈妩瞧着笑了笑,又去看自己的大儿子。她瞧着大儿子一本正经的,又想着他居然将贴身玉佩送给知知了,不禁有些头疼起来了。这知知虽然好,可总归只有一个啊…… 不过—— 如今阿皎又怀上了孩子,若是能再生出一个像知知这般可爱的闺女,倒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不过沈妩也知道,这一胎生个儿子最好。她不能太自私了。 沈妩有些发愁,看着傅昭喃喃道:“小小年纪,就惦记着小姑娘了,日后定是个花心鬼。” 二皇子殿下仿佛听不懂娘亲在说什么,可聪慧的他觉着这并不是什么好话,便委屈的嘟了嘟嘴。沈妩瞧着便是心软,凑上去亲了亲儿子肉嘟嘟的小脸。就算是花心鬼,也是她的宝贝儿子,只要她从小好好教导,这儿子肯定也会像他爹爹那般专心的。一想到宫里那位对她始终如一、兢兢业业处理朝努力让她过上好日子的夫君,沈妩心里便甜滋滋的。 阿皎抱着知知出来,沈妩忙道:“坐到我旁边来,阿昭很惦记知知呢。” 一岁都不到,如何晓得怎么惦记人?阿皎只道这皇后娘娘是客气,便抱着知知坐到了她的身旁。哪知这位二皇子一瞧见知知,便欢乐的手舞足蹈了起来。他的脑袋上戴着精致的虎头帽,瞧着威风凛凛的,好看极了。 知知也被傅昭的帽子吸引了,原是安安静静在含手指头的,这会儿也咧嘴笑着,黑葡萄般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傅昭的帽子,稀罕的不得了,“呀呀呀,嗷嗷……” 瞧着知知这般兴奋的样子,傅昭越发是兴奋不已,他仿佛晓得妹妹喜欢他的帽子,便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去摘自己的帽子。摘不下,他便急了,忙转过头,像自己的娘亲求助。沈妩见自己儿子这般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得心都化了,忙替他去摘帽子。 帽子摘下来了,傅昭的小胖手才捏的紧紧的,然后递给阿皎怀里的知知,“知知知……” “咱们阿昭真是疼妹妹。”沈妩叹道。 可阿皎却是为难了,这二皇子殿下当真是个聪明的男娃。只是她怀里的女儿早就不客气的伸手去拿了,知知拿着傅昭递给她的虎头帽,顿时就开心坏了,肉呼呼的小脸笑得可欢乐了。得了这顶虎头帽,知知相当稀罕的瞅了瞅,然后摸着小老虎的耳朵,咿咿呀呀的嚷嚷着。 不过到底只是个半岁奶娃娃,这帽子拿了一会儿,便掉到了地上。 知知急了,忙大声哭了起来。 阿皎身边的画眉正要去捡,可傅晔却是先她一步将帽子捡了起来。知知一双大眼睛看着傅晔,伸出双手一握一握的,等着傅晔将帽子给她。可等了一会儿,这傅晔还未有动静。知知粉嫩嫩的小脸蛋挂着泪痕,瞧着傅晔不肯给她,又急得哭了起来。 阿皎忙一颠一颠哄着怀里的宝贝女儿。 沈妩瞧着自己儿子这举动,忙对着傅晔道:“阿晔,还不把帽子给知知?”这小家伙,心里头在想什么呢? 哪知傅晔却是淡然开口道:“掉到地上脏了。” 这话一落,沈妩也说不出话来了。的确,这帽子掉到了地上,瞧着恐怕不脏,却还是不好再给知知。知知是个小娃娃,什么东西都往嘴里放,拿过了这小帽子,手也往嘴里含,所以这帽子也不能再给她了。沈妩知道自己这儿子是个细心的,此刻脸上的表情也舒缓了一些。只是她转过头看自己的二儿子,正是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沈妩捉着儿子的小胖手,耐心的哄道:“帽子掉在地上脏了,不能给知知妹妹玩了,阿昭听话,嗯?” 听话的二皇子殿下似懂非懂,不过这次却很乖的没有哭。 可知知哪里懂这些,只知道自己的小老虎被傅晔抢走了,难受的不得了,简直哭得一抽一抽的,仍凭阿皎怎么都哄哄不好。傅晔瞧了,这才想了想,将手里捏着的小虎帽搁到凳子上,然后从腰间将沈妩亲手给他绣的荷包拿了下来,递给了知知。 沈妩晓得,这荷包她给儿子做了许久了,可一直不曾见他佩戴过,大抵是觉得这颜色鲜艳了一些,样子也可爱了一些,不大适合小男孩。今日她来靖国公府,见儿子戴了这个荷包,倒是没怎么多想,而此刻—— 知知瞧着傅晔手里金灿灿的荷包,这荷包做成大鲤鱼的形状,加上绣着的图案,越发觉得这两条鲤鱼活灵活现的,甚是灵动,而且荷包的下端垂着明黄色的流苏,精致的不得了。知知是个喜新厌旧的,瞧着这么好看的鲤鱼荷包,也就忘记了刚才这人抢了她小老虎。 知知顿时就不哭了,接过傅晔手里的荷包,还开心的冲着傅晔笑。 只是她是个没长牙的,就算咧着嘴笑,也是一张肥嘟嘟的肉包子脸和两排粉嫩的牙床。 知知拿着手里的小鲤鱼荷包,变得乖乖的,不哭不闹了。 阿皎这才对着傅晔道:“多谢太子殿下了,这荷包待会儿还给太子。”似是又想到了什么,阿皎侧过头对着画眉说了几句话,便见画眉进了里屋,将阿皎方才梳妆匣子中的玉佩拿了出来。 “这玉佩是上回知知从太子殿下身上拿的,我正想着什么时候还给太子殿下。”这玉佩是太子殿下的贴身之物,想来意义非凡,她不能由着知知胡闹。 知知捧着小鲤鱼荷包,见娘亲将这玉佩给了别人,不满的哼哼了起来。 阿皎忙低头哄道:“知知乖乖的,不能随便那别人的东西,可知道了?” “噗噗噗……”知知吐了吐水泡泡,有些不大开心。 沈妩瞧着这玉佩,看了看知知,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儿子,这才对着阿皎道:“这事儿阿晔同我说了,这玉佩也没什么打紧的,阿晔说送给知知了,我瞧着也挺好的。就当是阿晔这个表哥送给知知的见面礼,阿皎你若是还回来,可是太生分了。” 阿皎愣了愣,听着皇后娘娘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便只能将玉佩收回,“那……阿皎就代知知谢过太子殿下了。” 沈妩道:“待知知长大一些,孩子们的来往可多着呢。你呀,就是太见外了。我很喜欢知知,虽说我有宵宵这个闺女,可打小就被宠坏了,如今看着知知乖巧可爱,当真是喜欢的不得了。你瞧瞧,阿晔和阿昭也很喜欢知知这个表妹,所以送些小礼物很正常。” 小礼物。 阿皎可是个有眼力劲儿的,晓得手里的这块玉佩有多贵重,岂止是小礼物? 不过面上却是含笑应着,“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都这般喜欢知知,是知知的福气,我定会将皇后娘娘的美意告诉知知,让知知从小就记着。” 沈妩听了含笑点头,抱着怀里安安静静蹙着小眉头的二儿子,又看了一眼阿皎的肚皮。 眼下不过一个多月,自然是瞧不出来的。不过沈妩心里却暗暗发着愁:哎,但愿阿皎这回能生出个小女娃来,不然她这手心手背都是肉,都不晓得该偏袒哪个儿子了。   ☆、89|第089章 :出阁 · 阿皎自然不知沈妩心中所想,只当是这皇后娘娘喜欢知知。沈妩虽然被傅湛宠着,傅湛事事也顺着她,却不大喜欢她在外边儿待这么久。沈妩是个知分寸的,瞧着自己的二儿子同知知玩得差不多了,这才带着两个孩子上了回宫的马车。 阿皎欲起身去送,可沈妩却道她怀着身子不方便。阿皎笑笑,“不过一个多月罢了。” 见这般,沈妩才点了头。 阿皎送沈妩上了马车,回寄堂轩的路上,恰好遇见了二夫人刘氏。这刘氏原本身姿丰腴,模样生得富态,可目下却是容颜憔悴,瞧着一片死寂。阿皎敛了睫,袖中的手也攥紧了些。上回萧琮对她欲行不轨,世子爷一箭穿心,这二公子萧琮当场便毙命了。她本是战战兢兢的,生怕这事儿会影响到世子爷,可世子爷却是安排妥当了,制造了二公子被贼人劫财害命的假象。虽说这二公子是死有余辜的,他一死,不管是靖国公府还是晏城,不少人暗下皆是拍手称好的,可说来说去,终究是一条人命。 刘氏今日穿着一袭素色的袄裙,打扮的极是素净,就连这发髻之上也不过插了一支简单的玉簪子。这刘氏打小就心疼二公子,二公子这般的性子,多半是给刘氏给惯的,可刘氏就这么一个儿子,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也是一个可怜之人。 刘氏身边的丫鬟冲着阿皎行礼,阿皎怔了怔,之后对上刘氏的眼睛,这才唤了一声:“二婶。” 刘氏微微颔首,脸上勉强露出几分笑意,却是不达眼底的,她晓得这位世子夫人出身低微却是个有福气的,如今同皇后娘娘往来密切,俨然是个不能得罪的主。 同刘氏打了照顾,阿皎便回了寄堂轩,只是心下有些思绪不宁。她进了屋子,瞧着知知正躺在摇篮里,白嫩嫩的小手拿着方才太子殿下给的鲤鱼荷包玩。知知瞧见她来了,便咿咿呀呀的冲着她笑。瞧着女儿,阿皎的心情才好了些,将知知抱起,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 “呀呀呀……”知知挥着小胖手,瞧着十分开心。 阿皎知道女儿喜欢这个漂亮的荷包,便道:“太子殿下待知知这般好,日后知知也要当个好表妹,嗯?”今日皇后娘娘都这般说了,以后少不了往来,只是她和世子爷宠着知知,老祖宗和娘也把知知当成心肝宝贝疼爱,这般娇养长大,恐怕日后也是个嚣张跋扈的主。可是阿皎心里却想着,自己不能太宠着女儿了,她的女儿,绝对不能养成恃宠生娇的性子。 阿皎在女儿光洁的脑门上亲了亲,柔声道:“知知,娘亲是最爱你的。”日后她凶一些,也是为了她好,可不准把她当成坏娘亲了。她抱着女儿,瞧着她饿了,这才亲自喂了奶。这寄堂轩有奶娘,喂奶之事自然轮不到她,所以她这也是偶尔为之。至于她胸前胀鼓鼓的,自有人替她解决这个问题。一想到这个,阿皎的脸就发烫。 到了晚上,阿皎没等来萧珩,却见竹笙过来报了信儿,说是世子爷在外头有应酬,今日不回来用完膳了,让她自个儿用就成,还让她好好照顾自己,早些睡。 说实话,阿皎有些失落。可她知道男人在外头有正事,一些应酬也是必不可少的。世子爷是个喜欢清静之人,若是一般的应酬,自是能推就推,今日想来是推不了了。阿皎冲着竹笙点了头,这才道:“你在世子爷身边多照顾些,让他少喝点酒。” 竹笙得令,这才出了屋子。 阿皎用了晚饭,抱了一会儿女儿,将人哄得睡着了,这才歇息了。 二更梆子敲响的时候,阿皎才听着外头有些动静。她欲起身去瞧,见是萧珩回来了,这才穿上软底睡鞋过去伺候他换衣裳。萧珩今日穿的是一身朝服,他任由妻子替他解着腰带,双手虚虚搂着她,俯身在她脸上亲了亲,“好了,当心着凉,我自己来就成了,你去歇息吧。” 如今她可是双身子,若是病了可就不好了。 阿皎自顾自替他脱了外袍搁到一旁,仰面微笑道:“我哪有这么娇弱?”她又在他的身上闻了几下,像只可爱的小狗似的,之后才蹙起了眉头抱怨道,“世子爷喝得有些多了。” 萧珩含着笑,轻轻咬了一下她的鼻尖儿,瞅着她吃痛的模样,这才将人打横抱起,放到了床榻之上。他替她盖好了被褥,道:“不过喝了几杯罢了,你瞧瞧我,半分醉意都没有。我去洗洗,你快些睡。”说着便亲了一下妻子的小嘴,起身去净室沐浴。 阿皎侧过身,瞧着萧珩的背影,倒是有些甜滋滋的。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心里期盼着能给他生一个男娃。 约莫过了一刻钟,萧珩沐浴罢过来,他见妻子精神奕奕还未睡,便上了榻将床帐放下,一把搂过妻子的身子,道:“还不睡,在想什么呢?”似是想到了什么,萧珩的声音柔了一些,“日后我每日都回府陪你用膳,嗯?” 阿皎忙摇头,身子偎进他的怀里,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世子爷有正事儿,我心里自然不会想什么,只要世子爷不沾花惹草就成。”男人嘛,有适当的应酬又没关系,只要不胡来就成,毕竟男人之间不单单是吃酒,还有歌舞什么的,她倒是有几分担心,生怕世子爷被人给带坏了。 萧珩听了忍不住笑了,大手抚着妻子的小脸,“你就这么不放心我?” 阿皎晓得自己是小家子气了,讨好的亲了亲他的下巴。萧珩顺势捏着她的下巴,含住妻子香甜的唇吮吸了一番,今日他喝了酒,如今软玉温香在怀,当下就有了反应。可目下妻子正怀着孩子,他不能胡来。萧珩心里有些失落,只搂着妻子说着话,“今日皇后娘娘来了?” “嗯。”阿皎点头,双手抱着自家夫君精瘦的窄腰,说道,“皇后娘娘抱着二皇子殿下一道来的,太子殿下也来了。今日太子殿下还送了知知一个鲤鱼荷包,很精致,知知都有些爱不释手了,睡觉的时候都不肯松手。” 萧珩却是了解自己的女儿,“知知是个喜新厌旧的,明日说不准就不晓得将这荷包丢到哪里去了。” 阿皎点点头,表示赞同。她又道,“今日……我送皇后娘娘出府的时候,遇见了二夫人,她……瞧着脸色有些不大好。” 萧珩拥着妻子的手一顿,听着她的语气,这才挑起她的下巴对上她的眼睛。他叹了一口气,道:“萧琮之事是他咎由自取,若是我早知道他这般不知悔改,之前我就不会手下留情。” 之前? 阿皎仿佛是捕捉到了什么,蹙了蹙眉,才恍然大悟,“之前二公子被人打伤,是……” “嗯。”萧珩也不瞒着,把妻子抱紧了一些,“阿皎,我并不是什么温良之人。你是我的妻子,我不容许任何人伤害你,这是底线,但凡有人触碰了,我绝对不会手下留情。你……怕不怕?”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伪装成谦谦君子,他从始至终,想要的不过是她一人。 阿皎的确有些诧异,可不得不承认,她心里有些感动。她也是自私的,夫君将她视若珍宝,她不可能不感动。阿皎道:“我不怕,只是——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许有事。” 他是她的夫,是她的天,是她女儿和肚子里的孩子的爹爹。 萧珩听了,眉头渐渐舒展开来。他在她的眉心落下一个吻,应道:“我答应你。这辈子,我要好好和你过日子。咱们有了知知,很快又会有第二个孩子,而且日后,还要有很多很多的孩子,然后看着孩子们长大,承欢膝下。阿皎,我心里念着的,仅仅只有这些而已。” 阿皎听了心中一暖,忍不住弯了弯唇。 虽然他一个大男人,心里只装得这些,可偏生这些话最能哄女人开心。她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女人,喜欢听夫君的甜言蜜语。 · 青青出嫁的那一日,迎亲的队伍从郡主府到祁家,排场十足。 阿皎就青青这么一个妹妹,这嫁妆自然是少不了的,恨不得将最好的都给她了。她在靖国公府过着富足无忧的日子,自然也想着妹妹也能过得安安稳稳的,在祁家站稳脚跟。虽说上回祁隽有些令她失望,可如今这和言行举止间,皆是对青青的宠溺。 这些感情,阿皎是看得出来的。 但愿日后祁隽也能这么宠着青青。 青青正是最好的年纪,模样生得俏丽无比,这一装扮,自是比仙女还要看好。今日青青要嫁人,可半点都没有女儿家的娇羞,倒是兴奋无比。也是,她本就心心念念要嫁给祁隽,如今得偿所愿了,自是欢喜还来不及。 阿皎也不笑她,只是薛氏倒是红了眼,有些舍不得了。青青虽然同薛氏这个娘亲之间多有矛盾,可到了眼下,也不去想这些,只在薛氏的怀里偎着,抬眼乖巧道:“女儿嫁人了,娘你要好生照顾自己,等下回让你抱小外孙。” 薛氏破涕为笑,道她是个不害臊的。 青青吐了吐舌头,这才看着阿皎,道:“姐,谢谢你。”她晓得,若不是因为姐姐,她也不会嫁的这般风光。她有这么一个好姐姐,日后在祁家也有底气。她姐姐是个有福之人,可这福气也不会无缘无故的,若不是她姐姐善良貌美,也不会遇到这般慧眼识珠的姐夫。 瞧着妹妹上了花轿,阿皎才忍不住感概,这一转眼,她这个活泼可爱的妹妹都嫁人生子了,而她自己,很快就要生第二个孩子了。 阿皎含着笑,摸了摸自己尚未显怀的肚子,正转身去屋子里看看薛氏。 却见一个穿着大红色锦缎小袄,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左顾右盼的,似是在找什么人。这小姑娘约莫十岁左右,生得眉目乌浓,唇红齿白,一张小小的脸颊又白又嫩,煞是好看。她这髻上簪着好看的红梅珠花,额间缀着珍珠额饰,下面这双大大的眼睛却是水亮璀璨。 瞧着装扮可气度,一看便是大户人家的小姑娘。 阿皎瞧了片刻,这才恍然,心道:这不是霍将军家的闺女吗? 霍承修霍将军娶得是定国公府的五姑娘,也就是当今沈皇后的堂姐沈妙。二人成亲之后,夫妻恩爱,第二年霍夫人就生下了一对龙凤胎,这儿子唤作霍朗,闺女叫霍芷。这霍芷她在去年尧山狩猎的时候见过一回,是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嘴巴也甜,跟抹了蜜似的。 霍芷瞧见了阿皎,忙上前微微一笑,冲着阿皎甜甜的唤了一声“表婶”,这一笑,脸颊处隐现两个可爱的小梨涡,当真是玉雪可爱。 霍芷的娘亲沈妙是个端庄贤淑的大家闺秀,曾是晏城的第一才女,这霍芷自是打小就受到极好的教养,不过她爹爹霍承修是个大将军,是以这小姑娘眉宇间还有几分英气和洒脱,一看便是个性子直率的。 阿皎未料这霍小姑娘会来郡主府,这才执起她的手道:“是在找你的贴身丫鬟吗?叫什么名字,表婶命人帮你找。”这小姑娘客客气气唤她一声表婶,便是同她亲近些。今日郡主府忙,人又多,怕是这小姑娘和丫鬟嬷嬷走散了。 哪知这位霍小姑娘却是摇摇头。 阿皎倒是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儿,停下步子瞧着她。 霍芷想了想,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骨碌碌的转了转,之后才软软糯糯道:“表婶,我是来找阿禹哥哥的,你能带我去找他吗?” 阿禹?这倒是令阿皎有些愣住了。 她低头看着这位小姑娘,心道:阿禹几时认识的霍小姑娘?   ☆、90|第090章 :避嫌 · 阿皎也不多问。 毕竟阿禹这性子安静,来了晏城,身边也没有什么朋友,每日不过是学堂家里两头跑,她都要担心弟弟变成书呆子了。阿禹这般的年纪,本应该是最喜欢玩闹的,今日这活泼可爱的霍小姑娘来找阿禹,阿皎只当是两人交了朋友,倒也是不错。 阿皎便带着霍芷去找里面找阿禹。 今日是青青出嫁的日子,阿禹身上也特意穿了新衣袍,瞧着比平日隆重了些。十一岁的小少年,这两年个子长得有些快,瞧着已经有了几分少年郎的清俊和沉稳。这陆家的三姐弟,容貌个个都是拔尖的,目下这阿禹的身子被陆氏养的好了起来,面色也红润了一些,看起来越发是有精神。他穿着一身宝蓝色的长袍,却是不苟言笑的,显得有些老成。 不过他瞧着霍芷来了,这才不自然的蹙了蹙眉头。 “阿禹哥哥。”霍芷瞧见阿禹,很是欢喜,脸颊处的梨涡深了些,上前就抓住了阿禹的衣袖。霍芷在同龄的女孩子中,生得算是高挑的,大抵是随了她爹爹霍承修的英姿勃发。不过阿禹到底是长霍芷两岁,此番站着,比霍芷高出半个头都不止。 “你来做什么?”阿禹欲将衣袖扯回来,可霍芷的小手却捏得更紧了一些。这厅内不止阿禹一人,薛氏正因嫁女儿红着眼,一旁的陆远汝倒是有些诧异的看着这小姑娘。 霍芷是何等的聪明,一下子就知道了这两位是谁,遂立马变得落落大方,声音甜甜的打了招呼,这举止仪态是挑不出错的。 阿禹抬眼瞧了瞧自家姐姐,这才往外头走。 霍芷自是巴巴的跟了出去,像根尾巴似的。 薛氏这才好奇的看着阿皎问道:“这小姑娘是……” 阿皎道:“这是霍将军的女儿,霍芷霍小姑娘。” 霍将军的名头,薛氏自然是晓得,只觉得方才那小姑娘生得可爱,未料出身竟然这般显赫。如今两个女儿都出嫁了,她这膝下唯有一个儿子阿禹,阿禹渐渐长大,日后娶媳妇儿也是一件令人操心的事。若是换做以前,瞧着难得有个小姑娘肯同儿子亲近,而且这小姑娘也乖巧懂事,加之是这般的背景,不免会动那方面心思。可如今她却是想通了,长女能嫁入靖国公府,是她的福气,可这等福气是可遇不可求的。她这儿子,她自然想着让他娶个贤惠温顺的妻子,能踏踏实实过日子就行。 这霍小姑娘,出身名门,这般的家世,是他们阿禹高攀不起的。 阿皎见薛氏变了许多,也由衷感到欣慰,不过却有些好奇阿禹同霍小姑娘之间的事儿,不晓得二人是怎么认识的,不过她想着霍朗同阿禹是同一所学堂,倒是有些明白了。 此番郡主府热热闹闹的,阿禹走到一处较为安静的八角凉亭,这才将衣袖扯了回来,板着脸对着霍芷道:“你快回去吧,省得你家人担心了。” 霍芷收回手,表情有些委屈。可听着阿禹的话,却是展颜一笑,露出两排皓齿,她眨了眨大眼睛道:“我同娘亲说过了,今日我找阿禹哥哥玩,晚些再回去。” 阿禹表情淡淡,道:“我还有事,你回去吧。” 霍芷却是不肯,“我知道今日是你二姐姐嫁人的日子,我也想看看新娘子,阿禹哥哥,可以带上我吗?”像霍芷这种模样生得好看,性子又好,而且又嘴甜的小姑娘,换作谁都是拒绝不了的,可偏生阿禹是个冷淡性子,瞧着霍芷这般不依不挠,倒是有些不悦了。今日二姐出嫁,他心里本就不舍,如今来了个这么黏人的小姑娘,越发是有些烦躁了。 “我让人送你回去。”阿禹道了这么一句,便转身就走。 霍芷本就是一肚子的委屈,如今见他还是这副冷淡表情,自是受不了。她是康王府的小祖宗,从小到到就被人捧在手心,就差被宠上天儿了,何事受过这等委屈?再说了,她也是个有脾气的,见阿禹不肯,倒是没再继续说什么,只呆呆的站在原地,一步都不肯挪动。 阿禹走了几步,发觉身后的小姑娘没声儿了,这才转过头去看她。 见她略微低着头,小肩膀一抽一抽的,胸前的小辫子安静的垂下,尾梢处系着的绢花颇为好看。 阿禹虽然看不见她的表情,却也知道她是哭了。 他蹙了蹙眉,到底是看过不少书的,晓得男子要有修养,对这么一个小姑娘,他方才的态度的确有些过分了。阿禹走了过去,想了想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才压低了嗓音道:“别哭了。” 霍芷不听。她方才好声好气的同他说话,他不理她,如今这哭都不给她哭了,哪有这么不讲理的人? 小姑娘脾气还挺大的,心里一恼,哭得更大声了。 阿禹实在没办法,这才道:“我不赶你走了,你别哭了。” “嗯……嗯?”霍芷一顿,吸了吸鼻子看了一眼阿禹,而后才道,“那我要你背我。”小姑娘的眼睛水亮亮的,正不停的掉着金豆子。 阿禹瞧着面前的霍芷,没说话。 其实他认识霍芷也有一段时间了,他同她的哥哥霍朗同在一所学堂。霍朗是个聪慧过人的孩子,比学堂里大多的男孩都要小一两岁,所以先生对他也额外照拂些,毕竟他爹爹是霍大将军。霍芷和霍朗是龙凤胎,打小关系就极好,自然时常来学堂找霍朗。霍芷生得漂亮,黑溜溜的大眼睛像是会说话,脸颊粉扑扑的,小嘴一口一个哥哥,学堂的男孩自然都喜欢她。有一回先生带着他们一道去尧山山脚春游,这霍芷也巴巴的跟着霍朗一道去了。先生喜欢这个小姑娘,自然也由着她去,只让其他男孩多多照顾着小姑娘。不过霍朗是个贪玩的,玩着玩着便将妹妹也忘了,霍芷瞧着挺乖巧的,实际上却顽皮的很,瞧着没人注意,便偷偷的爬树掏鸟蛋,结果一不小心就摔了下来。 阿禹性子有些闷,大抵是家世的缘故,很少和其他男孩一道去玩。不过他举止友善,大伙儿还是挺喜欢他的。他没去玩,只坐着安静的看书,便瞧着爬上树的小姑娘摔了下来,哭得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好在这树不高,霍芷的身子一贯结实,下面又是草丛,这一摔倒是没受其他伤,只是小腿动不来了,疼得厉害。 那时就阿禹一人,他便没了法子,只弯腰检查了这小姑娘的小腿,瞧着有些严重,便不做多想,把小姑娘背了起来,去找先生。 霍芷是个知恩图报的,晓得阿禹救了她,便想让爹爹和娘亲上门感谢,可阿禹却是一口拒绝了。霍芷也从哥哥的口里知道了这阿禹的性子,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不会每回来学堂看哥哥的时候,都会像小尾巴似的跟在阿禹的身后。 阿禹道:“你又没受伤……” 霍芷吸了吸鼻子,委屈道:“我就要你背我。若是你不肯,我就告诉表婶说你欺负我,不肯和我玩儿。” 阿禹是了解长姐的性子的,知道若霍芷真的去告状了,肯定是站在霍芷这边。他想了想,才转过了身。 “阿禹哥哥?”霍芷的眼睛亮了亮,浓密的眼睫上还沾着泪珠子,颤颤巍巍,将落未落。 “上来吧。” “嘿嘿。”霍芷笑笑,一下子就扑了上去,结结实实的趴在了阿禹的背上。