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 本图书由(色色lin)为您整理制作 作品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24小时内删除,不得用作商业用途; ●━━━━━━━━━━━━━━━━━━━━━━━━━━━● 背着将军上战场 作者:萱草妖花 文案 齐国丞相独女常素素,能徒手捉匪、剑斩野兽,性格彪悍。 大将军独子虞柏舟却生性文弱,成天捧着一本书,恨不得当只书虫。 这两人青梅竹马,虞柏舟被父亲拎上战场,弃文从武,常素素也跟着他女扮男装混进了军营…… * 战场上,刀光剑影,飞沙走石; 素素一个劲儿将虞柏舟往身后揽,“柏舟柏舟,快到我身后躲着,刀剑无眼啊!” 柏舟抓住素素的肩膀,“素素,刚才就是他,拿刀戳我!” 素素提起屠龙枪,走过去将敌人暴打一顿,“敢戳我的人!我揍死你!” 内容标签: 青梅竹马 主角:常素素 ┃ 配角:虞柏舟 ┃ 其它:宠文,青梅竹马,情有独钟 ==================   ☆、第1章 竹马 虞柏舟是梓郸城公认的第一公子,有不少名门贵女厚着脸皮上门给他抛桃花枝,全都被常素素拿鸡骨头给砸了出去。 常素素最大的愿望是骑着高头大马,娶白俊的柏舟进丞相府。谁敢跟她抢柏舟,她就把对方举起来,扔出去! 虞柏舟是虞大将军的独子,常素素是常丞相的独女,两人的爹位高权重,都是朝廷的顶梁柱。 传闻中的常素素秀外慧中,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十二岁时在太后寿宴上作了一首贺寿诗,大显才华,芳名杨遍帝城。 传闻中的虞柏舟,能文能武,提剑斩野兽,拔剑是英雄;十三岁那年在皇家猎苑狩猎,一剑斩了失控的野熊,自此少年英雄的名号便挂在了他身上。 但这些仅仅局限于传闻,实际上作诗的并不是常素素,而是虞柏舟。 剑斩野熊的也不是虞柏舟,而是常素素。 素素才是“少年英雄”这个名号的真正主人。而柏舟……才是“秀外慧中”主。 素素四岁的时候,跟柏舟在将军府后院摘桃,奈何桃树太高,两人爬不上去。口齿不清的小素素袖子一挽,嘴里嘀嘀咕咕了几句,转身跑去搬了一块百斤的巨石过来给虞柏舟垫脚。 那会儿柏舟还小,并未意识道哪里不对,只腆着肚皮感叹“小妹妹力气真大”。 素素六岁的时候,她跟柏舟手拉手去皇家私塾上学,老师是太子太傅,同学都是皇子公主。其中有个皇子十二岁,见柏舟个子小,便带着公主妹妹、皇子弟弟欺负柏舟。 六岁的素素见柏舟被欺负,水汪汪的眼睛一瞪,拿过太傅的戒尺跳上桌,对准了十二岁的皇子打。让旁人惊讶的是,六岁的素素竟一把将皇子举了起来,扔沙袋似得给扔了出去。 末了素素还轻松的拍拍手,娇嫩嫩的哼了一声,“让你欺负我家柏舟……” 那件事后,常丞相就再不敢送素素去皇家私塾,请了先生在家里教素素念书。 丞相夫人很快发现女儿是个学武的料子,她瞒着丈夫,以让女儿养性子为由,带着素素去武当山、少林寺、峨眉派拜了师。 素素本身底子好,力气大,学了一些招式后更加勇猛。 素素十二岁那年,她跟虞柏舟上山踏青。 那会儿正是皋月天,烈日炎炎。素素跟柏舟正缩在树荫底下乘凉打盹,不知从哪里冒出几个青衣匪徒,将他们二人围得严严实实,让他们二人进退两难。 素素长那么大没见过匪徒长啥样,一下子兴奋起来,“柏舟,有土匪!我不是在做梦吧?” 她一脸的雀跃,匪徒们面面相觑,一阵哑然。匪徒们遇见素素,完全就是豆腐撞石头。 匪徒们是豆腐,素素是石头。 素素点地一纵,踩着其中一个青衣匪徒的腿跃上众匪肩头,手中大刀就跟扬菜刀似得,将匪徒的衣服给削了个精光。 匪徒们也是有自尊心的,被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削了全身衣服,脸上一阵羞红,恨不得跳进火坑里。 土匪抿着嘴一脸委屈,哀嚎道:“匪可杀,不可辱!”被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给抓住,土匪们真想去跳河淹死自己。 匪徒的脸都被他们给丢尽啦! 自那次后,虞柏舟又多了个“斩匪英雄”的称号。每一次他跟素素去茶楼喝茶,都有小姑娘来向他讨墨宝,更甚有小姑娘想扑至他怀里。 不过那些想近他身的姑娘并未得逞,都被女扮男装的素素给一脚踹了出去。 每一次虞柏舟都想掀了八仙桌,大声狂嚎,“剑斩野熊徒手斗五匪的人不是我!” 如今虞柏舟十五岁,虞老将军归来在即。虞老将军在战场上听说了儿子“剑斩野熊,徒手斗匪”的英雄事迹,一开心打了胜仗,恨不能飞回来抱着“武功高强”的儿子满城炫耀一番。 儿子出息,老子脸上有光啊。 理想很丰满,现实极度骨感。虞柏舟现在剑术不成、枪法也不成,远在路上的虞老将军根本就不知道英勇的儿子不会武功,他若是知道真相,打不死他……顶多就打一个半身残废吧。 虞柏舟还在想该怎么逃过这一劫,他撑着脑袋倚着雕花楠木窗叹了数百声气。 叹着叹着,从窗格外突然探出一颗圆圆脑袋,少女咧嘴笑看着他,一双杏子眼水灵灵的,黑珍珠般的眸子里似有仙气儿溢出,加上一张白皙的包子脸,整个人看上去圆润又可爱,像只白糯的汤圆。 这颗脑袋不是别人,正是跟他青梅竹马的常素素。 她今年十四岁,容颜娇娇,行为糙糙,一顿得吃一桶饭,徒手就能举起一头牛。 素素体态上算的是丰腴,该细的地方细,该有肉的地方也生的恰好,在梓郸城内她也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小美人。 虞柏舟抬头瞧见她,吓得差点没将手中的军书丢出去,他的房间在阁楼二层,这素素突然在窗外出现,必然……又是用轻功飘上来。 素素总说自己是梓郸“水上漂”,虞柏舟每次都将她“水上漂”的样子想象成一只在水面上笨重浮沉的肥鸭子。一只连路都走不稳的肥鸭子,在水上漂的时候得是多么的惨不忍睹? 素素站在阁楼二层外的屋檐上,身上穿着白底靛蓝梅花竹叶刺绣领米黄对襟褙子,下着浅色长裙,头上挽了一个双螺髻。她立在屋檐上,下裙裙摆跟发髻上的嫩绿发带一飘一飘的,就跟小仙女似得。 虞柏舟以为素素是来帮他想办法的,不过他很快发现是自作多情了。 他还未回过神,脸颊旁便拂过一阵风,素素已经从窗外飘进了屋,直奔他桌上摆着的那盘芸豆卷去了。 有美食的地方就有素素,但凡有人往将军府送吃的,素素准儿随后就到。 素素也不客气,拿了一只就往嘴里塞,糕点色泽雪白,吃在嘴里柔软细腻,馅料香甜香甜的,十分开口。 本来虞柏舟还想跟素素商量一下他不会武功这件棘手的事,还没等他开口,素素擦擦嘴边的糕点沫子,嗖一声就跳出了窗户。 留下一句“谢谢柏舟”便消失了。 就在素素回到家的第二天,丫鬟肥肥慌慌忙忙从外头跑进来告诉她,皇帝要在皇宫设凯旋宴,点名让虞柏舟跟荆副将表演摔跤。 这当然不是重点,重点是柏舟爹跟素素爹积怨颇深,两人在皇宫相见后,都是一副“我家娃最厉害”的骄傲神情,他们眼神里所表现出的内容都是“我家的娃比你家的娃优秀!” 素素她爹不可能让虞柏舟抢尽风头,赶紧跟皇帝自荐,让素素在凯旋宴上弹奏一曲。 听完肥肥的禀报,素素吓得连最爱的枣泥糕都扔了。 就虞柏舟那小身板,哪儿能摔跤啊?可不是被摔的料吗? 她又伸出手,看了看自己骨节处还有几个酒窝的小肥手,又是一阵感叹:她哪里会弹琴啊!她只会磨刀霍霍向野兽啊! 常老丞相虽拿女儿当掌上明珠,但平日里公务繁忙,都是由夫人管教,他并不知道素素会武功,他一直以为闺女是满腹才华温文娴雅。 再说虞老将军,他常年在外征战,离家的六年,儿子在家干了啥,他哪里知道啊?他只知道梓郸城内将儿子的英雄事迹传的沸沸扬扬,他儿子不仅能剑斩野熊,还能徒手捉匪。   ☆、第2章 青梅 虞、常二老相互比较子女已经不是新鲜事儿了。他们两人的渊源,不知被说书先生讲了多少回。 两人当年一个是文状元、一个是武状元,且是拜把子的兄弟。但他二人喜欢上了同一个女人——素素娘,当时梓郸城的金刀女捕快。 之后的事情可想而知,常丞相娶了素素娘后,虞大将军也接受了先皇赐婚娶了林太尉的女儿。没想到后成亲的虞大将军却先生了儿子,虞大将军经常抱着抱着未满月的儿子跑去丞相府炫耀。 隔了一年,丞相夫人也生了素素。虞大将军一听常丞相得了个闺女,当下又扯着一岁的胖儿子跑去丞相府溜了一圈,满满都是得意。 眼瞧着素素一天比一天出落的圆润漂亮,虞大将军心里就开始堵得慌;常丞相见柏舟长得一天比一天俊俏,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儿。 于是两个爹就开始了攀比“孩子”的不归路。 虞老将军送虞柏舟去私塾,常丞相把素素也塞了进去。 虞老将军扬言要把儿子培养成一代名将,常丞相发誓要把女儿培育成满腹经纶的绝代佳人。 当天晚上,素素一家围着八仙桌在堂屋吃饭,常丞相一个劲儿往她碗里夹鸡腿。素素刚夹起碗里的鸡腿,就听她爹说:“素素,后天宫中设凯旋宴,皇上让你弹琴你可别给爹丢脸啊。” “哐当”一声,素素的鸡腿跟筷子一起掉在了红漆楠木八仙桌上。她虽然有心理准备,可这会还是免不了手抖。 一旁伺候的丫鬟忙过来将她跟前打理干净,又重新给她换上一双筷子。她挑了一块东坡肉塞进她爹碗里,讨好道:“爹,表演的方式我想别出心裁一点,你看可以吗?” 常麒瞧着女儿那双明澈的眸子,点点头,“行,只要是别让虞家那小子抢了风头,怎么都行!” 坐在在一旁沉默扒饭的丞相夫人脸色煞白,心虚的看着女儿,她的女儿她知道,女儿跟虞家小子那点事她也是再清楚不过。 这些年她一直瞒着丈夫让女儿学武,反倒使女儿荒废了琴棋书画。上一次太后寿宴作诗,若不是虞家小子帮忙,素素哪里能蒙混过关? 素素娘弱弱道:“老爷,不如让素素去舞剑?虞家小子展示的是武艺,若素素剑舞的好,可不就能在气势上压他一筹?” 常麒瞥了一眼夫人,“素素是那种粗莽女子吗?素素这细胳膊细腿的,哪里能舞剑?你以为素素跟你一样……” 素素娘以前是个女捕快,她年轻时有一颗爷们心自不必多说,也是生素素后才开始有了几分当家主母的样子。常丞相一直不让素素学武,担心素素跟她娘一样跑去当了女捕快,那可怎么嫁的出去?他坚决不让女儿学武。 听了她爹的话,素素抬手看了眼自己肉嘟嘟的胳膊,抬头可怜兮兮看着他爹:爹,说话凭良心,我哪里是细胳膊细腿了? 然而虞柏舟那边也在竭力的唬弄他爹。 老将军虞仲在饭桌上说了许多这些年在外征战的事,虞柏舟听得很认真,末了还将那些战役的要害点一一作了分析。父子两吃完饭后促膝长谈,从军阵讨论道实战。虞仲发现儿子不仅能破解一些曾经让他头疼的军阵,还能一一列出更好的建议。 虞仲觉得儿子是个天才,不去打仗太可惜了! …… 一天后,凯旋宴如约而至,皇帝在乾极宫大摆筵席。 宴席上,齐文帝顾乾带着皇后、太后坐在上位,常老丞相跟虞老将军分别坐在台下首位两侧。 两个老头你觑我,我觑你,一直拿鼻孔看着对方,两人都是一副“看谁家孩子表现最棒”的神情。 即是凯旋宴,主角自然是在外征战多年的虞老将军,他握着杯酒在宴席上说了些慷慨激昂的话,使得那些文臣武将个个是热血沸腾。就连躲在后殿换衣服的素素跟柏舟也忍不住热血了一把。 素素害怕她爹知道自己不会琴棋书画后,从此不再给她吃鸡腿。她就跟虞柏舟商量出了一个应对之策。 她在偏殿换好男装后,雀跃的拽了拽虞柏舟的衣角,“柏舟,你看我帅不帅?英不英俊?”她要代替柏舟跟副将荆龙过招,心里头甭提多激动。 比她遇到杀人的土匪还要高兴。 虞柏舟脸色青黑,嘴角抽搐的厉害,他现在的心情大概跟素素有点不一样。素素要扮成男装,他自然也要扮成……女装。 素素是一身玄色男装打扮,头发挽成一个发髻用木簪固定好,手上拿了一块遮脸的黑布。加上十四岁的素素跟十五岁的柏舟个头差不多,若不看脸,还真看不出来素素是个女孩。 凯旋宴的开场舞结束后就是素素上场跟荆副将过招,他们过招完了才是虞柏舟代替素素弹琴,这期间的空档足以让二人对调身份。 柏舟为了万无一失,特意请求将“摔跤”改成了“马上过招”。这样一来,比试的时候素素就能避免跟荆龙近体接触,且可以骗过宴席上的那百双眼睛。 开场舞结束后,身穿男装的素素骑着一匹青骢马,蒙着脸,提着一把剑出了场。她学着男人的样子对着荆副将拱了拱手。 荆副将见她蒙着脸,以为她是身体不适,忙问:“公子可是身体不适?” 荆副将没见过虞柏舟,更不知道他的声音。素素深知这一点,特意压着嗓子让声音更粗鲁些,“无碍,我怕跟荆副将过招,弄花了脸。” 荆龙:“……”好一个爱美的公子哥。 素素觉得这话未免说的有点矫情,忙又接着说:“素素说脸花了不嫁给我。” 荆龙的嘴角抽了抽:“……”他觉得“柏舟少爷”是在讽刺自己,他都二十了还没娶媳妇,原来是因为脸上这道刀疤嘛? 素素说完这句话又觉得不妥,荆副将脸上刚好有刀疤。她忙道:“荆副将,我没别的意思……我不是嫌弃你长得丑。” 荆龙心口一抽,伸出手打住他,抿着嘴道:“公子,开始吧!”他觉得自己在气势上就已经输了! 真正的虞柏舟蹲在宴席角落处看着赛场上的荆龙跟素素,赛场离宴席位较远,宴席上的人都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以为他们在相互客套。 素素真没有说他丑的意思,反倒觉得他脸上有道疤特别有男子气概。可是荆龙根本不听她解释,她有点急。 待两人的剑碰撞在一起擦出火花,双剑对峙僵持不下,素素趁着这个机会跟他解释,“荆副将,我真的不是嫌弃你丑!” “够了!”荆副将一颗金子心,瞬间如干泥巴一般碎裂开去。 素素瘪了瘪嘴。 荆龙看不见她的脸,只瞧她那眼神,顿时愣住:公子……这是要哭了? 素素心里很委屈,她明明就不是那个意思嘛! 被他这么一吼,她也有点生气,抓住缰绳俯下身,趁着荆副将不注意,用马鞭缠住荆副将身下的马腿,她发起蛮力用劲儿一拉,枣马两条前腿跪地,吃痛长啸一声,荆龙的身子便一个不稳跌下了马。 荆龙在地上滚开一段距离才稳住身子,等他站起来时素素已经下了赛场,去了后殿换衣服。 这一场荆龙输的倒也服气,他竟被一个……小娃娃给激怒在赛场上失了神,该他输! 素素将马丢给一旁伺候的太监,径直跑去了后殿。她到达后殿时,虞柏舟已经在那里等了她一会。柏舟正要问她有没有伤到哪,哪知道她扯了面巾,哇一声就哭了。 素素喜欢哭虞柏舟是知道的,忙问她到底怎么了。 素素吸了吸鼻子,委屈的对他说:“柏舟,我真的没有嫌弃荆副将长得丑,可是他对我发火!” “……”虞柏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原来就为这点小事啊。 素素缓过神来,才发现虞柏舟已经换了衣服,瞧着柏舟一身打扮,她一张嘴惊讶的半晌说不出话。 虞柏舟此时穿着浅紫菊花刺绣镶边粉色对襟褙子,云丝曳地下裙,头发梳成百合髻,配以宝蓝点翠珠钗,微饰妆容,还真有几分姑娘模样。 再加上他手里握着的海棠紫面纱,如果只看一双眼睛,还真是男女莫辨。 素素望着他,突然觉得有些自卑。 柏舟……太美了!   ☆、第3章 追随 素素可以用一句话来形容虞柏舟的美:柏舟美得像藕粉桂糖糕,样子看起来白白的,特别的好吃。 素素一下子就饿了,揉着肚子舔了舔嘴。 不知为何,虞柏舟看见女扮男装的素素对着自己舔嘴,下意识往后一退,经不住打了个冷战。他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素素对他有不轨之心。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他根本就不是小姑娘呀,素素也不是男子啊! 虞柏舟顿觉自己思维凌乱,大抵是被父亲跟素素压迫的。 他此刻描了眉毛,烟眉凝蹙的模样当真可人的紧。素素觉得他这个样子特别好看,也特别有趣,她拉着柏舟的衣袖拽了拽,“柏舟,以后我们经常这样玩好不好?” 虞柏舟语气很沉重,“小心被你爹剥了皮。”自从他跟素素阴差阳错对调了文武技能,他就再也没睡过一天安稳觉,心里总是不踏实。 他不是没想过学武,只是学武之后就没有太多的时间看书。比起习武,他更喜欢读兵书。大齐千册兵法军法,无一不是被他看过的。 军书上那些困难阵法,没有虞柏舟解不了的。 所以素素一直很崇拜他,素素总说,虞柏舟要是能去战场上指点指点,定是场场胜仗。 刚才素素跟荆副将交手过招耗费了不少体力,这会她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她揉着肚子,可怜巴巴看着虞柏舟,“柏舟,我有点饿了怎么办?” 虞柏舟叹了声气,从怀里掏出一块用黄缎包裹起来的松瓤鹅油卷递给她。他早就知道这丫头是喂不饱的饭桶,所以他早有准备。 素素接过松瓤鹅油卷,很香甜的吃起来。 柏舟叹了口气,见素素没受伤他也就放心了。随后他就揣着一颗奔赴前线的心,戴上面纱抱着琴,拖着长裙,款款朝前殿走去。 柏舟走后,素素换回了女装,蹲在墙角吃柏舟给的鹅油卷。她一心只顾着吃东西,填饱肚子,有人推门进了后殿她也浑然不知。 站在她身后的也是个翩翩少年郎,穿着靓蓝色绫锻袍子,身高跟素素柏舟差不了多少。 少年见她吃得香,俯下身轻声问她,“好吃吗?” 素素吓了一跳,手一抖被她啃了一半的鹅油卷掉在了地上,酥脆的皮儿摔的细细碎碎。素素看着地上惨不忍睹的鹅油卷,怪心疼的,她那樱红的小嘴一抿,跺脚,拿胖嘟嘟的指头指着跟前的少年,“你赔!你赔我我鹅油卷!” 顾今朝本在外头坐席,到了一半觉得无趣,就离了席想四处走走。他不知不觉走到后殿,就瞧见一个小丫头蹲在墙角吃东西,心生好奇就过来瞧了瞧。 他也真是够无聊的! 这会他被素素指着鼻子,不由变了脸,冷冷瞧着素素。从小到大可没人敢这么指着他。 顾今朝见眼前这小姑娘生得好,包子脸,杏子眼,她蹙眉嘟嘴的模样很可爱。对着这样一副面容,他的脸再也冷不起来。 他被素素这幅摸样逗得忍俊不禁,“你是哪个宫的宫女?” “你才是宫女!”素素望着他,愤愤然,“我是常素素,不是宫女!” 常素素这名字在梓郸城内几乎无人不知,前些年她在太后寿宴上作出一首贺寿诗,惊为天人。这个常素素,太后在顾今朝耳边念了不下数百次,如今他总算见到了本人,却不想是这样的场景。 素素不喜欢眼前这个少年,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她还想去看虞柏舟弹琴,于是拿着自己的小手帕飞快的跨出了后殿,朝着前殿跑去。只留下顾今朝一人在后殿发愣。 顾今朝望着她飘去的那一抹紫影发呆,心里嘶了一声:好快的步子! 素素到了前殿,用手帕挡住脸躲在最角落的位置看虞柏舟。可惜她去的时候,虞柏舟已经弹奏完毕。他弹的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差,如果弹得太差,素素回家后一定会被罚跪搓衣板;如果他弹得太好,万一被皇帝跟太后当场赏赐那可就不得了了。如果柏舟开口说了话,他们两人的小伎俩一定会被暴露无疑。 庆幸的是,虞柏舟弹得不好不坏,皇帝太后也没叫他上前问话,他抱着琴速速下了场,宫中女官接着他鱼贯上场,开始跳霓裳舞。 这一来一去,衔接的刚刚好。 下场后虞柏舟腿都软了。 后殿是不能再回去了,素素不敢肯定刚才个少年走了没。她带着柏舟去了后花园一处隐蔽之所,让虞柏舟在灌木丛里换衣服。 待两人换好服饰,赶紧各归各位,坐回了宴席上。 虞柏舟坐回虞将军身边,素素坐回常丞相身边。 一个扮演乖乖儿,一个扮演乖乖女。 宴席很快到达尾声,素素跟柏舟以为今天这事儿就算完了,没想到虞老将军向皇帝请命,让柏舟从军。虞柏舟从不从军,其实跟皇帝没啥关系,这事儿完全可以虞老将军自己做主。 他多此一举告诉皇帝“我要带我儿子从军”,无非是想让在座文武百官看看,炫耀他儿子是多么能干,能将荆副将打落马,以后一定不必他差! 皇帝自然是同意了,还赏赐了柏舟一把龙泉剑。 柏舟接过剑的时候手都是抖着的,他觉得自己的好日子就这么到头了。 常丞相自然不肯让虞将军抢了风头,他也向皇帝请命,恳求皇上给素素指一门亲事。 他是当朝丞相,皇帝自然不会给她女儿随便指个人。三王爷顾今朝十五岁,已到了可以成婚的年纪。如果皇帝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儿,把素素指给三王爷顾今朝…… 哎呀呀,那他以后就可以抱着外孙,带着三王爷、素素去将军府窜门炫耀了! 可是素素不干了。 皇帝正要开口赐婚,被素素打断,“我要嫁柏舟!除了柏舟我谁也不嫁!” 听了她的话,满席的哗然。 就连常丞相跟虞老将军都愣住了,两个老头相互看了一眼,虞将军脸上立马笑出了褶子。要是素素真的嫁来将军府,他不就是素素的爹了? 甚好,甚好。 虞老将军觉得自己很占便宜,高兴的不得了。 皇帝顾乾今年二十二岁,他虽年轻,心思却是缜密。虞、常二人,一个是镇国大将军,一个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一文一武,如果这两家成了亲家,那他们日后在朝中就可说是一手遮天了。 顾乾看了眼太后,冲着他母后使了个眼神。 太后忙笑道:“常爱卿,你急什么?素素如今未过及笄,还是个小姑娘,你就想将她嫁出去么?哪有你这般狠心的爹!我看啊,这事不急。” 赐婚被拒,素素又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要嫁入将军府,常丞相那张脸甭提多难看。 当天晚上回去,素素就被罚了跪搓衣板。 这也是常丞相头一次罚素素,他以前对素素连骂都舍不得,今儿罚她跪搓衣板,可想心中是有多气。他一心想把女儿教养成温婉贤淑的大小姐,不想她今天在宴席上竟说出那样不知羞耻的话! * 夜深露重,素素跪在院子里冷得直打哈欠。 要不是她身板儿结实,怕是早就受不住了。半夜里她娘来给她送了几次吃的,都被她爹给拦下了。他爹气得青筋直爆,将她娘送去的糕点统统打翻在地。 素素一直跪到亥时,实在太困就躺在冰冰凉凉的地上,抱着一块石头睡着了。 她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床上。一睁眼,就看见丫鬟肥肥那双水汪汪的眸子,素素起身揉了揉脑袋,嗓子都是嘶哑的。 肥肥扶着她坐起来,递了碗药给她,声音跟刚哭过似得,“小姐你可算醒了,你都睡了四天了!阿肥以为你……以为你再也,再也起不来了!” 素素啊了一声,她没想到自己一睡睡了那么久。 她揉着脑袋,“这几天柏舟有来看过我吗?” 肥肥点头,“虞少爷是来过的,只不过被老爷给轰走了。老爷说,虞家公子想娶你,门都没有。对了,虞少爷让我告诉你,他已经去了东坡大营,可能以后你都见不着他了。” 素素啊了一声,“柏舟这么快就去了军营?” 肥肥点头,“是啊,虞少爷还说,他这一去多则三年,少则一年。” 素素觉得自己天要塌了,她跟柏舟一起长大,除了上山学艺,她跟柏舟分别从未超过三日。如今她将面临跟柏舟分别一两年,她怎么可能受得了? 她赶紧下了床,匆匆忙忙开始穿衣服。 肥肥见她突然手忙脚乱起来,问她,“小姐你这是要干嘛啊?” 素素一脸坚定,“我也要从军!” 肥肥吓得要给她跪下了,“小姐,大齐从未有过女人从军的先列啊,小姐您可别胡闹,被老爷知道了你免不了又要吃苦头,连着阿肥也得挨板子!” 听她这么说,素素倒是平静下来了。她眼珠子咕噜一转,心里有了注意。 “肥肥,我想吃枣泥糕。” 肥肥一听她想吃东西,眼睛噔得一下亮起来了,这才是小姐正常的一面嘛! “小姐你等着!阿肥马上去给你拿!” 就在肥肥去厨房拿枣泥糕的空档,素素匆匆忙写下一封信,拿了几样自己值钱的东西跑出了丞相府。   ☆、第4章 负重 丞相府的守卫对素素来说,从来都是——渣!渣! 素素从丞相府一路出逃到城北,在绸庄置了件布衣男装,挽了个男子发髻,背着包袱潇潇洒洒往城西走。 素素听说老将军虞仲的部下在那里招兵,她打算先过去探探情况。大齐国男子从军须年满十五周岁,素素今年十四岁,且还是个女儿身,如果她以自己的身份从军,怕是还没进军营,就被她爹给拎了回去跪搓衣板、跪搓衣板、晕倒…… 她现在只盼着能顺利混进军营,见到柏舟她就心满意足了。 其实两年见不到虞柏舟是其次,她主要担心柏舟在新兵营被欺负。就柏舟那手无缚鸡之力的,哪里能打仗立军功啊? 虞柏舟虽是虞老将军之子,但进了军营就得跟平民百姓一样,从低开始。大齐国有规定,非军功不予爵赏。像柏舟这样的皇亲贵胄,没有立功就不能升迁。 素素想到柏舟手无缚鸡之力,别说是杀人,杀鸡他都手抖。上了战场,他只有挨打的份儿,哪里能打别人! 素素到达城北招兵处后,看见靠着城墙处搭了几个帐篷,外围围着木头栅栏,中间留一处缺口做门,两边分别有两名面容威严的士兵把守。 招兵处在最中间的帐篷里,此时报名从军的队伍已经排了数百米,约莫有数百人。 大齐从军的条件素素偶尔听虞柏舟提过,在招兵处登记后,便有人领着去验身。验身的目的倒不是验是男是女,而是验身高以及身体有无残缺。 素素躲在队伍中观察形势,摸着下巴思忖该如何逃过这一环。如果能躲过验身这一环,她就能作为新兵成功进入东坡大营。 她从午时一直排到申时,肚子饿的咕咕叫。她前面的,后面的人都有自备干粮跟水,偏她只带了几颗不果腹的蜜枣,且早在一个时辰前,就被她给吃了个干净。 她望着前面身高八尺,留着胡须的壮汉,吞了口唾沫,“大叔,我给你钱,你给我一块饼子好不好?” 壮汉听见细细的声音,转过身看着个子只到自己胸口的素素,豪爽的取了一块饼子给素素。临走前他娘子千万嘱咐他,要跟同军营的人搞好关系,指不定其中哪一个日后就当了大将军。 到时候他就可以抱抱大腿。 壮汉声音粗犷,“小兄弟,俺今年整二十,叫庄牛,你叫我大牛就成。” 素素一门心思在他手中的饼子上,接过饼子就跟恶鬼似得啃起来。她根本没听庄牛在说什么,快速解决完一只饼子,舔舔嘴抬头问他,“大叔,你能再给我一个吗?” “俺叫大牛。”说话间庄牛又递给她一个饼子。 素素快速解决完,还是饿,她以前一天吃六顿,一顿要吃五碗饭,少一碗都不成。她以为报名会很快,哪知道一等就等了那么久。 她抬眸,一双清湛的眸子可怜兮兮望着庄牛,“大叔,您还有吗?我给你钱!” 庄牛摸了摸干粮包,没了。他看着眼前这个个子小小,皮肤白嫩的小少年,被她的食量吓到。 这小兄弟,咋比他们家的大母猪还能吃呢? 素素见他的干粮包憋了下去,摸出一锭银子塞到他怀里,然后又转身看着身后的人。 在她身后排队的是个跟她个子差不多的少年,少年身子单薄,方脸黑眸,皮肤黝黑。刚才素素连吃两个饼子他可是看见了,他也看见素素给了大胡子一锭银子。 少年忙将怀里两个窝窝头递给她,“随便吃!”吃完给银子就成! 素素没想到少年这么大方,双眸一亮,接过来两只窝窝头就啃。吃完窝窝头她勉强算饱了,就转过身去继续老实排队。 少年见她没有给银子的意思,愣了一下,胆怯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位小兄弟,说好的给银子呢?” 素素一双杏子眼睁的圆圆的,微有些惊讶,“你没让我给你银子啊!你不是请我吃的吗?” “……”少年心口疼。他刚才好像是没说要收钱,但是不代表他没那个意思啊! 素素拍着他肩膀安慰他,“受人点滴当涌泉相报,我下次请你吃三个大馒头好不好?” 少年怯怯的伸出四个手指头,“五个!” 素素点头,“成!五个就五个!”不是素素吝啬,而是她真的没银子了。早晨出来时她身上就没带多少钱,置办了一些男子穿的衣服,又给了方才那壮汉一锭,自己就只剩几个铜板了。 素素也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人家对她的好,她自会记在心里。 她问少年,“你叫什么名字啊?” 少年跟她说话明显有点胆怯,弱弱道:“我叫苏周。” 素素哦了一声,点头说:“我叫素素。” 苏周呀了一声,“你叫苏素,我们岂不是一个姓” “你姓‘素’?”素素心生奇怪,这世上竟会有如此浮夸的姓氏。 就在他们相互介绍的时候,刚才那名壮汉也插了进来,“我叫庄牛!你们叫我大牛就成!” 素素点头,“大叔你的名字很霸气啊!” 庄牛:“……小兄弟,你叫我阿牛吧!”他的话刚说到一半,素素就已经撇过头去跟苏州聊开了。素素有意无意的不理他,大牛一颗壮硕的心受到了伤害。他觉得这小兄弟是故意不听他把话说完的。 难道是因为,自己收了他一锭银子吗? 素素忽略庄牛,撇过头去问跟自己差不多大的苏周,“你为什么要来参军啊?” 苏周憨厚的抓了抓脑袋,“俺们村那个算命的说,俺是个当将军的料,苏素,你呢?” 素素一双漆黑的眼睛咕噜一转,“俺娘说,当将军能随便娶媳妇儿!想娶多少娶多少。”她要是以后当了将军,就娶柏舟。 让柏舟穿姑娘衣服坐花轿,她穿着男子衣服骑大马!那场面,一定极威风! 一旁的庄牛又见缝插针道:“俺媳妇儿说,军中月俸高!”他骄傲的说完这句话,发现根本没人理他。素素跟苏周蹲在地上开始讨论以后在军中的远大理想。 素素:“我要当将军,骑大马,娶媳妇儿!” 苏周:“算命先生说我能当将军,我就能当将军!” 素素:“那你当将军了,我当什么啊?” 苏周想了想,说:“那我做正将军,你做副将军!” 庄牛:“……”他只听过副将,可没听说过有什么正将军啊?他抬手扶额,看着地上蹲着的两人,感叹:果然是两个小娃娃。 半个时辰后,总算轮到了他们,三人一起进了帐篷。 让素素没想到的是,招兵的将军竟是前几日在凯旋宴上被她打落马的荆龙,荆副将。 素素生怕被他认出来,缩了缩脖子,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荆龙穿着一身玄黑铠甲,指骨分明的手握着腰间挂着的那把宝剑,踏着一双黑色军靴在房间踱来踱去,仔细观察着他们三人。 素素屏住呼吸,低着头听着他铠甲发出的“铿锵”碰撞声,一颗心直打鼓。 荆龙脸上虽有道疤,但好在他五官俊朗,皮肤偏小麦色,下颚线条硬朗,长得挺英俊。他走到素素跟前停下,铁骨铮铮的硬汉气息压着素素不敢抬头。 荆龙看着她,语气冷硬,“抬头。” 素素怯怯的抬头。 荆龙眉目一蹙,问她:“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素素忙将头摇成拨浪鼓,眼睛瞪得大大的,“回将军!俺从来没见过将军这么俊的男人!” 荆龙先是一顿,之后声音暴戾如雷,“你给我好好说话!军营可不是你滑头的地方!你叫什么名字!” 素素吓了一跳,荆副将……好凶啊。 她低下头,瘪瘪嘴,想了一会才弱弱回答道:“苏……素,苏州的苏,素衣的素。” 荆龙握剑的手一紧,“没吃饭吗!大声回答我,你,叫什么!” 素素被吓得打了个颤,抬头挺胸翘臀……眼里包含着泪花花:“回将军,我真的没吃饭!” 荆龙一向脾气不好,被她这么一气,伸手抓住她的衣领,一把将她给拎起来,呲牙道:“给我大声点!” 素素双脚一下腾空,又见荆龙这么凶,瘪瘪嘴,要哭了…… 荆龙看见她一副要哭的样子,顿觉心烦,怎么跟个娘们似得!还怎么打仗! 他一把将她给扔开,不耐烦的对着一旁的士兵摆摆手,“一看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公子,给我扔出去。” 一听荆龙要将她给扔出去,素素腾地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将军!我能负重五斛,行五十步!我还能打人,打野兽!” 荆龙看了她一眼,“你?” 素素认真点头。 荆龙看着她,问道:“你可知我们对士兵考核的负重是多少?行多少步?” 素素不知,摇头。 荆龙看着她,嘴角滑过一抹轻笑,“负米两斛,行三十步即合格!你负重五斛,行五十步,已经是飞骑营的标准。”说完,她上下将素素打量,那眼神似乎再说:你能扛着几百斤的重物行五十步!那才见鬼了! * 一个时辰后,东坡大营。 训练了一天的虞柏舟总算歇了下来,他的四肢酸疼乏软,似乎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就这样,他还摸出一本军书,借着篝火的光芒来看。 他才看没一会,就有同营的士兵将他给拽了起来,“虞兄!听说今天荆副将招了个新兵,能负重五斛行五十步!他还夸下海口,说若做不到,就当场将头砍下来给荆副将当凳子坐。如果他做到了,荆副将就跪下叫他爷爷!” 虞柏舟从鼻孔了嘁了一声,“《太白阴经》里曾提过‘巨力之士’能负重五斛行五十米,那新兵既敢夸下海口,必然是有能力的。” 同营的士兵一跺脚,道:“我刚才可去看了!那新来的跟你一样瘦弱,腿都没人荆副将胳膊粗,长得白白嫩嫩的,那个新人叫什么苏素,听名字就娘们,他能负重五斛?” 虞柏舟腾一下站起来,“你说他叫什么名字?” “苏素。” 素素……   ☆、第5章 好臭 虞柏舟将手中的书胡乱塞进怀里,拉着同营的士兵问:“他们在哪儿?” 同营的士兵道:“在校场,要不要一起……”他的话还没说完,虞柏舟就已经迈开腿朝校场跑去。 柏舟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总觉得苏素就是素素。说起来素素天生力大,十岁的时候就能负重五斛1,行五十步,这个他可是亲眼见过的。 那时他还感叹,素素若是个男子,日后定是个矫勇的将军。 他不敢想,若素素来了军营,日后会如何自处。进了这军营一旦登记在册,想再出去怕是难上加难。若是私自出逃,被抓回来,定会被当成逃兵处置。 校场此刻已是一片沸腾,有不少新兵、旧兵在校场围成一圈,冲着圈内的人助威。虞柏舟挤进去,看见荆副将着一身玄黑铠甲,握着腰间一把宝剑,威风凛凛立在一旁打量着身材矮小的素素。 柏舟看清杵在人圈中的素素时,倒抽一口凉气,差点没一翻白眼晕过去。 这丫头,也太无法无天了! 素素穿着靛青短褐,袖子往上一撂,露出两条白皙的小臂,有点小肉,光洁的胳膊如嫩藕一般光滑细腻。这般白净的胳膊,看得围观的男人直瞪眼。 “呦,你看他那两条胳膊,细的,白的……啧啧。” “这么细的胳膊,可不一拧就断?” “这小兄弟,能负重五斛,我把头砍下来给他当凳子坐!” 虞柏舟:“……”他现在真想冲过去,把素素两条袖子给抹下来。 听着人群中的质疑,素素全然不当一回事。她捏捏白皙的鼻子,拎起脚下一袋米,轻轻松松扛在了肩膀上。一袋米大概有一百来斤,她扛上一袋,扭头对旁侧的士兵说,“全给我加上。” 两名士兵看了她一眼,迟疑的看了眼荆副将。 荆副将板着一张脸,“给他加!” 两名士兵得令,将余下的米一袋一袋往她背上加。 周遭的男人看得倒吸一口凉气,本以为她脸一袋米都扛不起,没想到她连扛五袋米竟还能站得稳! 素素长吸一口气,“真难受……” 荆龙嘴角一勾,讥笑:撑不住了吗…… 呵呵。 素素艰难的扭了扭脖子,“这种姿势扛东西可真难受,不过还好,东西不重。” 众人:“……”东西不重!? 死小子嘴硬吧!嘴硬吧! 素素小心翼翼扛着近六百斤的米,缓慢的往前走。身上重物虽压身,但她还能坚持的住。以前在山上习武时,负重几百斤山上她都能坚持,这点算什么? 只是,素素每走一步,肚子就“咕咕”叫一声。 她走了五十步,肚子就“咕咕”叫了五十声。 走到第五十一步,素素实在受不了了,烦躁的将背上的东西艺人一扔,“轰然”一声扔在地上,顿时扬起一阵尘沙。 素素揉着肚子,整个人饿的都烦躁了。她现在饿的想打人啊! 围观的士兵们,除了虞柏舟外,都惊呆了…… 荆龙也惊呆了,他今天总算学会了一句话“人不可貌相”。 刚才进营前,荆龙跟素素打赌,若素素能负重五斛,行五十步,他就得叫她一声爷爷。若不能,素素把头割下来给他当球踢。 素素赢了。 但是素素也不傻,她可不想一进军营就得罪副将。她揉着肚子说:“荆副将,我用刚才那个赌约换点吃的好不好?你也不用叫我爷爷,就给我吃的就好!” 荆龙这会特别没面子,但他怎么说也是一军副将,对方给他台阶下,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道:“好。” 荆龙当下命人将素素安排进了新兵营,且安排了人给她送吃的。 素素被什长带进了新兵营,左顾右盼,想看看能否找到柏舟。她东张西望走了一圈,连跟柏舟身材相似的人都没有。 她被什长安排进新兵营二十七号军帐。军帐里的床一字排开,都是由简易木板搭建而成。她刚走进去,男人的汗臭味儿、靴臭味顿时扑面而来,恶心的她掀开帐子又跑了出去。 领她进军帐的什长见她突然跑出去,也不明所以跟了出来。新兵营军帐小,一个帐篷睡十个人,什长就管这十个人。 什长刚才也目睹了素素负重五斛,打赌赢了荆副将。知道她是个有本事的,对她也就相对客气,“苏小弟,你没事儿吧?” 素素蹲在军帐外干呕,“里边什么味儿啊?” 什长一副习惯了的样子,哦了一声:“当下正是酉月,烈日当头,营中又比不得外面,不好洗澡。所以这军帐里有味儿,也实在正常。” 素素吸了吸鼻子,可怜巴巴望着什长,“我能单独睡一间吗?” 什长:“你开什么玩笑?营中出了虞大将军以及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左右将军,谁能独睡一帐?就连荆副将,也是与人同睡。” 素素:“……”她突然想回家了。 什长说:“小兄弟,看你长得白白净净,应是个富人家的公子哥儿吧?这里可比不得外头,你现在已经正式入营,想回去啊,难喽!行了,最里面那个铺位是你的,你先过去收拾一下,我去带安顿其它新兵,待会自有人来给你送吃食。” 素素木讷的点点头,缓缓站了起来。 她掀开布幔,又是一阵恶臭扑面而来。怪不得她娘总是说臭男人、臭男人,还真臭!她在门口站了会儿,最终憋了一口气冲了进去,她快速跑到自己的铺位前,叠好被子,铺好床。 呆了一会儿,她觉得好像也没那么臭了。大概是——“习惯了”。 她疲累了一天,又累又饿。 素素四仰八叉躺在褥子上,抬头望着帐顶发呆,现在算是混过了验身这一关,那么接下来呢? 难道让她一个女孩子,跟一群臭男人睡一起? 素素觉得头晕,她有点想抹脖子。 她睁眼闭眼,欲哭无泪,一时的冲动爽,可她现在有点后悔了,后悔了,后悔了…… 就在她抱着被子“嗷嗷”叫的时候,虞柏舟拎着一桶白米饭,端着一小碟咸菜走了进来。他将一桶饭跟小菜搁置在军帐中的四方桌上,看着在床上抱着被褥滚来滚去的素素,低叹一声道:“怎么,现在后悔了?” 素素一听这熟悉的声音,抱着软乎乎的被褥腾地一声坐起来。她跳下床,冲过去一把抱住虞柏舟的腰,小脑袋在他胸口猛蹭,声音带着哭腔:“柏舟……” 见到柏舟,她似乎又没那么想回家了。 虞柏舟拉着她坐下,给她盛了满满一碗饭,“快吃,吃饱了肚子我带你去见爹,让他送你回去。” 素素扒了一口饭,一听柏舟要送她回去,噔一声放下手中的碗,嘴撅的高高的,“我不回!我要跟你在一起!” 虞柏舟看着她,“即使你今天不回去,隔天你爹也会带人来军营将你拎走。” 素素嬉笑道:“不会!我留了信,我告诉我爹我学了武,我要回峨眉山、少林寺找师傅们,然后去学剑客浪迹天涯,两年后才回家!” 虞柏舟嘴角抽了抽,“这回跪搓衣板的得是你娘了吧?” 素素摇头,“才不会!我爹那么疼我娘,才不会舍得让她跪搓衣板。” 此时丞相府已经乱成一团,常丞相看了素素留的信后大发雷霆,当下派了人去少林寺、峨眉山。而素素娘,这会正揪着自己的耳朵,跪搓衣板…… 素素今天体力消耗太多,吃了一桶饭还觉着饿。虞柏舟已经没饭了,素素嘀咕道:“荆副将可真小气,说好的给我吃饭,结果就拿了一桶……” 柏舟说:“你不能怪荆副将,是我故意只拿了一桶。” 素素怒目圆睁,“为什么啊!柏舟你为什么不让我吃饱啊!” 柏舟很平静的说:“你既然选择留在军营,就应该习惯吃不饱。新兵一天只有一顿饭,只有夕食一顿。” 素素:“……”变态,变态,真变态! 素素又有点想回家了,不过她若现在回去,会被她爹打成猪吧? 想着她爹发飙的样子,素素缩了缩脖子,一咬牙:为了柏舟,为了不挨打,一顿就一顿吧!   ☆、第6章 洗脚 素素吃完一桶饭,勉强算是饱了。她揉着肚子,抬头认真的看着柏舟:“柏舟,你睡哪儿啊?” 虞柏舟指了指里处的床位,“喏,就在你旁边。” 素素长吁一口气,“真好,不用跟那些臭臭的男人一起睡了。” “……”虞柏舟知道素素的脾气,来了就很难再劝她离开。所以他刚才跟荆副将商议了一下,调来了这个军帐。 他是虞大将军的儿子,再怎么是新兵,也是个有关系的。荆副将跟着老将军虞仲征南闯北,是虞将军的心腹,因此他格外关照虞柏舟。 不过,在军营里除了上面几位将军,没人知道虞柏舟是虞仲的儿子。 虞柏舟起身将厚重的布幔掀开,让帐子里的进进风,将军帐内的臭味儿给放出去。 这会已是戌时,外头的天将黑未黑,军营里一片朦胧,凉爽的风和着新鲜空气一阵一阵涌进来,让素素顿时觉得轻松了不少。 俄顷,什长带着七名新兵归来。其中两个便是跟素素一起进军营的庄牛和苏周。 庄牛看见素素,呀一声:“苏小弟!” 素素冲着他很灿烂的笑了笑,脆生生的叫他:“大叔好!” 庄牛:“……”叫我阿牛啊!! 苏周倒没有叫素素,而是抓着后脑勺冲着她笑了笑。刚才在校场,他看见素素负米五斛,颇有些震惊,这会有些不好意思跟她打招呼。 他本来以为素素跟他一样,很柔弱。没想到素素那么厉害,他现在有点自卑。 紧接着,什长开始给大家安排铺位,素素在最里面,虞柏舟紧挨着素素,依次往外是庄牛、苏周、什长自己,后边儿的就是其它几个新兵了。 素素在梓郸城时便喜女扮男装,加之她经常同虞柏舟混一起,对“男女授受不亲”的概念倒没有多深。此刻她心里也没想那么多,只是单纯的觉着“好玩的日子要开始了”。 虞柏舟比他们早来几日,这会他担了什长的角色,给大家讲了一下军中诸禁,“这军营比不得外头,禁凌弱、禁梦语、禁赌博、禁偷盗、禁嗜酒,禁止夜里禁止大声喧哗。” 素素坐在长条凳上,懒洋洋的撑着下巴:“禁梦语,是晚上不许做梦、说梦话的意思么?” 虞柏舟转过身耐心告诉她:“尽量不说,出征在外容易‘炸营’。” 庄牛惊讶道:“我晚上说个梦话,咋就能把营给炸了?” 一旁的苏周怯怯的说:“‘炸营’也不是真的用火药炸营地,而是指夜里有人说梦语、大叫,使得精神紧绷的弟兄误以为是集合,有时半夜里会造成混乱,导致营乱,这就是所谓的‘炸营’。这种情况通常会在战事频繁的时候发生,那个时候士兵们精神绷得紧,稍有风吹草动就会紧张。” 虞柏舟赞许的看了一眼苏周,见他皮肤黝黑,说话时却带着羞怯,说不出的憨厚老实。他点点头,也说:“正因如此,军中严禁梦语。一般大家晚上入睡前都会用布封住自己的口。” 素素哦了一声,一副“柏舟懂好多”的神情,一脸崇拜的看着他。 什长李大狗觉得虞柏舟懂得很多,不由感叹:“虞小弟,你才来没几日,这些你咋都知道?” 什长李大狗/管这个军帐的九个人,他虽是这个军帐的老大,但来新兵营也不过半月,还没上战场打过仗呢。 虞柏舟很温润的笑了笑:“这些也是我从兵书上看来的。” 李大狗作为什长,一脸惊讶:“你还看过兵书啊?看过几本呀?” 素素一脸骄傲,忙接话道:“那是,我们家柏舟看过好几千册兵书呢,倒背如流!” 众人:“……” 这牛吹的,有点大了吧? 虞柏舟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尴尬笑笑,“你们别听她瞎说,大齐兵书也不过千册,我只看过千册而已。倒背如流也实在算不上,只能勉强一字不差说出来。” 素素的手撑在桌子上,捧着自己圆圆的脸蛋。她望着柏舟的眼神就跟望自己钟爱的鸡腿似得,她觉得柏舟越来有魅力了…… 众人听了虞柏舟的话,差点没一翻白眼晕过去。 这牛,吹得也太大了啊!! 对于虞柏舟“吹牛”这事儿,大家也没有多深究。人家到底先来,爱吹牛就吹呗,也碍不着他们什么事。 大家坐一起闹嗑了一会,相互认识了一下,外头的天就已经黑了。 素素点了根蜡烛,照得军帐里一片亮堂。 其余的人已经开始收拾床铺,准备睡觉了。素素看着庄牛脱了靴就往被窝里钻,有点嫌弃他,“大叔,你怎么不洗漱啊?” 庄牛有点小崩溃,裹着被子看着她:“我叫阿牛。” 素素:“那阿牛,你为什么不洗漱啊?” 庄牛指了指苏周跟李大狗,说道:“他们都没有洗啊……” 素素顺着庄牛的手指看过去,苏周跟李大狗刚脱完靴子,正准备上床。看见素素的目光朝他们觑了过来,两人顿住,犹豫要不要去洗漱…… 素素默默无言瞪着他们,那眼神利得就跟小刀似得,苏周跟李大狗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趿拉着靴子跑去外头洗漱了。 庄牛也被素素看的内心发毛,一想她能负重五斛,还有一身蛮力,心里更是发憷,乖乖的从被窝里钻出来,跟着他们一起趿拉着靴子去了外面。 同军帐的其余五人,根本不理会素素,脱了靴自顾自的钻进被窝里睡觉。素素对他们也无奈,人家不愿洗漱,她又能怎么着? 俄顷,虞柏舟掀开帷幔进来,对着素素招手:“素素,过来。” 看见柏舟,素素飞快的跑了出去。 素素前脚刚走,军帐里便议论起她跟柏舟来。同营的人从刚才一进军帐,便觉着素素柏舟有些亲热过头了。 都说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然男人多的地方,也不见得会好多少。 虞柏舟带着素素到了偏营的一处军帐外,他刚才打了盆热水放在那里。她让素素坐在光滑的石头上,将热水端了过来。 从城里到东坡大营,他知道素素走了不少路。便去荆副将那里要了木盆以及热水,来给她烫脚。这种事情他可不敢在旁人面前做,虽说素素现在是男人身份,他对她这般好,不免也会遭些口舌。 他蹲下身,替素素脱了靴,将她脚上的罗袜脱下来搭在自己肩膀上,握住她两只白嫩的小脚,往热水里摁。 素素被烫得嘶了一声:“柏舟,你干嘛啊!好烫啊!” 虞柏舟替她捏了捏脚上的穴位,淡淡道:“烫猪脚。” 素素瘪瘪嘴,有些不开心,“好疼啊……” 虞柏舟叹了声气,看着她,“你这就叫疼啊?要是不给你泡泡,明个儿训练可有的你吃苦。” 素素眨着一双清澈的眼睛,看着他,“训练很苦吗?” 虞柏舟抬头对上素素那双清湛的眸子,想说是,但转念一想,素素以前在山上学武时,其辛苦程度并不见得会比军营差。 素素娇嫩的面容在火光的照耀下显得更为白嫩,就跟剥了皮儿的荔枝一般莹润。想到素素为了他来到军营,他心里满满都是无奈跟心疼。 他说:“军中比不得外面,军士们想泡个热水脚极是不易。以后你就得跟我们一样,用凉水洗漱。” 军中不乏爱干净的男人,但在军营里洗漱是件很麻烦的事儿,久而久之,再爱干净的男人也变得不修边幅了。 夏天军士们洗澡,也就是站在军帐外脱了衣服拿水冲,冬天嫌弃冷,基本也就不洗澡了。 柏舟顿了顿又说:“素素,以后你进进出出都跟着我,不可单独出入,知道么?” 素素乖巧的点点头,声音清脆:“知道了。” 站在男人的角度,他希望素素能回家,当大小姐,而不是在军营中,跟一群男人扎堆。但是素素的脾气他知道,这丫头一根筋,倔强起来八头牛都拉不回。 他现在尽可能做的,是保护好素素。 虞柏舟是第一次给素素洗脚,他发现素素的脚上有许多茧子。她脚上的茧子,应是常年练武造成的。 素素一边泡脚,一边摸着自己的脸说:“柏舟,我还没洗脸呢。” 柏舟嗯了一声:“泡完脚我去给你打水。” 素素问他:“有牛奶和珍珠粉吗?” 柏舟疑惑:“要这些东西作甚?” 素素瞪着大眼睛看着他:“敷脸啊,我娘说了,女孩子要天天敷脸。” “……”虞柏舟吸了口气,“那这习惯你以后得改改,军中生活艰苦,没这般奢侈。” 素素有点小失望,接着又说:“那就只要奶好了……” 虞柏舟看着她:“非要这东西?” 素素点点头:“没有奶敷脸,变丑了怎么办?” 虞柏舟思忖一会,点头说:“那好,待会我去找荆副将。” 他将素素的脚从热水里捞出来,就在他不拘一格的用衣服下摆给素素的脚擦水时,身后来了两个人,一瘦一胖,面相不善。 “瞧瞧,这是谁啊?这不是那个爱看书的小子么?不是说文人清高,怎么跑来给人洗脚了?”胖子觑了眼虞柏舟,调侃道。 瘦子显然跟胖子是一伙的,走过去将脚伸到虞柏舟跟前,讥笑说:“小子,来给你小爷也洗洗,看看香不香。”   ☆、第7章 睡觉 虞柏舟心无旁骛,替素素穿上靴子,柔声问她,“怎么样?脚有没有感觉舒服一点?” 素素点头,嗯了一声:“舒服多啦!” 站在他们跟前的瘦子,脚还悬在半空未曾放下,他见虞柏舟不理他,顿生了几分尴尬。 没想到如此文文弱弱的书生,这般胆肥,竟敢不理他!这是在公然挑衅他么? 他咽不下这口气,“哐当”一声踢翻素素的洗脚盆。 素素被溅了一身的洗脚水,蹙着眉头呀了一声,她站起来扶着柏舟的胳膊,撇过头问他:“柏舟,这两人你认识吗?” 柏舟淡淡扫了一眼那一胖一瘦,语气寡淡,“不认识。”说罢,便要拉着素素离开。 瘦子气得在原地一跳脚,新来的兵可真是气焰大!瘦、胖二人本是军中最早来的一批新兵,平日里就爱欺凌软弱新兵,他们一早便盯上了文弱的虞柏舟,琢磨了几日,才想出了整治他的手段。 至于整治他的原因么……谁让这小子搞特殊,有事儿没事拿本书看? 瘦子被虞柏舟无视,颇觉自尊受损,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指着虞柏舟道:“书生,你给我站住!” 虞柏舟倒也忍得,并不打算理会他。他拉着素素便往军帐走,奈何走了没一段路,便被另一胖子挡住了去路,那胖子高了虞柏舟跟素素整整一个头,他居高临下看着二人,伸手一把拎住了虞柏舟的衣襟。 胖子凶神恶煞的模样让素素好生反感。 素素抬头仰着胖子,声音极是清脆:“放开他。”她声音柔软的无任何杀伤力,这样的声音,哪里像个负重五斛的爷们儿? 胖子挑眉看了眼脸蛋白嫩的素素,不怀好意的呦了一声:“新兵里头竟有如此白嫩的小公子,啧,连说话都娘生娘气儿的,怪不得书生甘愿给你洗脚。” 虞柏舟不是个惹事的主,但这人欺负他不要紧,对素素言语轻佻他便忍受不得了。他抬脚踹在胖子下身,踢得他嗷一声叫唤。 素素见柏舟踢了一脚,自己也跟着一个手刀过去,砍在那胖子脖颈处。 那胖子还没叫唤几声,就被素素一掌给劈……晕了,倒在地上昏睡起来。另一个瘦子,见素素一掌劈晕了自个儿老大,哆嗦的双腿发软,跪了下来,吓得浑身打颤,什么话也说不出。 能一掌将他老大打晕,必是有些本事的。惹不得,惹不得,惹不得…… 素素撇过头看着柏舟,见柏舟神色不对,深知自个儿是闯祸了。果然没一会,虞柏舟柔声斥责她:“军中禁打架斗殴,这点你需记住,否则我也保不住你。” 素素忙不迭垂下头,哦了一声,低声委屈道:“……可我这不算打架斗殴啊,他们没跟我打啊?我刚才只是想吓吓这人,哪里知道我轻轻摸了一下他,他就晕了。” 一旁吓得打颤的瘦子听了素素委屈的言语,顿时连大气儿都不敢出了。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扮猪吃老虎,分明下手这般的重,到头来,反是她说委屈。 这小白脸,当真是朵奇葩。 虞柏舟叹了声气,将素素拉至身后,对瘦子道:“今夜之事不可告知他人,否则我们四人都免不了受罚。” 瘦子浑身发软,额头上渗出些点儿大的汗珠,她指着地上的胖子道,“是……是……可是他……” 素素声音清脆,“他没事,只是晕了,明儿一早就好了。” 说罢,素素就扯着虞柏舟的衣袖回了军帐,他们回去的时候同帐的人都已躺下,都阖着眼睛开始酝酿瞌睡。 军帐内膏油烛未灭,素素缩回最里处的床位,待她躺下后,柏舟才灭了烛火,摸索着上了床。 大概是有了保护素素的心理,虞柏舟是侧身面朝着素素的。他刚阖上眼没一会,怀里便有东西拱了过来。 素素一头扎进了虞柏舟怀里,拽住他的被褥,在他怀里依赖的拱了拱,她小声喃喃道:“柏舟,我怕……” 柏舟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脊背:“不怕,我在。” 他们两人的低声耳语被睡在虞柏舟身旁的苏周听了去。 苏周也惆怅道:“我也怕……”怕明个儿训练。 接下来,睡在苏周旁侧的庄牛也翻了个身,长叹一声:“我也怕……”怕明个儿吃不饱。 什长李大狗也长吁一口气,无丝毫睡意:“我也怕……”怕明个儿依旧睡不饱。 一句“我怕”如瘟疫一般在漆黑的军帐中蔓延开去,其余的士兵也没瞌睡,便将那句话接了下去。 大家都怕。 总结下来,大家都怕军营苦闷。 素素不懂了,她怕黑,他们一些大老爷们也怕么? 素素依偎在柏舟怀里,又道:“我想娘了。” 苏周又叹了声气,“我想姐姐了。” 庄牛又翻了个身,“我想媳妇儿跟儿子了,我儿子才两月,连爹都不会叫呢。” 什张李大狗拿手枕着头,道:“我想小翠了。” 素素说一句,大家就跟着说一句。素素觉得真有意思,觉得跟大家一起睡通铺可真好玩儿,晚上睡不着可以闹闹磕。 素素问李大狗:“小翠儿是谁啊?” 李大狗说:“我未过门媳妇儿,她说等我当了校尉,就嫁给我。” 素素哦了一声:“大狗哥,你一定能当校尉的!” 由于素素的声音声音太大,虞柏舟在暗处蹙眉,“素素,声音小点。” 苏周也道:“是啊,苏素,你声音小点,外头有当值的人。” 素素吐了吐舌头,压着声音道:“好。” 虞柏舟拍着她的脊背,轻声说:“快睡吧,明日寅时便要起身。” 素素哦了一声,阖上了眼。 她刚阖眼没一会,便听“噗”一声,随后便是臭气熏鼻。 素素一愣,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有人出虚恭了!! 军帐不大,大家又都睡的通铺,是以臭味很快弥漫开去,有人受不住这味便开始嘀咕。本来帐子里的靴臭跟汗臭,已经让素素的承受能力到达了极限,这会有人出虚恭,让素素差点崩溃…… 俄顷,传来庄牛虚弱的声音:“对不住大家,俺放屁了……” 素素:“……”她将鼻子凑近虞柏舟怀里里,紧紧贴着虞柏舟的衣服,隔绝了外边儿难闻的空气。 柏舟怀里有淡淡的皂角香,他身上的味道十分舒服。 她在虞柏舟怀里猛吸一口气—— 呼,还是柏舟香。 虞柏舟知道她在想什么,他凑在她耳朵旁轻声说:“睡吧,明晚我保证让你睡个好觉。” 素素点点头,嗯了一声。 柏舟说明晚能让她睡个好觉,她深信不疑,便不再多想,也懒得斥责庄牛“粗鄙”,阖上眼便睡了。 素素入睡后,柏舟仍未曾阖眼,也不敢阖眼。 毕竟素素是个女孩,跟一群男人同睡一帐,他难以放心,他索性不睡,抱着素素,免她受人侵扰。 夜里子时,素素想小解。 她戳了戳柏舟的胸口,柏舟很快问她:“醒了?” 素素点头嗯了一声,声音有几分低哑:“我想……去茅厕。” 柏舟慢腾腾坐起来,摸索着下了床,点燃了膏油烛。他仔细替素素穿上靴子,拉着她出了军帐,去了营中那处简易的茅厕。 素素进去后,他便在外守着,生怕有人靠近。 素素出来后,扯了扯他的袖子,“柏舟,我好了。” 虞柏舟嗯了一声,并未多语,领着她往回走。军帐外黑灯瞎火,素素走着走着,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向前打了个趔趄,还好柏舟手快拉了她一下,她才不至于跌倒。 头顶明月皎洁,月色银辉洒在地上,让人勉强能看得清一些物体的轮廓。 素素恍然间看见地上有一大团东西,她回忆了一下刚才的脚感,似乎还软绵绵的。她俯下身借着月光仔细一看,发现是躺着的一个人,吓得哇一声大叫。 素素也不知刚才是踢到了那人哪里,一股血腥味顿时充斥进她鼻腔,味道之腥,之刺鼻,让她好一阵头晕。 虞柏舟蹙眉蹲下身,摸出怀中的火折子吹燃,照了一下,瞧见那人身下满满是血。 素素捏着鼻子,她讨厌这种味道……她觉得血腥味儿可比靴臭、汗臭以及庄牛的出虚恭那味儿……还要让她难受。 虞柏舟下意识探了探那人的脉搏,心里跟着一沉,低声说:“素素,他死了。” “死……死了?”素素头一次看见死人,顿时吓得腿软。 与此同时,周遭慢慢亮堂。 一队穿着甲胄的士兵举着火把慢慢围了过来,铠甲撞击的“铿锵”声清脆悦耳,一下又一下,很是整齐。   ☆、第8章 抬尸 俄顷,一队训练有素的当值士兵便举着火把围了过来。素素眼前一下亮了起来,拽着柏舟的胳膊,颇不舒服的揉了揉干涩的眼睛。 她用余光觑了眼地上的死人,待看清那人的面貌时,吓得一颤,是……是刚才那个耀武扬威,让柏舟给他洗脚的瘦子? 素素拉着柏舟,扯了扯他的衣角,示意他看看。 他们二人已经被突然赶来的士兵包围,从列队中走出一个方脸体壮,身穿铠甲的男人,那男人扫了一眼素素跟柏舟,便差军医上前查看尸体。 军医上前仔细查看了一下死者情况,死者背后一块衣衫被撕的碎烂,稍微用工具一拨,便可瞧见上翻的皮肉里透着森白的脊骨。 被军医一拨弄,空气中立马涌上一阵令人作呕的血腥。素素就拿余光那么一觑,胃里便是一阵翻腾,蹲在地上干呕起来。 军医检查完伤口一阵低叹,起身对着方脸男人拱手道:“禀秦都尉……看伤口似是犬类异兽啃咬所致,但咱们营中莫说是犬,连只猫儿都不曾有。”军医不是仵作,看不出死因也实属正常。 借着火光,虞柏舟仔细看了眼尸体,发现尸体伤口处少了一块肉,说不出的奇怪。 秦都尉闻言点头,似有似无的叹了声气,随后将锐利的目光落在素素跟柏舟身上,看的素素心里直打颤。 