九岁的小姑娘分量不轻,阿禹也不过十一,这背起来还真有些重。不过为了让这小姑娘开心,他自然也忍了,只要她不去找大姐就好。 霍芷满意的趴在阿禹的背上,两只小手环着他的脖颈,歪着脑袋对着阿禹道:“阿禹哥哥,以后我经常来找你玩好不好?我哥哥一直跟着爹爹练武,我不喜欢,家里都没人和我一起玩了。” 阿禹道:“我有功课要做。” 知道阿禹读书用功,霍芷很是理解,善解人意道:“那我就看着你,等你做好功课了,就可以第一时间和我一起玩了,好不好?” 阿禹没说话。 霍芷当他是同意了,伸手稀罕的摸了摸他的耳朵。 “你别动。” 霍芷这才恍然,笑吟吟道:“原来阿禹哥哥耳朵怕痒啊,真好玩。”说着,她便又摸了起来。 阿禹的确怕痒,见她调皮,可他说话又不听,倒是有些无措了,只是他不得不双手护着她的身子背着她,不然可是要摔倒的。不过霍芷也是个知道分寸的,估摸着阿禹要生气了,这才停了手,在阿禹的耳畔软声软语道:“阿禹哥哥你别生气,我不摸你了,嗯?” 话都说道这个份上了,他哪有理由生气? 阿禹背着背上的小姑娘在院子里走,霍芷像个小公主似得指挥着他的方向。这个时候阿禹忍不住想着:这霍芷还真是烦人。他还没有见过这么聒噪的小姑娘。 可偏偏他还是顺着她指得方向走。 阿皎站在长廊上,远远的看着阿禹和霍芷,瞧着两人玩得这般开心,倒是松了一口气。阿禹的性子偏静,而这位霍小姑娘却是活泼可爱,难得受得了阿禹的性子,若是多玩玩,这对阿禹也是一件好事。 只是,再长大一些,却是要避嫌了。毕竟这会儿阿禹也算是个小小少年郎了。   ☆、91|第091章 :风流 · 今日是祁家娶亲的日子,自然是热闹极了。 祁家虽是小门小户,只有祁隽这个一个独苗,可大伙儿晓得这祁隽娶得可是荣安郡主的亲妹妹,想来这祁家也算是攀上一门好亲事了。 祁隽今日穿着一身大红色喜袍,面如冠玉,生得清俊儒雅,瞧着倒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喝得醉醺醺之后,才进了洞房。这一进去,自是不少亲朋好友起哄闹洞房,可偏生祁隽这个疼妻子的,把妻子护得好好的,不许别人看上一眼。 青青也被这架势也吓了一跳,不过见祁隽这般护着自己,心里也陡然生出几分暖意。他喝了酒,看她的眼神有些迷离,可却是越发的英俊了。她晓得自己已是他的妻子,便想着伺候他沐浴,哪知祁隽却是亲了亲她的脸颊,自个儿去沐浴了。 之后青青忐忑不安的坐在榻上,瞧着祁隽沐浴好了,这才有些紧张。 能不紧张吗?上回她傻乎乎的,为了他开心什么都愿意,这再疼也是忍了,可眼下却不得不担心这档子事儿。这洞房花烛的事宜,薛氏已经同她讲过了,她晓得这落红对新妇的重要性,若是没了这落红,这婆婆也不晓得会如何看她。饶是她有姐姐撑腰那又如何? 失了贞洁的女子,哪户人家敢要? 祁隽有些醉,不过洗完澡之后,倒是清醒了很多。他瞧着妻子这副羞赧的表情,倒觉着有些好笑。平日里这么没羞没臊的姑娘,成了亲倒害羞起来了。祁隽坐到了她身边,执起她的小手低头亲她的脸。方才她妆容精致,简直将他看傻了,目下她洗尽铅华,露出白|白|嫩|嫩的小脸,这脸嫩得几乎能掐出水来,小脸上倒是有几分女儿家的娇态。 祁隽唤了她一声,而后一把将人压到榻上,扯开她的衣领,做着洞房花烛夜应该做得事儿。 青青原是欢喜的,可这会儿有些心不在焉,祁隽察觉到她的异样,这才不动作了,只虚虚搂着她,亲着她的额头道,“怎么了?不舒服?还是饿了?” 祁大哥的语气,怎么像是哄小孩子啊? 不过,她在他的心里可不就是一个小孩子吗?青青摇了摇头,心满意足的依偎在他的怀里,这份亲近和甜蜜是她做梦都想要拥有的。她想了想,还是如实道,“祁大哥,我们……我们之前已经有了夫妻之实,若是明早被娘知道,我没有落红,会不会……”毕竟如今祁隽是她最亲近的人,这事儿不同夫君说,又能同谁说呢? 听着她急得都快要哭出来了,祁隽这才涨红了脸。上回的确是他喝酒误事,害得她遭了罪,更是给了她一个不大好的初次。祁隽有些愧疚,对着青青道,“你放心,这件事情你不用再担心,我早就想好了法子。。” “真的吗?”青青抬起头,眼睛亮亮的看着祁隽。 男人最喜欢自己的女人用这种崇拜的目光看着自己,祁隽自诩是个普通男人,自然也受不住这等目光。他静静瞧着她的脸,这才喉头一动,将怀中之人的身子一揉,重重压了上去。 · 阿皎同萧珩坐在回靖国公府的马车上。 马车停下。 帘子掀开之后,便是一阵夜风吹了进来。。 夜有些深了,这等的凉风吹在身上甚是刺骨。阿皎欲将自己身上的斗篷裹得紧一些,可身旁之人却是快她一步,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的。阿皎抬眼,冲着萧珩笑了笑。今日青青成亲,这酒席之上皆是大鱼大肉的,她知道世子爷口味清淡,较为喜欢吃甜食,加之这席上人多,一晚上也没见他吃几筷子菜。倒是这酒,喝了不少。 阿皎的小脸被冻得红彤彤的,髻上的珠钗步摇晃动碰撞着,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她任由自家夫君替她拢着斗篷,声音柔柔的说道:“今晚也没瞧见世子爷怎么吃,待会儿我给世子爷做点宵夜,世子爷想吃什么?” 萧珩的确是饿了,倒也不客气,看了一眼妻子,嘴角稍稍一翘,“就做碗鸡蛋面吧。”简单些,她做起来也方便。 阿皎会意,笑着点了点头。 两人相携回了寄堂轩,阿皎先是去看了看知知,瞧着知识已经吃了奶睡着了,这才放心。她在女儿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便去了寄堂轩的小厨房给萧珩*蛋面。这大晚上的,实在不宜吃得太过荤腥,这鸡蛋面清淡可口,热乎乎的,倒也不错。阿皎自己不怎么饿,便只打算做一碗。 这鸡蛋面做起来最方便,先是将锅里的水烧开,再放入面条,加点盐,之后便将鸡蛋打入锅里,待水滚时放些冷水,烧开了,往里头加些青菜。 不过是最普通的面条,闻起来倒也是香喷喷的。 阿皎莞尔一笑——她家夫君就是这么容易养活。 鸡蛋面就成了。 阿皎正笑着,便察觉到一双手自她身后将她搂住。阿皎闻着男人身上的味道,许是刚洗完了澡,这会儿身上还有香胰子的味道,这香胰子是青竹味的,闻起来很舒服。当他的妻子久了,这味道是越发的熟悉和自然。阿皎手里还在忙活着,有条不紊的将面盛到一旁的瓷碗中,道:“马上就可以吃了。” “嗯。”萧珩将下巴抵在她的肩头,看着她忙活,瞧着只准备了一碗,这才道,“你不吃?” 阿皎摇摇头,“我方才在陆家吃了不少了,这会儿还饱着呢。再说了,我怕晚上吃多了会胖。” 萧珩捏捏她腰上的软肉,不过隔着厚厚的袄子,也捏不出什么来。他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口,道:“胖了我也喜欢。” 阿皎听了咯咯直笑,只道他这嘴是越来越会说话了。她将搁着面的托盘拿了起来,放到了一旁的小木桌上,冲着身后的萧珩眨了眨眼睛,“世子爷介意在这儿吃吗?” 萧珩笑笑,他有什么介意的。 瞧着他掀袍落座,阿皎才在他的身旁坐下。她是个乡下出身的姑娘,之后虽然在靖国公府当了三年的丫鬟,可骨子里还是不大喜欢太多的约束。若是以前,她觉得像世子爷这么一个高高在上的人,怎么可能坐在这个小小的厨房里,吃着她做得最简单的鸡蛋面?可偏偏这会儿是真的。 萧珩拿着筷子,侧过头看着阿皎,笑道:“我脸上有东西?” 阿皎耳根子一烫,摇摇头道:“不是,我总觉得,我每天都像是在做梦一样。”世子爷虽是个男子,却是个细心的人。他从来不和自己讲什么规矩,他们一家三口住在寄堂轩,就像是最普通的家人,过着温馨舒坦的日子。 看着她洋溢着幸福的小脸,萧珩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他吃着面前热腾腾香喷喷的面条,这面条虽然是最普通的,可却是他的娘子亲手做的。 他的娘子…… 他也觉得自己就像是在做梦。前世她走了之后,他浑浑噩噩的过日子,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就是想吃一碗她做得面条,于他而言也是一件极奢侈的事情。 上辈子,她十四就跟了他,那时候他不过也只有十八,正是最骄纵不羁的年纪。她跟了他四年,是他身边最亲近的人,可这四年里,他对她的柔情屈指可数,唯一无愧的——便是他身边没有其他女人,只有她一人。后来她去了,他也跟着丢了魂,从来不知道这个小小的妾室,在他的心里有这么重要的位置。可那又有什么用?他终是疏忽大意,是他错了。他心如刀绞,不知怎的居然回到了十八岁的时候,他以为一切可以重头来过,狂喜着像是疯了一般跑去下人房,未料府中居然没有她这个人。 那个时候,连他都觉得是老天在玩弄他、惩罚他…… 亏得后来他认识了韩先生,也就是他如今的岳父,这才稍稍打开了一点心结。他入了韩先生的门下,之后随着他去游历大江南北,可看再多的风景,他心里终究是有这么一根刺。他拔不掉,也舍不得拔掉,可是却疼得厉害。 辗转三年,他以为自己要孤家寡人般过一辈子,未料她居然就这样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甚至比前世遇见她的时候还要小一些。 不过看自己的眼神却是怯生生的,毕恭毕敬,和上辈子初见如出一辙。 ……他的阿皎,他的。 萧珩吃完了面,甚至连汤也喝得干干净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靖国公府世子爷被饿惨了呢。阿皎瞧着也有些好笑,从怀里掏出帕子替他擦嘴,却被他一下子就握住了手,一抬头刚撞上他的幽深眼波,却被他一把扯进了怀里。 阿皎不动,晓得他这个人瞧着斯斯文文,骨子里却是霸道的,只靠在他的怀里小声问道:“世子爷怎么了?” 萧珩道:“没事,就想抱抱我娘子。” 阿皎拿他没辙,便也容他抱着,不过想起了今日之事,才小声道:“阿禹年纪大了一些,这性子倒是越来越沉闷了,我瞧着有些不大放心。”目下青青出嫁了,这娘家最需要操心的便是她的弟弟阿禹,可偏偏阿禹是个什么事儿都不需要人操心的孩子。 萧珩搂着妻子,道:“阿禹素来懂事,你就别担心了。” 阿皎蹙着眉头,“我知道。阿禹从小就身子弱,这性子也安安静静的,不过我觉得他在你面前倒是活泼些,很喜欢你这个姐夫。对了,今日你可知谁来找阿禹玩了?” “嗯?” 知道萧珩猜不出来,阿皎也不卖关子了,“是康王府的霍小姑娘,霍将军的闺女,生的粉雕玉琢、活泼可爱,小小年纪就教养极好。不过最重要的一点是,居然不嫌弃阿禹这个闷葫芦性子。” 萧珩道:“阿禹是个好孩子。” “嗯。”她弟弟当然好了,阿皎道,“我瞧着阿禹拿霍小姑娘没辙的样子,也觉得好笑。阿禹呢,就是要这么一个性子跳脱些的同他玩,他用功读书是好事,却也不能太过了。” 瞧着妻子碎碎叨叨的念着,萧珩的眼神也变得柔柔的,他道:“你呀,就是太爱瞎操心了。” 阿皎扬起了头,对着萧珩道:“世子爷是嫌我烦了吗?” 萧珩不答,瞧着她生气了,这才俯下身堵住她的唇,张嘴便是轻轻一咬。他吻得气势汹汹,怎奈妻子怀了孩子,他这些日子只能憋着亲一亲摸一摸过过干瘾,旁的倒是不能做什么了。只是他吻得有些用力了,让阿皎觉得自个儿是要被活生生吃掉似的。 等亲完了,萧珩才一脸得意的笑着,一下一下啄着她殷红的樱唇。见她小嘴微微张着,喘着气,脸颊红彤彤的,像是飞上了云霞似的。这等的娇艳欲滴,倒是让萧珩有些把持不住。 察觉到他的反应,阿皎赶紧起身,心里又是好笑又是愧疚,道:“不早了,咱们回卧房吧。” “嗯。”萧珩上前握着她的小手,裹得严严实实的,不让她的手受冻。 出了小厨房,迎面而来的凉风便吹散了身上的燥热。阿皎略微仰起头看着身前的男人,任由他挡在自己的面前,替她遮风挡雨,守她无忧。 · 青青同祁隽日子过得和和美|美,阿皎听了这事儿,自然也是欢喜。 不过腊月十二是二皇子傅昭的周岁生辰,宫里特意送了帖子,让阿皎同兰氏一道去,传旨的公公还说了,让她务必要带上知知姑娘,说皇后娘娘想知知姑娘了。 阿皎知道皇后娘娘喜欢知知,而她也喜欢这个可爱的二皇子殿下,目下是二皇子殿下的生辰,她自然是要带知知一道去的。到了十二那一日,阿皎便特意穿戴一番,抱上知知一起去。 知知穿着厚厚的小袄,头上戴着可爱的小帽子,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冲着阿皎笑。 阿皎被女儿逗乐了,凑上去亲了亲她的脸,“知知乖,待你去见二皇子和太子殿下,还有宵宵公主,开心吗?”她轻轻挥舞着知知的小手,见她呀呀呀的兴奋的叫了起来,又是一番好笑。这知知小小年纪,哪里听得懂她在讲什么?可是阿皎觉得,自己的女儿是最聪明的。 因阿皎怀着身孕,而上回又出了那种事儿,她身边跟着的丫鬟嬷嬷也多了一些。除却原有的画眉画屏和如意姑姑,又添了两个丫鬟和一个嬷嬷,只是这次是进宫,她不好带太多的下人,便知让画眉画屏跟着一道去,而且今日她是同兰氏一起的,有兰氏这个婆婆在,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兰氏今日在外头套了一件翠纹织锦羽缎斗篷,不似精心打扮,却也是雍容华贵。她瞧着儿媳,便赶紧接过儿媳怀里的孙女,对着阿皎道:“今儿外头冷,你穿多一些。”如今要照顾这个小的,肚子里又坏了一个,便是越发金贵了。 阿皎笑笑道:“娘,我这身上穿得已经够多了。”她都快包成一个大粽子了。 阿皎畏寒,到了冬天自然是能穿多就穿多。往年冬日晚上的时候,她和杏瑶一道窝在一个被褥里,两个人睡暖和一些,一道说着话,倒也过去了。可如今她和世子爷成了亲,晚上世子爷的身上暖呼呼的,想个大暖炉似的,屋子里又早早的烧起了地龙,她睡得极是舒坦。不过大抵是屋子里暖和了,这一出门,便觉得更加的冷,是以今日阿皎在里头又添了一件衣裳,裹得严严实实的。若是冻着了,她这个孕妇可就是麻烦了。 婆媳二人上了马车,未料离宫门还有一大段距离的时候,马车出了状况。 这大冷天儿,马车在这个节骨眼神出了问题,倒是件麻烦事儿。如今修也是要时间的,这二皇子殿下的生辰宴迟到不大好,可兰氏最担心的是儿媳和孙女。 阿皎也是冷。 未料此刻一辆马车停在了她们面前,上头走下来一个穿着樱红色袄裙,外头披着宝蓝色对襟羽缎斗篷的女子。那女子约莫十六七岁,梳着妇人发髻,生得明眸皓齿,倒是一派大家闺秀的端庄之态,瞧着兰氏,立马上前行了礼,道了一声“姨母”。 兰氏却是认出来了,这位是江修远的妻子崔柔,正是今年八月份才成的亲。这崔柔生得娇柔美貌,知书达理,同江修远倒是郎才女貌登对的很。 崔柔朝着兰氏行礼后,又笑吟吟看着阿皎,“表嫂。” 阿皎点了点头,已作应答。 崔柔晓得马车出了问题,这才道:“这天儿这般冷,这小侄女这般小,若是冻着了可就不好了。若是姨母和表嫂不嫌弃,咱们不如一起?” 如此,正好也是解了燃煤之急,毕竟兰氏自个儿倒是没什么,就是不舍得自己的儿媳和孙女受冻了。 两人上了马车,原是安静睡觉的知知哭闹了起来。阿皎瞧兰氏抱了这么久,这手也是酸了,便从兰氏的手里接过知知哄着。 崔柔这才抬眼打量着她这位表嫂,见她眉眼如画,生得明媚又娇俏,当真是世间少有的颜色。这般的美人儿,也难怪被性子寡淡的靖国公世子视作珍宝,宠爱有加。如今这婆媳间的相处如此融洽,倒是亲如母女一般,当真是让人羡慕。 崔柔露出羡慕的眼神,而后瞧着阿皎怀里的知知,见她被娘亲哄的不哭不闹了,乖巧的很。 “小侄女真是可爱啊。”崔柔忍不住叹道。 阿皎侧过头,冲着崔柔笑了笑。 上回江修远娶妻,她并未出席。如今瞧着这位崔柔,倒是觉得此人面善,容貌出众,又是个举止大方的,的确是个不错的姑娘。 江修远能娶到崔柔,也是他的福气。 阿皎笑笑道:“别看她这会儿乖巧,若是闹起脾气来,可是要哄好半天。”说起这个女儿,阿皎便有些发愁,小小年纪就这副娇惯的脾气,日后嫁了人,这夫君怎么受得住啊?阿皎知道自己想的有些远了,可每回看着女儿的时候,她便喜欢想这些久远的事情,恨不得她一辈子都是顺顺当当的。 听着阿皎的话,崔柔也跟着笑了笑,眼睛却是一眨不眨的看着知知。这般可爱的奶娃娃,就算脾气不好些,也是值得人疼爱的。她又瞧了一眼阿皎,见她脸上皆是满满的慈爱,异常的柔美,更是羡慕的不得了。这位表嫂据说年纪还比她小上一岁,如今都当了娘亲了,她也想早些怀上孩子。 一想起自己家里的那位夫君,崔柔的脸上便是一阵暖意。 一行人进了宫,此番皇后娘娘的殿内倒是热热闹闹的,活泼好动的二皇子殿下正在罗汉床上爬来爬去,边上围着好些个孩子,大一些的约莫八|九岁,小一些的不过三四岁,大抵瞧着派头,怕是这晏城所有公侯之家的嫡子嫡孙都来了吧。 这宵宵公主今儿也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正在同霍家的两个孩子一起说着话,眉飞色舞的。因着阿禹,阿皎则朝着霍小姑娘多看了一眼,见她小脸堆着笑意,正听着宵宵公主绘声绘色讲着事儿。 至于太子殿下傅晔,这边上倒是没围着什么同龄的玩伴,好看的小脸绷得紧紧的,这份沉默寡言与他此刻的年岁极为不符。 而边上坐的是穿着一袭华服的沈妩,手里正拿着精致的拨浪鼓,逗着二皇子殿下。 阿皎同兰氏上去行了礼。 沈妩却招呼这兰氏坐下,道:“今日来得都是自家人,表姑用不着这么客气,对了,知知呢?让我瞧瞧知知。” 阿皎见着,这才把知知递了过去。 知知是个给面子的,瞧着沈妩便咧着嘴笑了起来,这一笑,越发是将沈妩逗乐了。 二皇子殿下:“嗷嗷嗷……知知知……” 知子莫若母,沈妩知道儿子喜欢知知,便干脆将知知放到他的身边,让两人一块玩。傅昭看着知知,自是欢喜极了,伸出小手摸了摸知知的小胖手,兴奋的流着口水。 瞧着这一幕,阿皎也忍不住笑了笑。 若是日后两个孩子也能相处的这般好,那就好了。 今日是二皇子殿下傅昭的周岁宴,自然是少不了抓周这事儿。待仪式开始的时候,这二皇子殿下便被抱到摆放好物件的晬桌上。瞧着晬桌放着两枚玉坠子,一把金钥匙,一圆银盒,一捧犀钟,还有一些个文房四宝、秤尺算盘、钱物饰品。 围在边上的人瞧着穿得喜庆的二皇子在晬桌上爬来爬去,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的,正准备抓玉坠子。 阿皎抱着女儿,也一眨不眨的看着。 而就在这时,阿皎听着怀里的知知咿咿呀呀叫了起来,阿皎忙低头去哄着,可二皇子殿下却是抬起了头,看着知知,然后绕过面前的玉坠子,动作异常敏捷的朝着阿皎爬了过去。 “知知,知知知……嗷嗷嗷……” 嗷嗷嗷,抓到了! 沈妩见自己的二儿子兴奋的抓着人家小姑娘的小屁|股,还开心的嚷嚷着,顿时整个人就不好了。 完了,她这儿子还真是个风流鬼。   ☆、92|第092章 :吧唧 · 二皇子傅昭不过周岁,这抓周的时候抓的不是文房四宝、钱物饰品,居然是人家小姑娘的小屁|股,而且这小姑娘还是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奶娃娃。 众人一愣,沈妩很快反应过来,旋即将自家儿子抱了过来。傅昭小手抓了个空,摸不着知知的小屁|股了便委屈的看着自家娘亲,大眼睛眨巴眨巴的,配上这张肉嘟嘟白嫩嫩的小脸,真真是看得人心都化了。 沈妩虽然疼儿子,却也没有由着他胡闹。 委屈? 有什么好委屈的? 最后傅昭乖乖的重新抓了周。 这回抓了一块芙蓉糕。 沈妩想:糕点就糕点吧,能吃就是福。至少别再抓人家小姑娘的屁股就成。 只是沈妩没想到,他这儿子抓了糕点之后,殷勤的举着手给知知去了,不过知知却在自家娘亲的怀里睡得香香的,旁人再吵也吵不到她。 沈妩瞧着也只好作罢,觉着自己这个儿子同知知之间的缘分深着呢。 宴席之后,晏城这些个命妇贵夫人自是三三两两的走了,不过沈妩有意让几个交好的多留一会儿,最后剩下的便是沈妙、萧玉绣同阿皎几人。这会儿霍家的两兄妹正在同宵宵公主玩,三人是极要好的玩伴,虽然偶尔有打打闹闹,可到底是小孩子,转眼就忘记了,只顾着玩了。至于萧玉绣,今儿没带两个儿子,只带了小闺女宝儿,这宝儿如今已经两岁多了,生得比刚出生那会儿越发是玉雪可爱,性子也活泼些。 两岁多正是好动的年纪,萧玉绣瞧着宝儿爱玩,也由着她,只让丫鬟婆婆好生跟着她,省得到时候磕着绊着了。 一时几人坐下来喝茶聊天儿,彼此间没有身份的约束,倒也是像一般的好姐妹。这萧玉绣瞧着知知,才道:“还是知知乖一些,嫂嫂你瞧瞧我家宝儿,坐都坐不住,就喜欢到处玩。” 阿皎听了笑笑,道:“知知还小,等到了宝儿这般的年纪,估摸着还要皮。”她这女儿她最是了解不过了,到时候肯定是个管不住的,她只盼着知知不要像只小皮猴似的,不然到时候她这头就大了。 听着阿皎的话,萧玉绣却道:“不过——嫂嫂真是有福气,这知知才不过半岁,嫂嫂的肚子里又有一个小的了,到时候正好给知知作伴,带第二个孩子,总归是有经验。” 这第二个孩子来得快,阿皎也是烦恼。她心里又是喜欢又是期待,却也有些措手不及,同怀上知知的那会儿也是不遑多让。 阿皎蹙着眉头道:“还是有些让人不省心。”可谁让她这么容易就怀上了。 瞧阿皎满面通红,萧玉绣便觉得她哥哥娶这个嫂嫂是娶对了,虽然夫妻二人年纪差了足足一轮,可站在一块却极是登对,目下夫妻和睦,这孩子也是一个接着一个蹦出来。原先娘还愁着,说不准他这哥哥到了而立之年都是膝下无儿无女,如今倒是不用愁了,想来她这嫂嫂瞧着个子娇娇小小的,却这般容易生养,倒是一桩喜事儿。 几人正聊着天儿,却听到罗汉床上二皇子殿下大哭大闹了起来。 一听到哭声,沈妩赶紧走了过去。 阿皎她们自然也起身跟了过去。 瞧见穿着红通通喜气洋洋的二皇子殿下,如今正嚎啕大哭着,小孩子皆是这般雷声大雨点儿小,哭得虽是满面通红,可眼泪却是一滴都没有。 至于一脸无辜的宝儿,则是拿着二皇子如今最喜欢的拨浪鼓,愣愣的站在一旁。 萧玉绣倒是明白了,忙弯下身子哄着女儿,去拿女儿手里的拨浪鼓。可宝儿哪里肯呐,死死的将拨浪鼓抱在怀里,小嘴委屈道:“宝儿要玩……” 这可是二皇子殿下喜欢的。 萧玉绣平日再宠着女儿,也不会让女儿如此胡闹。只是这女儿的性子都被宠坏了,如今倒是不好哄,萧玉绣去夺,却见宝儿也委屈的哭了起来。这白白净净的小脸蛋儿,哭起来还真是要命,看得人心肝都颤了。 沈妩道:“玉绣,你让宝儿玩吧。”说着,便抱起罗汉床上哭得一塌糊涂的二皇子殿下傅昭,拿出帕子擦了擦他白净的小脸。柔声哄道,“阿昭是男孩,不能动不动就哭呢,而且——宝儿姐姐是女孩子,咱们阿昭要让着宝儿姐姐,知道吗?” 二皇子似懂非懂,一双大眼睛泪水盈盈,泪珠子将落未落,沾湿了长长的眼睫,表情甚是可怜。 沈妩瞧着儿子不哭了,这才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乖乖的,下次娘让爹爹亲手给你做一个拨浪鼓,这个就给宝儿姐姐,嗯?” 这下二皇子却是懂了。 好嘛,娘亲居然不帮着他,那分明是他的拨浪鼓。 二皇子撅了撅小嘴,有些生气,她略微抬头,看着围在身边的人,目光却落在了阿皎的手上。此刻阿皎怀里的知知,正探着小脑袋,看着这位小表哥哭得丢人,小脸洋溢着笑容,大抵是觉得好玩。 “知知……”二皇子看了知知一眼,而后对着沈妩道,“知知知……” 没有拨浪鼓玩,他要知知。 沈妩没法子,向阿皎投去求助的目光。 她这个儿子啊,在他的心里,说不准连自己这个娘亲都及不上知知呢。这么一想沈妩也有些受伤,可谁叫知知的确生得可爱,连她瞧着都喜欢。而且,连阿晔也喜欢呢。沈妩越发是惆怅了,眉头也锁得紧了一些。阿皎瞧着皇后娘娘这副为难得表情,干脆抱着知知,让她坐在罗汉床上,陪二皇子殿下一道玩。 六个月大的孩子,不宜多坐,边上的丫鬟嬷嬷们自然是仔细看着,省得这几个小祖宗又出意外。 几个小娃娃都挺喜欢知知,摸摸她的小手小脚,稀罕的不得了。二皇子殿下本是开心的,可是见着知知不是他一个人的,而是被别人摸来摸去,担心又会想刚才那个拨浪鼓一样被人抢走,便急得嚷嚷了起来。 他嚷嚷了,却没人理他。 知知也不理他。 二皇子殿下看了看四周,目光落在了绷着冰块脸的太子哥哥傅晔身上。他虽然不大喜欢这个哥哥,可也知道他是哥哥,该护着他的。 二皇子殿下小小年纪就聪慧,立马就想到了法子,伸出小手扯了扯傅晔的衣袖。 