素素怯怯拽着柏舟的胳膊,忙对着秦都尉理直气壮解释道:“都尉,我们只是上茅厕的,没有咬他……” 秦都尉只是觉着虞柏舟看着眼熟,这才多看了几眼。素素没头没脑来了这般一句话,倒是让他愣了愣。 他扫了眼素素,厉声道:“你当本都尉白痴不成?这点是非都断不清楚,还当什么都尉?”他顿了一下,抬手指着素素跟柏舟道:“你们,把他抬去边上那个军帐。” 素素哦了一声,反应过来又啊了一声:“都尉……你让我们抬尸体吗?” 秦都尉觉着这小兵脑子似乎不太灵光,怒斥道:“难道让我抬么?” 素素一脸委屈道:“都尉……我们是来当兵的!不做军营里的搬尸工!”她瞥了眼血淋淋的尸体,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漆黑的眼底满满都是恐惧。抬尸体什么的,还让不让人兴奋的当兵了? 她只是出来上个茅厕,怎么就这般倒霉踢到死人了呢。踢到死人也就罢了,竟然还让她跟柏舟抬尸体! 素素抬头望着黑黢黢的天,眼底满满是泪。她想回家啊…… 这个军营里的男人不仅粗鄙,还变态。 秦都尉道:“你们这些新兵,不过是个死人,就怕成这样!上了战场,还怎么打仗!” 见秦都尉有些发怒,虞柏舟忙道:“都尉宽心,我们这就把尸体搬过去。”他跟素素只是低等阶层的新兵,并无资格跟都尉谈条件。 在军中,军令如山。 都尉下令,他跟素素是一定得听的。否则,少不了挨杖责。 素素见柏舟都说话了,她也不好反驳什么。她虽有些娇气,但柏舟的话,她得听。 为了柏舟,别说是搬尸体,就是杀人她也干! 素素从小跟柏舟一起长大,她胆儿小,爱哭,柏舟是她唯一的精神依附。她自懂事起,便扬言要给柏舟当媳妇儿,这是她的信念。 柏舟说一,她绝不跑去吃肉! 柏舟说二,她绝不跑去打人! 总之柏舟的话,于她来说比军令皇命更为重要。 在军医的指导下,素素抱着尸体的脚,柏舟擒着尸体的肩胛骨,两人一使力将之腾空抬起。军医在前为他们带路,他们则抬着尸体往停尸的军帐走。 素素一路屏住呼吸,她都快要被憋死了。这尸体的脚,咋这么臭? 走在前头精神矍铄的老军医见素素这幅模样,劝慰她:“年轻人,你们日后上了战场,那场面可比这血腥。缺胳膊断腿,遍地尸体的还少么?” 素素想了一下遍地尸体的情景,经不住打了个冷颤。 她想,日后上了战场,一定要拉着柏舟往安全的地儿躲,战场上人那么多,谁分得清是谁呀? 这会素素看了眼暴毙的瘦子,不免感叹世事无常。入夜前还好好的一人,怎么就说没就没了? 她蹙着一对儿烟眉喃喃道:“入夜前我还见他活蹦乱跳欺负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达停尸的营帐,老军医走在前头掀开帐子,侧身让开一条道,素素柏舟则抬着尸体走了进去,他们一进去,便傻了眼。 里处停了十几具血迹斑驳的尸体,满帐子的腥臭,刺鼻之极。 待他们将尸体依次摆好,一旁的老军医才到:“他们的死法跟这具尸体一样,也不知凶手是安了什么心,这些新兵连战场都不曾上过,死于非命,实在可惜。” 虞柏舟掩住口鼻,蹙眉沉声问军医:“什么时候开始的?” 老军医道:“第一具尸体是今日酉时发现的,之后便在新兵营各个偏僻处发现了其它几具。” 短短几个时辰,新兵营便出了十几具尸体,然这些人的死法又都是一样,难免让人觉着奇怪。虞柏舟从老军医手中借过一只白布手套,像模像样的查看了几具尸体。 虞柏舟发现,这些尸体脊背后都少了一块背阔肌肉,缺口处方方正正,像是被人刻意切走的一般。 几具尸体皆是一样,极具规律性。 他思忖片刻,又问:“这件事虞大将军知道么?” 老军医叹息一声:“怎会不知?他已下令戒严新兵营。” 不知哪里吹来一阵凉风,让素素打了个寒颤,她朝虞柏舟跟前挤了挤,一双黑漆漆的眸子不住的瞟着四周。 待他们从停尸的营帐出来后,虞柏舟愈发觉着不对,他豁然转过身看着素素,吓得素素啊了一声。 素素瘪瘪嘴,拽着柏舟的胳膊,憋着嘴,忍着眼泪弱弱道:“柏舟,我晚上再也不出来上茅厕了,怕妖怪吃人。” “……”虞柏舟倒是很淡定,他问她:“素素,你觉着什么样的妖怪,只咬人,而不吃人?” 素素一时顿住,不知如何回答。她拿一双晶莹清澈的眸子看着柏舟,顿了片刻才说:“大师傅说,妖怪吃人不吐骨头。” 虞柏舟点点头道:“不是妖怪,是有人蓄意为之。” 素素惊讶,随即抿唇,神色一凛冽:“那些死了的士兵,好可怜……我习武的时候受伤,我娘都会心疼半天呢。那些士兵也是有爹有娘的人,他们爹娘得多伤心啊?柏舟,为什么会有人想杀人呢?” 虞柏舟看着她,一时不知如何解释,只道:“可能是为图某种利益。” “凶手好残忍。”素素愤愤然,又问:“可是柏舟,刚才那伤口,不像是人为。师傅们教我认过很多兵器,也没见过有什么兵器能将人背脊上的皮肉撕开。” 柏舟拉着她走到营帐后,躲过一队巡查的士兵。待巡逻的士兵走远,虞柏舟才说:“素素,你跟我去找爹。” 素素以为虞柏舟要把她送回家,登时坐在地上,盘腿耍泼不走了。她的嘴噘的老高,撒娇道:“不!我不回家!” “谁要让你回家了?”柏舟轻声哄她:“你跟我去找爹,我们得找出凶手,素素,你也不想再有人死,对不对?” 素素将信将疑看着他,她还没来得及质疑他这话的真假,虞柏舟便蹲下身,拾了一把泥,不由分说往她脸上糊。 等素素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柏舟糊了一脸泥。素素有点委屈,她没有奶敷脸已经够可怜了,现在柏舟还拿泥糊她的小白脸。 素素不高兴了。 柏舟解释道:“这样我爹就认不出你了。” 素素听了他的解释,才勉强接受自己这幅丑样。现在是子时,周遭光线昏暗,柏舟应该也看不清她的脸。这么一想,她心里又得到几分安慰。 一夜之间,新兵营连死了十几个新兵,此事不容小觑。现下出征在即,如若新兵营内人心惶惶,新填充的几千新兵如何还有信心上战场打仗? 只是让柏舟费解的是,新兵营守卫森严,凶手是如何悄无声息的连夺十几人性命,而不被发觉的? 就在柏舟蹙眉思考的时候,素素的肚子不争气的咕一声叫唤。 她揉着肚子道:“柏舟,我们先去找点吃的吧?” 柏舟看了她一眼无奈叹息一声,见周遭无人便带她先去了伙头营。 伙头营里空无一人,外头有两排泥土堆起来的灶,上面摆着十几口铁锅。素素手脚麻利跑过去,她不需看,只需拿灵敏的鼻子一闻,就知道哪口锅里有熟食。 素素闻到香喷喷的肉味儿,双足踩着脚下土堆一点,身子轻巧的跃过了半人高的灶台,稳稳当当到了对面。她一系列的动作轻飘飘的,起身飞跃时跟轻巧的小燕儿似得。 素素靠着灵敏的嗅觉找到那口有肉的锅,蹲在灶台上时,她意外的发现灶面儿还热乎着。素素搓搓手,迫不及待敲开锅盖,顿时一股子香喷喷的热气在她面下氤氲开去。 由于光线昏暗,素素看不清锅里的到底是什么肉,只能隐约瞧见一坨坨巴掌大的方块肉在蒸笼里有次序的摆放着。 素素伸出手指戳了戳,方块肉软软的,不烫手,她拿起一块就要放嘴里。 虞柏舟绕过第一排灶台走了过来,吹燃火折子,往锅里看了一下,顿觉头皮一麻,伸手拍掉了素素手中的方块肉。 素素心疼的看着掉在地上的那块肉,嗷了一声:“柏舟,我觉得我可能不会再喜欢你了。” 柏舟:“……”   ☆、第9章 打人 素素最见不得的事有二。 一是见不得旁人不让她吃东西,二是见不得旁人打落她的食物。 虞柏舟一下触了她两条“见不得”,可见她这会儿是有多生气。 素素鼓了鼓腮帮子,怒目圆睁,借着微弱的火折光芒瞪着他,“柏舟!我以后再也不喜欢你了!我要跟你绝交三个时辰!” “……”虞柏舟蹙着眉头,将火折子递至锅边,随后沉声问她:“素素,你有见过这样的肉吗” 素素跳下灶台,手撑在灶面儿上,挨着锅边看了看,奇怪道:“柏舟,这是什么肉啊?这味道我没闻过,肉我也没见过?军营里养了什么好吃的肉吗?” 虞柏舟提醒她:“刚才那些士兵,后背都少了一块肉。” “……”素素顿时脸色煞白,突然觉得喉咙里涌上一阵苦涩,她撇过头蹲在地上干呕起来,愣是把入夜前吃的那桶饭给吐了个干净。 这些人肉可说是打开了素素新世界的大门,素素以前听她娘说过,战乱时,百姓流离失所,多数食树皮、草根为生。还有些饿疯了的贼寇,专煮活人吃。想到这里,素素的胃里又开始翻腾。 真是……还让不让人兴奋的吃肉了? 还有两个时辰新兵们便要起身晨练了,天亮之后,这件事一定会给那些未上过战场的新兵带来巨大的心理冲击,新兵营里势必会闹得沸沸扬扬,搞得人心惶惶。 虞柏舟思忖片刻,觉得这件事不宜再拖,他打定主意道:“素素,你留下来看着这锅……我去找爹,看他如何处理这一锅东西。” 素素直觉四周阴森森的,她拽着柏舟的胳膊,“柏舟,你要留我一个人吗?别……柏舟,我怕。” 她怕黑…… 虞柏舟也不想将素素留在这里,这一锅“肉”被凶手放在这里,很可能会被凶手搬走。 凶手蒸煮人肉,本就凶残,不排除打算吃这些东西的可能,更有可能想利用这些人肉制造一场“军心动荡”。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必须留个人在这里看守。权衡之下,柏舟觉得素素比他更适合留下。 “素素,你得留下来看着这些东西,千万不能让其它新兵瞧见。新兵营的士兵未曾上过战场,凶手用如此残忍的手段杀人,唯恐会使新兵营军心动荡,更恐他们会失去斗志。若这些士兵失去了斗志,日后只怕一上战场,便会成为敌军手下的亡魂,届时,只会死更多的人。” 素素脑子没绕过弯,但她勉强听懂了柏舟的意思。 总归一句话,如果她不在这里看着,新兵营的那些兵,就会被——吓!破!胆! 素素踌躇了一会,觉得自己在这里看守大锅,还能拯救好多的性命,这么光荣又有成就感的事,她怎么可能放过嘛。 她蹲在灶前,手撑着下巴,无奈道:“那你快去快回啊。” 虞柏舟点头,“素素你小心点。” 素素捧着圆润的脸蛋,蹲在灶前点了点头。 等柏舟走后,她坐在土灶前,扭过头觑了一眼灶上的那锅人肉,心里阵阵发寒。她坐了没一会儿,肚子实在太饿,她瞧着周遭无人,便去伙头营的营帐内翻了一根白萝卜。 她满意的望着手中翡翠般莹白的萝卜,颇不讲究的用袖子擦干净,拿起来就放嘴里啃。 萝卜很脆,素素一咬一口汁,甘醇的汁水中带着点呛鼻的辛辣,总体味道她觉着还不错。素素一边啃萝卜,一边悠哉悠哉的掀开帷幔走出营帐。 她手握萝卜,哼着小曲儿一出来就愣住了。 她看见蒸人肉的灶前杵了个黑衣人,腰间别了一把精致的弯刀,整个头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贼头贼脑,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素素不笨,咬了口萝卜,心里呀了一声!来者不善啊。 她跟黑衣人面面相觑,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这个黑衣人很有可能就是柏舟说的那个凶手! 素素有点小激动,她好久好久没有打架了! 她不顾三七二十一,将啃了一口的白萝卜朝着黑衣人砸了过去。素素丢的快狠准,不偏不倚砸在了黑衣人脑袋上,黑衣人疼的闷哼一声。 她的动作明显惹怒了对方,黑衣服从腰间拔出明晃晃的弯刀,慢慢朝着她走了过来。黑衣人走路时特别小心翼翼,一步一步,看得素素都快急死了。 素素看黑衣人那架势,是要跟她打架吗!?可是,哪里有拿着刀走这么慢打架的人啊! 真是个……急死人的凶手啊!他到底是怎么杀人的? 她撩起袖子准备跟黑衣人大干一场,正准备动手,她脑子里就蹦出柏舟那句“军中不可打架斗殴”的话。 素素踌躇不定,纵身跳上灶台,拾起一根烧火棍,跟黑衣人对峙周旋,“你……你你……你别过来啊!军中打架斗殴可是要挨杖责的!” 因为素素的话,黑衣人明显一顿。黑衣人觉得此刻站在灶台上拿着烧火棍的小士兵……脑子有病! 他是杀手!不是士兵! “找死!”黑衣人轻身跃上灶台,举起手中弯刀朝着素素砍了过去。 素素下意识反击,身体灵巧的躲过对方的弯刀,下盘一稳,腰身柔软一弯,手中的烧火棍在空中绕了一圈,狠狠戳在了对方正胸口位置。 黑衣人没料到看似柔弱的素素,会有这么大的力气。那利落的招式,明显是个练家子。 黑衣人被素素那么一袭,胸口顿时有一阵火辣蹿开,疼得他闷哼一声。 素素脚快,趁机一脚将黑衣人踹下灶台,那黑衣人登时摔了个底儿朝天。他正要腾身而起,素素便从灶台上跳了下来,重重踩在了他的胸口。 被素素一踩,黑衣人顿觉如被千斤巨石压住胸口,胸腔一热,一口热血喷涌而出。那人被素素一脚踩得内伤,五脏六腑似都裂了开去,疼得躺在地上无甚力气。 加之百来斤的素素蹲在他的肚子上,他现在毫无反击之力。 素素见黑衣人再无反抗力气,觉得没意思。 这凶手,也太不经打了啊!她都还没出手呢,就倒下了? 她伸手扯下黑衣人的面巾,用烧火棍戳了戳他的胸口,问:“说,你是不是凶手!” 黑衣人不说话,素素想起她娘讲过的一些衙门逼供的法子,眼珠子咕噜一转,撩起袖子,在手掌上吹了口气,一巴掌唬在了那人脸上。 黑衣人头一偏,一口血吐了出来。 连带着他压在舌下的毒/药,都一齐被素素打了出来。 素素打得手疼,便拿起地上的萝卜砸他的脑袋。奈何这黑衣人嘴跟被针缝起来似得,愣是不张口。 素素打得累了,用烧火棍抵着那人喉咙,撑着下巴死盯着他。 打的好累,她歇一会…… 黑衣人惊恐的看着暴力的素素,跟看怪物似得。一双小眼神很是委屈,感情素素才是杀手…… 黑衣人被素素抓住,也只得认栽,他嘴里没了毒/药,便想阖上眼咬舌自尽。哪儿知道,素素捡了一块木炭塞进他嘴里,一边塞,还一边碎碎念:“你别想喊救兵,没用的!还没有能在我常素素手上跑掉的犯人。” 素素洋洋自得的看着黑衣人,冷不丁嘁了一声,一脸骄傲:“你知道我娘是谁吗?我娘可是当年鼎鼎有名的金刀女捕快。你落在我手里,也算荣幸。” 黑衣人脸色十分难看。 他想服毒自尽,毒/药却被素素一巴掌打了出来。 他想咬舌自尽,嘴却被素素给堵上了。 黑衣人内心翻腾咆哮:还让不让人自尽了! 素素自顾自的念叨了一会,用烧火棍戳了戳黑衣人的胸口:“待会其它人来了,你可别说我打你啊!你要是连累我挨杖责,我打掉你牙!” 柏舟可说了,军中不许斗殴。她可不想背个打架斗殴的名头,她更不想挨板子。 黑衣人明显顿了一下,见素素那根烧火棍要落到他脸上,他忙点头。 黑衣人有些绝望,死了都比被这般折磨好啊! 素素坐在黑衣人身上,又等了一会,柏舟仍不见回来。素素有些倦了,她手撑着下巴乜斜倦眼,懒懒的打了个哈欠。 就在她倦怠之时,听见柏舟远远吼了一声“小心”。 听见柏舟的声音,素素登时打了个激灵,下意识朝着旁侧一滚,躲过背后疾驰而来那道利风。 周遭逐渐亮堂起来,虞柏舟带着大队人马赶到,跟柏舟一起来的还有几名身着铠甲的将军。 其中素素就认识两,虞老将军跟荆副将。 荆副将手中拿着一把弓,刚才从素素背后驰过的利风,便是荆副将射出的箭。刚才有人想从后偷袭素素,恰是荆副将射来的哪一箭,救了素素。 素素望着身后,只见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半蹲在那口人肉锅旁。 男子赤着上身,面部漆黑,让人辨不清五官,唯有一双眼睛在火光之下腥红发亮。素素的目光挪到那男子手腕处,这才发现他没有肉手,在他手腕处衔接的是精铁所制的一双利爪。 素素愣过神来,颇感激的看了眼荆副将。若不是荆副将刚才那一箭,她的背脊已经被那人抓了个血肉模糊。 她望着眼前这个怪人,大吸一口气:乖乖,真是吓死她了。 素素镇定思绪,拍着身上的灰尘站起来,绕过地上躺着的黑衣人,小心翼翼朝大部队跑过去。 她回归大部队的时候,见诸位将军都瞧着她,她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忙扔了手中的烧火棍,摊摊手:“我……我没有打架,我也没有斗殴。” 荆副将见她一脸轻松,心底的气儿不打一处来。 这小子,不知道刚才自己是有多危险吗?   ☆、第10章 铁爪 素素瞧着面前铿锵列队的铁甲士兵,只见虞大将军一挥手,铁甲兵纷纷围了过去,将黑衣人跟“铁爪人”包围。 士兵们手中长矛闪亮,盔甲鲜明,个个目光炯炯,有着铮铮铁骨的男子气概。 虞仲跟荆龙先后看了素素一眼,素素怕虞将军认出自己,忙躲到虞柏舟身后。虞大将军已无闲工夫打量素素,他拿一双锐利的眼睛瞪着灶台上的“铁爪人”,登时便明白了那些士兵的伤口,如何会那般可怖。 利爪非人手,其锋利程度,比起狼爪更甚。 虞仲声音凌厉如雷:“你是何人?” “铁爪人”只一个劲儿瞪着素素,根本不理会虞仲。 素素被铁爪人瞪得背脊直发凉,素素懂铁爪人的眼神,他看她的眼神,分明就跟她平时看大鸡腿一样嘛! 素素又往柏舟身后缩了缩,借着柏舟的脑袋挡住了铁爪人的视线—— 她才不要做大鸡腿,那太没有自尊了! 躺在地上的黑衣人想撑地起来,可他只动了一下,身上的脊骨便跟断裂一般,剧痛感顿时游遍全身。 他的两只胳膊,似……似乎骨折了? 黑衣人抬头望着“铁爪人”,希望得到救援,可“铁爪人”根本不理他,一双红眸仍旧死死盯着素素。 素素被看怒了,她长得很像大鸡腿吗?她觉得自尊受到了挑战,便不动声色的开始挽袖子。 她正准备大干一场,便见身侧虞将军拔出腰间宝剑,递给虞柏舟,“柏舟,杀了他,为你的兄弟们,报仇。” 虞仲的大将之威被人挑战,心中愤怒可想而知。与此同时,虞仲觉得这是一个给柏舟立功的好机会。 有了这个机会,儿子便可直接晋升。虞仲不仅是大将军,更是个望子成龙的父亲。这样一个好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 他这句话一出口,不说其它将军惊讶,便连素素跟柏舟都愣在原地。 素素心里只余下一个担忧:柏舟身手较弱,如何是那铁爪人的对手? 一旁的荆副将见虞柏舟愣住,忙督促他:“柏舟,还不接剑?”荆副将曾经是“虞柏舟”的手下败将,他觉着凭柏舟的身手,对付铁爪人应不成问题。 见柏舟半晌不接剑,虞仲蹙眉:“怕了?”他的语气中没有父对子的宠溺,只有将军对兵的质疑。 虞柏舟从父亲手中接过剑,思忖片刻,便握着剑单腿跪下,打定主意承认错误。 他这些年并没有习武,梓郸城那些关于他的传言不过是假象。只是,他一直无勇气向父亲坦诚,不是他懦弱,而是他怕连累素素。常丞相虽爱女,但其对子女苛刻的态度并不亚于自己父亲。 柏舟念及素素,才一直将这件事瞒了下来。他宁愿瞒着自己父亲,也不想看着素素受罚。他现在身处营中,他觉得,该是告诉父亲真相的时候了。 虞仲见自己的儿子突然跪下,以为他当真是怕了那铁爪人,抬脚狠狠踹在虞柏舟胸口,大怒:“老子没你这个孬种儿子!荆副将!” “在!” “给我将凶手拿下,务必留下活口!” 荆副将抱拳领命,拔了自己剑朝着铁爪人冲去,不过片刻功夫,两人便在铁甲兵的包围中扭打成一团,铁剑跟铁爪撞击,发出“叮叮”刺耳之声,在黑夜中更击撞出火花。 可怜地上躺着的黑衣人,被两人你一脚、我一脚的踩踏着。 黑衣人真想怒吼:杀了我吧,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黑衣人内心正咆哮间,荆副将跟铁爪人再次拧打过来,一双脚又从他胸口踏过。 那边打的正欢,素素忙蹲下身将柏舟扶起来,担心问他有没有事。虞柏舟摇头,表示没事。 素素觉得当爹都一样,总是为一点小事情就惩罚子女。她爹如此,柏舟爹也是如此。她想,她以后跟柏舟生了娃娃,绝对不会如此待他们。 她扭过头瞪了一眼虞仲,若面前的不是柏舟爹,她一定替柏舟踹回一脚。 虞仲被素素那么一瞪,不知觉竟打了个寒颤。他打量着瞪他的小少年,看起来同柏舟差不多年纪,脸上满是污渍,唯那双一双锐利的眸子,清湛发亮。 柏舟拽着素素的胳膊,素素很快将头撇过来,给柏舟揉着胸口。 虞仲看着一个跟儿子相仿年纪的少年,跟个女人似得揉着他儿子的胸口,心中滋味陈杂,感觉是……相当的微妙。 前方,荆副将跟那铁爪人打得难舍难分,那铁爪人分明处处露破绽,可荆副将总抓不着重点。急得素素真想撩起袖子,冲上去帮荆副将打。 素素蹲在地上,摸着鼻子小声跟虞柏舟说:“荆副将不行啊……这样打下去,铁爪人会跑的。” 素素这话刚说完,铁爪人跳起来一脚踢在荆副将肩部,借着灶台的高度跳出铁甲军包围,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虞柏舟:“……” 铁爪人跑了,黑衣人还在。 黑衣人躺在地上一个劲儿的吐血沫子,虞将军带人走过去看了一下黑衣人的伤势,扭过头看素素,沉声问她:“你打的?” 素素忙摆手:“不不不不……我没有打架,将军!我真的没有打架,不信你问他!”素素指着黑衣人。 虞将军看着地上的黑衣人,黑衣人看了眼素素,心里虚的紧,微微弱弱道:“我……自己摔的。” 虞将军:“……” 荆副将:“……” 虞柏舟:“……”   ☆、第11章 鸡腿 摔一跤都能把自己摔成这样,这杀手得是多怂? 荆副将看了黑衣人,又扫了眼素素,旋即贴着虞仲的耳朵说了几句。听了荆副将的话,虞仲打量素素的眼神又复杂了几分,他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素素愣了愣,刻意放低声音回答:“苏素!苏州的苏,素衣的素!” “苏素……”虞仲她名字在嘴里嚼了一遍,问她:“我给你一个立功的机会,若是办成了,你便可晋升为什长,你,敢不敢接这份任务?”方才那铁爪人的目光一直锁在素素身上,必然是对她有兴趣的。 素素想了想,头点的跟拨浪鼓似得,反问道:“我接!如果成了,就让我们家……老大当什长。”素素挺直胸脯,指着虞柏舟,她差点嘴快说成了“我们家柏舟”。 不过还好,她可是聪明伶俐的阿素素,她才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呢! 虞仲倒是头一次见替别人求军职的,他扫了眼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压着怒意问素素:“为什么?” “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我们……老大有能耐,我服他!”素素挺直胸板,将这句话说得特别有气势。 虞柏舟看着素素,素素挺着胸脯一脸豪气叫他“老大”的样子,让他半晌说不出话来。素素真是……越来越爷们儿了,在姑娘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虞仲见素素这么崇拜柏舟,心底顿时涌上几分自豪感,刚入营的新兵就这般服柏舟,这说明什么?说明柏舟有统帅的气概啊! 看不出来,他儿子还有这么个笼络人心的能耐。啧,真是虎父无犬子! 虞仲神色缓和了几分,挥手让人将黑衣人关押下去,对素素道:“凶手似乎对你很感兴趣,你愿不愿意做饵,引他出来?” 他顿了顿又道:“当然,此事有一定风险,我不强求。” 素素一听当诱饵引凶手出来,登时又想到凶手以凶残手段杀害的那些人,点头答应下来:“好,如果我捉到他,大将军您就让柏舟当什长!” 对于一个刚入军营的新兵来说,当什长已经是很大的荣誉,什长管着同军帐的九个人,甭提多拉风。柏舟要是当了老大,谁敢晚上不洗脚,拖出去打个几板子。 虞仲嗯了一声,道:“明日酉时之后,你先不要入帐,在营中四处走走。” “干啥啊?不用把我吊起来吗?” 素素不解,说好的当诱饵呢?在营中四处走走就算当诱饵了? 一旁虞柏舟插嘴道:“素弟,将军说什么便是什么,军令如山,不该问的你别问。” 素素哦了一声,乖巧的点点头,声音洪亮:“是!大将军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好好当诱饵的!” “……”虞仲被她一惊一乍的音量吓了一跳,拍着自己的胸脯哎了一声。 这小年轻,嗓门咋就那么大啊。 荆副将带人收走了那锅触目惊心的人肉,等虞仲为首的几个将军离开后,素素才拽着柏舟的胳膊打了个哈欠:“柏舟,我们回去睡觉吧。” 她的话刚说完,便听见鸡鸣声。 呃……天亮了。 素素这会异常困乏,这一晚上可真是惊心动魄,踢了死人不算,还差点吃了人肉。 素素揉了揉眼睛,眼脸下一片青黑,小脸苍白,看上去很没精神。 最悲哀的不仅不能补觉,还没有早饭吃,依着柏舟的说法,得到晚上才有吃的。 他们两人刚走到营帐前,便见庄牛也掀开布幔从军帐里走了出来,他一边紧裤腰带一边看着素素,呀了一声:“苏素,你跟柏舟兄弟怎么起的这么早?” 素素好困,她耷拉着脑袋根本不想理庄牛。 卯时新兵们操练,秦都尉将昨天晚上发生命案的事情草草跟大家交代了一下,说是有人被杀,但却没说具体数目,更没有提及人肉。 素素有点不高兴,站在队伍里嘀咕道:“撒谎精,小心被月亮婆婆割了耳朵!” 庄牛在站在素素左手边,他听见了素素的嘀咕,好奇问她:“苏素,你嘀咕什么呢?” 素素没心情说话,也懒得解释,便沉默着不再做声。庄牛一颗壮硕的心再次受到伤害,苏小弟咋就不理人呢? 辰时时分,素素开始了一天的操练。 操练的第一个项目,是大家背着一袋米围着校场跑十圈。素素背着米袋健步如飞,撒欢儿的在校场上飞奔,顺便用上了一层轻功,那步子轻巧的犹如飞燕。 素素一个人跑在前面,她一回身,发现身后一群大男人已经跑不动了。 虞柏舟扛着一袋米,累得气喘吁吁,白皙的俊脸上浸满汗珠。素素担忧的问柏舟:“要不要我背你跑?” “苏素兄弟!你背我吧!”大块头庄牛一脸认真看着素素,他也快累死了。 素素觉得庄牛好烦啊,她根本就不想跟庄牛说话嘛。 庄牛再一次受到冷落,一颗心哗哗啦啦碎裂开去,他用胳膊肘子撞了撞李大狗:“什长,你瞧,苏素兄弟除了柏舟兄弟,他谁也不理。” 什长李大狗也累得根本没力气说话了,兀自点点头,喘着气小声说:“不会断袖吧?” 到正午的时候,大家坐下来围着一起闹嗑,素素则靠在柏舟背脊上打盹儿,柏舟便抓着这会时间看兵书。素素睡了没一会儿,又被拉起来去跑校场,整个一下午,她都是眯着眼睛跑的,两只眼睛完完全全睁不开了。 好不容易混到了期待了一天的晚饭,结果……她就领到了一碗稀粥跟一个馒头。 素素捧着碗都要哭了,偏偏这个时候庄牛还凑过来说:“苏素兄弟,我咋觉得我的馒头比你的大呢?” 素素实在受不了了,啊一声抢过他的馒头一阵狂啃。 等庄牛反应过来的时候,素素已经把他的馒头啃了一半。好在素素还有点良心,把剩下的一半塞进了他手里。 素素一脸傲娇看着他,让你炫耀,让你炫耀! 之后庄牛就拿一双忧郁的眼神死死盯着她不放,可怜巴巴看了她半个时辰,虞柏舟实在看不下去了,便将自己留着给素素当夜宵的馒头,掰了一半,塞还给庄牛。 庄牛这才满意的将目光挪开。 晚上入夜后,素素跟柏舟穿着士兵服,人手一根烧火棍在军营四周乱晃,美名其曰当诱饵。素素带着柏舟有规律的在军营里东绕西绕,之后就绕到了伙头营。 虞柏舟知道她想干嘛,拿着一根烧火棍小声对她说:“快去快回。” 素素点头,蹑手蹑脚进了伙头营,让她意外的是,她竟然找到了两只大鸡腿! 她找到两只大鸡腿心里甭提多高兴,刚乐颠乐颠的从伙头营利窜出来,耳边“嗖”的刮过一道阴风,她手上的鸡腿……就不!见!了! 等素素反应过来,她便看见了蹲在灶台上的铁爪人。 铁爪人很不要脸的抢了她的鸡腿,正美滋滋的啃! 素素瘪瘪嘴,看着铁爪人委屈的对虞柏舟道:“柏舟,他不要脸!抢我鸡腿!” 铁爪人囫囵吞枣似得吞了鸡腿,旋即张牙舞爪朝素素扑了过来!素素动作迅捷,一把推开虞柏舟,拾起烧火棍准备反击。 奈何素素肚子太饿,战斗力直线下降,铁爪人将她仆倒在地,两人僵持不下。 虞柏舟见素素被扑倒,搬起一口大铁锅朝着铁爪人砸了过去。铁爪人的脑袋没破,大铁锅破了…… 这还是人的脑袋吗? 素素本来以为铁爪人要给她一爪子,让她没想到的是………铁爪人竟很温柔的帮她撩开额前的乱发。张嘴对着她发出温和的“嗷嗷”声。 素素崩溃了,铁爪人“抚摸”她的姿势,分明就是她平时抚摸大鸡腿的动作嘛! 素素顿觉丢掉了自尊,用巧劲儿摁住铁爪人的双腕,抬起膝盖狠狠顶在了对方的下腹。   ☆、第12章 馒头 铁爪人被素素这么一踢,疼得闷哼一声,素素借力翻了个身,将之骑在身下,拿拳头对着他那张脸一顿暴揍。奇怪的是,凶恶铁爪人竟不再反击,跟只狗儿似得,捂着自己的脸“嗷嗷”叫唤,配着一脸委屈,看起来特别可怜。 柏舟见素素骑在铁爪人身上,那姿势让他心里怪不舒服。恰这时荆副将带人赶到,众人见素素骑在铁爪人身上,且将铁爪人打得毫无还击之力,未免有些震惊。 连荆副将都对付不了的铁爪人,竟被一个新兵摁在地上暴揍,说好冷血杀手呢! 荆副将跟柏舟面面相觑,两人一齐将素素从铁爪人身上拽了起来,其余士兵不敢有疏漏,纷纷拿长/枪抵着躺在地上的铁爪人。 素素被荆副将和柏舟架着胳膊,双腿离地,一个劲儿想往铁爪人身上踹,她被当成鸡腿愤怒难灭,扯着嗓子道:“你们别拦着我,让我打死他!” 她嘴上嚎不停,脚上蹬不停,她娇小的身子被两个男人架着,力气大的差点让两个男人招架不住。 看着她莫名其妙发疯的样子,荆副将真想把她丢进粪桶里,好好让她清醒一下。 荆副将将一把扔了出去,将她摁在灶台上,“苏素!你冷静点!” 被荆副将那么一吼,素素很快平静下来,她看着荆副将那双冷厉的眸子,下意识的往虞柏舟身后躲。虞柏舟将她往身后揽了揽,正色说道:“荆副将,我觉得此事没这么简单。” 据他观察,这铁爪人虽有一身蛮力,但却像有独立的思维能力的正常人。确切来说,这人跟昨夜抓的黑衣人一样,都不过是被人操纵的一枚棋子。 荆副将道:“昨夜被抓的黑衣人已经自尽,什么也没问出来。” 素素心里一咯噔,只听荆副将又道:“咬舌自尽。” 虽然那黑衣人是咎由自取,但素素莫名还是为黑衣人难过了一下。毕竟都是爹生娘养,如若不是生活所迫,谁愿意出来当杀手啊。 荆副将叹道:“死去的士兵我们会好好安葬,天色不早了,你们早点回去休息。” 柏舟点点头,待荆副将的人离开,他也带着素素回了军帐。 他们回到军帐后,同帐的人都还没睡,正围在一起下棋。素素跟柏舟掀开布幔一进来,都齐刷刷回过头看着他们。 庄牛将目光落在素素身上,见素素正以一种“小鸟依人”的姿势挽着虞柏舟的胳膊,若不是两个人身高相当,又都生得俊俏,他还当真就以为素素是个女人了。 不过话说回来,哪里有这么强悍的女人?说虞柏舟是女人还差不多。 素素跟柏舟昨晚一宿没睡,还训练了一整天,这会已经是精疲力竭。即使这般,柏舟还是去给素素端了温热的洗脚水进来,给素素烫脚。 碍于大家都在,柏舟也只是将洗脚盆端到了素素跟前,并没有动手帮她洗。素素半阖着眼睛,将两只白嫩嫩的小脚放进脚盆,灼热的水温刺激着她脚底的穴位,顿时觉得放松不少。 她泡了没一会儿,庄牛跟李大狗便搬着两只小木凳,围了过来。他们二话不说开始拖靴,准备将脚放进素素的洗脚盆里。 素素看怪物似得看他们,“你们……干嘛啊!” 庄牛憨笑道:“苏弟,你一个人泡热水脚未免太浪费了,这盆儿大,我们三个挤挤,一起泡。” 李大狗也笑道:“是啊,苏兄弟,军中都是这般,咱们大伙也不讲究。” 这时候苏周也端着个小板凳过来了,也开始脱靴子:“苏兄弟,你不会嫌弃我们吧?” “……”素素真想一巴掌将他们三个给拍出去,到底是谁给他们的勇气,敢拿着自己的臭脚来跟她一起啊! 虞柏舟一脸青黑的看着那三个臭不要脸的大男人,抽出挂在墙上的那柄剑,蹙着眉头,当着他们的面,将长剑在空中一阵挥斥,发出凌厉的破空声,一道寒光闪过,使得“泡脚”三人组打了个寒颤,吓得赶紧将脚缩了回来。 苏周:“我……去外面洗。” 李大狗:“这盆有点小……” 庄牛:“俺有脚气,还是去外头洗吧。” 素素将庄牛那句“俺有脚气”着重抓住,她见三人先后跑出军帐,攥着拳头,龇牙咧嘴,“庄牛你给我过来!我打不死你!” 见三人都跑了出去,虞柏舟才将剑回鞘。 当“泡脚”三人组再次回来时,他们三人发现,素素的铺位被一张麻花布隔开,形成一个简陋的床帐,将素素严严实实包裹在内,把军帐里的其它人都隔绝在了外面。 庄牛吹灭膏油烛,躺回床上,嘀咕道:“苏素兄弟可真是娇气,一点都不合群。” 李大狗翻了个身,将腿搭在庄牛肚子上,感叹一声:“就是,我身为什长,好歹也是九人之上,可没像他那般娇气。” 苏周也点头嘀咕,翻了个身将腿搭在虞柏舟腿上,“是啊,跟个女人似得。” “……”虞柏舟将苏周的腿从自己身上抖落,摸索着踢了苏周一脚,震怒道:“你们都给我闭嘴!” 虞柏舟发起火来声音还挺浑厚,震得所有人都不敢再说话。 庄牛跟李大狗哆嗦的抱成一团,声音又小了几分。 “柏舟兄弟耳朵咋那么尖?” “是啊,他挺护苏素兄弟的,难道……” “真是断袖?” 隔着一层麻花布,素素将他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素素打了个哈欠:“大狗兄弟,断袖是什么?” 李大狗:“……”这么小声都能听见?耳朵属狗的吧! * 素素一夜无梦,第二天早上起来倍儿有精神,只是洗完脸就有点肚子饿。好在昨天虞柏舟给她留了半个馒头,她就着白水一口气将馒头给啃了。 她跟柏舟还有“泡脚”小分队一同前往校场。之后他们一人扛着两包沙袋,又开始了为期一天的体能训练。 秦都尉见校场一群新兵懒洋洋的,锻炼时要死不活,便下令“但凡前十名到达终点的,即刻领取白馒头一个。” 本来还跟柏舟并肩慢悠悠跑步的素素,一听大白馒头,连柏舟这个未来亲夫婿都不认了,提着两袋沙,两只小短腿飞一般的跑开,毫不费力的以第一名的身份到达终点。 到达终点后,素素发现以柏舟和“泡脚”小分队为首的大部队还离她老远。素素估摸了一下距离,觉着自己加上轻功什么的,折回去再重新跑,再混一个大白馒头也不成问题。 素素打定主意,将白馒头用绣花丝绸手帕包起来,塞进怀里,折回重新跑,再一次超过大部队,成功以第六名的身份跑到了终点,又领了一个大白馒头。 第二、三、四、五名分别是柏舟、庄牛、苏周、李大狗。 前十名的荣誉,素素他们军帐的人就占了六个名额,秦都尉一高兴,又多赏了他们一个人一个馒头,顺便传达上面的命令,正式认命为虞柏舟当什长。 李大狗的什长身份被撤,抱着庄牛的精壮的腰伤心嚎道:“我好不容易混到一个军职,容易吗?我以后怎么跟翠翠交代啊……” 庄牛一边啃馒头,一边安慰李大狗:“说起来你也不丢人,柏舟兄弟书读的多!” 素素见李大狗发牢骚,黑着脸一手抓着馒头,一手举着拳头,对着李大狗道:“你要是敢不服我们柏舟,小心我揍你!” 就这短短几天时间,素素的实力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先是负重五斛,后是体能拔头筹,小身板彪悍的不忍直视。李大狗缩了缩脖子,双手合十求饶道:“我服,我服!” 虞柏舟将领来的馒头用绸布包好,盘算了一下,手中的大白馒头大抵能够素素消耗三天,他很满意。 新兵营初始的训练相对枯燥,同时也比较辛苦。但这些对于素素来说,都不算什么。 接连七日下来,柏舟发现自己体格健硕了不少,负重跑步时也没那么踹了。 素素倒是不觉着自己体能上有什么变化,唯一的变化是……她被晒黑了! 素素来军营的时候带了铜镜,她得空掏出铜镜照了照,发现自己不仅被晒黑了,两颊红红一片,开始脱皮。素素发觉自己毁容了,当天晚上连饭也顾不得吃,将自己裹在被子里,闷声啜泣。 等虞柏舟跟“泡脚”小分队找到素素的时候,她正裹着被子低声啜泣。 那啜泣的小声音,让人听了还怪心疼的,庄牛忍痛将啃了一口的馒头递给虞柏舟:“柏舟兄弟,俺这个给她,你快去哄哄。” 李大狗见一向抠门的庄牛都伸出了援助之手,自己也不好吝啬,赶紧咬了几口自己的馒头,剩下半个递给虞柏舟:“柏舟兄弟,我这个你也拿上,去哄哄苏兄弟。” 苏周倒是大方,干脆将自己一碗粥、一个大白馒头全让了出去,“柏舟兄弟,我这个也给苏兄,瞧他哭得伤心的,必是饿坏了。” 虞柏舟很感激的接过他们的伙食,没想到他们都这么照顾素素。 大概是……被素素的拳头给吓得?   ☆、第13章 生气 “泡脚”小分队们排排站在榻前,虞柏舟则代表群众拿着馒头跟粥走到塌边,隔着被褥轻拍了拍素素的脊背。 素素在被褥里扭了一下,发出同女子般的嘤咛声。 听见素素傲娇的小声音,“泡脚”小分队们面面相觑,心想:苏兄弟咋跟个女人似得? 虞柏舟将手中的碗跟馒头递给身后的李大狗,抓住被褥一角,用力一拽,将素素裹着的被子一把给拽了起来。 被褥下的素素哭得眼睛泛红,鼻子也红彤彤的,梨花带雨的模样看了怪心疼的。还不等虞柏舟开口问,庄牛便抢先问道:“苏兄弟,你哭个啥啊?是不是想媳妇儿了?” 素素抱着枕头侧过身,不理他们,继续抽泣。 看着她这般莫名其妙的哭,终归不是个办法,她这哭声跟霹雳似得,这要是被别的军帐听了去,不嘲笑他们才怪咧。 李大狗伸了伸脖子走过去,轻着声音道:“苏兄弟啊,你到底是咋了,说句话啊?” “是啊,苏兄,你到底是咋了?跟我们说说呗。”苏周怯怯的伸长脖子,小心翼翼打量着啜泣的素素。 被这么一群大老爷们看着素素也怪不好意思,她坐起身,用指腹小心翼翼摁掉脸颊上的眼泪,吸了吸鼻子对着虞柏舟说:“柏舟,你不是说给我找牛奶吗?可是都这么久了,马奶我都没有看见。” 素素很委屈,柏舟明明答应了他,可却没有做。 “现在好了,你看我的脸,黑黢黢的,还褪了一层皮。”这几天日光强烈,别说是素素,就连虞柏舟都被晒黑了不少。 愣是从白面小公子,晒成了铁骨铮铮的小汉子。 柏舟坐在榻前,仔细看了看素素的脸,确实晒伤了,还褪了一层皮。 女孩子的皮肤本就娇嫩,不如男人那般糙,素素心疼自己的脸,虞柏舟倒也理解,可是杵在一旁的另外三人,他们可就不理解了。 庄牛看着素素重重叹道:“苏兄弟,男儿有泪不轻弹,你堂堂男子汉,咋能为了一张脸自暴自弃呢?你还牛奶呢,咱新兵营连口荤汤都喝不着!你要想喂你的脸喝牛奶,就努力些,争取去飞骑营。那里的伙食最好,朝食有两个大馒头,夕食还有荤。” 一向老实庄牛这会看见素素这么没出息,气儿就不打一出来:跟个女人似得,像什么样子? 他中气十足,说话声音极大,使人双耳震震发聋。 庄牛的话说的很重,明显是在斥责素素。但素素也不是个服软的人,她跳下塌仰望着庄牛,大小姐的骄傲劲儿迸发而出,“我就给我的脸喂牛奶怎么了?你看不惯,打我啊!” 庄牛被她这么一激,捏紧拳头就抬了起来。 虞柏舟快一步挡在素素面前,一双眼睛阴鸷凌厉,看得庄牛直发毛。别看柏舟平日里温温和和,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儒雅公子的书卷气,可他护起素素来,那眼神就跟要放冰箭似得,看得人直打寒颤。 庄牛放下拳头,看着素素那张泛红的脸,嘁了一声,靴子也顾不脱,便气鼓鼓的上了塌,扯过被褥盖住自己,一个劲儿的生闷气。 帐子里气氛一下降到最低点,其余的士兵回帐时差觉到气氛不对,也不好问,都默不作声脱了靴,上了军塌。 李大狗跟苏周见一向老实的大牛是真的生气了,又看了眼柏舟跟素素,一时也不知劝哪边好,干脆也保持缄默。 偏偏素素的嘴没个遮拦,嘀咕道:“有些人脸黑,还不见不得人家脸白,哪里来的自私脾气。”她说的也是气话,没想到就跟一把火似得,点燃了庄牛那颗脆弱的心。 庄牛豁一声掀开被褥,冲着素素咆哮道:“苏素!你别以为你个儿小,我不敢揍你啊!俺在乡里可不是个受欺负的主儿!” 素素倔脾气也上来了,还从没有人跟她这样说过话,她挺直胸板道:“我在家里也没人敢这样跟我说话,你想打架吗?来啊!” 说着,她便开始撂袖子,准备跟庄牛打一架。 庄牛看着小小一团的素素,真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对这样一个小白团子,他哪里下的了手? 他真是快被素素气死了,既不舍得打,那他还是自己生闷气好了!他愤愤地看了素素一眼,裹着被子又躺了下去。 这回就连虞柏舟也不偏袒她了,低声道:“素素,你别乱发脾气。” 乱发脾气?她乱发脾气? 素素扭过头一脸委屈的看着柏舟,又看了眼李大狗跟苏周,她觉得自己被嫌弃了,感觉大家都讨厌现在的她。 是因为她被晒黑了,变丑了吗? 素素不可理喻的一跺脚,转身掀开布幔就跑出了军帐。 虞柏舟见她情绪不妙,紧跟着追了出去。 可素素的轻功一向好,他刚一追出去,素素就不见了,消失在了在茫茫夜色中。 她有点生气,虞柏舟不帮她也就算了,可是为什么还反过来说她乱发脾气?她不开心,心里很委屈,她委屈柏舟没有站在她这边。 她跑出军帐后,纵身跃上对面的军帐,跟只飞燕似得,足下踏过一个又一个军帐的帐顶,每每跳过一个军帐,她就稍稍停顿一下,擦擦眼泪,擤擤鼻涕,难过的“呜呜”一声。 被她踏过的军帐里都燃着膏油烛,当她用轻功飞过几十只军帐时,里头的士兵们都瞧见了她那鬼魅的影子,也听见了她那怪异的“啜泣声”。 里边儿胆小的士兵吓得几乎抱成一团。有胆大的士兵想拿箭去射那坨黑影,然刚将弓弦撑开,那团黑影便不见了。 素素也不知道自己用轻功飞了多久,她从新兵营飞到了主将营,再从主将营飞到了关囚犯的营地。 那里杂草丛生,周遭环境很是凄凉,四周静的只听见蛐蛐儿在叫唤。 外头围了一圈栅栏,有重兵把守,里处放着十几只铁笼子,关押着几只小白狼。 素素也是现在才知道,原来军营中也养这些动物。她以前在少林寺后山跟着她大师傅学艺的时候,她大师傅就养了一头小白狼,大师傅将那头小白狼养了四年,不仅没养熟,还反过来咬了她大师傅一口,跑回了丛林。 她躲在一旁的草垛子后打量着,发现最中间的铁笼子里,有黑黢黢的一团,看不清是什么。不多久,那几只小白狼齐齐对着天空嚎叫,声音如钟如虹。 外边把守的士兵显然是被几头小白狼给吵的不耐烦了,拔了剑走了进去,絮叨道:“几只小畜生,再叫我剁了你们!” 几只小白狼很警惕的看着那名士兵,呲着牙,喉咙里发出乖戾的“呜呜”声。士兵抽出剑,将剑刃刺进铁笼里,锋利的剑尖戳在了那只小白狼的腿上。 余下几只小白狼不再嚎叫,龇牙怒视着士兵,恨不得冲出铁笼咬断他的喉咙。 素素躲在草垛子后很气愤,那白狼顶多不过一月大,被剑一刺,若不止血包扎,哪里活的过明日? 待那士兵走后,素素掏出手帕小心翼翼跳进栅栏里,轻着步子走到关押受伤小白狼的铁笼里。 素素看着那只受伤的小白狼,眼神柔和了几分,试图跟它沟通。 见它不反抗,素素才缓慢将手伸了进去,小心翼翼替它包扎。做完这一切,素素喘了口气,她刚才真害怕小白狼咬她的手。 不过还好,它没有咬她。 素素跑了这么远,这会已经完全平静下来了。她仔细想了一下,刚才她的确有点不可理喻,甚至可以说是暴躁。 可是,她也不知怎么了,就是控制不住暴躁的情绪。 正当素素叹气时,身后的笼子里发出低低的喘息声,素素靠着敏锐的听觉判断,是个成年男人。 素素警惕一回身,跟正中那只铁笼里的黑黑一团打了个照面。借着微弱的月光她可以瞧见,一只铁链穿过了他的琵琶骨,他伸出一双铁爪手,紧紧抓着笼子,定定望着她。 两人面面相觑,静默了一阵。 铁爪人看着她,对着她低低“啊”了几声,素素感觉他是个哑巴,想跟她说话。 素素见他被关在笼子里,双腿满满是血,看起来怪可怜的,不由就动了恻隐之心。 她低声问他,“你,是想跟我说话吗?” 铁爪人点头。 素素又问她,“你想吃我吗?” 铁爪人摇头。 素素见他仍不说话,有点生气,“你杀了那么多人,活该被关在里面!” 这句话似乎激怒了铁爪人,他抓着铁笼子,疯狂的摇头,喉咙里发出瓮瓮的声音。 “救……救……”   ☆、第14章 吱吱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虞柏舟连伙头营都找了个遍,愣是没找到素素。 新兵营说大也不大,想藏个人也不容易。素素不在新兵营,必然是去了别的营。他以新兵的身份很难去其它的营,无奈之下他只好去找荆副将帮忙。 荆副将听了虞柏舟半真半假的话,疑惑道:“他该不会是吃不了苦头,跑了吧?” 柏舟摇头,“不可能,素素不是遇难而退的人。”他不认为素素会离开军营。他顿了一会又说:“此事不宜声张,不必告诉我父亲。” 荆副将点头说:“不过是一个小兵,还劳烦不到大将军。即是你的朋友,我荆龙一定帮你找!我马上带人去找,你先别急。” 虞柏舟点头说:“我担心她被人报复。” “此话怎讲?”荆副将蹙着眉头望着他,“黑衣人已死,铁爪人被囚,军中严禁私下斗殴;再者,苏小弟那身力气,军营里有几个敌的上他的?” 荆龙从未佩服过一个没有军衔的小兵,素素是第一个。他总觉的在哪里跟素素见过,细细一想,又觉着素素像那日在皇宫将他打落下马的虞柏舟。 不过转念一想,有可能是他记忆错乱了。 柏舟沉默片刻,解释说:“我总觉得,军营里有细作。士兵们死得凄惨,这般变态的杀人手法绝非是‘铁爪人’想吃人肉那么简单。那细作在暗处,我们在明处,我们随时会被他算计。荆副将,你平日跟我爹出入军营,你多多提醒他才是。” 荆龙爽朗一笑,拍拍他的肩膀道:“你的话我会转告给将军,大将军也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走,你先跟我一起去找苏小弟。” 柏舟蹙着一双浓眉,浅浅的嗯了一声。 荆龙让人兵分三路,挨着各个营依次去找素素。一直到亥时,三路人才又返回原先的地点会和,他们都表示没找到素素。 虞柏舟低头沉思,这就奇怪了,素素不在军营,又去了哪儿?这大半夜的,她又不可能躲在其它士兵的军帐里。 他抬头问荆龙:“荆副将,我们还有什么地方没去吗?” 荆副将想了想,回答说:“还有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北营。”荆副将回答,“关押死囚的营地。” 虞柏舟忙道:“带我去看看。” 荆龙有些为难:“那片地方不是我管辖范围,属柳都尉管辖。你要想过去,得先跟他打声招呼。” 他这话刚说完,便听手下急忙忙来报,“荆副将!苏素找到了!她此刻正在北营,只是……她私放铁爪人,正准备跟铁爪人一起闯北营。神箭营的柳都尉已经带人过去了,若是他们负隅顽抗,柳都尉便会下令将两人……射杀。” 北营正是关押军中死囚的营地,也就是关押铁爪人的地方。 “荆副将,你快去叫我爹。”虞柏心头一紧,连神箭营的人都出动了,看来素素这次惹的事还不小。 他现在也只能先指望他爹了。他丢下那句话,腿下一阵生风,匆忙朝北营奔去。 风声罐耳,速度的刺激让柏舟脑子愈发清醒,素素放铁爪人有两个原因:一是被挟持,二是她觉得铁爪人是冤枉的。 虞柏舟本不想管这件事,但现在他又不得不回忆当时的细节。黑衣人、铁爪人、人肉……以及那些被残忍迫害的士兵。 他将前些天发生的事情粗略在脑中理了一下,但总有一根线连不起来,让他想不通。等他到了北营,他看见素素脚边那些白狼时,顿时恍然大悟,脑中的那根线终于打了个活结。 铁爪人的锁骨被铁链贯穿,双腿血迹斑驳,明显被人拿重物击打过。素素搀扶着铁爪人,他们前面杵着几只白色的小狼,小白狼们跟素素一起怒视着北营的士兵以及弓箭手。 数百支利箭,齐刷刷对着他们,素素眼中却无一丝惧色。 荆龙在虞柏舟之后赶到,他看着前方的阵仗,也是被吓了一跳,“这是怎么回事?” 虞柏舟眉目一沉,“很明显,真正的凶手已经按捺不住。我爹来了吗?” 荆龙嗯了一声,“我已经差亲信去了,估摸着也快到了。” 同时,在主将营的虞老将军正准备歇息,他刚上军塌上躺了一会,便听账外有人来报,让他去一趟北营。 虞老将军揉着太阳穴有些气不顺,这大半夜的,去什么北营? 来报信的士兵见大将军神色不悦,忙补充说:“荆副将托我带话给您,他说,是虞柏舟让您去的,你若不过去……可能就没人送终了。” 报信的士兵只是原话传达,说完这句话,他出了一身的冷汗。他的话刚说完,虞老将军便腾的起身,拿了钢盔帽,怒气冲冲往北营走去。 臭小子,今天老子要是不打死你,就不是你爹! 北营这边,双方依旧僵持着。 柳都尉觑着素素,声音异常稳沉,“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放开囚犯。” 素素瞪着柳都尉,声音清脆坚决,“不放!死都不放!你们这群吃人不吐骨头的人,你们都是坏蛋!” 统管神箭营的柳都尉明显被她的话惹怒,抬起手,正准备下令,却被虞柏舟冲进来打断。 虞柏舟挤进包围圈,朝素素走过去,他将素素从铁爪人身上拽了过来,抓着她的手腕仔细的看她有没有受伤。 铁爪人失去素素这根支柱,身子一软,跌倒在地。那几只小白狼见铁爪人跌倒,忙朝着铁爪人围了过去,纷纷拿舌头舔铁爪人的伤口,以示安慰。 素素看着柏舟,又看了眼铁爪人,很是气愤的跺脚,“柏舟你干嘛啊?吱吱都跌倒了!” “吱吱?”虞柏舟脸一黑。 很好,很好,这才多久,连人家名字都知道了! 素素一把甩开虞柏舟的手,走过去扶起吱吱,低声问他有没有事。 被称之为吱吱的铁爪人摇了摇头,低声道:“没……” 见他们两人眉来眼去,相互暧昧的样子,虞柏舟有点生气。他想起前些日子铁爪人扑在素素身上的情景,更是生气。 素素到是魔怔了还是魔怔了? 不过现在也不是他吃醋的时候,他看了眼荆副将。杵在圈外的荆龙接收到他求助的眼神,缓缓走了过去,对着柳都尉拱手道:“柳都尉,此事先不急,先听听他们怎么说。” “听他们怎么说?我说荆副将,您是跟着大将军好肉好喝久了,脑子发昏了吧?这不明摆着,他们想劫死囚吗?”柳都尉哼了一声,“怎么,荆副将还想偏袒他们不成?” 恰恰这时候虞老将军过来了,他听见柳都尉这话有点不高兴,啥叫他平时好肉好喝? 虞老将军穿着金色铠甲,大步铿锵走过来,怒道:“什么叫跟着我‘好肉好喝’久了?老子都五天没开荤了!” 柳都尉一听是大将军的声音,登时腿一软跪了下去。 神箭营一干士兵也齐刷刷跪了下去。   ☆、第15章 脱困 随着虞仲的到来,北营火光大盛。夜空中繁星沉沉,璀璨的星河磅礴浩然。柳都尉攥紧别在腰间的剑,紧张的一身冷汗,单膝跪地时双腿止不住的发抖。 他刚才说了那样大不敬的话,大将军是否会怪罪他?怀着这样忐忑的心情,柳都尉半晌不敢抬头。 虞仲觑了眼儿子,眼皮轻轻抬了抬,淡淡道:“都起来。” 这会素素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柏舟爹身上,她赶紧在吱吱的伤口上蘸了蘸,往自己脸上抹了一把血。 军中向来是个军令如山的地儿,虞仲命令刚下,众将士“唰”一声纷纷起身。虞仲向前走了几步,觑了眼铁爪人又瞥了眼素素跟柏舟,扭过头问柳都尉,蹙眉:“怎么回事?” 柳都尉朝虞仲拱手道:“回大将军,这两人想劫死囚。” 虞仲眉尾一挑:“放屁!”他压制住愤怒吸了口气,扭过头问虞柏舟,“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虞柏舟冲着父亲行了个拱手礼,不急不缓道:“回大将军,是真正的凶手想杀人灭口。” “臭小子!你胡说什么?这畜生不就是凶手吗?哪里还有什么真正的凶手!”柳都尉吼道。 柏舟凤眼微挑,淡淡哦了一声:“柳都尉怎知,我所说的‘真正凶手’指的是另有他人,而不是铁爪人呢?还是,你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谁?” 柳都尉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愤怒的抽了腰间的剑,直指虞柏舟,“臭小子,你胡说什么!” 虞柏舟脸上毫无惧色:“柳都尉,您急什么?” 在一旁观望的虞仲用指腹摁了摁胀痛的太阳穴,旋即道:“柏舟,你知道什么?” 虞柏舟看着他,又回过头看了眼搀扶着铁爪人的素素,他指着重伤的铁爪人道:“先找个军营给他止血,他若死了,可真就如了凶手的愿。” 虞仲扭过头给荆副将使了一个眼色,荆副将意会,差人去请了老军医来。随后他又问柏舟:“你可知道凶手是谁?” 虞柏舟点头:“心中已有数。” 一听儿子这样说,虞仲不由洋洋自得起来。他儿子不仅熟读兵书,还会断案。他儿子咋就那么能干呢? 他道:“那好,今夜你就帮本将军找出凶手!” “属下定不辱将军使命!” 一旁的荆副将看着父子两打着官腔,有些忍俊不禁,明明就是两父子,却非要装作不认识。但碍于有旁人在场,他实在不敢笑出声来。 老军医背着药包赶来的时候,一见要给杀人不眨眼的铁爪人医治,他死活不干;待他看见素素搀扶着铁爪人,又有点小受刺激,素素这么个小新兵都不怕,他一个见惯生死的老军医,怕啥啊? 得,就冒险一回! 老军医走过去给吱吱将腿包扎了一下,待止住血后,他瞅着锁住吱吱肩胛骨的铁链,回头问虞仲,“大将军,这铁链要给他取了么?” 取了人跑了咋办?虞仲正色道:“不取,先给他止血。” “是。” 在老军医给吱吱包扎的时候,素素就蹭到虞柏舟跟前,用手指戳了戳他,小声道:“柏舟,吱吱真的不是凶手,我相信他!都怪我,把他害成这样,柏舟,我知道你聪明,你救救吱吱好不好?” 听素素叫铁爪人叫得那般亲切,虞柏舟醋味上头,低声呵斥她,“别人说什么你都信,这大半夜的你还跑出来,你知不知道大家多着急?” 素素被虞柏舟的神色跟语气吓了一跳,她缩了缩脖子……柏舟凶她!柏舟竟然凶她! 虞柏舟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情绪归于平稳,他蹙眉看着自己父亲,拱手道:“大将军,我想问您,见过那锅人肉的都有哪些人?” 虞仲一听儿子这么问,有点小激动。儿子这是要断案吗? 他正色回答:“本将军见过,荆副将、老军医以及处理尸体的士兵都见过,有什么问题?” 虞柏舟又问:“那大将军可否回忆一下,那些肉都有什么特殊?” 虞仲摆摆手,胃里有点翻腾,“一块块人肉没什么特殊,每一块上面都插着筷子孔,若不仔细了看,我当真就以为是猪肉了。这个就先别提了,本将军都好几日食不下荤了。” 柏舟嗯了一声,又问荆副将:“荆副将可有觉得那些肉有什么不同?” 荆副将思忖片刻,说道:“我也觉得无甚特殊,要说特殊,大概那方块人肉中间都有些筷子孔。” 虞柏舟不急着说案情,而是一一问了见过的那锅肉的士兵。虞柏舟虽问的轻松,可见过肉的士兵都觉得恶心,回答完虞柏舟的问话,个个胃里都是翻江倒海,有受不住的已经开始干呕了。 最后虞柏舟才转过身问素素,“苏兄,你对那些肉可还有什么印象?” “当然有!”素素挺直胸板说道:“我不仅记得有孔的人肉,还记得那孔的大小。”素素的拇指跟食指比划出一个铜钱大小的圆圈,“大概就这么大。” 虞柏舟扭过头问众人:“你们所看见的孔洞,也是这么大吗?” 以虞仲为首,众人纷纷点头,齐齐说是。 虞柏舟继续说:“那不是筷子孔,而是箭孔。军营内戒备森严,让人匪夷所思的是,就在短短几个时辰内便有十几名士兵相继被杀,且竟无人发觉,更无人听见异常的声音。死去的士兵们是定死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人一击致命。” 众人正屏住呼吸,正想继续听虞柏舟揭开谜底,他却停顿下来,扭过头看了眼荆副将,“荆副将,案发当晚你在哪?” “……” 荆副将也在津津有味儿听虞柏舟分析,被虞柏舟这么一问,他倒有些愣神。旋即反应过来,虞柏舟不会是怀疑他吧? 他忙道:“虞兄弟,青天可鉴,我可是好人,只杀敌人!案发当晚我一直在跟大将军商议军事呢!”   ☆、第16章 真相 虞柏舟不再接话,他之所以询问荆副将,只是想探探在场人的神情。他问的时候,众人皆是一脸惊讶,只有一人神色由紧张蜕变为轻松,还长吁了一口气。 柏舟停顿片刻,又开始分析说:“如你们所见,那些方块肉都有箭孔,士兵们是被人从背后射杀。如我猜测没错,箭上应该涂了一种能让人迅速致命的毒,能让士兵们瞬间失去反抗能力。凶手为了掩盖士兵们的死因,便割下那块肉蒸煮锅中,再将他们的伤口制造成被恶兽挠抓过的模样,嫁祸于铁爪人。” 柳都尉道:“你说嫁祸就嫁祸?证据呢?凶手吃饱了没事儿干,蒸人肉做什么?是准备给我等当夜宵吗?” 虞柏舟嘴角轻松一勾,看着柳都尉徐徐说道:“凶手将肉蒸煮在锅中的原因有二:一是想掩盖箭孔,让人误以为那只是蒸煮食物时所插的筷子孔;二是凶手是敌国细作,想以此制造新兵营混乱,扰乱军心的同时让新兵们失去斗志。凶手很聪明,一开始就想到了嫁祸这一招,想让自己置身事外。” “你是说铁爪人是清白的?那他来军营做什么?既是被冤枉,如何不为自己喊冤?白白受这么多的苦?”虞仲觉得自己儿子分析的有理,只是他不明白,既然凶手另有其人,那这铁爪人是怎么回事? 虞柏舟说道:“你们又怎么知道他没喊冤?” “从被抓住到现在,他只会乱吼乱叫。”荆副将插嘴道。 在一旁乖乖听虞柏舟说话的素素跳了出来,冲着荆副将吼道:“才不是!那是因为你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我听得懂,我都听懂了!是你们冤枉了好人!” 荆副将浓眉一挑,看着素素:“苏素,这人可是你抓住的。” 素素埋下头,心里满满都是愧疚,她嘀咕道:“我先前是不知道……那个凶手太狡诈了!抓了吱吱的儿子,不然,吱吱才不会来军营呢!” “儿子?”荆副将疑惑。 素素指着几头小白狼:“喏,这些都是吱吱的儿子!” 荆副将无言以对,拿畜生当儿子的他还是头一次见。 在素素说话的时候,虞仲一直打量着她,他愈发觉得这小伙子眼熟,他问道:“你能听懂他说的话?” 素素点头,嗯了一声:“他不会说我们中原话,他说的是大宛话,他是大宛国的人。” 虞仲没有跟大宛接触过,听不懂吱吱说的是大宛话也很正常。 等素素说完,虞柏舟又补充说:“凶手抓小白狼正是为了引铁爪人入营,凶手的意图昭然若揭。” 虞仲闻言,扭过头问道:“那几只白狼是谁抓来的?” 荆副将回道:“是柳都尉。” 虞仲回过头看着柳都尉,然柳都尉并不紧张,他质问虞柏舟道:“没错,白狼是我抓的,可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陷害这怪物?故事谁都会编,空口无凭。” 虞柏舟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他将目光落在柳都尉腰上,“证据就在你身上。” 神箭营的人擅长用箭,每人都有一把特制的箭。一个合格的弓箭手对弓箭的重量、材料有极其苛刻的要求。 一个擅长用箭的神箭手,若是换了箭,很有可能会因为不适应导致箭术失准。凶手既周密的策划了这一切,一定不会允许在最关键环节出故障。 柏舟道:“柳都尉您用箭如神,箭镞更有特制纹理,比军中其它的箭更为精致小巧。如果柳都尉心中无愧,大可以将箭拿出来,我们可以跟伤口仔细比对比对。” 他顿了顿,看着父亲又道:“开棺验尸大将军应该不会阻拦吧?” 其实虞柏舟心里也没有把握,他只是想试探一下柳都尉,兵不厌诈,如果不成就再找证据。 贼做久了难免会露出马脚,柳都尉明显打了个颤栗,握着腰间的剑朝后退了一步。人的确是他杀的,但他没想到最后还是摆在了箭镞上。 柳都尉离虞仲距离很近,他慌乱之下拔了剑,以迅雷之速将剑架在了虞仲脖子上。 剑锋逼喉,虞仲到底是个久经沙场的老狐狸,眼中毫无惧色,心中反而还有点洋洋自喜。他儿子真是能干啊!三言两语就把凶手给逼出来了。 柳都尉的行为已经坐实了他的杀人罪名,然而他现在又加了一条罪名:挟持主将,以下犯上。 也就在这个时候,素素小腹一阵抽痛,她蹲下身捂着小腹紧咬着嘴唇,喊起疼来。就这样,素素还不忘对付凶手,给自己和吱吱、小白狼们出气,她抓了一把石子,手腕发劲儿,猛地朝着柳都尉掷去。 石头打在柳都尉手肘处,打的柳都尉半条手臂一麻,五指无力松开,手中的剑哐当落地。 就素素这个举动,虞仲跟荆副将再一次对她刮目相看:这小子,装肚子疼丢暗器也太机灵了吧? 柳都尉被拿下的时候明显有些不服气,理直气壮的叽里咕噜说了一通话,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虞柏舟解释说:“他说的是大宛语,意思是‘誓死效忠’大宛。” 听他这么一解释,虞柏舟的形象在虞仲心中又高大了一层,他赞许的看了眼儿子,扭过头跟荆副将对视一眼,一脸骄傲:瞧,他儿子还会大宛语呢!真是厉害啊!这叫什么,这叫虎父无犬子! 荆副将可是读懂了大将军的眼神儿。 他抬手扶额:呵呵,又来了……这大将军真是一天不在他面前卖弄儿子,就浑身不痛快啊! 然而素素的肚子疼不是装的,她是真的疼,小腹是撕裂般的疼。虞柏舟察觉到不对,忙扶她起来,低声问她:“素素,哪里不舒服?” 他扶着素素起来的时候,看见素素身后臀位置有一大片血渍,加上她脸色惨白,浑身无力,吓得虞柏舟抱着她撕心裂肺大嚎,“军医!军医!” 虞仲正在给底下的人交代柳都尉的事情,听见儿子的嚎叫声,他忍不住回头看了眼,他见儿子抱着那个白嫩嫩的小兄弟,那姿势…… 他的脸一黑,整个人都不舒服了。   ☆、第17章 月事 虞柏舟那么一叫,正给吱吱上药的老军医吓得手一抖,又把吱吱伤口戳流了血。老军医抱歉的看着吱吱,心道“罪过罪过”,他可真害怕吱吱拿铁爪挠死他。 老军医忙替吱吱包扎好,拿着药包跑过来给素素把脉。他将指腹搭在素素的手腕上,蹙眉询问了一下素素的症状,行医多年的他顿时慌了神。 他在军中行医多年,素素这种情况他还是头一次见。素素这脉怎么探,怎么都像女子初来葵水时的病痛之症。老军医迟疑的看了眼素素,见素素骨腕纤细,双颊虽被烈日晒褪了一层皮,但喉口以下的肌肤却是白腻细嫩,细长峨眉,五官又生的小巧,怎么瞧都像是个丫头。 老军医又探了探素素的脉,确定自己没断错,他蹙眉看着虞柏舟,又撇过头看了眼大将军,低声对柏舟说:“她这情况是因饮食休息不当所致,无甚大碍,你将她背去我营帐,我给她扎几针,开几副药吃了就没事了。” 虞柏舟嗯了一声,将素素打横抱了起来;他横抱素素的动作被虞大将军跟荆副将看在眼中,让二人都有种说不出的微妙感。 哪里有男人打横抱着男人的,这姿势,未免也忒奇怪了点。 素素被柏舟抱在怀里,她扯了扯虞柏舟的衣襟,问他:“吱吱跟小白狼们怎么办?” 她的声音细软,听得虞仲跟荆副将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虞仲打了个哆嗦,镇定思绪道:“他既不是凶手,又是我们不对在先,自然得先给他治伤,他擅闯军营的事情,我就不追究了。” 虞仲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素素,他见素素跟女娃娃一般缩在儿子怀里,一颗心急躁的想将素素给一把拽下来;甚至突发奇想,想自己跳到儿子怀里去…… 不过想归想,素素到底是立了军功,救了他一命,况且人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儿,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只当素素是个被家里娇惯坏的小公子。 虞仲让荆副将负责安顿吱吱跟几只小白狼,又允了素素提前旬休三日,且吩咐人给素素供三日伙食。 待事情安排妥当,虞柏舟就抱着素素跟着老军医去了营帐。 进了老军医的营帐后,他将素素放在老军医的军塌上,素素仍疼得直不起腰。这会素素蜷缩在榻上,恨不得一头撞死。她感觉腹部被针扎似得,疼得大汗漓淋,在军塌上翻来覆去的滚。 疼痛难忍之余,她抓住柏舟的袖子,虚弱道:“柏舟……我是不是快死了?我是不是中毒了?” 虞柏舟见她疼得厉害,心里也跟着滴血,他抓住素素白嫩的小手,安慰她:“军医说你没事,你就没事,别多想。”他撇过头看了眼老军医,只见老军医鬼鬼祟祟的打量了一番营帐外。 老军医见营帐外无人,这才吸了口气,小心翼翼放下营帐的遮幔,取了针走到塌前。他在素素的三阴交、足三里等穴位扎了几针。 让素素意外的是,被老军医这么一扎,她的腹疼感立马止住了。 素素在感叹老军医针法如神的同时,还不忘问:“大爷,我是不是中毒了?” “……”老军医收针的时候手上微顿,轻咳了一声,还是头一次有人叫他“大爷”。他将金针收好,目光在柏舟跟素素两人身上流连片刻,说道:“女子从军在大齐可是史无前例,你们胆子倒也大。” 老军医这么一开口,柏舟毫不犹豫给老军医跪下,他的意图已经相当明显。 柏舟只静默的跪着,并未开口说话,老军医坐在凳子上摆摆手道:“行了,起来吧。我若是想拆穿你们,还等现在么?” 他捋着自己鼻下的两撇胡子,看了眼素素说道:“你这女娃身手倒是不赖,留在军中前途无量。小姑娘无甚大碍,就是来葵水了。” “葵水?”素素顿了一下,“葵水是什么?” 虞柏舟也一脸茫然的看着老军医,恭敬道:“求前辈赐教。” 老军医被两人的无知给噎的说不出话,他也不知如何解释。他转身去箱子里找了本医术,抚去上面儿的灰尘,递给虞柏舟:“这本书有关于葵水的解释,你拿去好好看看。” 虞柏舟一本正经的接过医术,翻开第一页便红了脸。偏偏素素也将脑袋凑过来跟他一起看,素素看着上面文绉绉的语句,登时没了兴趣。 她想:柏舟懂就好了,她不需要懂太多。 就这样,柏舟花费了近一个时辰,在老军医的营帐里看完了那本医术。看完后,他自然而然担任起了素素娘的工作,给素素解释了一遍什么是葵水。 虞柏舟一讲完,整张脸红透了。 素素倒是不拘小节,扯着他的胳膊说:“这有什么?反正我以后也是要嫁你的,这些事情你不是迟早要知道吗?” 老军医坐在膏油烛下缝缝补补,他覷了眼这对儿小年轻,竟有些哭笑不得。 之后柏舟又问老军医要了一些布,在老军医的指点下缝成一个长条,也就是俗称的“月经带”。缝制成长条后,柏舟又去伙头营找了些草木灰塞进去,再一次缝好。他做好这一切,红着脸对着素素比划了一下,示意素素去茅房穿上这东西。 素素不笨,大抵明白了柏舟的意思,她拿着装满草木灰的月经带缓慢朝茅厕走去。由于身下膈了一层东西,素素觉得浑身不自在,走路时总觉的那东西要掉出来,一点儿也不敢大着步子走。 等她回去的时候,柏舟已经为她准备好了干净的衣服。 虞柏舟等素素换下脏衣服,将她的脏衣服一一收进木盆。因素素来了月事,不宜沾冷水,这清洗脏衣服的重担就落在了他的肩上。 虞柏舟在营帐外洗完衣服已是丑时,洗完衣服他是出了一身的汗,他累的坐在地上抬头望着头顶璀璨的星河发愣。 他此刻想的不是自己今后照顾素素会有多苦,而是想素素每月都有一次,军中伙食不好,训练强度又大,他该如何让素素吃得好一点? 想到这里,他竟有了将素素送回丞相府的念头。她在丞相府吃得好,喝的好,跟他在这里却要挨受这种苦。 虞柏舟低头将素素的衣服拧干,倒掉盆中的水,叹了声气。 只有变强,才能让素素吃的更好。 只有军衔得到提升,他跟素素的月俸、伙食才会得到改善。放眼全军营,伙食跟月俸最好的是神箭营。   ☆、第18章 肉羹 新兵营训练结束后会编排新兵入各营,若他能带着素素进神箭营,自然是好的,至少那里伙食不差。 素素在老军医的营帐里睡了一宿,柏舟跟老军医则在一旁木方桌上趴了一宿。 翌日清早,老军医又给素素扎了几针,缓解了她的痛经之症。老军医姓程,军营里的人都喊他程老头。 程老头让柏舟熬了些红糖水给素素。 素素捧着热腾腾的红糖水,粉嫩的小嘴对着碗口吹了吹,她抬头问程老头,“神医,我每月都会这般痛苦么?” 程老头摇头说:“不定,若是身子养得好,便不会疼。” 她埋下头,继续吹烫嘴的红糖水,嘀咕道:“我每日只吃一个馒头,身体哪里能养得好嘛。” 程老头看着低头嘤咛的素素,丫头小小一团,说话的姿态跟只柔弱的猫儿一般;他见素素也不过十四、五岁,还是个女娃,顿时想到了自己的孙女儿。 他道:“你这女娃娃在军中洗澡、换衣也不方便,日后你就来我这里,我跟柏舟就在外头给你守着。隔三差五的,你还可以来老头子我这里吃顿饭。老头子这里别的没有,肉羹还是有的。” 老军医两鬓斑白,清瘦矍铄,素素哪里好意思跟他要吃的呀?不过洗澡换衣倒是可以,她也方便了许多。 素素喝完红糖水觉着好受多了,柏舟便搀扶着她回了军帐。回到军帐后,新兵营已经没什么人,都去了校场集合。 虞柏舟将素素扶上军塌,便匆匆赶去了校场。是以新兵营里除了素素之外,都在校场训练,只有她躺在军塌上捂着肚子翻来覆去。 秦都尉那边荆副将已经派人打了招呼,允了素素提前旬休三日。 素素抱着枕头打了会盹,一直昏昏沉沉睡到黄昏才被训练归来的大嗓门庄牛吵醒。 新兵们一天的训练结束,个个儿热汗淋漓,身上味儿也大。庄牛脱了衣服光着膀子冲进军帐,拿了木盆打了满满一盆水。他正准备脱了裤子站在军帐外冲凉,他腰带都还没解开,就被虞柏舟给踹了一脚。 虞柏舟怒斥他:“衣衫不整,像什么样子?去河边洗!” 被虞柏舟那么一踹,庄牛委屈的紧上裤腰带,披着衣服端着盆儿往河边走。一旁正准备脱衣服的李大狗见柏舟动怒,讪讪一笑,端着盆飞快的跟着庄牛跑了。 庄牛跟李大狗发现,虞柏舟越来越有脾气了。文文弱弱的虞柏舟好像不见了…… 苏周倒是比他两都斯文,他心里头也想着素素,给素素留了半只馒头。他将馒头递给虞柏舟,覷了眼军塌上被布帘遮住的素素,关心的问柏舟:“苏兄如何了?” 虞柏舟接过他手中的馒头,点点头道:“没什么大碍,就是受了点箭伤。” 中午训练时大家围在一起休息,也都听说了昨夜素素跟柏舟昨夜的英勇事迹,知道素素“受伤”的事。 虞柏舟手里还端着一碗在荆副将那里要的肉羹,他刚掀开布幔走进去,嗅觉灵敏的素素闻到肉羹的香味便腾地坐起来,跳下军塌小心翼翼来到柏舟跟前,毫不客气的捧过那碗肉羹大口大口喝起来。 肉羹里的肉馅儿足,还有晒干的竹笋丝儿,肉馅儿软糯入口即化,竹笋香脆有韧劲儿,碎肉跟竹笋干的交汇,在她嘴里先后迸发出回味无穷的味道。 素素端起碗大口大口的吃,恨不得连舌根子的一起嚼碎吞入腹中。她吃完肉羹,又啃了三只馒头,才勉强饱了。 相对于她从前一顿一桶饭,她的食量倒是收敛了不少。 俄顷,去河边洗完澡的庄牛跟李大狗掀开帐子走了进来。两人穿戴的整整齐齐,他们生怕虞柏舟因为“衣衫不整”再一次揍他们。 庄牛一手端着木盆,一手端着只陶瓷碗,里处盛着半碗白花花的羊奶。 他看见素素忙将手中木盆放下,端着羊奶走过去坐在素素对面的长条板凳上,他关切的问素素:“苏兄弟,你咋样了?是俺昨天不好,俺不该那样说你!要是俺不说你,你也不会跑出去,也就不会受伤。” 庄牛将手里的半碗羊奶“噔”一声放在桌上,小心翼翼推至她跟前,“苏兄弟,这是俺去给你要的牛奶,俺今天在校场表现好,秦都尉给了俺六个馒头,俺都舍不得吃,全给你换了奶。” “苏兄弟,你别生气了啊,俺知道你是要当将军的人,俺可不敢得罪你!”说完,庄牛抓着后脑勺一阵憨笑。 素素听了庄牛的话,鼻子发酸,她说:“庄大哥,昨晚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我也不应该吼你。以后咱们互相包容,不要吵架,你说好不好?” 庄牛见素素松口,忙点头应道:“好嘞!苏兄弟,咱们以后是好兄弟,兄弟之间不吵架。” “庄大哥,我们拉钩!”素素伸出手指,做出一个拉钩的动作。 庄牛愣了一下才伸出手指,他粗粝的手指都还没跟素素勾上,就被虞柏舟一巴掌拍开。虞柏舟不能容忍素素跟其它男人有肢体接触,哪怕是拉钩也不行。 吃过夕食,素素将那半碗羊奶倒入木盆中,将自己的手帕在羊奶中浸湿后,展开敷在了脸上,还不时的用手拍一拍,躺在塌上美美的享受羊奶的滋润。 一旁压腿的庄牛见素素用羊奶敷脸,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又糙又黑的脸,问素素:“苏兄弟,这样真的可以变白么?” 素素隔着一层手帕嗯了一声,面部不敢有太大的动作,生怕手帕从脸上掉下来。 庄牛觑了眼素素的木盆,见羊奶还剩的多,便问素素:“苏兄弟,你盆里还剩下些,让俺也敷一敷咋样?” “随你啦。”素素躺在床上淡淡道。 得到素素的许可,庄牛将洗脸巾放入羊奶里浸湿,学着素素一样,躺在床上,靠在被褥上享受羊奶的滋润。 李大狗跟苏周也有点心动,纷纷拿了帕子浸羊奶,给自己敷脸。 素素见大家跟她一起敷羊奶,一双白嫩嫩的小手在脸上拍的“啪啪”响,小心翼翼的张嘴,“我娘说了,敷脸的时候要拍一拍。” 三人齐齐“哦”了一声,对着自己的脸就是一阵大力的“啪啪啪”。 虞柏舟端着红糖水一回到军帐,就看见泡脚小分队呼自己巴掌,那画面……太美,太彪悍。   ☆、第19章 美容 虞柏舟端着一碗红糖水杵在军帐口,他看见眼前“彪悍”的景象呆得半晌说不出话。他端着红糖水走到素素军塌前,掀开素素塌前的帘子,将红糖水给她递了进去。 素素并没有马上去接,而是从榻上利落的跳下来,将手帕从脸上抹了下来,在装着清水的木盆了洗了一把脸,顿觉皮肤滑嫩了不少。她从虞柏舟手中接过红糖水,边喝边转身看泡脚小分队,看见他们仍在大力的拍脸,有片刻茫然。 素素扭过头问柏舟:“他们为什么要打自己啊?” 虞柏舟掏出手帕替素素擦了擦嘴角,顿了一下才说:“跟你学的。” “噗——”素素一口红糖水喷了出去,坐在一边的长凳上笑得再直不起腰。 第二天一早,泡脚小分队面面相觑,发现对方的脸……肿了。 素素安慰他们:“没关系,我娘说肌肤长期被太阳暴晒,多少会产生点毒素。我娘还说了,大力拍脸可以排毒,肌肤下的毒素排得越多,脸就越肿。你们脸肿,说明正在排毒,不碍事的。” 站在一旁的虞柏舟心虚的轻咳了一声,素素说起胡话来,可真是一本正经的。说的就跟真的似得。 三人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原来脸上还有这讲究? 怪不得柏舟兄弟跟苏素兄弟长得这么俊呢,原来是经常拍脸吗? 李大狗摸了摸自己肿痛的脸,感叹道:“苏兄弟,那我们的脸啥时候才能变得跟你和柏舟兄弟一样好看啊?” 素素故作正经,兰花指一翘,语调里饱含诗意:“待到冬雪纷飞时……” 庄牛捧着自己一张又黑又大的脸说:“快了快了,马上就入冬了。” 苏周也摸了摸自己一张黑黢黢的脸,明显也是有心事的。他天生长得就黑,但好在五官生得好,若是再白一点儿,一定不会比虞柏舟差。这么一想,苏周也跟着期待起来,他说:“那咱们以后好好训练,争取每天多拿几个馒头,去跟其它营的人换羊奶!” 李大狗跟庄牛也点头说:“成!为了白!少吃口!” 素素也是一脸雀跃,这下好了,没有人嫌弃她敷脸了!虞柏舟看着雀跃的四个人,顿时没了言语,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说道:“我倒是希望我这脸再黑一点,可怎么晒都还是这么白……哎……” 雀跃的四人听了虞柏舟的话,纷纷沉了脸,一脸不痛快的瞪着他。 素素瞪着柏舟,阴森森道:“柏舟你是来刺激我们的吧?” 庄牛跟着哼了一声:“柏舟兄弟,你再刺激我们,我们就揍你!” 李大狗也抬了抬拳头,愤愤道:“再炫耀,打你哦……” 性子一向内敛胆怯的苏周也跟着弱弱道:“对……打……打你哦!” 虞柏舟也就那么随口一感叹,哪里知道招来了众愤。他不知道的是,世间有三种人最让人妒恨,一是怎么吃都不胖的人,二是怎么晒都不黑的人,三是长得好看还会读书的人。 不巧,虞柏舟就占了两个。惹得他们很是嫉妒。 时间一到,虞柏舟就跟泡脚小分队去集合了。虽然军帐里有十个人,但他们跟其余五个人不怎么合得来,也不怎么说话。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素素他们五人相互都聊得来,性子也都直爽,自然就凑成了一堆。 素素他们五人在校场上的表现总是最突出的,是以大家都私下传他们是新兵营五壮士。 素素一点也不喜欢“壮士”这个称号,她更喜欢人家喊她“女侠”。她小时候常听几位师傅说她娘年轻时的事迹,她娘是金刀女捕快,做了许多侠义之士,在江湖上的地位不容小觑。 她娘常说,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做个驰骋沙场的女将军,可惜最后只能做个女捕快。 想起她娘,素素就想家了。 柏舟他们都去了校场训练,只有她一人在军帐里发呆。她觉着无聊,就在新兵营各处走了走,最后干脆纵身跳上帐篷顶,坐在帐篷上,手撑下巴看着校场训练的方向发呆。 她想家了,也不知道她留书出走后,爹好不好,娘好不好,肥肥好不好。 梓郸城离东坡大营有半天的路程,她想回去看看,可又怕回去后就再也出不来了。想想还是算了,等她当了大名鼎鼎的女将军再回去,等那时候,她爹就不敢打她了,她娘也会很高兴。 素素坐在帐篷顶上,看了看四周,发现离她不远处的帐篷上,还坐着一个人。 看那人的大体轮廓,像是吱吱。 素素见四周无人,便轻快的飞了过去,很快轻飘飘的落在了吱吱身旁。素素小心翼翼的在他旁侧坐下,生怕脚下一个不稳摔下去。吱吱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头发也被打理的干干净净,脸上的黑色也随之不见,露出一张白净的小脸。 他的眼睛漆黑明亮如宝珠,同柏舟温和的目光不同,冷如冬季的冰潭水,寒得让人难以直视。挺俊俏的一个小哥哥,怎么就成了这幅样子?素素看着他手腕下被截掉的双手,又看了眼他那双冰冷的铁爪,说不出的心疼。 手被砍掉的时候,一定很疼吧? 素素蹲下身,用大宛话问他:“吱吱,你的手到底是怎么了?”吱吱是素素给他取的名字,那天晚上素素夜闯北营,听他说了很多话,但是他就是不告诉素素名字。素素便给他取了一个新名字“吱吱”。 若是换了其它人,肯定不会相信吱吱说的话。但素素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吱吱说的话是真的。事实证明,她的感觉没有错,吱吱不是坏人。 吱吱撇过头看了她一眼,一阵沉默,没有回答。 素素捧着脸看着,指着他的光秃秃的手腕,问他:“你这里……当时,是不是很疼啊?” 吱吱的身子颤了一下,仍旧没有回答。 疼吗?他都已经不记得了。 他望着校场新兵训练的方向,新兵们训练时发出壮威的呼喝声,听见那热血沸腾的声音,他的眼皮儿微微一动。 战场,他之所向。 素素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盯着校场看,难道他也想当兵吗? 就在素素疑惑的时候,吱吱用大宛语喃喃说道:“我也是个将军。” 素素听见他的话不免有些震惊,脚下一滑就从帐篷顶上滑了下去,要不是吱吱眼疾手快跳下去,将素素接住,她指不定就摔折了一条胳膊。吱吱抱着素素在空中转了一圈儿才落地,素素头一次被柏舟以外的男人抱着,落地之后她就不好意思的跳开了。 素素一张脸烧的绯红,她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件对不起虞柏舟的事儿,捂着脸飞快的跑了。   ☆、第20章 考核 她跑开后发现身后跟了条小尾巴,回身一看,原来是那四头小狼,其中一只小狼的腿上还裹着她的手巾。 素素看见四只毛团团,蹲下身对着它们招手,“乖乖们,过来……” 让她没想到的是,四头小狼真的就迈开小短腿朝它过来了。为首的那只小狼一个劲儿的往她怀里蹭,它绒白的毛在素素下巴上扫来扫去,让她一阵发痒,连心都跟着化了。 素素摸着它的脑袋,喃喃道:“小不点你动作小着点儿,伤还没好呢。” 被称之为小不点的白狼伸出舌头在她手背上舔了舔,毛茸茸的脑袋搁在素素的肩膀上,“嗷嗷”叫了几声,乖巧可人。 素素都快被这只小萌物萌化了,说好的霸道无情冷血的狼呢?怎么这么乖啊…… 本来素素还想找个机会跟吱吱谈一谈,也想问问他是个什么将军,问问他怎么会变成这样。素素满肚子的疑惑都还没来得及解开,当天傍晚,她便听荆副将说吱吱带着小白狼们走了。 素素心里头好失落,她还有好多问题没问呢! 不过好在吱吱有良心,给她留了一张字条,翻译成中原话就是“不久之后会再见的”。素素觉得吱吱没礼貌,至少也要跟她和柏舟告个别,吃顿散伙饭再走嘛…… 素素葵水干净后,又开始参加训练。素素跟泡脚小分队为了多攒一点馒头,体能训练总能拔头筹,他们五人在新兵营占尽风头。 不过泡脚小分队们很快发现,虞柏舟越来越“自私”了,总想要“霸占”素素!除了他以外,谁都不能碰素素,那感觉就像护自己女人似得。 每次庄牛都要发牢骚:“俺护媳妇儿的时候都没你这样霸道呢,苏兄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你凭啥不能让我们跟他一起泡脚啊?凭啥不让我们碰他啊?” 这也就算了,他们在军帐里,虞柏舟还不让他们脱衣服!李大狗也觉得虞柏舟管太宽,有时瞧着他那张怎么都晒不黑的脸,甚至怀疑他是个女的。 庄牛跟李大狗为了证明柏舟是女人,特意跟他一起去“嘘嘘”。 虞柏舟解裤腰带,庄牛跟李大狗就死死的盯着他;等他把东西掏出来,庄牛跟李大狗一阵失落,嘴里还发出惊讶一声“嚎”。 “……”虞柏舟反应过来的时候,迅速系上腰带,双眸血红,骂詈道:“有病没病!给老子滚!” 不等虞柏舟拿脚来踹,庄牛跟李大狗提上裤子飞快的跑了。他们发现,虞柏舟的性子真是越来越烈了,从前的书生小文弱哪里去了! 每天傍晚训练一完,便由庄牛拿着馒头去跟其它营的人换奶,运气好的时候可以换整整一大碗。 敷脸余下的牛奶,他们还可以拿来擦身子。 他们就这样坚持了半月有余,发现皮肤不仅变白了,还嫩了不少。庄牛激动的捧着脸,逮着人就问:“你看俺是不是俊了?” 被庄牛庄主抓住询问的人,都昧着良心说他俊了。 李大狗完全陷入了疯狂自恋状态,成天捧着脸嘀咕:“翠翠一定会嫁我!我现在怎么说也是全村儿最白的人了。”每当他自恋的捧着脸感叹时,大伙儿都纷纷闪避,尽量装作不认识这个“疯病患者”。 相比之下苏周就要矜持低调的多,他偶尔会去胆怯的问问虞柏舟,“柏舟兄弟,我的脸有没有白一点?” 彼时虞柏舟正在给素素吹一碗滚烫的肉羹,他眼皮儿抬也没抬一下,就说:“还好,比我黑一点。” “……”苏周那颗脆弱的心受到了伤害。 柏舟兄弟咋那么讨厌呢! 新兵营的训练一直持续到坤月,素素圆润的脸蛋儿尖了不少,身材也苗条了许多。原本素素跟柏舟差不多高,但经过近两个月的训练,柏舟竟比素素高了整整半颗脑袋。 不仅是柏舟长高了,就连跟柏舟同龄的苏周也长高了不少。素素变成了他们军帐最矮的人,她以前跟他们平视,现在却是是仰视,心里的落差感可想而知。 素素忧郁的好几天都没什么胃口,她总觉柏舟跟苏周是偷吃了什么好吃的,个子才能长得那么快。 虞柏舟不仅是个子长高了,原本文弱的身子健壮了不少,体能上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以前两只手才能抱起素素,现在一只手没问题了。 新兵营训练结束后会有一个分营选拔,根据士兵们的体格好坏分配去各营。近几年分营选拔制度被虞大将军改善了许多。 月初时,虞仲吩咐人在新兵营的公告栏贴上告示,上面详细的写着进入各营的要求,以及士兵们的月俸。 月俸是根据士兵们的优等来算,而士兵们的优等则以身高来算。 譬如七尺1八寸以上者,分为一等兵,月俸一千文;七尺三寸到七尺七寸为二等兵,月俸七百文;六尺八寸到七尺二寸者为三等兵,月俸四百文;五尺八寸到六尺七寸者为四等兵,月俸两百文。 身高五尺八寸以下的,没有月俸。 素素的身高为三等兵,拿四百文月俸;庄牛被划分为一等兵,拿一千文月俸;虞柏舟、李大狗跟苏周,勉强挤进二等兵行列,拿七百文月俸。 本来素素比他们矮心里就不平衡,这会倒好,被嫌弃了,就她一个是三等兵!素素气呼呼的,如果她以后当了大将军,一定不要这样划分士兵等级,得多打击矮个子的自尊心啊。 不过她现在年龄小,身高还有增值空间。 神箭营的选拔要求公告上也写得清清楚楚。参加神箭营选拔,不仅对臂力有要求,还对骑术有严格的要求。考核的内容分别为射长垛、步射、骑射,除此之外还有弩射。 射长垛即是从远距离射箭耙,主要比试膂力,看谁射的远,落箭处由远及近分为内院、次院、外院三院,落入内院者为上等。步弩射兼有比试技艺和膂力两项目标,以中靶多少看较技艺,以弓/弩强度比力气。 射箭靶对虞柏舟来说没什么大问题,从前素素经常带着他去狩猎,随不能百发百中,射到内院他还是没问题的。但是他对弩就不太了解了,他几乎没有碰过这款兵器。 公告上写得很清楚:伏远弩三百步,四发两中为合格。用撆张弩,两百三十步,四发两中为合格。用角弓/弩,两百步,四发三中才合格。如果用单□□,一百六十步,四发两中为合格。 神箭营的选拔要求让许多新兵趋之如骛,素素摸着下巴对虞柏舟说:“柏舟,你射箭向来比较出色,不如我们报神箭营吧。” 素素口中的出色,就是虞柏舟曾经拿箭射中了一只在树上撞晕的兔子…… 柏舟看着公告上的要求,觉得有些难度。他拉着素素沉默的走开了,等走到无人的地方,他问素素:“用弩的话,你有没有把握全中?” 素素眼珠子一转,咧嘴笑道:“我不仅有办法让我全中,也有办法让你全中!”   ☆、第21章 找茬 素素踮起脚,搂着虞柏舟的肩膀,贴着他耳朵小声说:“我装成你,不就能让你过考核了吗?” 虞柏舟撇过头看着一脸嬉皮的素素,正经道:“这可比皇宫表演更为严格,触犯军令,轻则杖责一百,重则将失去考核的资格。” 他顿了顿,说道:“离考核还有几日,这几日你教我用弩。” 素素抱着他的胳膊,心疼道:“不嘛,练弩很伤胳膊的,而且只有四天时间,哪里够?” 虞柏舟低头看着素素,抓着她的肩膀严肃道:“素素,我是男人。三天时间,足矣。” 他言语铿锵,跟把锤头似得敲击在素素心口。素素揉着小心脏,缩了缩脖子,怯生生看着他:“柏舟,你变了……” 柏舟抓着素素的手松开,眉见掠过一丝复杂神色,他语气柔了些,说道:“素素,我只是想让你在军中过更好的生活。” 听他这么说,素素心里又开心了不少,她捏了捏柏舟的脸,“柏舟,我们以后当大将军!你吃肉我也吃肉,我们两人可以睡一个大帐篷,不用跟他们一起挤一个军帐!柏舟,你说好不好?我当女将军,你当男将军,你说好不好?” 虞柏舟伸手刮了刮她粉嫩的小鼻子,润声道:“好,听你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素素高兴地在原地蹦了蹦,“那好,我教你射弩!我偷偷告诉你,我射箭跟射弩都是我娘教我的!我爹都不知道呢!我爹一直以为我娘只会用刀,嘿嘿。”素素笑的时候脸颊有两个浅浅的小酒窝,她笑容璀璨的模样让虞柏舟心里像是被掏空了一块。 大齐女子一十四岁便可订婚,十五及笄之后便可嫁做人妇。过了葭月素素便十五了,可惜,他在军营里不能娶素素。 虞柏舟替她撩开凌乱的耳发,温声说:“我们先去报名,五日后参加考核。” 素素点头,嗯了一声,跟着他往神箭营走。他们到的时候,庄牛、李大狗跟苏周也在排队报名,原本虞柏舟以为神箭营考核如此严格,报名的人应该不会太多,可他们过去时队伍已经排成了一条长龙。 大约有六十几人。 庄牛看见队尾的素素跟柏舟,忙招手让他们过来。为了节约时间,柏舟便带着素素上前插队。 李大狗看着他们,扭头对庄牛说:“看吧,我就说咱们素爷跟柏舟要来吧。” “素爷?”素素头一次被人这么叫,她觉得这称号还挺威风,“大狗,我喜欢这个称呼!” 庄牛也说:“俺刚才还在跟大狗说呢,若咱们一起进了神箭营,就让柏舟当老大,你当老二!俺们都叫你素爷,叫柏舟老大!你们觉得,怎么样?” 素素听了直点头,“好啊好啊,我喜欢素爷!” 柏舟觉得不妥,“庄兄,我们五人之中,您最大,我们都应该尊称您为大哥。” 李大狗摆摆手道:“大哥是大哥,老大是老大,你读书多,素爷又只听你的,我们不叫你老大,叫谁老大啊?” 素素在他们五人之中,力气最大,训练时也是跑得最快的一个,在泡脚小分队眼里素素很厉害。而虞柏舟识字多,六韬五略张口就来,在他们这些大老粗当中,最崇拜柏舟这样的人。 况且柏舟是什长,在他们军帐颇具威信,他们让柏舟当老大也是情理之中的。 神箭营的军官听见他们说话,嘁了一声:“还未入神箭营便拉帮结派,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兔崽子。” 说话的军官唤名苗柒,曾跟着柳都尉做事,柳都尉于他有知遇之恩,他一直认为柳都尉是清白的,吱吱才是残忍杀害士兵、蒸煮人肉的真正凶手。他一直认为,若不是因为素素跟柏舟,柳都尉不会落得那般凄惨下场。 苗柒每每想到柳都尉被腰斩的惨景,便将素素那张脸记得愈发清晰。柳都尉处决那日,苗柒亲眼看着他的身体被刽子手切成两半,他的下肢被刽子手分离,上半身却还痛苦的扭动着,喉咙里发出的凄厉之声,苗柒永远都不会忘记。 被腰斩的柳都尉,就如被切成两段的蚯蚓,惨不忍睹。 苗柒握着腰间的宝剑,朝他们走过来,他身高八尺有余,方脸扁鼻,剑眉小眼,一张脸还黑黝黝的,长得挺磕碜,素素都不屑抬头看他的。 偏他还死死盯着素素,声音冰冷,“你,抬头。” 素素傲娇劲儿上来了,就是不抬头。 “抬头!”苗柒震肺一吼。 泡脚小分队见情况不对,忙上前一步,齐刷刷挡在素素面前,纷纷挺胸抬头,目光炯炯看着苗柒。庄牛对着苗柒讪笑道:“长官,俺看你,他长得丑,不敢看您。” 苗柒冷冷扫了一眼他们,二话不说转过身去。 他们见苗柒转身,纷纷松了口气。然而就在他们松气的同时,苗柒猛地转身,一个侧踢踢在了庄牛的左脸, 这是庄牛入军营第一次挨打,疼得他捂着脸叫娘,身子受力跌倒。 苏周跟李大狗还没来得及躲,苗柒又是一脚,将二人也踢倒在地。 虞柏舟见状,下意识挡在素素面前,将她护住。 见眼前的军官出脚狠戾,素素一下就想起了他是谁。素素拽着虞柏舟的袖子,指着苗柒说:“柏舟,就是他,他就是当夜在北营拿剑戳伤小白狼的人!” 如不是苗柒当时给了小白狼那一剑,素素也不会闯进北营给小白狼包扎,也不会有机会听吱吱说话。 素素此时的愤怒不言而喻,她急得大吼,“你怎么打人呢!军中禁止斗殴你不知道吗!” 苗柒握着腰间的刀,朝素素逼近,嘴角一勾笑道:“我有斗殴吗?” 素素被虞柏舟挡在身后,她仍旧一蹦一跳的吼道:“有!你打人了!” 苗柒哈哈一笑,问周边的人,“你们可有看见我打人?”他的声音铿锵洪亮,极有气势。 让素素没想到的是,正排队报名的新兵以及神箭营驻守的老兵,都齐刷刷道:“没有!”他们就跟一早商量了好似得,睁眼说瞎话。 其中看热闹的一名神箭营老兵讥笑道:“这三人想进神箭营想疯了,都给我们苗爷磕上头了!” 围观的人一阵哄笑。 苏周受到侮辱,咬牙切齿想从地上站起来;然而苗柒一脚踩住他的肩膀,将他又给压了下去。苗柒踩着苏周的肩膀,看着素素:“你的兄弟还挺讲义气,难道你就看着他们这样,而无动于衷?” 素素气得说不出话,若不是柏舟一直拽着她的手腕,她一定冲上去打肿他的脸! 柏舟蹙眉看着苗柒,淡淡问他:“你想怎么样?” 苗柒收了笑,看着素素道:“让这个小白脸,跪下,给我磕两个头。高兴了,这件事我也就这么算了。” 素素从没受过这么大委屈,她看着被苗柒踩在脚下的苏周,都快憋屈死了,偏偏柏舟还拉着她,不让她上去揍眼前这个小贱人。 苗柒看了眼虞柏舟,“你跪下给我磕头也成。你们两谁磕,需要商量一下吗?” 虞柏舟的双眸逐渐变得阴沉,语气也异常冰冷:“要我跪,可以。” 苏周紧张的一身汗,抬头看着柏舟,“柏舟兄弟!别跪!”他这话刚说完,就被苗柒狠狠踩了一脚,下巴都磕进了泥沙里。 庄牛跟李大狗面面相觑,都恨不得扑过去,将眼前这位耀武扬威的军官给暴揍一顿。 素素一听虞柏舟要跪,吓得小脸白刷刷的。她的柏舟,啥时候这么没骨气了? 只听虞柏舟又道:“我只是怕你,受不起。” 听了柏舟这话,神箭营那群士兵又是一阵哄笑,苗柒看了一眼虞柏舟,“你不过是个新兵,我有什么受不起的?” 虞柏舟将素素一把拽上前,素素猝不及防就被他推了出去。 他指着素素道:“你敢不敢跟我打个赌?” 柏舟前后反差太大,他刚才还死命护着素素,这会就把素素随随便便就给推了出去……围观的人都以为他是被吓傻了。 “你跟她公平比试拳脚,若你能赢了她,我便对你磕一百个响头。” 苗柒扫了一眼身材矮小的素素,语气轻佻,“就她?” 素素挺直胸脯,眼神里满是挑衅:“就我!” 苗柒不屑一笑,一脚将苏周踹开,“老子跟你比!”   ☆、第22章 揍晕 苏周被苗柒一脚踹开,整张脸都磕在了泥沙里,脸上几处擦伤,火辣辣的疼。庄牛跟李大狗将他扶起来,一个帮他拍去衣服上的尘土,一个帮他拿手帕擦脸。 庄牛啧啧道:“阿周,你这张脸算是毁了,以后娶不到媳妇儿咋办啊?” 闻言,苏周吓得浑身哆嗦,他跟着素素敷了那么久的奶,好容易才变白点,就被苗柒打毁了容,他心里的怨气可想而知。他一放往日矜持,对着素素吼,“素爷!打他的脸!” 众人纷纷让开,不约而同的围成一个圈儿。素素跟苗柒在圈中你觑我,我觑你,苗柒一个劲儿的摆姿势,一会儿手呈蛇状,一会儿摆成大鸟展翅的模样。 素素有点不耐烦,抱着胳膊看着他,“你真像只大鸟人!” 被素素这么一损,苗柒顿觉受了侮辱,腾得弹跳而起,踢起一阵沙石。他本想借着沙土迷惑素素的视线,好将她一举拿下,不想黄沙弥漫过后,原处已经没了素素的身影。 苗柒心里一咯噔,那小子怎的就凭空消失了? 正在他疑惑之时,陡觉双肩一沉。方才素素趁他不备,腾空一翻,踩在了他双肩上。素素跟个小孩似得,踩在苗柒肩头雀跃道:“骑大鸟喽,柏舟你看!我在骑大鸟。” 围观的士兵脸色沉重起来,方才素素腾空一翻的动作,凌厉洒脱,明显是个练家子。 苗柒自入营起,便没受过这般大的屈辱,当下将比试的公平性撂在一旁,拔了腰间宝剑朝素素挥斥而去。 剑神呼啸,苗柒拔剑那一瞬,吓得泡脚小分队倒吸一口凉气。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素素一脚踢在苗柒后脑勺位置,借力翻身落地,躲开了锋利的剑刃。 刚才她若迟钝片刻,她这一双腿恐怕就保不住了。 庄牛拍着胸脯跑到柏舟跟前,拽着他的胳膊道:“老大,不然俺们就认输吧,一百个响头就一百个响头,俺们陪着你磕!素爷还小,纵他有些功夫可哪里是那个恶霸的对手?那个恶霸根本不讲理,都拔剑了!” 回想起刚才那一幕,李大狗也觉得胆战心惊,“是啊,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韩信能忍人胯/下之辱,我们也能忍!” 苏周捂着脸也弱弱道:“是啊……我也不要素爷帮我打脸了,万一素爷有个啥好歹……算了吧,我们认输。那个姓苗的根本就不讲理!” 柏舟看着一直未主动出手的素素,嘴角一勾,自信满满,“阿素也是个不讲理的人。” 素素落地之后,为了避免对方的刀剑,便一直攻苗柒下盘。她就跟条滑手的泥鳅似得,从苗柒身边划过,顺手拔走他腰间的玄铁精箭。 神箭营每个士兵都配有一支玄铁精箭,长度约为两尺,没有箭羽,只有玄铁箭杆跟开了刃的箭镞。这是神箭营的标志,也是神箭营士兵的身份象征。 素素白嫩的指腹在箭镞上轻轻触摸了一下,随后握住箭尾,拿箭镞指着苗柒,以箭为剑,在空中一划,溢出三分利刃之气,发出一声刺耳的“铮”响。 苗柒的玄铁箭被素素顺走,胸中愤怒已不可抑制,他的表情愈发狰狞,双眸血红,右手攥紧剑柄,暴喝一声朝素素冲了过去。 素素用玄铁箭一挡,剑刃砍在箭杆上发出“铛”一声刺耳脆响,箭杆被砍出一个豁口,震得素素虎口发麻。 她一个利落转身拿手肘顶在苗柒太阳穴位置,这一下撞得苗柒双耳隆隆,一阵眩晕。苗柒腿一软,闷沉一声双膝跪地。 素素又一脚踢在他的手腕处,将他手中的剑踢开老远,继而抬脚抵着他的脊背,一脚将他踩下去。 苗柒整张脸埋进泥沙里,鼻头、嘴唇、面颊被泥沙擦的血迹斑斑。 偏偏素素踩了几脚还不泄气,一脚又将他踢翻过身,捋起袖子准备对着他的脸再抽个十几巴掌给苏周报仇。 素素只打坏人,这个苗柒不仅欺负泡脚小分队,还让柏舟磕头,在她眼里,他就是坏人。她都还没伸手,便被虞柏舟喝住。 素素对着苗柒啐了口唾沫,“欺负我的人,该揍!”还想让柏舟磕头?做梦! 这是泡脚小分队头一次见素素打人,三人已经……看呆了。 素素乖巧的跑回柏舟跟前,当众人还沉浸在刚才激烈的打斗中时,柏舟已经掏出手巾若无其事的给素素擦汗。 方才不可一世的苗柒已经半晕过去,被神箭营来人给抬走了。 苗柒在神箭营的军职是都伯,管一百个人头,而他又是神箭营的人,他沦为素素的手下败将,正好可以间接挫挫神箭营那些的人威风。 神箭营素来竞争大,老兵欺负新兵的事儿已经屡见不鲜。素素击败苗柒这一举,虽得罪了苗柒,同时也让更多老兵对他们趋之若鹜。 得罪苗柒一人,却无声排除了后续一些细碎的小麻烦,代价还是挺合算。况且,若他不让素素这么做,苗柒只会得寸进尺,他也是在强权压迫下不得已而为之。 新兵们被分配进各营后,可不比在新兵营内氛围和谐。神箭营的氛围更为严酷,这里面的人个个持才自傲,都觉着自己是兵上兵,人上人,看谁都是尘土里的一粒沙。 * 他们在神箭营报完名,回去后已是酉时。 回到帐子,素素去老军医那里要了点草药给苏周敷脸,素素将草药蘸在自己手指上,轻轻点在他脸上伤口处,“阿周,你放心,程爷爷说你脸上不会留疤的。” 苏周疼得嘶了一声,素素以为是自己弄疼他了,忙鼓起腮帮子,凑近他的脸,嘟起嘴在他伤口处吹了吹。 被素素这么一吹,苏周一张脸红彤彤的,……他觉得素素就跟他们隔壁村儿小芳似得,睫毛浓密翘长,嘴巴粉嘟嘟的,吐气如兰,真美…… 苏周还沉浸在素素的美貌中,眼前画风突然一变,素素那张脸一下就变成了柏舟那张铁青严肃的脸。 柏舟从素素手里夺过草药,抓了一大把,将黑漆漆的草药一巴掌拍在了苏周脸上,连鼻孔都给他堵上了。 素素见有柏舟忙帮,就拿着笔墨跟草纸去一旁涂涂画画了。接下来几天她要教柏舟射弩,她得先画几个步骤出来。 素素走后,苏周被柏舟好一番折腾,“……虞……老大,你把药敷我鼻孔了。” 柏舟冷冷道:“闭嘴。” 苏周一阵委屈,低头对了对手指,弱弱道:“老大,你把药敷进我耳朵了……” 柏舟想起素素帮他吹伤口,心里真不是滋味儿,他越看苏周越碍眼,索性又抓了一把草药塞进了他嘴里。   ☆、第23章 鞭子 虞柏舟欺负苏周的情景被李大狗和庄牛看见,庄牛坐在床上一面抠脚一面道:“大狗,你说老大跟素爷是不是有一腿?” 李大狗一面做伏地挺身锻炼臂力,一面喘气道:“想啥呢!你觉得老大跟素爷像有断袖之癖的人吗?” 庄牛点点头,老实巴交道:“俺看像。” 素素花了半个时辰才将训练草图绘制完,她拎起草图一角站起身,大喘一口气,“终于画好了!” 做完伏地挺身的李大狗从地上跳起来,拍拍手上的尘土,凑过来看,“素爷,你这画的一坨一坨的,是啥啊?” 素素一脸骄傲道:“你们不懂,这是我给柏舟画的训练图,我就照着这个流程来教柏舟射弩,柏舟过神箭营考核肯定没问题。” 一听这训练能过神箭营的考核,大家纷纷凑了过来。就连受伤的苏周也捂着满脸草药,凑过来看素素手绘的草图。 素素将草图摊平放在桌子上,用砚台压住。 她的草图总共分为三部分,第一部分是锻炼臂力所需要的器材;第二部分是对弩各个部位的分析详解以及使用方法;第三部分写着她自己对弩所掌握的技巧。 第一部分画了两个东西,第一个是石锁,约一钧重。第二个是由三根木桩搭建起来的支架,两根打入土里做支撑,一根横在两根木桩上,再挂上两个一钧重的沙袋,人站在下方就可以两手拖着沙袋往上举,以此锻炼臂力。 射弩和箭都对臂力有要求,要求用力得当,该发力的时候发力,该收力的时候收力。用这两个方法来锻炼臂力,是最好的方法。 众人仔细看着素素的草图,觉得有那么点意思。 庄牛道:“素爷,你也太偏心了,俺也要学射弩!俺也要考入神箭营!” 李大狗:“素爷,算我一个。” 苏周捂着脸怯怯道:“素……素爷,算我一个,成吗?” 素素看着他们三人,疑惑道:“你们也不会射弩吗?” 庄牛叹了一声,“俺们这些大老粗,会射箭就不错了,哪里会玩弩?” “那你们还报神箭营?”素素看着他。 庄牛嘿嘿一笑,“俺们就想去碰个运气,万一进了呢?” 虞柏舟走过来,看着素素说,“阿素,你觉得他们天赋如何?” 柏舟的问话一出口,三人老老实实战成一排,挺直胸板,等待素素审阅。素素没有急着回答,而是从自己的小包包里摸出一个小孩子玩的弹弓,指着桌上的膏油烛道:“你们站在十步开外,试着打烛芯。” 三人按照素素的吩咐,开始尝试打烛芯。 庄牛用力过度,石子从烛火上穿过后弹在了帐篷上,膏油烛未灭,倒是将帐篷弹开一个拇指大小的窟窿。 李大狗用力均衡,小石子将将好落在膏油烛上,随着膏油一起噼里啪啦燃烧着。 苏周则小心翼翼,在心里衡量了距离,又估摸了一下自身的力气,拉开弓弦,“咻”一声将石子弹了出去。石子打断纤细的烛芯,明亮的帐篷内瞬时暗了下去。 素素根据他们三人的表现,在心里估摸了一下,旋即对柏舟说:“他们没问题的。” 柏舟嗯了一声,随即跟素素商量了一下训练的具体时间。因为时间紧迫,柏舟以什长的口吻命令素素,将训练难度提升到最强。 总之一句话,训练他们的时候要狠心! 素素为了激励四人训练,专门向马厩借了一条马鞭,她拿在手中挥斥,谁训练的时候偷懒,她就拿鞭子抽谁!对准了屁股抽! 她娘以前就老拿鞭子抽她屁股,每次她都要疼好久好久。 * 第二天,他们五人便起了一个大早,素素已经准备好了石锁跟沙袋。她让泡脚小分队跟柏舟站成一排,手里攥着马鞭,学着她娘的样子,将双手背在身后,挺直胸板,粗着嗓门道:“你们给我听好了,今天,谁都不许跟素爷喊累!素爷没说停,你们就不准停!” 素素学着秦都尉的口气说话,学得一板一眼的,颇有秦都尉风范。素素踱着小步,在虞柏舟跟前停下,轻着声音说:“当然了,柏舟可以例外,累了休息便是。” 庄牛不乐意了,“素爷,你咋那么偏心呢?” 素素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瞪得老大,一鞭子抽在庄牛屁股上,“素爷说话你敢顶嘴!” 被素素拿鞭子那么一抽,庄牛立马就老实了。他憋着嘴欲哭无泪,“不敢了!今天俺是素爷的!素爷想咋整俺就咋整,只要能进神箭营!” 李大狗也跟着吼,“今天我们都是素爷的!” 苏周也跟着弱弱的吼,“今天……我……我们都是素爷的,素爷想咋整就咋整。” 虞柏舟蹙着眉头,黑着一张脸,怎么听这话都有歧义。 训练开始后,素素开始督促他们锻炼臂力,一钧重的石锁,让他们一手提一只,慢慢往上举。四人上下举了十几次,胳膊便酸疼的受不住了。 泡脚小分队一阵哀嚎,只有柏舟咬牙坚持着,一声不吭。 素素握着马鞭抽在偷懒的庄牛身上,挥鞭子就跟玩儿似得,“大牛,你看看柏舟,再瞧瞧你自己,害臊不?”素素提到柏舟时,那是一脸的骄傲。 她家柏舟可真厉害,举了那么多次石锁都没偷懒。 素素觉着抽鞭子还挺好玩,只要她看见泡脚小分队偷懒,就毫不客气的拿着鞭子抽。她发现泡脚小分队还挺皮厚,抽了他们还笑?没毛病吧! 譬如李大狗,被素素抽了屁股不仅不喊疼,还举着石锁在原地一蹦,大叫,“素爷打得好!”随后还得伴着几声“哈哈哈”。 那魔性*的笑声,听得素素直打冷颤。 庄牛觉得自己活该被抽鞭子,谁让他偷懒呢?可是为啥素爷老对着他屁股抽哪?被打屁股什么的……真讨厌……   ☆、第24章 心迹 这几日新兵营面临分营,有四日的旬休。当所有新兵都在放松时,只有素素他们在勤加训练。 一天紧绷的训练下来,除了柏舟之外,都免不了被素素抽了屁股。 其中庄牛最惨,素素听李大狗说,她把庄牛的屁股都给抽肿了。素素举着石锁淡淡看了李大狗一眼,她觉得大狗是在撒谎,她下手那么轻,大牛的屁股怎么会肿呢? 素素一直不知道自己手劲儿大,她所谓的“轻轻”下手,已经相当于成年壮汉吃奶的力气。当她真正用全劲儿时,基本被打的人是没活路了。 这也是为什么素素揍完苗柒后,她还跟柏舟嘀咕“神箭营的人也不过如此嘛,我轻轻打了他一拳就晕了,好没劲……” 军帐里,柏舟坐在角落的膏油烛下看《军谶》,这本兵书他看了不下百遍,每一遍都能钻研出一种味道;他在其它兵书上看到的困难兵法,但凡一时解不了,他就拿着这本书看,总能灵光一闪,解开某个困难的军阵。 柏舟以大见小,以他们五人为列,创建了一个箭阵。而这种箭阵适合夜晚突袭。他将箭阵画了下来,几经调和,竟发现了其精妙所在。 这个由他们五人组合的箭阵,若是用在夜晚突袭,攻破敌军防守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庄牛揉着屁股从外头回来,一进军帐就看见柏舟躲在角落,捧着一本兵书傻笑。苏周则躺在军塌上拿草药敷脸,李大狗一边泡脚一边哼小曲儿。 素素轻轻松松拎起两只几十斤重的石锁,看见庄牛进来了,嘿了一声,“大牛听说你屁股肿了?” 庄牛瘪嘴揉了揉,抿着嘴点头嗯了一声,本来他还想听素爷安慰她,没想到素素软声软气说了一句,“没关系的,明天你要是还偷懒,我下手轻点儿就行了!” “……”庄牛吓得腿一哆嗦,“我……明天不偷懒了!我发誓!” 他见素素一手提着一个六十斤的石锁,轻松举上去,又轻松放下来……反复举放二十几次仍见她是轻轻松松的,庄牛开始怀疑素素不是人,是怪物。 是个能吃饭,力气大的怪物。 太他娘的恐怖了! 素素见他们臂力已经达标,第二天下午便开始教他们射弩。 虽然用弩很讲究,但比起弓箭,弩对使用者的要求低很多。对素素来说,弩完全就是弓箭的升级版,她认为弩是傻瓜都会用的武器。 与此同时,弩的射程比弓更远,穿透力更强,命中率也相当高。弓箭想要穿透铠甲,那还得看射箭之人的臂力,但弩不需要,只要你能将它发射出去,它可以轻松穿透对方的铠甲。 素素不大喜欢弩,首先觉得它傻,其次才是觉得它太“贼”,属于弓类的“贼”,相当于暗器,素素不耻用这种不正当的武器。 素素将自己对弩掌握的技巧全部交给了他们,别看素素平日里呆头呆脑,教起人来那是一板一眼的。她学着私塾先生的口气,摇头晃脑,一个字一个字的跟他们讲解。 李大狗跟庄牛头靠头,开始打瞌睡,正梦见吃鸡腿呢,就被素素一鞭子给抽醒了。 三天时间下来,他们对弩的掌控已经七七八八了。考核的前一晚,柏舟带着泡脚小分队不间断的练习射箭、射弩,一直到完美程度才休息。 几个男人一直训练到子时,素素则握着条小鞭子抱着块冰冷的石头睡着了。 当几个男人准备收工回军帐时,就看见素素坐在地上,抱着快大石头酣睡。 庄牛想吓她一吓,低声跟李大狗说:“我们把素爷抬起来,然后扔出去。” 李大狗点头说好,“你抬脑袋我抬脚。” 两人搓搓手,正准备过去,柏舟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阴森森地,脸一黑,抬脚就踹在两人屁股上。两人的屁股被素素抽了鞭子,已经够疼了,再被柏舟那么一踹。 娘哎,钻心疼。 柏舟脱了外衫,给素素盖在身上,将她从地上捞了起来,他抱着她往军帐走。 素素窝在柏舟怀里,扯着他的衣襟,小脑袋在他胸口蹭了蹭,她迷迷糊糊睁眼,看着柏舟的下巴,奶声奶气跟他撒娇,“柏舟,我好饿,我想吃肉,想吃鸡腿,想吃大块五花肉。” 她这会还没睡醒,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又絮絮叨叨,“柏舟我好累,我想回家。” 听见她猫一般的小奶音,柏舟背脊一颤,心里某处被针扎了似得。等泡脚小分队走远,他才柔着声音对怀里的素素说:“那你回家,好不好?” 素素这会儿已经清醒了,她将头靠在柏舟胸口,她发现柏舟的胸膛比以前结实了不少,伟岸了不少。 她半眯着眼睛撒娇,吸着鼻子嘤咛一声:“不要,你不回我也不回!我就是累……吃不饱,穿不暖,睡不好……我想娘,想爹,想肥肥了。在丞相府的时候,肥肥每天晚上都给我送夜宵,那种白白胖胖的糯米丸子,可甜了。”她的声音低了些,“我刚才梦见吃糯米丸子了,白白胖胖的糯米丸子,可香了。可是我啃了一口,发现根本就不是糯米丸子,而是石头。” 虞柏舟抱着她,步子放慢,素素描述的很轻松,但他听在心里却很难过。素素本可以在丞相府吃香喝辣,却跟着他来这里受苦。 他的鼻子有些发酸,对素素有许多愧疚。 素素本来有机会嫁王爷,却选择了他这个一无是处的人。 他抱着素素,语气坚定,一字一句道:“素素,以后我会给你最好的。” 素素在他怀里拱了拱,搂着他的脖颈,傻傻笑道:“我不要最好的,我要柏舟就够了。”她不要最好的,她只要柏舟能抱她。 柏舟的怀抱,是最暖的。   ☆、第25章 贪心 因为素素的话,虞柏舟本就心疼。可当素素搂着他的脖颈,在她怀里低声说“我要柏舟就够了”的时候,他步子停住,呼吸变得沉重起来。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素素,心里一阵又一阵的疼,他心疼这样为他付出的素素,也讨厌现在一无是处的自己。 素素的话很温暖,可他在感觉到温暖之时,又觉遗憾。 他说:“素素,无论你要不要,我都答应以后给你最好的。强塞,也要塞给你。” 素素撅了撅嘴,咯咯傻笑:“柏舟给的在素素眼中都是最好的!” 虞柏舟笑她:“傻丫头,你太容易满足了。” “柏舟,我不贪心的,娘说女孩子不能太贪心,太贪心了,我怕你不喜欢。”素素噘嘴,“娘说,贪得越多,失去的也就越多。所以我不贪,我能吃饱就好了,能跟柏舟在一起就好了,穿什么我都无所谓的,有没有首饰财宝我也无所谓的,你看我,在军营里不吃鸡腿五花肉,吃着馒头不一样也白白胖胖的吗?是吧,柏舟?” 素素搂着他的脖颈,抬头看着他愈发硬朗的下巴,一双大眼睛明而清澈,几乎能滴出水来。 “你瘦了。” 虞柏舟如被异物堵住了胸口,气儿也不太顺,他重重叹了一口气。他真的很想说“素素,我允许你贪心”。可是这句话他现在说不出口,他并没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 他没有应她,只说:“你闭上眼,我抱你回军帐。” “哦,好。”素素乖巧的闭上眼睛,小脑袋往他结实的胸膛上撞了撞。 训练了一整天,柏舟身上的汗水味儿夹杂着他衣服上的皂角香,充斥进她的鼻腔,让她有点小沉醉。这种气息让她觉得很踏实,她阖上眼没一会儿,又睡着了。 虞柏舟将她抱回军帐,苏周见他没有空手掀开素素军塌上挂着的帐子,便顺手帮了他一把。他将素素放在军塌上,帮她脱了鞋,用打湿的帕子给她擦了擦白嫩嫩的小脚,又轻轻地给她揉了揉。 帮她清理完毕,他端着木盆转过身,就看见泡脚小分队站成一排打量他。 庄牛摸着下巴,严肃的看着他,“老大,你实话说,你是不是断袖?我们都好奇很久了……” 柏舟蹙眉:“瞎想什么?” 李大狗压低声音:“老大,我们大家一致认为,你拿素爷当小媳妇儿养。素爷在我们面前那是大鸟依人,在你面前就是小鸟依人,这种待遇差别,我们可不傻啊。” 苏周弱弱道:“老大,您就说个实话,我们绝对不会嫌弃你跟素爷!前朝那个皇帝,还养男宠呢,你这么好,我们不会嫌弃你的!” “去去去,都给我睡觉去!”柏舟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手,“明天还要参加考核,你们想不想进神箭营?” 三人觉得没趣儿,纷纷做鸟兽散,裹着被子躺下了。 柏舟端着盆走出军帐倒水,李大狗觑了眼被布帘隔绝的素素,用胳膊肘倒腾了一下庄牛,“你说,素爷会不会是女人啊?你瞧她有时候对着老大撒娇样子,这样……”他学着素素的样子翘着兰花指,捏着嗓子细声细语,“柏舟,人家想吃鸡腿嘛……” “噗……”李大狗模仿的绘声绘色,庄牛噗嗤一声,一口口水喷在了他脸上,“大狗,你才是女人吧!瞧你这兰花指翘的,瞧你这妖娆的小声线,跟青楼姑娘差不多。” 李大狗一巴掌拍在庄牛身上,“死鬼,人家跟你说正经的呢!” 庄牛一把推开他,冷不丁打了寒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给老子滚,俺是有媳妇儿的人,儿子都这么大一坨了!你别来勾引俺啊!素爷怎么可能是女人呢?他要是女人,我们这全军营的都是女人!” 李大狗摸摸下巴,嘀咕道:“也是,他要是女人,咱们都能是女人。哪儿有女人那么凶的?你说是不?” “是是是,快睡快睡,俺困了。”庄牛裹着被子翻了个身,踹了李大狗一脚。 * 第二天素素一起床,就发现木桌上的骨瓷碗里放着一只又肥又大的鸡腿。 素素以为自己是看错了,揉了揉眼睛,睁眼、眨眼,肥腻腻的鸡腿真实的不能再真实了。她看了眼军帐里的人,都各自忙碌着,庄牛还在赖床,李大狗正在穿鞋,柏舟去向不明。 她坐下来,偷偷将鸡腿捧在自己怀里,然后又偷偷地抱着鸡腿蹲去了角落,悄悄地吃了起来。 她啃到一半,李大狗伸手从她身后拍了拍她,她吓得赶紧将最后一口鸡腿肉吞入腹中。 她捏着鸡骨头将手背在身后,看着李大狗,心虚道:“我没……我没吃鸡腿,没吃。” 李大狗:“素爷,你别紧张,我不和你抢鸡腿,我只是来提醒你,待会记得带牌子。” 吓死她了,她还以为他是来找自己要鸡腿的呢,原来是提醒她带考核牌的啊。 李大狗嘿嘿一笑:“素爷你不用紧张,这个鸡腿是老大留给你的!你随便吃,没人跟你抢。” 素素哦了一声,原来是柏舟给她的啊。 她捧着鸡骨头傻笑,取出手帕将鸡骨头小心翼翼包好。这么不容易才吃一根鸡腿,她要收藏起来,她想看看柏舟到底会给她吃多少鸡腿。 她决定,这个月柏舟给她吃多少个鸡腿,她以后就给柏舟生几个娃。她昨天晚上梦见给柏舟生了好多好多小胖娃娃,一个个长得跟糯米团子一样,白白胖胖的。 等他们到了考核的校场,已经是巳时。 校场上鼓声阵阵,士兵们列成四方阵,挺直胸背纹丝不动站着。 素素站得被太阳烤得脸发烫,埋着头,生怕太阳把她的脸给晒黑了。以虞仲为首的各位的将军都有到场,坐在台上看着这场考核。 虞仲很快在队列中看见了虞柏舟,这几日他听说,柏舟为了进神箭营日夜训练,甚为辛苦。儿子是自己的,他当然心疼,不过他当年也是这样过来的,要想让他成长,就必须历练。 虞仲很快又看见队列中摇头晃脑的素素,他跟荆副将嘀咕:“你觉不觉着,那小子眼熟?” 荆副将点头:“熟,可不就是捉了狼人,又在北营救过您的那个苏素吗?他这几日也跟着柏舟训练,进神箭营估计没有问题。” 虞仲摆摆手:“不,我说得不是这个。” 他看着素素那张白净的脸,神色突然严肃起来。   ☆、第26章 动怒 “那您指的是?”荆副将顿了一下。 虞仲蹙眉,摸了摸下巴,“先看看吧。” 荆副将嗯了一声不再说话,将目光移至考核士兵的队伍中去。 士兵们一队一队上前考核,由训练新兵的秦都尉挥旗指挥。旗起是拿箭准备,旗落是拉开弓弦。 参加考核的士兵较多,坐在台上的将军们都有点儿不耐烦。比起这种考核,他们跟喜欢看大阅,喜欢看成千上万的兵在一起演示军阵,或者是在山林里演习实战。 那样的场面才是壮观,能让一干军人热血沸腾。 荆副将也觉着无趣,他对虞仲说:“城里最近出了大事儿。” 虞仲喝了口茶:“什么大事?” 