傅晔见状,侧过头看了低低一眼,然后……继续回过头,把他的手扯开,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二皇子急了,双手并用抓着傅晔的手,“知知,知知知……” 傅晔会意,这才没办法,走到知知的身边。他抬眼看着这个奶娃娃,见她一张小脸粉嫩,自己走过来了,她这水汪汪的大眼睛也看向了自己,一眨不眨的。傅晔心道:这肉包子难不成还记得自己? 他伸出手,却见这肉包子也伸出了胖乎乎的小手,小小的手一下一下挠着他的手心儿,咧着唇咯咯直笑,然后慢慢包住了他的两根手指,紧紧的,这软乎乎的小手力道还真不小。 傅晔的嘴角抽了抽,其余的倒是没什么表情。 傅晔坐到她的身边,想将她挪到傅昭的身边去。他的手一抱着肉包子的身子,便见着肉包子的双手缠了上来,小手掌拍了拍他的脸颊,一边拍一边笑。傅晔身为太子,打小就被宫里人敬着,何时被人打过脸颊啊?虽然这肉包子的力气小小的,可如此举止,已经是大不敬了。诚然,傅晔还没无聊道和一个不会说话的奶娃娃计较这些。 只是下一刻,他却发觉这肉包子的脸凑了上来,在他的脸上“吧唧”一下重重亲了一口。 傅晔怔了怔,想一把将这肉包子推开,却见肉包子开始啃他的脸了,只是这肉包子还没长牙,啃起来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只是傅晔觉得那黏糊糊湿哒哒的口水沾了他一脸。 站在一旁的小伙伴们起哄了,“嗳,知知妹妹在吃太子哥哥了……” 宝儿瞧着,嘀咕了一句:“……好像很好吃。” 沈妩和阿皎回过头看了一眼,见着纠缠在一起的知知和傅晔,又瞧着一旁拍着手掌欢乐的几个孩子,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可傅晔却是笑不出来,他平素最不喜欢这些黏黏糊糊的东西,这满脸的口水……如今没有一下子将这肉包子推开,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再说了,这肉包子不过半岁,若是被他推开摔着了,也是要哭鼻子的。 傅晔轻轻推了推知知。 知知张着嘴,吃不到了,这才伸出胖手“啪”的一下拍在了傅晔的脸上。 结结实实的一巴掌,正脑门中央。 阿皎看着,倒是一阵心惊肉跳。她略微侧头,见皇后娘娘还是笑着,居然还笑得更欢了,便松了一口气。虽说是孩子们之间的玩闹,可这太子殿下终究是太子殿下,她这闺女,胆子也忒大了。 就连萧玉绣都忍不住道:“我这小侄女长大了,估摸着也不敢有人欺负她。” 虽是玩笑话,可阿皎心里却担忧着:可不是吗?小小年纪就这般凶悍,若是长大了成了悍妇,那还得了。男人大多喜欢娇弱乖巧的女子,如何受得了凶悍的? 如此一来,阿皎不免开始担心自己闺女长大之后的亲事了。但愿能找个治得了她的夫君才好。 趴在罗汉床上的傅昭看着知知和哥哥玩得这么开心,倒是有些眼红了,大声嚷嚷着,表示他也想玩。 傅晔蹙着眉,总算是摆脱了这个肉包子。 他双手捏着她的小手腕,不敢太用力,只觉得这肉包子的手捏起来软乎乎的都是肉。知知却是不怕,看着傅晔的脸上都是她的口水,欢喜的不得了。 一通瞎闹之后,傅昭总算是围着知知爬了几圈,也算是一道玩过了。 · 阿皎抱着知知出宫,要上马车的时候,遇见了崔柔。 崔柔对着兰氏行了礼,接着又不大好意思道:“有些事儿我想请教一些表嫂,不知——表嫂可否给个面子,让我送你回府。” 阿皎虽同崔柔不过初见,可对她还是颇有好感的。她点了点头,也就将知知抱给了兰氏,同崔柔上了马车。坐到了马车内,崔柔才有些不好意思,她是个温婉大方的女子,养在深闺乖巧懂事,有些举止得体,可性子难免单纯了些。若不是实在没法子,她也不会想着请教阿皎。 阿皎见她扭扭捏捏,这才冲着她笑了笑,示意她别紧张。 ——她又不会吃人。 崔柔道:“表嫂,你就叫我阿柔好了。今儿我瞧见你投缘,这才唐突想同你讨教一些事儿。” 阿皎从善如流,唤了一声“阿柔”,而后才问道:“你想同我说什么事儿,直说便是。” 崔柔红了脸,略微低着头,双手搁在膝上绞着帕子,有些局促不安的,半晌才从小嘴里吐出几个字,“是……是夫妻之事。” 这话落,阿皎也怔了怔。 这夫妻之事,又如何讨教? 想到了不该想的事儿,阿皎的脸也有些红了。 嗳,都是世子爷将她带坏了,这脑袋瓜子里装得都是些什么啊? 崔柔晓得自己这话太过唐突,忙抬头道:“表嫂你不要误会,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只是我同夫君成亲都快四个月了,我都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有时候我觉得他离我很近,可有时候,我又觉得他对我客客气气的。我晓得表嫂同萧世子成亲不久,可萧世子宠妻的名头在晏城可是传开了的。我晓得表嫂容貌生得好,性子也好,若换做我是世子爷,肯定也会宠爱有加的,不过还是想问问,我……我是不是有哪里做得不够好?” 嫁给江修远之前,她对江修远也有过数面之缘,所以得知爹娘答应了定远侯府的亲事,她心里也抑制不住的欢喜。她觉着自己不过是个普通的姑娘,像江修远这种满腹诗书的儒雅君子,是晏城不少姑娘心目中的佳婿,她崔柔何德何能,居然能嫁给他,当他的妻子? 阿皎这才明白了崔柔的意思。 她道:“你同江公子成亲的时日还短,正是需要磨合的时候。不过我是见过江公子的,他是个温文尔雅的君子,所以待人接物上,有些时候就显得有些客气了。” 崔柔点点头,觉得在理,“是呀,我就觉得……我们都成亲了,有时候他还这么客气。”他们,分明是最亲密的人啊。一想到那些亲密的事情,崔柔的小脸蛋就更红了。 阿皎想着上回在尧山秋猎,她还见过江修远一面。曾经这个儒雅的少年对自己吐露了爱慕之情,甚至说要娶她为妻,如今想来,倒觉得这些事情过去了很久,像是上辈子的事儿似的。只是,不管江修远心里到底有没有念着她了,她面对崔柔,心里还是会生出几分歉疚。虽然说起来不关她的事儿,可崔柔若是晓得江修远曾经爱慕过自己,恐怕也不会这般敞开心扉同她说这个。崔柔这个姑娘,虽然年纪比她还大一些,可心情却单纯,对自己也相当的信任。 她信自己,她自然也要帮帮她。 而且她觉得,既然江修远已经成亲了,娶了崔柔,那么两人的日子该好好过下去才是。她看着崔柔,开口道:“就如你说的,我同世子爷成亲也没多久,所以也谈不上什么经验。只是我觉得,夫妻之间要互相信任,你在他的面前,不用刻意隐藏讨好什么,做最真实的自己就行,而且,你可以和他谈谈心事,心里有烦恼的事儿,开心的事儿,都可以同他说。” 崔柔听了,微蹙柳眉道:“可是,我怕他嫌我烦。” 阿皎笑了,“怎么会?夫妻之间,就是点点滴滴的小事儿,等日子久了,你眉头一蹙,他就晓得你心里在想什么。你不说他自个儿都会过来安慰你。不过呢,做妻子的的确要体贴一些,偶尔替他排忧解难,比如亲自下厨给他做点吃点,都可以。” 崔柔似乎明白了一些,抬眼道:“谢谢表嫂。” 阿皎受之有愧,道:“我也没什么经验,只是觉得夫妻间的相处也是一门学问,自个儿还得慢慢琢磨,这种事情都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可不管怎么说,只要真心诚意的,对方总会感受到的。” 也是。她就是战战兢兢,害怕在他的面前出岔子,这才规规矩矩,能少说话就少说话。未料……这样两人会变得越来越生疏。 崔柔将阿皎送回了靖国公府。 阿皎本想请她进去坐坐,可崔柔却急着回家。 阿皎拿她没办法,这才回了寄堂轩。 她一进院子,就看着外头的大树下立着一个身影,这凛冽的寒风吹得他的衣袍猎猎作响,阿皎瞧着心疼不已,忙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握着他的手,“世子爷待在外头做什么?” 这么冷的天儿,也不怕冻着了? 萧珩有些好笑,她的小手冰凉冰凉的,这会儿还想着捂他了。他低头,握着她的双手往自己的胸前带,紧紧捏着捂着,这才道:“听母亲说,你是坐定远侯府的马车回来的?” 阿皎一愣,少顷才有些好笑道:“世子爷……莫不是吃味了?” 萧珩失笑,“我这是吃哪门子的醋?”送来回来的是崔柔,他自然是知道的。 阿皎眨了眨眼睛,轻启朱唇脱口而出道:“江公子啊。” 听着这个,萧珩的脸色才沉了沉。 阿皎瞧着形势不对,这才忙道:“我说笑呢,世子爷可别当真了。我不过同阿柔多聊了几句,都是些女儿家的事情,世子爷不爱听的。” 萧珩略微低了低头,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隔着一指,呼出的热气徐徐喷到对方的脸上,温温热热的。他敛了眉,摆出一副夫君的架势,淡淡道:“谈江修远了?” 阿皎点点头,继而又摇摇头。 萧珩一下子就黑了脸,利索的将妻子打横抱起,打算回到卧房再好好收拾她。 一进卧房,萧珩便将人放到了榻上,然后整个身子都压了上去。只是他知道如今妻子怀着孩子,也不敢真的压她,只将身子错开了一些,俯身咬了咬她的唇。却见妻子讨好似的张着嘴,舔了舔他的下唇。 萧珩暗道自己是个没定性的,这么一亲,就被勾了魂,连带着心都软了。 他大手捏了捏她的腰。 阿皎大呼一声:“夫君饶命。” 见她痒得咯咯直笑,萧珩心里才舒坦一些,故意板着脸道:“说了什么?一五一十、老老实实得交代。” · 昨儿个胡闹了一宿,阿皎起来的时候,身子都有些乏力。 身边的人已经不在了,不过被褥还是温温的,显然是起来没多久。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前,瞧着青青紫紫一大片,羞得顿时红了脸。不单单是这儿,就连这腿心儿处,都有些麻麻的,被蹭的。 阿皎双手捂着脸,而后才起来沐浴。 今儿萧珩本是去半锦堂说过了,阿皎身子有些不适,这老太太本就念着阿皎怀着身子,这请安自然是可有可无的。只是阿皎觉得,她目下尚未显怀,就借身子不适为由不去请安,可是要落人口舌的。她才不想被人说成是恃宠生娇。而且她起来这时辰还在,如今过去倒也是刚好。 阿皎收拾好之后,便去了半锦堂请安。 她一到门口,便依稀听见里头老太太的声音,似乎还有陆姨娘的。 说着“珩哥儿”、“纳妾”等字眼。 阿皎虽然没听全,却也知道老太太在说什么,一下子就变了脸色,袖中的双手也捏紧了一些。 老太太显然没想到阿皎会过来请安,如今见她脸色苍白,大抵也是听到了她同陆氏说得话。老太太的脸色僵了僵,却很快露出笑脸,对着阿皎道:“不是身子不适吗?怎么不好好休息?” 阿皎扬起笑脸,看了一眼老太太身边坐着的陆姨娘,这才冲着老太太笑了笑,“是世子爷小题大做了,孙媳身子没事儿。”   ☆、93|第093章 :喜新 · 自打上回杏瑶之事后,这陆氏同萧瑭之间的母子关系也疏远了一些。 陆氏病了好一阵子,如今才渐渐好转,原是生了孩子,身姿丰腴了一些,这一病之后,倒是比生孩子前更瘦弱了。陆氏是个柔弱美人,一颦一簇皆是楚楚动人的,这般的女子,最是令男人怜惜不已,若搁在以前,阿皎也会觉得这样的女人生来就是被人捧在手心宠爱的,而像兰氏那般的女子,倒是强势了一些。可目下阿皎觉得,她婆婆兰氏虽然强势些,却也不会在背地里掺和什么事儿,倒是比陆氏要讨喜得多了。 她那婆婆是刀子嘴豆腐心的主,而陆氏却是个口蜜腹剑、绵里藏针的。 阿皎垂了垂眼,心里有些不痛快。 那是寄堂轩的事情,就算世子爷真的要纳妾,也是她婆婆兰氏开口才是,何时轮的道她这个妾室在老太太的跟前说话了?不过阿皎知道,老太太的心里,是喜欢陆氏远远多于她婆婆兰氏的。 可她也不是任人揉搓的软柿子。 ——妇人弱也,而为母则刚。 如今她是一个娘亲,越发是要护着自己的孩子,只有她的地位稳固了,别人才不敢动她的孩子。 老太太知道方才这会儿被阿皎听见了,许是心里不痛快了。说的也是,这阿皎进门以来,肚子就争气,虽说头一胎不是个男娃,可那小曾孙女却是格外的讨喜,连她这个老婆子都觉得没见过这么可爱的女娃娃。如今这知知出生没多久,就怀上第二个孩子了,可见夫妻之间的恩爱。她是过来人,知道当妻子的要贤惠大度。她起初觉得,这小夫妻如此恩爱,房里的事情,便由他们自己做主,只要日子过得好好的就成。可人如今听了陆氏的话,她也觉得有几分道理。这珩哥儿,说来说去,总归是个世子。 哪有国公府的世子,就守着一个妻子团团转的? 只是—— 老太太看了一眼阿皎,见着这个乖巧贤淑的孙媳妇,觉得自己那些话压根儿就开不了口。寄堂轩的丫鬟下人少,起初是因为珩哥儿喜欢清静,后来成了亲,也不见得多多少下人,只是这孙媳妇怀了孩子,这才拨过去几个做事妥帖的丫鬟婆婆,供使唤。这寄堂轩下人都不需要,她怎么好插手添几个妾室? 孙媳妇正怀着孩子,情绪极受影响,若是一不小心动了胎气,那可不好了。 老太太权衡之后,还是决定不提此事。 陆氏侧过头打量了一眼老太太,她跟在老太太身边这么多年,一看她这副表情,便知她心里头是何打算。说来也是,毕竟这阿皎肚子里怀着一个小的,若是个男娃,那老太太不晓得有多欢喜。陆氏想起自己生下了女儿,老太太只不过随便问了几句,可这阿皎上回生得也是女儿,这老太太都宝贝成什么了?一口一个“心肝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世子夫人生得是小世子呢。 陆氏蹙了蹙眉,以身子不适为由,朝着老太太行了礼,施施然出了半锦堂。 陆氏走了,老太太才浅浅笑道:“不开心了?” 阿皎赶紧摇头,忙道:“孙媳不敢……” 阿皎是个不会说谎的,饶是如今稳重了一些,可到底还是个心地善良待人真诚的,这双眼睛是骗不了人的。老太太握着阿皎的手,说道:“方才|那|话|儿,你也都听见了。是什么意思,我想也不必我这个老婆子多讲。我晓得珩哥儿待你一心一意,可陆姨娘这么一提,说得也是在理。你如今肚子里怀着孩子,如今尚未显怀,倒也还好,日后等肚子大起来了,少不了要人照顾。这珩哥儿说到底也是世子,身边没个知冷热的总归是不妥,不过这些事情我也不想多管,都是你们自个儿的事。” 老太太说到这份上了,阿皎自然也不敢再装糊涂。 她咬了咬唇道:“我会劝劝世子爷的。” “咱们靖国公府,是不会委屈你的。你先前的身份且不去管,如今是皇上册封的荣安郡主,又是国舅的义女,亲事都是皇上赐得婚,这府中也没人敢得罪你,至于那些嚼舌根的,也是免不了的。”怀了孩子还和自己的夫君睡在一张床上,这本就是于理不合的,可谁叫人家两夫妻恩爱?而且她晓得自己的孙儿是个知轻重的,不会出什么岔子,可说到底,还是委屈了她孙儿。 “孙媳知道。”阿皎道。 其实男人纳妾的确没什么,特别是像世子爷这种身份的,可阿皎知道,世子爷心里只有她,断断不会纳妾的。她先前怀知知的时候,两人正是新婚燕尔,世子爷尚且都忍了,到了现下,世子爷更是半句怨言都没有。她信他,知他不会因为那方面而负她,若是她主动提了,说不准世子爷都要同她急呢。 阿皎嘴角翘翘,心情好了一些。 其实这纳妾之事,她压根儿就不必在意别人说什么、劝什么,最重要的只是世子爷自己的心思,若是世子爷想,那旁的不说他迟早也是要纳妾的;若世子爷没有那方面的念头,那今儿陆姨娘说了再多,也是枉然。 见阿皎这般识大体,老太太也不多说,只叮嘱了几句,让她好生照顾自己的身体。 阿皎从半锦堂出来之后,行至青石铺街的小径,便瞧着裹着一身银狐轻裘披风的陆氏,见陆氏墨玉般的青丝绾成堕马髻,髻上簪着珠翠,许是脸色不佳,便在唇上抹了些颜色稍显眼些的口脂,倒也有了几分精神。 这架势,似乎是在刻意等她。 阿皎也不怕,没有绕道,只走了过去。 陆氏伸出纤纤玉手,略微仰头折了一枝红梅,这才看着阿皎道:“当初也是这地儿,没想到这么快两年过去了。” 阿皎知道陆氏说的是什么。 两年前也是这个时候,她被二公子萧琮堵在这儿,亏得这陆氏出手,替她解围。那时陆氏帮了她,她心存感激,可她是寄堂轩的人,自是时刻记着这一点。 瞧着阿皎没说话,陆氏才莞尔一笑,道:“世子夫人可是怪我多管闲事?” 阿皎道:“陆姨娘的确管的有些多了。”饶是国公爷再宠她,她也不过是个妾室,哪里有这么大的能耐左右寄堂轩的事情? 陆氏打量了阿皎的眉眼,见她毫不掩饰,这才叹了口气道:“女儿出嫁了,儿子又不听话,我这日子过得倒也有些无趣。不过——那时我倒是小瞧了你,你们这两个小姑娘,一个摇身一变成了荣安郡主,嫁给世子爷当正妻,一个……将我那听话的儿子迷得团团转,到目下都每日往外跑,你说……我心里如何会好受?” 阿皎一愣,倒是有些吃惊。 每日往外跑?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三公子对杏瑶还未死心? 阿皎眉头皱了皱,想着杏瑶要不容易走出来了一些,如今同着珠宝首饰胭脂水粉打交道,日子过得充实又自在,这三公子若是再纠缠,不大像是他的作风了。 只是,说起杏瑶,阿皎对陆氏倒是有了些怨恨,若不是她,杏瑶肚子里的孩子也不会就这么没了。那孩子不过一个多月,尚未成形,她可是孩子的祖母,居然这般的狠心。 阿皎仰头道:“陆姨娘这般爱操心,还是多注意自己的身子吧,这般病怏怏的,倒是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陆氏陡然变了脸色。 老?她如何会老? 只是陆氏想着,今日梳妆的时候,在头上发现了两根白发,便觉得一颗心都凉了。是呀,她也会老……色衰爱弛,她这般的颜色和身子,国公爷又会宠爱她多久。这些日子,国公爷虽然没说什么,可她知道他碰过身边的那两个丫鬟。那两个丫鬟生得美貌又年轻,国公爷身子骨好,自然是有需求的。她知道自己的身体不行,所以对这件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她心里终究是难受。 曾经对她山盟海誓的男人,说到底还是喜欢这些新鲜娇嫩的小姑娘…… 那萧珩呢? 如今这位萧世子宠妻名声在外,晏城不知有多少女子羡慕这位世子夫人,可这样的宠爱,她曾经也有过,而且有过之而无不及。那会儿国公爷宠她,就算她要天上的星星月亮,恐怕国公爷都会应允她。如今这位世子夫人风光无限仗着的不就是一个后台和这张绝色的脸蛋。 陆氏气急,连连呛了几声,连唇色都有些发白了,之后被身边的丫鬟婆婆搀扶这回了自己的跨院。 阿皎边上的画眉道:“夫人还真是不给面子。” 阿皎笑笑,“有些人犯不着给面子。” 她都欺负到她的头上来了,她还逆来顺受,岂不是傻子? 这些日子,国公爷和身边那两个美貌丫鬟的事儿,她也是有所耳闻的。这陆氏不敢吭声,她也是知道其中意思。如今陆氏这个羸弱的身子,如何伺候国公爷?她自己心里不痛快了,也想别人跟着她不痛快,哪有这等理? 不过因这件事,阿皎一整天都耿耿于怀。 国公爷早些年这么宠爱陆姨娘,如今都开始喜新厌旧了,那世子爷会不会……阿皎赶紧摇头,觉得自己真的是糊涂了,怎么能把世子爷同国公爷一道比较呢? 萧珩回来的时候,见妻子没有立马走过来,而是坐在摇篮旁呆呆的看着女儿。 这屋子里烧了地龙,暖暖的,妻子穿得也没有多厚实,越发显露出玲珑曼妙的身姿来。他阔步走了过去,阿皎听到动静了,这才抬眼望向她,“世子爷?” 她居然都没注意到世子爷进来了。 萧珩微微颔首,看着女儿睡得极香,这会儿肉呼呼的小手上捏着的是一个小布偶,这架势颇为爱不释手。 他这女儿啊,前几日还喜欢的不得了的鲤鱼荷包,还是太子殿下送得那个,这会儿都不晓得丢到哪里去了。 萧珩觉着自己这个女儿这般喜新厌旧,日后长大了,也是个没心没肺的。不过小姑娘家,没心没肺些,也就不会被男孩子的花言巧语所迷惑,这一点萧珩还是觉得极好。 他虚虚搂着妻子,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道:“方才这么出神,在想什么呢?” 阿皎没瞒着,将萧瑭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末了才蹙着眉头道:“三公子上回明明说过,对杏瑶放手的,若是陆姨娘说的没错,那三公子便是食言了。” 原来是为着这事儿。 萧珩最是清楚不过了,心道:为了自己喜欢的姑娘,食言算得了什么? 萧珩安抚道:“你之前不是说杏瑶性子沉稳了些吗?这些事情,她自个儿会处理好的。” 阿皎还是有些不大安心。之前杏瑶这般喜欢三公子,如今若是三公子使出花言巧语,又把杏瑶这个傻子迷得团团转了,那该如何是好?虽说杏瑶同她讲过,今后不会再踏进靖国公府半步,可……可这种事情,总是存在着变数的。 阿皎越想越坐不住,忙道:“不成不成,我还是得去找找杏瑶。” 见她站了起来,萧珩便将手搭在她的肩上,见她的身子轻轻摁了下去,无奈又好笑道:“你还是好好待在屋子里养身子,这大冷天儿的,出去做什么?” “可是——” “对于杏瑶,你也应该给她自己选择的权利。若是她下定了决心,就算三弟再如何的想法子,她也不会再回心转意的。” 也是。阿皎垂眸想了想,觉得在理。 · 翡翠斋 杏瑶正在低着头飞快的打着算盘,纤细的手指迅速的拨动着算珠,神情专注,两侧有几缕不听话的青丝垂了下来,为她平添了几分俏皮。正认真做这事儿,便听见柜子前的两个丫鬟交头接耳的,似是在议论着什么。 杏瑶道:“好好做事儿。” 这两个丫鬟,一个生得高挑些,名唤珠儿,一个生得娇小些,名唤玉儿。珠儿的性子活泼些,觉着这杏瑶姐姐年纪不大,做事儿却是老成。她走了过去,悄悄在杏瑶的耳畔道:“杏瑶姐姐,你是不知道啊……这对面的茶楼,有个穿着一身白袍的神仙公子,连着好几日的,就坐在那靠窗的位子上,一坐便是一整天。” 神仙公子? 杏瑶弯唇笑了笑,冲着珠儿道:“我看你是红鸾星动了。”这珠儿和玉儿如今都十三了,也到了少女怀春的年纪。 珠儿却道:“这么好看的神仙公子,谁人不喜欢?杏瑶姐姐,你都没注意吗?这位公子真的生得和画里走出来的一样,看得我……我都……”说着,这小脸蛋上便浮现了红晕。 还真是看上眼了。 只是杏瑶倒是不感兴趣,仍旧是低头做事。 珠儿瞧着这杏瑶姐姐,如今年纪也不小的,却不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儿,倒是奇了怪了。她想着,便挽着杏瑶的手,道:“杏瑶姐姐你也看看吧,这位公子真的生得像神仙一样。” 杏瑶拗不过她,只得听了珠儿的话,随意抬头朝着对面的茶馆看了一眼。   ☆、94|第094章 :闺事 · 只消一眼,杏瑶便怔住了。 她心道:什么神仙公子?分明是靖国公府的三公子。 珠儿见杏瑶看得有些愣了,这才含着笑容小声道:“杏瑶姐姐,我说得没错吧——这为公子生得可真好看,玉人一般。” 听着珠儿得声音,杏瑶才回了神。她见萧瑭也转过身看她,对上她的目光,眼神似是有些惊讶,又……又有些惊喜。看见他,杏瑶便突然想起那一日,那个尚未成形的孩子从她的身上滑落,硬生生离开她。她是个不称职的娘亲,这孩子与她无缘,可不管怎么说,她曾经最期盼的,便是怀上一个和他的孩子。一场欢喜一场空,到头来终究是她太贪心了。 杏瑶垂了眼,倒是没说话,只继续忙着手头上的事儿。 珠儿蹙眉,心道:这杏瑶姐姐连这么俊朗的男子都看不上,眼界也忒高了一些。不过她也明白,这杏瑶姐姐是萧世子夫人的好姐妹,想要寻一门好一点儿的亲事,自然不是难事,只是……只是这位公子样貌俊朗又气质不凡,按理说杏瑶姐姐瞧了不可能半点反应都无。她翕了翕唇想说话,但想着杏瑶姐姐喜欢勤快些的,便只得低着头走到玉儿的身边忙着做事。 翡翠斋打烊较早,毕竟这里头多的是珠宝首饰,以免贼人惦记,这天儿一黑,自然容易浑水摸鱼。 杏瑶本是住在那城郊的宅子,可她知道那宅子怕是萧世子为阿皎花得一番心思,她这身子好了之后,自然没有多住,况且住在那儿,来翡翠斋也不方便。她同阿皎说了此事之后,阿皎便替她在附近寻了一处宅院,特意安排了一些做事细心的丫鬟嬷嬷,还有看管院子的护卫,总之是什么都替她安排妥当了。 杏瑶知道阿皎将她视如姐妹,她自是接受她的好意,而她能做的,也就是把这翡翠斋的事儿处理的井井有条。 杏瑶出了翡翠斋,下意识的往对面的茶楼看了一眼,发觉窗边位子上的那人已经不见了。 杏瑶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她不知三公子是何意思,可她是真的不想再与他有所纠缠了。他有妻有儿,有母亲要孝顺,自该好好待在府中,不过……也许是她多想了。 