荆副将说:“太后想给常丞相的女儿赐婚,可常小姐人却不见了。常小姐留了书,说是要去当什么女侠,浪迹江湖。” 虞仲眼尾向上一挑:“这丫头性子我喜欢,这姑娘注定就是我家儿媳妇。” 荆副将说:“这皇帝刚登基,他自然不会想让丞相府跟大将军府联姻。” “当今圣上总归还是太年轻。”虞仲叹了口气,“要是先皇还在,定不会这般猜忌我们。” 荆副将说了声是。 话虽讲得轻松,虞仲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想法的。那小皇帝表面上对他毕恭毕敬,可私下里却派了李意、卫成二位将军来监视他。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想挑明说罢了。 虞仲叹了声气,瞅着自己年龄也大了,当今圣上的做法又让他寒心,他还真想告老还乡,可他舍不得战场,舍不得底下一干将士。 “哎,荆副将,你觉不觉得……那小子长得有点像常家那小姑娘?” 荆副将顺着虞仲的手指看去,落在苏素身上,他摇头说:“我未曾近处瞧过常小姐,所以,认不得。” 虞仲皱着一双眉,定定望着素素。 前几次他在军营里见到素素,她脸上要么抹着泥灰,要么抹着血迹,怎么都教人看不清脸。今个儿素素脸上干干净净,虽然隔得远,但好眼神儿的虞仲还是将她看得清楚。 素素那双眼睛,那张脸,真是像极了她娘。 虞仲眉头蹙得愈发紧,脑中闪过许多个念头;他一个气儿不顺,将手中的茶杯掷了出去,吓得台下四周坐着的将军纷纷回头看着怒气冲冲他。 虞仲气息有些凌乱,脑中虽有了几分想法,却沉默不言,没有打断考核。 前几拨考核的士兵水平有限,勉强能达到考核标准。诸位将军看得一阵唏嘘,私下纷纷围绕着今年新兵箭术平庸这个话题闹嗑。 因为这场考核还没出现箭术特别突出的兵,诸位将军越往下看,越觉得索然无味的很。 荆副将说:“今年的新兵远不及上一年。去年参加考核的新兵个个箭术卓越,今年的水平却处于中等。”他看了眼队列中的虞柏舟,又说:“柏舟公子的箭术应该不差,定能夺个头筹。” 虞仲什么话也没说,有些事情在脑中过了一遍。他问:“荆副将,当日在凯旋宴上真的是柏舟跟你交的手?” 荆副将没想到大将军会问这个,说了声是,“败在公子手下,也是我之荣幸。” 虞仲又问:“当时你可有看清他的脸?” “未曾。”荆副将很老实的回答,“当日公子蒙着面,说是怕被我刮花了脸……说来,公子甚是在乎容貌啊。” “好啊。”虞仲一巴掌将木扶手拍碎,眉眼间皆是铮铮硬汉的怒意。 下座的将军们被虞仲吓得一颤,纷纷闭嘴挺直胸背,有人劝他,“大将军,虽说今年的新兵不如去年,但您也犯不着动怒,给他们加大训练便是。” “是啊,大将军息怒。” 虞仲吹胡子瞪眼,死死盯着队列中的素素跟柏舟。 这两个年轻人,儿女情长搞到军中来了?常家那闺女胆子也大,竟然跑到军中来浑水摸鱼!呵呵…… “还真有她娘的风范。”虞仲心里憋不住,没头没尾地说了这句话。 荆副将一听不得了,大将军不仅动了怒,还爆了粗口。连“他娘”这种话都骂出了口,看来大将军真的生气了。 终于轮到了素素他们考核,他们五人一字排开,站成一排。素素站在最边上,她的位置靠着将军们坐着的高台很近。她完全没有察觉到有人在看她,只是一味的埋着头摆弄手上的弓箭。 她害怕柏舟紧张,便说:“柏舟柏舟,待会儿你就把箭耙当兔子,肥肥的大兔子!” 柏舟点头嗯了一声,感叹素素真是时时刻刻都想着香喷喷的肉啊。 秦都尉挥起手中令旗,他们便齐刷刷将羽箭搭上弓弦。等待指挥将令旗落下,便又将弓弦撑开满月,“咻”一声射了出去。 五个人,属素素跟跟柏舟的箭术射得最准。 素素跟柏舟都射中了箭靶中心,是目前为止成绩最好的。 台上有个杂号将军安慰虞仲:“大将军,您看!这不,刚说完,就有两个箭术好的冒出来了!另外三个也很不错嘛。” “是啊,大将军,这五人不错,值得栽培!” 虞仲看着素素,脸更黑了,又嘀咕重复道:“还真有她娘的风范。” 众人就不明白了,怎么今个儿大将军老骂“他娘的”呢?大将军今个儿的情绪很反常啊! 射箭环节过后,便是射弩。 他们练了整整三日的弩,考核的时候并不存在多大的问题。五人皆以优秀成绩通过了考核,以素素跟柏舟为佳。 考核结束后,虞仲站起来点着素素跟柏舟,“你们两个,跟我去大帐。” 素素看柏舟爹,忽得就想起了什么。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怯怯的看着柏舟,对柏舟投递了一个慌乱的眼神过去。 虞柏舟不敢确定他爹是不是认出了素素,今儿他一早忙着考核事宜,竟忘记了素素这一茬。 两人在新兵羡慕的目光下,跟着虞仲去了将军大帐。 大帐外有总兵把守,他们前脚刚进去,后面就有士兵将遮帐子的布幔给掀了下来。 虞仲转过身,看着二人,阴厉的目光落在素素身上,语气异常沉重,“常素素,你的胆子可真够大的啊。到底是随了你娘,还是随了你爹?” 他这话一出口,虞柏舟噔得一声就跪下了。 虞仲见儿子没出息的替女人下跪,气急败坏道:“孬种,七尺男儿上跪天子,下跪父母,你现在算什么样?” 这话素素听得糊涂,她对了对手指,瞅着虞仲弱弱道:“柏舟在跪父母里的父啊……” 虞仲:“……”   ☆、第27章 爹啊 虞仲被素素一句话给呛住,沉默了一会,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干咳一声,干脆转过话题,看着素素问道:“丫头,那天在凯旋宴上将荆副将打落马的,是你吧?” 素素忙摆手:“不不,才不是我。”素素伸了伸自己的胳膊,捏了捏,“虞伯父,您瞧我,我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怎么可能打荆副将!” 虞柏舟:“……”素素可真是说谎脸不红啊。 呵呵。 虞仲的嘴角抽了又抽,抓住她的细胳膊,捏了捏,“挺结实的小胳膊,能抓铁爪人,能救老夫,实在算不上弱女子。” 素素憋得一张脸通红,急得跟柏舟一样“噗通”一声跪下,抱住虞仲的大腿,“虞伯父!我真的是弱女子,其实铁爪人不是我抓的,是柏舟抓的;那个……您也不是我救的,也是柏舟救的!打荆副将跟我就更没关系了,您相信我,我真的是弱女子……” “……”素素抱着虞仲的大腿哭天呛地,虞仲觉得自己像是做了坏事一般。他一手抓住素素的肩膀,一手抓住柏舟的肩膀,轻轻一提,将两人从地上给提了起来。 “我老,但是不瞎!” 素素眨巴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虞伯父,您……不生气啊?” 虞仲气呼呼地看了儿子一眼,吹胡子瞪眼道:“生气!我咋不生气?”他捂着胸口坐在椅子上,无奈道:“你们这两个年轻人,可太不懂事了!你们在皇宫调换身份,那是欺君犯上,是要杀头的!你竟然还女扮男装从军!柏舟你也是,你怎么能让素素跟一群男人睡一个军帐?” 虞仲揉着自己胸口,他这心口啊,气得阵阵发疼。素素见状,忙上前去给他揉胸,一边揉一边解释说:“伯父您放心!柏舟在我的军榻上挂了布帘子,别人看不见我睡觉。” 虞仲看了柏舟一眼:“我明天让荆副将把素素送回丞相府。” 还在给虞仲揉胸的素素一听这话,急得一锤头砸在虞仲胸口,“不!我才不要走,我要当女将军!” “……”虞仲哎呦一声,恨铁不成钢的看着素素,“哎呦,这疼得我……你这臭丫头,你还想当女将军,女皇帝你要不要当?” 素素叉腰,扬起下巴,“不!我才不要当女皇帝,皇帝让柏舟当就好了!” 虞仲被素素那么一拳头下来,差点儿没打出内伤。还好他身板结实,素素下手也“轻”。 他看着素素气得话都说不出了,“你要是我女儿,我就抽死你!” 素素一脸认真的看着虞仲,然后伸出两条细嫩的胳膊,“噗通”一声又跪下,“爹!那您就抽死我吧!” 虞仲被素素的举动吓了一跳,拍着胸脯叫了声娘,忙站起来:“丫头你可别乱叫啊!你爹要是知道了,还不得拿刀砍死我啊?我以前是喜欢过你娘,是跟你娘求过亲,可是你娘非你爹不嫁啊。我跟你娘可是清清白白,我连她的小手都没摸过,你怎么会是我女儿呢?素素,你别这样,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快起来,快起来。” 虞柏舟看着素素跪下,顿了一下,随即很快反应过来。虞柏舟看见他爹的表现,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虞仲瞪了眼虞柏舟,“臭小子,笑什么笑!” 虞柏舟闭了嘴,挺直胸板立在旁侧,紧紧抿住了嘴。 素素拿一双清澈的眸子看着虞仲,她惊讶道:“伯父!那些说书先生说的都是真的?你真喜欢我娘啊?” “……”虞仲看着素素,“你这臭丫头,你乱叫我爹,我这在跟你解释,我跟你娘可真是清清白白的。” 素素忙摆手:“伯父,我刚才叫您爹,是想着我迟早要嫁给柏舟,迟早都要叫您爹的。你要打我,作为准儿媳,我自然不能憋屈着您哪!您要想打,就打吧,反正我皮厚实着呢。”Z 虞仲想吐血,这丫头是故意气他的吧? 本来他想好好将这二人训斥一顿,没想到,反被素素气得胸腔淤血。 虞仲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转过脸看儿子,“柏舟,你说,你怎么想的。” 虞柏舟说:“素素不仅会武,连驰骋沙场多年的荆副将都不是素素的对手。而素素的实力,您也亲眼见过,她不仅活捉铁爪人,还从柳都尉手下救了您。大齐没有不让女子参军的条令,不如……就让素*扮男装,继续留下,为爹效力。” 虞仲看着自己儿子,思虑一会点头说:“我手下的亲信剩得也不多了,要么被小皇帝调走,要么都死在了沙场上。如果这丫头真能吃得了军营里的苦,便留下来。”虞仲顿了顿,又问柏舟,“你老实告诉我,凭你现在的能力,能不能打过荆副将?” 虞柏舟老实说道:“不能。” “你……你这个臭小子,我打死你!”虞仲拔出腰间的剑,拿起剑鞘就要往柏舟身上打。素素一个箭步过去,抓住了虞仲的手。 她瘪瘪嘴,可怜兮兮看着虞仲,“伯父,打坏了柏舟我心疼。” “……”虞仲抬起的手被素素擒着,小姑娘看着娇小,力气倒不小。 哎呦,他这个暴脾气,他的五脏六腑可都要被这毛丫头给气炸喽! 虞仲收回手,掐了掐太阳穴,“臭小子,你给我在神箭营好好训练!别想偷懒!出征后你要是还一无所成,我打断你的腿!” 柏舟点头:“孩儿一定好生训练。” 虞仲又说:“素素一个女孩子在军营里实在不方便,我也不好给她单独安排一个军帐出来。这样,我给你们安排一个五人的小军帐,人少一点,素素也方便些。以后素素要有什么需求,尽量跟荆副将说。” “伯父,我能问荆副将要吃的吗?” “我会让荆副将照顾着你们,但也不能太过,恐被李意、卫成那二人看出端倪。”虞仲顿了顿又说:“你们两在神箭营也尽量放聪明些。” 虞柏舟跟素素齐齐点头。 素素一脸憧憬的看着虞仲,“伯父,您是不是要栽培我当亲信啊?您放心,我这辈子都只效忠您跟柏舟!” 虞仲很严肃的咳了一声:“以后叫我大将军。”这毛丫头,真像她娘。 有其娘,必有其女啊。 话说回来,姓常那老头要是知道素素这么稀罕他们虞家,会被气得吐血吧? 虞仲越想越开心,他跟常丞相斗了这么多年,今儿总算扬眉吐气了一回。   ☆、第28章 鸡脖 梓郸城内丞相府。 因为素素的离家出走,丞相常麒整个人都胖了一圈,他每天晚上入睡时,都抱着媳妇唉声叹气:“夫人哪,你说素素会去哪儿当女侠?最近我也没听江湖上有什么女侠横空出世啊?” 女儿刚走的时候,他气得差点儿没把梓郸城给掀了个底儿朝天。随后他又派人去了少林寺,武当山,峨眉山,均不见素素踪影。 素素娘从丫鬟肥肥口中得知,素素在临走前说要去追随虞柏舟,她猜测女儿八成是去了军营。她私下托人去了军营,打听到一个叫苏素的小少年,跟素素十分相像。 再三确认,终于确定那少年便是素素。 素素娘以前有当女将军的梦想,如今女儿去了军营,她自然开心,便替素素圆了谎。她拍了拍丈夫的大肚子,安慰道:“老爷你甭操心,素素有她师姐陪着她,定不会出什么事。姑娘家玩腻味了,自己就回来了。” 素素娘随口胡诌,所谓的师姐是根本不存在的。军营里有虞仲,有虞柏舟,她倒不担心素素。 常麒刚躺下,又翻身坐起来,他想着女儿在外头漂泊,心里就郁闷得慌。他现在真是后悔啊,不应该罚跪女儿啊! 他摆摆手,“罢了,夫人,你去把素素最爱吃的糯米团子跟鸡腿给我端过来。” “老爷,你又想素素了?” 常麒嗯了一声,如今女儿不在身边,他只能靠着食物思念女儿。 素素娘下了塌,吩咐丫鬟给他端了一盘淡绿色的糯米丸子,跟一只肥腻腻的鸡腿。 常麒睹食思人,一脸哀愁的看着盘中鸡腿,那油腻的鸡腿就像素素扎的发髻,那圆润的糯米丸子就像素素的脸。他一手拿起糯米团子,一手拿起鸡腿,咬一口丸子,啃一口鸡腿…… 他在心里哀嚎:素素啊素素,爹错了,所以你什么时候回来? 如果丈夫为女儿出走日渐消瘦,素素娘或许就心软将素素的行踪告诉他了。可素素走后他不但没瘦,反而吃得好喝的好,从以前吃三顿,变成了吃五六七顿…… 素素娘为了把丈夫养肥实,她决定狠狠心,瞒着他。 素素娘还真希望女儿回来的那一天,就是当上将军的那一日。 * 在荆副将的安排下,素素柏舟被安排住入神箭营最小的军帐,只能容纳五人。 让素素没想到的是,泡脚小分队三人也在小军帐内,他们五人刚好就凑成了一帐。 素素兴奋极了,本来她还有点舍不得这三人,没想到到了新军帐,他们还在一起。 进了军帐,柏舟忙碌地给素素收拾军塌,他依着原先的样子,将素素的军塌用布帘子遮起来,将她一个人罩在里面。他一个人忙活着,也没有人帮他。 素素跟泡脚小分队聊得火热,三人都很好奇,素素跟柏舟被大将军叫走后说了什么,是不是想提拔他们? 泡脚小分队簇拥着素素,都一脸期待看着她。 素素自然不能说实话,她咳了一声,开始瞎诌:“大将军说我跟柏舟箭术好,夸了我们几句,还说我们有天赋,让我们莫要骄傲,一定要保持一颗谦虚的心……” 庄牛意犹未尽:“就说了这个?那你有没有趁机推荐俺们三个?俺们三个考核成绩也不错啊。” 素素顿了一下,随即笑开,扬起下巴道:“当人有!我说你们都可厉害了!” 李大狗捧着脸凑过来,“那你说我们啥了?大将军又是怎么说的?” “我说你们都很厉害,个个都是神箭手。” “那大将军怎么说的?” 素素咳了一声,学着虞仲蹙着眉的模样道:“新兵里能出这么几根好苗子,日后一定要好好栽培!” 苏周道:“大将军如此欣赏我们,是不是意味着不久之后我们就可以当将军了?” 素素嘿嘿笑道,拍着自己的胸脯道:“你们跟着素爷干!素爷保准儿你们一个两个都是大将军!大牛哥是左将军,大狗哥是右将军,阿周就是前将军!我呢,就是后将军,柏舟是镇国大将军!” 四人一脸美好的憧憬着,柏舟一边叠被子一边看着他们。 素素还真能忽悠人,就跟个女匪头似得。 五人初入神箭营,在神箭营的训练并不比新兵营轻松。自柳都尉被腰斩后,神箭营群龙无首,暂由李意李将军暂代。 柏舟从他爹的口气里可以听出,这李意不是什么好人,天天想着挑他爹的错处。 神箭营里暗地里分了几股势力,以苗柒为首的十人,时不时就跑来找柏舟他们的麻烦。神箭营其它几拨势力都按兵不动,他们知道苗柒一干人不好惹,也知道柏舟素素一干人更不好惹。 索性隔岸观火,看两拨人斗,哪方赢了,就跟哪一方拉好关系,增大势力。 在新兵营时只能吃一顿饭,但在神箭营一日两餐管饱。正午歇息时,素素领了一大碗香碰碰的米饭,还额外领了一个大鸡脖。 素素捧着白米饭跟大鸡脖感动的都快哭了。 士兵们吃饭是没有桌子可用的,皆是坐在地上端碗吃。素素特意把鸡脖子扒拉到碗边儿,先把香喷喷的白米饭刨进嘴里吃完,末了再啃鸡脖子。 她刚拿起鸡脖子还没下嘴,胳膊肘子被身后的人猛地一撞,她的鸡脖子就“咻”一声飞了出去,在黄沙里滚了一滚…… 鸡脖子……她的鸡脖子! 素素看着惨淡的鸡脖,几乎跪了下来,她回头瞪了一眼撞她胳膊肘子的那人,恨不得把对方的脖子拧下来啃。不过待她看清那人面貌时,她很快灭了这个念头。 娘啊,此人太丑,脖子好黑……呕…… “你故意的!”素素愤愤地望着那人,也不知他多久没洗澡了,脖子上的泥尘都能搓成一大坨了吧? 那人嘿嘿一笑:“我就是故意的。” 苗柒就坐在那人对面,正端着碗看着素素。苗柒笑素素,“那鸡脖子看着也不脏,捡起来吃啊!” 素素捏了捏拳头,举起来,想揍他。 苗柒一脸得意,“想打我?来,朝我的脸打。我好心提醒你,如今神箭营是李将军管辖,在神箭营内欺人者,可是要被赶出神箭营的。” 素素脸上看不出愤怒,只是满脸的委屈,她看见苗柒那张找打的脸,捏着拳头就朝他扑了过去。 上次被素素揍得半残的苗柒还没完全恢复,他见素素扑过去来,下意识抱住脑袋。素素就趁着他抱头的空档,将他手上鸡脖子夺走了。 等苗柒反应过来时,素素已经将他的鸡脖子啃了半截。 素素哼哼一声,李将军规定神箭营内不准打人,可没规定不能抢鸡脖。 她娘从小教育她,万万做不得包子。 有人欺负,就欺负回去。 有人跟你当小霸王,那你就当大霸王,最好是叉着腰,威风凛凛能吓死人那种。   ☆、第29章 脾气 柏舟跟泡脚小分队打完饭回来,就看见素素在抢人家碗里的鸡脖。待他们看清被抢的人时,都尽量憋住不笑。这苗柒实在不是个聪明人,遇上素素这种不讲理的人,不知收敛也罢,竟还主动去招惹素素。 素素见柏舟来了,将鸡脖骨头随手一扔,用一双油腻腻的手扯住了柏舟袖子。 李大狗看着苗柒那副吃了瘪,又不能发飙的模样,简直好笑,顿觉痛快! “丢脖者,丢人也。”素素学着柏舟的样子,一本正经指着鸡脖,无视苗柒那张黑脸,“鸡脖子相当于我们的领地,连自己的鸡脖都护不住,还有啥能耐保家卫国?” 素素言语间分明充斥着挑衅,可她的语气软得就像糯米汤圆,娇嫩的语气让人觉得好笑。 一阵哄笑后,苗柒将手中的碗狠狠朝地上一掷,“笑什么笑?” 苗柒在神箭营军职不低,有些威严在。他这一喝,好些人闷了声。苗柒从素素柏舟身边走过,哼了一声:“你们可别落在我的手上。” 柏舟冲着他温和一笑,“苗都伯多虑了,我们这群新兵可不归苗都伯您管。” 虞柏舟的语气风淡云轻,气得苗柒青筋暴突。苗柒身为都伯,管着一百个人头,但柏舟他们这些新兵却不受他管辖。 神箭营一千人,设有十个都伯。为了方便管理,十个都伯各司其职,各管各的人,互不干涉 管虞柏舟他们的都伯鲁冲,性子内敛,执着于箭术,对手下的兵管得松缓,只要不给他惹事,士兵间一些繁琐的事情他是不会管的。 未时之后,日头正烈。 出征在即,各营都进入了高强度的训练中。神箭营也不列外,他们每人手提六十斤石锁,站立在阳光中暴晒。 素素顶着烈日,举着石锁,东瞅瞅,西瞟瞟,无聊至极。 她扭过头觑了一眼虞柏舟,“柏舟柏舟,你累吗?” 虞柏舟举着石锁一动不动,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滴下来,跟雨珠子似得,“不累。” 素素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好无趣。她叹了一声,“柏舟,你给我唱首歌儿来听呗。”以前在新兵营训练时还能说说唱唱,大家唱得虽然不着调,但好在有趣。 进了神箭营训练后,大家都流着汗板着脸,都没人跟她说悄悄话了。 柏舟说了一句“不累”之后就不再理她,她开始胡思乱想,柏舟是不是嫌弃她烦了?柏舟是不是开始讨厌她了?她今天抢了苗柒的鸭脖,柏舟是不是嫌弃她又惹事儿了? 入神箭营这几日,柏舟一直在跟她重复“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句话。她也是念过书的,她的理解就是,在军营里别老惹是生非…… 好忐忑,好忧郁,柏舟不理她了怎么办? 素素举着石锁,拿脚尖踢了踢立前面的庄牛,“大牛,你不是爱说你跟牛嫂风花雪月那些事儿吗?你说吧,我想听了。” 庄牛提着石锁已经站了几个时辰,已经没力气说话了。他叹了一声,对身后的素素说:“俺不想说了。” 素素又踢了踢左手边儿的李大狗,“大狗,你不是喜欢说你跟翠翠的故事吗?说吧,我想听了。” 李大狗跟柏舟、庄牛一样,已经累得喘气儿都费力了,哪里还有闲工夫给素素讲故事。 见所有人都不理她,素素又扭过头看了眼左后方的苏周,她都还没开口说话,苏周“噗通”一声倒地不起,那厮晕了。 继苏周晕倒之后,陆陆续续又有十几个兵晕倒。 素素觉得那些人真是爱偷懒,尤其是苏周,不想跟她说话就直说嘛,干嘛装晕倒! 素素不开心,她需要排泄怒气。她一个气不顺冲着军官大喊,“将军!再给我加两个石锁吧!” 众人:“……”大家伙提着两个石锁就已经站不住了,素素这个要求让队列里一阵哗然。 李意饶有兴致的走过来,打量着素素,“给她加!” 一旁的军士得令,给素素加了两只石锁。被重力一压,素素总算觉得浑身筋骨舒坦了。 李意看着一脸轻松的素素,如果他没记错,眼前这个就是考核那日被大将军叫去大帐的新兵之一。李意在心里默默盘算,如果能收一员猛将他便如虎添翼,把虞仲那个老东西赶回乡下养老,指日可待。 素素见李意一直盯着自己看,浑身都不自在。李意身高八尺有余,肤色黝黑,两只眼睛小拇指大小,五官轮廓硬朗。同样是将军级别的,素素觉得他长得比荆副将丑多了。 荆副将脸上虽有一道疤,但五官长得好,又有气质。在军营里,素素觉得荆副将是除了柏舟之外,长得最俊的男人。 李意当着神箭营一千人的面儿,把素素给夸了一番。素素没有觉得多自豪,她反倒觉着这个李将军好生奇怪,她不就是多拎了两只石锁,至于这般大题小做当着一千人的面儿夸她嘛。 一天的训练结束后,她刻意躲着柏舟,捧着一碗香喷喷的米饭跟一碗水煮方块肉回了军帐。 庄牛在素素之后回来。他看见素素,经不住对她竖了一个大拇指,“素爷,您今儿厉害啊,李将军当着一千人夸你呢。” 素素想起今天柏舟不理她,她心里就难过的很。她往庄牛碗里挑了一大片青菜,讨好似得问他:“大牛哥,你平时会不会嫌你媳妇儿烦?” 庄牛刨了口饭:“嫌啥啊,俺现在几年都见不着她,天天做梦都想着她!昨晚俺还梦见跟她一起‘啧啧’呢!”说道“啧啧”时,庄牛不怀好意的冲着素素挤了挤眼睛。“这叫啥,这叫距离产生思念。不过俺在家里那会,挺嫌她的,俺嫌她啰嗦,嘿嘿。” 素素哦了一声,原来柏舟嫌她烦就是因为她天天缠着他吗?她问:“‘啧啧’是啥意思?” 庄牛坏笑:“年轻人,你以后娶了媳妇儿就明白了!” 素素为了跟柏舟“距离产生思念”,接下来的几天她都不怎么跟柏舟说话,刻意跟他保持距离。 那几天柏舟跟她说话,她也只用“嗯”、“啊”、“哦”等字眼回应。 到第五天晚上的时候,素素蹲在帐子外搓衣服,虞柏舟终于忍不住过来问她:“素素,这几天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还是我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 素素抱着胳膊一脸冷艳看着他,终于问了,终于开口问她为啥不理他了! 她戳戳他的胸口道:“柏舟,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天天看见我,讨厌我了?觉得我烦?” 柏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素素,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嫌弃你烦?巴不得天天看见你!” “那你为什么训练的时候不理我!”素素一脸气愤。 虞柏舟看着无理取闹的素素,沉思一会才问她:“素素,你的月事,是不是快了?” 素素拧了拧木盆中的衣服,甩了一把水在虞柏舟脸上,哼哼一声:“柏舟你别岔开话题!你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虞柏舟从她手中夺过脏衣服,“行了,你快去休息,衣服我帮你洗。” 素素不依不挠,跳起来,“柏舟,你是真的讨厌我了是不是?” “……”虞柏舟欲哭无泪,搓了搓她的衣服,一脸无奈看着她:“素素,你觉得我会帮讨厌的人搓衣服吗?” 素素摸着下巴想了一下,“好像……不会,那你是不是嫌我烦?嫌弃我天天缠着你?” 虞柏舟摇头,无奈反问她:“难道不是我每天缠着你吗?” 被虞柏舟这么一反问,素素心里沉浮了一下,她心里的淤塞立马舒展而开,甚至觉得有点暖暖的,可是柏舟明明没有说哄她的话啊? 素素低着头用手指绞了绞腰带,脸蛋有点发烫。 虞柏舟起身,叹了一口气,摘掉黏在她头发上的稻草。“今天晚上程先生帐篷有人,不便让你洗澡。你暂且忍一晚上,先洗头吧。” 素素嗯了一声。 柏舟转身去打了盆热水,回来的时候肩上搭了一条干帕子。他将木盆放在大石头上,让素素蹲下,挽起袖子,摘了素素裹发的灰幘。没了灰幘的束缚,素素一头乌发顿如黑瀑布般倾洒而下。 柏舟用手指轻轻捋了捋她的头发,捋顺之后将她的发尾部分浸入水中,慢慢地用温水打湿她的头皮。他怕素素难受,还在她头皮几个穴位揉捏了一下,问她:“水温合适吗?我的手重不重?” 素素摇头,晃了柏舟一身的水。 素素笑得咯吱咯吱的,“柏舟,我感觉我就是你的小媳妇儿。”她蹲在地上,任由虞柏舟给她洗头发。 虞柏舟被她甩了一身水,心道:不是感觉,本来就是。 素素趴着头好无聊,她就一个劲儿的用手指头戳虞柏舟的脚背,嘀咕道:“柏舟柏舟,你以后就只给我一个人洗头好不好?不要给其它姑娘洗,不然我会生气的。” 虞柏舟笑了笑,“好。”他笑声清朗,跟清泉流水一般。 素素也跟着嘿嘿一笑:“柏舟,你笑的声音真好听。” “对了素素,这几天李将军是不是对你有所优待?”虞柏舟将皂角揉搓在她头发上,动作很轻。 素素点点头:“是啊,李将军说我是个好苗子,要栽培我。” 虞柏舟:“以后他对你说了什么话,你都要一字不差告诉我,知道吗?” 素素哦了一声:“那你给我鸡腿吃吗?柏舟,你这个月只给了我三个鸡腿,我以后就只能给你生三个胖娃娃。” “……”听了她的话,虞柏舟差点被自己口水呛住。 三个鸡腿,三个娃,这是……什么歪理?   ☆、第4章 .14 虞柏舟有片刻愣神,他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原来素素一直记着鸡腿,他给她拿了多少鸡腿吃,她都记得一清二楚。他哭笑不得,他怀疑素素这小脑袋都是用食物填充起来的。 柏舟用帕子给她擦头发,动作轻柔。他帮素素把头发上的水擦干后,让素素坐在大石头上,用木梳帮她梳头。 素素长发及腰,发质柔顺,虞柏舟一梳梳到底,他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她的头发,让她觉得痒痒的。 素素喜欢虞柏舟给她梳头,“柏舟,你会不会盘女子发髻啊?” “不会。”虞柏舟很干脆的回答,他顿了没一会又说:“以后可以慢慢学,等打完仗回来,我就娶你,每天给你盘发。” 素素点点头,打了个哈欠懒懒地嗯了一声。等素素头发干了,虞柏舟用灰幘帮她裹住头发,带她回了军帐。 晚上睡觉的时候,素素听着军帐里的呼噜声,吵得她没有半点睡意。她掀开布帘钻了出去,抓住柏舟的胳膊将他摇醒,然后一个劲儿的往他怀里拱。 柏舟感觉到怀里的小脑袋,伸手揉了揉,低声问她:“怎么了?” 素素在他怀里瓮声道:“想你了。” 柏舟:“我不是一直都在吗?” “嗯,我知道。”素素声音很小,贴着他耳朵轻轻地说:“柏舟,我们以后不要吵架好不好?你也不要嫌我烦好不好?” 虞柏舟咳了一声,语气宠溺微甜:“我可没跟你吵架啊,是我缠着你,不是你缠着我,你别嫌弃我就成。” 素素在他怀里点了点头,“柏舟,我永远永远都不会嫌弃你烦的,可是你会不会有一天不缠我了?去缠别的女孩子?我爹说,男人都喜欢温柔可爱的女孩子,不喜欢舞刀弄剑的女孩子。我爹还说,舞刀弄剑的女孩子以后会嫁不出去的。” “你爹骗你的。”虞柏舟正经道:“如果你爹说的是实话,他怎么会娶你娘?为什么我爹跟你爹年轻的时候都喜欢你娘?” “对啊,为什么?”素素抬头看着他,呼吸有一下没一下的喷洒在他的脖颈。 柏舟说的太有道理了。 柏舟说:“那是因为你娘与众不同,你跟你娘一样,也是与众不同的。” 素素哦了一声,嘀咕道:“我爹这个骗子……” “是啊,你爹是个骗子。” “哎呀!你们两个睡不睡了!叨叨叨,烦不烦啊!”庄牛暴跳如雷,闭着眼睛翻身坐起来,嘀嘀咕咕了一句,又“噗咚”一声栽倒在床上,没了声音。 虞柏舟拍了拍素素的脊背,“不早了,快睡。” “柏舟。” “嗯?” “我明天就十五岁了。”素素顿了一下,“不对,现在已经过了子时,我已经十五了。” 柏舟点点头,“我知道,今天是你的生辰。” “你记得就好。”素素打了个哈欠,小脑袋在他怀里蹭啊蹭,说:“我想吃醉仙楼的糯米团子和大鸡腿,你会给我吃吗?” “睡吧,明天晚上带你去吃肉。” “真的吗?”素素有点不可置信,“可是将军不让我们出营哎,我们怎么去醉仙楼?而且……万一回了城,被我爹抓到了怎么办?算了,柏舟,我不吃了。” “……”真是个纠结的好吃猫。 虞柏舟搂着素素,沉了口气,阖上眼睛沉沉入睡。 翌日一早,柏舟一醒来,就看见庄牛三人在军塌前站成一排,围观他们。 三人齐刷刷看着抱在一起的二人,眼睛都快瞪了出来。柏舟抱素素的姿势,可不就是抱小媳妇儿的姿势吗? 素素不是应该睡在帐子里吗?怎么就跑出来跟虞柏舟睡一块了? 三人围观半晌,得出一个结论:素素柏舟是真断袖。 虞柏舟赶紧翻身坐起来。素素还没醒,她翻了个身咂咂嘴,抱着枕头流口水,嘴里嘟嘟囔囔不知在说什么。 他伸手将素素拍醒,素素这才从军塌上坐起来,她打了个哈欠看着泡脚小分队,“你们看着爷干嘛?爷睡觉的姿势很好看吗?爷睡觉的样子是你们能随便看的吗?” 三人抬头看着帐篷顶,假装没听见她说话。 庄牛:“今天的帐篷可真蓝。” 李大狗:“是啊,真蓝。” 苏周:“帐篷明明是……白色的啊。” 庄牛李大狗瞪了苏周一眼,苏周立马改口:“蓝色,蓝色,今天帐篷是蓝色。” 素素觉得这三人要么是没睡醒,要么就是脑内有疾。 今天神箭营的训练没那么乏味,大家分成几队开始练箭。素素自然而然的跟柏舟、泡脚小分队在一起。 他们之中数素素柏舟箭术最好,在他们两人指点下,泡脚小分队的箭术明显有所提高。 在训练过程中,柏舟愈发想试一试自己创建的小箭阵,他们五人刚好足够。可现在不是时机。 柏舟也不急,只是暗自观察李大狗、庄牛、苏周他们三人的能力,以此调整箭阵。他相信,他的箭阵总有一天会派上用场。 晚上虞柏舟取了一把弓箭,带着一把短剑带着素素悄悄出了营。 跑出营后素素拍着狂跳不止的心口,兴奋地拽着虞柏舟,“柏舟,咱们这种行为算不算逃兵啊?你爹知道了会打死你吗?” 虞柏舟拉着她往树林走,“他不会知道,我们在子时前赶回去。” 素素嗯了一声,跟着柏舟往树林里走。 柏舟没有带她回城,而是带着她往树林深处走,一直走到河边才停下。虞柏舟捡了一堆干柴,点燃后熟络的走到河边的石头后,伸手将挂在石头后的布袋从水里拖了出来。 布袋里是他昨天下午打的野兔子和野鸡,他一直记得素素的生辰,早在半月前他就跟荆副将打探好了军营守卫最弱的一块区域,以便带着素素出营。 梓郸城他们是回不去的,入夜后梓郸城出入查得严,为了吃糯米团子回去一趟,太不值当。 他生起火堆,给素素烤了一只野鸡跟野兔。素素蹲在火堆前,看着在火堆里烧得噼里啪啦的兔子,闻着一点点迸发而出的肉香,一脸陶醉。 这么大只肥兔子,都是柏舟烤给她的! 全是她的! 柏舟抓了一把孜然、胡椒、盐洒在兔肉上,翻了个面,油爆爆香喷喷的肉馋得素素肚子咕咕直叫。 虞柏舟把烤好的腿肉撕扯下来,他怕烫着素素的手,特意用布裹着爪子部分,递给她:“小心点吃,烫啊。” 素素点头嗯了一声后,完全将柏舟的嘱咐抛在了一边,嗷呜一口下去,咬在了腿肉上。素素烫得啊一声,嘴唇被烫得红红一圈,疼得她撅着嘴嘤嘤叫唤。 虞柏舟觉得自己没脑子,他明明知道素素是见着肉就什么都听不进去的人,他怎么能直接把滚烫的兔腿肉递给她呢? 他应该吹凉了,再给她,那样才能让素素大快朵颐。 他掏出手巾去河里打湿,坐过来给素素擦嘴。 素素的嘴巴上被烫出了几颗水泡,他的动作又轻又柔,生怕弄疼了她。虞柏舟每每给她擦一下,心里就埋怨一下是因为自己犯蠢,才害的素素变成这样。 素素看着柏舟翘长的睫毛,月色清辉落在他的头顶,给他镀上了一层淡淡的的白光,他整个人看起来温润尔雅,俊如谪仙。 “柏舟,我们‘啧啧’好不好。”素素很困难的张嘴,嘴上火辣辣的疼。 虞柏舟一点一点用打湿的手巾摁着她的嘴唇,疑惑,“‘啧啧’?” 素素一双眼睛眨得天真无邪,点头:“恩恩,就是‘啧啧’。” “……什么?”虞柏舟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素素“哎呀”一声,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身子朝他俯过去,红肿的嘴贴在了虞柏舟的冰凉的脸颊上。 因为嘴疼,素素很快离开他的脸颊。 “这个就是‘啧啧’。” “……素素,你跟谁学的。” “大牛哥啊,他说他经常梦见跟牛嫂‘啧啧’,然后我就问他什么是‘啧啧’,他起初不告诉我,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他才告诉我,原来这个就是‘啧啧’。” 虞柏舟心里翻腾如浪,果然不能放任素素单独跟男人呆在一起。他的素素,都被他们给带坏了。 “柏舟,我嘴疼。” “那我再用凉水给你擦擦。” “不擦了,柏舟,我嘴疼,不能‘啧啧’你,你‘啧啧’我吧。” 什么鬼东西,所以“啧啧”这个词到底是谁发明的? 虞柏舟不好扫素素的兴致,咳了一声,在素素左脸颊上吻了一吻,他吻上素素的那一刻,一张脸都红透了。 素素觉得好甜蜜,比她吃糯米团子里的豆沙还要甜蜜。 两人正沉浸在他们的小温馨中,就被一阵“哈哈哈哈”的笑声打断。 顷刻间,柏舟收住温柔的目光,眼神一凌,下意识抽出腰间短剑,将素素护在了身后。   ☆、第4章 .14 笑声在河岸边荡开,河边空旷,那笑声极是可怖。素素朝虞柏舟身后躲,下意识把火堆上架着的兔肉跟野鸡肉取下来,藏在身后。 她就跟一只护食物的小狼崽似得,生怕来人抢了她的食物。 有三人从树后溜出来,走在前头的两人捧着腹大笑,怎么也停不下来。等那三人走近了些,素素才借着篝火的光芒看清他们的模样。 是泡脚小分队。 讨厌,她跟柏舟的单独相处就这样被三人打断。 这个三人真的是,好讨厌啊! 庄牛见虞柏舟脸色不对,忙止住笑,用胳膊肘子捣了一下李大狗。苏周站在庄牛、李大狗身后,他不知道应该怎样面对素素跟柏舟。 以前他听说书先生讲过断袖,今儿他头一次见,觉着有点不可思议。他看着素素跟柏舟,心里实在别扭。他说不出来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感觉,他明明很排斥断袖,可看见这两人站在一起,却反倒觉得登对。 这种感觉太奇怪,他开始怀疑:自己有病。 庄牛跟李大狗观念倒是开放的很,庄牛看着素素跟柏舟,说:“老大,素爷,你们放心,俺们绝对不会告诉别人!只是你们也太不厚道,素爷生辰,怎么也不叫俺们?” “为什么要叫你们?”素素将脑袋从虞柏舟身后探出来,奇怪的看着庄牛。 如果叫了他们,兔肉和野鸡根本不够分!最重要一点,有他们在,她就不能跟柏舟“啧啧”。 李大狗打量着素素跟柏舟,搓搓手嘿嘿一笑:“我以前只听说书的讲过断袖,没想到今个儿见到活的了!” 素素也经常跟柏舟去茶楼听书,自然知道“断袖”是什么意思。她觉得这个词对柏舟是侮辱,她容忍不了别人误会柏舟,她哼了一声愤愤道:“大狗!你再胡说我打你!柏舟才不是断袖!柏舟他只喜欢我!” “他喜欢你这个男人,可不就是断袖?我们刚才躲在树后啥都看见了。” “不是!我不是男人!柏舟才不是断袖!我是女人!” “素素!”虞柏舟蹙眉拉住她,让她闭嘴。 “哈哈哈哈大牛,素爷说他是女人!” “俺听见了!俺也是女人!” “对,我们今晚都是女人!” 素素满肚子火气,在原地气得直跺脚,她气昏了头,拿着手上的兔腿跟野鸡朝着李大狗庄牛砸了过去,“我真的是女孩子!” “哎呦,我的脑袋。”李大狗接住素素砸过来的野鸡,两眼放光。 “哎呦,俺的胸,这兔子好生肥实,谢谢素爷打赏!小女子这厢有礼了!”庄牛拿着兔腿学着女人的样子,对着素素福了福身。 “你们给我严肃点!”素素攥紧两只小拳头,已是怒火中烧。虞柏舟想去拉素素,却被素素大力甩开,往后退了几步。 素素生气了,而且很生气。 庄牛跟李大狗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危险,他们还以为素素那句“我是女人”是在跟他们开玩笑。庄牛捧着烤兔肉,还没反应过来,双脚便腾空而起。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素素已经将身高八尺的他举过头顶,扔沙袋似得“噗通”一声给扔进了河里。 庄牛抱着烤兔肉在河水里一阵沉浮,憋了一口气,好一会才抱着烤兔肉爬上了河。现在已是葭月,夜里河水冰凉刺骨,庄牛哆哆嗦嗦爬上岸,赶紧跑到火堆旁烤火。 扔完庄牛,素素扭过头目光锁定李大狗。捏着拳头,满满朝他逼近。 看见素素发狠,李大狗忒没骨气的跑到柏舟身后,拽住柏舟的胳膊,“老大救我。” 柏舟狠心将他甩开,冷冷道:“不救。” 从河里爬上来的庄牛看着李大狗,“过程很轻松,飞一般的感觉。” 李大狗欲哭无泪,竟然躲不过,他只好站直身体立在原地,等着素素把他举起来,扔河里。理想很美好,现实太残酷,素素撩起袖子,对着他屁股一踹,将他给踹进了河里。 比起被踹,他更期待自己被举起来,扔出去,体验一下“飞一般”的滋味儿。 素素收拾完这两人,心里可算畅快了些。 等李大狗从水里爬上来,虞柏舟往火堆了添了把干柴,对他们说:“今夜之事你们不可告知第六人。” 庄牛看了眼小眼神凌厉的素素,齐齐点头:“自然,自然,你两要是出了事,俺们三个跟谁混啊?俺们也没嘲笑你们的意思,俺祝你们白头到老,早生……早日在一起。” 他差点将“早生贵子”这个词语脱口而出,他想:两个大男人生什么子啊,这句话说出来不正好戳了柏舟素素的痛处么? 李大狗也道:“祝素爷老大白头偕老。” 苏周一直不说话,两个男人如何能白头到老? 几人围坐在大石头上,说了一些掏心窝子的话。苏周说:“老大,素爷,虽然我接受不了你们断袖,但我绝不反对你们!柏舟兄弟依旧是我老大,苏素兄弟依然是我们的素爷!”小少年语气认真,满脸倔强。 素素瞪了苏周一眼,攥紧肉呼呼的拳头冲着他挥了挥:“你再说柏舟是断袖,我揍你哦!” 苏周怕挨打,索性抿嘴不再说话。 他崇拜的素爷,咋这么不讲理呢?明明就是断袖好不好!敢断袖不敢承认,真不是个爷们。 他鄙视的眼神被素素看穿,素素捡了颗石头砸在他膝盖上,“爷我……不,本姑娘我不是男人,柏舟不是断袖!” 苏周紧紧抿着嘴,一句话也不说,他那副表情显然是不信的。 跟庄牛李大狗大声咋呼比起来,苏周的闷不做声更让素素窝火。苏周不作声,她又不能反驳,也不能找借口揍他,真是急死她了。 虞柏舟见素素气得直发抖,顺着她的脊背拍了拍,对他们三人说:“我和素素一直拿你们当兄弟,信你们。在军营里,没有哪个士兵不想做出一番成就,我跟素素不例外,我相信你们也不例外。在军营里单枪匹马做不成大事,若我们齐心协力,不说一个苗柒,就是超越李意李将军也指日可待。” 柏舟说的一脸认真,素素也蹙着小眉头,捧着小脸点点头道:“对!我们是要当将军的人!” 庄牛:“……” 李大狗:“……” 苏周:“……” 素素见他们不说话,噘着红肿的嘴巴,艰难地张嘴说道:“你们怎么了?不想当大将军啊?大牛哥你不想让牛嫂当将军夫人啊?大狗哥你不想娶翠翠啦?阿周你不想娶公主了?” 苏周一脸委屈:“我啥时候说要娶公主了!” 素素哼哼唧唧:“你前天晚上做梦说的,别装了,平日属你最老实,可你晚上做的梦,指不定比庄牛的‘啧啧’还羞人!” “……”苏周被她的话呛住,他晚上说了什么梦话,他自己哪儿知道? 也不知道素素是瞎编的还是胡诌的。 庄牛应了一声:“老大,虽然俺们平时开玩笑说要当将军吧……可我们都觉得不太现实,不说将军,俺当个苗柒那种管一百个人的都伯就行了。” 李大狗也点点头:“我随大牛,当个都伯就成了,哪里还奢望当什么将军?” “你们太没志气了!”素素恨铁不成钢。 虞柏舟扫了眼他们,淡淡道:“你们认为自己,比起苗柒如何?” 三人一致回答:“比起那个欺软怕硬的孬种,我们可比他强多了。” 虞柏舟点点头:“都伯之上有都尉,都尉之上有将军。将军又分三五九等,以大将军为首,李将军、卫将军为辅,排在末尾的杂号将军也都是些勇猛无谋之辈。庄牛力大,勇猛之力非常人所能比拟,战场上正是需要你这种勇猛之将。李大狗善变灵活,用兵之道也讲究灵活,军中不可缺少你这种活力之将。苏周平日话虽不多,武力又比不得壮牛,但心思缜密,假以时日方成大器。” “若你们想埋没自己,糟蹋自己,我不阻拦,任由你们在军中得过且过,被人欺压。”他顿了顿又说,“你们可知道在神箭营为何无人敢欺负你们?” 庄牛看了眼素素,回答:“因为有素爷罩着。” “军中本就是个弱肉强食的地方,要想变强,得想方设法往上面爬。” 三人听了柏舟一席话,纷纷在心里感叹:原来我这么有用? 三人被虞柏舟一席话说得热血沸腾,不同于平日里跟素素说的玩笑话。他们声音震震,齐齐道:“老大!以后我们跟着你闯!当将军!” 虞柏舟欣慰一笑。 比起上战场杀敌,虞柏舟更贪恋兵书阵法,他觉得书中的阵法更有趣。但为了保护素素,他必须让自己变强。他唯一所希望的,就是到了战场上,他在兵书里所习得的阵法可以派上用场。 素素很不喜欢一群男人说这么沉重的话题,被温暖的火堆那么一烤,她靠着虞柏舟的肩膀就睡着了。 最后还是虞柏舟不顾树林里崎岖坎坷,将素素给背回去的。 * 出征在即,虞柏舟知道出征辛苦,每晚入夜后,会带着素素跟泡脚小分队偷偷溜出营,在附近山林里打野味。 一来可以保证出征后他们在路上的口粮,二来可以带着大家一起练箭。 虞柏舟带着他们将打来的野味清洗干净,将结实的野猪肉切成长条,撒上盐腌制好,藏匿在河边的草丛里。第二天他们便将藏在草丛里的腌肉统统拿出来,挂在在河边暴晒。 野味被风干后,严重缩水,成了肉干。这种肉干不仅轻巧便于携带,还能填饱肚子保证营养。 葭月中旬,虞仲领命率兵出征,夺回被大奴国夺走的凉城。大军出征那日,近十万大军浩浩荡荡走出东坡大营,附近村庄的小孩便跑去山坡山看这幅浩瀚壮阔的景象。 虞柏舟为了让素素路上方便,专门拿针线为她做了一个斜跨的小布兜,布兜上有简单的小花朵,可以装一些简单的吃食。他往素素的布兜里装了满满的肉干,还夹带了几只新鲜的野果子。 大部队匀速前行,素素扛着武器,哼着小曲儿在队列中欢腾地一蹦一跳。在乏味的东坡大营里呆了那么久,她终于可以去奔赴前线了! 她要打坏人,立军功!当将军! 素素走路的时候嘴巴就没停过,她一个劲儿的从脖子上挂着的布兜兜里掏肉干,不停地往嘴里塞。她一直吃到腮帮子发疼,才停下来。 出征在外大军很赶行程,有些时候连夜赶路,没有时间安营扎寨。素素一到晚上吃了肉干就犯困,这是她雷打不动的习惯。 虞柏舟也觉得日夜颠倒的生活对素素身体不好,他掐算了一下素素来葵水的时间,发现素素已经晚了好些天。 医书上说,女子月事推迟也是一种病症,多半情况是因作息不正、饮食不当所致。 前段时间他很注意素素的饮食,隔三差五给她喂肉羹吃,即使现在出征了,他也不会克扣素素的肉干,应当不会饮食不当。 但是作息不正这个问题却很难避免,这种情况柏舟也很头疼,就跟来葵水的是他一样。 一到晚上赶路时,他尽可能背素素,让素素趴在他背上打盹儿。 泡脚小分队为了帮虞柏舟掩盖“断袖”,四人轮流换着背熟睡的素素。可素素不认床,却是认“背”。每当柏舟将熟睡的她递给庄牛或李大狗背时,她半醒半睡的抱着虞柏舟的脖子撒娇,喉咙里一阵哼哼唧唧,就是不让其它人背。 庄牛觉得素素被虞柏舟给惯坏了,瞧这娇气的,跟刚出生的小孩儿似得。 逮着机会的庄牛语重心长拉着柏舟的手,“老大,你不能这样惯着素爷,再怎么着他也是男人,你这么惯着宠着哪里成?都快把他给惯成女人了。” 柏舟哦了一声,掰了块糇粮往嘴里塞,淡淡扫了他一眼,“我乐意。” “……”庄牛觉得自己就像一拳头打在棉花上。 好无力。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所以庄牛特别不理解他们这种“断袖”的男人。 虞柏舟跟素素一路上似有似无的秀恩爱,让三人心里好不畅快。又是嫉妒,又是羡慕,都巴不得变成素素,让虞柏舟背。 李大狗冲着虞柏舟挑了一个眉,咬着肉干问:“老大,你娶小妾吗?” 虞柏舟一脸疑惑看着他。 李大狗指了指自己的鼻尖,一脸期待:“老大,你看我成不成?如果你愿意娶我当小妾,我就不要翠翠了。” 他一脸认真,被素素暴揍了一顿。 素素气鼓鼓地看着李大狗,咬着肉干攥紧拳头,拿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瞪着他,一副“柏舟是我的谁也不能抢”的模样。 * 大军在半月后抵达凉城,在凉城三十里外扎营。 到达凉城第一日,大军歇息整顿,营帐一搭好,素素连饭也顾不得吃,抱着被子躺在军塌上,打算睡个天昏地暗。为了不让自己饿着,素素专门在枕头边上放了几块肉干,以便于做梦的时候啃来吃。 素素是被荆副将给摇醒的,她醒来时嘴边的肉干只剩了一小半,她蹙着眉噘着嘴,颇有敌意的看着荆副将。 荆副将被她凌厉的眼神摄得往后退了几步,他镇定思绪咳了几声,“今夜子时,你跟柏舟去一趟大将军营帐。” “……”还让不让人好好睡觉啦!说好的大军休整呢!“不去,我要睡觉!” “军令如山,违抗军令可是要杀头的。” 一听杀头,素素抱着枕头翻了翻眼皮儿,“好嘛,你去告诉柏舟,让他晚上背我过去好了……” 嘿,这小子! 荆副将看着这小子懒洋洋的模样,真不知道大将军看重她哪一点。军中有才之人比比皆是,可不少他一个。 他想再跟她说话时,素素已经睡死了。 荆副将头一次这么抓狂,被一个小士兵冷落,他心里就跟蚂蚁爬似得痒痒。他伸出脚踢了踢素素掉在军塌外面的腿,素素却一动不动。 他用剑鞘戳了戳素素胸口,素素“嗷呜”一声仍旧不醒。荆副将感觉用剑鞘戳素素的胸,挺有趣,忍不住就多戳了几下。 嘿嘿,这小子真好玩。 于是虞柏舟打完饭一进军帐,就看见荆副将拿着剑鞘戳素素胸口,他“噔”地一声将碗往桌上一掷,语气清冷,“你在做什么。” 荆副将被虞柏舟冷森森的语气吓了一跳,他看着虞柏舟那张沉下去的黑脸,一时竟不知如何解释。 他才不会说自己闲得无聊,“调戏”士兵呢,这显然不符合他平日高冷的副将气质。他正脸道:“我来传达大将军口令,大将军让你二人子时去他营帐一趟。” 虞柏舟冷冷看着他:“好。” 荆副将被虞柏舟看得打了个寒颤,竟觉有一丝寒气袭来。 “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他迈开步子走到军帐门口,正准备掀开遮帐的布幔,却被柏舟叫住。 “荆龙。” 许久没人叫过他名字,他顿在原地很明显愣了一下,“公子?” 虞柏舟目光阴鸷冷厉,语气冷森,“以后不许碰她。” 荆副将看了眼躺在军榻上熟睡的素素,好半晌才跟个做错事的小孩子一般,应声道:“哦……好。”说完便飞也似的逃了。 等他回了军帐觉得愈发不对头,柏舟公子那般护着一个士兵,是不是有些奇怪? 夜里子时,虞柏舟没有叫醒素素,而是直接抱着她往父亲营帐走。 是以坐在营帐中等儿子的虞仲,就看见儿子抱着素素大不咧咧走了进来。虞柏舟将素素放在他爹的军榻上,给她盖上了一层厚实的狐裘。 素素很久没有睡过这么柔软的军塌,她裹着毛绒的狐裘,睡得更为香甜,半点没有醒的意思。 虞仲看了眼儿子,又看了眼在他军塌上熟睡的素素,“儿子,这样不太好吧?” “怎么?” 一段时间没见,虞仲发现儿子长高不少,五官轮廓都硬朗了不少。虞仲看着儿子坚定的表情,点点头:“好,好。”素素以后是他儿媳,总之都一家人,也没啥。 这么一想虞仲觉得心里舒服多了。 “父亲找我何事?” 虞仲拿出一封大奴送来的挑战书,“大奴新任单于伊瓦塔,寄来战书一封,而我军中唯一一个懂大奴语的将军昨夜病倒不起,还在昏睡中。现在军中无人能看懂这封战书,我便叫了你跟素素过来。你们懂大宛语,不知大奴语是否看得懂?” 虞柏舟接过战书,“大奴、大宛的语言我都是跟素素学的,听得懂,但看不懂。这个得让素素看。” 虞柏舟听素素唠叨过几句,他也没有刻意去学这两种语言,听着听着他也就会了。虞柏舟就这点好,素素花一年半时间学会的语言,他短短几天就能学会。 这就是差距…… “为父去叫醒她。” “不准!” “……” 嘿,这臭小子,还没把媳妇娶进门,这就护起来了?虞仲看着儿子,心情复杂。 “素素连续几夜未曾入睡,让她再睡会。”虞柏舟道:“这封战书,等素素醒了再看也不迟。” “……”儿子这么护媳妇,虞仲哪里有不让他护的道理? 父子俩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军塌前,两人皆用左手撑着下巴,打量着军塌上熟睡的素素。 虞仲无聊到数素素说了几句梦话的地步,素素在梦里统共叫了六声爹,喊了二十声鸡腿。 虞柏舟则拿着父亲的军书看,以此打发时间。 一直到天亮,素素才辗转醒来。 素素一醒就看见柏舟爹顶着两熊猫眼打量自己,她笑嘻嘻跳下军塌,走过去给他捏了捏肩背,脆生生叫了声“爹”。 哎呦呦,这丫头脸皮厚得。 这声爹叫得可真甜哪,叫得虞仲整颗心都化了。 虞柏舟给素素拧干一只湿帕子,给她擦了擦脸,帮她梳好头发才将战书递给她看。 虞仲都快被儿子跟素素“恩爱”给折磨死了,这臭小子带着媳妇儿在军营里秀恩爱什么的,还能不能愉快当父子了! 素素接过战书打开,咦了一声:“这是战书?” “这是大奴昨日派人送来的战书。” “这分明就是骂人的话嘛。”素素摇着小脑袋感叹,她扭过头问虞仲,“爹,他们骂你是孬种,骂你养个儿子也是孬种,然后他们还骂你根本没有传说中的厉害,不过是个即将告老还乡的糟老头。” “……” “等等,爹,你儿子不就是柏舟吗?”素素反应过来,一拳头砸在书案上,“啪嗒”一声把书案砸成了两半。“爹,你让我去,打不死他们!” 柏舟:“……” 虞仲:“……”儿媳对儿子可真好啊。   ☆、第4章 .14 “素素,咱不急。”虞仲将素素拍成两半的书案搬至一边。“这个伊瓦塔,故意用大奴文字书写战书,分明是欺我军中无人。” “他怎么就知道我们军中无人了?” 素素的怒气还没下去,骂柏舟爹可以,但是骂柏舟就不行。 虞柏舟看着父亲,神色严肃,疑惑道:“军中有奸细?” 虞仲坐在矮凳上,手肘抵着膝盖,撑着下巴哼了一声:“军中有奸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可是那奸细贼得很,从不落下把柄。儿子,你有什么建议?” “伊瓦塔给我们下战书,那我们便回他一封,挫挫他们锐气。” “要如何写?” 虞柏舟看着一旁鼓着腮帮子,瞪着眼生闷气的素素,说:“让素素来写。” 素素一听柏舟这话,指着自己鼻子连忙摆手:“不成不成,柏舟你是知道的,我写得文章不好,夫子经常骂我写的文章牛头不对马嘴,战书这种东西我就更不会写了,丢我的人不打紧,可我不能连爹的面子都丢了呀。” 素素那一声爹叫得虞仲心里直发软,有儿媳的感觉可真美。 “无碍,你平时是怎么写文章的,战书你就怎么写。” “可我平时写文章,都不是用写啊,我都是用……画的。” 虞柏舟取了纸笔给她,“那你就随心所欲的画。” “可是……我应该怎么画呢?” “你想想,对方是怎么辱骂我爹的。” 素素想到对方辱骂柏舟,心里就不舒坦。她将宣纸在地上铺开,握着笔趴在地上开始“画”战书。 笔墨在宣纸上潇洒飞溅,素素的王八跟狗渐渐成形。五只腿的乌龟,六只腿的狗。狗咬着乌龟的尾巴,乌龟咬着狗的尾巴,一龟一狗相互嘶哑,凶残至极。 虞仲接过素素的战书,看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素素这画的含义,随即爽朗大笑。“妙哉!妙哉!” 素素咬着笔尾嘿嘿一笑,解释说:“这狗呢,就是我们军营里的奸细,这龟嘛,就是伊瓦塔那个老乌龟。” 这画在柏舟跟虞仲看来很有意思,一狗一龟看似是合作关系,却暗地撕咬,为图利益不择手段,各怀鬼胎。素素这画既讽刺了伊瓦塔,又讽刺了躲在暗处的奸细。 虞仲将素素画好的战书装进绸缎布袋中封好,叫来亲信,将这封战书送往了凉城。 大齐军队兵临城外,伊瓦塔接到战书时,他正在城内款待主将。 伊瓦塔惊讶于对方回了战书,大齐军队中唯一一个会大奴语的人已经无法说话,虞仲是怎么看懂他那封战书的?还是他压根没看懂,胡乱回了一封? 伊瓦塔的军师展开叠了几层的宣纸,当他看清上面的画时,登时如被异物梗喉,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 “单于,虞仲那只狡猾的老狐狸,分明是在侮辱我们!”军师毕恭毕敬地将素素的画递给伊瓦塔。 伊瓦塔看了画后,气得浑身发颤,当下将手中的画纸撕了个粉碎。 这画工稚嫩,显然是故意对他们大奴的侮辱。其次从画上内容看,虞仲似乎已经知道他安插奸细的事。 伊瓦塔的眼线知道小半计划,若他安插的眼线挨不住虞仲的严刑逼供,什么都招了出去,岂不麻烦? * 因为素素蕴含讽刺意味的画,当夜飞骑营的容将军暴毙营中。 死了一员猛将,虞仲一点也不心疼,反倒觉得轻快。容将军身上找到了伊瓦塔的信物,且他死于大奴一种特制的毒药,这种毒药相当于一种蛊,由母体牵制中毒之人。如若母体死亡,这人必定不能存活。 结论显而易见,定是伊瓦塔收了素素的画后心虚,怕细作暴露自己的计划。 素素也算立了军功,虞仲想着那丫头睡觉时喊了二十声鸡腿,命荆副将给素素送去二十只鸡腿。 素素觉得柏舟爹越瞧越可亲,她不过是画了一幅画,就赏了她二十只鸡腿,真是个出手阔绰的爹。 素素开心的无以复加,难得大方的邀请泡脚小分队一起吃。 大战在即,军士们一根神经都绷得紧紧的。不少新兵将刀剑战枪磨了一遍又一遍,生怕上了战场戳不死人。 就连泡脚小分队也开始紧张,围着饭桌开始讨论战场。 庄牛眼中的战场血腥弥漫,上了战场大家谁也不人是认识谁,稍不留神身上就会被戳几个窟窿。庄牛已经做好了被戳窟窿的准备,他说:“俺只要不死,啥都好!素爷,你跟姓程的老军医关系好,到时候你让他先给俺治伤。” 素素点头哦了一声,她想象了一下庄牛身上有几个窟窿的模样,吓得手一抖,啃鸡腿的速度都慢了下来。 李大狗也插话说:“爷,还有我,万一我在战场上被砍掉了胳膊,砍断了腿,你一定要一刀结果了我,我宁愿死也不要当残废。” 素素眨着眼睛看着李大狗,他这话说的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素素心里一咯噔,弱弱问他:“要是你死了,翠翠怎么办?翠翠还等着你回去娶她呢。” 李大狗沉默一会,才说:“我死了,翠翠就能另嫁他人。但若我不死,就会拖累翠翠,我不想让翠翠跟一个残疾成亲。” 话题好沉重,好悲伤,素素憋着嘴都想哭了 虞柏舟安慰大家:“大家别怕,新兵初上战场,是在后军位置,不如前军那般凶险。大家只要注意些,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素素放下鸡骨头,点点头安慰庄牛跟李大狗:“你们别想得那么惨嘛,你们看阿周,他一点都不害怕,他啥也没说。” 一旁的苏周吞了口唾沫,弱弱道:“爷,其实我是害怕的不敢说话了……” 素素:“……” 素素的心情也被他们搞得沉重起来,她倒不是担心自己,而是担心柏舟。 晚上睡觉时,素素钻进柏舟怀里,搂着他的脖子,贴着他的下巴说:“柏舟,在战场上你躲在我后面。” 柏舟说:“不成,在敌军面前,我七尺男儿怎可低头?” 素素纠正他:“七尺男儿不可低头,但是你现在有八尺了呀,可以低头了。” 柏舟被素素的歪理给呛住,一时不知如何对答。 素素用手指戳了戳他结实的胸口,声音软嫩:“柏舟,我们现在还不是大将军,等当了大将军,再努力杀敌也不迟。初上战场,我们能躲就躲,千万不要被戳了窟窿。” 要是柏舟身上被戳了窟窿,亦或是被砍断了双手双脚…… 素素打了个寒颤,她不敢想,她不像想象那样柏舟会有多痛苦。素素虽然想上战场立军功,当将军,但是比起柏舟的安危,她宁愿做一个缩头乌龟,还是会装死的那种。 当晚素素做了一个噩梦,梦里柏舟的胳膊被人砍断了,柏舟没了手,不能抱着她,也不能背着她。 在梦里她心疼的抱着柏舟哭,她还梦见自己杀了人,她杀了那个砍柏舟手的人。 素素半夜被吓醒,她的眼泪将柏舟胸口的衣衫浸湿。 虞柏舟知道她梦魇了,拍着她的脊背,温声安慰她:“没事的素素,我在。” 一片黑暗中,素素感觉到柏舟的手还在,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 “柏舟。” “嗯?” “我不会让人欺负你。” “嗯。” “谁欺负你,我打谁。” “好。” “谁欺负你,我杀谁。” 