行了一段路,杏瑶蹙眉停下了步子。 身后的珠儿玉儿见状,遂压低了声音问道:“杏瑶姐姐,怎么了?” “没事。”杏瑶眉头尚未舒展开来,只换了个方向,朝着一处僻静的小巷走去。身后的珠儿玉儿一头雾水,不晓得杏瑶要去哪儿,只觉得此刻这杏瑶姐姐心情不佳,还是不稳为妙。 杏瑶再一次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子,朝着身后空旷旷的地儿道:“出来。” 珠儿还觉得这杏瑶姐姐是魔怔了,却见话音刚落,便见一个着一袭白袍的男子从边上走了出来。一时两个小丫鬟旋即就愣住了,这……这位不是这几日一直在翡翠斋茶楼坐着的神仙公子吗?怎么这会儿……这是跟着杏瑶姐姐? 珠儿是何等的聪慧,一下子就想到了什么,只抿着唇不敢多问。 萧瑭知道藏不住,便索性大大方方站了出来。这些日子,他想她想得紧,所以才忍不住想看看她。她在他的面前,一直是一副乖巧听话的样子,可这几日他看着她认真做着事儿,倒是觉得之前他压根儿就没好好认识过她。他既怕她发现自己,又期待她发现自己…… “杏瑶,我……”萧瑭张了张口,才一脸温和的看着杏瑶身边的两个丫鬟。 珠儿是看过不少话本的,见这副情景,小脑袋瓜子里早就想了好几个版本,如今这位神仙公子轻飘飘的看过来,她立刻就明白了,赶紧拉着玉儿的手,对着杏瑶道:“杏瑶姐姐,我和玉儿在巷子外等你,若有事喊我们便成。”语罢,便拖着玉儿走了。 杏瑶委实没想到,他居然会跟着自己。 昔日在她的心里,这三公子萧瑭是何等清雅之人,何时会做出这等猥琐小人的行径。她脸上表情淡淡,柳眉微微一蹙,这才道:“萧公子这是何意?” 那日在宅子里,他亲口答应自己,放她走的。 萧瑭打量着她的眉眼,觉着她这些日子瘦了许多,可这小脸红润,想来过得还不错。她懂得照顾自己,是一件好事,于他而言甚是欣慰,只是……他过得不好。萧瑭见她看自己的眼神冷冷冰冰,这才心如刀绞,小心翼翼道:“我想看看你,杏瑶……我有些想你。” 杏瑶觉得有些好笑。 他有些想她,所以就违背自己的承诺,又想打破她安静的生活?说来说去,他终究是一个自私的人。杏瑶道:“可是我不想看到你,希望萧公子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她现在过得很好,不会难受,不会委屈,日子过得很舒坦。 萧瑭没想到她会这么绝情,一时倒有些无措了起来。他知道自己这举止有些鲁莽了,可他真的是想她。她走了之后,他便住在她的听杏居,总觉得自己根本就做不到这么容易就放手。 萧瑭阔步上前,伸手就将人拥在了怀里,喃喃道:“杏瑶,我知道是我没有护好你……” 杏瑶未料他会这般举止,立刻挣扎着去推他,可是萧瑭却将人拥得更紧了一些。这般真真切切得将她抱在怀里,让他一刻都不想松手。他对她的伤害,他自己都没办法原谅自己,何况是她?他曾想着,若是之前他能好好同母亲商量,兴许她腹中的孩子就会安然无恙,而此刻,便是大着肚子被他养在听杏居,留在他的身边。 “杏瑶,让我抱抱,好不好?” 杏瑶晓得自己挣扎无果,抵在他胸前抓着他衣襟的手也缓缓往下坠,只是眼眶又热又湿,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涌出来。她不知他在做什么,可她自己心里却明明白白,他们不可能再回到从前。 萧瑭见她不再挣扎,一时心里激动又欢喜。 他略微低头,瞧着这张日思夜想的小脸,便是克制不住,俯身便吻了上去。他俩在一起的时候,他最喜欢吻她,总觉得这张小嘴又软又甜,让他尝了一回又一回。以前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正人君子,且对男女之事并不热衷,可自打遇见了她之后,他自己都变得不认识自己了。 他对她发过脾气,伤害过她,可更多的却是想和她好好亲近。 萧瑭吻得有些忘情,阖眼垂睫,贪婪的享受这此刻的亲近,只是下一刻,他便觉得嘴唇一疼,令他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萧瑭抬起头,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唇,看着之间的殷红血迹,顿时茫然。他神色慌张的看着她,见她一张小嘴没了口脂,可嘴唇上却多了点点殷红…… 萧瑭自嘲的笑了笑。 杏瑶胸前起起伏伏,显然还未缓过神来,这面上虽然一片淡然,可心里早就激起了千层浪。只是她尚且保持清醒,只抬头,一字一句对着萧瑭道:“三公子,你夫人是个很好的妻子,希望你能善待她,好好同她过日子。” 萧瑭道:“她来找过你?” 杏瑶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便道:“你夫人的确来找过我,却不曾为难我,只是同我聊了聊天。她很爱你,满心装的都是你和你们的孩子,上回她来翡翠斋,旁的没说什么,只让我帮忙选送你的生辰礼物。” 这个萧瑭的确有些印象。 今年伸出,宁氏送了一只他喜爱的玉笛,可他却没有碰,甚至没有多看一眼,只搁在库中。 杏瑶道:“我知道三公子兴许对我还有一丝情谊,可这些对你我而言,若是当成一种回忆,会更好一些。我上回同你说,我爱你。此时此刻,我也不想骗你,我心里其实还爱着你,不过我也清楚的告诉你,就算我再爱你,我们也只能到此为止。你有你的家人,我有我喜欢做的事,咱们都会慢慢放下这段感情,然后好好过属于自己的日子。” 他对自己的感情,她是察觉的到了,能让他做到这种地步,不可能单单只有愧疚。可那又能怎样?若他只是孤身一人,就算他是个乞丐、是个傻子,他们兴许还能留有一丝余地,她还能原谅他,然后好好同他在一起。可他是靖国公府的三公子,有个陆氏那般的娘亲,有宁氏这样贤惠的妻子,两个孩子…… 他不是一个人,身上有责任。 杏瑶见他不说话,便弯了弯唇,道:“三公子,在杏瑶的心里,三公子一直是一个神仙般的人物,我相信——你也是一个有责任、有担当的男人。” 萧瑭闻言,无力的垂下了手,喃喃道:“可是……可是我忘不了你,杏瑶,我很难受。” 杏瑶从未见过这样的萧瑭,可怜巴巴的,像个小孩子似的。他难受,她又何尝不难受?可人生哪有总是如意的? 她从怀里拿出帕子,踮起脚替他擦了擦嘴。 萧瑭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生怕她会消失一般。 杏瑶笑了笑,这才缓缓道:“回去吧,你妻子在等你。” 只有他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好好的过日子,她才能走向下一步。她兴许不会再这么深刻的爱一个人,可她是个怕孤单的人。她想嫁人,好好的重新开始。 · 阿皎还是坐不住,之后去找过一回杏瑶。不过杏瑶倒是没藏着掖着,大大方方的承认萧瑭的确找过她,不过却被她劝回去了。这般听着,阿皎倒是有些诧异,听了她接下来的话,倒是放心了不少。 在杏瑶那儿用了饭,阿皎回寄堂轩的时候,正听着屋子里知知哭得大声。 当娘亲的,最心疼的便是自己的孩子哭闹。可她一进去,却见知知已经不哭了,正躺在绸榻上,任由世子爷给她换尿布。 她抬着小短腿,一蹬一蹬的,像是小青蛙似得。 阿皎忙走过去,替萧珩搭把手。 萧珩瞧着她,只手上的动作一顿,而后才淡淡道:“回来了?” “嗯。”阿皎点了点头,见萧珩动作熟稔的替知知换好了尿布。知知舒坦了,这才咧着嘴,冲着阿皎傻笑。阿皎在女儿的小脸上亲了一口,这才将知知抱了起来,对着萧珩道,“我来看着知知就成了,世子爷去忙正事儿吧。” 萧珩心想:正事?照顾女儿难道不是正事吗? 他见妻子心情不错,也就知道今日同杏瑶聊得还算开心。前几日萧瑭来找他,在他面前喝得烂醉如泥,正是一副伤心欲绝的表情。一个女人,可以死心塌地的爱着一个男人,什么事情都愿意做,可若是真的下定决定放手了,要挽回却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他知道妻子护着杏瑶,可他自个儿却是存着私心,他知道经过了这件事,若是杏瑶肯原谅萧瑭,案日后萧瑭肯定会好好待她。 最难得的,难道不是浪子回头吗? 只是并不是每个人都像他这么幸运。 萧珩将妻女搂在怀里,柔软的唇瓣蹭着妻子的脸颊,喃喃道:“你怀着孩子,以后不许再胡闹,若要出门,多几个人跟着你,不然我不放心。” 阿皎觉得,这世子爷哪哪儿都不放心,只有他自己亲自守着才会放心。不过阿皎还是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这怀里的知知,也是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同着自己的爹爹咿咿呀呀的聊着天儿。 不过她爹爹是个笨的,听不懂她的话。 知知没法子,才略微低头,同娘亲咿咿呀呀聊天。 阿皎见女儿心情好,便在她的脸上又亲了几口,道:“咱们的知知长得越来越好看了。”她这女儿,刚生出来的时候皱巴巴的,像个小猴子,只是块头大了些。如今日子一天天过去了,这女儿生得越来越水嫩,让阿皎越发的宝贝了。 被夸奖了,知知越发是开心的手舞足蹈,肉包子般的小脸漾着笑意,笑得大眼睛都眯了眯。 萧珩也点了头,他萧珩的闺女,自然是生得最好看的。 只是—— 萧珩道:“你让知知睡会儿,咱们说会儿话,嗯?” 抱着女儿也可以说啊。阿皎下意识就要脱口而出了,可想着今儿杏瑶心如止水的样子,她便觉得她和世子爷这缘分不容易,该好好珍惜才是。她听话的将女儿小心翼翼的放到一旁的摇篮里,然后坐到萧珩的身边,仰着小脸道:“世子爷要同我说什么?‘ 萧珩摸着妻子的脸,旁的话不说,便是双手一捧,将唇印了上去。 阿皎赶忙阻止,红着脸道:“世子爷,知知看着呢?” 他这个人整日没个正行,她倒是习惯了,可也不能在女儿面前胡闹啊。 萧珩啄了啄妻子粉嫩的樱唇,哑声道:“知知还小。”不过半岁大的孩子,能懂什么? 阿皎被他这番话给折服了,见他揽着她的身子就开始亲她,她便伸手推了推他。可世子爷是个大男人,她如何敌得过他的力气?只消片刻,整个人便被吻得气喘吁吁。她红着脸喘着气道:“不成不成,咱们……咱们至少上榻……” “上榻?”萧珩饶有兴致的看着她,眼睛都亮了。 嗳,这人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啊。 阿皎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上了榻,至少能放下床幔遮一遮啊。虽说知知年纪小不懂这事儿,可她又不像世子爷脸皮薄。 萧珩知道妻子的意思,便连连亲着,将她抱去了榻上。 他顺手便将床幔放了下来,顿时床榻之上昏昏暗暗,自成一个天地。萧珩忍不住动起手来,嘴上却也没闲着。若不是妻子怀了孩子,他如何会忍得这般难受。他亲了亲妻子的小嘴,见她身子发软,可怜巴巴的,便道:“阿皎,帮帮我……” 阿皎喘着气,见萧珩一张俊脸有些红彤彤的,身上也烫得厉害。她就知道,这么胡闹下去,难受的是他。如今这还不是她自个儿找得……她没应,身子却像是剥粽子一般从罗裙中剥了出来。阿皎道他胡闹,忙道:“世子爷,你暂且忍一忍……” 她腹中孩子不满三月,才不能由着他胡闹。 萧珩也没想过来真的,只抓着她的一只下手为往自己的脸上覆,黑眸深邃的看着阿皎。阿皎被看得这心都软了,自然也就允了他。 睡在摇篮里的知知,好奇的侧过头小脑袋,看着不远处床幔低垂的榻上,动静倒是不小。她不过是个半岁的小奶娃,自是什么都不懂,只瞧着那床幔一晃一晃的,听着里头爹爹和娘亲的声音,咧着唇傻笑。 咿咿咿呀呀呀…… …… 事毕萧珩懒懒的拥着怀里的妻子,只觉得浑身舒坦。他低头一下一下亲着妻子的小脸,满足的不得了。阿皎被他看得有些害羞,小脑袋埋进他的怀里,声音闷闷道:“世子爷下回不许胡闹了。”这大白天的,像什么样啊。不过阿皎觉得,自己也不该提议来榻上,这简直是送羊入虎口。 任由他鱼肉了。 萧珩扬着眉,搂着妻子圆润小巧的肩膀,颇为爱不释手。他俯下身亲了一口,察觉到妻子的身子颤了颤,这才想到了什么,开口道:“阿皎,你要不要,我可以……” “不许说!” 萧珩听了忍不住低笑,捧起她的小脸,对上她水波潋滟的美眸,道:“羞什么?咱们是夫妻,这事儿有什么好羞的?”他这个当夫君的,不能只顾着自己舒坦啊。 阿皎才没让他说下去。只觉得他这人坏透了,就爱欺负她。只是她察觉到自己的那处,的确是有些羞人,更是不许他碰,只拢了拢衣裳的领子,道:“我去看看知知。”方才动静这么大,也不晓得有没有吵到知知。 萧珩一把搂着她的腰,道:“你放心好了,知知定是睡了。”他这个女儿,若是有不开心的,便大吵大闹;若是想睡了,那便是雷打不动的。 阿皎见他整个人都黏了上来,忙嫌弃的推了推,这会儿身子也黏糊糊的,出了一身的汗。她道:“我去沐浴。” 萧珩得了便宜,自然也没得寸进尺,只拥着妻子又亲吻了一番,这才作罢。 萧珩沐浴换衣之后,便去了书房,阿皎舒舒服服的泡了一个澡,一旁伺候的画眉画屏瞧见自家主子这白玉似的身子上,到处都是青青紫紫的痕迹,一眼就知道这是什么。这世子爷同夫人的感情好,这痕迹她们这些贴身丫鬟是见怪不怪了,每回世子爷闹过之后,她们去收拾,那床单褥子都是一片泥泞、皱巴巴的,起初她们还不好意思,可见着多了,自然也没多大感觉了。 毕竟世子爷和夫人恩爱是好事儿,若是晚上没动静,褥子都是干干净净的,那她们这些丫鬟才要担心呢。 至于这些日子,夫人又怀了孩子,这世子爷自然也没有再和夫人行房事,不过两个人还是睡在一张榻上。 这世子爷是个黏人的,往日可以闹到后半夜,现如今让他禁|欲,倒也是为难他了。可世子爷对夫人痴心一片,自是能忍就忍,而不是像其他公子一般,在房里添几个美貌的丫鬟。这一点,也是画眉和画屏最为钦佩的地方。 而如今,瞧着夫人这脖颈处、胸前皆是点点红梅,特别是胸前,瞧着不知被蹂|躏成什么样子了,世子爷真是个下手不知轻重的。往日这世子夫人便是一副曼妙的身姿,看得人脸红心跳的,如今生完了孩子,越发是颤颤巍巍、鼓鼓囊囊的,也难怪世子爷爱不释手。 想到这儿,画屏有些脸红。 画眉收拾完褥子走了过来,看了画屏一眼。 画屏点点头,当下就明白了。 沐浴完之后,阿皎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坐在妆奁前任由画屏替她梳妆。在阿皎的身边伺候的久了,这画眉画屏做事也稳妥多了,只安安静静的不说话。画眉替阿皎梳了一个简单的随云髻,在髻上插了一支粉色珍珠圆簪,知道夫人最喜欢耳环耳坠子,便替她戴了一对金丝小圈红玛瑙耳环。 妆罢,阿皎才让画屏将睡醒的知知抱了过来。她抱着怀里水眸汪汪的知知,又见画眉一副支支吾吾的样子,这才蹙着眉头问道:“怎么了?” 画眉想了想,这才道:“夫人……如今夫人怀着孩子,切莫再由着世子爷胡闹了,仔细伤着了腹中的小世子。” 画眉毕竟是未通男女之事的,虽然见得多了,可说这话是,难免有些不好意思。 可阿皎更加不好意思。 她抱着女儿的手一顿,霎时就小脸绯红了起来。她自然晓得这两个丫鬟是为自己好,对自己极是忠心。阿皎垂眸敛睫,心里早就暗暗朝着萧珩骂了几句,半晌才道:“你放心,我自有分寸……” 阿皎不好意思的说着这话,当下就觉得自己这主子的脸面都没了,却不料她怀里的宝贝女儿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 阿皎低头看着笑得口水直流的知知,顿时想好好打一打她的小|屁|股了。 小小年纪,就晓得幸灾乐祸嘲笑娘亲了……   ☆、95|第095章 :知知 · 定远侯府。 江修远进了跨院,走进屋内,发现里头并无崔柔的身影。 这倒是令他有些诧异。 往日他回来的时候,妻子皆是第一时间迎上来。崔柔是个大家闺秀,生得单纯善良,他俩虽然成亲不久,却也处的极和谐,这比江修远之前想得要好得多。不管怎么说,他对崔柔这个妻子还是满意的。 那会儿他心里有人,可爹娘催促着他成亲,他实在没法子,才去答应去看了看这位崔姑娘。那日他远远瞧着崔柔穿着一身浅碧色的襦裙,笑若银铃,旁的倒也没仔细看,不过他见过之后,觉得这姑娘舒服自在,自然就点了头。 屋子里的丫鬟瞧着江修远回来了,这才赶忙上前行礼。 江修远今日穿得一身宝蓝色的锦袍,因外头天寒,外头穿了一件大氅,如今进了这屋子,屋内烧着地龙,自是将外衣脱了下来。丫鬟上前接过江修远手里的大氅,将其挂到一旁的衣架上。江修远环顾四周,倒是没说话,只这丫鬟是个机灵的,瞧着江修远实在寻妻子,便道:“公子,夫人在旁边的小厨房里忙活着,这都大半天了……” 厨房? 据他所知,崔柔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姑娘,平日里同琴棋书画作伴,亦或是随同族的小姑娘一道说话聊天,何时对这厨艺感兴趣了? 江修远俊眉一蹙,转身去了小厨房。 他一进去,便见里头浓烟滚滚,夹杂着女子捂着嘴难忍的呛声。江修远一看,便见崔柔正站在灶台前,手里拿着铲子忙活着,周围的丫鬟嬷嬷似要上前帮忙,却被她一口制止了。 “你在做什么?”江修远阔步过去,一把将崔柔手里的铲子夺了过来。 崔柔未料江修远今儿回来的这般早,一时又惊又喜,可想着自己这儿是厨房,而江修远又是个饱读圣贤书的,自然明白“君子远庖厨”道理。她顾不上旁的,只从他的手里拿过铲子,想伸手推他,低头一看瞧着自己有些脏兮兮的手,这才作罢。 她仰起脸,道:“夫君,你还是先出去吧。” 他待在厨房,像什么样子啊? 江修远低头,见崔柔原是白净的小脸上,沾了脏兮兮的灰炭,瞧着不知有多狼狈。这般的模样,若说她是崔家嫡女,倒是没人会信。他不知她在忙活什么,可目下他却是雷打不动,半晌才拉起她的手往外头走。 走之前对站在边上的丫鬟嬷嬷道了一句:“收拾干净。” 崔柔本是不肯走的,可抬眼见江修远面露不喜,便知自己今日的举止怕是惹得他不开心了。她垂了垂眼,下意识的咬了咬唇,半晌都不敢发出声音来。她同江修远成亲以来,一直都是相敬如宾的,他是个脾气好的,对谁都是一脸的温和,这种温和,刚开始兴许觉得是好事儿,可她分明是妻子,他对自己还是这般的表情,便有些不对味了。 令崔柔感到庆幸的是,江修远是个洁身自好的君子。 他俩成亲,夫妻之事也是极有章法的。每月多少次,每次多久,他都不会打破规矩。她来小日子,不方便伺候他,饶是心里不情愿,可她这个妻子还是得贤惠大度的替他张罗房里的人。她陪嫁的那四个丫鬟,个个都是容貌出众、性子乖巧的,出嫁之前,娘就同她说过这回事,与其让别的丫鬟钻了空子,不如在江修远身边安排自己的人,至少还忠心些。她同江修远提过一回,可他却是没那方面的意思,这令她心里又是欢喜又是担忧。 她是妻子,自然不希望和别的女人一同分享自己的夫君。 崔柔被江修远拉着进了里间,里头的丫鬟瞧着江修远这副架子,又抬眼看了看崔柔这狼狈模样,顿时就明白为何生气了。江修远将人拉了进来,摁在了绣墩上,这才对着傻站着的丫鬟道:“去端盆热水来。” 丫鬟领命,赶紧去端热水。 崔柔倒是坐立不安了。 她本胆子小,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更是战战兢兢的,生怕自己会做错事儿。爹娘满意这门亲事,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这定远侯府只有江修远一个儿子,那两个妹妹皆已出嫁,这公公婆婆都是明事理、好相处的,她性子单纯些,倒也不会被人算计。可崔柔觉得,自己真是太笨了,居然把脾气这么好的夫君给惹生气了。 崔柔瞧瞧抬眼,见江修远下巴绷得紧紧的,想说些什么话哄哄他,却不知自己该说什么才好。 对呀,她都不知道他为何生气? 江修远见她一副乖巧小媳妇儿的样子,不禁有些好笑。他自问待人谦和,模样长得也不算吓人,可每回她在自己的面前皆是这副样子,好像他是洪水猛兽似的。 江修远细细打量着她脏兮兮的小脸,问道:“你去厨房做什么?” 她出身名门,不该碰这些事儿。若是闲来无事,他书房里有好些书,她都可以看看。 崔柔是个不会说谎的,想了半晌之后,才道:“妾身……妾身亲手给夫君做晚膳。”末了她自己都觉得好笑,弯了弯唇窘迫道,“我知道我对厨艺一窍不通,所以想些练习练习,等能拿得出手了,再……不过我素来笨,一道菜学了这么久还没学会。”她想做好多好多好吃的菜,给他补补身子,把他喂得白白胖胖的。 一想到这里,崔柔心里就有些甜滋滋的。 原来为自己喜欢的人洗手作羹汤,是一件这么幸福的事情。 江修远听了有所动容,少顷才道:“为何突然想到这个?” 崔柔抬头,一双大眼睛含着笑,原是个美貌清丽的小姑娘,如今这张花猫似的脸,倒是有些滑稽。她启唇道:“上回妾身进宫出席二皇子殿下周岁宴的时候,恰好遇见了靖国公府的表嫂,便是萧世子的妻子阿皎,她年纪比我还小一些,可夫妻这事儿上,却比我有经验的多。她同我说了许多,我觉得很在理。我什么都不会,可如今嫁了夫君,便想着能为你做些事情。”旁的事情,她帮不上忙,唯有尽好一个当妻子的责任,好好照顾他。 崔柔觉得自己是太多嘴了,见江修远脸色不佳,心里顿时七上八下的。 这会儿丫鬟倒是端了热水进来。 崔柔低头,她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惊讶的“呀”了一声,之后一张小脸“腾”的一下红了。她每回都是以最好的姿态呈现在他的面前,如今居然被他瞧见自己这般狼狈模样,也难怪……也难怪他心情不佳了。 这么一张大花猫似的脸,谁人看了会舒坦? 丫鬟将干净的巾子放到盆中,想动手伺候崔柔擦脸,而一直不说话的江修远倒是开口了,对着丫鬟道了一句:“下去吧。” 丫鬟闻言,便行礼退下。 这里间只余他们二人,崔柔心中懊恼万分,都不敢抬头看他了。可瞧着他不说话了,这才弱弱道:“夫君?” 江修远没有应,只卷起衣袖,露出一双白皙修长、骨节匀称的手,拧着盆中的巾子。 崔柔不敢动,只木木的呆坐着,抬眼见江修远看了自己一眼。见他在看自己,这才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他的手腕子。瞧着他刚刚卷起的衣袖快落下来了,这才立刻会意,伸手替他卷衣袖。 她心里有些害怕,这双手也止不住颤了颤。 指腹碰触到他手腕的皮肤,有些烫手。 大抵是因为他是男人,身体的温度向来比她热上许多。就如他俩成亲那晚,洞房花烛夜,明明是八月份,却弄出一身的汗来。 可那有什么?她喜欢偎在他的怀里,喜欢和他一起睡。 卷好了袖子,崔柔这一双手就不知往哪儿放了。 却见江修远将巾子拧到半干,亲自抬手替她擦起脸来。崔柔不敢乱动,甚至不敢看他,虽然两人已经是夫妻了,可是除了在榻上履行夫妻之事,其余的时间皆是相敬如宾的。有时候她鼓起勇气亲自去伺候他沐浴,他都言辞温和的婉拒,只让她好生待着,不用伺候她。 可现在呢? 他居然亲自给她擦脸。 江修远能察觉到崔柔的紧张,她是个养在深闺的姑娘,这小脸白皙娇嫩,不宜太过用力,只是这脸上的灰炭沾的有些久了,他若是不用力,倒也擦不大感觉。他一手抬着她的下巴,一手替她擦着脸,见她眼睫微颤,下唇微微咬着,倒是一副任君采撷的可怜模样。渐渐的,这小脸露出原来的白皙无暇来,他又擦了一遍,瞧着没哪里落下了,这才作罢。 江修远道:“日后,你不必为我做这些。” 方才还感动着,如今江修远一句话,倒是令崔柔有些委屈了起来。 她抬起脸,看着江修远道:“为什么?”她只是想离他近一些,她这个当妻子的,居然连自己夫君的口味都不知道,实在是不应该。这样的妻子,怎么能让他对自己付出柔情呢? 江修远见她这副表情,不禁有些失笑,道:“阿柔,你很好。”做的不好的,是他。 崔柔一听这话,立马就慌了,忙道:“我不问了,你……你什么都别说了。”她生怕他嘴里说出什么要和离的话来。她一点儿都不好。她鼻尖一酸,“啪嗒”一滴眼泪落了下来,恰好落在了江修远的手背上,她瞧见了,立马伸手去擦,喃喃道,“我以后不做这些了,你别生气,我……我不会了。” 她小心翼翼的维持着两人的关系,若是因为自己的糊涂惹得他不开心了,到时候便是将他越推越远了。其实细细想来,相敬如宾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他身边没有别人,只有她一个妻子。待她……待她怀了孩子了,她兴许能觉得稍稍安稳些。至少孩子都生出来了,他看在孩子的面上,肯定不会不要她的。可是如今,两人的夫妻感情不深,她在这个节骨眼上弄出什么幺蛾子,真真是自己找打。 江修远不知妻子这小脑袋里想得是什么。 只是见她脸色苍白、神情慌乱,便有些愧疚。 他一伸手将她搂紧了怀里,拥着她微微发颤的身子,柔声安抚道:“你究竟在想什么?你是我江修远的妻子,不是照顾我的下人,这些事情,你不必勉强自己去做。阿柔,我知道我是个不称职的夫君,说来也是惭愧,我也不知该如何面对你。总觉得你有些怕我……” “我不是。”崔柔没想到他忽然会抱她,只不过此刻她享受这份温情和暖意。她将小脸埋进他的胸膛,想起上回表嫂同她说过,夫妻之间不该有什么隐瞒,便如实道,“我怕自己做的不够好,惹你生气了。夫君,我是真的想好好照顾你,我自小就听娘亲的话,学习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照顾人的事情,我真的一点儿都不会。这几日见你胃口不大好,我便想着亲自为你下厨做些好吃的,可是我太笨了……” 江修远道:“我不挑食,什么都爱吃。你若当真有心,下回就先从简单的做起。方才你将自己弄得这般狼狈,若是母亲过来瞧见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怎么亏待你了……” “没有,你待我很好。”这话倒是实话。她住在这儿几个月,下人都对她恭恭敬敬的,而他也待自己很好,所以她才觉得,自己整天都不知道做些什么。 江修远低头,虚虚搂着她的身子,见她一双眼睛干净清澈,尽是出奇的漂亮。 她的容貌不算拔尖儿,平素最多不过是略施粉黛,可这般清水芙蓉的模样,更适合她的气质。 他是个书呆子,行事有些木讷,可他觉得,怀里的这个,看起来比他很傻。他喜欢那种明媚娇俏的姑娘,就如那次桃林宴,他一眼就喜欢上了阿皎。后来明明知道她心里只有萧珩,他也放不下。这人心里一旦装了人,之后要娶谁,都没有什么两样。 可如今呢? 江修远想:当真是个傻的。 这些日子,他成了亲,知道她看自己的眼神直白热烈,带着小姑娘家的羞怯。他明白她是爱慕自己,可越是这样,他越是觉得对不起她。她是个好妻子,所以他不敢与她单独相处太长的时间,总觉得不自在。他以为两人能够相敬如宾下去,可这个傻姑娘,却一步步追了上来,把他逼到了墙角,让他不得不面对…… 江修远抚了抚她的脸,而后俯下身,闭上眼睛吻着她的唇。 见她似是诧异,双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襟,饶是有些紧张,却仍是仰起头迎合他。他尝到了这滋味,觉得比想象之中的要好太多。之前两人行房事,都是在大晚上,黑暗之中,大白天如此亲昵,倒是头一回。 可是江修远觉得,这样兴许可以让她安心一些。 他们可以成为一对恩爱的夫妻。 江修远亲了一会儿,见她身子发软,又将她搂住,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嘴角微微往上扬,显得心情有些愉悦。他笑起来有些憨然,身上是读书人的温文尔雅,瞧着的确像个书呆子。 书呆子配傻姑娘,倒也不错。 “日后我会多抽些时间陪你,你别再胡思乱想,知道了吗?” 崔柔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光是听着江修远温润低沉的嗓音,就甜的冒泡了。她像捣蒜似的点头,模样看起来乖巧又傻气,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腰,舍不得松开半分。不过下一刻却是小心翼翼的问道:“那——夫君不会休了我?” 江修远道:“不会。” 崔柔心里激动,又道:“也不会同我和离?” 江修远又道:“不会。” 这下崔柔便是放心了。只要他不会不要她,她什么都不怕。崔柔抑制不住心里的欢喜,总觉得这心头有几只活泼乱跳的小兔子蹦来蹦去,半刻都不消停。原来表嫂说得没错,这夫妻间只要真心相待,自会有所回应的。之前她一直小心翼翼不敢碰触,就是怕自己做不好,而如今,她虽然做得不好,可他却离自己近了一些。 抱了许久,江修远才松了手,见她依依不舍,倒觉得有些有趣。他俩不是分别,何来这般的难舍难分?可低头见她一副不舍的表情,倒是真真切切的。江修远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又捉起她的双手瞧了瞧,见她这双青葱玉指有被烫伤的痕迹,倒是蹙起了眉头。 崔柔欲收回手,可江修远却捏得紧紧的。 她小脸一红,喃喃道:“我没事……” 江修远看了她一眼,便低头亲了亲她的手。 手背一阵柔软,让崔柔有些惊喜,可下一刻,却是挣脱开来,然后张开双臂牢牢的抱住了他的脖子,“夫君——你待我真好,我觉得自己好幸福。” 江修远笑笑。 幸福么?他们以后会更幸福。 · 转眼便到了年底,这靖国公府自是热闹了起来,往年这寄堂轩倒是冷冷清清的,如今世子爷成了亲,娶了世子夫人,今年有多了一个小主子,自是格外的热闹了。 这热闹些好。 热闹些才有人气儿,才像家。 只是这节骨眼上,知知开始哭闹了起来,这身子也变得滚烫滚烫,像个小火炉似得。阿皎顿时就急得不得了,忙让下人去请大夫。兰氏听到消息,自是立马就赶了过来,见榻上躺着的小孙女哭闹不止,听着颇让人心疼。 兰氏蹙起了眉,“这好端端的,怎么病了呢?” 半岁大的孩子,本就是体弱,如今又是寒冬腊月的,稍不留神就病了。阿皎自责不已,可如今最重要的是女儿能够好起来。她道,“是儿媳疏忽大意了。”今儿早上,知知就有些不大对劲了,可那时她并未上心,只觉得是小孩子闹脾气了,如今知知哭了起来,便知她有多难受。 阿皎顿时湿了眼眶,瞧着女儿受苦,她恨不得自己替她承受。 见阿皎这副模样,兰氏也知道她心里难受,便安抚道:“知知这般小,自是身子弱。知知是个有福气的,会好起来的。你别太难受,毕竟这肚子里还有个小的。”兰氏如今也是担心的不得了,可她不能乱了阵脚。 阿皎点了点头,可眉头却是一直无法舒展开来。 她见知知轻轻咳了起来,顿时一颗心都揪了起来,忙将人抱起,一下一下慢慢的顺着她的背。怀里的知知睁开了眼睛,乌溜溜的大眼睛,雾蒙蒙的,瞧着却是一点儿精神都没有。阿皎亲了亲她的脸,道:“知知乖,是娘亲不好。”是她没有照顾好她。 知知咳了几声,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挠了挠阿皎的脸。 阿皎捉着她的小手,知道她是个懂事的。 兰氏见状,也是忧心不已。 萧珩回来的时候,大夫已经来看过了,他见寄堂轩的下人皆是一副惶惶之色,问了原由,才抬脚走了进去。他一进去,便瞧妻子坐在榻边,手里端着小瓷碗,兰氏抱着知知,正喂知知喝东西。 “知知怎么样了?”萧珩忙道。 阿皎正将刚炖好的梨糖水喂给知知喝,见萧珩回来了,这才道:“方才大夫瞧过了,是着了凉。不过大夫说没什么大碍……”她也是吓了一跳,生怕知知会出事儿。这女儿是她的命根子,若是有了什么差池,她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萧珩自然明白妻子对女儿的在意,知道她心里正心疼着,便对着兰氏道:“母亲,这天色不早了,您还是回去休息吧。这儿由我和阿皎就成,但凡知知有什么情况,我都会命人去清兰居知会你。” 兰氏倒是舍不得这孙女,瞧着平日里活泼可爱的孙女如今变得病怏怏的,心里跟刀子割一般。不过她瞧着阿皎的状态不大好,便点了点头将知知交给萧珩,道:“阿皎怀了孩子,你也要多照顾些。” “儿子知道。”萧珩抱着怀里小奶猫似的女儿,见她没有像平日一般,见着他就对她笑,自然也是心疼。 他目送兰氏离开,坐下来抱着知知,由妻子小心翼翼的喂着梨糖水。 喝完了,阿皎迫不及待要去抱萧珩怀里的女儿。 萧珩没给她,只将女儿放到了榻上,用被褥盖得严严实实的,这才执起妻子的手道:“你别太担心了。先去吃点饭,我看着知知,嗯?” 阿皎摇摇头,柳眉紧蹙道:“我没什么胃口,世子爷去吃吧。” 萧珩拿她没办法,便让丫鬟端了饭菜进来,拿起碗一勺一勺的喂她。阿皎看着抵在唇边的勺子,蹙了蹙眉,可知道世子爷担心她的身子,也就看一眼女儿,吃一勺饭。 就这么喂着,也就只吃了半碗饭。 萧珩见她吃不下,便盛了一碗汤喂她喝下,这才放心。 到了半夜,待知知额头不烫了,阿皎才松了一口气。她见萧珩一直陪在自己的身边,便道:“世子爷去吃饭吧,当心饿坏了。”他只顾着照顾她,都忘了他自个儿了。 萧珩伸手抚上她的脸,见她分明是怀着孩子的,却一点儿都没有被养胖。自打知知出生之后,她便满心满眼都是女儿,到了明年,又一个孩子出生了,也不晓得心里有多少位置是留给他的。他知道自己不该和女儿争宠,况且如今女儿还病着,可是见她连自己都顾不上了,他便没法不担心。 萧珩听了阿皎的话,命人热了热饭,直接在卧房用了饭,便继续陪着妻子。 阿皎看着女儿的脸,见她终于不哭不闹睡过去了,这才侧过头偎进萧珩的怀里。萧珩顺势搂住她,道:“别担心了,嗯?” “嗯。”阿皎点点头,她的知知是个有福之人,自然不会有什么事。 只是—— “世子爷,瞧着知知病了,我心里比谁都难受。以前我没有当过娘亲,不知道那种感觉,可自打有了知知之后,我便牵肠挂肚的,听着她的哭声,我便心疼;见她咳了一声,我心里就着急……世子爷,我想知知这一辈子都好好的,不受任何的苦。我没指望她日后如何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只要她开心就成,至于嫁人,也不必嫁多有出息、多位高权重的,省得日后日子难过,我只要有人真心待她,对她一心一意,能一辈子好好照顾她。” 知知虽然不过半岁,可日后她成长的时候,要遇到的事儿,她心里都想过。 “你放心,有我这个爹爹在,知知会过得很开心的。”他也宝贝这个女儿。知知是他和妻子第一个孩子,对他来说有非同一般的意义。看着她,他就觉得自己这辈子不是在做梦——他如愿娶了她,还生了一个这么可爱的女儿。 阿皎抬起头看了看萧珩,见他眸色柔和,让她顿时觉得心里头踏实。 她道:“就是有世子爷在,我才什么都不怕。” 萧珩揉了揉她的脑袋,拥了一会儿,才发现怀里的人没有说话了。他低头一眼,见妻子已经阖眼睡着了,只是眉心还是蹙得紧紧的。萧珩伸手抚了抚她的眉心,看了看榻上的女儿,也睡得安稳,这才打横将妻子抱起,去了两人的卧房。 萧珩将人抱上她,替她脱了鞋袜,这才俯身在她的额头落下一个吻。 往日都知道好好照顾自己,如今都当娘亲了,反倒开始胡闹起来了。 · 次日阿皎醒来,头一件事便是去看知知。 她一进屋子,见知知已经醒了。伺候知知的如意瞧着阿皎一脸的紧张,才含笑道:“夫人放心,小主子精神好多了。” 这个阿皎自然是看得出来的。 昨日病怏怏的,今日这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自己,别提有多精神了。阿皎这才抱起女儿,忍不住落泪。她想到了什么,才看着如意道:“世子爷呢?” 画眉恰好进来,听阿皎在问世子爷,便道:“夫人昨日睡着了,世子爷将夫人抱回放之后,便来这儿照顾小主子。这天还未亮便出去上早朝了,可是一宿都没睡。” 听了这话,阿皎心疼的不得了。 想着等萧珩回来之后,她一定要好好补偿他。 只是待萧珩回来的时候,不单单是他一人,还从宫里带来了太子殿下和宵宵公主。 宵宵公主很是喜欢知知这个表妹,听说知知生病了,便嚷嚷着要出宫来看她。沈妩本是要亲自来的,可宫里出了点事儿,索性让萧珩带着宵宵同傅晔一道来看看知知,顺道带了宫里最好的御医。 毕竟在这位皇后娘娘的心里,这知知不单单是她的小侄女,更将她当成了自己的未来儿媳妇看待。自然,这心思只有她自个儿心里清楚。   ☆、96|第096章 :哥哥 · 阿皎自然明白皇后娘娘的心意,才让宵宵公主和太子殿下看了知知。 知知已经好多了,一张肉嘟嘟的小脸也有些精神,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瞧着趴在榻边的宵宵公主,瞧着宵宵公主小辫子上的绢花,大抵是喜欢这鲜艳的颜色,便伸出小胖手去抓。宵宵公主一把抓住知知的小手,侧过头对着阿皎道:“表婶,知知没事了吧?” 阿皎点头道:“嗯,多谢公主殿下关心了。知知昨夜发了烧,如今倒是好多了。”见女儿没事,阿皎心里也很是欣慰。她旁的不求,只愿女儿健健康康的。 宵宵公主粉嫩的小脸洋溢着笑容,道:“没事就好。我今日听说知知生病了,担心的不得了。每回我生病的时候,娘亲都要喂我喝好难喝的药,我不肯喝,可娘亲却硬要让我喝。知知妹妹这么小,肯定也怕苦。”她摸了摸知知的小脸,知知大眼睛转了转,然后张开小嘴去吃宵宵公主的手指头。 宵宵公主自然收了手,笑吟吟轻轻捏了捏知知的脸颊,道:“知知妹妹真可爱。” 阿皎瞧知知同宵宵公主处的开心,便让丫鬟端来了几盘绿豆酥、梅花糕。宵宵公主是喜欢吃甜食的,吃了两块,至于这太子殿下傅晔,倒是不喜这些甜腻腻的糕点。宵宵趴在榻沿同知知说着话,知知不过半岁大,自是咿咿呀呀的,也不晓得再说什么,只不过宵宵却仿佛听得懂知知的话似的,聊得很是开心。 宵宵公主忽然想到了什么,侧过头看向傅晔:“阿晔,你不是也很担心知知吗?怎么不和知知说话啊?” 傅晔:“……” 傅晔看了一眼榻上极有活泼的知知,觉得这肉包子半点病态都没有。 阿皎这陪在女儿的身边,想着萧珩一夜未眠,便抬头去看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有说的萧珩。知知是她的心肝宝贝,她自然心疼,可世子爷的身子,她这个当妻子的也得照顾好才是。她让画眉画屏在这儿好好看着,又吩咐了如意,这才同萧珩一道回了卧房。 一进卧房,阿皎便抬手替萧珩退了外衣,将头上的玉冠取了下来,仰头道:“世子爷睡会儿,我待会儿过来叫你。” 萧珩的确有些困,如今瞧着妻子关切的眼神,便是弯了弯唇,上了榻。只是他手里握着妻子的手,不肯松开。阿皎见他一副小孩子模样,有些无奈,遂俯身上去,小脸贴在萧珩的心口,她道:“世子爷当心自己的身子。” 萧珩将妻子搂紧了一些,闻着她身上的味道。她生完孩子不久,又整日抱着知知,这身上自有一股淡淡的奶香味。萧珩嗅了嗅,道:“我自然会注意。不过你也是,你这么辛苦的照顾知知,瞧着这小脸一日一日瘦下去,哪里有怀孕之人的模样?” 阿皎明白,她肚子里有个小的,理当将自己照顾好。她抬脸,对上萧珩满是柔情的目光,只觉得自己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女人,她凑上去,在他的唇上亲了一口。萧珩抓着这机会,摁着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末了他亲了亲妻子的唇瓣,低笑道:“要不要上来躺一会儿?” 对上自家夫君含笑的桃花眼,阿皎一口拒绝了。 她昨晚睡得时间已经够长了,而他可是一宿未眠,再说了,太子殿下和宵宵公主还需要她招呼呢,她哪里敢睡啊? 阿皎想起身,可萧珩这双大手箍得紧紧的,让她半分都动弹不得。阿皎顿时哭笑不得,只得连声哄着,软声软语道:“世子爷,别胡闹了……” 这厢夫妻二人胡闹着,而此刻正在榻上的知知,却是闹起脾气来了。宵宵公主本是逗着知知玩的,不曾想忽然就哭了起来,顿时将她吓傻了。 知知方才才吃过奶,自然不是饿了,一旁的如意过来瞧了瞧知知的尿布,瞧着小|屁|股|白|白|嫩|嫩,这尿布也是干干净净的,便知是这位小祖宗耍脾气来了。别看知知只有半岁,却是个认人的,旁人怎么哄都不成,非得要夫人亲自哄,才会乖乖听话。如意让画眉去叫阿皎,自个儿在这儿看着。 宵宵公主婴儿肥的小脸蛋上挂着愧疚,看着傅晔道:“知知妹妹,是不是不喜欢和我说话啊?”知知是靖国公府的小祖宗,而这宵宵公主可是皇宫里的小祖宗,没人敢惹她生气,身边多的是阿谀奉承说好话的,让她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乖巧可爱的小姑娘,没人不会不喜欢她。 傅晔倒是没理宵宵,只一双黑漆漆的眸子看向榻上的知知,见她哭哭闹闹的,可眼角却是一滴眼泪都没有。傅晔眉头皱了皱,伸手捏了捏这小肉包的小胖手,见她的小手紧紧的抓着他的手指,使着劲儿一握一握的,只是这哭声还未消停。 宵宵瞧见了,这才上了榻,然后对着傅晔道:“阿晔,咱们让知知坐起来玩吧。” 兴许这小家伙是要起来玩呢。 傅晔闻言,将知知抱了起来,让她坐在榻上,身后有宵宵护着,防止她摔倒。小家伙坐起来之后,小手挥舞了起来,顿时就不哭了。 宵宵展露笑颜,兴奋道:“呀,知知妹妹不哭了。” 不哭不闹的小表妹最可爱了,宵宵忙去抓知知的小手玩,这小手软绵绵嫩呼呼的,摸起来好玩极了。 知知小脸粉嫩嫩的,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她靠在宵宵的怀里,抬眼看着面前的傅晔。知知的眼神顿了顿,之后欢喜的嚷嚷了起来,仿佛还记得傅晔。 瞧着小家伙如此兴奋,傅晔觉得:这肉包子还真好哄。 就在这时,好哄的肉包子忽然抬起了手,“啪”的一下打在了傅晔的小俊脸上。 在场的丫鬟当场就愣住了。 啊哟喂,她家小祖宗又胡闹了,这位可是当今的太子殿下啊。 可这时谁人敢出声呐。 宵宵公主瞧见了,笑笑道:“知知妹妹好像很喜欢阿晔呢,阿晔生的好看,知知妹妹在摸阿晔的脸了。” 小家伙虽然只有半岁,可动起手来还是有些力道的,傅晔自然不会认为这力道是“摸”。傅晔顿时板着一张小脸,这副模样像极了他爹爹,瞧着还真的有些吓人。 可知知哪里会怕? 白|嫩|嫩的小手“啪啪啪”的打着傅晔的脸颊,玩得不亦乐乎。 身后宵宵公主笑得大声,知知听了,玩起来越发的兴奋了。 正当傅晔臭着一张脸的时候,脸色越发不好看的时候,却见知知停下了手,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模样甚是天真无邪,见她粉嫩嫩小嘴一张一合道:“咯咯……咯咯……” 咯咯…… 哥……哥哥? 这下傅晔倒是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了,只一双好看的凤眸直直的瞧着满脸无辜的肉包子。   ☆、97|第097章 :羡嫉 · 寻常的孩子,哪有这么小就开口说话的? 饶是聪慧的傅晔,也是七八个月的时候才开口叫人的。 傅晔看着这肉包子,似是茫然,之后却见肉包子自顾自的玩起宵宵辫子上的绢花来,没有再理会傅晔。傅晔盯着她这张白|嫩|嫩的包子脸,心里有些奇怪的感觉,只一双眸子黑沉沉的,有些吓人。 阿皎进来的时候,看着傅晔面色不悦,知知同宵宵公主倒是玩的开心。 阿皎笑着走到榻边,将知知抱在怀里,朝着傅晔和宵宵道:“知知素来调皮,让太子殿下和公主殿下笑话了。”她捏了捏女儿的小手,见知知朝着自己笑,心里却道:不是说哭了吗?分明玩的很开心啊。 知知抬头咯咯笑着看着娘亲,心情的确好的不得了。 傅晔道:“既然知知表妹没事,那我们就回宫了。” 宵宵公主哪里肯呐?赖在知知的榻上绷着小脸道:“要回你回,我要和知知妹妹玩,我才不回去呢……”傅晔同宵宵都到了读书的年纪,饶是沈妩宠着这两个孩子,该学的还是要学的。宵宵的性子随了她家娘亲,自小就是不爱读书写字的,可傅晔却不一样,小小年纪聪慧绝顶,却不骄不躁,虽然不爱理人,却十分尊重几位太傅,在长辈的面前,极少有太子的架子。 傅晔压根儿就没有劝说的意思,同阿皎打了招呼,便转身走了出去。 宵宵急了,心道:好个傅晔,还当真将她一个人丢在这儿了。怎么说她也是姐姐呢。 阿皎瞧着,好说歹说劝了这位小祖宗,最后才将人送上了回宫的马车上。 送走这两尊大佛之后,阿皎便守在女儿的身边,瞧着她一脸的兴奋,不由的道:“见着太子殿下和宵宵公主,知知这么开心吗?” 阿皎当然不会明白知知心里有多高兴。 毕竟不是谁都尝过“啪啪太子”的乐趣。 知知:“咿咿咿呀呀呀……” · 今日萧玉纤特意来靖国公府看望母亲陆氏,萧玉纤逗了一会儿妹妹之后,便将孩子给了奶娘,抱去喂奶了。陆氏身子弱,虽然屋子里烧了地龙,可这张小脸也略显苍白,脸上涂再多的脂粉,也遮掩不住她的憔悴之姿。 萧玉纤出嫁半年多了,自然不了解如今陆氏的状况,问道:“娘你平日要注意些身子。” 陆氏脸色一沉,厉声道:“怎么?嫌娘老了?” 萧玉纤也不过是关心罢了,未料陆氏居然会这般生气,忙道:“娘亲同女儿站在一起,旁人只当我俩是姐妹,娘您是多想了。”只是她细细打量了一下陆氏,见陆氏这次病了之后,的确是一下子衰老了好几岁。她知道娘亲为了自己的容貌,试过一些偏方,想来也确有奇效,凡事有利有弊,这女人的容貌可以保养,可总归是抵不过岁月。 萧玉纤想着自己在梁府的日子,便觉着委屈。 陆氏也道是自己的话说重了,只是那日阿皎的话,的确令她如鲠在喉,非常的不舒坦。她瞧着女儿,见女儿瘦了许多,知道女儿嫁得是个庶子,也不知在梁府过得好不好。 这一问,萧玉纤便忍不住了。 先前她就不喜梁二公子梁诚,这梁诚的容貌令她畏惧三分,可她知道若是当时不答应这门亲事,她的名声毁了,兴许这一辈子都没人要了。她萧玉纤虽是庶女,却也是个受宠的,自小到大没受过什么委屈,如今在婚姻大事上,却狠狠栽了一个跟头。 说起她的夫君梁诚,萧玉纤便觉得自己的日子是过不下去了。 梁诚是个五大三粗的糙汉子,平日里喜欢练武,可空有蛮力没有脑子,旁人学一天的功夫,他要学上三天。每日回来的时候,身上都是臭烘烘汗味,抱起她就要和她做那事儿。洞房花烛夜那日,她是头一回儿,这梁诚却没有半点温柔之意,弄得她差点去了半条命。出嫁之前,她看过避火图,晓得男女之间那档子事儿,知道女子头一回儿会疼,可之后若是得趣了,那便是销|魂|蚀|骨之事儿,可梁诚却只顾自自己舒坦蛮干,不顾及她半分…… 想起头一日朝着公公婆婆敬茶的时候,她双腿站都站不稳,哆哆嗦嗦的,在众人面前出尽了洋相。 她觉得委屈,嫁给梁诚,便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大抵是刚成亲,这梁诚先前对她有些爱慕之意,要不然也不会想着要娶她,所以见她娇滴滴的落泪,也安慰了几句。她知道男子都喜欢柔弱的女子,便想着这梁诚再如何的木讷鲁莽,也该学着怜香惜玉。可谁料到,这梁诚娶到她之后,不过几日就耐不住性子哄她了,在榻上更是将她肆意揉弄,简直是往死里弄,压根儿不晓得何为温柔。 被他这般羞辱,用完了就呼呼大睡对她不管不顾,她累得不行,甚至几次都想过直接一簪子了结他算了。 可她不敢。 她害怕,她怕死。 萧玉纤啼哭不已,拉开自己的领子给陆氏看,哄着眼道:“娘,你瞧瞧,梁诚根本不把我当人看,他……他还叫丫鬟一起上榻……他根本不是人。” 陆氏也怔了怔,这上头的痕迹虽是欢|爱过后的,却忒重了些。 梁诚她也是见过几次的,觉得这人虽然长得五大三粗,却也是个忠厚老实的,没想到居然是这种人。只是大户人家的男子,寻欢作乐的法子也是层出不穷的,这丫鬟一道上榻虽是荒唐了些,可到底还是没有太过。毕竟这是闺房之事。 可萧玉纤哪里受得了啊?她打小就饱读诗书,被梁诚在榻上虐待也就算了,居然还当着丫鬟的面,她一想着自己被梁诚欺负的半死,而梁诚居然还腾出手来亵|玩她的丫鬟,她就觉得自己这日子简直过得如勾栏里的女子一般。 陆氏知道女儿日子过得不舒坦,可到底怎么说,都是嫁过去了的。 萧玉纤哭得一抽一抽的,趴在陆氏的膝上,不知有多委屈。在靖国公府的时候,她是有爹娘护着,可到了梁府,她能依仗的就只有梁诚。起初她觉得羞愤难当,可之后却明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跟了梁诚,这种事情忍一忍,这日子也就过下去了,可如今呢?她真的是忍不下去了。 “……先前我最信任的那两个丫鬟,一见梁诚是这副性子,就巴巴的贴上去了。有一回我从外头回来,瞧着梁诚和两个丫鬟在榻上厮混,我气不过,当场就命人处置那两个丫鬟,可梁诚却护着,还硬生生将我拖到了榻上。”