虞柏舟怔住。 素素问:“柏舟,你是不是觉得我好坏?” “没有。”虞柏舟安慰她,“出于护人而杀人,不算坏人。” 素素憋着嘴就哭了:“我刚才做梦,梦见有人砍你的手,然后我杀了人。可是我现在心里好难过,柏舟,我有点还害怕上战场了,我没杀过人。” “素素,在战场上,敌人可不管你有没有杀过人,你不杀他,他也会杀你。你的慈悲,可能会让更多的人牺牲。” 柏舟的意思她懂,她嗯了一声,阖上眼,继续睡。 * 第二日太还未亮,各营集合列阵,士兵们带上糇粮上了战场。 素素揉着眼睛还没睡醒,她迷迷糊糊的走路,迷迷糊糊的啃肉干。到了战场,当她看见敌军密密麻麻的铁甲骑军时,吓得手上的肉干掉落在地。 她扯了扯虞柏舟的袖子,“柏舟,你看……” “我看见了。” 大奴国是马背民族,擅骑射,其中铁甲飞骑军尤其矫勇。他看着身着金色铠甲,骑在枣马上的大奴主将,眉眼蹙成了一团。 素素:“柏舟,肉干都哭了……” “?”虞柏舟不懂她的意思。 “肉干被吓哭了!” 虞柏舟不再理素素,继续观察前方形势。由于他们离前军位置较远,听不清双方主将说了什么。素素都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双方厮杀起来。 双方士兵纠缠在一起,你杀我我杀你,场面一片血腥混乱。素素身边的士兵大喊一声“杀”冲了出去。素素死命拽着柏舟,举着红缨枪也跟着一起叫“杀!杀!杀!” 不一样的是,人家是往前冲,素素是拉着柏舟往后退。混乱的厮杀阵营中,若不是服饰不一,素素还真的分不清哪个是敌军哪个是队友。 “死人啦死人啦!柏舟死人啦!”素素看着身边一群人一个又一个倒下,有大奴士兵,也有大齐的士兵。 素素再也顾不得什么“宏图大志”,她下定决心要当一个缩头乌龟,会装死的那种。 素素一把将虞柏舟拉倒,平躺在地上,随后又抹了一把死人血涂抹在虞柏舟那张俊脸上,接着又往自己脸上抹了一把。 “柏舟,快闭上眼睛!”她用身体死死压着柏舟。 她要带着柏舟一起装死。   ☆、33|4.14 战马溅起沙尘,周遭飞沙走石一片混沌。将军们持枪驰马雄姿勃发,士兵们持械杀敌英勇无敌。战场上金戈铁马,两军交战大有气吞万里虎的气势。 素素却死死压着柏舟,嘴里还一个劲儿的碎碎念:“别踩我,别踩我……”战场上人来人往,时不时就有人从他们身边走过去,素素的手脚被来回踩踏了十几次,疼死她了。 她只奢望不要踩头,其它地方随便踩。 虞柏舟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死人血,神色严肃看着她:“素素,起来。” “不起。”素素将脸贴在他的胸口,双手摁住他的手,用双腿死死压住他的腿,让他半分不能动弹。“乖,我们就躺一会,等仗打完了咱们再起来。” “素素!”虞柏舟一张嘴就被尘沙呛住,他咳了一声,语气明显有些愤怒,“素素,起来,大牛大狗阿周都还在奋勇杀敌,你我又怎可在这里装死?” 虞柏舟一脸正经的看着素素,她却哼唧一声:“那有什么?他们也在装死啊!” “老大,俺们在这里。” 三人正躲在几尺开外的死人堆里,若不是听见声音,虞柏舟还真当那里没有活人。 虞柏舟怒火噌地一声上来,他们的雄心壮志呢!虞柏舟的个性,要么不做,要么就做到最好。他爹还在前军率兵杀敌,作为儿子以及男人的他,怎可在这里贪生怕死? 他用劲浑身力气翻了个身,将素素反压身下,之后轻巧一跃拿着红缨枪从地上跳了起来。 双方军队打得如火如潮,虞柏舟身边飞过一支羽箭,被他侧身躲开。 敌军士兵见虞柏舟装死,“啊”一声握着弯刀朝他砍过来。经过一段时间训练的虞柏舟也不是吃素的,他拿着红缨枪几番挥霍将对方给刺死。 当然,他现在也就靠点儿男人的蛮力,以及军队里学来的简单技巧。跟素素比起来,他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他跟素素之间有着云泥之别。 阵阵战鼓和厮杀声混在一起,震耳欲聋,两军交缠间不乏有箭雨落下。 虞柏舟看着在地上躺尸的素素,怒不可遏,他很不客气的踢了踢她的腿:“素素,你再不起来我可生气了!” 素素躺在地上抱着胳膊,心无旁骛,噘嘴道:“柏舟,你再不躺下我就生气了!” 李大狗庄牛缩在死人堆里,虚着眼竖着耳朵探听二人。李大狗悄悄对庄牛说:“老大和素爷可真牛啊,这种情况都敢谈情说爱。” 庄牛感叹:“爷们跟爷们可真是与众不同独一无二啊。” 素来话少的苏周也跟着来了一句:“这要是再亲一口,可真就是战场上的旷世绝恋了。” 庄牛:“……”阿周闷骚。 李大狗:“……”阿周绝对闷骚。 就在虞柏舟跟素素对话间,大奴一队士兵提着弯刀朝虞柏舟围攻而来。敌军已经杀红了眼,但凡见到不是自己人就砍。不砍胳膊不砍腿,专砍脑袋。 但凡那队人提着弯刀行过之处,便是一大片血跟一大片人脑袋。好在素素没有闲工夫去看周遭的情景,否则她一定会将早上吃的肉干都给吐出来。 那队敌兵砍着脑袋一路杀过来,泡脚小分队躲在死人堆里看得惊心动魄,三人齐齐大喊一声:“老大小心!”就这么一喊,他们成功为虞柏舟分担了一点危险。 十名大奴士兵遂分成两队,直奔他们而去。 泡脚小分队后悔不已,无奈之下只好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提着大砍刀继续跟敌兵厮杀。庄牛一胳膊将人轮开,李大狗苏周紧跟其后拿着砍刀上前砍,左右一刀,砍完一小队敌兵,庄牛抹了一把脸上的死人血:“奶奶的,比杀猪容易。” 三人为保命杀人,浑身上下都是血渍。他们现在脑子里想的已经不是逃命了,而是保命。刀口的血越浓,他们就越痛快。 而虞柏舟这边,看着那队敌兵袭近,无奈之下叉腰踢了踢素素的腰,“常素素!你不是说我要护着我?赶紧起来给我挡箭!你要再不起来,我可就变成刺猬了!”虞柏舟为了刺激素素起来杀敌,“铛”一声扔掉自己手中的红缨枪,“也罢,与其丢人丢死,不如被敌军一刀戳死,好歹能落个英烈的名头。” 素素一听他要被射成刺猬,提着自己的红缨枪“嗖”地一声跳起来。她一脸委屈看着虞柏舟,“柏舟,我觉得你变了,你以前从来不打我,可是你刚才拿脚踢我!” 她满腹委屈,完全没有没有注意身后有支羽箭射来,好在虞柏舟反应快,抱着她躲开。 羽箭从虞柏舟手臂擦过,锋利的箭镞刺得他皮肉绽开,猩红的血液涌出,很快他的袖子被浸红一片。 看见他流了这么多血,素素吓得一张小脸惨白。他见虞柏舟受伤,心疼得就像是自己身上掉了块肉。 素素愤怒的双眸血红,她将柏舟护在身后,死死瞪着朝他们围攻而来的敌兵,柔和的目光变得狠戾,她蹙着眉头“啊”一声,握着红缨枪便冲了出去。 素素以一敌六,气势锐利不可挡,她此刻就如一只脱了缰的野狗,握着红缨枪撒了欢儿似得往前冲,一发不可收拾。 素素不想杀人,她也不敢,她一个扫堂腿,一个侧旋连环踢将六名士兵撂倒在地。期间也涌过来几拨敌兵小分队,都被素素给踹开老远。 素素下脚有个特点,只对着敌兵的膝盖、手肘踢,她那一脚踢过去,那些敌兵的四肢就跟骨头碎裂一般,疼如抽筋挫骨。敌兵们躺在地上虽还留着口气,但却无力再起来杀人了。 敌兵蛮子虽勇猛,但看见素素以一敌数十人,吓得一一退散,或转身逃跑,或转移阵地去杀比自己弱的士兵。所以素素明白一个道理,这些人都是欺软怕硬的。 素素解决完一堆麻烦,肚子饿得咕隆隆直叫唤,连着双腿也有些发软。她揉着肚子望着虞柏舟,从自己身上撕下一块布裹住虞柏舟的伤口。素素看着柏舟的血止不住的往外涌,心尖跟被针刺似得,阵阵儿的疼。 她看着自己满手的血,眼泪也跟着往下流,她嘴里嘟嘟囔囔:“柏舟,对不起,我错了,我再也不装死人了。我以后好好打敌人,你的胳膊不要断好不好。” 说话间又有一个不要命的敌兵握着弯刀冲过来,素素一脚将人踹开。“柏舟你是不是好疼?我给你吹吹。” 素素抬起他的胳膊,对着他伤口小心翼翼的吹。 虞柏舟从小到大都没受过这么重的伤,也没流过这么多的血,素素真的是被吓坏了。失去柏舟的恐惧感让她惊慌失措,她这会害怕的直发抖。战场场面混乱,虞柏舟很无奈,一个劲儿告诉她自己没事,素素偏是不听,心无旁骛的帮他吹伤口。 若有不怕死的上来,素素便一脚把人踢出去踹晕。 “柏舟你别怕,我说了要保护你一定会保护你。”素素小心翼翼给他包扎,“谁敢欺负你,我就揍谁!” 虞柏舟心里很感动,素素为了保护他愿意当缩头乌龟,为他也愿意不顾生死逞英雄。她从头至尾都没有考虑过自己,从头至尾都记挂着他的安危。 素素替他裹住伤口,打了个结,嘟着嘴喃喃道:“我死可以,但是柏舟你不能死。你死了就没有人娶我了,你要是不在了,我一个人会好难过好难过。但是如果我死呢,我闭上眼就啥也不知道了,那样我也不会伤心,不会难过……柏舟你是不是很疼啊?你看你,眼睛红红的都要哭了,柏舟你别怕,素素在!你的素素永远都在!” “……”虞柏舟感动的无以复加,但他现在却不知该如何接素素的话。 这个傻姑娘…… 素素平时打人很少用全力,这会她在战场上所有力气都汇聚在了脚上,谁妨碍她给柏舟吹伤口她就踹谁。战场上厮杀的队伍零零散散并不集中,加上他们所在的位置并不是战场重灾区,相对比较安全。 军阵分五个部分,前、后、左、右、中军,其中属虞仲所在的前军那一片区域最乱。大奴那边有铁骑的优势,大齐步兵素质也不差。 双方主将在马上斗狠,周遭步兵纠缠在一起,刀剑器械难舍难分。双方军阵早已混乱,柏舟蹙眉望着浩荡厮杀的战场,心里百感交集。 这种军阵,早已过时,竟然还拿出来用? 虞柏舟看见他爹的战马突然抬起前蹄一阵嘶鸣,敌将乘虞仲不备将他打落战马。因为距离隔得太远,虞柏舟看不清楚那方是如何情况,跌下战马的虞仲很快被大军厮杀的人潮淹没,消失在了柏舟视线。 双方军阵提前被打乱,这已经有些不同寻常,加上他爹驰骋沙场数十载头一次落马,虞柏舟不得不怀疑刚才有自己人在他爹的战马上动了手脚。随着虞仲落马,前军的士气也跟着低落不少。 虞柏舟担心父亲有意外,拾起地上的弯刀朝主军所在方向冲了过去。 素素跟在他身后急得直跳脚,提着小弯刀踏过尸体,在战场上一蹦一跳,大喊:“柏舟你慢点!柏舟你小心点!”素素一路跑一路踹,但凡素素经过的地方,身后都整整齐齐躺着一溜被踹倒的敌兵。 那些士兵被素素踹得根本站不起来,他们腿部的疼痛比起断腿骨碎,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一旁奋力厮杀的泡脚小分队看得眼睛发呆。 “素爷这分筋断骨腿可真棒……” “素爷以一敌百好牛气……” “素爷不是人……” 素素一路踹一路跑,根本追不上一路砍一路跑的虞柏舟。她为了不让敌兵伤到虞柏舟,索性在敌兵手中抢了把弓箭,抓起一把羽箭夹在腋下跑。于是她从一路跑一路踹,变成了边踹边跑边射箭…… 泡脚小分队望着素素的方向,看见素素那架势一腔热血瞬间被点燃。但见素素腾空而起,踩在士兵头上,单腿站立,神色炯炯,在空中一派威严,气势锐不可挡。她将三只箭搭在弓上,用手臂将弓弦撑了个满月,对着虞柏舟的方向射出去一发三连箭。 那三连箭刚好替柏舟清除身边的障碍。见虞柏舟毫无损伤,素素开心得在人家脑袋上蹦了蹦。 泡脚小分队差点没给素素跪下:素爷太帅了! 素素耗费了太多力气,她现在她真的好饿。她落地之后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布兜兜,可里面的肉干在她刚才打斗时全部丢了。 素素揉着咕噜噜直叫的肚子,浑身发软。她这辈子没用过这么多力气,这辈子也没这么饿过。 另一边,虞仲的情况有些不太理想。他方才摔下马后,被人从身后狠狠踹了一脚,身后的人不知用了什么重物砸在了他后腿上。虞仲受力不住,双腿一阵剧痛跪倒在地。 即便如此,虞仲也宁死不屈,他跪在地上提着宝剑跟周遭的敌兵拼杀。 离他不远的李意、卫成二人分明有机会帮他,却选择对他视而不见。虞仲看着自己现在的窘境,有点心凉。 他原以为李意卫成二位将军虽暗中帮小皇帝监视他,但至少在战场上跟他是一条心。不想他们竟如此……不顾大局,置他生死于不顾。 虞仲双腿剧痛难忍,无法再继续起身。他本以为自己会死在战场,快要绝望时儿子虞柏舟杀进了重围。 头顶的阳光折射在儿子的甲胄上,银光烁烁,煜煜生辉,有一瞬间他觉得儿子就是握着砍刀,从天而降的谪仙…… 儿子真是英姿潇洒呀,跟他年轻时一样一样的。虞仲很欣慰。 虞柏舟杀开一条血路冲了进去,与此同时荆副将也带人赶了过来。 “爹,你怎么样?”虞柏舟蹲下身挽住他爹的胳膊。 “儿子,爹的腿好像断了……”这些年虞仲没少受过伤,但从未有过一刻同现在这般,双腿腿骨似乎被砸碎了。 柏舟蹙眉看着他,低声问他:“是谁?” “不是敌军。”虞仲说:“是自己人。” 虞仲双腿被重物击打时,他用余光瞥见那人穿着大齐兵甲。故此他断定,他一双腿是自己人刚才趁他不备砸的。“儿子,爹现在上不了马,你跟荆副将先离开!爹的双腿废了,怕是日后再不能上战场,回去也是个废物,你跟荆副将先走!” 四周战马嘶鸣,大奴主将带着一支精锐围剿而来,势必要活捉虞仲。没了大将军虞仲的指挥,大齐军队乱成一团,原先布置好的军阵也彻底散开。虞仲、虞柏舟、荆副将等数十人被铁骑围在圈内,难以突围。 大奴精锐铁骑手持长/枪,骑着战马围着他们打圈儿,现在即使虞柏舟想走也再难走出去。 荆副将抹了一把脸上的人血,扭过身问虞仲:“大将军!现在怎么办?” “硬拼!” 为首的大奴主将看着虞仲,笑道:“看来单于说得不错!大齐的将军果真是个孬种!” 虞柏舟扶着他爹的胳膊,瞪着那位穿金色铠甲的大奴主将:“卑鄙无耻,趁人之危实辱大将之威!” 敌将一脸好笑的看着虞柏舟,“你们这些汉人,只会耍嘴皮子!一群孬种!”敌将用并不标准的大齐话说道。 被敌将言语侮辱,虞柏舟怒不可遏,他攥紧手里的短刃想冲上去给父亲讨个公道。 于是素素一赶过来就听见敌将辱骂虞柏舟是孬种,她踩着地上的尸体纵身而起,敌军主将坐在枣马上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素素一脚给踹下了马。 素素身轻如燕款款落地,一脚踩在大奴主将脸上,用大奴语言反骂他:“你才是孬种,你全家都是孬种!你们全大奴都是孬种!”素素气昏了头,也饿昏了头,她还在犹豫要不要打死脚下这个孬种,便听见庄牛大喊“柏舟!柏舟被砍死了!” 之后又听见李大狗吼:“柏舟被砍死啦!” 苏周也跟着弱弱的吼:“柏舟被砍死啦!” 连荆副将都跟着吼了一声:“柏舟被……砍死了!” 虞仲想起素素曾说过的话,也跟着吼了声:“我儿被砍……”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素素举起手中的剑,戳进了大奴主将的胸口。 大奴铁骑精锐正惊讶于素素会说“大奴语”,等他们反应过来时,他们的大将军已经被素素给戳死了。 虞柏舟趁着乱势,模仿着大奴士兵的语气,用大奴语吼了一声:“大将军阵亡!撤!”他此举是为动摇大奴军心。 虞柏舟这一声消息很快在战场上如瘟疫般传播开去,大奴副将听见主将战死,看见平日不可一世的威猛主将被一个小兵踩在脚下,立时慌了神,即刻下令:“鸣金收兵!” 等敌军撤退后,素素看了眼被自己踩在脚下的尸体,他在恐惧跟疲惫的包裹下,重重朝后倒去,失去了意识。   ☆、34|4.14 虞柏舟见素素踩着敌将犹豫不决,知道她是在纠结到底杀还是不杀。 在那般紧张的情况下,若素素不动手,很有可能被对方反噬。情急之下,虞柏舟吩咐随后赶来的庄牛,让他对着素素喊了声“柏舟被砍死了”。 素素向来维护他,从小时候起论他被谁欺负,素素都会出手收拾对方。 果然,此方法对素素很奏效,素素听见“柏舟被人砍死了”,明显受了刺激。她无闲工夫去辨别此消息的真假,她听那声音是庄牛的,便天真的信了。 她心底的愤怒彻底被失去柏舟的恐惧激发而起,拔剑直直戳入敌将心脏。 顿时血花四溅,她看着对方咽了气,双腿一软,眼前一黑,松开手中的剑朝后倒去。 素素的飒飒英姿落入荆副将等人眼中,皆叹此兵勇猛。 荆副将总算明白,为何在近一万的新兵中,虞大将军偏偏看重他。这小子的爆发力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可怖。如他这般勇猛之士,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不过他都还没在心里赞叹完,就见素素丢了手中的剑,晕厥过去。 这人啊,不能夸,不能夸,瞧,一夸就怂。 在素素昏厥之后,虞仲当即下令封锁素素斩杀敌将的消息,是以素素斩杀敌将的英雄事迹知晓的人并不多。李意、卫成二位主将都以为敌军主将是虞仲所杀。 回营之后,二人确认虞仲腿骨已碎,后半生将无法再征战沙场,大势已去,二人便在营中耀武扬威起来。这二人已经被喜悦感冲昏了头,也没再去追求断腿的虞仲到底是如何将敌方主将给杀死的。 加上他二人的主子是皇帝,对着残废的虞仲愈发肆无忌惮。李意从虞仲手中夺过兵符后,便命人守住虞仲营帐,不让任何人见他。就连荆副将要入营见虞仲,都得经过他的同意。 虞仲被迫退出战场,大将军之位落在了品阶相对较高的李意头上。 虞仲隐瞒素素立功的消息绝无抢素素军功的意思,他只是怕素素出头太早,被李、卫二人迫害。想他征战沙场数十载,不一样栽在了这二人手里? 虞仲摇摇头,满腔无奈。 素素晕倒前,眼前是一片朦朦胧胧的人头,那些人头或惊恐,或痛苦,浸染在鲜血里可怖瘆人。 她闭着眼睛做了好些噩梦。 她梦见柏舟往她的布兜兜里放了好些肉干,她爱吃甜,柏舟就往肉干里加了些糖。她抿着嘴里甜丝丝的肉干,看着眼前穿着白色衣衫,温润儒雅的虞柏舟,连心尖尖上都带着一丝甜甜蜜蜜。 身边白茫茫一片,她除了柏舟,谁也看不见。 她忽然想起什么,问他:“柏舟,你胳膊受伤了,现在好点了吗?”她伸过手拽住柏舟的胳膊,撩开他的袖子看。柏舟的胳膊上烂了一大块,素素心疼的给他吹。 可她吹着吹着,柏舟的胳膊就如嫩藕一般断了。她吓坏了,她边哭边将虞柏舟的断臂往他肩膀上接,许是她太用力,一不小心就把柏舟的胳膊给捏得粉碎。 一片白色迷雾席卷而来,她眨了眨眼,柏舟不见了,眼前一片血色弥漫。 遍地是残肢断臂,遍地是堆积成山的死尸,顿时间无限的恐惧朝着她席卷而来,此番场景让她感觉自己是下了地狱。她走了一步,脚下不小心踢到一颗人头。那人头的眼睛死死瞪着她,似乎在对她咆哮对她怒吼,又甚至在嘲笑她。 待她看清那颗人头的样貌时,素素吓得“啊”了一声,那人头不是别人,正是被她亲手杀死的敌方主将。 素素捂着脸,在死尸堆里边哭便跑,害怕地大喊柏舟。她被脚下的人头绊倒,踉跄跌倒在地。她害怕的大哭大喊,可嗓子喊冒烟儿了都没人应她。 素素已经昏迷了三日,这几日柏舟遵从军医程老头的吩咐,一到饭点就给素素喂药膳肉羹。 军医程老头说素素是饿晕的,是因为素素运动量过大而进食较少所致。听了程老头的话,庄牛感叹:“俺的神!那天出战前素爷背了满当当一包肉干啊,一路上她嘴巴就没停过,就这样还进食过少?军医,你不是在逗俺吧?” 程老头一脸严肃,撇过头看庄牛:“你觉得我像是在逗你?阿素这丫……咳,这小子天生力气大,她进食量自然也大。” 李大狗戳了戳柏舟,悄声说:“老大,这素爷这么能吃,你以后咋养得起?不如考虑考虑我,我乖巧又可爱,吃得也少!” “呵呵。”苏周皮笑肉不笑,一本正经道:“不要脸,素爷还躺着呢,你竟然趁人之危。” 他一本正经看着军塌上昏迷不醒的素素,瞥了眼“勾引”柏舟的李大狗,心里念了李大狗数十次“不要脸”。他特别鄙视趁人之危夺去别人挚爱的卑鄙小人,鄙视跟男人抢男人的男人,更鄙视跟素爷抢男人的男人。 “臭小子,我只是开个玩笑,你这么认真做什么?我可是有翠翠的人。”李大狗伸手拧了一把苏周的胳膊,苏周伸手就给拧了回去。就在二人相互打闹时,素素突然侧身起来,趴在塌边一阵干呕,愣是将刚才吃下去的药膳肉羹给吐了个干净。 素素吐完后昏昏沉沉躺了回去,闭着眼睛嚎啕大哭。嘴里一个劲儿的喊“柏舟”、“柏舟”。 这个帐子里没外人,虞柏舟索性坐过去握住素素的手,俯下身,用自己的脸贴了贴素素的额头,感觉到她额头滚烫,觉着不妙。他在她耳边温声道:“素素别怕,柏舟在,你的柏舟在。”他声音和熙温暖,低沉里透着如沐春风的清澈。 半昏半醒的素素安静下来,底下的枕头湿了大片。虞柏舟用手巾替她擦了擦脸颊,遂让老军医过来给她把脉。 此情此景让泡脚小分队感动的眼泪汪汪,李大狗靠在庄牛肩膀上,庄牛靠在苏周肩膀上。 庄牛道:“哎呦俺的小心肝儿,甜死俺了,俺也想跟媳妇儿说这话。” 李大狗:“等回了家,我也跟翠翠说这句话。” 苏周并不能理解两个男人为什么会有这么深厚的感情,但他很羡慕素素。素爷为了老大杀人,老大为了素爷不眠不休好几日,若有个男人待他有这般感情……那他也断袖。 军医程老头给素素扎了几针,通了她几个穴位,又吩咐柏舟去煮完青菜粥来给她吃。他说:“这丫头没事了,只是梦魇了,等她醒了给她喂点青菜粥,也就没事了。” 柏舟对着程老头拱手做礼:“有劳了程先生了。” 程老头笑道:“你跟我还客气,我拿阿素当亲孙……子看待,再者,给她治病也是我职责所在。”他差点就嘴快说成了“孙女”,不过还好他收嘴收得快。 程老头提着医药箱刚走,荆副将便掀开帐子走了进来。 荆副将觑了眼军塌上的素素,神色沉重。 大将军虞仲受伤,李意暂代大将军一职。是以虞仲营帐外遍布李意的眼线,虞柏舟无法再出入大将军营帐。荆副将此来有话要说,他打量了一眼泡脚小分队,虞柏舟意会,说道:“无妨,自己人。” 荆副将嗯了一声,遂道:“大将军腿骨碎了,得回帝都治疗。最近李意那厮接了大将军一职,在军中横行霸道的很,短短几日便找了我几处麻烦,否则我也不会现在才过来见你。” 虞柏舟蹙眉道:“现在军中局势如何?” “我军损失较大,元气大伤,加上大将军受伤,军中士气低落的很。”荆副将叹了一声,又道:“不过大奴那边情况比我们好不了多少,大将军吩咐人切了大奴主将的头颅,给他们单于送了过去。他们现在士气消沉不说,还失去了一员猛将。” 庄牛闻言,大着胆子说:“将军,俺们素爷立了这么大的功,是不是要给她封个将军当当啊?” 荆副将瞥了庄牛一眼:“苏素斩杀敌将之事,你们且不可当着旁人说起。李、卫二人如今在军中一手遮天,若是苏素抢了他们的风头,你们觉着,他们会放过苏素吗?” 三人面面相觑,苏周疑惑道:“难不成还不准士兵立功了?” “立功可以,但不能一来就斩杀敌军主将,若一个新兵都能轻易斩杀敌方主将,如此,你让几位将军的面子往哪里搁?”荆副将淡淡扫了他们一眼:“你们现在要做的是韬光养晦,等在军中养足了势力,李将军也不敢拿你们怎么着。想要做将军,就得拿出做将军的气势,若在军中没点势力,就算当了将军,有谁能服气?” 三人齐齐点头,都觉得荆副将说得在理。 荆副将无奈叹了声气,看着虞柏舟道:“柏舟,夜里子时大将军营帐守卫最弱,届时你过来,我带你进去见大将军。他现在受了重伤,情绪低沉的很,躺在榻上酗酒度日。大将军现在,很需要你的安慰。” 这话听得泡脚小分队不明白了,庄牛问:“虞将军受伤,怎么叫俺们老大去安慰?” 荆副将闻言瞥了庄牛一眼,回过头问柏舟:“你没告诉他们,你的身份?” 柏舟摇头,遂抱着拳头扭过身,对着三人解释说:“实不相瞒,虞仲便是家父。” 三人一脸震惊,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平日里待人和气的虞柏舟竟是大将军的儿子。 庄牛一脸雀跃,激动地搓搓手:“老大,俺能抱抱你的腿么?” “不能。”虞柏舟毫不犹豫回答。 “小气鬼。”庄牛学着素素的模样噘嘴,连语气也模仿着素素:“人家不喜欢你了!” 众人:“……”此人多半有病。 * 素素醒来时已是晚上,她揉着眼睛从军塌上一起来,便看见庄牛那张大饼脸。她看见庄牛的脸,登时联想到了梓郸城东街王大娘烧饼。那个烧饼又大又圆,刚从火炉子里出来时香喷喷的,咬起来嘎嘣脆。 庄牛见她醒了,忙冲着帐外叫了声“老大”。这一叫其余几人先后都冲了进来,以虞柏舟为首。 虞柏舟也不顾旁人的眼光,伸手捧住了素素小脑袋。他轻柔的替她顺了顺头发,柔声问她:“饿不饿?我刚煮了碗青菜粥,还温着,吃吗?”反正他们都当自己的断袖,那他就断袖到底呗,无所谓的。 素素愣愣地看着柏舟,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柏舟,你没死!” 虞柏舟:“不但没死,整个人精神的很。” 素素心里空掉的那一块顿时被补了回来,她蹭着柏舟的肩膀,哭得跟个泪人似得,她将脑袋埋在柏舟臂膀里,声音瓮瓮地:“柏舟,我好想吃王大娘烧饼,她家的烧饼好香好脆。” “吃烧饼啊,俺去给你烙!”庄牛捋起袖子对着她说:“素爷你等着俺,俺现在就去给你烙烧饼,你先喝碗青菜粥垫垫胃。” 柏舟颇感激的看了庄牛一眼:“有劳了。” “兄弟之间不说这个。”庄牛走的时候将李大狗苏周也给拖了出去,给他们二人留了一个单独相处的空间。 三人走后,素素吸了吸鼻子也不哭了。她见柏舟脸色不大好,似乎不太高兴,问他:“柏舟,你怎么了?” “父亲腿骨碎了。”虞柏舟这几日提心吊胆,一方面是因为素素,另一方面是因为父亲。这几日两人都让他操碎了心。 素素只听过人腿骨断,但从未听过腿骨碎掉,腿骨碎了,应该……很疼吧? 素素站在柏舟的位置思考了一下,心口也跟着揪疼。如果是她的丞相爹断了腿,她一定会难过好久好久。如此想来,柏舟现在也好难过吧? 素素抬起手,在他胸口抚了抚:“柏舟别太难过。”随后她又伸手捧住他消瘦刚毅的脸,安慰他:“柏舟,我已经杀了那个大奴的将军,也算为咱们爹报了仇。你别难过,如果你实在难过……我去凉城,杀了他们的单于!” 她嘴上说得轻巧,可实际上她每说一个“杀”字,眼前便浮过梦中血腥的场景。那铺天盖地的血腥和遍地的残尸断腿,以及那一颗颗瞪着眼的头颅,都让她惊骇不已。 她曾经想过战争的残酷,但从未想过这种残酷已经逾越了她的极限。 可即便如此,为了柏舟,她还是愿意再杀人的,只要柏舟开心,她做什么都好。哪怕……她会再做噩梦。 虞柏舟蹙眉望着她,轻声问她:“素素,你是不是做噩梦了?梦见了什么?”别说是素素,就连庄牛那般八尺有余的壮汉这几日也老被噩梦惊醒。 素素一双眼睛水蒙蒙的,她想说她是做噩梦了,她也想在柏舟怀里撒娇,可她又不想让柏舟担心,也不想让柏舟觉得她娇气。她紧紧抿着嘴,摇头,“没有,我只梦见我吃大鸡腿,还梦见了爹,也梦见了娘。” 她眼泪都快掉出来了,却憋着跟他说谎。这丫头,跟他说谎都不会。 柏舟伸手拍了拍素素的头,“你不想杀人就不杀人,上了战场保护好自己就成。这次我不该让他们骗你,素素,你怨我吗?” “不怨!”素素摇头,挺直胸脯一脸骄傲:“我杀的是敌人!” 可是敌人跟她有什么关系?在她眼里没有敌人,只有柏舟。伤害柏舟的人,都是坏人。 素素见柏舟情绪不高,也不知怎么安慰他才好。她噘嘴凑到柏舟跟前,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她说:“柏舟,你别不开心。你看,我‘啧啧’你之后,心情可好了,不然你也‘啧啧’我吧,这样心情能好一点。” 柏舟顿了一下,然后嗯了一声,凑过去亲了一下她的唇。 素素觉得亲一下脸颊已经够了,可柏舟亲她嘴的同时,还……咬她。 好吧,咬就咬嘛,柏舟开心就好。 虞柏舟想撬开素素的牙齿,可素素却紧紧阖着牙齿将嘴唇越嚼越高,他只好放弃再亲她。 素素好无奈,低头对手指:“我都把嘴噘这么高了,为啥你又不啃了?是不是我嘴巴不甜啊?” “……”虞柏舟不知说什么好,看来平日里庄牛也没给素素讲太多黄段子。 很好,他很欣慰,以后还是由他慢慢教好了。 即便被虞柏舟“啃”嘴,素素也还是觉得被柏舟这么欺负的好开心。怪不得她娘经常说老被她爹欺负,看来男人都是一样的,对喜欢的女人连欺负的方式也不一样。 她甚至期望天天被虞柏舟这么欺负。   ☆、35|4.14 夜里子时,柏舟素素趁着虞仲营帐外守卫较弱,跟着荆副将溜了进去。 素素拽着柏舟的胳膊撩开遮帐的布幔一进去,刺鼻的酒味便扑面而来。万马奔图案的屏风背后,隐约听见有人在哼哼唧唧,那声音像是在哭。 素素害怕地看了柏舟一眼,又看了眼一脸严肃的荆副将。 荆副将示意他们先进去,他留在门口把风。素素听着屏风后传来细琐鬼祟的声响,有点害怕,柏舟拍了拍她的手背,牵着她的小手往里走。荆副将杵在门口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打量了二人一眼,他表示好惊悚…… 两个大男人手牵手什么的,真是……恐怖。他看着他们,经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荆副将心里跟着一咯噔,军中的传言不会是真的吧?柏舟公子跟苏素真的有断袖之癖?荆副将想到素素曾经夸他长得俊,心里又是一咯噔。苏素该不会是对他也有……想法吧?荆副将经不住打了个寒颤,拍着胸脯长吸了口气,细思极恐。 军营中可真是个神奇的地方,柏舟公子连常家小姐都不要了,选了苏素这么个怪力小白脸。他该说虞柏舟是有眼光呢?还是有眼光呢? 荆副将杵在门口把风,用手指将布幔挑开一条缝,他小心翼翼打量着外面的动静。 素素柏舟绕过屏风,看见虞仲自暴自弃的颓废模样一阵心酸。虞仲躺在军榻上,榻上、塌下摆满了酒罐子,搁在他手边的是几个油腻腻的空盘子,里边的食物已经吃完了,却无人来收走。 虞仲看见素素柏舟来了,提起一只酒罐招手喊他们:“来来来,跟本将军一起喝。” “……”虞柏舟走过去从虞仲手里夺过酒罐,咬着牙恨的直痒痒。他用手摁住他爹的肩胛骨,声音沉重:“爹,你振作点。” “振作?”虞仲呵呵一笑,“你老子都这样了,还怎么振作?你老子腿断了,不,腿断了还能再接上,我现在是腿骨碎了!你老子日后再上不了战场,没了兵符实权只能卸甲归田,你老子我打了一辈子的仗,你让我回乡种田,不如要了我的命!儿子,道理我都懂,可我就是难过,心里头难过。我这只手握了一辈子的剑,你让我换握锄头,不说我这心里头别扭,就连手都是别扭的。” 虞仲的心情虞柏舟能明白,他看着虞仲,一时竟不知怎么安慰。 素素扫了一眼父子两,觉得他们父子两真是好奇怪,她抱着虞柏舟的胳膊看着虞仲,声音脆甜:“爹,你多幸运啊,你别这么不知足好不好啊?” 闻言,虞仲跟虞柏舟皆将目光落在她身上。 荆副将听见屏风后的素素喊虞仲“爹”,内心几乎是崩溃的。偏偏平日里威严的大将军还回应她:“老子都成这样了,怎么幸运?”从虞仲的语气里听得出来,他非但没有反感苏素那声爹,反而是十分欢喜的? 荆副将的内心真是崩溃的好厉害。 屏风里头,素素拿一双清澈的眸子看着虞仲:“爹,战场上死了那么多人,而且他们好些死的时候被人砍了脑袋、胳膊,比起他们,你至少还留有一口气在。腿骨碎了不要紧,要紧的是你还活着呀。我娘说了,这世界上没有啥过不去的坎,只要留着一口气在,都是最最幸福的。你以后站不起来不要紧,还有柏舟娘啊,柏舟娘那么温柔善良,她肯定会好好照顾你的。如果柏舟娘不够,我跟柏舟以后生几个胖娃娃,你坐在轮椅上,然后我跟胖娃娃就帮你推轮椅。” 她顿了顿,看着虞仲:“爹,事已至此,与其在这里哭不如吃点肉干实在。”说完,素素从自己的布兜兜里掏出两块巴掌大的肉干,递给虞仲:“喏,你以后就能躺着吃,坐着吃,不用干活儿打仗了!多安逸啊!这是好些人想过的生活呢。柏舟爹,你知道我和我爹的人生终极目标是啥吗?” 因为素素在战场上饿晕,柏舟无时不刻不记挂着往她斜跨在身上的布兜兜里塞满食物。生怕她走着走着又饿晕了,素素这种体制,真是奇怪的可以。 虞仲接过素素手中的肉干,用牙齿咬了一口,肉干太硬,咬的他牙疼。老了,他是真的老了,连肉干都咬不动了,卸甲归田过清净日子也好啊。“你跟你爹的人生目标是啥啊?”虞仲很好奇,那个常老头的终极目标是啥。 难道不是跟他比儿子吗? 素素一脸骄傲道:“我跟我爹终极目标是成日无所事事,吃喝不愁,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最好是有人能把鸡腿糯米丸子递到嘴边,张口就吃,吃了睡睡了吃。但是人生好艰难啊,我爹说,如果他不给皇帝当丞相,以后咱家就没有鸡腿吃,没有糯米团子吃。我爹每天比牛忙,比狗累,每天回到家累得吃饭都喘呢。柏舟爹,你跟我爹一样,辛苦了一辈子,现在有机会回家就回去呗,让柏舟娘给你做好吃的。” 听了素素一番话,虞仲愣了愣,他没想到常老头人生目标这么低。他现在残废了心里难过,有一半是怕回去之后,常老头来他将军府打击他。听素素这么一说,他好像有点放心了。 常老头自己的人生目标就跟猪一样,他这光荣受伤回家的,他怕什么?更重要一点,他可以抢在常老头前面做“猪”了,常老头羡慕他都来不及吧? 虞仲越想心里越通透,早些回帝都,早点过“猪”一样的生活。素素说那些话时一脸憧憬,连他也跟着开始憧憬“猪”一样的安逸生活了。 里边一家三口聊得火热,虞仲甚至忘记他已经残废了。他坐在军塌上手舞足蹈比划着,让素素多生几个胖孙子给他。“孙子要生,孙女也要生,孙女会心疼爷爷啊,我这个半残的老头子得孙女来疼才行。” 素素安慰他:“爹,你放心!我跟柏舟一定会当大将军!一定会光宗耀祖的!” “你们两以后在军营小心着点,李卫二人诡计多端,你们且不可在他们面前强出头。”虞仲锤了锤自己两条残废的腿,叹了一声抬头问素素,“肉干还有吗?” 素素见虞仲轻松下来,自己也跟着会心一笑,大大方方从布兜兜里抓了一把肉干给虞仲,“喏,你要是不够,我这里还有。”说着,又大方的抓了一把放在虞仲的被子上。 虞仲捧着素素递来的肉干:“够了够了,够吃了。”这么实诚的儿媳妇,可把虞仲高兴坏了。常老头那么个缺心眼的老家伙,咋就生了这么个实诚的女儿呢?还好啊,还好他家柏舟有魅力,能让这个实诚的女娃娃对他死心塌地。 他接过肉干,爽朗一笑,笑声铿锵有力。 外头的守卫听见虞仲的笑声,打了个寒颤:“大将军是伤心过度疯了?” “八成是疯了。” 荆副将听见屏风后的动静,他深深感受到了来自于女人的压力,尤其是素素这样的女人。原来……苏素便是常丞相的独女,常素素吗?常丞相得是给她吃了多少肉干,才把她养得这般彪悍? 他想起来了,当日在皇宫将他打落下马的……是不是也是常素素? 荆副将几乎是崩溃的,他抬头望着帐篷,尽量不让自己的眼泪流下来。他堵着自己的耳朵,尽量不让自己听见屏风内那一家三口的对话。大将军戎马一生断了腿这是多么凄凄惨惨的一件事啊,可是为啥到了常素素嘴里,就变得那么美好了呢? 常素素对虞仲说: “爹,你现在清闲了,可以回梓郸吃东街王大娘烧饼。” “爹,你现在无事可忙了,可以跟柏舟娘去踏踏青,赏赏花儿。” “爹,你现在可以享受啦,还能去茶楼喝喝茶,听听书。” 素素那一声一声的爹,暖到虞仲的心坎里了。虞仲用一种从所未有的柔和目光看着素素,眼睛润润的,他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功德,才得了素素这样一个好儿媳? 听着屏风里头的对话,荆副将也跟着心动了,他也好想卸甲回帝都啊。 多么美好的晚年啊,其实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苏素为啥是常素素,那力大无穷的小子为啥是个女人!说出去给人晓得了,他都不要混了,他竟然是一个女人的手下败将! 素素柏舟出来时,看见荆副将抱着剑,一脸忧郁抬头望着帐篷。素素顺着他的目光抬头看了眼帐篷,并未觉得有何不同,她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喊了他一声:“荆副将?你脖子抽筋儿了?” 你脖子才抽筋儿了!荆副将抬手拭去眼角忧郁的泪水,他看着素素正色道:“先前荆某多有冒犯,常小姐赎罪。” 素素叹了声气,她还以为啥事儿呢。 她大大方方推了一把荆副将的肩膀,一脸感动:“荆副将,除了你,没人相信我是女人……” “……”荆副将嘴角抽了抽,若不是亲耳听见,就算拿刀架着他脖子,他也不会相信素素是女人。 常素素除了长得像女人,浑身上下没有一点是像女人的。他宁愿相信常素素是个长得像女人同时又力大无穷的男人。 从虞仲营帐里出来,荆副将揣着一颗碎掉的泥巴心回了自己营帐。素素跟柏舟为了不让人发现,特意绕了个远,从守卫较少的营地往回走。路上黑黢黢的也没个灯火,素素跟虞柏舟并肩一蹦一跳走着。 她仰着脑袋看着头顶的星空,璀璨明亮的点点繁星随着一条轻薄如纱的银河蔓延至山坡尽头。素素看着那些星星,正瞧着来趣,她的手突然就被虞柏舟给握住。 素素的手冰冰凉凉,虞柏舟将她的手握在手心里,给她哈了口热气儿,“手怎么这么凉?身上冷吗?” 素素顿了一下,遂打了个冷颤,傻笑道:“嗯,有点。” 虞柏舟似乎已经预料到她要说冷,一手搂住她的肩膀,将她揽得紧紧地,“这样会不会好点?” 素素被虞柏舟这么搂住,脑袋刚好贴在柏舟的肩膀上,柏舟健硕的身躯替她挡了不少寒风。素素现在才发现,柏舟长高了许多。出征前柏舟跟她差不多高,可是现在,柏舟竟然比她高了半个脑袋。 虞柏舟搂着素素,嘴角挂着一丝得逞的笑容。他搂着素素就跟搂着一坨温顺的小猫儿般,素素比小猫儿还要可爱几分。 由于光线昏暗,素素看不大清楚他的表情,她感觉到柏舟步子很轻快。虞柏舟现在觉得神清气爽,他爹虽然碎了腿骨,但如素素所说,总还算幸运的留着一条命。他爹戎马一生,如今回梓郸养老,于他爹来说未必不是一个好选择,总比把命丢在战场上的好。 他搂着素素步子慢了许多,他舍不得放开素素,不想这么早回营帐,他就想跟素素在营中多走一会儿。 “素素,我记得回去不是这条路,咱们走那边。” “哦。” 柏舟搂着素素带着她绕了一圈儿,又绕回了原地,素素仰着脖子问他:“柏舟,这里我们是不是来过了?” 柏舟一脸正经,“没有。” “柏舟,我感觉我们走了有半个时辰了,怎么还没到营帐?” “你走累了吗?”虞柏舟停下步子,低头看着素素,“你要是累了,我背你。” “好啊。”素素昏迷了这些天,体力还没完全恢复,她这一段路腿有些发软,使不上什么力。她跳上柏舟的背,下巴磕在柏舟的肩膀上,双手则垂在他胸前。 她闲着无聊,便用手指戳了戳柏舟的胸口,她惊讶的发现柏舟胸口的肉结实了好多,她用手指都戳不动了,硬邦邦的。 虞柏舟问素素:“素素,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在战场上,我没有能力杀了敌方主将…”素素是女人,他是男人,可为什么到头来还要素素保护他呢? “没有啊。”素素的下巴在虞柏舟肩膀上一颠一颠的,她语气里无一不是对虞柏舟的崇拜:“柏舟,其实你很厉害。我娘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我天生力气大,这是我的长处。可是柏舟你天生记忆力好,又读了好多好多兵书。我学一两年才学会的大奴语和大宛语,你学几日便会了,这是你的长处。 我娘说做人不能太贪心,老天爷给了你一样别人没有的好东西,必然会让你失去一些。譬如我,我力气大,但总是看不进去书,也写不出文章。但是柏舟你几乎过目不忘,学什么都快,就连学射箭,你都比常人学得要快得多,如果你这样聪明的人还叫没用的话……那你让普通人怎么办呢?” 素素趴在虞柏舟背上叹了声气:“柏舟,其实你是知道的,我跟梓郸城那群贵家小姐和公主娘娘比起来,什么也不是,她们会弹琴作赋,我不会。梓郸城那些人,都以为我是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可实际上这些我统统不会。我长得不漂亮,又没有文采,怕是除了柏舟你,谁都不会喜欢我这样的。” 虞柏舟只是感叹一声,没想到素素说了这么一大堆话。 素素又说:“柏舟,你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吗?” “不是四岁?”柏舟好笑的问她。 素素摇头:“不对,是六岁的时候。” “你这个鬼丫头,六岁的时候,你能懂什么?” 素素趴在他背上,伸手揪住他的耳朵,“六岁的时候我们在私塾,他们都嘲笑我长得丑,那时候我胆子小,看他们人多,不敢惹他们,受了欺负也就一个人蹲在私塾外的槐花树下哭。他们往我身上丢石子,是你冲过来将他们给轰走的,你,还记不记得?” 虞柏舟实在想不起来,还有这一茬。他道:“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我被皇子欺负,你很生气,一把将皇子举起来,从私塾里扔了出去,也是因为那件事,你爹才没让你再去私塾,而是请了夫子在家里教你念书写字。” 素素揉了揉他的脑袋,撒娇说:“哎呀柏舟,那是你第一次英雄救美,你怎么可以忘记呢?若不是因为你,我才不敢出手打人呢。” 从那个时候开始,素素便认定了柏舟。 那个时候的素素还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她只知道这个男孩子白白净净,待他很好,她就想跟他在一起一辈子。柏舟对谁都是爱答不理的,但是跟她却有说不完的话。 他有好吃的东西,会时常想着她。他会拉着她的小手说:“素素,我娘做了酥油卷,你吃不吃?” 素素十二岁时,她知道姑娘十五岁时可以嫁人,可以跟心爱的男子在一起相依相守一辈子。那时她便决定要跟柏舟相依相守一辈子。她知道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她有段时间好害怕柏舟娶别人。 不过后来她想,只要能跟柏舟在一起,她做妾也是没关系的。可是现在,她才不要想当小妾,她只想柏舟娶她一个人。 一辈子,守着她一个人就够了。 想起儿时的事情,虞柏舟有些忍俊不禁。他说:“在我的印象中,一直是你护着我。”他回想一番,似乎从小到大,他身边就只有素素这么一个女孩子。 自懂事起,柏舟也没想过要娶其它女人,一个素素便够了。 他说:“素素,其实你很漂亮,梓郸城的人都说你长得漂亮。” “是吗?可是那些官家小姐老说我长得丑,她们还说我就是你的小跟班,说我配不上你。”柏舟以前在梓郸城时,不乏女性追求者。那些女人总是扎着堆拿素素说事儿。 虞柏舟笑了笑,问她:“那你知道梓郸城那些公子侯爷是怎么说我的吗?” “怎么说的?” 虞柏舟说:“他们说我长得弱不禁风,半点没有男子气概,他们说,实在搞不清楚倾城貌美的常素素,为什么会成天黏在我身后。” 素素用手圈着他的脖颈,“他们真的说我‘倾城貌美’么?” “嗯。”虞柏舟点头说:“那些小姐们说你长得丑,无非是嫉妒你。同理,那些公子侯爷说我不好,同样也是嫉妒我能获得你的芳心。” 素素会心一笑,“其实我觉得我现在长得也不丑呢,只是我小时候确实长得胖,肉呼呼一大团,就是个小胖妞。” “小胖妞多可爱啊。”虞柏舟说:“只要你是常素素,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素素抱着他的脖颈,道:“只要你是虞柏舟,无论你是什么样都我都喜欢!因为你是虞柏舟,是常素素心里最最最厉害的虞柏舟,天下之大,再无第二个男人比得上你在我心中的位置。柏舟,我悄悄告诉你哦。” “嗯,我听着。” “在我心里,我娘排第一,你排第二,我爹排第三。” “为什么你爹会在第三呢?”虞柏舟不解。 “因为我爹跟我一样,老爱吃,而且他不让我学武功,我有时候觉得他好讨厌的。”   ☆、36|4.14 素素的话如一颗蜜糖,在柏舟心间化开,脆甜的糖层包裹着他整颗柔软的心,又甜又腻。 素素紧紧搂住他的脖颈,在他耳边轻声说:“柏舟,别人怎么看都好,只要咱们永远永远觉得彼此好,这就够了,你说是也不是?” “是。”虞柏舟诚恳回答。 “嗯。”素素打了个哈欠,就这样在柏舟肩背上睡着了。虞柏舟见背上没了声响,尽量放缓自己的步子,生怕将背上的她簸醒。 回了营帐,泡脚小分队也还没睡,都坐在军榻上等他跟素素。他们见老大平安归来,纷纷松了口气,裹着被子朝后一倒,放心的开始呼呼大睡。 柏舟掀开素素军塌前的布幔,小心翼翼将她放了上去。又轻手轻脚替她脱了鞋,他拧了湿帕子将她脚上以及脖子里的汗仔细擦干净。素素很讨厌睡觉时身上黏糊糊地,只有清清爽爽她才能睡得香甜。 大抵是他动作太大,素素翻了个身,身子猛地颤了一下,惶恐醒来。虞柏舟被她这样吓得不轻,放下手中湿帕俯身,轻声问她:“做噩梦了?” 素素点头,又摇头,抿嘴说:“没,我就是梦见鸡腿被人抢了。”她抬手拉住柏舟的手,“柏舟,今晚你抱着我睡好不好?” 虞柏舟将自己的被子盖在素素那层被子上,随后钻了进去,躺在榻上,伸手抱住她:“睡吧。” “嗯。”素素的脑袋枕在柏舟的胳膊上,阖上眼,心里果然踏实了许多,没再做噩梦。 * 三日后,虞仲被送回帝都,荆副将担心路上出什么状况,便跟着一起护送虞仲回梓郸。虞仲走后,李意卫成二人对军营进行了大幅度的休整。他们二人对虞仲的亲信一再打压,提拔了不少自己的亲信上来。 不过几日光景,军营里就变了天,但凡底下的人敢说虞大将军如何好,战绩如何辉煌,必然吃不了兜着走。 齐军在凉城几十里外扎营休整,大奴也守在凉城内按兵不动。神箭营内,柏舟一伙人没日没夜的练箭,柏舟经常带着泡脚小分队跑出营狩猎,一方面是为练箭,另一方面是为给素素准备口粮。 自从虞仲走后,军饷再没按时发过,伙食也再没按时给过。神箭营的伙食本是最好的,可因为粮食短缺,两餐伙食被缩减到一顿,鲜少有见米的时候。 上边儿给的借口是军饷粮食正在运送的路上。好些伤兵因为吃不饱,加上重伤,没多久便丧了命。 如果不是虞柏舟的肉干,素素估计也饿得半死不活了。自上次素素杀人之后,她便对血有了阴影,见不得血,见血便呕。是以夜里柏舟他们偷跑出去狩猎,从没带过她。 入夜后,柏舟他们外出狩猎,素素便捧着一碗汤羮在营帐里坐着。她用飘羹搅了搅汤水,半晌舀不起来一粒米。她望着汤羹,肚子饿得咕咕叫唤,但为了填饱肚子素素还是捏着鼻子,仰头灌入腹中。 苦啊苦,这碗菜羮比肥肥给她煲的药还苦。 见柏舟他们还没回来,素素饿得端着空碗在军营里乱逛,东转西转便走到了伤兵营。素素从来没来过伤兵营,一进去她便闻到一股腐肉味儿。 素素看见老军医跨着药箱进了一个帐篷,她好奇也跟着撩开帐子走了进去。 帐子里一股血腥恶臭,素素掩着口鼻胃里一阵翻腾。她想离开,却被老军医叫住,“阿素,过来帮我搭把手。” 素素望着那一排躺在军榻上,捂着伤口吆喝的伤兵,踌躇半晌才咬着牙走了过去。 老军医替一名伤兵剪开绷带,那伤兵因长时间没有换过绷带,绸布都黏进了血肉里。取绸带时那伤兵的血肉也跟着翻了一翻,脓血淤在里头出不来,素素看着又是一阵恶心。 “阿素,你帮我捣一下草药。” 素素哦了一声,拿过药碗按照老军医的指示开始捣草药,素素一边捣药一边觑着老军医的动作,她就那么一瞥,就看见老军医将伤兵那块肉给割了下来。 素素手上一顿,终于忍不住扭过头开始呕吐。 本来她就没吃什么东西,吐出了一地的酸水。老军医正给伤兵下刀,无暇顾及素素,头也不回问她:“你怎么样?” 素素擦了擦嘴,低着头继续捣药,“还……还好。”素素好想放下手中的药,捂着嘴跑出去,可是她又怕老军医一个人忙不过来。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素素问:“程爷爷,为啥只有你一个人?” “其它军医也在忙活,这几日军中不仅粮草短缺,就连药材也短缺,底下好些士兵受伤又饿着肚子,导致伤口发炎溃烂,熬不住的已经去了,熬得住的也在这里慢慢等死。”老军医一丝不苟的给士兵缝针。 那士兵咬着木棍,掐着自己大腿指尖都渗出了血,素素实在看不下去了,撩起袖子一掌将那士兵打晕。 老军医看着素素先是一顿,随即又轻松一笑:“你倒是贴心。” 素素拍拍手:“举手之劳。” “这个营的伤兵都是被李大将军抛弃的,不给用药,不给食物,任由他们自身自身灭。”老军医叹了声气。 素素被老军医的话吓得脸都白了,她看了眼军帐中躺着或坐着的伤兵,心底的愤怒节节攀升,“李大将军怎么能这样!他们这些人也不是多重的伤,好好养养还是能活命的,为啥不给他们吃东西用药?” “大兄弟,我们命不好。我们这些人,以前都是死忠虞大将军的,如今虞大将军一走,李大将军巴不得我们去死。”躺在最里处的一名伤兵气若游丝地对素素说,“现在军中药材缺乏,粮食更是所剩无几,李大将军自然最先舍弃我们。” “噔”得一声,素素咬着牙将手中的药碗捏碎,豁朗起身,“我去帮你们理论!” 素素正要走,便被老军医伸手拽住,“你有那功夫,倒不如留在这里帮我捣草药。” “程老头,您老也别为我们忙活了,我们这群人没吃的,照样也会被饿死。”其余伤兵也跟着说道:“是啊,程老头,反正我们迟早会被饿死,您就别浪费草药了。” 素素蹙眉看着这一营帐数十人,她咬着嘴叉腰道:“你们不会饿死!有柏舟在,你们就不会饿死!你们知道柏舟是谁吗?柏舟是虞大将军的儿子!你们对虞大将军忠心,就是虞大将军的人,柏舟也不会亏待你们的!他会把你们当亲儿子看待。” “柏舟?” “大将军的儿子?” “大兄弟,你别哄我们开心啊!” 素素一脸认真看着他们,“我没骗你们,柏舟真的是虞大将军的儿子,他叫虞柏舟!你们放心,有柏舟在,有我在,保证你们不会被饿死!”素素搁下手中的药碗,“你们等我,我回去找柏舟!” 说罢,素素也不顾营帐里那些伤兵惊讶表情,撩开布幔跑回了神箭营。 她跑回去的时候虞柏舟他们刚回来,他们将前些日子晒好的肉干都收了回来,满满当当的两大布袋子,够他们吃好几日了。 庄牛一边取腰上的短剑,一边收晒好的肉干,他看了眼站在门口的素素,呦呵一声:“素爷您这是去哪儿玩了?” 素素冲到庄牛跟前从他手中夺过一袋肉干,捧着肉干往伤兵营跑。被抢了肉干的庄牛一脸迷茫,冲着她喊:“素爷!你干啥啊!你这是要抱着俺的肉干去哪儿啊!” 柏舟正在整理羽箭,见素素抢了庄牛的肉干便跑,放下手中的东西也跟了上去。 四个男人担心素素出什么状况,也跟了上去。他们跟着素素进了伤兵营,里面臭气熏鼻,那味道实在令人作呕。 李大狗鼻子向来敏锐,他蹙眉望着柏舟:“老大,这里死人不少,素爷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柏舟看了眼李大狗,这几日他们偷偷出营狩猎,柏舟发现李大狗的鼻子相当敏锐。对此,李大狗还特别骄傲的说:“那是,不然你以为,我爹为啥给我取名叫大狗?” 柏舟扫了眼伤兵营二十来个营帐,目光落在最角落的那个营帐,“走,我们去看看。” 虞柏舟他们一进去,就看见素素正在给营帐中四十几个伤兵分发肉干。其中有个伤兵手受伤,不大方便拿东西,素素便喂他吃,“慢点吃,慢点吃,我不会跟你们抢的。”素素看着伤兵们吃得香,自己肚子也跟着打鼓。 她吞了口唾沫,真的好想跟他们抢着吃哦…… 她的口水跟着流下来了,一旁的老军医看不下去了,推了推素素的胳膊,“阿素,你刚才都吐出水来了,必然也饿了吧?你也吃点东西垫垫胃。” 素素看着布袋里剩下的两块肉干,她吞了口唾沫摇头,“不要,我不饿。”她掏出剩下的两块肉干,递给了最末尾的两名伤兵。 分完肉干,素素看着一营帐的伤兵,顿时觉得好满足,她头一次有帮助人的快感。素素回过身,便瞧见了杵在门口的柏舟以及泡脚小分队。素素跑过去拽着柏舟的胳膊,将他拽上前展现在众人眼前,一脸骄傲地介绍说:“他是就是柏舟,是虞大将军的儿子!” “柏舟,这些都是你爹的好兵,但是李大将军不给他们吃,不给他们喝,想让他们自身自灭,你快告诉他们,有你在,他们就不用死!”素素一脸期待的看着柏舟,等着柏舟说话。 伤兵们也停下吃食的动作,期待地望着柏舟。 好半晌,柏舟沉了口气,对大家说:“我不会让你们死。” 柏舟这话一出,伤兵们都松了口气。无论眼前这个人是不是虞大将军的儿子,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有人管他们的死活,有人愿意给他们一条活路走。 于他们来说,素素跟柏舟就是他们这些人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苏周蹙眉上前,扯了扯虞柏舟的衣服,低声道:“老大,我们打来的那些食物,顶多能管他们两日。素爷那么能吃,我们哪里还能养活他们?” 素素忙道:“阿周,我没关系的,我每顿吃一块肉干就好了,他们受了伤,应当多吃点东西补充体力才是。” 李大狗也一脸为难,看着素素道:“素爷,您别这么好心肠成吗?这么一大营帐人,顶五个你啊!” “……”素素抬头看了眼柏舟,声音柔软,“柏舟,难道你忍心看他们就这么饿死吗?他们的伤也不算多重,还没当时吱吱受的伤重呢!这里有四十多个人,其中有三十几个都是有家室的,他们跟我们一样,有爹有娘,有些跟大牛一样有儿子有媳妇儿,如果他们死了,他们的媳妇儿就没丈夫了,他们的儿子就没爹了,柏舟,你救救他们好不好?” “好。”柏舟扫了眼伤兵,上前一步,对他们道:“诸位兄弟,柏舟一定会尽全力保住你们的性命。”虞柏舟本不想挑下这个重担,可若他不管这些人,素素必然会很难过。 庄牛哎呀一声,小声嘀咕:“这下可好,俺们相当于养了五个素爷。” 伤兵们因为素素的肉干,对他们感激不已。对于好几日没有进食的他们来说,素素的肉干简直是人间珍品。 为首的伤兵下榻,给柏舟素素磕了一个头:“我等必会将此恩德记挂心中,若能活下去,不论大兄弟军衔如何,我等都以大兄弟马首是瞻!” “那倒不必。”柏舟看着他们:“等你们养好了伤,再说报答的事情也不迟。” 虞柏舟吩咐庄牛将剩下的肉干给他们取了一大半过来,又取了些在山中采的伤药给了他们。老军医接过草药,看了眼虞柏舟,“柏舟,这些草药我找了几日都不曾找到,你是如何找着的?” “狩猎时随手采的,以备不时之需。” 老军医看着柏舟,感叹道:“想不到你这小子还认得草药。” “只是看过一些医术,便记下了不少草药。行军打仗,难免会受伤,这些基本草药应当认得才是。”柏舟拉着老军医去了帐外,低声问老军医,“程先生,我看这些伤兵的穿着打扮,不像是普通的士兵,他们是?” 老军医道:“他们是飞骑营的精锐,在战场上立过不少军功。这次因得罪了李、卫二位将军,不仅被赶出了飞骑营,还被送来了这种地方等死。我这老头子舍不得他们就这么死了,便采了些草药来给他们治伤。” 虞柏舟嗯了一声,又问:“若他们的伤能好,还能回飞骑营吗?” “回不去了,他们即便是好了,也会被李大将军赶去步兵营。”老军医叹了口气,“可惜了,可惜了。” “程先生放心,柏舟保他们一个个生龙活虎。您现在还缺哪些药材?若有需要尽管跟我说,我带人去采。” “是缺那么些药材,呆会我给你开个方子。”老军医道。 “好。”柏舟似乎想起些什么,问他:“程先生,素素的月事,已经迟了半月有余,她的身子可是有什么异常?” “应是月事不调,呆会回营我给她熬几副药。” 虞柏舟对着老军医拱了拱手,“先生有劳。” 接下来几日,虞柏舟他们专去林子里打体型庞大的野兽,每日打两只,便足够维持那些伤兵三日的伙食了。 另一方面,素素也不闲着,天天往伤兵营跑。她去给老军医做帮手,帮伤兵们换药。 有些伤兵伤口化脓腐烂,需要割去烂肉,他们受不住割肉之痛,素素便一掌将他们打晕。 素素在伤兵营呆了几日,整个人便瘦了一圈儿,她那一张圆脸彻底变成了尖尖脸,看起来有些弱不禁风。 虞柏舟心疼这样的素素,总是暗地里往她布兜兜里塞肉干,可是素素一个都舍不得吃,全拿给了那群伤兵。 素素每次都会一个两个的数,盘算着该怎么给伤兵们分配肉干的问题。 次月中旬,四十几个伤兵有大半身体都恢复了。其中有三十几个生龙活虎的走出了伤兵营,只是他们再回不去飞骑营,而是被安排去了步兵营。 一个多月下来,不仅仅是素素瘦了一圈儿,就连虞柏舟整个人也瘦了一圈儿。 素素站在柏舟跟前,她发现柏舟不是瘦了,而是变长了,她的柏舟又比她高了一截。 虞柏舟在山里抓野猪时,被野猪挠了几道,伤口有些发炎,素素捣了些草药给他敷。她的手指停留在虞柏舟的腹肌上,调皮得用手指戳了戳:“柏舟,你这里长得好漂亮哦。” 柏舟被她戳得直发痒。 素素又戳了戳他结实的胸肌:“柏舟,你这里也好漂亮哦。”素素捏了捏他的胸,又低头捏了捏自己的,“柏舟,为啥你的比我大?” 柏舟:“……” 素素又戳了戳自己的胸:“柏舟,我最近老觉得胸口疼。” 柏舟疑惑的嗯了一声,握住她的手,将她拉上军塌坐着,柔声问她:“哪里疼?” 素素戳了戳自己的胸口,“就是这里,老疼了,我最近都不敢碰自己这里,洗澡的时候也好疼。” 柏舟蹙眉,踌躇半晌用手指在她胸上戳了戳,轻着声音问她:“是这里吗?” 素素疼得“嘶”了一声,“嗯,是这里,好疼好疼。” 这种位置对女孩子来说比较尴尬,他又不可能脱了她的衣服来看。他问:“你这里,有没有伤口?” 素素摇头,说着便要解衣服,“柏舟你帮我看看。” 虞柏舟差点被自己口水呛住,摁住她要解衣带的手:“素素……别……”   ☆、37|4.14 虞柏舟伸手摁住素素的手,沉了口气,“别,素素你别这样。”说完这句话,他整张脸都红了。 素素眨巴着眼睛看着柏舟,觉得柏舟脸红红的样子好可爱。她问:“为什么啊?