萧玉纤抽泣着,道,“我是他的妻子,这院子里的事儿,自然是归我管的,居然连这两个丫鬟都管不了了,娘,女儿这日子没法过了……” 陆氏听了心头也是坠坠的疼,这女儿到底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可除了心疼,更多的却是无奈。她这个女儿,连自己夫君的心都拴不住,只会哭哭啼啼,这换做是哪个男人都不会喜欢的。不聪明的女人,又如何能得宠呢?陆氏自己也是心烦意乱的,这段日子一直担心儿子的事儿,如今这嫁出去的女儿又弄出这些烦心事,当真是半刻都不消停。 陆氏道:“梁诚虽是个五大三粗的,可换个想法,也是极好拿捏的。纤儿,你若是惹恼了梁诚被休弃,日后这般身份,也寻不到好夫婿,若是待在娘家,也会被人笑话。先前你一直同萧玉缇比较,如今回了府,岂不是让萧玉缇得意了?” 这萧玉缇是萧玉纤的死对头,她出阁之前,爱慕的便是萧玉缇的夫君唐慕礼,到了现下已为人妇,她对唐慕礼的感情非但没有消减半分,反而越发浓烈了。只要她将梁诚与唐慕礼一比较,她就觉得被梁诚弄简直如吞了苍蝇一般恶心。 陆氏又道:“如今你最要紧的事情,便是早些怀上孩子,只要你生下哥儿,管他梁诚如何沾花惹草。这男人呐,没有不偷腥儿的,你凡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日子也就过去了。” 孩子吗? 萧玉缇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嫁过去好几个月了,肚子一直没有动静,而那萧玉缇呢,这会儿肚子已经显怀了。上回她出门买首饰,远远的看着唐慕礼小心翼翼的搀扶这萧玉缇,简直是把她当成宝贝似的。那一刻她羡慕萧玉缇,嫉妒萧玉缇,若是有朝一日,唐慕礼也能这样对她,她当真是死而无憾了。 萧玉纤做事虽然有时候有些鲁莽,可到底还是知分寸的,若不是她怕被梁诚休弃,也不会到如今还忍着。而她也明白,这个出阁之前最疼爱她的母亲,如今与她也多了一层隔阂。她这个女儿于她而言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了。 萧玉纤有些心酸,可为今之计,只能好好顺从梁诚,早些生下孩子,在梁府站稳脚跟。 · 阿皎瞧着时辰差不多了,便进屋子去叫萧珩起来。她见他还在睡,便知他是真的累了,自然不忍心吵醒他。阿皎坐在榻边,一双妙目瞧着榻上男子的容颜,见他一张俊脸生得精致无双,气质亦是如清风朗月一般。爱美之心人皆,她自然也喜欢模样生得俊美的男子,虽同世子爷成亲一年多了,可这张脸,她还是看不够。 许是察觉到了阿皎的动静,萧珩慢悠悠睁开了眼,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对上榻边妻子的眼睛,顿时露出了温柔之色。他伸出手臂将妻子的身子够到怀里,蹭着她的细颈道:“我睡了多久。” 阿皎道:“快两个时辰了。世子爷饿不饿?我准备好了膳食。” 萧珩的确有些饿了,可抱着妻子的手却是不想送来。他刚刚才醒,原是悦耳的嗓音越发的低沉好听,“阿晔他们走了吗?” “嗯。陪知知玩了一会儿便走了。”阿皎答道。 萧珩点了点头,又问了女儿的状况。阿皎道:“世子爷不用担心了,知知已经没事儿了。”她又想到了什么,对着萧珩道,“今日……五姑娘回了府。” 萧珩不大在意的“嗯”了一声,之后才道:“大抵是在梁府的日子过得不顺遂。” 仿佛是知道些什么,阿皎抬起脸看上萧珩,有些好奇道:“世子爷怎么知道?这梁二公子虽然是个武夫,可我听说之前对五姑娘也是情有独钟呐。”如今如愿娶到自己喜欢的姑娘,自该好好珍惜才是。虽然她不大喜欢这位五姑娘。 萧珩却道:“我也不大清楚,只是这梁二公子瞧着老实憨厚,实际上却是个风流之人。我听说他在天香阁还有几个相好的……” 阿皎愣了一会儿,之后却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儿了,这才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萧珩。 萧珩笑笑,亲了亲妻子的小嘴,道:“怎么了?” 半晌,阿皎才闷闷道:“世子爷……去过天香阁吗?” 萧珩眼神一顿,之后忍不住笑了。他伸手抚着妻子的背脊,大手稍稍往下移,在阿皎的耳畔道:“小世子可是认人的……” 阿皎尚且云里雾里,只细细琢磨之后,才恍然大悟,一时脸颊红的滴血。她趴在自家夫君的怀里吃吃的笑,又是害羞又觉得好笑……可不管怎么说,她终究是信他的。   ☆、98|第098章 :翻船 · 转眼就到了新年。 这萧玉缇在自家夫君唐慕礼的陪同下回了娘家。这会儿萧玉缇已经有了五个月的身孕了,身上穿着石榴红牡丹花纹杭绸小袄,外头套着银狐轻裘披风,因是过年过节,这髻上也堆着珠翠,打扮的十分得体。 一张小脸红润娇嫩,被养的都生出双下巴来了,可见在夫家过得有多好。 事实上的确如此,这唐家同靖国公府本就是亲戚,萧玉缇的公公婆婆打小就认定了这位儿媳妇,如今成了亲,又怀了孩子,当然越发欢喜了。 萧玉缇看过老太太和兰氏之后,便来了寄堂轩看阿皎。 阿皎此刻正在里间照顾知知,唐慕礼不好进去,自然在外头同萧珩说着话。萧珩见唐慕礼今日衣冠楚楚,这份仪态比之昔日的稚气多了几分沉稳。唐慕礼虽然性子单纯,但是对他这位妹妹是打从心里喜欢的,两人成了亲,唐慕礼当然不会亏待她。而萧珩上辈子并未活到这岁数,也不晓得妹妹出嫁之后的情形,可如今瞧着夫妻二人恩爱无疑,便知他这位妹夫没有选错人。 阿皎瞧着萧玉缇鼓鼓的肚子,比她怀知知的时候大上许多,看上去简直像六七个月似的。萧玉缇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肚皮,无奈道:“这段日子还好受些,刚开始的那几个月,简直把我给折磨惨了。” 阿皎听了笑笑。可不是吗,这怀孕初期最是折磨人,不过这些都是因人而异的,如今五个月了,这些反应自然也稳定一些。萧玉缇瞧了一眼阿皎的肚子,如今她这位嫂嫂也已经快三个月了,只不过目下还瞧不出开,而且穿着冬衣,更加是不知道了。萧玉缇打量着阿皎的脸颊,见这小脸虽是红润些,却没有半点孕妇的丰腴。 萧玉缇暗道她这位哥哥真是不会照顾人。 “嫂嫂平日也要注意些,瞧瞧,简直比没有怀孕时还瘦了些。”萧玉缇坐到阿皎的身旁,絮絮叨叨道,“你都不知道那唐木头,自打我怀孕之后,不许我到处走动,不许我太晚睡,每天尽让厨房做补身子的,那汤汤水水往我嘴里喂……嫂嫂你也晓得,我平日里就嘴馋,偏生唐木头让厨子将那些补身子的做的格外的好吃,让我每回都忍不住……”说着她捏了捏自己肉肉的小脸,脸上很是无奈。 这孕妇,太瘦了不好,太胖了也不好啊。 如今这才五个月,她就变成圆滚滚的了,那后面还得了啊?萧玉缇有些烦恼,大齐的女子以身子婀娜窈窕为美,她才不能因为生孩子而成了大胖子呢。 阿皎听了不觉有些好笑,却也明白唐慕礼对她这位小姑子是爱惨了。 其实世子爷平日里也让她多吃些,这段日子,都是在府中陪她一道用膳,督促着她多吃,可偏生她这次怀孕反应太大,吃了就吐,所以就算平日吃的再好,都没有胖起来。阿皎摸了摸肚子,也有些烦恼,担心日后生出的孩子不像知知这般白白胖胖的——比起瘦瘦小小的,她宁可孩子胖一些。 萧玉缇在寄堂轩坐了一会儿,便同唐慕礼去自己出阁前住过的跨院。 唐慕礼是个典型的妻奴,瞧着有些木讷,可每回萧玉缇生气的时候,总有法子逗她开心。出嫁半年了,如今走在这靖国公府的院子里,让萧玉缇都觉得像是上辈子似得。她一个养在深闺的小姑娘,这么快就嫁人了,而且肚子里还有了一个。 连着几日下了雪,今早倒是雪停了,这小径上堆积的雪被扫到两旁,瞧着是干干净净的。 不过唐慕礼怕脚下太滑妻子不小心摔着,便一手握着她的手,一手搂着她的腰,让她每一步都走得稳稳当当的。唐慕礼这人没多大的志向,从小到大念着的,也不过是早些娶到这个小表妹。如今成亲了,自是想法子让她过得开心。 两人正走着,萧玉缇瞧见不远处有两个人,她定睛一看,才发现是萧玉纤,至于萧玉纤身边那位生得虎背熊腰皮肤黑黑的高大男子,便是她的夫君梁诚无疑。 出阁之前,萧玉缇与这位庶姐不对盘,而这出嫁之后,她同一些姐妹们相聚的时候,也有提起过这萧玉纤的。 先前她只知道梁诚是个粗鲁的武夫,可听了几人的话之后,才觉得萧玉纤嫁给梁诚当真是跳进了火坑了。这晏城没有不透风的墙,况且梁诚行事全凭性子,都不加掩饰,那些个龌龊事儿,还真有不少人知道。 她是讨厌萧玉纤的,如今见她过得不好,她心里自然也舒坦了。 萧玉缇承认自己是个小心眼的——她才做不到宽容的对待觊觎她夫君的女人,而且这萧玉纤曾经是那般欺负她的。 萧玉纤未料会碰见萧玉缇和唐慕礼,如今见着他们夫妻二人举止亲昵,这唐慕礼成亲之后比之年少青葱多了几分雅致,越发令萧玉纤留恋不已。只是一想到她此刻站着的人是梁诚,她便觉得自己什么脸都丢尽了。她打小就嫉妒萧玉缇的嫡女身份,自认为样样都胜过她,就因她是嫡女,有个兰氏那般的母亲,便事事顺遂,嫁的夫君都胜过她百倍。 萧玉缇已然不是未出阁时天真无知的少女了,她知道如今萧玉纤心里不是滋味,便觉得出气。她同唐慕礼走了过去,冲着萧玉纤道:“五姐姐……”之后目光落在了萧玉纤身边的梁诚,笑笑道,“五姐夫……” 梁诚笑容憨然,露出白森森的皓齿。 萧玉纤的模样随了陆氏,生得纤细如柳弱不禁风,可这梁诚确实又高又黑,体格壮实,站在萧玉纤的身边,活脱脱就是一头大黑熊。 两人站在一块儿,当真是说不出的违和却又莫名的和谐。 嗯,还有几分喜感。 萧玉纤却是连客套几句都受不住了,一转身就气冲冲的跑走了。只觉得自己是羞愤欲死。梁诚见着,自然也没法子,同萧玉缇和唐慕礼打了招呼之后,便朝着妻子追去。 萧玉缇弯了弯唇,之后才侧过头,伸手捏了捏唐慕礼的脸,眨了眨眼睛,道:“唐木头,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坏?” 唐慕礼一把抓住萧玉缇的手,丝毫没有顾及,凑上去就亲了一口道:“娘子做什么都是对的。” ——妻子不喜欢的人,她也不喜欢。 萧玉缇笑笑,又道:“可是方才五姐姐看你的眼神,分明还对你有意呢。”说这话是,萧玉缇忍不住就泛起酸意来,道,“我瞧着不舒坦,你说该怎么办?” 听了这话,唐慕礼当真蹙眉认真思考了起来。不过——方才萧玉纤看他的眼神,他还当真没注意。他看着妻子还来不及,哪有时间去看别人如何。 见他这副模样,萧玉缇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好玩似的摸了摸他的脑袋,道:“真是呆子。我又不是这般斤斤计较之人,不过你得答应我,这辈子,心里只许有我一个。” 唐慕礼一头雾水道:“就算我不答应,我心里也只有你一个啊。”他心里只有她一个,这不是应该的吗? · 傍晚的时候,阿皎正要收拾一番去前厅用饭,便瞧着画眉一脸欢喜的走了进来。阿皎见画眉满脸的笑意,这才问道:“怎么了?何事这般欢喜?” 先前她赏寄堂轩下人银裸子的时候,都没见这画眉这般欢喜,瞧瞧现在,这嘴都合不拢了。 画眉悄悄将脸凑到阿皎的耳边,道:“夫人,陆姨娘那边可是出了大事儿了。”一想到上回陆姨娘这般对夫人说话,画眉心里就气,如今自是巴不得陆姨娘出事儿。 “陆姨娘?”阿皎这里的消息,大多是由画眉画屏二人传来的,她一心照顾知知,又要注意自己肚子里的这个小的,哪有功夫管这些? 画眉道:“先前国公爷身边有两个美貌的丫鬟,这其中一个叫映雪的生得姿容出挑,又会伺候人,自是很得国公爷的欢心,如今那丫鬟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待着孩子生了下来,这叫映雪的丫鬟自当是母凭子贵,抬个姨娘也是理所应当的,可谁料想,这事儿被陆姨娘提前知晓了,方才竟然将那丫鬟推倒在地,那孩子当场就没了……最要命的是,还被国公爷亲眼看到了。” 当下阿皎便是心头一颤。这陆姨娘行事素来谨慎,出了偶尔太心急之外,从来都是心思缜密的,要不然也不会被国公爷宠爱二十余载。 今日这等事情,不该是陆姨娘的作风。 有这心思不假,却也断断不会如此的堂而皇之。 难不成是真的被气到了? 只下一刻,阿皎便明白了——怕是这位叫映雪的丫鬟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陆姨娘这回是阴沟里翻船,被一个小小的丫鬟给算计了。   ☆、99|第099章 :金贵 · 陆氏这回的确称得上是“玩了一辈子鹰,最后被鹰啄了眼”。 这段日子她自然知道靖国公对那两个丫鬟很是热乎,偏生那两个丫鬟也是生得狐媚会伺候人的,自然讨得萧晏泰的欢心。说实话,起初她的确忿忿不平,可萧晏泰这些年对她如何,她也是记在心里的。一个男人,不指望他能对你忠心多久,毕竟男人的本性如此,皆是喜新厌旧的。 只不过这靖国公府素来是有规矩的,萧晏泰虽是一家之主,却也不会胡来,这回让映雪怀上了孩子,那这意思自然是明白不过了——怕是他这年纪,身边又要填个姨娘了。 她怕不怕? 陆氏想,只要这映雪不生出男娃,她自然是不用担心,毕竟这孩子能不能顺利出生,也是个未知数。她没想过让映雪腹中的孩子出生,可这些日子瞧着这映雪恃宠生娇,当真是令她咽不下这口气。可在这个节骨眼上,她若是动了映雪,这国公爷自会怀疑到她头上。她与国公爷之间的感情,虽是经历了二十多载,可到最后已经不是那些个男女之情,倒是趋于平淡。可这映雪不同,她不过二八年华,生得青春貌美,明媚活泼,萧晏泰这般的年纪,身边最需要的便是这种女子。 她暂且忍了。 只是未料到这映雪的胃口居然这般大,想取代她在国公爷心里的位置,这才不惜弄出了这一遭。这靖国公府的人皆知,只要映雪生下一个男娃,那这便不用发愁了,就算生得是个女娃,国公爷也不会亏待她,所以今日小产,众人断断不会想到是她自个儿下了狠心。 富贵险中求,可这也忒险了些,任谁人都不会往这方面想,萧晏泰也如此。 映雪是萧晏泰身边的人,他不去陆氏那儿的时候,便是这映雪、流霜二人替他守夜,这些年萧晏泰身边就妻子兰氏和陆氏,自打和兰氏闹翻之后,便唯有陆氏一人。可陆氏怀孕,紧接着又是大病,素来娇弱的身子,他自然不可能再做些什么。只是萧晏泰也是男人,这方面自是有需求的,加之这屋里的两个丫鬟也刻意引诱,萧晏泰自是顺水推舟。 年轻貌美的姑娘到底是不一样,萧晏泰心里虽然只有陆氏,可男人在感情上和这事儿上完全可以分开来。陆氏是他这辈子钟爱的女人,他自会好生宠着她,让她过一辈子安逸日子,可他也不想委屈自己。尝过了这滋味,有了第一回,那第二回和后来的第四回第五回自然也没有什么差别了。 不过每每对着陆氏这张娇弱楚楚、善解人意的脸,萧晏泰心里还是有几分愧疚的。 可回了房,瞧见那两张娇娇俏俏的小脸蛋,软玉温香的缠绵,他心里的愧疚自然也忘却了几分。不管怎么说,这两个丫鬟也算是跟了自己,年轻轻轻的,被他破了身子,虽说这嘴上念着不要什么名分,只要能在他身边侍奉就成,可萧晏泰当然明白——有哪个丫鬟不想飞上枝头的? 这是于情于理,也是正正当当的念头。 是以那日映雪生辰,不过是提了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停了那一日的避子汤。没想到就这么一回,当真是怀上了。他虽然已经是几个孩子的父亲了,可哪有男人嫌孩子多的?所以这映雪怀了身子,他自然是开心的,也想着过些日子映雪的胎像稳定了,同兰氏提一提,给她个名分。这种事情上,兰氏从来都是表现大度,他是个男人,在这个妻子面前,从来找不到半分重要性,所以这兰氏模样生得再美,于他而言也是个不解风情的冷美人,倒不如陆氏温柔体贴善解人意。 他就等着陆氏的身子好些了,说说此事儿,未料陆氏却提前知道了,而且还下了狠手。 在萧晏泰的眼里,陆氏一直都是弱柳扶风的羸弱模样,她虽然娇弱,却是个好女子、好娘亲,这些年无怨无悔的委屈当他的妾室,没有半分埋怨过。他知道她的善良,知道她的贤淑,可那次不小心跌倒早产之事,却令他对陆氏的印象有些改观了,他虽然不喜欢他那儿媳,却也无法抹灭她为靖国公府继承香火,这开枝散叶的功劳。 陆氏面色苍白的坐在软榻上,一听身边的嬷嬷说国公爷过来了,这才起了身。 她站在珠帘内,看着男人冷着一张脸朝着她走来,宽厚的大手撩起珠帘,复而垂下,珠帘碰撞声令她心头一惊,这才开口道:“国公爷……” 萧晏泰虽然生气,可对陆氏到底是有感情的。这么多年的感情,是任何人都代替不了的。可他想起映雪苍白的脸和无助的眼神,心里也有些隐隐疼痛。他看着面前的陆氏,音色平平道:“映雪这腹中的孩子虽没了,不过到底是有功劳的,我想将她抬作姨娘,让她住在降雪居,你看如何?” 陆氏这回做的不对,可他再怎么心疼映雪,到底是要顾着陆氏的面子的。如今让她当个姨娘,也算是给了她一个小小的补偿,至于孩子……待她身子好了,他不会再给她喝避子汤,她身子骨不错,想来日后怀上孩子也是件容易的事儿。 陆氏一听,心里顿时气血翻涌。 说来说去,他到底还是不信她。他以为是自己害了那贱婢腹中的孩子,是以做出这副大度模样,站在她的立场上给那贱婢补偿。 换做往常,陆氏心里再如何的不愿,肯定也是含笑点头了,还会好生安排这位妹妹,可今日,陆氏吃了这么大的哑巴亏,加之这些日子郁结难平,便忍不住道:“国公爷……不相信妾身?” 萧晏泰对上她雾蒙蒙的眸子,柔弱可怜,令他心中一软,之后却是撇开眼,道:“今日之事,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生得聪慧,不该做出这等糊涂之事——” “妾身没有。”陆氏气恼,仰起小脸道,“是那贱婢拿话激我,然后自个儿摔倒了,妾身压根儿就没有动手。” 萧晏泰心中动容,可到底还是难以信服,他信陆氏,可他更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念着往日的情分,这才给她留了面子,未料她道如今还要骗他。萧晏泰很是心寒,想起那回她使计陷害他儿媳,若不是他那孙女福大命大,这会儿怎么能平平安安生下来? 萧晏泰脸上难掩失望之色,道:“不是每个人都如你这般心肠,阿蓉,你太让我失望了……” 陆氏眼眶微湿,只觉得委屈至极。 她这般的心肠?她是如何的心肠?不知是谁一直念叨着,这靖国公府中,就属她最温柔善良,就属她最体贴入微,如今倒好,她倒是成了蛇蝎毒妇了…… 陆氏退后几步,身子摇摇坠坠。 萧晏泰心头一软,欲上前去扶她,却被陆氏避开。 陆氏道:“既然国公爷心意已决,那妾身自是恭喜国公爷添了这么个温柔善良的姨娘。妾身也是姨娘,按理说这事儿国公爷同夫人提了便是,不用问妾身的意思。”她低低说着,之后又敛睫,道,“妾身身子有些不适,不能侍奉国公爷了,还请国公爷去别处吧。” 萧晏泰未料两人会闹到如此地步,他见她脸色不好,知她是个羸弱的,自然也就心软了几分,想着说些好话,不过听着她后半截的话,他便到是觉得没有必要了。这些年,他待她如何她是最清楚的,比起兰氏,她更像是自己的妻子,如今一口一个姨娘,这些年嘴上说的不在意分明是假的。 ——她在意的很,而且还怨恨自己。 萧晏泰今日失了一个孩子,又与陆氏闹得不愉快,这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目下陆氏这话一落,便黑着脸拂袖离去了。 · 晚上的时候,萧珩搂着妻子上了榻。 两人皆是沐浴过,身上香喷喷的,亲昵的拥在一起,就算静静的不说话,也不觉得腻。分明什么都没做,可阿皎身子一动,感受到小腹处抵着的那个,不禁有些红了脸。她仰头,恰好对上萧珩的眼睛,见他眼睛绿油油的,怪吓人的。 阿皎下意识缩了缩脑袋,生怕他会胡来。 萧珩摸了摸妻子的脸,有些好笑道:“今日玉缇还问我是如何亏待你了,岳父岳母瞧着,仿佛也对我有些偏见,大抵是怪我没有照顾好你。”他这妻子瘦瘦小小的,当真是一点儿都不胖,亏的他还汤汤水水的喂,亲眼看着她吃下去,就是不见她长肉。 阿皎道:“世子爷待我很好,这是谁人都知道的,怪我自己不争气罢了。”这肚子里的孩子这般闹腾,的确将她折磨坏了。 萧珩俯身亲了亲自己的嘴,含着她的唇瓣又吮又吸,这势头倒是有些令人招架不住了。阿皎也是纳闷,这好端端说着话的,怎么又开始胡闹了。不过她到底是心疼萧珩,自然是让他得些甜头,这男人就像小孩子一般,得好生哄哄才成。 次日夫妻二人起床,一道去老太太的半锦堂请安。 兰氏也在,见阿皎过来了,顿时就露出了笑容。 老太太一脸欢喜的将阿皎拉到身边坐着,上下打量了一下阿皎的穿着,道:“这么冷的天儿得多穿些衣裳,当心冻坏了身子。” 在座皆知这阿皎的腹中怀着孩子,当真是最最金贵不过的,老太太如此重视,亦是情理之中了。 阿皎听了连连点头,环视四周,发现今儿竟然没瞧见陆姨娘。不过想来也是,昨日发生了那种事,这陆姨娘恐怕也没有心思。只是也不知怎的,今日她这眼皮子不停的跳,总觉得有些事情要发生。她自然不是疑神疑鬼之人,便觉得是自己怀着孩子想太多了。 请安之后,老太太看着萧珩夫妻二人相携离去,不免心中叹着:多好的一对小夫妻啊,真好。 行至小径,阿皎想折枝红梅。 萧珩停下脚步,抬手便折了一枝最艳丽的,几朵红艳艳的梅花簇拥在一起,香气馥郁,闻着甚是舒坦。萧珩将梅花插|入妻子的髻上,这般映衬下,这小脸倒是多了几分红润。 萧珩忍不住,想低头去亲。 身后的丫鬟们同竹笙几人,赶忙识相的低头。 阿皎倒是耳根子一烫,朝着萧珩的心口推了一把,道:“世子爷……” 萧珩知道她害羞,也就作罢,只捏捏她的小脸,亲昵的不得了。 夫妻二人正打情骂俏好不恩爱,却见小径那头刘氏走了过来。刘氏今儿穿着一袭鸭绿色绣青莲袄裙,见着萧珩夫妻二人,神色一顿,脸色苍白又目光狰狞,倒像是着了魔怔一般。 阿皎也吓了一跳,只客客气气道了声:“二婶。” 刘氏胸前一起一伏,袖中的双手捏得紧紧的,像是再隐忍些什么。萧珩看着有些不对劲,下意识将妻子护在怀里,淡笑着看着刘氏,又朝着刘氏过来的方向看了一眼。 萧珩眸色一敛,仿佛想到了什么。 至于刘氏,一改往日的态度,这眼神中像是猝了毒似得,看得阿皎心头都一颤一颤的。刘氏收回目光,这才一声不吭朝着自己跨院的方向走去。 “自打二公子没了之后,这二夫人整天就失魂落魄的,今儿这副模样,还真有些吓人。”跟在阿皎身后的如意念叨着,有些不满刘氏对阿皎的态度。这怀着孩子的女人,最是不经吓,若是世子夫人有个好歹,那还得了? 阿皎的确有些心慌,不晓得是为何。萧珩见妻子唇色发白,这才抚了抚她的脸,将她拥紧些,道:“别怕,凡事有我。” “嗯。”阿皎点了点头,嘴角一弯,心里也踏实些。只要身边有世子爷,她当然什么都不怕。 只不过萧珩还是认真道:“这几日多注意些,想做什么事儿都要同我在一快,我担心……” 担心什么?阿皎正要问,突然就明白了什么。 ——刚才刘氏过来的方向,分明是陆姨娘的汀兰居。 这刘氏同陆姨娘素来没什么交情,陆姨娘又会同刘氏说什么呢? 而这厢,刘氏一进屋子,瞧着萧二爷坐在主位之上,立刻就扑了上去,嚎啕大哭道:“二爷,你要为琮儿做主啊——”   ☆、100|第100章 :闺女 · 萧二爷知道自从儿子没了之后,刘氏的神志就有些异样,如今瞧着刘氏这副模样,自然以为她是又念叨着儿子了,这才抚着她的身子,道:“你若是再这般,琮儿走得也不会安心。”他这个儿子,打小就是个混世魔王,越长大越是混账,可再如何的不懂事,终究是他的宝贝儿子。如今这儿子没了,他心里也难受的紧,可这日子总归是要过下去的。 刘氏面上皆是泪水,一双眸子红彤彤的,扯着萧二爷的衣袖道:“不是的,琮儿他是被人给害死的,二爷,琮儿是给萧珩给害死的……” 萧二爷察觉到有些异样,这才对着身边的下人道:“下去。” 屋子里的丫鬟小厮齐齐退下,萧二爷对着刘氏的眼睛,拧着眉头道:“你在胡说些什么?”他叹了一声,又道,“这种话若是传了出去,可就麻烦了。” 刘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厉声道:“妾身说得句句属实,二爷难不成眼睁睁的看着咱们琮儿就这样白白枉死了?二爷,萧珩居然下此毒手,妾身要让他以命抵命,换我们家琮儿一个公道。”她语气激动,继续道,“还有他妻子,他的女儿,都该死……都该死……” 萧二爷觉得妻子真的是疯了,耐着性子道:“别再胡说。” 