柏舟你是嫌弃我吗?” “男女授受不亲。”虞柏舟解释说,可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特别心虚。好像他跟素素平时也没有注意这个问题…… 素素两只白嫩的手抓住他那只宽厚的手掌,一脸温和的看着他,“柏舟,没关系的。虽然我知道给男人看身子不好,但是我这辈子只给你一个人看,早晚都会给你看的,我们之间不用在意那么多的。而且,我这里真的好疼啊,一碰就疼,我觉得比利刃割肉还要疼。”她戳了戳自己胀痛的胸,一脸憋屈的看着他。 虞柏舟也不知她是个什么情况,问她,“真的很疼?” 素素点头:“一碰就好疼好疼。” 虞柏舟有些茫然,好一会才说:“那我带你去老军医那里看看?” “不用去了。”素素顿了顿,才说:”今天下午我就找他给把过脉,他说我身子有点虚,其它并没有什么。我又不好意思跟他说我这里疼,就只敢跟你说了。” 虞柏舟奇怪的咦了一声,他道:“程先生医术高明,应当不会把错脉,素素你先别急,明天再瞧瞧,如果还是疼,我们再去找程先生问问。” “可是柏舟,程爷爷已经给我看过了啊。”素素埋着脑袋,问他,“柏舟,你说我会不会是得了不治之症?程爷爷也看不出来的那种?” “素素,可能是……你最近月事快了?”虞柏舟安慰她,“医书上说女子月事前,可能会伴有胸口胀痛、心情烦躁的状况。” 听了柏舟的话,素素小心翼翼戳了戳自己胸口,一脸认真说:“柏舟,我觉得我这里大了不少,快赶上我娘了。你说他们以后会不会看出来?我要不要用布勒一勒?” 虞柏舟看了眼她的胸,再看了眼自己的,他笑道:“不用。”他发现自己的胸比素素要大许多,等哪天素素比他大的时候,再让素素裹胸吧。 * 大齐跟大奴再次交战是在半月后。 柏舟等人脱离了新兵行列,他们已经成为有过一次战场经验的老兵。上一次出战他们是在后军位置相对比较安全,但是这一次他们拿上弓箭跟神箭营老兵一起去了前军位置。 素素害怕在战场上闻到血腥味儿呕吐,便用一块红绸布挡住耳鼻。她跟柏舟、泡脚小分队握着弓箭站在大军最前排位置。素素望着对面威风凛凛的大奴军队,又看了眼为首穿着金甲气势凛然的将军,竟然有些腿软。 她咽了口唾沫问虞柏舟:“柏舟,他们会不会是来报仇的啊?那个将军看起来比上次那个还要凶,我有点怕……” 庄牛小声安慰她:“素爷你怕啥啊,你一根手指头就能捏死他!”在战场上最先死的必然是前军最头排的士兵,稍稍不留神就会被敌军的铁骑给踏成肉饼子。泡脚小分队的箭术虽有大幅度提升,但缺乏实战经验的他们难免还是有些害怕。 他们坚持着不腿软,有大半原因是因为素素在他们身边杵着。 闻言,素伸看了眼自己的手指,一脸委屈,“我的手指头明明细了好不好。而且,我哪里可以用手指捏死?我顶多只能用脚踩死人……” “用脚也厉害!”李大狗拍素素马匹,“素爷,待会打起来,你护着点儿我啊。” 素素扭过头看了李大狗一眼,她老实巴交道:“不行啊,我要全力护着柏舟,万一他出了事怎么办?大狗哥,你有大牛哥护着,不怕!” 就在素素跟泡脚小分队聊天的时候,给素素举盾牌的小士兵也扭过头插入他们聊天的队伍中来。那小士兵看着比素素还小,手里举着一只跟他差不多高的铁盾。前排每一个弓箭手都匹配一个拿铁盾的士兵,以此减少弓箭手的损失。 那小士兵扭过头看着他们,“这鬼天气,中午热晚上冷,都在这里暴晒一个时辰了,这仗到底打不了!”Y “不打最好,不打就不会有人死了。”头顶的太阳火辣辣的,素素站着好累,她猫着腰走进盾牌的阴影里躲阳光。素素最近没有敷脸,皮肤又黑了不少,她现在讨厌阳光,她希望天天都是阴沉天。 就在他们说话间,一阵惊天动地的嘶吼声传遍山野。素素这才反应过来,双方开打了。弓箭手素素赶紧拔了羽箭往对面射,因为距离隔得太远太远,素素只能靠着感觉射箭,空中密密麻麻的羽箭飞了过去,她也不知道哪支是自己的,哪支是别人的。 大奴那边的羽箭也一个劲儿的往他们这边落,给素素拿盾牌的小士兵脖子中了一箭,“嗷”一声倒地不起了。没了盾牌给素素遮挡羽箭,素素没了空手去射箭,在原地左蹦右蹦,跳舞似得避箭。素素蹲下身捡起铁盾,她用铁盾挡着自己,蹲下身伸手摸了摸小士兵的脉搏。 死了,刚才还跟她说话的小士兵就这么死了。素素心里一阵难过,她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儿,就是心里难受。好好的一个人,一下子就没了。 另一边,虞柏舟正在奋力发箭,他刚要拉弓胳膊就被人给死死拽住。他一回过头就看见蒙着脸的素素,素素一手举着铁盾挡箭,一手拖着一具……尸体。 虞柏舟蹙眉看着她拖着的尸体:“素素,你这是干嘛?” 素素声音带着哭腔,“柏舟,他死了,我想好好安葬他。” “带着具尸体会拖累你,你放开他,这战场上成千上万的尸体,你拖得过来吗?”素素这样拖着尸体在战场上走极容易受伤,虞柏舟不懂她为什么要拖着一个男人的尸体。从开战到现在,被箭射死的已经不下数百人。 素素还是不放,“柏舟,他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 “他刚才跟我说过话。”素素有点难过,刚才还跟她说话的人,就这么死了。战场上死的士兵不少,素素对那些士兵没什么感觉,最多是可怜可怜。可她手上拖着的这个,不一样。 于她来说,这个小士兵是她刚认识的朋友。可是她都还没来得及问他是什么名字,他就死了。 “柏舟,是不是杀了敌方主将,战争就能结束了?”素素问他。 虞柏舟知道素素在想什么,他说:“上次是你幸运,这一次你不可能近身接触对方主将,而且,大奴的将军不好欺负。” “那我拿箭射他!”素素握紧手中的箭。 虞柏舟估算了一下距离,又观察了一下敌将的金甲构造,说:“如果我们看错,大奴将军穿的是‘连锁铠甲’,这种铠甲刀剑不入,箭镞更难渗透。但这种铠甲也有一个缺点,在两肩以及胸口、腹部、双膝位置有个锁扣,若是用箭射断,就必须同时射在他这六个位置,最后再一箭穿透他的要害。素素,你箭术虽好,但要做到七连发箭,几乎是不可能的。” 虞柏舟的话刚说完,敌方主将便带着大军冲杀过来,两军搅成一团,一时间混乱不堪。混乱中,虞柏舟不知道被谁推了一把,刚转过身就被人戳了一刀,幸好没戳流血,只是挑断了他的腰带。 素素见虞柏舟被人戳了,急忙忙放下手中的尸体,一巴掌将虞柏舟揽至身后,拉着他一直往边上躲。素素一边将他往身后揽一边嘱咐她,“柏舟柏舟,你快往我身后躲!刀剑无眼啊!” 虞柏舟一手抓着腰带,一手抓着素素的肩膀,好悲催的是他裤子要掉了,这些人简直有病啊!戳人就戳人,好好戳!专心戳啊!干嘛戳断了他的腰带! 虞柏舟欲哭无泪,他看着那个拿刀戳他的敌兵,拽着素素肩膀道:“素素!就是他拿刀戳我!”他现在已经没脸没皮了,说这句话的时候几乎是对着素素撒娇的语气。 被人挑了腰带什么的,简直不要太委屈。 失去新朋友的素素满腔愤怒还没处撒,这会还有人来欺负她的男人,她都快气炸了。她拾起地上一把不知道谁掉的屠龙枪,走过去摁住那士兵的肩,一脚将他踹到,摁在地上暴打一顿,一边打嘴里一边碎碎念,“杀了我的小朋友,还欺负我男人,我打不气死你这群野蛮包子!”她打了还不过瘾,还用枪杆子将对方给敲晕了。 素素打完人扔了手中的枪,取过弓箭瞥过头问虞柏舟,“柏舟,我要是射中了你给我吃鸡腿嘛?” 奋力杀敌的庄牛一拳打死一个敌兵,凑了过来对着素素说:“爷,你要是射中了我给你打头野猪!” 得到一头野猪的许诺,素素将七支箭搭在弓弦上,缓缓拉开。为了对准位置,素素将浑身力气集于弓弦上,七支箭“咻咻”几声射了出去。素素这会饿得厉害,她手上几乎没什么力气,这一箭射出去全歪了,都射到了大奴主将的马背上。那匹战马受到刺激,将马背上的将军给抖了下去。 素素扭过头冲着庄牛吐了吐舌头,“箭射偏了,不过没关系,我再试试。” 大奴主将被射下马背,立马被手下士兵有铁盾围了个严严实实。素素看不见大奴主将的身体,只能看见他那一顶刚冒出头的钢盔帽。素素哎呀一声,“小妖精,还想躲。”拉了一支箭又射了出去,这一箭将大奴将军的钢盔帽给射掉了,铁盾后露出一个发髻。 大奴将军拾起钢盔,赶紧翻上了一匹备用的马准备折回,就在他上马的时候身上几处缺点被素素一览无遗,素素趁着这个机会又抽了七支箭,对准他,“咻咻”几声将手上的箭射了出去。 素素射出去的七连箭前六支都同时射过去,箭镞打断了对方的铠甲锁扣。第七只箭则射中了他胸口,随后那位将军皆便轰地一声跌下马背,如死肉一般摔下了马。 虞柏舟看着素素的七连箭呆得半晌说不出话,泡脚小分队看着素素的七连发箭也是惊讶不已。 周围的士兵看着素素的七连发箭,惊讶地目瞪口呆。那七连发箭独孤一秀射中大奴主将,已经引起了李意、卫成两位将军注意。 李意看着蒙着面、握着弓箭的素素,疑惑问道:“那士兵是谁啊?” 一旁的神箭营士兵头一次见人用七连箭,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他嘚嘚瑟瑟好半晌才回答:“蒙面壮士!”   ☆、38|4.14 素素七连箭引起轰动,大奴副将骑着马握着剑嘴里一阵嚷嚷,嘴里大概的意思就是“奶奶的,大齐士兵怎么就这么厉害?”先有体态娇小的士兵飞过来一剑将他们前任大将军戳死,后有蒙面小士兵用七连箭将他们现任大将军给射死。 还能不能好好打仗了!撤撤撤!撤兵!! 主将一死军中没了人指挥,大奴军队再一次灰溜溜的退回了凉城。凉城四面环山,城外又有一条暗河,加上凉城内有大齐百姓,想攻城很难。 李意作为新任大将军,在部署军阵上有很大缺憾,这一次死得兵比头一次还要多,首当其冲的神箭营损失了一大半。李意坐在马背上看着不远处蒙着面的素素,举着手中剑指着素素,他还没开口喊她过来,素素便没了影儿。 实际上不是素素没了影儿,而是素素趁着现在军队混乱,左晃右晃躲到了虞柏舟身后,摘了面巾。士兵们穿戴皆是一样,若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谁是谁,李意下马朝着他们的方向走过来,目光落在虞柏舟身上,随即又扫了眼泡脚小分队跟素素,问他们,“刚才那位射七连箭的兵,去哪儿了?” 五人面面相觑,一脸迷茫的看着李意,摇头表示不知道。 李意看了眼止不住发抖的素素,问她,“你刚才有看见那位射七连箭的兵吗?” 素素挺直脊背摇头,声音哆哆嗦嗦,“回……回大将军,我没看见。” “抖什么抖!”李意看着素素,他记得这个兵,这个兵力气大,他曾有意拉拢过她。可现在他瞧着素素这般模样,心里直讽自己看走了眼。上个战场而已,怎么抖成这个样子? 这种胆子比蚂蚁小的兵,必然是成不了什么气候的。 李意又扫了眼虞柏舟,这个兵他也有印象,这个兵跟荆副将走得很近。荆副将是虞仲的亲信,跟着荆副将的人也就相当于跟着虞仲,但凡是忠于虞仲的兵,他都不喜欢。 鸣金收兵后,李意在营帐里踱来踱去,他屏退左右,让人将虞柏舟押了进来。李意事先查到虞柏舟姓虞,下意识觉得他跟虞仲有点关系,没想到深入一查才知道,虞柏舟就是虞仲的儿子。理清楚他们的关系,李意坐在凳子上恨不得一拳头砸碎楠木扶手,虞仲那只老狐狸,竟然把儿子压在军营里,是想靠着儿子力挽狂澜吗? 哼,做梦! 等虞柏舟被压进了军帐,李意严肃着一张脸走过去,他身上的铠甲发出“铮铮”脆响,他问虞柏舟:“告诉我,那个神秘人是谁?” 战场上虽然混乱,却有不少士兵看见蒙面人跟虞柏舟说过话。说起来那蒙面人也是挺奇怪的,拖着一具尸体在战场上蹦蹦跳跳,让一群老实巴交打仗的士兵好一阵厌烦。 虞柏舟看着李意,抱拳对他道:“回将军,我不认识那蒙面壮士。” “虞柏舟。”李意嘴里嚼了一遍他的姓名,好奇道:“你爹虽是前任大将军,但你若想让我开小灶,劝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在军中知情不报,你可知当如何受罚?” “将军,柏舟的确不知那蒙面人下落。”虞柏舟蹙眉,对他恭恭敬敬道。 李意看着虞柏舟不卑不亢的模样,没由来的起了一肚子火。他真是越看虞柏舟越像他爹,想着自己被虞仲压了这么多年,他心里那个痒痒,恨不得伸出手将虞柏舟给掐死。 他蹙眉冷冷着虞柏舟,“你真的不知道?” “不知。”虞柏舟语气清淡,气势冷厉如高岭之花;让李意有种”柏舟是将他是兵”的错觉。 李意被虞仲压了这么多年,正愁着一肚子火没处撒,这会抬脚就踹在了虞柏舟小腹。“狂妄小儿。” 虞柏舟被他一脚踹开老远,腹部一阵火辣辣地疼。即便如此,他的语气依旧波澜不惊,“将军,就是你踹死柏舟,柏舟也不知。只是将军不分青红皂白对手下士兵下手,是否有失大将之风?” 因为虞柏舟的一句话,李意气得青筋暴突,他看着虞柏舟恨得牙痒痒,真的好想再踹一脚……然后他就又给了虞柏舟一脚。 碍于身份,虞柏舟也不敢反抗,只能挨踹。韩信能忍胯/下之辱,他自然也能忍被狗腿踹。他若是连这点都忍不了,还谈什么做大事?大丈夫能屈能伸,他会记着这两脚,以后一定会加倍偿还。 等他从李意的军帐出来,在外面等了他许久的泡脚小分队一涌而上,纷纷问他有没有事? 苏周眼尖,瞧见了虞柏舟腹部的靴子印,“老大!那个杂碎踹你了?” 庄牛一听这话气愤的一巴掌拍在虞柏舟后背,“狗娘养的,等俺以后当了大将军帮你踹回去!”虞柏舟被庄牛这么一拍,呛在胸口的淤血便吐了出来,情不自禁地喷了李大狗一脸。 “……”李大狗顿了半晌用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脸,“老大,你故意的……” “老大!你咋吐血了?是不是那狗杂碎踹的?”庄牛架着虞柏舟,看着虞柏舟吐了一口血可是心疼坏了。这得打多少头野猪才养得回来啊? 苏周架着虞柏舟另一边,伸手给他揉了揉心口,“老大,他这么欺负你,是不是因为你爹啊?” 虞柏舟喘了口气,本来李意那厮下脚就重,被庄牛那么一掌下来差点被把他心肺给震出来。在回营帐的路上,柏舟问他们,“素素呢?” “老大,您快管管素爷吧!”一提到素素,庄牛就哭丧着一张脸,他扯着虞柏舟的衣服撒娇道:“素爷她又跑去伤兵营了!现在半个军队的都知道您是虞老将军的儿子了!” 虞柏舟:“……”素素那张嘴啊。 提起素素,李大狗也要哭了,他抱着虞柏舟的腰哭诉道:“素爷救人已经救疯魔了!她把我们辛辛苦苦打来的野猪肉全分给了伤兵!就在刚才,她一脚把我们踹出了营帐,让我们去打野猪。这附近的野猪都被我们打得差不多了,我们到哪儿给她偷野猪去啊?” “老大,这次您可真的不能再纵容素爷了!”苏周极少说素素的不是,这次他也是忍无可忍了。伤兵营那么多伤兵,哪里是他们五个人能管得过来得?他看着虞柏舟,欲言又止,顿了顿又道:“老大,素爷心地善良我们都知道,可她也不能善良过分了啊!他以为他是谁啊,玉皇大帝观世音菩萨么?” 庄牛李大狗纷纷点头,“是啊,老大,前阵子咱们为了一群伤兵没日没夜的跑出去打野猪,好几次差点被逮住,好容易将那几十个伤兵给养活了,以为能松一口气,这下倒好,素爷又揽了一群!” 虞柏舟揉着胸口,轻飘飘问他们:“她又打算救多少伤兵啊?” 庄牛抿着嘴,伸出一个拳头。 虞柏舟:“十个?” 三人齐齐摇头,纷纷伸出自己的一双拳头。三人六个拳头,柏舟又问:“三十六个?” 三人一脸憋屈的摇头,要是三十六个估计他们也不会哭得这么惨。 虞柏舟揉了揉小心口,深吸一口气问他们:“六十个?” 李大狗急得一跺脚,揉着胸口,鼻腔里带着哭音,他实在不忍心告诉虞柏舟真实数字,“是三百个。” 噗—— 虞柏舟再一次吐出一口血,被素素吓的。 虞柏舟被素素吓得双腿发软,他由庄牛跟苏周架着往伤兵营走,他问:“素素说了什么啊?” 庄牛架着虞柏舟伸出一个兰花指,模仿着素素的软音腔,“‘你们别怕!你们谁都不会死!李大将军不给你们饭吃不要紧,柏舟会给你们食物,柏舟他是虞大将军的亲儿子,他读过好多好多兵书,他一定会想办法就你们的!你们谁都不会死!’这是素爷爷的原话,俺半点都没有添油加醋,现在半个军营的人都知道你是虞大将军的儿子了。” 虞柏舟捂着胸口有点喘不上气,他压着声音低声道:“那你们怎么不阻止她?” “俺们倒是想啊!”不提这个还好,一提庄牛又是一阵心酸。 李大狗撩起胳膊给虞柏舟看,“老大你看,素爷掐的!” 庄牛也是一副要哭的模样,他揉了揉自己屁股,“素爷一脚踹在了俺屁股上,俺到现在都还疼着呢。” 苏周揉着脑袋告状:“我本来就不聪明,估计素爷那一巴掌打下来,我又笨了不少。” 听了他们三人的话,虞柏舟现在心里堵得慌。还能怎么办?素素闯的祸,还不是得他来收拾?他抬手掐了掐太阳穴,脑袋有些疼。等到了伤兵营,他看见素素正在给光着膀子的伤兵敷草药,他心里阵阵的翻腾,他现在很想把素素拎过来好好捏一顿。 庄牛见虞柏舟气得脸都红了,知道他是吃醋了。他添油加醋道:“你没来之前素爷比这还过分呢!” 虞柏舟的胳膊搭在庄牛的肩膀上,支撑着着自己身体不让自己跌倒,语气沉沉:“多过分?” 庄牛一时说不出来,就随便编了一个,“她给伤兵洗大腿。” “……”虞柏舟现在的心情比吃了牛粪还难受,他抓着庄牛的肩膀,手上一用劲儿就把庄牛的衣服给撕开了一条缝。随后他头一歪倒进了庄牛怀里,闭上眼睛低声道:“我晕倒了。” 三人愣了一下,还是李大狗先反应过来。李大狗冲着素素喊,“爷!老大说他晕倒了,你快过来看看。”说完他觉得自己嘴笨,呼了自己一个嘴巴,“不是,爷,老大自己晕倒了。” 虞柏舟:“……”这是什么猪队友!   ☆、39|4.44 素素正忙着给伤兵敷药,她一边敷嘴里还碎碎念叨,“你怎么会被人砍到胸脯呢?你打架的时候是挺起胸脯给人砍吗?” 听着素素念叨,那伤兵有点不好意思,抓了抓脑袋说:“你还真像我娘,你要是个女人,我肯定叫你一声娘。”他的话引起一群人哄笑,本来死气沉沉的伤兵营,因为素素的到来变得活泼起来。 “下次你学机灵点,有人在你正前方挥刀的时候,你就一脚踹过去,像这样。”素素手里拿着草药,给伤兵示范了一个侧腰踢,不是多难的动作,但如果当时伤兵这样做一定能避开这一刀。 素素示范的动作潇洒利落,让伤兵们一阵拍手叫好。 伤兵浑身上下十几处刀伤,伤口虽多倒也不致死,养一段时间就好了。无奈的是,他平时跟上级关系不好,现在药材粮食又紧缺,上级便将他丢来了伤兵营,不给吃喝,让他自生自灭。然而在伤兵营内,这种情况占大半人。素素觉得这些人有能耐,伤势又不是多严重,死了怪可惜。 她以后是要当将军的人,万一这些兵都死了,等她当了将军手上没兵可用怎么办? 素素给伤兵示范完护身的动作,听见李大狗喊柏舟晕倒了。她心里条件反射一个突兀,扭过身发现虞柏舟果然晕倒了!可是为什么柏舟晕倒在庄牛怀里,双腿还能保持站立? 她跑过去从庄牛怀里夺过柏舟,赶紧叫了在一旁忙活的老军医过来。老军医过来给柏舟把了脉,虞柏舟睁开眼虚弱的咳了几声。这种虚弱他可不是装出来的,他是真的虚弱,被李意踹了一脚,又被庄牛拍了一巴掌,同时还被素素气得不轻啊。 老军医替柏舟看过之后,冲着素素摆摆手,“不碍事,不碍事,他这是受了内伤,急火攻心所致。” “内伤!?”素素心疼得看着柏舟,伸手给他揉了揉胸口,“柏舟你怎么会受内伤啊?你怎么会急火攻心啊?” 柏舟一向脾气好,怎么会急火攻心呢? 庄牛对着素素说:“爷,是刚才李大将军把老大喊过去,踹了他两脚。” “什么!”听了这话素素几乎要跳起来,她捋了捋袖子,“娘的,我打不死他!”那个李意可真不是个东西,不给伤兵们饭吃也就罢了,竟然还打她家的柏舟!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敢在素爷头上动土,不想活了吧!不想活了吧! 虞柏舟好无奈,他听见素素爆粗口了…… 素素迈开腿准备去揍李意,却被虞柏舟一把拽住,“素素别冲动,这仇咱们以后再报也不迟,你先跟我说说,这些伤兵是怎么回事?” “哦。”素素大不咧咧将袖子一甩,指了一圈儿身后坐着或躺着的伤兵,说道:“他们都是我新收的儿子,也是你儿子。” 听了这话,就连老军医也没绷住,笑出声来。泡脚小分队三人已经蹲在地上捂着肚子笑出了眼泪,素爷这是自己生不出儿子,胡乱收儿子的节奏吗? 素素板着脸,蹙着一双小眉头,跺脚嘤咛道:“你们笑什么嘛,是他们自己说,我跟柏舟是他们的再生父母嘛,是他们相当我跟柏舟的儿子,我又没逼他们。”素素心里一腔委屈,本来是件很光荣的事情,可是他们为什么都要笑她啊! 太讨厌了! 虞柏舟半点也不觉得好笑,他沉着一张脸问素素,“那你打算怎么解决他们的伙食问题?” 素素歪着脑袋想了一想,拿一双水灵灵的眸子瞧着虞柏舟:“你是他们的爹,养家糊口的问题不是应该你来想吗?” “……”虞柏舟伸手捂着自己的胸口,扫了一眼伤兵营那些惨兮兮的兵,心里如被马蹄践踏。他差点又吐了一口血,为什么素素胡说八道还这么有理有据? 这大概就是典型的,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吧? 苏周细心体贴,替虞柏舟抚了抚胸口,对素素说:“爷,你瞧瞧你把老大气成什么样子了?现在老大已经被李将军盯上,你还要养这么一群伤兵,你这不是明摆着跟老大过不去吗?不知道的人,以为你是来胡搅蛮缠,捣乱的呢……” “我哪有捣乱?”素素指了指自己刚才敷药的伤兵,“柏舟你看他,他是神箭营苗柒手下的,就因为他平时没讨好苗柒,就被苗柒送来这里等死了!我试过他的身手,他可比阿周身手好多了。还有那边那个大胡子壮汉,他是步兵营的,身上的伤也不重,也是得罪了上级才被送来了这里不给吃不给喝,他力气可大了,比起庄牛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们这些人个个都有能耐,死了是不是太可惜了?” 虞柏舟吸了口气,思忖片刻才说:“素素,你真的想帮他们?” 素素点头,一脸认真,“他们是我儿子。” “……”虞柏舟很无奈,在他印象中,只有他爹经常把“士兵是我儿子”这句话挂在嘴边。现在倒好,素素也跟着说起了这句话,他跟素素真的不是亲生兄妹吗? 思及至此虞柏舟真想给自己一拳头,他想什么呢! 虞柏舟镇定思绪,招手让素素把耳朵凑过来,“你过来。” 素素将脑袋伸过去,虞柏舟贴着她耳朵给她出了一个主意。素素听得“咯咯”直笑,她觉得柏舟这方法可行,还能自己痛快一把。 素素搓了搓手,雀跃不已,“好!柏舟,我听你的!” 虞柏舟揉了揉胸口,浅浅的“嗯”了一声,嘱咐她:“那你小心点。” * 当天晚上入夜后,素素蒙上面,揣了一把小匕首,跑去了大将军营帐。地上戒备森严,她便从上面走,她从一只帐篷飞到另一只帐篷,几番辗转落在了李意的军帐顶上。 她趴在帐篷顶上,用匕首划开一条缝,虚着眼睛悄悄打量着里面。帐篷内的屏风后有两个人,一个是大将军李意,一个是卫成卫将军。 素素趴在帐篷顶上,听着二人对话。 李意背着手踱来踱去,好半晌才停下,看着卫成说:“一不做二不休,找个借口把那小子给杀了。” 卫成踌躇半晌,说道:“不可,那小子的身份已经在营中传得沸沸扬扬,若平白无故将他杀掉怕是会触犯众怒。儿子在军中暴毙,老子也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虞仲现在虽没了兵权,可他在朝中遗留的势力不容小觑,再者,他跟常丞相表面看似不和,可暗地里却又有联姻的念头,他二老在朝中的势力可不是你我能睥睨的。” “那你说怎么办!你我二人被虞仲那老家伙压了这么些年,那姓虞的小子日后若成了气候,难免不会压到你我头上。”李意叹了口气,“你今天是没看见他那嚣张样,跟虞仲那老家伙如出一撤!” “此事须得从长计议,他现在不过是个无所势力的小兵,你堂堂大将军,怕他不成?”卫成看了他一眼,有种恨铁不成钢感觉。 素素听了他们的对话,“哼”了一声。老个大男人真不要脸,欺负她男人,还想要他男人的命! 不能忍,不能忍,坚决不能忍! 素素将帐篷割开一个窟窿,从自己的布兜兜里摸出一把粉末,捂着嘴撒了进去。这是柏舟给她的“香香粉”,柏舟说,这种粉撒进去会使人四肢乏力,暂时失去发声能力,任由她怎么欺负都成。 素素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撒了一把,撒一把还不过瘾,又撒了一把。 “李兄,你帐子里怎么这么多灰尘?”卫成用手扇了扇,被粉末呛得喉咙发痒。 李意也察觉到不对,扭过头看见自己衣袖上落了一层“灰”,他一抬头瞧见帐篷顶上的蒙面壮士。素素跟他们打了一个照面,对着他们挥挥手打了声招呼,然后数着一、二、三—— 她那一声“三”还没落下,里头两人便瘫软在了地上。 素素将帐篷割开一个大窟窿,“唰”一声飘了下去。 她用黑绸布蒙着脸,什么话也顾不得说,骑在李意身上将他暴揍了一顿。“香香粉”果然好使,李意的脸都被她拿拳头砸成包子了,他竟然只是“哼哼”了两声。 揍完李意,素素拍拍身子起身。她叉腰睥睨着李意,随后觉得这个姿势不霸气,又不动声色换成了负手而立。 她以一种“世外高人”的姿态背对着二人说:“李将军,你不是要找我么?” 李意想说话,可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素素咳了一声,觉得“世外高人”的模样实在不过瘾,她转过身一脚踩在李意肚皮上,压低嗓音线低头看着他,:“李将军,虞柏舟乃虞将军独子,你想跟他争?你凭什么?你抛弃四十五名飞骑营伤兵,而虞柏舟秉承虞大将军‘视兵如子’的理念救济了他们。这次你又抛弃三百多名伤兵,又被虞柏舟给接了下来。若这三百名伤兵存活一小半,他在军中的名望必然会超越你。届时,你在这营中还有什么混头?得军心得以号令三军,虞柏舟跟士兵们同甘共苦,在底层养足了威信,你这大将军,呵,怕也是当不久了,我呢,劝你早点退位让贤,莫要霸占着这位置了。” 素素将虞柏舟的话背了出来,她都快憋死了,她生怕把柏舟教给她的话背错,被两个坏人嘲笑。 李意受此屈辱气得浑身发颤,他现在真想一剑刺死眼前的“蒙面壮士”。素素说完这番话,便仰头长笑飞出了大将军营帐,素素笑得好粗犷,她把自己吓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素素在回营后,扯掉面巾抱着虞柏舟的脖颈高兴地直蹦跶,“柏舟柏舟,我把那个李将军揍成了包子,还踩了他两脚,给你报仇了!” 泡脚小分队正凑在一个大脚盆里泡脚,听见素素的话三人下巴差点没掉下来。 柏舟问她,“我让你说的话,你可都说了?” 素素点点头“嗯”了一声,她挠着后脑勺说:“但是我不确定有没有背错你的话……但是大概意思应该没错,那个李将军气得眼睛都红了!” “做得不错。”虞柏舟拍拍她的脑袋,夸赞她。 “那你‘啧啧’我一下,奖励我好不好?”素素侧脸,将脸伸过去。 虞柏舟扫了一眼正在泡脚的泡脚小分队,那三人“咳咳”一声,不约而同转过脸去。虞柏舟抓住素素的肩膀,在她侧脸吻了一下。 两人亲昵的举动让三人好不痛快,欺负他们现在没女人啊,老大素爷简直恩爱的可怕啊。 苏周扶额一阵感叹,男人跟男人秀起恩爱来,那杀伤力可比男人跟女人杀伤力还要大。 虞柏舟捏了捏素素的脸,问她:“事已至此,以后李意定会将我们当成眼中钉,你怕不怕?” 素素摇头,“不怕,我才不怕呢,刚才我揍得可痛快啦!” 虞柏舟嗯了一声,表示欣慰。李意已经将他当成了眼中钉,他索性就再出出风头。她让素素去“耀武扬威”,无非就是想要制造一个他想笼络军心的假象。 经素素这么一闹,李意一定会吩咐人好好待伤兵,从虞柏舟这里“抢”回失去的军心。如此,便能让那些士兵存活下去。   ☆、40|4.44 果然第二天一早,素素跑去伤兵营发现除了老军医之外,又多了好些军医给伤兵们看伤势,还有些伤兵正拿着干粮啃。素素手上拿着一把草药,她将草药塞给旁边的伤兵,一脸疑惑的打量着周围。 她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那名伤兵便抓着她的手,感激淋涕,“素爷,谢谢你们,多亏了你跟柏舟少爷,我们才有饭吃,才有药医啊!刚才大将军亲自带人来,说不会放弃我们这些伤兵,让我们安心养病。李大将军一向作威作福惯了,一时间改了脾性救济我们,定是你跟虞公子的功劳啊。” 这些兵虽然不知道柏舟和素素在暗地里做了什么,但昨天素素拍着胸脯保证会帮他们,这才一天的功夫,李意便转了性子亲自带了粮食跟军医过来,必然是素爷跟虞公子在暗地里使了劲儿。 素素从布兜兜里掏出一个肉干塞嘴里,挺着胸脯一脸骄傲:“那当然,我家柏舟可厉害了,有我们柏舟在,你们就不会有事的!” 经素素这么一渲染,虞柏舟的形象在伤兵心中又高大了几层。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虞公子日后必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当李意得知底下传得都是“虞柏舟仁义,虞柏舟青春于蓝胜于蓝”的时候,李意的情绪有点崩溃。他这是白白给虞柏舟做了嫁衣啊!虞柏舟日后若是“青春于蓝胜于蓝”他这个大将军的势头是不是也得被那小子给压下去!? 李意被“蒙面壮士”侮辱气昏了头,等他反应过来掉进了虞柏舟圈套时,已经晚了。他堂堂一军主将,既已下令管那些伤兵,若再收回命令必会落一个不好的名声。 李意想了个明白,知道自己中计后气得直发颤,一拳头又砸碎了一只楠木椅,随后抱着枕头一阵哀嚎。 他堂堂大将军会斗不过一个“蒙面壮士”和一个虞柏舟么?开玩笑!虞柏舟啊虞柏舟,老子玩死你! 齐军跟大奴的战事已经僵持了数月,李意刚接任大将军一职,他势必要做出点成就给小皇帝看。于是他在大军还没休整好的情况下,带着大军再次奔赴战场。 大奴那边连被斩杀两名主将,大奴单于伊瓦塔亲自率兵上阵。这一次李意特意安排虞柏舟等人在最前线,他还就不信了,那个虞柏舟还能不死。 素素看着伊瓦塔,见对方来势汹汹,举着剑用大奴语冲着李意叫嚣着,一副势必要斩了李意的凶横模样。 李意好无奈,大奴那两个将军不是他杀的啊!跟他没关系啊! 素素扯了扯虞柏舟的袖子,忍不住话又说起话来:“柏舟,这个伊瓦塔我知道,我二师父说天下之大伊瓦塔箭术第一,他第二。” 素素的二师父是个曾经寄居于少林的神箭手,素素从来没有想过学箭,是她二师父天天拿鸡腿和糯米团子诱惑她,她为了吃,便学了箭。想起那段学箭的日子,她真是胖了好多好多呢。 虞柏舟也感觉到了来自战场的压力,一般情况下,在最前线的士兵死得最快。一百个士兵最终只能存活下来十个不到,可见前线的士兵们是多么的炮灰。大奴人是游牧民族,骑射尤其擅长,大奴历代单于也是矫勇之辈,这个伊瓦塔不容小觑。 双方打起来时,敌军最先冲过来的是铁骑。庄牛早就看不惯那些骑着马的铁骑蛮子了,抡起自己粗壮的胳膊,蹲下身将手伸直,用自己的胳膊绊倒了几匹马。 庄牛的胳膊硬起来堪比铜铁,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他胳膊上的力愈发收放自如。苏周则跟着素素上蹿下跳,素素将人打落马,苏周便用红缨枪将之戳死。 李大狗跟着虞柏舟跑,虞柏舟用箭将人射下,李大狗便用剑砍了对方的脑袋,两人配合之下杀敌杀得畅汗淋漓。 这一次他们在最前线,也是最危险的地带,由于人太多,混乱中素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跑哪儿来了。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柏舟他们已经被淹没在了人潮中。 素素被人群簇拥着往后退了好长一截,她插着腰东张西望,偶尔有人过来拿刀砍她,都被她一脚踹开老远。 素素看不到柏舟心里着急,没过一会,周围一堆人开始收缩在一起,集体往后退。等素素看到不远处骑着高头大马的李意时,她才反应过来是自己蹦跶过了头,从最前线跑到了中军范围。 中军范围主要任务是守护大将军,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李意突然下令鸣金收兵,中军部队便齐齐朝他拥护过来,齐刷刷朝后退去。 素素离李意的位置不远,她连李意脸上的表情都看得一清二楚,那狡诈的小眼神,指不定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大军朝后退出几百米,而前线有几百名士兵还在浴血奋战跟敌军纠缠,很快那几百名士兵被齐军大军给孤立了出去,被大奴铁骑军包围。素素朝前线的方向觑了一眼,隐隐约约看见了虞柏舟。 素素被大军簇拥着往后退,她急得直跺脚,扯着嗓门冲李意喊:“将军!我们还有人没回来啊!” 李意蹙眉哼了一声,“他们已经被包围,若我们贸贸然过去只会损失更多人!撤!全军撤退!” 素素见过脸皮厚的将军,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将军。自己没能耐打仗也就罢了,还不拿手下的兵当人看!素素气得在原地跺了跺脚,掏出手帕遮住自己的脸,用手撑住旁边士兵的肩膀,身子腾空而起。 素素从士兵的肩头、头顶踩过,飞过去一脚踹在李意脸上,将李意从马上踹了下去。素素夺过李意手中的屠龙枪,勒紧缰绳,双脚夹住马肚子,屠龙枪在马屁股上狠狠拍了一下。大宛宝马抬起前蹄嘶鸣一声,“突突”地冲出了中军部队,直奔大奴包围圈而去。 这时候素素的小腹一阵刺疼,她下意识伸手摸了摸,明明没有受伤啊…… 素素忍着小腹疼痛,咬着嘴唇骑着战马朝敌军冲了进去。素素单枪匹马从大齐大军冲进大奴包围,大齐士兵们目瞪口呆,军队里一阵唏嘘哗然,蒙面壮士再一次出现了! 上一次蒙面壮士斩杀了大奴主将,这一次蒙面壮士提着雕屠龙的枪,骑着汗血宝马,英姿勃发,气势全然不输战场上几位身着金甲的主将。 虞柏舟等人陷入大奴军队包围中,恍然间他被人戳了一下,庄牛举着自己的“铁”胳膊,啊了一声:“老大你看!” 虞柏舟顺着庄牛的胳膊瞧去,看见蒙着面的素素俯在马背上,提着屠龙枪朝着这边奔赴赶来。如果不是太了解素素,他也会感叹一声“素爷好帅”。 真是要命,他的素素也真是“英俊潇洒”的可以。 被大奴军队困住的几百名齐兵看见“蒙面壮士”提着屠龙枪来救他们了,顿时燃起了希望。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英姿勃发的“蒙面壮士”举着枪对着伊瓦塔喊:“自己人!自己人!”他们燃起的希望顿时灭了下去。 素素在马背上颠簸的浑身不自在,柏舟教过她兵不厌诈,她就装一下“叛徒”嘛。 伊瓦塔看着那名将大齐主将踹下马的士兵,又听她用大奴语一个劲儿的喊“自己人”,满腔疑惑。所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伊瓦塔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有片刻的茫然。 素素驾马朝着伊瓦塔奔了过去,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素素挥斥着手中的屠龙枪,扫过伊瓦塔的头顶。伊瓦塔心里被马蹄子踏了一遍又一遍,所以这个蒙面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踹了齐军主将,又跟他动起手来。 素素在马上跟伊瓦塔过招,伊瓦塔是个争强好胜的主儿,跟素素越打越起劲儿。伊瓦塔年轻时力拔千钧的传闻素素听说过,过了招素素才发现传闻不虚。 伊瓦塔每一剑劈在她的屠龙枪上,都挣得她虎口发麻。素素越用劲,小腹越疼,再这样僵持下去她肯定不是伊瓦塔的对手。素素冲着伊瓦塔说了句:“你放他们离开!我用李意的人头跟你换!” 人头什么的,素素觉得好血腥。但是在军营里呆了这么久,她自然知道其中规则。伊瓦塔不就是想要大将军的人头吗?好啊,只要他肯让手下的兵放过柏舟,她什么都肯做! 伊瓦塔好笑的看着她:“你凭什么?” 素素现在肚子疼,四肢发酸,伊瓦塔见她力气稍有逊色,又一剑砍在了她的枪杆上,电光火石间,“铛”一声在她玄铁枪杆上砍出一个豁口。 素素疼得好暴躁,用力将伊瓦塔震开,“凭我能杀了你!” “哈哈,就凭你!”伊瓦塔目光阴鸷,收回一剑对着素素又砍过去一剑。素素弯腰躲过,从自己的布兜兜里抓了一把“香香粉”,朝着伊瓦塔脸上撒过去。 伊瓦塔被呛住,猛吸了一口,察觉到不对立马捂住自己的口鼻。伊瓦塔在心里骂了素素一声“卑鄙”,此人不安常理出牌,甚至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伊瓦塔吸了一口“香香粉”顿时浑身无力,素素趁着这个空档抽出马鞭套住他的腿,用力一扯将他拉下了马背。素素骑着马拖着伊瓦塔朝前奔了一段距离。 伊瓦塔被素素捉住,围攻虞柏舟他们的铁骑临时撤掉一半,齐齐朝着素素冲了过来。虞柏舟带着几百名士兵趁着这个机会杀出了重围,跑回了齐军大部队。 素素见虞柏舟带人冲了出来,立马调转马头朝齐军大军里奔,伊瓦塔吸了“香香粉”身子有片刻发软,可他到底只吸了一口,药效很快过去。他抽出小腿里藏着的一把匕首,割断缰绳,从素素手下逃了出来。 素素也没闲工夫去追他,她跳下马跑进了齐军部队中,在混乱的军队中东窜西窜摘掉了面巾。 于是“蒙面壮士”再一次消失在了茫茫人潮之中。 大齐军队开始浩浩荡荡撤退,虞柏舟找到素素的时候,素素已经快疼晕了,她身后红了一大片。素素看见虞柏舟,总算松了口气,软软地瘫进了虞柏舟怀里。 庄牛看着素素呀了一声:“爷你你后面好多血!受伤了?” 素素苍白着一张脸,趴在虞柏舟肩膀上看着庄牛,弱弱道:“没啊……我就是肚子疼。” “……”虞柏舟也瞧见了素素身后那一块血渍,他忙从地上扯起来一块废弃的旗帜,将素素下半身裹住,背着她往大营走。回去后军营里一片混乱,各营都在清点伤兵人数。 李大狗庄牛满军营的找老军医,苏周帮着素素去找伤药,等他们走后,虞柏舟赶紧拿出了素素的月经带和她换洗的衣服…… 虞柏舟自己也受了伤,背部被砍了两刀,只是他一路上担心素素,浑然不知自己受了伤。 素素一直以为以为虞柏舟身上的血是别人的,可他看见柏舟身上的血越来越多,他的脸越来越苍白,才发现事情不对头…… 素素抬起手掌在他背上挨了一下,满手都是热腾腾的血液。素素叫了一声,惊慌之余赶紧给虞柏舟点了几处穴位,替他止住了血,可刚才一路走来他身上流了太多血,他还没帮素素把月经带捋好,便重重倒在了素素双膝上。 素素看着柏舟,再看着自己满手的血,脑袋轰隆隆地,她被吓傻了。当老军医进了营帐,素素看见老军医“哇”一声就哭了出来。素素也顾不上自己小腹疼,一边哭一边脱柏舟的衣服。 她扒开虞柏舟的衣服才发现,柏舟身上好深一条刀口,白肉都翻了出来。 老军医给虞柏舟上了药,见素素哭个不停,安慰她:“丫头你可别哭了,我这老头子的耳朵都受不了,他没事没事,就是流多了血,养一段时间就好了。还好他伤口沾了‘香香粉’,不然这血都流干了。” 闻言,庄牛疑惑:“什么‘香香粉’?” 素素红肿着眼睛看着老军医,也是一脸疑惑,“我没给他撒‘香香粉’啊。”素素低头看了眼自己挂在胸口布兜兜,这才反应过来,“我的布兜兜破了,‘香香粉’撒出来了,应该是柏舟刚才背我的时候,香香粉沾在了他的背上。可是柏舟染了‘香香粉’怎么没晕倒啊?” “这‘香香粉’有止血的奇效,他的伤口若不是沾染了‘香香粉’,这会血可都流干了。”老军医摇摇头,嘴里碎碎念道:“运气好,运气好,柏舟运气好啊。” 素素抬起手背抹了一把眼泪,哽咽道:“程爷爷,柏舟真的没事吗?” 老军医拍拍她的手背,安慰她:“没事,没事,丫头你放心吧。” 细心的苏周抱着胳膊,蹙着眉头问老军医:“程老头,从刚才到现在你叫了素爷两声‘丫头’,咱们素爷虽然长得秀气,可你也不能这么侮辱我们素爷吧!” 李大狗也反应过来,点头道:“是啊!程老头,你再侮辱我们素爷,小心我们揍你啊!” 庄牛也跟着比划了一下拳头:“就是,揍你哦!”他抬起胳膊才发现,自己胳膊上好多淤青的伤口,一道一道地,整条胳膊惨不忍睹。庄牛也学着素素娇气一“嗷”,拽着李大狗的胳膊撒娇:“大狗,俺也受伤了!你看俺的胳膊!” 李大狗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庄牛一眼,掀起自己的衣服,挺起肚皮,露出几道血痕给他看:“老子也受伤了!你别跟老子娇气,你都没流血呢!” 素素裹着被子抓住柏舟的手,她看着虞柏舟眼泪根本就止不住,她都分不清是小腹疼还是心口疼了。素素看着柏舟身上的几道伤口,吸了吸鼻子,一腔悲伤无处可发泄。 她现在觉得那个李将军好可恶,比大奴单于伊瓦塔还可恶。在战场上,伊瓦塔本来有机会杀了她,她一个人再怎么厉害也不会是几百铁骑的对手,可伊瓦塔却选择跟她公平决斗,素素是打心眼里佩服伊瓦塔的。 可是那个李意,置柏舟等数百名士兵的生命于不顾,视他们的生命如草芥,简直可恶。 素素捂着肚子,抿着嘴唇暗自决定,她要砍了那个李大将军的人头,然后让柏舟当将军! 她觉得,柏舟一定比李意更能干! 她握着柏舟冰凉的手叹了一声,也不顾这一营帐的人,俯下身咬了一下柏舟的嘴唇。此时此刻,她脑子里竟蹦出了小时候她经常跟柏舟讲的一句话,“柏舟柏舟你别怕,谁敢欺负你,我就揍谁!” 这句话她跟柏舟从小说到大,她不打算做个食言的坏孩子。她娘说,说谎要被勾鬼婆勾了舌头,下辈子会是个哑巴。 她不想当哑巴,所以她跟柏舟说的话会一直坚守下去,一直一直,谁阻挡她兑现诺言,她就让谁不好过。   ☆、41|4.44 素素越想以前的事心口便愈发疼,柏舟从小就怕疼,他没从军前只是个文弱的书生,连跑步都喘的那种。可是现在…… 素素的指腹从柏舟脖颈一路蔓延滑下,停留在他的胸肌处点了点,再往下是他小麦色的腹肌……虽然她以前没瞧过柏舟没穿衣服的样子,但是她敢肯定是,柏舟以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典型,胸板也没有这般结实。 她想到柏舟受了重伤还坚持背她回了军营,她觉得温暖之余更多是心疼,他宁愿柏舟把她给扔在战场上。 素素吸了吸鼻子,越想越难过,柏舟和那些士兵这么拼命杀敌,可主将李意却要抛弃他们,这种主将真该死,免得留着命祸害他人。 素素抿着嘴,咬着牙,一双眼睛又红又肿,她此时就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等她腹部的疼痛感缓了缓,她便趁着老军医转身打理药箱的功夫,抱着换洗的衣服跑出了营帐。 她找了一处隐蔽的树林换衣服,在河边洗了一把脸,沾了冰水在自己眼睛上拍了拍,让红肿的眼睛看起来没那么肿。换好干净衣裳,她又戴上面巾,握着小弯刀转身回了营。 天色渐渐暗下来,素素借着夜色再一次闯入大将军营帐。 李意正在跟其它几位将军讨论战术,素素趴在帐篷顶上偷听。待几位将军走了之后,素素从帐篷顶上飘了下去,跟幽灵似得落在了李意跟前。李意看着眼前的“蒙面壮士”,抽了剑看着她笑了声,“又是你,今天我让你有去无回!” 他拔了剑朝素素刺去,素素侧身躲过。素素担心门外守卫听见动静闯进来,索性速战速决,将藏在袖中的绣花针扔了出去,钉在了李意的喉咙口。素素的小弯刀在手中打了个璇儿,“唰”一声被她扔了出去,弯刀在空中飞速旋转朝着李意的喉咙疾驰而去。 弯刀刃面围着李意的脖子绕了一圈,受力又反弹回了素素手上。 素素伸手抓住弯刀刀柄,踩着一旁的屏风从帐篷顶飞了出去,消失在了夜色之中。外面的守兵听见打斗声冲进来时,已经没了素素身影,李意一动不动背对着他们,再抬头发现帐篷顶部烂了一个窟窿。 当值的秦都尉抱着拳头上前一步,喊了一声“大将军”。 李意一动不动,背对着所有人。 秦都尉见李意杵在那里不理人,以为大将军是被吓坏了,他便上前推了推李意的肩膀,这一推不得了,李意的头颅“咚”一声滚了下来。 “……”秦都尉被吓得愣住,谁知道经他的手这么一推……大将军的头颅就掉了? 紧接着营帐中一阵唏嘘,秦都尉震惊之余忙调整状态,让手下封锁消息,去叫了卫将军过来。虞仲走后,军中事务一直是由李、卫二位将军联手打理,李大将军遭遇不测,这种时候自然由卫将军主持大局。 秦都尉吩咐人将李将军的尸体跟头颅接上,用白绸布盖住,又找了老军医过来缝合头颅跟身体。 * 素素从大将军营帐一出来,一路跑一路跑,一直跑到山涧便,洗了把脸才让自己清醒。她坐在石头上拿出弯刀看了眼,抿着嘴将弯刀给扔了出去。其实她很想提着李意的人头去给柏舟,让柏舟知道她帮他报仇了,帮那些今日死在大奴铁骑包围里的士兵报仇了……可是她没有勇气,她不敢伸手去摘人头。 她坐在石头上一直哭,哭了整整一个时辰才收住,慢吞吞的回了营帐。 素素回营后,柏舟已经醒来,苏周正在帮他换药。庄牛正在跟李大狗秀“铁”臂,两人相互比划着拳脚。 素素撩开门幔走进去,他们见素素脸色不对,她一双眼睛红肿得厉害,原本清澈得眸子多了许多红血丝。 庄牛停下手中动作,问她:“素爷,你咋了?哭得这么凶?眼睛都肿了!” 柏舟见素素这样,咳了一声,声音很微弱,“素素。”他顿了一下,对她招手:“过来。” 素素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然后就忍不住趴在他的双膝上又哭开了。她杀了大将军,她这会很害怕,虽然李意可恶该死,但这不同于在战场杀敌,她现在是犯了死罪,。 严重点,她可能还会连累柏舟,连累泡脚小分队。 她杀李意的时候是真的气昏了头……可是这会看见柏舟醒来,她才意识到自己闯了多么大的祸。 虞柏舟跟泡脚小分队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素素这是个什么情况,柏舟压低声音问她,“素素,怎么了?你哭什么?” 庄牛也道:“是啊,爷,你哭什么?老大不是好好的吗?” 素素抱着虞柏舟的膝盖蹭了蹭,哭声更响亮了,她瓮声瓮气道:“柏舟,我要是被砍头了,你不要告诉我爹我娘,他们问我去哪儿了,你就说我跟人私奔远走高飞了,千万不要告诉他们我死了,柏舟你答应我好不好?” 一营帐的人满头雾水看着素素,都不知道她在自言自语什么。 柏舟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后脑勺:“素素……你今日在战场上蒙着面,不会有人知道你的身份。” 素素从柏舟身上起来,她抬手抹了一把眼泪,用柏舟递过来的手帕擤了擤鼻涕,嘟嘟囔囔说:“不是的,是我把他……脑袋砍了……” 庄牛和李大狗正在喝水,听了素素的话一下被水呛住,两人扶着彼此一阵猛咳,胸腔一阵火辣辣地疼。苏周正给虞柏舟敷药,结果手上一抖,把虞柏舟伤口戳流了血……疼得虞柏舟“嘶”了一声。 素素见状一巴掌呼开苏周的手,从他手里夺过草药,坐在柏舟身后,撅起嘴给他伤口吹了吹。 四个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若不是素素哭得这般凶不像是说假话,泡脚小分队还真的会笑出声来,大笑“素爷吹牛”。 虞柏舟理了理思绪,压制着一颗起伏的心,问她:“真砍了?” 素素点头,“真砍了。” “哦。”虞柏舟恨平静的说道:“砍了也好。” 泡脚小分队的表情有点纠结,三人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对“断袖”。疯了疯了,真是疯了,老大跟素爷都疯了! 李大狗为了确认素素不是撒谎,掀开门幔跑出了营帐,庄牛也跟着跑了出去。苏周也不太相信素爷真的砍了李大将军的脑袋,也跟着跑出了营帐,想去探听一下素素的话是否属实。 等他们走后,素素一边给柏舟上药,一边嘟囔道:“柏舟,对不起,我错了,我不想当坏人,但是我真的真的很讨厌他。我从来没有这么讨厌一个人,如果不是他,你就不会受伤,跟你一起的人也不会死掉……他今天明明可以救你们的……柏舟,我是个坏女人,你别喜欢了,你去喜欢别人吧,对不起柏舟,真的对不起,我不想连累你,也不想连累泡脚小分队,以后我们分道两镳,就装作不认识……” “是‘分道扬镳’。”虞柏舟好无奈的看着乱用成语的素素,用手帕给她擦了擦眼泪,叹息一声道:“人都杀了,你现在跟我认错有什么用?有没有人看见是你做的?” 素素摇头。 虞柏舟嗯了一声,替她捋了捋额前的乱发,又说:“没关系,你坏,我也好不到哪儿去,我也坏。” 素素红着眼睛看着他:“柏舟,你这么好,你怎么会坏呢?是我坏,我杀了他……” “你杀了他,能救更多的人。”虞柏舟说道:“他作为大将军,不能与兵同甘共苦,视士兵生命如草芥,只有匹夫之勇,全无大将之智,他作为将军跟一个士兵争勇斗狠,毫无容纳贤士之胸襟,这样的人,实在配不得大将军这个职位,他带兵,只会死更多无辜士兵,所以素素,你是做了一件好事,你还是个好姑娘。” 经虞柏舟这么一说,素素心里好像没那么难过了。 她用袖子擦了擦肿胀的眼睛,嘴巴一张一合,因为哭过之后声音有些嘶哑,“柏舟……可是我怎么觉得,我还是很坏啊?因为我当时只想杀他,并没有想到能救人……他将你害成这样,我就想杀了他,我没想过这样能救好些人。柏舟,我是不是太自私了?人家姑娘都是都是对爹好,对娘好,对爱的人好,甚至对自己不好的人也好,但是我……只想爹好,娘好,周边的人好,那些不认识的人,我从没想过他们好不好。” “素素,你怎么能这么说自己呢?如果不是你,那些伤兵营的伤兵,又怎么可能活下来?”虞柏舟不懂素素着小脑袋瓜里装的什么,分明是个比谁都善良的丫头,却总以为自己是个坏人。 柏舟认为,比起那些惺惺作态的女人,素素这样的真性情好多了。他捧着素素的小脸,安慰她:“素素,你很厉害了啊,你救了很多伤兵,今天也救了很多人。你知道现在军营里的士兵最崇拜的人是谁吗?不是在战场上放弃士兵的李大将军,而是化身为蒙面壮士的你,常素素。” “那柏舟,万一有一天他们发现是我杀了李意,你害不害怕我连累你?”素素一脸认真的看着他。 虞柏舟笑着说:“素素,你认为柏舟是贪生怕死之辈?” 素素拉着他的手摇头:“不,柏舟是最勇敢的人!”他受了伤还能背着她回大营,单单是这一点,便让素素佩服不已。 她记得……柏舟以前很怕疼的。 “那你说这样的话做什么?”虞柏舟安抚性的摸了摸她的脑袋,“素素,你以后是我的妻子,你我又从小一起长大,我有难的时候你从未离开过我,如今你有困难,我怎么会离开你?”他声音温和如水,抓紧她的手,“无论如何,我会陪你走到最后。你陪我上了战场,我就能陪你走上断头台。” “呸呸呸,我们才不会上断头台。”素素蹙着一双小眉头,“如果被人发现了,我们就跑,天下之大有多远跑多远。跑之前我们会梓郸,把你爹娘,我爹娘,还有肥肥一起接上,我们一起跑。” “没有人会知道,除非……门外偷听的人出卖我们。”虞柏舟的目光落在门幔上,咳了一声:“躲在外面算什么?进来。” 虞柏舟话音刚落,外面三人便掀开门幔走了进来。庄牛跟李大狗相互抓着对方的手,激动地在原地蹦跶,根本说不出话来。他们两人现在百感交集,一来是知道了素素确实是女人,二来还知道,苏素其实就是常丞相的女儿常素素。 如果不是偷听两人说话,他们怎么都不会相信素素是女孩子。 庄牛跟李大狗激动地浑身止不住的抖,舌头跟打了结似得,半晌说不出话来。苏周相对平静些,他看着素素声音颤颤地:“素……素爷……爷你是女人啊!你真的是女人?” “说了你们又不信,信了你们还问什么?”素素觉得这三个人好没趣,她都说了好几次她是姑娘了,可他们愣是不信。 苏周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顺手拽住了庄牛的腰带,庄牛的裤子差点被他给拽掉了。庄牛踢了他一脚,嘴里结结巴巴念叨:“你个死人,拽俺裤子做啥!素姐姐看到咋办?柏舟还不打死俺啊?” 素姐姐……这个称呼素素不太喜欢,她还是喜欢素爷。 素素看着他们,说:“你们以后就假装不认识我跟柏舟吧,你们以后在军营里再去找一个老大投靠,免得日后我连累你们。” “素姐姐,你干了这么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俺才不走呢!俺以后要跟着你当将军!你就是打死俺,俺也不走!”庄牛挺着胸脯说道。 “俺……我也不走!”李大狗也说。 “我也想当将军,所以我又不走了。”苏周拽着庄牛的衣服颤颤巍巍站起来,他叹了一口气,“爷……不,姐,你真厉害。今天如果不是你,我们现在已经没命了。” 素素扫了一眼他们,心里说不出的感动。柏舟说的“同生共死”,大概就是指的他们现在的不离不弃吧?素素好感动,鼻子一酸忍不住又开始流起眼泪。 “素姐姐,你咋又哭了?俺都想哭了。”庄牛叹了声气,从战场上回来素爷就哭个不停,这天都快被她给哭下雨了! 素素被庄牛的话逗得忍俊不禁,她破涕为笑:“没,我就是感动,你们真好!大牛哥,你能别叫我‘姐姐’嘛,我比你小多啦!你还是叫我素爷好不好?我喜欢这个称呼。” “成!你以后还是咱们的素爷!”庄牛嘿嘿一笑。 “怪不得老大不让我们在营帐里脱衣服,还给素爷整这么一个床帐,感情素爷是个女娃。”李大狗感叹,“素爷天生神力,让我等男人望之不及啊!” “爷……我真不敢相信,你是个女娃,爷,我真的不是在做梦?”苏周都快哭了,姑娘家能如此彪悍,比娶个男人还恐怖吧?他开始有点同情虞柏舟了。 就在他们说话间,虞柏舟咳了几声,问他们:“你们可愿意为素素保守这个秘密?” 三人齐声回答:“愿意。” 他们自然愿意,主将昏庸无能,虞柏舟是大将军之后,如今蒙面壮士和虞柏舟在军营中颇有威望,如此好势头他们又不傻。况且,他们信服柏舟,佩服素素,心甘情愿跟着这样的两人出生入死。 当将军,是他们的梦想。 虞柏舟点头,让素素扶着他下了塌,他对着三人拱手说:“不如我们五人结拜为兄弟,日后荣华富贵、贫困苦难共享,你们觉得,如何?” “好!” 三人几乎毫不犹豫的吼出了这句话。 当天晚上,素素去伙头营偷了几支供灶王爷的香烛和一只鸡回来,她将香烛插在碗里,用鸡供奉天地。五人对着香烛和烧鸡跪下,结拜了兄弟。 庄牛年长,为大哥。李大狗排名第二,为二哥。柏舟排名老三,为三哥。苏周排名第四,为四哥。素素最小,为五妹。 结拜完后,四个男人相互称呼了一会,都很满意对方的新称呼,尤其是庄牛,被称之为大哥心里甭提多痛快。 只有素素,特别不满意“五妹”这个称呼,她抱着枕头在军塌上打滚耍泼,“我不要当五妹!我还是要当素爷!” 四个男人好无奈,庄牛这个大哥更无奈,“好好好,素爷素爷,真是怕了你了。” 素素开心地在虞柏舟怀里拱了拱,这一拱,其余三个男人受到了伤害和打击。以前是看男人跟“男人”秀恩爱,已经够打击他们了。可是现在……看男人跟女人秀恩爱,他们更加受不了了。 庄牛搂着苏周跟李大狗,带着哭腔呜呜道:“俺想媳妇儿子了……” 李大狗也故作哭腔,靠在庄牛的肩膀上蹭了蹭,“我想翠翠了……” 苏周觑了一眼二人,翻了个白眼,“没出息。” * 接下来几日,相对风平浪静。虞柏舟隐藏了伤情,没有被送去伤兵营,而军营里也并没有关于“李意被杀”的消息传出来。 素素在营帐里不敢出去,生怕被别人看出她是杀人凶手。第六天的时候,庄牛抱着两个馒头从外面跑回来,气喘吁吁地告诉他们,“有动静了有动静了!二王爷押着军饷和粮食来了,李意被刺杀的消息也传开了!” “二王爷?”素素拉着柏舟的手问他,“柏舟,你认识二王爷吗?” 柏舟嗯了一声,提醒她:“六岁的时候,他带人欺负我,你把他举起来从私塾里扔了出去。” 素素拍了拍巴掌,“对对,他那时候还是二皇子。” 庄牛:“……”素爷真彪悍,竟然扔过皇子! 晚上,素素跟柏舟在营帐里继续等消息。这一回庄牛抱着一床被褥跑了进来,由于他跑得太快,上气不接下气。 素素看着他,“大哥,你抱着被子做什么?” “不是我的,别人的!”庄牛大喘了一口气,解释说:“是二王爷,二王爷带了一个兵,安排了来了我们神箭营。那个兵有点派头,点名要跟柏舟住一个营帐,于是……秦都尉就让我把人带过来了!我这不是跑回来跟你们打招呼,让你们赶紧准备一下嘛?” 庄牛的话刚说完,一个穿着灰衣,面容白净的少年掀开门幔跨了进来,“不用准备,有睡的地方就成。” 素素打量着眼前这位高高瘦瘦,面容英俊的少年,总觉得……他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42|4.45 素素打量着走进来的灰衣少年,毫不犹豫接话道:“没有,我们这里是神箭营最小的军帐,没有睡的地方了。” 闻声,背着包袱的顾今朝将目光落在素素身上,他看见素素的样貌后神色微微一怔,良久才指着最里处的一张方木桌道:“没关系,将那张桌子挪开,再搭一张床榻便是。” 素素看了眼最里处的方桌,若撤了那张方桌,新搭起来的床榻便跟她的床榻挨在一起了。素素自然不干,“不行!军营里这么大,你干嘛非得来我们营帐?而且,你是新来的吧?你知道我们进入神箭营多不容易嘛?你应该要经过训练和考核,才能进来这里。” 庄牛冲素素挤了挤眼睛,示意她别乱说话。这小子可是二王爷带来的呀! 素素不以为然,二王爷算什么,小时候她还扔过他呢!她才不要这个新兵住进他们营帐呢,更不要她跟自己挨着睡。素素攥紧小拳头,蹙眉瞪着他,“你不许进我们营帐,我说不行就不行!” “为什么?”顾今朝明知故问的挑了挑眉头。 素素也说不出理由,反正她就不许柏舟之外的人挨着她睡!她抬手指着庄牛旁边的一个空档,“你挨着庄牛睡。” 顾今朝很和气地点了点头,将包袱扔在床榻上,招呼庄牛帮他搭床榻。庄牛当然不会拒绝,这小白脸可是二王爷带来的人啊,他可不敢得罪。他捋了袖子帮顾今朝搬东西。没一会李大狗跟苏周进来了,庄牛便招呼二人去要了一张木板,将木板搭在打磨光滑的石头上,铺齐整后再铺上被褥,变成了一个简易的床榻。 “兄弟,从今儿起,你就睡这里了!”庄牛指了指门口处的简易的床榻,笑呵呵说道。 顾今朝走过去用手撑了撑,觉得这个床板不太踏实,他转过身指着虞柏舟旁边的床榻说:“我跟虞少爷一起吧。” “那可不行!那个床位是我的!”苏周满腹委屈,这个新来的怎么能这样?一来就抢他的床位!太霸道了吧? 顾今朝还就是霸道了,他一脸温和,走过去扯了苏周的被褥,扔至一边,指挥素素道:“你,过来给本……人铺床。”他被伺候惯了,也习惯了使唤人,顺便使唤素素。 素素气得攥紧小拳头想打他,“你使唤谁呢!大家都是兵,你没有资格使唤我!再说,这个军帐柏舟是老大,除了柏舟,谁都没有资格使唤我!”素素急得要跳脚,还从来没有人使唤过她呢。 虞柏舟坐在床榻上看着眼前这位少年,他从刚开始一进来,他看素素的眼神就不大对。那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他道:“但凡有个先来后到,你虽是二王爷带来的人,但你依旧是兵,没有特权。在军营里,有能力者居上,无战功者不予享受。无论你是谁,到了这里,你就是兵。” “虞柏舟,你跟你爹脾气一样的倔。”顾今朝也不生气,自顾自的坐下,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本……少爷累了,你,去给本少爷打盆洗脚水莱。”他扭过头抬手指了指一开始就对他献殷勤的庄牛。 顾今朝差点顺口说成了“本王爷”,还好他反应快收住了嘴。 庄牛听了虞柏舟的话后,觉得柏舟说得对。他凭啥要给这个新来的特权啊?这个新来的,顶多不过是二王爷的侍卫?手下?总不可能是王爷皇子吧? 好歹虞柏舟也是大将军之子,他还不信,这小子比虞柏舟的身份还高贵! 一想如此,庄牛从一旁拿了洗脚盆扔到顾今朝跟前,抱着胳膊说:“俺刚才礼让你,是因为你是新来的,你别以为靠着王爷的关系进了神箭营就能一手遮天了!去去去,要洗脚自己打水去,俺可没闲工夫照顾你。” 庄牛前后判若两人的态度让顾今朝顿住,这人翻脸的速度堪比翻书。他觑了这一营帐的人,发现谁都对他没有好脸色。尤其是虞柏舟,看他的眼神就跟看敌人似得。常素素,也对他凶横着一张脸。 他上一次见这两人,是在大半年前的凯旋宴上。那时他四处晃荡,在后殿碰见了满嘴鹅油卷碎末的素素,小姑娘穿着一袭紫衣,脸颊胖嘟嘟地,模样十分讨喜。 这才半年未见,这常素素不仅苗条了,脸上稚气也褪去不少。 本来常丞相有意将这位“鹅油卷姑娘”给他做王妃的,可太后却觉得让常素素进宫为妃更合适,可以牵制常丞相的势力。没想到太后旨意还没来得及下,这丫头就跑了。更让顾今朝没想到的是,这丫头竟然跑来了军营。 也怪不得常丞相跟太后的人找了她这么久,都没找见她。 半年前的虞柏舟还是个说话温吞吞的文弱少年,同常素素差不多高,身板也瘦弱。可现在,身板不仅结实了,跟素素一起坐在床榻上,却比素素高了整整半个头。 他认识虞柏舟跟常素素,然这二人却不认得他。 凯旋宴那日他只跟素素打了个照面,而虞柏舟也是他躲在暗处打量的。加上这半年他的外形也发生了很大变化,常素素不记得他也是正常。 顾今朝是先皇第三子,生母是徐德妃。徐德妃死后,他便一直由太后抚养,他年纪小小,为了躲避不必要的纷争麻烦,从小开始装病,极少出宫门,也不与其它皇子公主打交道。 也正因如此,常出入宫中的柏舟跟素素没见过顾今朝。 顾今朝混入神箭营的目的是想查出“蒙面壮士”是何人,“蒙面壮士”斩杀敌军主将在前,之后差点活捉了伊瓦塔,又从铁骑包围中救出了数百名大齐精兵,此人屡立奇功,能力见微知著。 若能将此人找出来,必是大齐一大助力。 可他跟二哥到了军营才知道,李意被杀,连头颅都被人给砍了下来。军中的事一桩桩一件件,绝非巧合,蒙面壮士跟李意之间一定有点联系。 顾今朝打完洗脚水回来,发现那五人已经躺在了床榻上。常素素正在给虞柏舟上药,时不时还嘟着嘴,对着虞柏舟的伤口吹。 虞柏舟感受到顾今朝炙热的目光,挪动身体用结实的身板将素素挡在身后,不让顾今朝看。因为他这一动,素素不小心把药给敷偏了,她伸出手打在柏舟光溜溜的肩膀上,“柏舟你别动。” 虞柏舟“哦”了一声,素素一抬头就看见顾今朝在打量虞柏舟的赤/裸着的上身。素素心里不太舒坦,这新来的脾气霸道不说,怎么用那种眼神打量她家柏舟呢? 是想跟她抢男人?不要脸!真是不要脸! 素素凶狠狠的瞪了顾今朝一眼,语气也是狠狠地,“看什么看!再看,再看我揍你哦!”素素攥紧拳头对着顾今朝挥了挥。 一听素爷要揍人,泡脚小分队也从被窝里齐刷刷伸出手,冲着顾今朝挥了挥手,齐声道:“新来的!你再看我们素爷,揍你哦!” “……”顾今朝有点无语的看着营帐里的人。似乎除了虞柏舟,其他人脑子都有点不正常。 素素对泡脚小分队解释说:“没有啦,新来的没有看我,看的是柏舟。” 于是泡脚小分队又齐刷刷把拳头从被窝里伸出来,“新来的,你要是敢觊觎我们老大的美色,我们打不死你!” “……”顾今朝脱了靴子钻进被窝,一双眉头蹙的老紧。 真是有病,一个营帐的人除了虞柏舟全都有病啊! 顾今朝刚躺下,翻了个身,身下的木板便“咚”一声断了。他整个人裹着被子就摔进了床榻塌陷的窟窿里,顾今朝觉得自己一辈子的没这么怂过。自己打洗脚水也就罢了,床榻硬邦邦他也能忍,可是为什么刚躺下床就塌了! 还让不让人好好睡觉了! 有病有病,连床榻也有病! “哈哈哈哈” 营帐里除了虞柏舟,全都拍着大腿狂笑顾今朝。尤其是素素,跳起来站在床榻上,叉腰看着顾今朝:“新来的!给你一个下马威,让你知道这营帐里谁才是老大,你去打听打听,这神箭营谁不知道我素爷的名头!” “……”顾今朝觉得这个“鹅油卷姑娘”变了。 全然没了初见那股天真无邪的可爱劲儿,现在完全变成了流氓小霸王! 常丞相要是知道自己知书达理的闺女变成了这样,还不得气死?这姑娘以后要是进了宫,宫里还不得翻天覆地啊? 顾今朝慢吞吞地从塌陷的床榻里爬出来,抱着被子唉声叹气出去了。 顾今朝走后,素素扯了扯虞柏舟的胳膊,低着声音问虞柏舟:“柏舟,我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他不会去外面哭了吧?” “没有,你做得很好。”虞柏舟夸她。 听了柏舟的夸赞,素素才放了心。看,柏舟都夸她了,她做的一定不算过分吧? 没过一会,顾今朝自己搬了一张床板进来,在石头上搭好,又铺了两层厚实的被褥,才重新躺了上去。 半夜里素素起来上茅厕,眼睛半睁半合的往外走。因为柏舟伤没好,她也就没叫他。结果她回来后,被门口多出来的床榻绊了一跤,整个人都栽了上去。素素本来走路的时候都昏昏欲睡,这会栽倒在了顾今朝肚皮上,身下软乎乎的,让她觉得有一种回到了床榻上的错觉。 就这样,素素趴在顾今朝身上不动了。 听见动静,虞柏舟吹燃火折点燃了膏油烛。营帐里烛火一亮堂开,他就看见素素趴在顾今朝肚皮上睡得香甜。 他有点生气,素素也太大意了,这样也能睡着?他也顾不得伤重,下了榻将素素抱回自己的床榻,素素被他弄醒。 素素揉着眼睛看着虞柏舟,“呀”了一声:“柏舟你抱我做什么?你重伤啊!” 柏舟黑着一张脸,吹灭膏油烛躺回床榻上,一把将素素扯到自己怀里,紧紧搂住她,“靠着我近点,别半夜又睡错了别人的塌。晚上若要再上茅厕,叫我,我好给你把风。” 他顿了顿又说:“门口那小子贼眉鼠眼,一看就不是正经人,你小心点。” 素素揉了揉眼睛,打了哈欠说:“柏舟你也觉得他不是好人啊我也觉得。柏舟,我觉得他长得好像鹅油卷哦……”因为太困的缘故,素素脑子里一片混沌,表达的意思也不甚清楚。 其实她想说的是,顾今朝长得很像曾经她在皇宫里碰见的那个太监。那个太监,吓掉了她的鹅油卷…… 素素嘀嘀咕咕里一会,虞柏舟也不知道她到底在说个什么。 一直在装睡的顾今朝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儿,啥叫他“贼眉鼠眼”?啥叫他长得像“鹅油卷”? 他现在可真想掀了两人的被子,冲他们嚎“起来给本王说清楚”!他算是九个王爷中最英俊最有才华的一位,怎么就“贼眉鼠眼”了?怎么就像“鹅油卷”了?   ☆、43|4.45 1 顾今朝因为素素跟柏舟的对话辗转一夜未眠,翌日清晨一早,他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起了床,他从外面打完水回来,看见在军帐门口提着石锁锻炼的素素下巴差点没掉下来。 “早啊,你这石锁纸糊的吧?”顾今朝看着素素毫不费劲儿的把石锁举到头顶,然后又轻轻松松放下来。鹅油卷姑娘举石锁怎么就跟玩纸糊小玩意儿似得。 素素好鄙视顾今朝这种人,伸手将两个石锁递给他,示意他来感受一下。 顾今朝放下手中的洗脸盆,从素素手里接过石锁,这一接不得了,他哎呀一声跌倒,坐在地上吆喝:“哎呀手断了手断了……” “你怎么比柏舟还没劲儿啊!”素素越来越鄙视这人了,“你要是没二王爷这层关系,连普通士兵营都进不了吧!” 素素盯着他摇了摇头,跟小老头似得叹了叹气,背着手飘着离开了。素素走后没一会,顾今朝正了正神色,轻轻松松将两只石锁提起来感受了一下,虽然石锁不算重,但对于素素那样一个小姑娘来说,也算有些重量了。她竟然能将石锁举得这样轻松…… 顾今朝掀开帐子进了营帐,帐内庄牛在跟李大狗比划拳脚。庄牛伸出自己两条胳膊,李大狗从地上捡起一块大石头就朝着庄牛的两条胳膊砸了下去。顾今朝吓得一身汗,这一石头下去,人的手不断也残吧? 没想到那块石头刚挨到庄牛的胳膊,那块石头“砰”一声碎掉了。 顾今朝缩了缩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又转过头看蹲在角落处摆弄针线的苏周,顾今朝觉得这少年看着和气,一看就是好欺负的类型。他正这样想着,苏周就用手上的绣花针刺死了一只飞过的苍蝇,将那只在空中振翅畅飞的苍蝇死死钉在了木桌上。 他现在觉得……腿软。神箭营的士兵虽然厉害,但这个营帐的人给他的感觉是:不是人,是怪物,尤其是常素素。 顾今朝镇定思绪,目光又落到虞柏舟身上。他觉得整个营帐里,最正常的可能就是虞柏舟了吧。 虞柏舟此刻正躺在床榻上看兵书,他一边看一边拿着纸笔圈圈画画。顾今朝坐过去,跟他套近乎,“虞兄,你们营中的弟兄,都身怀绝技啊。” “嗯。”虞柏舟蹙眉正在思考军书阵法,很敷衍的回了他一句。 “……”顾今朝有种自降身份的感觉,他又问:“最近军中不甚太平,李将军被刺杀,你们觉得会不会是那位‘蒙面壮士’做的?” 虞柏舟抬头冷冷扫了他一眼,反问他:“你觉得我们这些士兵,能知道什么?” 他的语气冷淡,让顾今朝尴尬不已,顾今朝从没感受过被人如此冷落。这个时候素素从外头跑了进来,她一蹦一跳,咋咋呼呼道:“柏舟柏舟!二王爷张贴告示!说要招贤,胜出者可统管神箭营!” 泡脚小分队忙朝着素素围了过去,庄牛问她:“怎么说,怎么说的?是打赢了就能当统领吗?” 素素从怀里掏出二王爷招贴的告示,在顾今朝的床榻上铺开,“二王爷说,要在附近的山上举行一场狩猎,谁打的野猪多,谁就能统领神箭营。” 听了素素这话,泡脚小分队跟虞柏舟一阵沉默。打野猪?山上的野猪都被他们打得差不多了,若一群士兵上山狩猎,那些野猪哪里分得过来? 素素见他们提不上劲儿,叉腰看着他们:“你们这是什么表情!你们不想当将军了吗?要是当了神箭营统领,咱们大将军的日子还远吗?”素素以为他们是害怕了,学着大男人得模样教育他们。 因为有顾今朝这个外人在,虞柏舟也不好跟素素明着说。他卷起手咳了一声,温和地问素素:“你这是把二王爷贴的告示给摘回来了?” 素素点点头,“嗯”了一声:“是啊,他们没说不能摘,所以我等他们一贴上,就摘了告示回来了啦!拿回来给你们瞧瞧!” “那估计除了我们没几个人知道这消息。”虞柏舟坐在床榻上,很淡定地说。 素素一脸不解:“为什么啊?” 顾今朝看着素素,不知道她是真傻还是假傻,“你都把告示给摘回来了,别人还怎么看?” 素素不喜欢顾今朝,冲着他翻了一个白眼,一脸傲娇:“他们可以重新贴啊!” “重新贴告示还得重新过一趟二王爷的手,还得经过顶上几位将军核实,估计等再贴出来也是明天了。”顾今朝看了眼素素摘回来的告示,指着上面的日期说:“交猎物的时间是明日。” 虞柏舟打量着顾今朝,觉得这人不简单。他招手将庄牛叫到跟前,庄牛凑到他耳边,他贴着庄牛的耳朵说了两句耳语。 庄牛点头,末了拍拍柏舟的肩膀:“老大,你交给我,没问题!” “有劳大哥了。” 庄牛做事雷厉风行,当下便带着李大狗跟苏周离开了军帐。素素很好奇柏舟刚才对庄牛说了什么,一把推开挡在路中间的顾今朝,坐上床榻拉着柏舟的袖口问:“柏舟你刚才跟庄牛说了什么啊?人家也想听嘛。” “耳朵贴过来。”虞柏舟对着她勾了勾手指。 素素将耳朵贴过去,她听了柏舟的话后“咯吱”一声笑出来,她愈发觉得她家柏舟聪明了。素素搂住柏舟的脖颈,差点就要亲上去,柏舟咳了一声提醒她有人在,她这才忍住。 “柏舟你好聪明!” “是你做了聪明的事情在先。”柏舟指的是她将告示给摘了回来,知道的人越少,他们的竞争压力也就越少。 虞柏舟前端时间经常带泡脚小分队上山打野猪,他们自然知道哪里有野猪群,就是连当地的农民怕也没他们知道的清楚。虞柏舟让泡脚小分队先去将野猪打死,放在一个特定的地方,等明天比赛的时候他们就可以直接拿来用,能节约不少时间。 泡脚小分队自然想柏舟当统领,只要柏舟当了统领,他们的日子也就相对好过多了。 顾今朝深深感觉到了这个营帐里的人对他的恶意,他觉得自己就是透明的空气人。被虞柏舟说“贼眉鼠眼”也就罢了,鹅油卷姑娘竟然还说他长得像鹅油卷! 他觉得自己进的不是神箭营,而是神经营。这一个军帐的人,貌似除了虞柏舟都有病,都是脑子有病的峭壁奇葩。 当天中午,顾今朝吃过饭去其它营遛弯,考察了一下飞骑营、步兵营、车骑营,他发现自己无论走到哪个营,都能听到虞柏舟、素爷、蒙面壮士这个三个人的名号。军士们都说,虞柏舟是当之不愧的将军人选,上一场战役中,几百名大齐精兵被大奴包围,虞柏舟临危不乱的指挥让人佩服不已。 当时陷入包围的有神箭营士兵、飞骑营士兵、步兵营士兵,大家都是打过许多场仗的老兵,都以为那样的情况下不可能突围,可虞柏舟却带着他们坚持到了最后,等到了蒙面壮士的营救,简直堪称“奇迹”。 柏舟跟蒙面壮士这两号人,在军营里倒也算是正派形象。常素素,军中化名苏素,军中人称素爷。大伙对素爷的评价可谓亦正亦邪。 素爷带着虞柏舟救下了很多伤兵,而她在军营里“横行霸道”也是出了名的。传说素爷嫉恶如仇,专揍那些欺负下属的军士,军中军士大部分都不敢惹素爷,一来是因为她拳头狠,二来是因为她有虞柏舟撑腰。虞柏舟是虞仲的儿子,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便是军中那些杂号将军,看见虞柏舟也要礼让三分。 顾今朝遛进了二王爷的营帐,他掀开帐子进去的时候,他二哥顾霖正在打盹。顾今朝跟幽灵似得杵在他床边,也不吵醒他,就那么冷森森盯着他。顾霖刚做完一个美梦,他迷迷糊糊一睁眼,吓得从床上坐起来。 顾霖拍拍自己的小胸脯,一脸正经看着他:“三弟啊,你来找我何事啊?”他那表情很不高兴,进来了也不告诉他,吓死个人。 “我问你个事情。”顾今朝神色严肃看着他,“你知道常丞相的女儿,常素素吗?” 提起那个丫头,顾霖一辈子都忘不了。他攥紧自己的被子,愤愤地用牙齿咬了咬,“一辈子都不忘不了啊!” “她可是如传闻那般温文尔雅?” “呵呵。”顾霖撑着下巴,一脸鄙视,“那姑娘六岁的时候把我举起来从私塾里扔了出去,你觉着这样的姑娘能温柔?三弟,你是在开玩笑吧?” “……”顾今朝无言。 鹅油卷姑娘真乃峭壁之奇葩。   ☆、44|4.45 顾今朝从顾霖营帐里出来,漫无目的地走了走。他摸着下巴正思考常素素的问题,身后突然有人拍了他一巴掌。 他眸色一沉侧身夺过,他以为是刺客,掌心汇力想出手反给来人一掌,可当他看见是常素素,聚力的手掌突然收回,他收了阴沉凌厉的神色,恢复一脸轻松,膝盖一弯跌倒在地。 素素从伤兵营回来,看见这个新来的在这里慢悠悠地走,本来只想跟他打个招呼,不想他这么经不住自己拍。素素觉得这个男人真的好娇气啊,她叉腰看着地上坐着的顾今朝,“新来的,你好弱鸡哦。” “弱鸡?”顾今朝捧着自己膝盖一脸痛快,“哎呦我的膝盖,素爷你吓死我了。” 听了他的话,素素气鼓鼓地指着自己鼻子问,“新来的,你觉得我长得很吓人吗?” 顾今朝点头旋即又摇头,“没有,没有,素爷天生丽质难自弃,怎么会长得可怕?只是你突然从我身后出来,我还以为是刺客。” “刺客?”素素抱着胳膊,捏着下巴打量着顾今朝,“你又不是啥大人物,刺客哪里会稀罕你啊?” 顾今朝见素素傻里傻气,觉着有些事情从她身上下手打探比从虞柏舟那里好的多。他揉了揉自己的膝盖,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最近军中不太平,连李将军都被刺客给杀了,万一我运气不好被刺客顺路给砍死了呢?” “……”一提到这件事,素素就心虚,她紧张地拽住自己胸前挂着的布兜兜,走了两步,言辞闪烁,“李将军那么坏,得罪的人多了去了,你又不是坏人,你怕啥啊?” 素素的神色落进顾今朝眼中,顾今朝思忖片刻,“依你看,什么人会想他死?” “我……我怎么知道!”素素伸手拽住顾今朝的肩膀,一手将他给提起来,“你这人真烦,问题那么多,怪不得我不喜欢你!你的腿有没有事啊?能走路么?” 顾今朝好笑的看着素素:“你紧张什么……你说,会不会是那位神秘的蒙面壮士?” “我不知道不知道,你好烦啊!你能走路吗!你的腿还好嘛!”素素有点暴躁,她现在心虚地很想揍人。 顾今朝拽着她的胳膊稳住身子,叹了口气:“脚扭了,好像不能走路了。不然……你背我回去?” 素素看着他的腿,一脸内疚,“真的不能走路啦?我刚才不过轻轻拍了你一下……哎,你这人真的好烦哦,怪不得我不喜欢你,怪不得大家都不喜欢你。”素素走到他身前,蹲下马步,撩起袖子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来吧,我背你回去。” 顾今朝就是开个玩笑,他没想到素素真的愿意背他。这鹅油卷姑娘……也太实诚了!顾今朝被太监背过,被老嬷嬷背过,还没有被素素这么半大点的姑娘背过呢。 他俯下身勾住素素的脖子,趴在了素素窄小的脊背上。素素见背上的人趴好了,伸出手抓住他的的两条大腿,用力给他分开夹在自己的细腰上,然后抖了抖,背着他迈开步子往营帐走。 顾今朝的鼻尖挨在素素的头顶,她的头发上有一股淡淡的花香,他调侃她:“你用的什么洗发?这么香?” “这是柏舟给我采的‘香香花’,柏舟将这种话碾碎了给我洗头发,洗完后香喷喷的!”素素好骄傲,终于有人问她为什么头发这么香了!她终于有机会炫耀柏舟给她采的“香香花”了。 “你别羡慕哦,柏舟只会给我一个人采‘香香花’,大牛跟大狗阿周他们是没有这个待遇的!” 顾今朝趴在她背上,拽着她的肩膀问她:“他为什么待你这般好?对其它人却是另一番模样?” 素素“嘿嘿”一声:“那是因为——”素素顿住,“嘁”了一声:“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啊!你只是一个新兵,我们关系又不好!而且我又不喜欢你!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啊!” 素素仰着脸,背着顾今朝继续往营帐走。 顾今朝憋着笑,差点没憋出内伤来。这姑娘也老大不小了,怎么就这么单纯?不,应该是傻吧?脑子一根筋。顾今朝不禁有点羡慕素素,这姑娘应该被常丞相保护的很好,才能养得这么天真无邪。 “素爷,你为什么讨厌我啊?”顾今朝觉得听素素说话很有意思,觉得在皇宫里那个可爱的鹅油卷姑娘似乎又回来了。 素素歪着脑袋想了半晌,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是啊,她讨厌顾今朝哪里呢?素素想了好一会才回过神,声音脆脆地:“因为你一来就欺负大牛和阿周,还有啊,你长得很像以前吓掉我鹅油卷的太监!” 顾今朝满额黑线,他抓着素素衣服的手紧了紧。他长得像太监吗!?他哪里长得像太监!虞柏舟那种在军营里呆了这么久,还那么白的小白脸才像太监吧! “太监?太监不是都在宫里吗?你怎么会遇见太监?”顾今朝再一次明知故问,这回可把素素噎住了。 素素眼珠子咕噜噜一转,她道:“怎么会是太监啊?你听错了,听错了,我说的是太癫。”素素随口胡诌,跟柏舟以外的人说谎眼睛都不带眨的。 “太癫?”顾今朝疑惑问道。 “是啊,就是特别疯癫的人,脑子有问题的那种!”素素喘了口气,背着顾今朝走这一段路热得浑身冒汗。 顾今朝觉得鹅油卷姑娘特别能瞎诌,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功夫可真不一般。 素素背着顾今朝一进营帐,坐在床上喝药的虞柏舟一口药喷了出来,呛得胸口阵阵地疼。苏周见状忙给虞柏舟顺气儿,素素见柏舟咳得厉害,松开顾今朝朝柏舟奔过去。 她拉开苏周,用小手轻轻抚着他胸口,“柏舟你怎么样啊?喝药就好好喝嘛,看吧,都呛住了!” 虞柏舟黑着一张脸看着顾今朝,顾今朝的脸又红又黑。素素松开他,他直接从素素背上摔了下来,本来他的腿没事,结果被素素这么一摔……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虞柏舟死死盯着顾今朝,问素素:“你背他做什么?” “他刚才脚扭了,我就背他回来了。”素素指了指地上的顾今朝。 顾今朝一脸忧郁的看着素素,现在他真是有口说不出啊。苏周、庄牛李大狗见虞柏舟对顾今朝脸色不好,捏着拳头朝着顾今朝围了过来,一副“要打人”的模样。 顾今朝吞了口唾沫看着泡脚小分队,神色惊恐:“你们……要做什么?” 素来憨厚的庄牛龇牙咧嘴,将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低头俯视他:“你竟敢让我们素爷背你,你活得不耐烦了!” 李大狗:“活得不耐烦了!” 苏周接话:“不耐烦了!” 顾今朝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好在素素过来一把将他们三人推开。顾今朝松了口气,很感激地看着素素,果然还是鹅油卷姑娘心地善良美如画啊! 没想到素素指着他来一句:“他被我弄伤了,你们不能打!等他腿好了,你们再打!” “……”顾今朝真是越来越不理解素素的逻辑了。他可算明白,为什么营中军士对素素的评价褒贬不一了。鹅油卷姑娘的性子可真是阴晴不定,这才是传说中的“亦正亦邪”吧! 夜里顾今朝等营帐里的人都躺下了之后,他端着木盆瘸着腿出了营帐。 他刚出来没一会,身边就“嗖嗖”落下两名侍卫。顾今朝揉着自己的腰,对侍卫招手,“过来过来,扶着本王。” 两名侍卫愣了一下,忙上前扶着顾今朝,抬着他去了二王爷顾霖的营帐。 二王爷顾霖刚躺下准备睡觉,一翻身就看见床榻前多了三个人。偏偏他们还当他是空气,两名黑衣侍卫抱着拳头问顾今朝,“属下无能,没能保护好王爷!王爷恕罪!” 顾今朝撑着额头摆摆手,“没事没事,本王没事,本王让你们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侍卫拱手道:“回王爷,军中的蒙面壮士,应该就在神箭营。那个苏素,绝非等闲之辈,他行为彪悍,极会笼络人心,聪睿至极!” “……”顾今朝捏了捏自己的太阳穴,他怎么就没觉得常素素“聪睿至极”? 不过像常素素这种女人,不排除扮猪吃老虎的可能。 顾今朝嗯了一声,吩咐他们:“这几日你们好好盯着神箭营,尤其是那个苏素。” “是!” “去吧。”顾今朝动了动手指,两名侍卫便“咻”一声窜出了营帐,消失不见。 二王爷顾霖坐起来,看着自己的弟弟,拍着胸脯道:“三弟,你下次进来打声招呼好不好?你是不是要吓死你二哥啊!” “二哥,你怎么还改不了睡觉的毛病!”在众多兄弟中,顾今朝就跟顾霖亲。他这个二哥活得潇洒,最大的嗜好是睡觉。谁扰他美梦,他就跟谁急。 他的人生追求也不高,能有个踏实睡觉的地方他就踏实了。 李意死后,大将军的军职落在了卫成手上,主持大局的表面是顾霖,可真正在背后操持的还是顾今朝。 * 翌日一早,虞柏舟穿戴好,带着营帐里的人准备去狩猎。二王爷出的告示上写得清楚,谁能在规定的时间内带回的野猪越多,谁就能统管神箭营。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虞柏舟不可能错过。 参加狩猎的人也不多,虞柏舟已经事先让泡脚小分队藏好了野猪,他们只需要做做样子往丛林走,跟其它人走散后便去取事先藏好的野猪,绕一圈儿再回军营交差,时间刚刚好。 此次狩猎素素也跟着去了,作为神箭营新人的顾今朝也跟着去了。 参加此次狩猎的人每人一匹汗血马,配以良弓精刃。素素领了弓箭和精致的佩刀,欢天喜地的握在手中找感觉,她很久都没有见过这么好的兵器了! 出发的时候,素素刻意靠近虞柏舟,她怕柏舟身上的伤口裂开。素素紧紧跟着虞柏舟穿过了一道又一道丛林口,骑了一段路她发现,自己身后还跟着一个顾今朝。 素素不想让顾今朝跟着,就加快马鞭赶超了虞柏舟跟泡脚小分队。本来他们大家也不想让顾今朝跟着,奈何这人怎么甩也甩不掉。素素一马当先骑在前头,走到紫竹林入口的一条曲径小道时,路中突然有一根纤细的铁线被拉直,马儿一迈过去,马蹄子就被纤细的铁线隔断了经脉。 马儿疼得跌倒在地,要不是素素反应快,差点掉在了那根铁线上。素素握着手里的刀稳当落地,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虞柏舟、泡脚小分队以及顾今朝的马都被铁线绊倒,全部跌落下马,无一幸免。 虞柏舟在路上滚了滚,背脊挨在石头上,伤口崩裂。素素见柏舟背脊上红了一片,吓得“哎呀”一声,赶紧跑过去将虞柏舟扶了起来。 当大家都以为这是二王爷设置的狩猎障碍时,一群手持长剑的黑衣蒙面人从竹林里一涌而出,也不管谁是谁,冲着他们就砍。素素一脚踹飞两个,拉着虞柏舟站了起来。 顾今朝不知道这些是什么人,他也不敢贸贸然出手。他灵巧的夺过黑衣人,跑到素素身边,拉着素素的胳膊寻求庇护。 虞柏舟看着死死拽着素素胳膊的男人,真想一脚把他给踹开。素素也觉得顾今朝麻烦,用手甩了甩,没甩开,“新来的你放开我!!你妨碍我保护柏舟啦!” “虞兄弟这么厉害,不用保护!你保护我就好啊!”顾今朝厚脸皮的往素素身后躲,将虞柏舟给挤兑开。 虞柏舟气得抽出自己的腰间的刀,对着蒙面人一阵狂砍,砍了几个还不过瘾,回过头狠狠瞪了顾今朝一眼。不过吃醋归吃醋,虞柏舟见此人这般胆小怕事也就放心了。 泡脚小分队怕柏舟手上,一路杀过来围着虞柏舟。庄牛打起来人来也不手软,他随便提起两个黑衣人,一手捏断了黑衣人的脖子。李大狗跟苏周功夫也长进不少,一刀绝对能戳死一个祸害。 没想到黑衣人就跟蚂蚁似得,越杀越多,虞柏舟见情况不妙,扫了一眼瘸着腿的顾今朝。心想这人简直有病,瘸着腿来打什么猎?虞柏舟虽然不喜欢顾今朝,但他也没可能丢下战友不管,他吩咐素素:“素素,你先背着新来的走!朝着原路返回!” 素素噘嘴闹脾气,一脚踹飞一个黑衣人,“不!我不要背他!柏舟你受伤了,我背你!你快到我身后来!” 听素素这么说,虞柏舟还是蛮欣慰的。他正想劝素素背着这个麻烦走,没想到顾今朝就摸上了素素背,一声不吭厚着脸皮就抓住了素素的肩膀。 打得正欢的素素以为趴在她背上的是虞柏舟,她拉过身后人的手,用力一扯将人扛在了肩上,大喊一声“杀”啊!然后就踩着几个黑衣人的肩膀,扛着顾今朝飞出了包围,一路踏着竹叶朝原路返回。 泡脚小分队看着素爷扛着新来的飞走了,都一脸哀痛的看着虞柏舟,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苏周很贴心的安慰他:“老大,素爷还是爱你的。” “……”虞柏舟心里很不舒服。 说好的不背呢!!!说好的不背呢!!说好的不情愿呢!!可是为什么他都还没劝,素素就愉快的扛着新来的飞走了? 虞柏舟很受伤,有种被素素抛弃的感觉。   ☆、45|4.46 素素肩上扛着一个大男人,在竹林里没头没脑的向前奔跑。她完全找不到回去的路了,为了躲开那些黑衣人她是哪里偏僻就朝哪边跑。大概跑了半个时辰,素素总算跑出了头,看见了一处小村庄。 素素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大喘了一口气,耸耸肩膀对着肩上的人说:“柏舟,后面好像没人了,你的伤还好吗?” 背上的顾今朝被颠的头晕,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喘了口气,沉默好半晌才说:“你先放我下来。” 素素打了个激灵,柏舟的声音……何时变成了这样?素素将肩上扛着的人放了下来,然后呆呆看着顾今朝,她现在只觉五雷轰顶四肢发软,然后连心都木了。 她想说话,可是牙齿在打颤。她想拐回去,可是她现在双腿发软,她现在好害怕回去的时候虞柏舟已经变成一滩血了……她以前听她娘说,刺客杀人不眨眼,毁尸灭迹,杀了人只留下一滩血水。 素素咬牙顿了顿,现在她什么话也不想说,攥紧小拳头准备往回跑。顾今朝蹲在路边一阵狂吐,吐完后他拉住素素的腿,“你准备做什么啊?” 素素抿着嘴,“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找柏舟!” “等你回去他们人都不在了!”顾今朝咳了一声,心平气和的说:“你先别急,虞兄弟既然让你背我走,一定有他的办法,他们现在应该也到了安全的地方。” 素素低头看着顾今朝,攥紧拳头对着他挥了挥:“我明明背的是柏舟!怎么变成你了!” “虞兄弟是咱们营帐的老大,他让你背我走,你我自然得听他的,岂有违背之理?”顾今朝将厚脸皮精神发挥的淋漓尽致,素素攥紧拳头气鼓鼓地,看着他浑身发颤。 他说得对,他没错,是她错了。她连虞柏舟的身体都感受不出来!她还有什么用嘛!柏舟现在一定伤心死了,柏舟一定会不理她了…… 素素顿了片刻,捂着脸便哭了起来。哭声呜咽,泪如雨下,让顾今朝不知所措。素素心里现在什么感觉都来了,担心、恐慌、自责,一些负面情绪将她严严实实裹住。 她想,如果虞柏舟有个什么好歹,她也不要活了! 顾今朝拍了拍她的脊背,安慰她:“我们现在原路折回太过危险,不如这样,入夜后我们再折回看一看。”素素梨花带雨的模样让顾今朝怪内疚的,不知为何,每次跟常素素说话,他都有一种自己是坏蛋的感觉。 素素抬手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泪,她想说话,却被自己的口水给呛住,捂着胸口猛咳几声,小脸呛得通红。顾今朝拍了拍她的脊背,为她顺气儿,“别急,别急,你说你急个什么。” “我……我怎么不急?要不是你,柏舟也不会被我落下!”素素喘过气,一张脸憋得通红,她现在都恨不得把眼前这人给举起来扔出去!可她扛着顾今朝跑了这么长一段路,已经没力气了。 她的话刚说话,肚子便“咕”一声响了起来。 素素揉着肚子好难过,这些日子山上野猪匮乏,她的小布兜兜里好久都没有满满当当的肉干了。她捏了捏自己空空如也的布兜兜,唉声叹气。 “前面有个村庄,我们先去吃点东西?”顾今朝见她饿得浑身不自在,对她说道。 这回素素没有反对,她手里捏着布兜兜,大步流星往村庄走。她边走还便冲着身后的顾今朝说:“你快点!马上就要天黑了!我们赶紧吃了东西往回赶!”平静下来,素素也觉得柏舟那么聪明,不可能连几个刺客都对付不了。她决定填饱肚子后再原路折回找他们。 这个村庄隶属凉城管辖,唤名杏花村。有一群小孩子蹲在村口玩蛐蛐,看见有外人来,忙手牵手朝他们围了过去。为首的小孩胖乎乎的,一摇一摆过来,用柳树枝指着他们:“你们是什么人!” 素素揉着肚子看着小胖子,“我们是好人,好人。”素素伸长脖子往村子里觑了一眼,村里炊烟渺渺,有饭香飘出来,馋得素素肚子咕咕直叫唤。 小胖子哼了一声,拿柳树枝在素素的胸口戳了戳,“好人才不会说自己是好人!你是不是大奴人!” “我……不,我才不是!”素素叉着腰,挺直胸脯看着小胖子,“我们可是大齐士兵!” “大齐士兵?”小胖子斜了素素一眼,捏着双下巴若有所思,然后拿起柳树枝往素素身上打,“那你们一定是逃兵了!逃兵!” 素素胳膊上被小胖子抽出几条红印子,疼得她跳开。若不是念在对方年纪小,她一定挽起袖子把小胖子给揍一顿! 顾今朝实在看不下去了,从后面走上来帮素素解围,他一把夺过小胖子手中的柳树枝,温和道:“小兄弟,你误会了。我们是跟着军队在山上狩猎,迷了路,找不着回去的路。我二人饥渴难耐,想来讨点吃食,填饱了肚子便回营。” 这时候村里的村长听见风声赶了过来,一见素素和顾今朝穿着大齐的军服,忙不迭上前迎接,“二位军爷莫怪,莫怪!二位军爷里边请,里边请。”村长对着他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素素揉着自己红肿的胳膊进了村子。 小胖子是村长的小儿子,一路也跟着素素走。素素攥紧小拳头,抿着嘴对着他比划,小胖子毫不畏惧,冲着素素吐了吐舌头,以示挑衅。 村长邀请两人进屋后,让媳妇儿给他们做了一些吃食。 村长媳妇端了一盆腌羊肉上来,汤里是农家自己晒干的萝卜干。羊肉香喷喷地冒着热气儿,萝卜干韧齿有嚼劲儿。素素搓搓手挑了一大筷,她挑走了大半块的羊肉。 顾今朝慢条斯理漱口的功夫,素素就已经把大半块羊肉给吃进了肚子里。素素吃完肉塞了一嘴萝卜干,嘴里嚼着食物扭过头含糊问道:“牛不次啊?” 素素吐字不清,其实她说的是“你不吃啊”? “啊?”顾今朝吐了嘴里的漱口水,一脸疑惑看着他。 素素以为他的“啊”是肯定,而不是疑问,欢欢喜喜捋起袖子,将羊腿连骨头带肉一起从汤里捞了出来,拿在手里,嘟起小嘴吹了吹滚烫的部分。她看顾今朝一直看着她,有些不好意思,索性往他碗里夹了两筷子萝卜干。 顾今朝见素素埋着头啃羊腿,内心是相当的纠结。鹅油卷姑娘一个人啃了一只大羊腿,也忒能吃了啊!她吃东西都不带喘的? 从军营里出来这么久,他也是饿了。他揉了揉小腹,非常嫌弃的将萝卜干塞进了嘴里,他吃惯了细腻食物,头一次吃萝卜干,那感觉跟吃草根似得。顾今朝很嫌弃的将萝卜干丢回碗里,他叹了口气,准备让村长给打一碗干饭。 他都还没开口,素素先他一步将饭碗递给守在一旁的村长,“大叔!麻烦给我来一碗饭!” 农家农户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粮食。村长见军爷这么能吃,当下让媳妇儿舀了一大木盆的白米饭过来。素素看见那么大一盆的白米饭,眼睛都直了!她好久好久都没吃过这么多白米饭了。 等村长媳妇儿退下之后,素素笑嘻嘻捂着嘴,悄悄对顾今朝说:“这村长太豪气了!给我舀这么大盆饭。” 听素素这口气,她不会以为这些饭是给她一个人的吧?顾今朝吞了口唾沫,都还没来得及开口,素素已经抱过饭盆呼哧呼哧吃了起来。不过片刻功夫,素素就将一盆饭吃干抹净了…… 这彪悍的鹅油卷姑娘,一粒米都不留给他。 顾今朝艰难的将碗拿起来,准备去厨房要一碗饭。可素素却以为他要去厨房洗碗,忙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碗,“我来我来,你腿有伤不方便。”说罢,她便将所有碗筷一起放进木盆里,然后乐癫乐癫的端着木盆去了厨房。 厨房内村长媳妇在切萝卜,小胖子坐在灶台前烧火。素素抱着她跟顾今朝吃过的碗筷过去,殷勤打了水,将碗筷洗得干干净净。 末了,她想起柏舟以前说“不能贪百姓钱粮”的话,忙往村长媳妇儿怀里塞了一只小玉佩,以作报酬。 素素吃饱喝足心情愉快,从厨房出来天已经黑了,她回到堂屋见顾今朝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杵在门口蹙眉看着顾今朝,“新来的!你还坐着干什么?赶紧跟我回去找柏舟!” 顾今朝这会很饿,从头至尾他就只吃了一口萝卜干。他这辈子没这么委屈过,揉着肚子可怜巴巴地望着素素。 素素可不理会他的情绪,见他坐着不动,走过去抓住他的肩膀,拖着他就往外走。等离开村子进了竹林,顾今朝才开口问她:“素爷,你今儿晚吃饱了吗?” “没啊。”素素揉着肚子,叹了声气:“如果柏舟在,一定能让我吃饱饱的。” “……”顾今朝吞了口唾沫,问她:“如果,我是说如果,虞柏舟被刺客给杀了,你会怎么办?” 这是素素最不愿意听到的,她回过头推了顾今朝一把,恶狠狠的看着他,“不许胡说!小心我揍你!”素素这会彻底发怒了,眼眶里晶莹的泪珠打着转儿,差一点点就夺眶而出。 顾今朝比素素高半个脑袋,身体也比她强壮,但在素素面前,他觉得自己真是素素口中的“弱鸡”。 被素素这么一推,他猛地朝后退了几步,他本就有伤的腿,被素素这么一推腿又抽了筋,疼得他背脊直冒冷汗。顾今朝觉得常素素就是他的克星,他在她面前,思维完全完全都没乱了套。 顾今朝被素素推得莫名其妙,他发现但凡是跟虞柏舟沾上的话题,都特别容易触动这姑娘的情绪。他不明白虞柏舟到底有什么魅力,一个姑娘怎么甘愿舍弃大好前程来军营陪着他受苦? 他扶着竹子揉了揉腿,叹了声气。 素素吸了吸鼻子,头也不回的往竹林深处走,她刚走出没几步,四名黑衣人“唰唰”两声从黑暗处窜了出来。黑衣人举着明晃晃的刀跟素素对持片刻,回过神来不由分说举着刀朝素素冲了过去。 素素刚摆出架势准备动手,黑衣人却举着刀跟她擦肩而过,直奔顾今朝而去。 素素转过身,顾今朝已经抽出腰间的短刃跟四名黑衣人展开搏斗,刀刃相撞的声音铿锵刺耳,素素目瞪口呆看着顾今朝:好俊的身手啊! 她这会再笨,也知道这些黑衣人不是冲着她跟柏舟来的,而是冲着顾今朝来的!素素想上去帮忙,攥紧拳头又忍住了,顾今朝这种人就是柏舟经常说的“人面兽心”! 明明有这么好的身手,却装柔弱寻求保护!这种“人面兽心”的人真讨厌! 素素抱着胳膊打量着瘸着腿的顾今朝,只见他挥斥着手中短刃几起几落,三名黑衣人便倒地不起。余下最后一名黑衣人,素素才出手将其制住。 她骑在那名黑衣人的身上,对着黑衣人的脸一阵猛打。本来黑衣人想服毒自尽,被素素这么一打,舌下的药丸从嘴里掉了出来。 素素打累了,甩甩胳膊开始严刑逼供:“今天跟我们一起的另外四个人怎么样了?那个长得俊的,有没有受伤?” 黑衣人被素素打得脑袋发懵,迷迷糊糊说了句“跑了”。说完便晕了过去。 素素一颗心总算落了下去,她从黑衣人身上起来,拔起自己手中的弯刀,一刀刺进黑衣人胸膛。打了这么几场仗,素素已经明白了虞柏舟的话。 你今天放敌人一条生路,明天他就会忘恩负义戳你一刀。战场上没有好人坏人之分,只有“活下去”和“生存”。 她握着沾满血的红刃转过身,看着坐在地上的顾今朝,蹙着一双小眉头,目光变得冷冷森森。“你个大骗子。” 月色银辉落下来,在素素身上镀了一层淡淡的银辉,那层淡而神秘的白光将素素塑造的冷艳不可方物。顾今朝捂着胸口盯着素素手里那把还滴着血的刀,心里凉了半截。 天真浪漫的鹅油卷姑娘转眼变成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这种转变太突然,让他有点接受无能……   ☆、46|4.30 素素握着滴血的刀慢慢朝顾今朝走过去,她走到他跟前,叉着腰,将沾了血的刀刃扛在肩膀上,大喘一口气,喃喃自语道:“累死我了……” 顾今朝看着常素素,眸色复杂,这位鹅油卷姑娘……总算是“原形毕露”了吗? 素素低头看着顾今朝,用沾了血的刀刃在顾今朝脑袋上拍了拍,每拍一下,就念一句“大骗子,大骗子,人面兽心的大骗子”。 顾今朝被素素拍傻了,完全忘了还手。他以为鹅油卷姑娘会一刀捅了他,没想到这姑娘竟然用刀拍他的脑袋,嘴里跟念口诀似得念叨他是“大骗子”。 人面兽心这句话……他觉得形容常素素更合适吧?她虐打完刺客之后还不满意,还一刀捅进去,白刃进,红刃出。 残忍,残忍,真是残忍。虽然这种事他自己也干得出来,可是天真烂漫的鹅油卷姑娘做这种事……他觉得真残忍啊。 顾今朝的腿算是暂时性半瘸了,他将刀刃插进土里,支撑着身体。他见素素没有要杀他的意思,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好无奈道,“素爷,你要是不杀我,就扶我起来。” 素素将刀收进腰间的刀鞘,问他:“我为什么要杀你啊?虽然你‘人面兽心’,但你又没有做坏事。”素素捏住他的肩膀,一把将他给提了起来。 她蹲在他面前,很大气的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来吧,我背你,我们先去村长家睡一晚,明天再去找柏舟。” 顾今朝愣住,低叹一声趴在了素素脊背上。 素素毫不费力将他给背了起来,她一路走一路碎碎念叨:“喂,你是不是怕被追杀,所以才躲进军营的啊?你跟二王爷是什么关系啊?” “我跟二王爷是兄弟关系。”顾今朝也不想骗她,这姑娘已经在他面前展现了最阴暗的一面,而自己会武功的事她也知道了。 这姑娘若现在想杀他,他也是跑不掉的。可她现在却背着他往村庄走。 “兄弟?你好厉害啊,二王爷竟然跟你拜了兄弟。”上坡时素素大喘了一口气。 素素以为顾今朝所说的兄弟,是她跟庄牛、李大狗阿周那种兄弟,是结拜的。 顾今朝也没解释,他问素素:“其实你刚才有机会杀我,为什么不杀了我?” “我为什么要杀你?”素素觉得这人好奇怪,“你是我们营帐里的新人,虽然大家都不喜欢你,但你也算是我们营中的一员了,就是我们的兄弟!柏舟想救你,我自然也想救你!” “刚才看你杀人,眼睛都没眨一下,你不害怕吗?”顾今朝问她。 “怕啊,我以前怕,现在不怕了。”素素吸了口气说:“我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可怕了,做了好些日子的噩梦。但是后来我想通了,在战场上只有‘生存’跟‘活下去’,没有好人坏人之分。” “‘生存’跟‘活下去’有什么区别?” “柏舟说了,‘生存’是为自己、为别人去杀人。‘活下去’则是在万般无奈之下,跟人进行殊死搏斗。战场上的兵,大多都是抱着‘活下去’的心态,但是抱着‘生存’心态的士兵少之又少。” 素素特意顿了一下,又说:“柏舟说,在战场上若能多一些抱着‘生存’心态的士兵,那么我们就不会打败仗,因为他们杀敌后会油然而生一股自豪感!那股自豪感促使他们奋勇杀敌,保家卫国。” 顾今朝头一次听这种说法,但他说的也不无道理。这些话统的来说,就是两个字——“军心”。 他沉默片刻,问素素:“你们很厉害,你们都有想过要当将军吗?” 素素点点头:“当然啦!我想当女……我想当大将军!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可以号令三军,率兵杀敌那种!” “如果给你一个机会当将军,你会是哪一种心态?‘生存’还是‘活下去’?”顾今朝问她。 “我不告诉你!”素素脑袋一歪,娇嫩的语气中带着点调皮。 素素将顾今朝背回村长家,村长不敢怠慢他们二位,一口一个“军爷”的叫着。村长让媳妇给他们收拾了一间屋子,铺了一张床榻出来。 素素将顾今朝放在床榻上,便跑去厨房烧热水给他清洗伤口。 顾今朝将裤子往膝盖上卷了卷,发现小腿部分不仅肿了,还被刀豁开一条口子。刚才在外面光线暗没看清,这会他才发现自己的小腿已经被血浸湿了一片。 素素端着热水走进来,发现顾今朝腿不仅腿抽了筋,还被刀给割了一道。顾今朝的腿肿得跟猪蹄似得,加上被血染红,简直惨不忍睹。 她将帕子在热水里烫了烫,然后递给他,“你自己擦擦。” 顾今朝从来没自己干过这种事,抬头看着素素,几乎是以命令的口吻对她说:“你过来给我擦。” “凭什么呀!”素素觉得他的口气像使唤丫鬟似得,心里很不舒服。她将热帕子大劲儿朝着顾今朝身上一丢,转身走出了卧房。 顾今朝见素素离开,张嘴想要叫住她,他终究还是没能叫出口。刚才他的口吻,是有点不对…… 他小心翼翼的清理着自己的伤口,每每用热帕子敷一下,伤口便疼一下。顾今朝蹙眉思虑着今天的黑衣人,那些到底是什么人? 他此来军营没有几人知晓。到底是什么人,想置他于死地? 顾今朝觉得常素素挺不靠谱,这女孩心里只有虞柏舟,似乎其它人的死活都跟她没有关系。 他脑中有个想法一闪而过,那位“蒙面壮士”是否就是常素素? 她力大无穷,而他听说在上一场战役中,“蒙面壮士”曾将李意踹下马,抢了李意的屠龙刀和战马冲进敌军跟伊瓦塔交战,救出了几百名精兵,而被困的几百名精兵里,就有虞柏舟和素素口中所谓的泡脚小分队。 他觉得常素素不像是扮猪吃老虎的角色,她看起来很傻,实际上也很傻。她说话的时候顾今朝就能感觉出来,常素素似乎什么都告诉他,她不想说的话,也会很明确的告诉他“就不告诉你”。 素素再一次回来时,衣衫褴褛,头发蓬乱,原本白净的小脸沾染了污泥。她抓着一把草进了屋,在水盆里将草根上的泥土清洗赶紧,放进嘴里嚼碎后吐出来,握着一把被她嚼碎的草走到顾今朝榻前。 她一把扯过顾今朝的腿,将手中嚼碎的草药贴在了他的伤口上。她的动作一点也不温柔,疼得顾今朝蹙眉低吟了一声。 素素抬起手背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汗,顺手从自己怀里掏出一只绣着萱草花的手帕,将他的伤口给包了个结实。 替他处理完伤口,素素大喘一口气,“累死我了。” 顾今朝打量着灰头土脸的素素,问她:“你这是……怎么了?” 素素抹了一把自己脸上的汗,“我刚才去后山摘草药,不小心从山上滚了下来。喏,你看,袖子都被树枝挂开了一条长口,回去柏舟又该骂我调皮了……”素素看了眼他的伤口,说:“这个草药止血消肿还是挺管用的,柏舟受伤程爷爷就是给他用的这种草药。” 听了素素的话,顾今朝有些感动。挺好的一姑娘,若是在梓郸城得是多么无忧无虑。 顾今朝忽然觉得,虞柏舟实在配不上鹅油卷姑娘,若真心喜欢一个姑娘,不该让她受这么多苦。 等素素重新打了一盆水进来,他问素素:“在军营里的日子你习惯吗?想家吗?” 素素拧了帕子擦脸,想了一下,旋即傻呵呵道:“还好啦,有柏舟在,哪里都习惯。” “虞柏舟?看起来,你很信任他。”顾今朝看着素素。 素素顿了一下,才说:“是啊,柏舟很厉害,大家都很信任他。”素素将脸擦干净,抱了一床被褥在地上铺开,寥寥草草裹着被子躺了下去。 顾今朝挪了挪自己的腿:“你上榻睡,我睡地上。” 素素紧紧裹着被子,连脖子都缩进了被子里,只露出一个脑袋,她抬头看着顾今朝,“不用了,你有伤,受不得寒气,我身体好,睡哪儿都成。” 顾今朝咳了一声,见素素坚持他也就不再说什么。 等房间灯火灭了,顾今朝躺在榻上辗转反侧,快要睡着时耳边飘来素素幽森森的声音:“你晚上不准下床,否则我不敢保证会不会打断你的腿。” “何故?” “万一你下床踢到我,我迷迷糊糊把你当坏人打死了怎么办?”素素又往被子里缩了缩。 顾今朝“嗯”了一声不再说话,他刚把脑子里那些繁杂的情绪抛开,阖上眼准备入睡,就听见素素喊“鸡腿鸡腿,柏舟柏舟”。 素素喊一阵停一阵,扰得他半点瞌睡都没有。这若是换了在王府,他定会喊人将素素拖出去,打个几十板子。 可是现在……他只能小心翼翼的翻身,免得反被素素揍。 翌日清晨素素起了个大早,她掀开被子从地上跳起来,看见顾今朝还沉沉睡着,嘀咕了一句“好懒的人”,便伸出胳膊舒展了一下筋骨,走了出去。 村长媳妇在喂猪,村长家的小胖子正在烧火做饭。素素进厨房晃了一圈,蹲在小胖子跟前,“要不要我帮你啊?” 小胖子撇过头鄙视素素,“你会烧火吗?” 素素被鄙视心里很不痛快,她将小胖子从灶台前的小凳子挤开,夺过他手中的烧火棍,开始往里头添柴火。 结果因为添的柴火太多导致里面的火……灭了。 小胖子好无奈的看着素素,用胖嘟嘟的手推了素素一把,“真没用!”说罢,便起身朝外走,准备去拿干稻草进来重新点火。 素素坐在灶台前搓了搓手,被小孩子嫌弃什么的……太羞耻了。不过那个小胖子的眼神真真犀利,好有气势啊! 素素撑着下巴坐在灶台前想事情,小胖子抱着一把干稻草慌慌忙忙跑了进来,“大哥哥,村子口来了几个拿大奴人!杀人了!” “什么!”素素从小板凳上弹了起来,她现在身上也没带什么兵器,索性在厨房取了一把砍柴刀跟一把菜刀跑了出去。 小胖子也跟着素素跑了出去,身上的肉一晃一晃的,像只小肥狗。跑到门口,素素将小胖子塞了回去,“小胖,你赶紧回去,那些人见人就砍很凶的!” 小胖子从素素手里夺过一把小菜刀,“不!我也是男子汉!我要保家卫村!” “……”素素好无奈,她这会又担心大奴人在村口乱杀人,也顾不得小胖子了,匆匆忙忙朝村口跑去。 结果等她跑到村口,她才发现情况并没有那么糟糕。而村口拿刀的人并不是大奴人,而是昨日追杀顾今朝的黑衣人。 村长带人拿着锄头、铁锹对着黑衣人,前面还站了一排排大黄狗,冲着黑衣人吠。 素素瞧了一下,大概有几十条……大黄狗跟黑衣人殊死搏斗。已经有几只大黄狗壮烈牺牲。 素素拍了拍小胖子的肩膀,“这就是你说杀人啦?杀狗吧?” “一样一样。”小胖子抓了抓脑袋。 素素发现这些人黑衣人虽勇猛,可是对于几十条土狗却毫无办法,有的直接丢了刀往回跑。 素素摸着下巴想,如果在战场上,用几百条大黄狗对大奴铁骑,会不会很壮观啊? 在几十条土狗的维护下,几名黑衣人踉跄退出了村子。素素觉得这地方不能呆了。 素素折回村长家,将顾今朝从床榻上捞起来,扛着他就往外跑。顾今朝被素素的动作吓得一颤,他趴在她背上问:“你这是做什么?” “我们被盯上了!得赶紧走!”素素扛着他穿过堂屋,顺手拿了两个大白馒头揣进自己的小布兜兜里。 小胖子告诉素素那些人已经走了,素素这才敢扛着顾今朝往村口跑。结果素素刚走到村口,就遇见了虞柏舟和泡脚小分队。 虞柏舟看见素素欣喜若狂,可当他看见素素肩上扛着的男人,神色一冰,情绪从天上滚落地狱。 他胸口起伏的厉害,拳头捏的咯咯作响。 庄牛握住柏舟的手,低声安慰他:“老大,平静点,平静点,素爷还是爱你的……” “呵呵。”虞柏舟现在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自己了。 素素一看见虞柏舟,“呀”了一声,扔沙袋似得将顾今朝给扔了。顾今朝脸着地,吃了一口的泥灰。 李大狗“嘿嘿”一声:“老大你看,素爷还是爱你的。” 偏偏苏周淡淡补了一句:“素爷这是心虚吧……”   ☆、47|5.01 “就你话多!”李大狗打了一下苏周的屁股,顺手揪了一把,“阿周,看不出来你这么工于心计!你这样不是挑拨老大跟素爷的关系嘛!” 苏周一脸委屈:“你别诬陷我啊,你说就说,干嘛动手动脚!”他委屈的揉了揉自己屁股。 素素见到柏舟就忘乎所以,将肩上的顾今朝随手一扔,朝着柏舟冲了过去,轻轻一跃跳进了柏舟怀里。她用手圈住柏舟的脖颈,双腿缠上柏舟精壮的腰身,“吧唧”在柏舟右脸亲了一口。 被素素这么一亲,虞柏舟心底啥怨气都散了。他抱住素素,摸了摸她的后脑勺,问她:“有没有受伤?怎么搞成了这副模样?瞧你,衣服都破了。” 素素摇摇头,咧嘴一笑:“没有,没有受伤,新来的不敢欺负我。” “你下来。”虞柏舟叹了一声,素素灵巧的从柏舟身上跳了下去。 “侧身对着我。”虞柏舟柔声吩咐素素。 素素甜甜一笑,笑起来脸上有两个小酒窝,看起来傻乎乎地。她侧过身对着虞柏舟。 “阿周,把你的针线给我。”虞柏舟伸出手,苏周乖乖从怀里摸出针线放在虞柏舟手心。 针线已经被苏周穿好,虞柏舟接过针线捏住素素的破袖子,一针一线开始替她缝合。他手脚很轻,蹙着眉头一针一线缝合着素素袖子的破口处。 于是一群大男人干站在一旁,看着柏舟给素素缝袖子。 顾今朝颤颤巍巍站起来,张口想问什么,虞柏舟却抢先对他说道:“你不用问了,对,小爷就是断袖,喜欢阿素。” “……”顾今朝脸色沉沉,看来虞柏舟为了保护常素素的身份,宁愿垫上自己的声誉。 不等顾今朝开口说话,素素噘着嘴巴指着顾今朝告状道:“柏舟,新来的‘人面兽心’,他身手好棒!他瘸了腿还能以一敌多呢!” “哦?”虞柏舟抬眼跟顾今朝对视。 闻言,泡脚小分队面面相觑。庄牛质问顾今朝:“兄弟,你装得很好啊!你到底是什么人?那些人为什么要置你于死地?” 虞柏舟替素素缝好衣服,打了个结,用牙齿咬断线头。他淡淡扫了一眼顾今朝,声音冷冽:“因为你,我们兄弟几个差点丧命。怎么,你还打算瞒着我们?” 顾今朝嗤笑了一声,摇摇头看着虞柏舟:“虞柏舟,你认为我是什么人?” 这话听起来奇怪,李大狗上前一步,“你这人好奇怪!你不说我们怎么知道你是什么人?” 顾今朝看着虞柏舟,定定说道:“顾今朝。” 虞柏舟手上顿了下,随即淡淡“哦”了一声。本来他应该给顾今朝跪下,可他现在心情不好,不想给他跪下。他没揍他,已经很仁慈了。他故意岔开话题:“我们救了你,是不是可以破格提升?” 顾今朝看着虞柏舟那张淡然的脸,一时竟觉可笑,半年在皇宫见到的那位温润公子,如今却是判若两人。 “你们若能保本王平安归营,本王便破格提升你们。” 顾今朝一口一个“本王”,让素素和泡脚小分队陷入疑惑中。素素扭过头问柏舟:“不是只有王爷才能直呼自己为‘本王’吗?他为什么……” “梳子。”虞柏舟摊开手问李大狗要了一把梳子,将素素凌乱的头发紧了紧,用梳子将她的发尾疏开,不慌不忙解释说:“他是当今三王爷顾今朝。” 泡脚小分队齐齐“哦”了一声,然后“噗通”一声齐刷刷跪下。 庄牛抱着拳头看着顾今朝:“王爷,俺上有老下有小,俺之前有得罪之处,您大人不计小人过。” 李大狗也拱手道:“王爷,还有个年轻姑娘等我回去娶她,之前有得罪之处望海涵,日后我李大狗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我也认错,以后我的床榻王爷您随便睡,随便睡。”苏周跪在地上望着顾今朝,“王爷您以后衣服破了,我可以给你补……” 素素这才闹明白,原来这个新来的跟二王爷不是拜把子的兄弟,而是亲兄弟。素素一脸雀跃看着顾今朝:“王爷,我昨天救了你,你是不是应该赏赐我们点什么东西?” “你想要鸡腿?”顾今朝问她。 素素小鸡叨米似得点头:“鸡腿,一百个!” “五十只鸡,你可真是海量。”顾今朝卷起手咳了一声,问虞柏舟:“刚才你们过来时,有没有遇见黑衣人?” “被俺们杀了!”庄牛站起来拍拍自己膝盖上的尘土,对顾今朝说道。 “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不能原路折回,必须得从山下绕路走。我打探了一下,从这里绕路回营,大概有两天的路程。”虞柏舟说道。 顾今朝点头嗯了一声:“绕道安全。” 素素一晚上没见到柏舟,这会也顾不得顾今朝的眼光,一路上死死拽着虞柏舟的胳膊,死活都不松开。 泡脚小分队为了不让顾今朝怀疑素素的身份,一个劲儿的跟他解释说:“王爷莫要奇怪,老大他就是好这口,素爷也好这口,你可别嫌弃他们。” 泡脚小分队此举,怎么都让他有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本王不嫌。”顾今朝看着素素跟虞柏舟,心里百味陈杂。 一路上虞柏舟对素素嘘寒问暖,素素一路蹦蹦跳跳走累了,虞柏舟就背着她走。到了山下的凉亭歇息时,虞柏舟还将最后一点干粮给了素素。 素素说腿疼,虞柏舟就帮她揉腿,她说脚疼,他就帮她捏脚。两人就像一对小夫妻,百般恩爱。 顾今朝坐在凉亭里歇息,撇过头一直打量着“恩爱”的虞柏舟跟素素。庄牛给他递了一袋水,作为被两个恩爱狗伤害过的过来人来说,他现在十分能体会顾今朝的心情。 “王爷,俺们也都是过来人。”庄牛把水递给顾今朝,笑嘻嘻道:“俺理解,理解。” 顾今朝接过他手中的水喝了一口,脸上虽没什么表情,可他心里却是“你理解个屁啊”! 常素素已经接连两次在见到虞柏舟后将他给扔在了地上,顾今朝对虞柏舟有一种特别的情绪。加上他一直惦记着在皇宫后殿惊鸿一瞥的紫衣鹅油卷姑娘,虽然现在鹅油卷姑娘变成了小霸王,但他脑海中对素素的第一印象是磨灭不去的。所以他现在大概是拿虞柏舟当……情敌。 鹅油卷姑娘不仅人善甜美,还实用。这要是以后娶回家,得多实用?侍卫便可以省了。 