见萧二爷不信,刘氏越发是气愤,她道:“方才我去见了陆氏,陆氏亲口对我说,咱们琮儿是萧珩害死的。二爷,妾身平日里虽然不喜欢陆氏,可这陆氏也不会无端端胡说。二爷想想,这么多年了,咱们琮儿一直都好好的,为何这回出了事儿?” 刘氏也不是愚笨之人,只是关心则乱,一想到儿子的死兴许同萧珩有关,她便咽不下这口气。她当然明白,陆氏这般告诉她,是因为她自个儿过得不舒坦,也想要别人过得不舒坦。若换件事儿,她不会让她如愿,可此事关于与她儿子有关,她不得不在意。刘氏抽泣了一会儿,这才道:“二爷,妾身明白萧珩的身份,可咱们琮儿也是一条人命。他萧珩是国公爷唯一的嫡子,琮儿不也是我们唯一的儿子吗?这件事情妾身是无论如何都要弄个明白的,二爷,您一定要查清楚。” 等有了证据,他们便是有理的一方。不管如何,这凡事总得讲一个“礼”字。 萧二爷听了之后,也有些糊涂了,可一想到这才想兴许是真的,他还真不知该如何处置。萧二爷冲着刘氏点了点头,而后道:“你放心,我会查清楚。不过——这段日子你轻举妄动,若是打草惊蛇那可就不好了。” 其实刘氏心里已经笃定了几分,恨不得亲手将萧珩手刃,如今听了萧二爷的话,自然明白其中厉害,只得点了点头。 她偎在萧二爷的怀里,哭得一抽一抽的,心里疼得跟滴血似的,“二爷……” 萧二爷长叹一声,将妻子搂紧。 · 阿皎回了寄堂轩,看着罗汉床上瞪着小短腿咿咿呀呀的知知,这才心情舒缓了些。萧珩坐到妻子的身边,看着知知白嫩嫩的小脸,眉宇间也流露出了几分爹爹的慈爱。他伸手搂着妻子的肩头,道:“还在担心?” 阿皎捉着知知的小手,见她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指,小家伙的手一握一握的,将她的手指缠得紧紧的。阿皎顺势依偎在自家夫君的怀里,目光却没有从知知的身上移开,“我的确有些担心,世子爷,上回二公子的事情,恐怕……” 萧珩伸手捧着阿皎的脸,语气认真道:“阿皎,若是重来,我对萧琮也不会手软。我是个自私的人,他祸害谁我不管,可他动了你,我没办法忍受。” 阿皎当然知道世子爷是个护短的,她也明白萧琮是罪有应得,他祸害了这么多姑娘,如今中箭身亡倒是便宜了他。可她担心的是世子爷会因这件事而惹上麻烦,毕竟萧琮是靖国公府的二公子,是二房的独苗,瞧着如今这刘氏的架势,非得和他们拼命不成。阿皎蹙了蹙眉,收回了手,将脑袋偎进萧珩的怀里,喃喃道:“我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我担心世子爷。” 萧珩笑笑,俯身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道:“有什么好担心的?又不是天塌下来了。你和知知只管好好的,外头的事情都有我,我是你的夫君,是知知的爹爹,我想要你们过得开开心心的,就一定会做到。”上辈子他算是亏欠了她,如今这辈子总算是能弥补了,他定会让她这一生都幸福的。他俩有正可爱的女儿,过不了多久,又会添一个孩子,对于他来说,他的幸福才刚刚开始。 萧珩搂着妻子躺在罗汉床上,将知知放在两人的中间。知知是个活泼好动的,左瞧瞧自己的娘亲,右看看自己的爹爹,欢喜的不得了。萧珩握着女儿肉呼呼的小胖手,凑上去亲了亲,对着阿皎道:“你看,知知多开心。” 阿皎瞧着咧着唇傻笑的女儿,也忍不住弯了弯唇。是呀,这般小的奶娃娃,自是吃饱睡饱,有好玩儿的,就什么都不愁了。阿皎轻轻摸了摸女儿的脸,将身子挪过去蹭了蹭,这才道:“我还没知知想得通透呢。” 她这女儿,日后长大了,也是个懂得享福的,无忧无虑的过自己的小日子。 待夜深人静时,萧珩才睁开了眼睛。 他看了看怀里睡得安稳的妻子,遂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这才见环在腰际的手臂拿开,而后小心翼翼下榻。他将衣裳穿好,便替妻子掖了掖被褥,而后去了书房。 三日后,萧珩正在罗汉床上被知知换尿布。知知最喜欢爹爹了,故意使坏,一双小腿蹬来蹬去的,让萧珩忍不住笑了笑,然后才捏住她的小腿,言辞温和道:“乖乖的,让爹爹给你换尿布,嗯?” 知知:“咯咯……咯咯咯……” 萧珩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利索的换好尿布之后,才轻轻的在女儿的小屁|股上拍了一下,道:“什么哥哥?是爹爹。” 知知:“咿咿呀呀……” 萧珩自认听不懂女儿的话,可瞧着她日日展露笑颜,他心里比谁都欢喜。他正抱着女儿,竹笙却走了进来,神色慌张的冲着萧珩行了礼,道:“世子爷,二爷过来了……” 萧珩到时没有多少惊讶,只慢条斯理的将知知放到摇篮里。知知舍不得爹爹,小手臂抱着萧珩的手不肯放开。萧珩面色柔和,将自家闺女肉呼呼的小胖手拿开,道:“爹爹待会儿再来看你,嗯?” 知知有些不开心,委屈的嘟了嘟嘴,瞧着有要嚎啕大哭的架势,可最后倒是没哭出来。 这般懂事,到底是他萧珩的闺女。萧珩心里叹了一声,而后对着身后的竹笙道:“让二爷去书房等我。”   ☆、101|第101章 :开春 · 萧珩进了书房,便瞧着萧二爷穿着一身暗紫纹云纹团花锦衣站在红漆描金万福团花靠背椅旁。萧珩倒是面色如常,瞧着萧二爷客客气气道:“二叔怎么不坐?” 听到声响,萧二爷才望向萧珩。 这萧珩不过一袭简单的月牙白长袍,这身打扮倒是没有半分靖国公府世子爷的矜贵,可偏生他模样生得风华无双,不许需外物,这气质已是堪称贵气。 只是—— 一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萧二爷便咽不下这口气,眉宇也染上了冰霜之色。 他见萧珩脸色淡淡,这才厉声道:“我有要事要同你说,你让下人们先回避。” 萧珩倒是笑得温和,让下人们退下,瞧着萧二爷这副模样,这才道:“二叔是想说堂弟的事?” 好啊,他还没兴师问罪,他倒是先开口了,萧二爷气血翻涌,目眦欲裂道:“你也知道那是你堂弟?萧珩,你不是人——” 萧珩略微抬睫,道:“二叔的这位儿子纨绔不堪,做过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二叔自己心里最清楚。” 萧二爷自然也后悔太迁就这个儿子,将他养成了这副性子。可那又怎么样?他是他的儿子,有什么事情,全都由他兜着。萧二爷知道虽然萧珩如今的官职不高,可皇上对他的赏识和器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的。原先他还想着,这萧珩再如何的有能耐,不过是读书读得多了些,画得一手好画罢了,可谁知他进了这官场之后却是游刃有余,行事低调,却丝毫不拖泥带水,颇有步步高升的趋势。他是靖国公府的世子,之前因迟迟不肯娶妻,这世子之位尚且有些玄乎,可如今正正经经娶了妻,还有了孩子,看样子陆氏再如何的觊觎,也动弹不了萧珩的世子之位,这么一来,日后这靖国公府便是萧珩当家的了。 儿子的死,他心里却气,可细想一番之后,知道若是撕破了脸,自己未必能讨到什么好处,而且……萧珩痛下杀手的原因是他的妻子—— “你就为了一个女人,狠心伤害自己的堂弟?他就算再如何的伤天害理,也是你的堂弟,也是这靖国公府的人。” 萧珩却道:“二叔这话却是说错了。我萧珩的妻子,若是有人敢动,我不管是谁。而且萧琮有这番心思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先前我就是念着二叔的面子,可那日的事情……想来二叔也查清楚了吧?二叔查到多少,那都是我让二叔查到的。我萧珩这人做事不藏着掖着,萧琮的确是我亲手杀的——一个欲伤害我妻子和我小姨子的男人,我不杀当真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这番话,差点将萧二爷气得吐血。 萧珩喝了一口茶,继续道:“只不过二爷却不知,萧琮会做这种蠢事,是何人出的蠢主意。” 萧二爷当下就愣住了,一番思忖之后,心里也有了想法。那陆氏如今见不得家宅安宁,非得见着一家人反目成仇才舒坦。萧珩既然有这番手段,那陆氏又是从何得知的?如今这靖国公府的公子,一个死了,若是萧珩再弄点事情出来,那便是让陆氏渔翁得利了。萧二爷为自己的儿子抱不平,却也不甘心当别人的棋子,而且对方还是个女人。 不过面上却道:“不管是何人,这件事情你总得给我一个交代。” 萧珩此番已经摸清了萧二爷的心思,萧二爷是个会权衡利弊的,就算心里对他再如何的不满,也知道这件事情闹大了,他也没好果子吃。 萧珩眉峰一挑,音色淡淡道:“侄儿听说,二叔近年同秦都尉走得颇近……” 这话一落,萧二爷顿时就愣住了,他脸色铁青,颤着声道:“你……你这是是何意?” 萧珩不急不缓放下茶盏,看着萧二爷道:“二叔莫急,侄儿虽然知道二叔今日来找侄儿,而不是直接去找父亲,已经是权衡过了。只是我做事从来都是喜欢稳妥,而且……二叔都说了,咱们是一家人,那军饷的事情,我自然不会告诉别人。侄儿知道二叔痛失爱子,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确可怜,可侄儿却知道,二叔膝下可不止萧琮这一个儿子。” 萧二爷万万没有想到,这萧珩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可实际上却是先发制人捉住了他的把柄。那军饷之事,他实在是禁不起诱惑,事后后悔,却也来不及了。不过秦都尉信誓旦旦向他保证,此事不会让第三人知晓,起初他胆战心惊,日日不得好眠,可之后他也就渐渐安心了,却不知竟然被萧珩抖了出来。若是他真同萧珩闹,到最后不单单是撕破脸,他这小命也要保不住了。好你个萧珩,瞧着谦谦君子,实际上还不是个不折手段的小人,就为了一个女人,就弄得六亲不认了。 萧二爷气鼓鼓的,连呼吸都不大顺畅。 既然萧珩知道军饷一事,那查出他在外面养了外室,这事情自然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这些年刘氏就这么一个儿子,他虽然宠着儿子,可瞧着儿子养成如此性子,日后他若是指望这儿子养老,倒不如自己想法子。那段日子,他这儿子又闯了祸,而养在外头的妾室芸娘刚好怀上了孩子,他便将芸娘娇养着,想着若是日后芸娘能生出个儿子,那他也算是有了一条后路。芸娘跟了他好些年,生得美貌温顺,比刘氏年轻更温柔,刘氏日日念叨着儿子,殊不知他这个大男人,也是需要女人照顾的。但凡有权有势的,哪个在外头没女人?他不过一个外室,自然也不打紧,自打三年前芸娘给了生了一个儿子之后,他便越发的宠爱芸娘。 上回他那儿子被人伤了子孙根,无法再行男女之事,他便寻思着将芸娘接进来,可到底是开不了口,而且这时机也不成熟。琮儿被惯坏了,又受了刺激,若是伤了那孩子,那他便得不偿失了。 如今萧珩突然提起,萧二爷自然要护着自己唯一的儿子,道:“萧珩,你别太过分,瑞儿才三岁,你若是敢动他……” 萧珩笑了笑,对着萧二爷道:“二叔,侄儿刚得一女,将心比心,瞧着瑞堂弟那般可爱伶俐,自然欢喜,又怎么会加害于他?侄儿想做的事,倒是恰恰相反。瑞堂弟目下三岁,如今连个名分都没有,当真是可怜,二叔难道不想让瑞堂弟进府,有个正正经经的公子身份,待日后开蒙入族学,将他培养成才,日后在二叔膝下尽孝?” 打蛇打七寸,这的确是萧二爷心中最想的。 大儿子没了,如今能指望的也唯有这个小的。这瑞儿生得聪明伶俐,虽然三岁,却是个乖巧懂事的,芸娘虽是小户出身,可教孩子却远胜刘氏,想来日后这瑞儿长大之后,肯定不会是琮儿那般模样。 “那你的意思是……” “侄儿可以助芸娘进府,而且保证日后二婶不会为难她,让他们母子好好过日子。” 萧二爷知道,如今琮儿没了,他理当让瑞儿进府,刘氏或许会同意这个孩子,可以她的性子,绝对不会容忍芸娘。芸娘无怨无悔跟了他这么多年,他不该负她。而且瑞儿若是跟了刘氏,也不晓得刘氏会如何对他,就算能做到视如己出将他当成亲生儿子,可若是把这么懂事的瑞儿养成第二个琮儿,那他到时候后悔也来不及了。 萧二爷有些动摇,“你这话……当真?” 这萧珩哪里有这么大的本事? 只是萧二爷一想到短短几日,这萧珩就将他的这些事情摸清楚了,倒是不敢小瞧他。他有把柄在他的手里,不敢轻举妄动,这丧子之痛他只能忍着,可若是萧珩能想出法子让瑞儿进府,那就是另当别论了。 萧珩弯唇一笑,表情相当的无害,道:“侄儿说话一向算数,毕竟……”他面色一柔,继续道,“我也想让我的妻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 阿皎瞧见知知躺在摇篮里,安静的含着手指头,这才问了问画眉,道:“世子爷呢?”方才不是在照顾知知吗?怎么她去厨房一会儿工夫,这人就不见了? 画眉道:“二爷来找世子爷,如今两人正在书房议事。” 二爷? 阿皎顿时就有些紧张了,这萧二爷三日后才来找世子爷,想来是将萧琮的事情弄清楚了,如今特地来兴师问罪的。她看着天真无邪的女儿,想着世子爷同她说的话,虽然她应当相信世子爷的能耐,可还是没法不担心。她思忖半晌,耐不住性子欲起身去找他,门外却传来下人们的行礼声。 ——是世子爷回来了。 阿皎立刻站了起来,抬起头见萧珩一脸的温和,打量了半晌,也寻不出其他的表情来。 萧珩上前几步,抓住了阿皎的手,温柔摩挲着,道:“怎么了?” 阿皎摇摇头,这才忍不住扑进了他的怀里。她是他的妻子,目下瞧着他这副表情,便知萧二爷不是他的对手。他这个大男人,素来有些霸道,只让她好生享受他给他带来的安逸,却不肯让她出点儿力。阿皎也不多问,只道:“世子爷今晚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萧珩心情愉悦,将妻子搂得更紧一些。 他想吃什么,她不是最清楚不过的吗? · 开了春,这天气也渐渐暖和起来了。 三月底的时候,祁家传来了消息,她妹妹青青有了身孕,如今已经两个月了。 一听到这消息,阿皎便耐不住了,非要去祁家看看妹妹。萧珩念着她自己都是个大肚子,如今挺着快快六个月的肚子,行动不便,便劝了几句。只是阿皎却听不进去。青青嫁到祁家之后,并未发生她所担心的事情,而且这婆媳关系处的也不错。嫁人了,到底是不一样,起初活泼调皮的小姑娘,嫁人之后倒是贤惠起来了,还帮着婆婆料理家务,同婆婆相处好了,自然也免去了祁隽的为难。这样的好媳妇儿好妻子,怎么能不找人喜欢呢? 萧珩拿她没办法,便特意在休沐日同她一道去。 至于知知,便留在府中,由兰氏照顾。 祁家人知晓萧珩和阿皎的身份,自然格外的热情,阿皎有些招架不住,便去了青青的屋子里同她说说话。妻子这肚子鼓鼓的,萧珩实在是不放心,便寸步不离的跟在阿皎的身边,只是她要去青青的房间,萧珩这个姐夫自然是要回避的。萧珩颇有些不舍,便让画眉画屏好生照顾,自个儿去院子里候着。 青青一听这事儿,忍不住笑道:“姐夫真是黏人啊。”起初刚见着她这姐夫的时候,总觉得生得高高在上,没想到在她姐姐面前,这般的缠人。 阿皎被说得也有些不好意思。 这男人都是要面子的,在外头她小鸟依人些自然没问题,可偏生世子爷不需要这些面子,不管边上谁看着,该体贴的体贴,该温柔的温柔,丝毫没有顾忌这些。 阿皎见青青面色红润,这腰肢纤细,肚子自然没有显怀,道:“如今你怀了孩子,我也开心,日后在吃食上要注意些,好好照顾自己的身子。” 青青从善如流,瞧着自家姐姐这肚子,便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道:“姐,你这肚子尖尖的,这回肯定是个男娃。”姐姐嫁到靖国公府虽然好,可毕竟是大户人家,里头的腌臜事儿也多,怀着孩子,保不准就提心吊胆的。也亏得她姐夫能干,将姐姐照顾的好好的,半点都不让别人钻空子。她怀孕倒是好些,只要安心在家里,不用担心有人会加害。 阿皎当然也希望能生个男娃,听了青青的话,忍不住翘了翘嘴角。 姐妹二人聊着天,这聊的内容自然是关于家事儿,夫君孩子之类的,青青瞧着外头的天色,忍不住对着身边的丫鬟道:“你去瞧瞧祁大哥回来了没有。” 丫鬟得令,便出去看看。 阿皎却道:“这都成亲了,怎么还叫祁大哥?” 青青吐了吐舌头,道:“我这不是习惯了吗?叫了这么多年,有些改不了口了……”之后又耳根子一红,喃喃道,“而且祁大哥也喜欢我这个叫他。”说到这事儿,青青也是个不害臊的,凑到阿皎的面前道,“姐,你一般都怎么叫我姐夫啊?” 阿皎心道,平日里她唤世子爷,若是亲近些的时候,便唤夫君。 一听这个,青青就忍不住道,“姐,其实啊,男人都需要哄的,你若是唤上一声‘哥哥’,那就是让他把心掏出来给你都成。”青青平素习惯了祁大哥,正经些的时候,自然是唤夫君,可若是两人亲密无间的时候,她一声声哥哥,简直把祁隽叫得心都酥了,她撒娇的时候,也喜欢喊他哥哥,这称呼啊,可是每回都有效的。 阿皎蹙了蹙眉头,忙摇摇头道:“这……我可喊不出来。”她和世子爷在榻上的时候,都是他一味的索取,怎么都喂不饱,有时候她连话都说不全,被撞得支离破碎断断续续的,若再叫这羞人的称呼,那世子爷还不把她吃了? 况且…… 阿皎摸了摸自己球儿一般的肚皮,心道:她如今这样子,可不能再撩拨他了。   ☆、102|第102章 :宠妻 · 萧珩在院子里,正瞧着祁隽往里头走来。 祁家的生意如今越做越大,虽然有些是因为祁家娶了这么一位郡主的亲妹妹,这晏城但凡知道些的,总会给荣安郡主和靖国公府一些面子,加之祁隽本身就是有本事的,这生意做起来自然也不是什么难事。祁隽见着萧珩,倒是大大方方上前打了招呼,拱了拱手道:“萧世子。” 萧珩知道如今祁隽同青青夫妻恩爱,虽说他先前心中有些不满祁隽,现如今都是一家人,而且祁隽对他妻子没了那份心思,他是看在眼里的。是以如今碰见祁隽,萧珩也露出了谦和之色,道:“这么客气做什么,叫我姐夫就成。” 祁隽笑了笑,倒是从善如流唤了一声姐夫。 这声姐夫叫得萧珩心情很是舒畅,如今妻子和小姨子在屋里聊着事儿,他们两个大男人自然只能在院子里聊聊天。祁隽想起上回见过的外甥女,便聊了起来。 一说起家里那个小闺女,萧珩眉宇间皆是当爹爹的慈爱,他道:“知知这孩子倒是比她娘亲聪明多了,恐怕日后长大了,也让人头疼。”不到一岁,就跟个鬼灵精似的,长大了自然没人治得了她了。 祁隽听了也眉目含笑,上回瞧着那小外甥女,白白胖胖的,模样生得相当可爱,又是个爱笑爱吃的,日后长大了也是个有福的姑娘。而且这萧珩,瞧着便是一副慈父模样,反倒是阿皎,日后恐怕要对这个女儿严苛一些。这般锦衣玉食娇生惯养长大,加之性子活泼些,的确是个不好惹的姑娘。可小姑娘活泼些,才可爱啊。 祁隽想着过几个月自己也要当爹了,心里不由得有些激动。 他和青青夫妻恩爱,整天如胶似漆的,如今青青这么早怀上了孩子,他开心,娘和爹爹也开心。再说了,这回生出来的无论的男娃还是女娃,都是他们祁家的头一个孙儿,每回瞧着那小外甥女,他也渴望有一个这么可爱的闺女。 阿皎和萧珩从祁家出来之后,便一脸狐疑的看着萧珩,道:“先前世子爷不大喜欢祁大哥,今儿怎么和祁大哥聊得这么开心?” 之前每回祁隽出现的时候,世子爷的表情都不怎么好看,显然是不大喜欢祁隽的。 萧珩握着妻子的手,因马车颠簸,妻子又是个怀着身子的,这身下自是垫了软软厚厚的垫子,只是他还是不放心,非得把人半搂到怀里,这才踏实些。萧珩搂着妻子瘦弱的肩头,将下巴抵在她的发顶上。平日她就不喜装饰,又要照顾知知,这身上自然不佩戴一些珠宝步摇,免得伤了知知,今日出门倒是拾掇了一番,却也是极低调的,此番这发髻之上自然也没有太过扎人的金饰,抱着越发是方便了。萧珩眯着眼,有些享受,道:“心态不一样了,看人的态度自然也不一样了。如今瞧着,祁隽待青青不错。” 阿皎却是护着祁隽的,“祁大哥素来待青青不错。”若有什么出格的事儿,也唯有那一回了。 萧珩自然不与她去辩解,只搂着她嗯了一声。 回府之后,阿皎同萧珩经过前院,便瞧着一个穿着墨绿色衣裳的小男娃追着一直小狗玩,那小男娃也不过三岁左右的年纪,生得乌发浓眉,倒是可爱的紧。 后头追着的穿着丁香色褙子身材矮胖皮肤白皙的女子是四公子的奶娘,姓李。李奶娘瞧着这四公子心性活泼,这年纪最是爱玩闹的时候,便怕四公子小小年纪会出事儿,便寸步不离的跟着。待追上了四公子,李奶娘才喘着气,道:“四公子莫再跑了……” 四公子抱着怀里的小奶狗,瞧着奶娘气喘吁吁的模样,这才用袖子替她擦了擦汗,道:“瑞儿不跑了,奶娘你累着了吧?是瑞儿不好。” 李奶娘道:“四公子这话说的……奴婢是下人。” 四公子却道:“奶娘是我亲近的人,才不是下人呢,等瑞儿长大之后,一定好好照顾奶娘。娘亲也是,日后瑞儿要好好照顾娘亲和奶娘。” 三岁的小娃娃生得懂事又善良,一看便知教的人有多好。 阿皎远远的看着,唇畔勾起一抹笑,知道这位便是进府不久的四公子萧瑞。这四公子是萧二爷的外室所生,这三年来一直养在外头,如今二公子没了,萧二爷膝下无子,这才将四公子极其母亲芸娘一道进了府,给了芸娘一个姨娘身份,如今这母子二人倒是在府中过得好好的。这四公子虽是庶子,可若是萧二爷日后不再有其他嫡子,那么这四公子的身份自然也金贵些。阿皎本对二房的事情不感兴趣,可如今瞧着这位四公子生得可爱,小小年纪就这般的懂事,倒是难得了。 比起二公子,这三岁的四公子当真是好太多了。 若是长大之后也能保持这份善心和纯良,那也是一件幸事。 阿皎转过头看着萧珩,握着他的手道:“世子爷,这四公子可真懂事。也不晓得日后咱们知知能不能这么懂事。” 进府之前,萧珩在外面同这位萧瑞见过一回,也是因为他这份善良和纯真,加之他也是个刚当上爹爹的,便存着一丝怜悯之心,想了法子让他们母子进府,也让他那二叔能够消停些好好过日子。 萧珩道:“咱们知知自然是最懂事的。” 说起闺女,萧珩头一个偏心。 阿皎听了忍不住笑,心道:世子爷把知知当成宝贝,瞧着哪哪儿都是最好的。 阿皎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喃喃道:“但愿这个也能够健健康康,开开心心的。” 夫妻二人回了寄堂轩,晚上的时候,萧珩挽起袖子亲自给妻子洗脚。阿皎是要阻止的,世子爷这身份,就算再如何的宠她,也不能给她洗脚啊,可偏偏他就是爱伺候她,弄得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阿皎欲将脚收回。 萧珩却一把握住,道:“又不是头一回了……” 阿皎有些不好意思。她怀了孩子之后,世子爷的确将她照顾的很好,头一回他给她洗脚的时候,她倒是受了些惊吓,可偏生他自个儿都不觉得什么。这样对她好的男人,连她都不知道是怎么得来的?阿皎有些发愣,任凭他伺候着自己,看着他俊朗的脸庞,忍不住就稍稍伸手将他抱住。 这个男人全心全意的对她好,让她都觉得自己是这个世上最珍贵的女子。 萧珩抚了抚她的背脊,道:“你放心,日后我会对你越来越好。阿皎,你是我找了很久才找到的宝贝,我这一辈子,就负责让你开开心心的。”他低头在她的眉心落下一个吻。 “嗯。”阿皎点点头,成亲之前,她总觉得日后成了妻子,自当好好照顾自己的夫君,未料成亲之后居然是这副局面。有些事情虽然于理不合,可在这寄堂轩,他从未将自己当成是什么世子,只当是她阿皎的夫君。而她呢?每一个女子,所求的不都是这么一个温柔体贴的夫君吗?阿皎仰起头亲了亲他的下唇,然后松了手,任由他替自己洗脚。 洗完了脚,萧珩用干净的巾子替她擦干。阿皎原是生得娇娇小小的,这双玉足自然白皙娇小,不过如今怀着孩子,便有些肿了,在阿皎的眼里,那是丑的过分了。她有些脸烫,蜷起脚趾头,却不见他将手松开。 可萧珩觉得,妻子的脚不管怎么看都可爱,而且这些日子看光了白白胖胖的知知,他倒是觉得不管是什么东西,圆润些才好看。就如妻子的脚,他倒是觉得比以前好看多了。萧珩干脆凑到嘴边亲了一口。 “世子爷……”阿皎顿时就红了脸。她这脚虽然是洗过了,可是……多脏啊。 萧珩将妻子抱上榻,俯身啄了几下她的唇瓣,道:“这脚,我也不是头一回亲了,嗯?” 阿皎心想:这也是。 往日腹中没有孩子的时候,世子爷就爱胡闹,全身上下一寸不落的啃她,就是这双脚,都是不肯放过的。她偎在他的怀里,摸着他修长白皙的手,这才道:“我最喜欢世子爷的手了。” 萧珩当然明白,“咱俩头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一个劲儿的盯着我这双手看。” 阿皎有些惊讶,眼睛睁得大大的,道:“世子爷怎么晓得?”那时候世子爷冷冰冰的,仿佛正眼都没有看过她一眼,这话也不多说,又怎么会注意到她的眼神呢?只是转念一想,世子爷这人不熟的时候的确是高高在上难以接近的,这熟了之后……也就这么一回事。 虽然诧异,可阿皎也有些小小的自豪。 女人呐,都是有虚荣心的,特别是在这方面。一个出身高贵眼高于顶的靖国公府世子爷,居然会对当时还是小丫鬟的她青睐有加、一见钟情呢。阿皎眼眸弯弯,那时候她还怕的要死,生怕自己一不留神就出错了,而后被世子爷赶出寄堂轩,如今想来,但是她那副战战兢兢的模样,世子爷瞧了肯定心里在暗暗嘲笑她吧? 想想还真是个坏胚子呢。 萧珩心道:那事儿他面上一丝表情也无,心里却不知道激动成什么样子了。 他以为重来一世,他这辈子的生命力不会出现她这个人,这次重来,对他而言是恩赐更多的却是惩罚。他想过是不是下辈子,下下辈子,他都带着那一世的记忆,反反复复的轮回,可饶是他再努力、再后悔,也终究遇不着她。最后,反倒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老天爷还是念着他可怜,只同他开了几年的玩笑,又将她送回到了自己身边。 萧珩执起她的手,道:“我当时就想,这么胆小可爱的小丫鬟,我要放在眼皮子底下,寸步不离的守着。” 阿皎只当这话是哄着她玩的,虽然她也知道她模样生得好看,可世子爷也不是这般肤浅之人啊,哪能第一眼看见她就喜欢上她了呢?只是这些话她听了之后心里还是舒坦些的,甜言蜜语总是最动听的,只是……毕竟最重要的还是眼下。 四月底的时候,唐家传来了好消息——玉缇生了个男娃。 阿皎想着上回玉缇这圆鼓鼓的肚子,没想到这快就生了,听传消息的那人说,玉缇这回生产有些不顺,因这小公子块头生得大,玉缇又是头一胎,难免就艰难些。唐慕礼宠妻如命,就差把妻子捧在手心儿了,怀了孩子自是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在旁边照顾着,生怕妻子累着了,自打成亲以来,可没让妻子流一滴眼泪。 这回玉缇生产,也是把唐慕礼也吓着了,整个人都心疼坏了。 玉缇在产房里哭喊,唐慕礼在外头哪里站得住啊,直接就往里面冲。唐夫人自然命人将儿子拦住,怎么说都不许他进去。见不着妻子,唐慕礼自然不肯罢休,这里头妻子一声声的哭喊,喊得他心都碎了,心里后悔极了,嘴里还念着:“早知道玉缇会疼,我就不该让她怀孕。” 听听,这都是什么话啊。 唐夫人见这么多人都拦不住他的儿子,只能眉头一皱,挥一挥手就让他进去了。没了束缚,唐慕礼自是飞一般的进了妻子的产房,守在妻子的榻边。 玉缇也是头一回生孩子,又怕又疼,瞧着唐慕礼来了,越发是委屈的哭哭啼啼的。 这稳婆接生多年,还没见过女人生孩子,夫君陪着妻子一起喊一起哭的,这场面当真是让人哭笑不得,可这生孩子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儿,哪能让这唐公子胡闹啊?只得劝着少夫人将她家夫君给劝回去。 玉缇没办法,虽然害怕,也晓得要努力生孩子,这唐木头守在她身边,反倒是让她分心了。如今羊水已经破了,若是腹中的孩子迟迟不出来,那其后果她是最清楚不过的。玉缇就这么一狠心,拍了拍唐慕礼的脑袋,让他出去候着。 唐慕礼死活不肯。 玉缇没办法,又劝了几声,这才见唐慕礼一步三回头,一回头再次回到妻子的榻边,磨磨蹭蹭才出了产房。 待听到里头传来婴儿洪亮的哭声,听到“母子平安”,唐慕礼真是高兴的又哭又笑,越发的呆傻了。 听了这些,阿皎也觉得这唐慕礼当真是个可爱的男子。现下听到玉缇母子平安,生了个结实的大胖小子,也打从心底为他感到欢喜,忙令人备了礼去唐府。 知知瞧着娘亲这般开心,也挪着小身子爬到娘亲的身边来,嫩生生的手臂胖的跟莲藕似得,声音软糯的嚷嚷道:“娘……娘……” 听着女儿的声音,阿皎越发欢喜了。 如今她的知知已经快十一个月的,已经会开口叫爹娘了。 阿皎在宝贝女儿粉嘟嘟的小嘴上亲了一口,见女儿故意使坏将口水蹭到她的脸上,一双乌溜溜水汪汪的眼睛噙着笑意,这才拿出帕子擦着女儿娇嫩的小脸,道:“咱们知知啊,已经是当表姐的人了,可不能再这么淘气。” 知知睁着大眼睛看着自家娘亲,似是在问:表姐是什么?可以吃吗?   ☆、103|第103章 :生子 · 知知不满一岁,自然不晓得表姐是什么,可阿皎瞧着女儿天真无邪的大眼睛,这心顿时就软成一滩水了。萧珩回来的时候,阿皎当即就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萧珩。萧珩听了眉头也多了一些柔和,到底是疼爱玉缇这个妹妹的,当然希望她好好的,如今母子平安,可不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吗? 萧珩捉着榻上闺女的小嫩手,又摸了摸妻子圆鼓鼓的大肚子,道:“玉缇生了,过两三个月,这孩子也出来了。” 说起这第二个孩子,萧珩的确有些期待。只是想着:这会孩子出生之后,行房事的时候一定要做好措施。他虽然喜欢孩子,可这么一个一个连着蹦出来,妻子的身子吃不消,他的身子……也吃不消啊。 萧珩将知知抱在怀里,在她面上亲了一口,柔声哄道:“乖,叫声爹爹。” 知知最先会喊的是爹爹,这归功于萧珩的熏陶,因着这件事儿,阿皎倒是有些吃味了。知知是她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理当先喊娘亲才是呢,怎么先喊爹爹啊?亏得知知是个聪明的,学会叫爹爹之后,这娘亲自然也很快会叫了。以往想要什么,亦或是闹脾气了,只能哭哭哭,如今学会叫爹爹和娘亲了,只要她一喊,爹爹和娘亲就什么事儿都应允她了。 特别是萧珩这个爹爹,对女儿宠得不得了。 知知张口笑笑,喊了声爹爹,又唤了声娘,这小嘴已经开始长牙了,虽然只有四颗,可瞧着却是可爱至极。女儿这么聪明,阿皎有些自豪,摸着女儿的小胖手教她说着话。 · 自打萧晏泰提了映雪当姨娘之后,当真是有了一种有了新人忘旧人的势头。年轻女子身子骨结实,上回滑胎的时候月份浅,这映雪养了一个多月,自然也就好得差不多了。萧晏泰本就对她心有愧疚,而映雪又是个聪明的,懂得利用他的这份愧疚,加上她的美貌体贴,自然让萧晏泰温柔以待,加之陆氏的冷淡态度,便是直接将萧晏泰往映雪那推去。 起初陆氏心中抑郁难平,因身子骨常年落下的病根儿,便又倒下了。之后萧晏泰来看过她几回,她心里还有气,自是对他冷冷淡淡。萧晏泰也是个男人,现下本就对陆氏有些不满了,如今陆氏这副态度,他自觉没面子,来的次数自然也越来越少了。 到了后头,陆氏才有些后悔。 先前她仗着国公爷的宠爱,自然不用忌惮什么,可如今她还有什么好依仗的?她这副残败的身子,自然也留不住这个男人,昔日的甜言蜜语山盟海誓,恐怕如今连她自个儿都记不清了。陆氏想了想,便开始后悔了,这么多年她都忍下来了,如今让一个小小的贱婢钻了空子,实在是她糊涂了。 映雪是个什么下贱东西,敢同她抢男人? 陆氏身边的嬷嬷道:“姨娘,三公子过来了。” 目下儿子是她唯一的希望了,陆氏旋即眸色一亮,激动道:“让他进来。” 萧瑭走了进来,今儿穿着一身竹青色的圆领长袍,模样生得清俊又儒雅,陆氏见着儿子,这才眼眶湿润了些——她终究生了个好儿子。陆氏让他坐下,萧瑭落座之后,瞧着陆氏这副憔悴面容,这才道:“娘今日可舒坦些了。” 陆氏原本就有旧疾,这身子底子又差,这些年大大小小的病,如今又弄出了那位叫映雪的,自然是被气到了。只是萧瑭固然袒护自己的母亲,但是一想到那日也是她的母亲这样将自己的孩子害死的,也就没法在站在她的立场上。因这件事,他这辈子都不能和相爱的人在一起。他感情来得迟钝,原以为男女之间就那么一回事,殊不知会栽倒这个一个小丫鬟身上。只是这一栽,他也是无缘无悔。 她不愿意再见他,那他便不出现在她的面前,远远的看着她过得好好的,也就足够了。 陆氏瞧着儿子这副模样,这才小心翼翼道:“你……可还在怨娘?”她原以为,那小丫鬟不过一个小小妾室,她这儿子自幼听她的话,又怎么会因为一个小丫鬟和自己闹得不愉快?再说了,他有妻有儿,又何必在意一个贱婢生得孩子,却不知……他这儿子如此在意那丫鬟。 萧瑭是个不会说谎的,只不愿再提及此事,道:“娘你别再说了,都已经过去了。” 这话一落,陆氏便知道儿子心里的想法了,知子莫若母,她断断没有想到,自己这个儿子也是个痴情种。那丫鬟呢,走得倒也是干脆,反倒是他这儿子巴巴的追了过去。陆氏想到了什么,才道:“瑭儿,你相信娘,娘一定会想法子让你当上靖国公府的世子,日后这靖国公府就是你的,你若喜欢那丫鬟,便再将她接回来便是。” 萧瑭当即就变了脸色,厉声道:“娘你切莫再说这种话。大哥是世子,咱们靖国公府,就只会有一个世子爷。我尊重大哥,也希望娘打消这个念头……儿子知道这兴许是娘的一番苦心,可娘若是真的为儿子好,就请娘日后不要再随意插手儿子的事情。” 陆氏颤着手,脸色一白,只当自己是听错了。 什么意思?什么叫不要让她插手他的事情?这些年她在靖国公府做的这一切,不都是为了这个儿子,他倒好,如今倒是嫌弃起自己来了。 陆氏本就是强弩之末了,唯一有些安慰的,不过就这么一个儿子,如今连儿子都说出这种话,如何不让她心寒。 萧瑭却道:“还请娘答应儿子,日后好好过日子,娘……儿子以后会好好孝顺你,不会再做糊涂事儿。”既然杏瑶希望他好好过自己的日子,那他便好好的同宁氏过下去,如今他有妻有儿,父母双全,有些事情不能任性。他该庆幸那会儿杏瑶没有和他一起胡闹,若是她应了下来,他也不可能和她没有负担的在一起。 ——人生在世,除了享受,还需要承担一些责任。 陆氏眼神一暗,顿时就有些崩溃,忍不住就掩面哭了起来。 萧瑭安慰道:“娘,爹不是那般无情之人,这些年同娘的感情深厚,是谁都比不来的……” 感情深厚?陆氏顿了顿,心里忍不住想:是呀,比起大部分男人来说,萧晏泰的确待她不错。二十多年能这般待她,也的确算得了感情深厚了。只是再深厚的感情,也会凋零枯竭、消耗殆尽。一个女人没了美丽的容貌,便失去了资本,这样的感情,究竟能维持多久。 一个没有魅力的妾室,还能有什么用。 陆氏一想到这些天萧晏泰不曾来她这儿,心里顿时就心灰意冷了,抓着萧瑭的衣袖道:“瑭儿,娘如今只有你了。” 靠男人,不如靠儿子。 萧瑭将手覆在陆氏的手背上,浅浅一笑道:“娘,你放心,一切有儿子在。” · 玉缇生得儿子取名叫唐雎,这名儿取自诗经“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先前唐老爷子不同意,只觉得这长孙的名字一定要好好取,可到底拗不过儿子,也只能应下了。说起这名儿还是有故事的,当初唐慕礼鼓起勇气给妻子写的第一首情诗,便是这关雎。阿皎听了之后羡慕不已,心里寻思着:世子爷可从未给她写过什么情诗啊。 虽说两人已经成了亲了,可到底没有什么浪漫的事情,比不上唐慕礼和玉缇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而且眼下这孩子都生了,还写什么情诗啊? 只是阿皎真的很想要。 她想要,却开不了口。 孕妇的心情起伏很大,一点有些事情不能如愿,便心心念念的。萧珩是何等的聪明,晓得见过那小外甥之后,妻子就有些心不在焉的。他这辈子,上辈子,两辈子加起来,都没给她写过什么情诗。她虽当了娘亲,却到底还是小姑娘心态,羡慕这个自然也在情理之中的。 两人回了府之后,萧珩却是让阿皎睡下,独自去了书房。 阿皎本来就心存不满,如今见他压根人没注意到自己神色有些恍惚,不由得有些不满起来。只转眸一想,大抵是她太小家子气了——夫妻二人整日腻腻歪歪的,还需什么情诗呢? 这么一想,阿皎也睡就渐渐入睡了。 翌日一大早,她动了动身子,发现自个儿正被人拥在怀里。阿皎弯唇一笑,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恰好对上对方熠熠生辉的眸子。 阿皎一怔,顿时瞌睡就醒了,忙道:“世子爷这么早就醒了?” 萧珩笑笑,在妻子的脸上亲了一口,然后从身旁拿出一副画轴来。他将画轴打开,阿皎抬眼去看,却见画中之人生得娇俏明媚,不知在冲着谁笑呢。阿皎瞧着画中的自己,顿时眼睛一亮就欢喜的不得了,像宝贝似的拿了过来,瞅了瞅一旁提的字,正是诗经中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大抵是最普通最温馨的情话,可阿皎很是感动,未想到世子爷竟然是个这般细心之人。只是她又想着:难不成世子爷整晚都没睡? 阿皎看着这画像精致,一看便是花了极长的功夫的,心下便又笃定的三分。 她将画轴小心翼翼的卷起,搁到一旁,而后伸手抱住自家夫君,娇气道:“我很开心,可是下回世子爷不能再这般了。”熬了一整个晚上,若是伤了身子该如何。 萧珩笑笑应下。 他萧珩的妻子,犯不着羡慕别人。别人有的,她拥有的只会更多。 · 转眼到了六月底,阿皎这肚子越发的圆滚滚,估摸着生产的日子也就这几天。有了头一回,第二回的时候,这寄堂轩上下自是做足了准备,要知道这胎若是个男娃,那便是小世子了,若是女娃,以世子爷对闺女的喜欢,这小主子也是相当金贵的。 只是好巧不巧,阿皎正在同知知说话的时候,肚子就疼起来了。 萧珩下了朝来回府,急着见妻女,一走到外头便听着知知的哭声,吓得立刻就冲进了房间。一进房间,他便看到妻子捧着肚子靠在榻边,身边白白胖胖的小闺女正哭得伤心,一抽一抽的,瞧着萧珩来了,像是瞧见了救星似的,声音软糯含糊道:“唔唔唔,爹……爹爹,弟弟……弟弟要出来了……”   ☆、104|第104章 :结局 · 阿皎只觉得这肚子疼得不得了。 一时额头冷汗涔涔,死死咬着下唇、双手托着肚子。 萧珩这个处变不惊的人,这会儿也有些懵了。他愣了一会儿才喊人,颤着手拥着妻子的身子道:“阿皎,别怕。”妻子生孩子,他不能为她做些什么,只能安慰她鼓励她。他知道她很疼,生孩子这种事情本就是难捱的,如今这三年内就生第二回,的确是遭罪。 先前萧珩还有些嘲笑唐慕礼,总觉得一个大男人居然哭哭啼啼的,当真是丢脸。可今儿这事落在他自个儿身上,也是惶恐不安了起来。虽说第二回,理当顺利些才是,可萧珩守在外头,看着丫鬟们一盆盆的水端出来,里头的水全是殷红一片的,越发是局促不安了。先前妻子就同他说过,生孩子的时候不许他进去,萧珩也怕打扰她,自然是应下了,可如今在外头等待着实在是太难熬了。 兰氏瞧着儿子这焦急的脸色,心里固然担心,却还是努力镇定安慰道:“放心,阿皎这回是第二胎,应当比生知知的那回顺利些。” 话虽如此,可生孩子这种事情最是容易出意外,若是…… 萧珩不敢再想下去,之前他渴望她和自己的孩子,如今觉得,这回妻子生完之后,不管是男是女,都不要再生了。 ——有了两个孩子已经足够了,他不忍心妻子在受这种苦。 好在阿皎这回还算顺利,折腾了大半天,总算将孩子生下来了。待萧珩瞧着襁褓之中皱巴巴红通通的儿子,顿时就热了眼眶。他看了儿子一眼,便将儿子给了身后的兰氏,然后守在妻子的榻边握着她的手。 刚生完孩子,阿皎自然是浑身无力,不过她听着是个男娃,便觉得自己总算了却了一桩心事。 知知不过一岁多,一听说自己当姐姐了,欢喜的不得了。她瞧过唐家的小表弟,觉得小表弟在襁褓里乖乖睡着很是可爱,如今她也有个小弟弟了,当真是太好了。 知知自个儿都是个奶娃娃,如今却当起姐姐来了,不过倒是有模有样的。她瞧着弟弟长得丑丑的,心里有些嫌弃。只是这话她却不敢说,虽然弟弟小小的,可若是她嫌弃他了,弟弟可是会难过的。所以知知自然也很快接受了这个丑弟弟。 不过知知却不知道,自己刚出生的时候,比这个丑弟弟还要丑呢。 不过两三年的光景,这原是安静冷清的寄堂轩,却变成如今热热闹闹的样子,连萧珩都有些惊讶。阿皎正在坐月子,萧珩不放心,专程告了假留在府中照顾妻子。阿皎哪里肯啊?女人生孩子是见最寻常不过的事儿,哪有因为她坐月子他就不去做事儿的?可萧珩想着妻子生孩子时候的样子,便心有余悸,搂着妻子的身子道:“就让我多陪陪你,嗯?” 人生在世不过短短数十载,他不晓得下辈子自己还记不记得,不晓得下辈子自己还能不能再遇着她,这辈子,自然要好好相守。 刚出生的小娃娃自然是爱睡,阿皎看着自己的儿子,只觉得儿子的模样瞧着的确有些像世子爷。阿皎很满意,这男娃长得像世子爷,长大之后才俊俏,有这么一个俊俏的儿子,阿皎这个当娘亲的也自豪啊。这儿子的大名不能轻易取,阿皎便想先给儿子起个小名儿,上回知知的小名儿是萧珩想的,这会儿阿皎自然也将这个任务交给自家夫君。 萧珩看着襁褓之中闭着眼睛呼呼大睡的大胖儿子,道:“不如就叫‘呼呼’吧。” 阿皎不明所以。 萧珩道:“知乎,一个知知,一个呼呼,不过……”萧珩顿了顿,笑道,“咱们儿子这般爱睡,该是呼呼大睡的呼。” 这小名儿虽然有些随意。 可一般小名都不讲究,这呼呼也就呼呼吧。 阿皎叫了几声,觉着还挺有趣,瞧着小奶猫似的儿子,心里头满足的不得了。真好啊,她有了知知,如今有了呼呼,这两个小宝贝,是她和世子爷的孩子。 呼呼如今不过是吃了睡睡了吃,偶尔张开眼睛瞧瞧,知知刚当了姐姐,倒是一改平日喜新厌旧的习惯,对这个弟弟很是热乎,这小嘴边整日都挂着弟弟的名字,喜欢得不得了。 阿皎怀孕的这些日子,比起一般的孕妇,倒是没长多少肉,生完孩子没了圆鼓鼓的肚子,一时半会儿倒是有些不习惯了。只是萧珩细致入微的在阿皎身边照顾,大多数的事情都是亲力亲为的,按理说这是不合礼数的,可寄堂轩的人也是见怪不怪了了,晓得世子爷有多疼这世子夫人,附近世子夫人诞下了小世子,自然是功不可没的。 是以坐月子这段时间,阿皎被养得白白胖胖,脸色红润的不得了。她生来骨架小,涨了肉自然也看不大出来,只觉得瞧上去多了几分可爱,不过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亲了,这眉宇间自然也有少妇的风韵。 出了月子,萧珩就有些蠢蠢欲动了。 阿皎忽然意识到,这些日子世子爷这般照顾她,汤汤水水的给她补着,就是为了如今能够好好痛宰一番。阿皎捏了捏自己腰际的肉,觉着当真是胖了,不过世子爷瞧着却十分喜欢的样子。她生了孩子,这胸前的两|团自是肿|胀的难受,不过这回呼呼喝的都是奶奶的奶水,至于她自个儿的,全都落到这个大的的嘴里了…… 想起这个,阿皎就害羞。 萧珩的确是忍得久了,拥着妻子二话不说就要了两回。阿皎素来是身子娇,却生得体态婀娜、纤侬合度,如今平添了几分丰腴,越发是令萧珩爱不释手。瞧着妻子受不住了,萧珩才肯罢休,而后拥着妻子一道去沐浴。阿皎累得手指都懒得动了,任由他伺候着自己,却不料萧珩是个不知餍足的,居然又在浴桶中胡闹了起来。 沐浴罢,阿皎软巴巴的,整个身子粽子似的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同自家夫君一道上榻歇息。这初秋温度适宜,两个人一同相拥而眠,倒也不会觉得热,这一觉自然睡到了大天亮。 阿皎睡得舒服,只是却做了一个不大愉快的梦,梦里她也遇见了世子爷,可梦里的世子爷同现在的有些不大一样。她不晓得自己为何会做这个莫名其妙的梦,只是一觉醒来,背脊有些汗涔涔的。 萧珩倒是享受,拥着妻子不肯松手,见妻子醒了,瞧着她的脸色,这才在她的眉眼处亲了亲,音色暗哑道:“做恶梦了?” 阿皎定定的看着萧珩,想了想才嘴角一弯,道:“大抵是昨晚累着了……”于她而言,只要有世子爷的,都是好梦。 萧珩笑笑,虽然有些愧疚,可这种事情他实在是忍不住。 萧珩吃了教训,这回定然不会让妻子这么快就再怀上孩子,而阿皎也觉得,如今带着知知和呼呼已经让她一个头两个大了,加上世子爷这个大的也缠人,她便觉得自己像是带了三个孩子似的。 · 呼呼周岁宴的时候,宫里的太子殿下和宵宵公主带着二皇子殿下来了靖国公府,至于皇后娘娘,如今大腹便便肚子里又有了一个,实在是不方便。 知知如今已经两岁多了,生得可爱娇憨,每日都极乖巧的照顾弟弟,这姐弟二人感情好得不得了。而这位二皇子殿下傅昭,从知知刚出生那会儿,就喜欢和知知玩,如今两人也成了极要好的朋友,但凡有什么好东西,都会互相分享。知知是个乐于分享的,有个可爱的弟弟,自然也要和傅昭一起分享,傅昭很大方,将自己的哥哥同知知一起分享。 知知知道,每回傅昭来府上和她一起玩的时候,他的哥哥太子殿下就会陪他一起来。不过这太子殿下从来不和他们一起玩,只不声不响的站在一旁,怪吓人的。 知知撅了撅小嘴,对着傅昭道:“阿昭哥哥,我才不要你的太子哥哥……”她咧唇一笑道,“我喜欢宵宵姐姐。”宵宵长得好看,跟小仙女似的,日后她长大了,也要像宵宵姐姐这么漂亮。 傅昭一向听知知的话,当然点头答应了,不过呢,他觉得他大哥有些可怜,都没人和他一起玩。 知知听了这个,倒是有些犹豫了。是呀,这太子殿下都不爱笑,哪有人喜欢和他玩啊?知知认真的想了想,这才拍了拍胸脯爽快道:“那我去找他。” 知知迈着小短腿,去找傅晔了。 彼时傅晔长廊上,看着院子里几个小娃娃一道有说有笑的,他瞧着那肉包子不知再同他弟弟说些什么,只说完之后,就朝着他跑了过来。傅晔眉峰冷冷,面上一丝笑意也无,瞧着这肉包子跑得急,一不小心就踩到了裙角,整个人便朝着前面倒去。 他想也不想,立马就伸手将她接住。 知知长呼了一口气,见是傅晔,才摊开自己的双手,冲着傅晔笑了笑,“太子殿下,你要吃吗?” 傅晔低头,看着这肉包子的小胖手里捧着几块玫瑰酥,瞧着都有些碎了。傅晔是个不爱吃甜食的,正想拒绝,却对上了这肉包子水汪汪的大眼睛。 傅晔伸手拿了一块,咬了一口。 知知最喜欢吃甜食了,这玫瑰酥是她这几天最爱吃的,如今她把自己爱吃的东西和别人分享,便是做朋友了。知知冲着傅晔道:“太子殿下,如果你爱吃,我可以经常让我娘亲给你做哦。不过……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以后和我们一起玩?” 她见傅晔的表情柔和了一些,继续道:“我和阿昭哥哥不会嫌弃你的……” 听着这称呼的区别,傅晔顿时就变了脸色,然后将咬了半块的玫瑰酥放回到她的手心儿。 转身就走。 知知有些开心,可她是个不爱哭的,立刻又迈着小短腿去娘亲那里告状。她走到外头,见房屋门关的严严实实的,就在外头喊了几声,声音委屈的不得了。 里头萧珩正在和妻子做坏事儿,本想着孩子们都去玩了,未料知知居然回来了。阿皎一听到女儿委屈巴巴的声音,就立刻穿好衣裳走了出去,瞧着女儿手里捧着几块碎掉的玫瑰酥,大眼睛里满是泪水。 这可把阿皎给心疼坏了。 这靖国公府,有谁敢欺负这小祖宗啊? 阿皎把女儿抱起,搂在怀里安慰,问道:“怎么了?是谁欺负你了?” 知知将玫瑰酥给娘亲看,撇了撇嘴道:“是太子殿下……” 阿皎觉得,这太子殿下行事稳重,怎么可能会欺负知知这个小女娃呢。她没法子,向自家夫君投去求助的眼神。萧珩有些欲|求|不|满,不过目下最重要的是女儿,便从妻子的怀里将女儿抱了过来,在女儿粉嫩嫩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道:“太子殿下敢欺负咱们知知,下回爹爹一定好好教训他,嗯?” 这还差不多,知知很满意,搂着自家爹爹的脖子趴在他的肩上,得寸进尺的喃喃道:“爹爹一定要狠狠打他的屁|股。” 萧珩点了点头,三两下就把闺女给哄好了。 瞧着闺女又欢欢喜喜的出去玩了,阿皎这才发愁道:“世子爷,你可不能太惯着知知了。”虽然知知懂事,并未恃宠生娇,可她还是觉得有些不大放心。譬如说这太子殿下吧,阿皎自然不会认为是太子殿下欺负了她的女儿,顶多是不理人罢了,定是知知小题大做了。 而且,太子殿下明明对知知很好啊。 每回来靖国公府的时候,都会给知知送些小玩意儿,这对于太子殿下来说,算得上是对知知关爱有加了。 萧珩却是没听妻子的话,只将门关了起来,然后将妻子抱到窗台前做方才未做完的事情。 本书由(一蓑烟雨任平生)为您整理制作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