李大狗见顾今朝一直盯着虞柏舟,心里误会了顾今朝的想法,他凑到顾今朝身边咳了一声:“王爷,我们老大可不是一般的断袖,他只断素爷一人,其它男人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王爷您瞧我,长得俊人又能干,我这样想给老大当小妾,他还不干呢……” 噗—— 顾今朝被一口水呛住,他扭过头看着李大狗,这人可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男人当小妾,他还是头一次听说。 歇息过后一行人又继续赶路,路过稻香村,虞柏舟知道素素食量大,特意拿了身上一块值钱的玉饰交给苏周,让他去瞧瞧哪家愿意杀头猪款待他们六人。 苏周拿着玉饰进了村,片刻后气喘吁吁跑回来,顺着胸口大喘一口气道:“老大老大,村子里别说猪了!连鸡鸭都没了!昨夜大奴人来村子里洗劫了一遭,村民家中的粮食已经没了,还死了不少人。” 虞柏舟跟顾今朝不约而同看了对方一眼,齐声道:“进去看看。” 村子里一片萧条景象,村子的主干道上还有一些村民的尸体没被收走。素素看见一个老爷爷躺在血泊中,一条土狗蹲在老爷爷身边不停地舔他冰冷的脸颊,边舔喉咙里边发出呜呜叫声,似乎在哭。 素素扯了扯虞柏舟的袖子,也是泪眼汪汪的:“柏舟,你看大黄在哭。” 一行人顺着素素的手指瞧过去,看见大黄狗一边舔死去主人的脸,一边对着天空“呜呜”叫唤,声音凄厉,让人心中生了几分凄凉。 “□□的大奴人!老子要宰了他们!”李大狗红着一双眼睛,举着刀在空中挥了挥。 素素鼻子酸酸的,她扫了一眼路中央躺着的十几具村民尸体,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她吸了吸鼻子,掏出手帕走过去擦了擦老爷爷脖子的血,“柏舟,我们先把村民找个地方埋了吧。” “好。”虞柏舟转身吩咐泡脚小分队,“大狗,你去村民家里看看能不能找到锄头。大牛,你去看看村里还有没有活人,如果有,让他们一起来帮忙埋人。苏周,你帮着素素给这些村民清理尸体。” 吩咐完他们,虞柏舟又扭过头对顾今朝说:“你虽贵为王爷,可为民做事也是应该,你跟我一起去找点吃食。” 顾今朝没有拒绝,“嗯”了一声。 素素摸了摸大黄的狗头,安慰大黄:“阿黄不哭不哭,你爷爷睡着了。”她看着大黄狗这样突然觉得好心疼,心疼这里的村民,也心疼没了主人的大黄狗。 素素跟苏周两人将村民的尸体擦干净,整整齐齐摆好。庄牛跟李大狗带了几个风烛残年的老头过来,帮忙埋尸体。 他们在附近找了个地方,挖了个大坑将这些尸体给埋了。 虞柏舟跟顾今朝去村外的树林里打了两只肥实的野兔子,另外摘了一些野果子。 村里年轻力壮的都跑了,剩下一下年迈的,跑不动了,就在村子里得过且过,活为村上人,死为村下尘。本来百口小村,现在只余下十几个老人跟三个孩子。 待他们将死尸安顿好后,虞柏舟又在农户家里借了口锅,将两只兔子就着菜干炖煮了满满一锅。 素素将兔子的内脏洗干净切碎,用野花椒揉了揉,然后切成小块,又从农户家里捞了一把泡酸菜切碎放进大锅里爆炒出香味。 农家小院里坐满了村民,人人手里端着空碗,等待着兔肉汤和爆炒杂碎。这些老弱村民个个饥肠辘辘,已经几顿不曾吃饭了。 素素给他们一人盛了一碗兔肉汤,每碗里还格外添了一小块兔肉。分好大家的伙食,素素剩了最小的一块兔骨头给自己。 素素端着碗刚在院子里蹲下准备开吃,大黄狗带着十几只小黄狗跑进了院子,一群狗齐刷刷在素素跟前坐下,一起歪着脑袋望着素素。 素素吞了口唾沫,把碗里那块兔子骨头挑出来,抿了抿,恋恋不舍的扔给了一群狗。 虞柏舟一干大老爷们什么也没吃,都还饿着。他们揉着肚子坐在院子里盯着素爷逗狗。 李大狗揉着自己空空如也的腹部,盯着那群大黄狗,“一堆肉啊……” 庄牛一巴掌拍在李大狗脑袋上,“厚脸皮的,你连自己同类都想吃!出息呢!” 苏周:“出息!你没瞧见素爷拿它们当亲儿子吗?小心素爷揍你!” 虞柏舟从村民嘴里得知,村外一里处有大奴人扎点,大概有一两百来人。村里的食物都被那些人给抢走了,他打算带人去那里抢食物! 虞柏舟这个提议一出,大家都热血沸腾的,尤其是素素,听说要去大奴人那里抢吃的,立马变得神采奕奕。 虞柏舟将自己和素素身上值钱东西全给了村民,让他们去就近的陵城安顿。 素素取出脖子里挂着的玉坠,好不舍的放在手心里搓了搓,哀叹一声:“柏舟,你还记不记得这个玉坠啊?” “嗯,记得。”虞柏舟看了一下素素拿出来的值钱物品,几乎都是他以前送给她的。 素素看了眼虞柏舟拿出来的值钱物品,发现柏舟拿出来的东西也都是她送给他的。 虞柏舟也拿了一个玉坠出来,跟素素脖子上挂着的是一对儿。素素将两只玉坠放在掌心握了握,语气异常不舍:“这个玉坠是我十岁那年,你送给我的……当时你说咱们一个人一个,挂子脖子上哪怕是睡觉也能想着对方。” 柏舟嗯了一声,宽慰她:“现在我们不需要这东西了,村民比我们更需要这些东西。” 素素很懂事的点点头,嗯了一声:“对,你只要天天抱着我睡,我就满足啦!” 顾今朝掏出一只腰牌递给领头的村民,嘱咐他们道:“你们拿着这个去找陵城太守,他应该会好好安顿你们。” 村民们对柏舟一行人感激不尽,对着他们又跪又拜。 等安顿好村民,虞柏舟他们才安心离开。他们六人清算了一下自己身上的武器,每人身上剩一把刀,一把弓,四十六支羽箭。 他们躲在树林里观察了一番大奴据点的形式,总共有十个军帐,帐外有十几个大奴人持械巡逻。 在外巡逻的大奴士兵大概是半个时辰交接一次。正好,虞柏舟可以试一试自己创建的五人阵法。 庄牛一双铁臂以一敌十,可首当其冲在前头开路。李大狗和虞柏舟断后,以免庄牛被偷袭。 苏周细心忍耐力强,箭术又准,留在隐蔽处发箭,替他们作掩护。素素则去打探食物在哪个营帐,避开粮仓放火。 顾今朝身上有伤不宜出手,便跟苏周一起躲在丛林里射箭。 庄牛冲出去吸引大奴人的注意,一手提起一个捏碎喉咙,柏舟跟李大狗则断后清理其它,但凡他们三人经过之处必定风卷残云。 大奴军营中弓箭手赶来支援,十一个弓箭手,不过片刻功夫就被苏周给一一射杀干净。 他们四人配合得相当默契,素素也不闲着,她找到了放粮食的营帐后,特意避开粮仓放了一把火。 火势轰一声燃了起来,乌烟滚滚,铺天盖地!大奴据点两百多个士兵,被虞柏舟他们杀了一半,另外一小半跑去救火。 素素就趁着这功夫,从马厩牵了五匹马出来,将为数不多的粮食一一搭在马背上,然后对着柏舟他们吹了吹口哨。 苏周跟顾今朝听见素素的哨声从小树林里跑出来,素素将载着粮食最多的那两匹马分给他二人。 随后柏舟、李大狗、庄牛赶到,庄牛李大狗各骑一匹马,素素跟虞柏舟骑一匹。 虞柏舟上马后,将素素拽在自己前面坐着,扬起马鞭抽在马背上,战马抬起前蹄嘶鸣一声,迈开蹄子冲出了大奴营地。 他们六人骑着马带着粮食一路狂奔至凉城外的一个小村,村里一百多口也都没了粮食。 他们干脆停下在村里派发粮食,每家每户派发米和肉干,刚好合适。 大奴跟大齐交战,最受苦的莫过于边界百姓。 素素给村民们派发完米,扭过身拍拍手,将顾今朝摁在了墙上,冲着他邪魅一笑。 顾今朝捂着自己的胸,颤颤巍巍问她:“你……要对本王做什么?” 素素“嘿嘿”一声,搓搓手开始扒顾今朝的衣服。一旁正在给村民派发粮食的虞柏舟撇过头,一脸不痛快的将素素扯到身后,低声训斥她:“你一个女孩子就不能矜持点儿吗?” 素素瘪瘪嘴好委屈,指着顾今朝说:“人家只是想从他身上找点腰牌之类的东西给村民嘛,陵城坐拥铜山,物资富饶,这些村民过去一定能过上好日子!” 虞柏舟明白了素素的意思,他捋了捋袖子,一本正经道:“这种事情,我来就好。”随后他转过身,对着顾今朝一拱手:“王爷得罪了!”说完伸手扒开他的衣服,从他怀里掏出两块象征着皇家身份的玉牌。 虞柏舟转身将玉牌递给村长,吩咐村长领了食物后带着村民即刻启程前往陵城。有了三王爷的玉牌,陵城郡守应该会放这些灾民进城,并且会好好安顿。 村长对着虞柏舟跪下,“敢问恩人尊姓大名?日后我等一定涌泉相报!” 庄牛秉承着做好事不留名的侠义精神抢话道:“俺们做好事不留名!您老就别问了!” 素素嘟嘟嘴不高兴,做好事不留名他们的努力岂不就白费了?素素踹了庄牛一脚,随即转过脸对着村长笑呵呵道:“村长,他是虞柏舟!虞大将军的儿子!” “原来是虞将军的儿子!”村长冲着与拨奏后又是一跪:“我替村里一百多口谢谢虞大恩人!” 素素没想到虞柏舟的名头还挺好用,做好事当然要让人知道,不然怎么让柏舟为天下人所知呢? 顾今朝在一旁很郁闷,这虞柏舟和常素素,竟然拿着他的人情去做好事。他觉得,虞柏舟日后一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会比他爹差。 虞柏舟如今是民心、军心双得,他日封将,必定名扬天下。虞柏舟的头脑不似军中老将军那般固执,很灵活,能做到一五敌百,这种指挥才能可不是一般的将军能做到的。 凉城边界大奴共设立二十三个据点,每个据点有近两百大奴人蹲守;虞柏舟一行人已经端了一个据点,晚上路过两个据点,他们也都是跟先前一样,抢了粮食就放火烧。 凌晨时分,虞柏舟带着他们在附近的小村庄落脚,跟前几次一样,都将粮食分给了村民。 素素每分一次粮食,都指着虞柏舟对着要粮食的村民说同一句话:“他是虞柏舟,虞老将军的儿子!” 但凡他们所到之村落,素素都会留下与虞柏舟的大名。 两天时间,他们经过八个村庄,烧了大奴九个据点。第二天日暮时分,他们一行人到达大齐军营。当天夜里,大奴单于伊瓦塔便将虞柏舟的名字嚼了一遍又一遍。 果然虎父无犬子,虞柏舟—— * 顾今朝回营后,军营里摆出大阵仗迎接他们。顾今朝失踪这两日,二王爷顾霖都快急疯了,派了好些精兵出去都没能找到他。 是以,现在军营里的人都知道神箭营那个新来的,就是三王爷顾今朝,当年差点当了太子的人。 虞柏舟等人不仅护送顾今朝安全回营,且立下军功,当天晚上他们五人便被破格提升为杂号将军。 将军也分三五九等,杂号将军是将军中排名最末尾的。而虞柏舟另外还被任命兼神箭营统领,身负重任。 先前顾今朝答应素素的鸡腿,也履行承诺给她送了过来。 营帐内,泡脚小分队三人在试穿将军铠甲,三人高兴的不亦乐乎。素素则卖力的啃鸡腿。这两日素素没睡好,也没吃好,这会她的胃就像是一块黑洞,怎么都填不满。 素素吃得太急,几番呛着,虞柏舟坐在她身边一个劲儿的给她顺气,嘱咐她:“慢点吃,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素素含着食物“呜呜”点头,递给柏舟一只,柏舟用手挡开,声音温和:“等你吃完我再吃。” 顾今朝掀开布幔走进来时,已经换了一身气派的衣服。都说人靠衣装,他整个气质都变得高贵大气起来。 顾今朝到底是个王爷,虞柏舟拉着素素跪下,泡脚小分队也赶忙放下手中的铠甲给顾今朝磕头。 素素拿着两只鸡腿跪下,还不忘埋着脑袋吃。 顾今朝的左侍卫指着素素喝道:“大胆小将!竟敢对王爷不敬!” 素素包着一口鸡腿肉,根本没办法说话,她拿一双大眼睛无辜的看着左侍卫,想说话不能说话的感觉真是不好!素素一急就被呛住,喷了左侍卫一身的鸡腿肉。 侍卫急得直跳脚,他真想一剑砍了常素素。 顾今朝屏退左右,伸手想去扶素素起来。他的手还没扶到素素的胳膊,就感受到了虞柏舟冷厉的目光,他咳了一声,很无奈转过方向扶虞柏舟。 素素略带敌意的将顾今朝给推开:“不准碰我柏舟!”她言下之意是“柏舟是我的”! 可不是素素疑神疑鬼,前两天在凉亭,她耳朵尖,听见李大狗劝说顾今朝,让他舍了当柏舟小妾的念头。 素素不会容忍柏舟娶她以外的女人,她更不能容忍情敌是个男人。 顾今朝很尴尬的缩回手,邀请他们都坐下。虞柏舟坐在条凳上,素素为了宣誓主权,当着顾今朝的面儿,一屁股坐在了柏舟腿上,还以一种小女人的姿势勾着虞柏舟的脖颈。 一屋子的男人盯着素素,她半点没有要从虞柏舟腿上下来的意思。苏周实在看不下去了,“爷,王爷要跟我们说话,你下来,好好坐着成不?” 素素看了眼顾今朝,“呵呵”一声:“不成!爷我就喜欢这么坐!” 顾今朝无奈的摆摆手:“随她,随她。” 虞柏舟倒是无所谓,她揽着素素的腰,一本正经的问顾今朝:“王爷是想跟我们说什么?” 顾今朝看着素素的坐姿,实在正经不起来。他卷起手,咳了咳嗽,盯着虞柏舟的眼睛,尽量不去看常素素,以免分神,“本王在凉城安插了细作,据细作来报,伊瓦塔打算再出动一千铁骑跟我们对战。” “又一千!前几场几百铁骑俺们都快受不住了!”庄牛惊呼。 顾今朝道:“所以我想问问虞兄,有没有什么办法能破他们的一千五百铁骑。” “铁骑军以一敌十,除非我们也有相应的铁骑对阵,否则仅靠我军人力……难。”虞柏舟想了想,又说:“不过,我有一物可对阵敌军,单单是它一个,便相当于一百铁骑。” “何物?” “回回炮。”虞柏舟道:“我曾在西域一则军书里看过回回炮的相关记载,此物主用于攻城。此物能将百斤巨石投射出近百米,因其体态庞大,构造复杂,几乎无人用过。若能成功做成一架,必定能灭大奴铁骑的威风。” “那回回炮长何模样?”顾今朝问道。 虞柏舟拍拍素素的肩膀,吩咐她去拿纸笔。素素乖巧的从他双膝上跳下来,然后给他拿了纸笔过来。 他简单画了一下“回回炮”的造型,交由顾今朝看。 回回炮构架间有固定的横轴,上有与轴垂直的杠杆,可绕轴自由转动。杠杆短臂上固定一个重物,长臂末端有石袋用于装巨石。投射巨石时,用绞车把长臂向后拉至水平,随后突然放开,石袋则迅速升起,当短臂重锤完全落下,石头便会飞出去。 顾今朝觉得这东西十分有意思,“好,明日一早本王便差人去做!” “我估计,短时间内我军只能造出一辆。一辆‘回回炮’打散铁骑是没问题,可想彻底攻破铁骑军阵,有些困难,毕竟人的体只庞大,不可能同动物一般钻过马腹。”虞柏舟说道。 素素捏着下巴想了想:“柏舟,人不行,咱们可以让狗去啊!咱们在狗的背上绑一把刀!这让狗冲过去的时候,刀刃就能割到马腹!到时候马儿们受惊,哪里还有心情帮人打仗啊!” 众人:“……” 一屋子的男人看着素素,都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盯着素素。素素也就那么随口一说,她伸出手挡住自己的脸,“你们别这样看着人家嘛,人家就随口这么一说……” “素素,你这提议很好。”虞柏舟从没想过用狗去攻铁骑阵,细细一琢磨,觉得素素这个办法可行。 “可是……得要多少狗才合适啊?”李大狗懵了,见过马上战场,他还从没见过狗上战场…… 那一只只看家狗,能干啥啊? “最少也要六百只。”虞柏舟说。 “狗看主人,我们如何才能在短时间内将其驯化?” 素素看“傻子”一样看顾今朝:“王爷您笨啊!狗看见骨头就跑,哪里还用驯化?有骨头就行了!” “……”顾今朝的脑子一时没转过弯,“要怎样才能保证狗在战场上能一直看着骨头?” “……”素素都气得无语了。 她见过笨的,没见过这么笨的。 * 七日后,军营里进了七百条大黄狗,都是顾今朝想办法从附近的村子里讨来的。 村民们本有些不愿意,这些看家狗他们都养出了感情,哪里舍得送给军爷们吃啊? 虽然士兵们去借狗时说是要用狗打仗,而不是吃,可村民们都不信。狗要是能打仗,还要人干嘛? 大战前日,第一辆“回回炮”在虞柏舟指导下创造成功。不过这辆“回回炮”有缺陷,只能将石头投射出六十米。 素素那边更是忙得不可开交,她喂完七百条看家狗后,开始往狗身上绑刀和骨头,骨头挂在狗脑袋前,狗看见骨头就能勇往直前! 素素用绳子将刀柄绑在狗身上,刀刃朝上,狗一从马腹下钻过,锋利的刀刃保准儿能划破马肚子。绑好刀,素素又往狗身上帮了一条细竹竿,竹竿压在狗背上,末端超出狗头三指长。 然后她将骨头绑在竹子末端,这样,骨头就能一直吊在狗的眼睛前方,狗就会以为骨头在它前面,它就会一直卖力的往前跑。 七百条狗分别由七百名士兵牵着,帮狗狗们装备好,忙完已经是卯时。素素手里握着训狗的鞭子,穿着一身银色的铠甲,问狗:“狗将军们!你们就要上战场了!怕不怕!” 士兵们:“……”素爷吼得倒是挺气势,可是没有狗理她。 没有狗回应,素素有点尴尬。其中有只大黄狗是素素在村庄里喂过的,它认得素素。 素素摸摸那条大黄狗的狗头,低声说:“狗兄,你叫一声,为我涨涨气势。” 大黄狗像是听懂了素素的话,对着天空“嗷嗷”叫了两声。随后,几百条狗便“汪汪汪”叫了起来。 那狗吠声,惊天动地,气势凌云。 那些整装待发的士兵们听见狗吠,都想:“妈的,这一仗一定要好好打!不能被狗给比下去了!” 素素如今也算是个将军了,手上有些兵力。她手下一名军士上前问他:“爷,您是要骑青骢马还是枣马?” 素素摸着下巴想了想:“我能骑毛驴吗?” “……”军士以为自己听错了,拱手继续问她:“爷,您是要骑什么?” “毛驴毛驴!”   ☆、48|5.02 素素手下的军士愣住,盯着素素好半晌没说话。 “爷……不然,好还是给您牵一匹马吧?西域宝马,三王爷特意让我留给您的。”军士一脸为难的看着素素,这要是骑着毛驴上战场,像个什么样子啊? 素爷若是受了伤,回头三王爷一定拿他开刀啊! 素素抽出自己腰间的刀,用刀背拍了拍军士的头,她叹了声气,学着老夫子的口气教育他,“无知!无知!还不下去给本将军准备毛驴!”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凶横,素素特意将眼睛瞪大,以此震慑属下。素素手下的军士好无奈,只好去把伙头营拉石磨的毛驴给素素牵了过来。 素素从军士手中牵过毛驴,摸了摸黑驴的脑袋,拿自己的脸在它脸上蹭了蹭。这头毛驴也算跟素素认识,素素每次去伙头营偷食物时,都能看见这头毛驴。 有时候素素高兴了,还给毛驴扔一只胡萝卜。素素给毛驴取名叫“毛将军”,跟着她的狗是狗将军,毛驴是毛将军,但凡是跟着她一起打仗的,在她心里都是大将军! 正午时分,大军浩浩荡荡前往战场。有了前几次的经验,虞柏舟将神箭营安排在中军跟前军之间,神箭营的士兵个个用箭如神,损失一个虞柏舟都觉得可惜。而这次他将神箭营安插在中部,不仅能让军士射箭,也相对能保证他们的安全。 虞柏舟还特意给每个神箭营士兵配了一个副手,副手们负责给神箭营军士准备火箭。虞柏舟也是第一次尝试做火箭攻敌。 在箭镞上裹一层纱布,纱布里包裹着硝、黄、灰三味物品,点燃纱布用箭镞射出去,能对敌人造成很大的损伤。 顾今朝亲临战场指挥,他按照虞柏舟一早定下的计划指挥下令。 第一拨,大奴步兵上前攻阵,大齐神箭营射出火箭,将其逼退。 第二拨,大奴弓箭手对阵大齐弓箭手跟火箭阵,大奴弓箭阵很快败下阵去! 大奴连输两拨,伊瓦塔也感觉到了不对。这一场仗同前两次不同,大齐军队的阵法明显有所改变,而且比前两次还要锐利。伊瓦塔忍无可忍,亲率三千精锐铁骑上前叫阵。 他看着齐军军队里的“回回炮”,又打量了一眼中军骑着枣马,金甲着身的顾今朝,笑道:“怎么?大齐国的将军都死完了么?轮到一个小娃娃来指挥?” “小娃娃?也对,您是能当本王叔叔的人了,年岁已大,该回大奴养老了!”顾今朝轻蔑一笑。 伊瓦塔抽出宝刀拍在马背上,身下战马一阵嘶鸣,牛角号凄厉长鸣,他一马当先冲了出去。他身后的铁骑如海潮般涌了上去。 顾今朝下令发射回回炮,回回炮投射一枚百斤巨石颇费些力气,一炮出去虽打乱了铁骑阵营,可大奴铁骑很快又齐整列队,恢复原来的一字阵,朝着大齐军队席卷而来。 大奴的铁骑浩浩荡荡,连火箭都阻挡不住。大齐士兵被迫朝后退,更有些士兵听见那铿锵的马蹄声都吓破了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就在这个时候,顾今朝下令,前军、中军往后两侧退,让开一条大道出来。 伊瓦塔以为顾今朝是怕了,直接让开路认输。战场上尘烟滚滚落幕之后,一阵惊天动地的“汪汪”声愈来愈近。 片刻后,一名穿着银色盔甲,手持大刀的小将军骑着毛驴带着几百条狗“嘚嘚嘚”冲了过来。 伊瓦塔以为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睛才发现自己没看错,是狗,不是一群两群,而是几百条狗。 他再定睛一看,那些狗背上都绑着一把刀,明晃晃的刀尖朝上;每一只狗的狗头前都挂了一只骨头,狗儿们为了追自己眼前的骨头沿着直线往前冲。 素素骑着毛驴,挥斥着手中的刀大吼:“驴将军冲啊!!狗将军们冲啊!!跑跑跑!加油跑!” 有好些狗的狗骨头掉了,就想去抢旁边狗的骨头,于是一群狗不受控制的乱跑,即便如此,那群狗还是冲进了铁骑军阵。 狗将军们浩浩荡荡从铁骑的腹下钻过去,它们背上直立而起的刀刃便割在了马儿的下腹。刀刃受到马腹的阻力“叮叮当当”掉了一地,即便如此,它们还是达到了“割伤马腹”的目的。 有些狗的刀掉了之后,看见马颇有不爽情绪,就成群结队去咬马腿。聪明点的狗便跳起来冲着铁骑狂吠,吓得那些战马慌了神,在军阵里一阵横冲直撞。 好些大奴士兵掉落马背,一时间混乱不堪,狗将军们以为掉落马的大奴士兵要跟它们抢骨头,便又成群结队去咬大奴士兵。 你一口我一口,大家都是好狗狗。 你咬脸,我咬手,大家一起咬咬咬…… 素素挥着刀骑着毛驴,直奔伊瓦塔而去。上一次她差点活捉了伊瓦塔,这一次她只有一个信念,就是杀了伊瓦塔,帮柏舟夺回凉城,让凉城周边百姓都过上有肉吃的好日子! 虞柏舟和顾今朝看见素素骑着毛驴冲过去,一张脸都吓白了。伊瓦塔骑着的是大奴国的宝马,征战沙场无数,素素骑在毛驴上怎么可能是伊瓦塔的对上?首先在气势上就输了一大截啊! 虞柏舟翻身上马,跟顾今朝对视一眼,随后带着泡脚小分队和一干骑兵冲进了混乱的铁骑军阵,跟大奴士兵厮杀在一起。 战场上凄厉惨声不断,大多都是被狗给咬的。 大齐士兵见狗将军们破了铁骑军阵,方才丢掉的信心顿时回来了,纷纷举着手中的兵器,大吼一声“杀杀杀”,一时间军中士兵一腔热血沸腾燃烧,都抱着“不能输给狗”的心态,开始誓死拼杀。 素素的小毛驴气势凛然,丝毫不畏惧伊瓦塔的雄雄战马,素素骑着小毛驴跟伊瓦塔对阵,几番交手下来竟没输半分气势。 伊瓦塔的战马对着素素的小毛驴一阵嘶鸣恐吓,小毛驴体小胆子大,秉着一股倔脾气不停地拿后蹄子踢马屁股。 于是素素跟伊瓦塔在上面对战,小毛驴就抬起蹄子一个劲儿的踹战马。高傲的战马忍无可忍,一头朝着毛驴撞去,伊瓦塔没坐稳,从马背上摔了下去。 那匹战马被小毛驴激怒了,开始跟小毛驴对踢,素素在毛驴的背上差点被抖下来。素素这会拽着缰绳,给毛驴加油助威:“毛将军加油!踢它屁股!踢它屁股!” 小毛驴果然按照素素的指挥,屁股一撅,同时抬起两条后踢,“咚”一下踹在战马屁股上。伊瓦塔摔下马背正准备翻身起来,就看见他的战马踉跄朝着他倒了过来,一蹄子踏在了他的腿上。 被马蹄子这么一踏,伊瓦塔疼得“啊”了一声,腿骨被他自己的马给踩断了。 素素就趁着这个机会,将马鞭挥了出去,将伊瓦塔死死套住,骑着小毛驴拖着他往回走。等到了大军主军,素素挥动着手中的马鞭跟顾今朝炫耀:“王爷王爷!我抓到了伊瓦塔!” 顾今朝松了口气,招手吩咐人将伊瓦塔绑了起来。 这场战打得混乱,也胜得漂亮。大奴单于被捉,莫过于是大奴历史上的一大耻辱。顾今朝见证了素素活捉伊瓦塔,内心感叹,不怪伊瓦塔没用,怪只怪素素不按常理出牌,谁都想不出她下一步想做什么。 战役结束后,顾今朝跟虞柏舟才明白,素素为什么会放弃宝马,而选择毛驴。 马为同类,马儿见到比自己能干的马,也会自卑。素素不敢确定自己的马会不会比伊瓦塔的战马强,为了保险起见,她便选择了脾气倔的毛驴。 毛驴子发起倔来,可是十匹马都拉不回的。 马儿跟它耀武扬威,即使小毛驴自己不是对手,它也会雄赳赳气昂昂的跟对方叫嚣。至少,它不会惧怕对方。在战场上斗狠如果连坐骑都没了底气,坐骑上人也会跟着受累。 就如伊瓦塔跟他的马,那匹战马高傲,一旦发起脾气来,连主人都不会顾! 这一场战的功劳主归素素跟虞柏舟。经过大半年的僵持,大齐总算收回了凉城。顾今朝带着齐军入驻凉城,开始对大奴霸占了一年有余的凉城进行整治。 七百条狗狗最后还剩下三百条,死了的狗英雄顾今朝不仅给了封号,还给了主人家里津贴。活着的三百条,也都被士兵送回了主人家。 素素相熟的那条大黄狗没有主人,素素跟柏舟合计了一下,打算养着大黄。因为此战役的成功,素素、虞柏舟分别被提升为左右将军,仅在四镇将军、四征将军、卫大将军之下。 大军进入凉城那日,素素抱着大黄,骑着毛将军缓缓入城。三十几位将军都是骑的高头大马,只有素素骑着雄赳赳气昂昂的毛驴。 城道两侧的百姓纷纷对着素素指指点点。 “你们瞧那位银甲将军,骑着毛驴抱着狗!” “我头一次见骑毛驴的将军!” “听说就是这位将军骑着毛驴,带着几百条狗攻破了大奴铁骑阵!” 顾今朝、顾霖二位王爷被安顿去了凉城行宫,素素柏舟、泡脚小分队以及其它将军被安排在郡守府落脚。 考虑到素素是未出阁的女孩,顾今朝特意吩咐郡守给素素分了一间独立的庭院。 素素的庭院唤名“梅香阁”,院中花香馥郁,绿树成荫。她在军营里呆久了,都忘记了现在已经已经入夏。 每个将军会分配五个丫鬟伺候,素素推门一进去,五名丫鬟便列成一排对着素素俯首作揖。 屋内的圆桌上摆了好些吃食,全是她爱吃的东西。糯米团子、红烧鸡腿、红烧肘子还有一大桶白米饭! 素素搓搓手迫不及待坐下来,拿起两只糯米团子塞进嘴里。团子虽糯,但却不是她记忆中的味道,素素也不讲究,直接用手抓了一只鸡腿往嘴里送。吃到高兴处,冲着几个丫鬟含含糊糊到:“添饭,给本将军添饭!” 丫鬟们忙不迭给她添饭,素素就着红烧肘子的汤汁儿吃了一碗又一碗的白米饭,整整一桶白米饭,被素素几口气吃了个干净,一粒米都不剩! 丫鬟们看着素素的吃相,都被吓坏了。 素素捧着圆滚滚的肚子在柔软的榻上滚了滚,舒舒服服的长叹一口气,“好久好久都没睡这么软的床榻啦!”她躺在床榻上休息的功夫,丫鬟们已经取来浴桶,往里面添好了热水。 为首的丫鬟上前对素素俯首:“将军,洗澡水已备好,请将军沐浴更衣。” 素素懒洋洋从榻上坐起来,抬起自己胳膊闻了闻,她都好几天没洗澡了,真是脏死了!素素点点头站起来,展开双臂丫鬟们便开始替她脱衣服。 衣服脱到一半,为首那名叫雨燕的丫鬟盯着素素的胸脯道:“将军身板可真结实。”说着一双小手还往素素胸脯上摁了一下。 素素吓了一跳,一把将雨燕的手打开,捂着自己胸口怒视着她:“你干什么!”做什么要摸人家这里…… 将军发怒,丫鬟们吓坏了,纷纷给素素跪下。 “将军恕罪,将军恕罪。” 素素看着丫鬟们一脸无辜,叹了口气,大不咧咧挥挥手:“起来吧起来吧,你们都出去,我自己洗。” “将军。”丫鬟雨燕对着素素道:“奴婢们都是郡守精挑细选的,若雨燕入不了您的眼,您至少得留下一个伺候您沐浴更衣,伺候您……就寝。” 素素整理一下自己衣襟,低头看着她们:“不用了,本将军有手有脚,可以自己洗。我都还没吃晚饭呢,这么早睡觉做什么?” 雨燕继续道:“郡守大人吩咐,我们五人之中必须得留下一个人,否则……我们五人都会受罚。免不了……又是几十板子。” 素素一听这群丫鬟要被打板子,心里顿时软了下来。她想了一下,然后指着雨燕道:“你,就你留下,其它都出去。” “是,将军。” 等其余几名丫鬟出去后,素素对雨燕道:“你就留在屏风外面,不许偷看我洗澡!不然……不然我就……”素素捏了捏拳头,恐吓她:“不然我就打你哦!” 除了她娘跟她的丫鬟肥肥外,没有女人看过她的身子。 “奴婢遵命。”丫鬟雨燕对素素福了福身子。 素素走进屏风后,抓了两把花瓣丢进浴桶里,随后将头发用簪子高高挽起,脱了里衫和肚兜进了浴桶。 浴桶里的水温热,伴着花瓣的清香让素素觉得十分舒服。屏风后热气氤氲,在温水的刺激下,素素昏昏欲睡。 她坐在浴桶里昏昏欲睡时,有双白嫩的小手扶上她的肩背,捏了捏她酸疼的臂膀。那人的嘴贴着素素的耳朵,呵气如兰:“将军,舒服吗?” 素素大喘一口气,“舒服!”然后她就猛地一颤,彻底清醒过来。素素拍了一把水,“啊”了一声:“谁让你进来的!!刚才不是说好不进来吗!你给我出去!出去!出去!” 雨燕被素素的惊吼声吓住,忙不迭退了出去。她退出屏风后抹了自己脸上的一把洗澡水,叹了声气。 难道是这位将军在军营里呆久了?哪里出了什么问题? 她想了又想,觉得不对。一般在出征在外的男人,都憋久了,见到主动送上门的女人基本把持不住,可这位将军……忍耐能力也太好了。 雨燕想了想,可能是这位将军不太喜欢在洗澡的时候…… 郡守交给她的任务她一定得完成。把身子给了将军,指不定还能得到将军垂涎,成为将军夫人。这么一想,雨燕又平静下来,准备实施下一步计划。 素素洗完澡出来,雨燕已经给她备好了更换的干净衣服。她替素素穿外衣时,手指在素素的腰背上不停的摩挲,轻画,让素素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素素实在忍无可忍,“姐姐,你会不会穿衣服啊?” “……”雨燕一阵尴尬,赶紧替素素穿上衣服。 穿好衣服,素素转身的时候,雨燕假装跌倒,素素身手敏捷顺手扶了她一把,于是雨燕就顺手勾住了素素的脖颈。 雨燕满脸羞红,声音娇嫩的几乎滴出水来,“将军,奴婢突然头有些晕,您抱奴婢去榻上歇一会可好?” “哦,好。”素素一把将雨燕举起来扛在肩上,朝着床榻走去。 雨燕大喜,将军好粗犷!将军嘴上说不要,身体却诚实的很呢。 素素将雨燕放在床榻上,雨燕用力将素素往下一拽,素素没稳住身子,压在了雨燕身上,然后……素素的腰扭了一下,她好半晌没缓过劲儿。 雨燕以为素素是抵挡不住自己的诱/惑,伸手开始解素素的衣带,她的声音娇滴滴:“将军,郡守大人念您征战辛苦,半载没碰过女人,就把奴婢赐给了将军。此刻起,奴婢便是你的人了。雨燕不求得到将军的赏赐,只希望将军能感受到雨燕的真诚……” “……”素素大概知道雨燕姑娘这是要干嘛了,感情她想跟自己“啧啧”,还想跟自己生孩子! 素素撑着腰从床榻上起来,吞了口唾沫看着她,“你你你你你……别别别……我不跟你生孩子!” “将军……您是嫌弃奴婢不美吗?” 素素看了她一眼,嘴角一抽,扶额道:“你……没我美,赶紧走,赶紧走!” “……”雨燕受挫,从榻上起来,拧着自己的衣襟,抿嘴嘤咛了一声,一跺脚从她身边跑了出去。 雨燕跑到门口的时候,素素伸手叫住她:“你,等等!” 雨燕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回头,冲着素素抛了一个媚眼。素素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问她:“郡守会给每个将军都安排你们这样的……丫鬟吗?” 雨燕的心拔凉拔凉的,她点点头,说:“是,卫大将军要了十个丫鬟过去。” “……”素素脑补了一下卫大将军跟十个丫鬟生孩子的情景,揉了揉胸口……莫名有点佩服卫大将军! 太厉害了! 素素想到了虞柏舟,那是不是柏舟也有五个丫鬟伺候?有五个丫鬟给他洗澡?还有五个丫鬟一起跟他生!孩!子! 素素心里紧巴紧巴的,赶紧冲出去了房间,冲出庭院她又拐了回来,从房里取了一把杀敌的宝刀。哪个女人敢勾引柏舟,她就把哪个女人扔出去!然后削了她们的头发,让她们让尼姑! 柏舟的院子外有士兵把守,士兵们都认得素素,即便如此,这个时间他们也不能放素素进去,总不能让素爷坏了虞将军的雅兴啊! 一名士兵嬉皮笑脸对着素素道:“爷,您要是那五个不够,再让郡守给你来两个?” 素素叉着腰看着士兵,“你们都给我让开,我要找柏舟!”素素气鼓鼓地,郡守大人可真讨厌,竟然安排女人跟她抢男人! 另一名士兵见素素坚持要进去,劝她道:“爷,都是男人,您也体谅下虞将军,他都好半年没吃荤,都憋坏了!” 素素咬着牙看着他们,“你们老实告诉我,柏舟是不是在里面跟丫鬟生孩子!” 士兵坏笑道:“生不生孩子,还得看运气!里边儿五个要是有一个怀上了,那可就是将军夫人了!要是五个都怀上了,可能都会被收进将军府。” 素素攥紧手中的刀,已经忍无可忍!她一把将守兵给推开,怒发冲冠走了进去。她穿过回廊走过花园,“砰”一声将虞柏舟房门一脚给踹开。 一踹开门,她就看见了不得了的一幕……   ☆、49|萱草妖花| 素素踹开门一进去,便瞧见五名丫鬟跪成了一排,头顶举着一盆水。其中有两个丫鬟鼻青脸肿的,看见素素纷纷埋下头去。 方才那两名丫鬟趁着虞柏舟沐浴时闯了进去,好在虞柏舟手快扯过外衣披上,才为自己守住了清白。 那两名丫鬟丝毫不知收敛,待他沐浴出来后,带着其它丫鬟上来扒他衣服。 虞柏舟从未见过如此不知羞耻的女子,当下忍无可忍给两拳上去。虽说男人打女人不光彩,但他也不需理会别人眼中的自己是个什么样。 哪怕他在别人眼中是十恶不赦,在素素眼中他是好的,这就足够了。他要是纵容这些女人扒了他的衣服,素素还不得一哭二闹三上吊啊? 虞柏舟的想法很简单,只要惹他不痛快,即便对方是女人他也不会姑息。在他眼里,全天下只有他娘跟素素是女人。 素素进来时,见虞柏舟卸了盔甲,换了一身白衫,腰束金丝带,发髻高挽,手执画笔俯身在窗格前的红漆楠木书案前。 窗前的楠木几案上兰花开得正盛,虞柏舟左手边的窗格开了一扇,风吹进来,将虞柏舟额前两捋发丝吹得一飘一飘的。 虞柏舟本就长得白净,即使在战场上风吹日晒,他的脸较之其它人依旧白净出挑。这些日子素素注重敷脸保养,可虞柏舟每日也就用清水洗把脸,皮肤却比她还好一点…… 若是换了别的男人,素素铁定会嫉妒,可眼前这人是虞柏舟,她骄傲还来不及。褪去了战场风尘和金光甲胄,此时的虞柏舟白衣翩翩,举手投足间透着股男人的优雅气质。 经过半年的战场历练,虞柏舟的个子猛蹿了一截,已经渐渐有了大男人的气概。 柏舟见素素来了,搁下手中画笔,冲着素素招手:“来,过来。” 素素扫了一眼跪在门口的一排丫鬟,挺着胸脯走了过去。她走过去将佩刀往书案上重重一拍,吓得一群丫鬟身子一颤,盆中的洗澡水洒了出来浇在了她们肩膀上。 丫鬟们吓得魂不附体,说好的威武不凡大将军呢?怎么一个两个都打女人啊…… 她当着丫鬟们的面挽着柏舟的胳膊,甭提多亲昵。她就是想让这些丫鬟知道,柏舟是她的男人!谁也抢不得! 丫鬟们打了个颤,继续跪。 素素撇过头看虞柏舟的画的画,“呀”了一声。“柏舟,你这是画的我啊!” 虞柏舟卷起手指轻咳了一声,吩咐丫鬟们:“你们,去院子里跪。” “是。”于是丫鬟们就顶着虞柏舟的洗澡水去了外面,当着外头炎炎烈日继续跪。 虞柏舟搂着素素的纤细的腰身,问她:“喜欢吗?” 画上的素素身着银色甲胄,手提一把锋利佩刀,骑着一匹雄赳赳气昂昂的毛驴,率领几百条狗在尘烟滚滚的战场上厮杀。 那些奔驰的狗将军犹如一头头上古凶猛恶兽,毛发直立,个个英威不凡,满眼肃杀之意,雷厉风行。 素素身下的毛驴满目凶光,腾空而起,空中乌云沉沉,毛驴的凶横目光同天上劈下的雷霆交接,也如上古恶兽般,抬蹄间似能呼风唤雨,张嘴嘶鸣时似能震慑三军,让风云为之变色。 驴背上的素素乱发拂面,举着锋利的刀,张嘴嘶吼。 整幅画似乎是活的,栩栩如生。傻愣愣的素素变得飒飒英姿威驰战场,憨痴的倔毛驴化身威慑三军的猛兽,一群漫无目的追骨头的狗将军们也在虞柏舟的笔下变得凶横肃杀。 素素被这幅画震慑住,她没想到自己在柏舟的笔下这么英俊!毛将军跟狗将军们也变了模样!连气势都变了! 素素捧着自己的小脸,激动道:“柏舟柏舟,原来我们这么厉害啊!” “你们是此战的功臣,在军士们眼中,你们便如画中一般威风。”虞柏对她道。 素素:“那……你多画几幅好不好?” “一副不够?” 素素挺直胸板,“不够不够,当然不够!我要送给三王爷,还有泡脚小分队,还有几位将军!我要让他们知道,柏舟你不仅会打仗,还能画画!” “……”虞柏舟看着她。 她这是想让别人都看见她的“飒飒英姿”吧?虞柏舟想了一下别的男人把素素的画像挂在房间里欣赏的情景,心里便觉得不自在。他蹙了蹙眉头,“不准,我的画,不准你送人。” 素素愣了一下,然后一脸委屈的瘪嘴看着他:“柏舟,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气了?” 虞柏舟沉着一张脸,伸手扶住她的后脑勺,“对你我一向大方,对其它人我一向小气。素素,如果换了是我将自己的画像送给其它姑娘,天天供其它姑娘欣赏,你会不会小气?” 素素想了一下,觉得虞柏舟说的在理。她才不愿意让其它姑娘看欣赏柏舟呢,柏舟是她一个人的。被虞柏舟这么一来二去的哄,素素差点忘记了自己来的目的。 她环住虞柏舟的腰,下巴紧紧顶着他的下巴,抬头看着他:“柏舟,我没来之前,你有没有跟那些丫鬟生孩子?她们有没有看你的身子?” “你觉得呢?”虞柏舟故意问她。 “我觉得她们看了!”素素一双眉头紧紧蹙着,噘着嘴,“柏舟,你心里还有我吗?你怎么能让其它姑娘看你的身子呢?我都没给其它男人看!” “没有,我没给她们看,衣服是我自己脱的,身子也是我自己搓的。”虞柏舟一听素素又拿自己跟他比较,忙解释道。 他要是真给其它女人看了身子,素素会不会去给其它男人看她的身子?细思极恐,虞柏舟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素素生气快,开心的也快。她就近亲了一下柏舟那两片冰凉的薄唇,舔了一口,“柏舟你是不是吃糖啦?为什么你的嘴这么甜?” 虞柏舟伸手环住她的腰,笑说:“那你再舔舔,看看还有没有甜味?” 素素伸手圈住他的脖颈,踮起脚,伸出粉嫩嫩的舌头在他嘴皮上又舔了舔,素素咂咂嘴,“真的好甜啊!” 虞柏舟笑而不语,当然甜,他方才喝了一杯蜂蜜水。 他将素素的腰往上一提,低头轻轻吻住了素素,他用牙齿轻轻磕碰着素素的嘴唇,用舌尖推了推素素的软嫩的舌。 素素羞嗒嗒地闭上眼,任由虞柏舟“欺负”。 距离上一次柏舟“咬”她,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素素被柏舟“啃”得很舒服,跳起来双腿盘在了虞柏舟精壮的腰上。 虞柏舟松开她,用手抱着她的腰,低声问她:“对了,我给你留了糯米团子。” “不要,我不要吃糯米团子。”素素瞪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柏舟,你吃我把!你继续吃我!”素素将嘴撅起来,闭着眼睛对着他。 “咳……”虞柏舟被自己口水呛住,用额头亲昵得顶了顶她的额头,“别闹了,快下来。” 素素用腿盼着虞柏舟的腰,就是不下来,“不,我不下,你再啃我一下下,就一小下,好不好嘛柏舟。” “……好。”虞柏舟好无奈,他怕自己在亲下去,会控制不住自己。他埋下头在素素的嘴唇上轻轻又咬了一下。 这个时候院子里传来一阵哄闹声,一群丫鬟惊叫一声,紧接着是水盆落地的“哐当”声,随后三个咋咋呼呼的大男人冲进了屋子里。 三个大男人一路狂奔,“逃”到了虞柏舟的院子。三人一冲进来,就看见了素素跟柏舟“啧啧”的一幕。 素素跟虞柏舟同时扭过头盯着他们三人,素素双腿还盘在虞柏舟腰上,此刻她蹙着一双眸,满是怨念的盯着三人。 三人顿了一下,最先反映过来的是庄牛,他对着两人尴尬笑笑,“你们继续,继续,俺们啥也没看到,啥也没看到。”说着,拽着苏周跟李大狗的胳膊往外走。 “等等!”素素叫住他们,三人定在原位,然后素素就当着他们的面主动啃了一下虞柏舟的嘴,然后大不咧咧道:“没看到就再看一次!现在你们看到了吗?” 三人欲哭无泪,素爷真是太豪……放了! 虞柏舟拍拍素素的腰,示意她下来。素素从虞柏舟身上跳下来后,仍旧死死拽着虞柏舟的胳膊,死都不放开。 虞柏舟问庄牛:“你们为何如此慌张?” “俺们……俺们被包围了!”庄牛道。 “不不不……我们快沦陷了!”李大狗接话说。 “老大,我们快被……逼死了!”李大狗声音里带着哭腔。 素素这时候才发现,三人都衣衫不整的。虞柏舟冷冷扫了一圈衣衫不整的三人,正准备发火,庄牛抢先捂着自己胸口道:“老大,俺也想衣衫整齐!可俺也是被逼无奈啊!那群女人太彪悍,冲上来就往俺身上扑,还扒俺的衣服!俺不跟她们好,她们还说俺有问题!” 李大狗憋着嘴也道:“老大!我差点清白不保,我还想留着清白之身回去娶翠翠呢!” 苏周也捂着自己胸口跟虞柏舟诉苦,“老大,我不是那种随便的人!可是那群女人也太随便了!” “……”虞柏舟咳了一声,看来不止他房里的丫鬟“厚颜无耻”,其它将军房里的丫鬟也半斤八两。 素素风风火火赶来,必然也是因为她房里的丫鬟对她做了什么。 素素同情他们,说:“你们这不是已经逃出包围了吗?还怕什么?” 她的话刚说完,院子里就传来一阵莺莺燕燕的声音,一群穿着打扮妖艳的女子握着手巾从外面冲了进了,拉着泡脚小分队又是一阵撕扯。 素素看着眼前的景象一时逮住,这一下冲进来十几二十姑娘,对着泡脚小分队就一阵哄抢。那感觉……就跟一群狗将军抢骨头似得。 庄牛被一群姑娘摁在门板上,冲着素素大喊:“爷!救救俺!” “你们走开!!你们给我走开!” “再不走开我杀人了啊!” “哎呦将军,您别不好意思啊,姐妹们会好好伺候您的。” “姐妹们!那里还有两个!赶紧的,赶紧去伺候两位军爷!” 话音刚过,几名女子朝着虞柏舟跟素素逼近。素素跟恶狼护食一般,抽出自己的刀护在柏舟面前,然后一刀劈开身旁的几案,兰草花盆“叮铃哐啷”碎了一地。 “你们再不滚!老子杀人啦!”素素粗犷一声吼,将一屋子的女人摄住。 素素见这群女人杵在原地不动,又拿刀砍碎了旁边一只花瓶,“老子放狗杀人啦!” 其中一个人女子指着素素小声道:“他就是那位骑着毛驴带狗上战场的苏将军……” “……听说不近女色。” 一群女人被素素震慑住,提着裙摆,灰头灰脸的跑了。 泡脚小分队一脸感激的看着素素,差点没给素素跪下。 “爷,您是俺的救命恩人!俺媳妇要是知道俺跟其它女人好,一定会杀了俺!”庄牛理了理自己的衣襟说道。 李大狗紧了紧自己的腰带,嘀咕道:“要是翠翠有她们一半主动就好了……” 苏周叹了一生气,一直重复一句话,“我不是随便的人,不是随便的人……”其实他差点就忍不住了。 庄牛惊魂未定,拍了拍自己胸脯,对着虞柏舟竖拇指:“还是老大厉害,俺们三个差点就把持不住。无奈之下,才逃来这里。” 虞柏舟给素素倒了杯蜂蜜水,让她平息情绪,随后对着他们三人不紧不慢道:“不过是些风流女子,要是真不想,打了便是。” 三人心里似被马蹄子踹了一下,怔怔看着虞柏舟,一脸惊讶,“老大!你打女人!” “打了,如何?” 然后三人扭过头齐刷刷看着素素,等着素素做出反应。没想到素素喝了蜂蜜水,放下水杯拽着柏舟的胳膊高兴道:“柏舟打得好!” 柏舟笑道:“她们要是扒了我的衣服,你还不得剃了她们的头发?为了不让你被人说成‘善妒恶女’,我只好委屈做一个‘无良男子’了。” 泡脚小分队:“……”老大果真不愧老大,哄女人的功夫可真是炉火纯青啊。明明打了女人,还说的那么冠冕堂皇。L 呸—— 三人在房间里找了个位置坐下,都觉得有些奇怪。 “这郡守府的丫鬟,可真是与众不同啊。”庄牛在桌上捡了一只糯米团子,塞进嘴里。 恰好被素素瞧见了,书快电子书为您整理制作素素走过去拍了一下庄牛的手,端过柏舟给她留的糯米团子,盯着他,“不准偷吃我的丸子!” 素素下手一向重,庄牛被她那么一拍,整个手背都肿了。庄牛揉了揉红肿的手背,一脸委屈道:“不吃就不吃,爷,您说话就不能不动手吗?瞧,俺的手背都被你拍红了!” 素素哼了一声,“让你长记性!”她端着糯米团子回到柏舟身边,拿起一个塞进自己嘴里,腮帮子鼓鼓的,说话时也含含糊糊,“是啊,我家肥肥就不会跟她们一样放肆!我家的丫鬟要是敢跟她们一样,早就被我娘打得屁股开花啦!” “大狗,你去看看其他将军那里,是否也有这样的丫鬟。”虞柏舟隐约感觉到不对,凉城的容郡守处事素来稳重,怎么会安排这些丫鬟? 李大狗捂着自己的胸,可怜巴巴看着虞柏舟:“老大,我出去了还能安全回来吗?” “素素,把你的刀给他。”虞柏舟撇过头吩咐素素,素素很大方的将佩刀扔给了李大狗。虞柏舟沉着眸子,对他说:“要是还有女人敢上来对你放肆,就用这把刀。” “杀女人啊?老大,这太残忍啦!” “谁让你杀了?吓唬人你不会么?”虞柏舟一脸无奈看着他。 李大狗哦了一声,攥着素素的刀走了出去。 一刻钟后李大狗攥着素素的刀慌慌张张跑了回来,“老大不好了不好了,出事了!出事了!” 李大狗冲进来的时候被门槛绊倒,整个人趴在地上来了个狗吃/屎。庄牛赶紧将他从地上捞起来,替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李大狗站起来,喘了口气对虞柏舟说:“死了!死人了!四镇将军死了两,四征将军死了一个!就连刚刚接任大将军的卫将军,也死了……” 庄牛将他身子扶稳,“咋回事啊?进城的时候都还好好的,怎么会死呢?你说清楚。” 李大狗上气不接下气,喘了口大气道:“我说不清楚,你们去看看就知道了!” “走,一起去看看。”一听死了四名的高权重的将军,虞柏舟感到此时非同小可,下意识抓住素素的手,生怕素素出什么事。 四名将军的尸体是分别在其房里发现的,尸体已经被移去了另一间厢房。四名将军的尸体赤\裸着,一丝\不\挂摆放在凉席上,下半身用白布给盖着。 他们赶到的时候,老军营刚好收了验尸的工具。 老军医虽不是仵作,但医术高明,查看死因还是没问题的。素素跟着柏舟一踏进屋内,看见地上躺着的四名裸着上身的男尸,呀了一声,捂住自己的眼睛转过身去。 虞柏舟将素素护在身后,低声对她说:“素素,不然你先出去?” “不,我不出去。” 素素总觉得杀人凶手在就这屋子里,万一她出去了,柏舟受伤怎么办?她得留下来,保护柏舟。“我不看他们就好了。” 虞柏舟见她坚持,也没有多劝。其它两名四镇将军,以及剩余的三名四征将军陆续赶来,他们看着地上四具尸体,也都吓了一跳。 其中一名唤名耿盛的四镇将军,大着嗓门吼道:“到底怎么回事?是谁干的?老子要去将他大卸八块!” 老军医将手上的工具放好,叹了一声,回答他,“这几位将军是作过而死,没有凶手。” 这个结果让人乍舌,庄牛站出来对着老军医说:“程老头,你可验清楚了?这些将军都年轻力壮,怎么会……而且一下死四个,会不会是中毒?或者被人暗算?” “确实是是作过而死。”老军医扭过头,见素素已经背过身去,这才掀开盖尸体的白布。老军医指着四具尸体的下半身的物体说:“你们看,他们这里仍然硬举,很明显是房事过度精/液消耗过度,脱阳而死。若是受其它外力或中毒而死,这里应该呈萎缩状态。” 素素听着老军医说“这里”、“那里”,好想扭过头看看是哪里。她刚想转过脑袋,李大狗就掰住她的头,“爷,看不得,看了眼睛会瞎。” “那你们眼睛怎么不瞎?”素素反问他。 他们的对话明显引起来其它将军注意,李大狗为了不让其它人察觉到素素是女人,故作一脸骄傲道:“因为大伙儿都高啊,体格健硕。爷,您太矮了,身板又瘦,您一定受不住吓的,眼睛会瞎。” 素素的身高被鄙视,有点难过。她抱着胳膊“哼”了一声,不看就不看! 老军医将白布盖上,说:“再找个仵作来验一验,免得你们说我老头子说瞎话。”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三王爷顾今朝跟二王爷顾霖也匆匆赶了过来。顾霖一看见那几具尸体,赶紧扶着弟弟顾今朝的肩膀,不敢再去看,“三弟,你看,你看,我怕晚上做噩梦。” 顾今朝询问了一下情况,也觉得不可思议。作过而死的情况本就少见,这一下死了四个身强体壮的将军,不得不让人怀疑是有人从中作梗。 顾今朝撇过头问虞柏舟,“柏舟,你怎么看?” “有人蓄意谋害。”虞柏舟肯定道。 素素也跟着嘀咕:“还用问嘛,肯定有人在背后捣鬼!” 顾今朝下令:“来人,将伺候这四位将军的丫鬟抓起来,杖毙!” “杖毙?”素素吓了一跳,跳出来瞪着顾今朝,“凶手都没查明白,你干嘛就乱杀人?那些姑娘虽然放肆了点,但也是听郡守大人的吩咐!” “是啊,三弟,人姑娘没功劳也有苦劳,人都死了,何必再添杀孽?会做噩梦的!”顾霖碎碎念道,然后他将目光落在素素身上,“咦”了一声,“这位小将军,我们是不是在梦里见过?” 顾霖嗜好睡觉,十二个时辰他非得睡十个时辰才饱。他的性格混混沌沌,为人处世从来是低调,他除了自己亲兄弟和近身侍卫,其它人他看一眼必然会忘记。 可他现在看素素……怎么看怎么眼熟。 素素看见二王爷心虚,忙躲到虞柏舟身后。 她六岁的时候揍过顾霖,还把他举起来从皇家私塾里给扔了出去。   ☆、50| 【第五十章】 素素往虞柏舟身后缩了缩,用虞柏舟的身子挡住自己的脸,粗着嗓门对二王爷大声道:“回王爷,没见过,俺们在梦里没见过。” 顾霖的目光又落在虞柏舟身上,他“嘶”了一声:“这位将军,我们是不是也在梦里见过?”不等虞柏舟回答,他便一巴掌拍在顾今朝肩膀上,指着虞柏舟道:“是你!虞小瘦!是也不是?” “虞小瘦……” 泡脚小分队呆呆看着二王爷,重复念叨老大这个外号。 顾霖绕到虞柏舟身后,指着素素一脸兴奋道:“你……你你你,你不是常常……常……” 素素扫了眼周围几位将军,又看了眼顾今朝,她手快捏住二王爷顾霖的手指,拽着他往外走。 素素这一举动让一屋的将军愣住,次小将真是大胆,竟敢对二王爷如此放肆? 虞柏舟跟顾今朝紧跟其后。 素素将顾霖拽倒外面后,对他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做垂死挣扎“我不认识你,我真的不认识你。” “本王聪明伶俐怎么会忘记你?常—素—素。”顾霖挺直胸脯,一副温温润润的模样,“你是第一个欺负本王的人,本王怎么会忘记?常素素,你好大的胆子,太后丞相满世界找你,你却跟着虞柏舟来了军营。” “……”终究还是被认出来了,素素抿着嘴“噗通”一声跪下,抱着它的大腿一阵哭天呛地,“王爷肚里能撑船,您别告诉我爹……我爹会打死我的!” 顾今朝跟虞柏舟赶过来时,素素正抱着顾霖的大腿嚎。这般求饶的方法,大概也只有素素做的出来,也只有素素敢做。 虞柏舟也走过去掀开下摆冲着顾霖跪下,“望二王爷开恩,念在素素立有军功的份上,绕了她。” “三弟,你早便知道此事?”顾霖看向顾今朝,顺便甩了甩腿。让他无奈的是,常素素抱的好紧,他……甩不开! 顾今朝走过来,卷起手干咳一声,点点头道:“是。”他见常素素抱顾霖的大腿抱得这么紧,真后悔没自己来拆穿她,这样她就能抱他的大腿了吧? 素素睁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看着顾今朝。虞柏舟也用同样疑惑的眼神看着他,柏舟不明白,顾今朝是如何发现素素是女人的? 难道是上一次他跟素素在村子里的时候? “你们都起来,都起来。”顾霖的腿都快被素素捏断了,他抖了抖腿,“都是自己人,别跪了,赶紧起来。” “那王爷你答应不治我的罪了?”素素仍旧不依不挠。 “不治罪,不治罪。”顾霖好一脸无奈,被素素这么一折腾,他打了哈欠,竟觉很困。 “什么罪你都不治吗?”素素抱着顾霖的腿,趁机问他。 “不治不治,你赶紧起来!”这姑娘力气可真大,任他怎么甩腿,都甩不开她。 素素豁然松开他的大腿,扶着虞柏舟一起起来。然后她笑嘻嘻的看着顾霖,“说好了你什么罪都不治我的,反悔就是毛将军!”那么,她杀李意李将军的事,是不是也可以一笔勾销了? “这个毛将军是谁?”顾霖打了个哈欠,揉着疲乏的眼睛问她。 “就是我打仗骑的那个毛将军。”素素怕他不明白,还特意用手比划了一下,做了一个驴耳朵放在自己头顶。 顾霖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毛将军就是那只头毛驴子?他揉了揉太阳穴,低沉一口气道:“你女扮男装入军营,虽立军功,但始终是欺下瞒上。本王暂执虎符,就命你将功赎过。那几位将军死得蹊跷,你跟虞柏舟去查清楚这件事,办成了,本王会上奏皇上,恢复你的身份,让你做个堂堂正正的将军,如何?” “真的?”素素兴奋的得意忘形,连忙答应下来,“好!我一定查清楚!” “素素……”虞柏舟抓了一下她的手,想阻止她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只好叹气道,“你开心就好。” 从刚才开始,虞柏舟莫名有些慌神,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慌什么,那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他觉得这件事有点不对,却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 顾今朝问柏舟:“刚才容郡守可有来过?” 这么一提,虞柏舟才想起,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容郡守从头至尾都没出现过。“没有,王爷是怀疑……” “没错,这些女子是他一手安排,出了此事他到现在都没出现,很可疑。”顾今朝说。 一旁的顾霖揉了揉太阳穴,挥了挥手衣袖懒洋洋道:“此时非同小可,你们若是不查清楚,惊动了皇城那位我们可都吃不了兜着走啊。本王去小睡片刻,你们继续,你们继续。”说罢,他挥着衣袖便走开了 素素一脸无奈的看着他,待他走远后,她嘀咕说:“这还没黑呢,他睡得着吗?” “你不必担心他,他每日必睡十个时辰。”顾今朝说。 “十个时辰……”素素瞪大眼珠子感叹,“好可怕的人……他是猪吗?” “……也不算可怕。”顾今朝把心里的想法脱口而出,“就跟你能吃一桶饭一个理。” “……”素素算是听出了顾今朝话中意思,感情他是在骂自己猪吗? * 夜间吃过夕食后,虞柏舟吩咐李大狗和苏周去查四位将军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或者一起做了什么。而容郡守一直没有出现,虞柏舟便庄牛去寻容郡守。 素素吃过饭后肚子圆鼓鼓的,她本来想躺下打一会盹,却被虞柏舟从榻上拽了起来,“素素,你陪我在郡守府走走。” “哦……”素素慢吞吞起身,跟着他去了郡守府的后花园。 廊道上挂着一盏盏红灯笼,将她跟虞柏舟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一路上虞柏舟都不跟她说话,她觉得好无趣,就走在他后面一蹦一跳的踩他影子。 “柏舟,你说要是大家都知道我是女将军,会不会很崇拜我啊?”素素单腿踩着他的影子,紧跟在他身后。 后花园静悄悄一片,连虫鸣声都不曾有。 虞柏舟一直低着头沉思,他总觉得这郡守府有些不对头。从他们入驻郡守府开始,这郡守府便有点不大对。起初他以为只是到了一个陌生环境有些不适应,但下午四位将军死后,他心里那阵奇怪感便愈发强烈。 素素见虞柏舟不理她,有点不开心,扑过去抓住他的肩膀,缠住了他的后腰。 素素趴在他的肩背上,喃喃道:“柏舟,你怎么不跟我说话嘛!除了伺候我吃饭的丫鬟,这郡守府连给跟我说话的人都没有,现在你倒好,也不跟我说话了!” “对!就是这点奇怪!”一言惊醒梦中人,虞柏舟恍然大悟。 素素吓了一跳,“柏舟你说什么呢?” “素素,你发现没有?郡守府除了丫鬟,没有男仆。”虞柏舟伸手抓住素素的大腿,将她稳稳当当背上,慢慢地顺走廊道往前走。 两人越走,身后越空洞寂静。身后的灯笼一盏一盏灭下去,一阵凉风袭在素素背脊上,让她打了个冷颤。 她趴在虞柏舟的背上,扭过头,他们走过的廊道变得一片漆黑。她总觉得身后的黑暗里有什么,但她仔细看了看,黑黢黢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她扭过头将下巴重新磕在虞柏舟肩膀上,“是啊,我都没在郡守府看见男仆。而且……我觉得那些伺候我们的丫鬟也怪怪的,一点都不像丫鬟。我家肥肥可比她们伺候的好多了,她们给我倒水的时候,还摸我的手,柏舟,你说她们烦不烦?她们给你倒水的时候,有没有摸你的手啊?” “……没……我自己倒水。”虞柏舟蹙着眉头,继续背着素素往前走。走了好长一截,还是不见人。 素素双手撑着虞柏舟的肩膀,伸长脖子打量了一圈四周,“哎,柏舟,我怎么觉得郡守府现在除了我们……没有别人了啊?”素素抬手指着荷塘对面几间厢房,“我记得那个厢房是耿将军在住,可为什么没有士兵把守?而且……现在刚入夜,他怎么不点灯啊?” 经素素这么一说,虞柏舟心里一紧,背着素素快速穿过荷塘,朝厢房走进。 下午出事之后,虞柏舟便将其它几位将军的住处熟悉了一遍。这间厢房住着的,应该是耿盛耿将军,他是四镇将军之首,只有他一个人住在外院的厢房,其它几位将军都住在内院厢房。 下午四镇将军死了两个,他悲愤不已,回房之后就再没出来过,晚饭前虞柏舟还让士兵送了吃食进去。 虞柏舟背着素素杵在门口,望着漆黑的厢房,又看了一圈厢房附近,发现确实没有守卫。外院每隔一个时辰才有士兵巡逻,但耿将军房外应该有六名士兵把守才对。 “柏舟,你闻到什么味道了没?”荷塘边吹来一阵清香的风,素素忍不住就大吸了一口,结果就闻到一股怪怪的味道。 “好像是……血腥味?” 虞柏舟将素素放下来,对着素素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她走在自己后面。素素拽着柏舟的衣服,紧紧跟在他身后,虞柏舟抬腿一脚将门给踹开。 房间里黑黢黢一片,鸦雀无声。 虞柏舟慢慢走进去点燃蜡烛,扫了一眼厢房,里面空无一人。靠窗的桌上还摆放这虞柏舟让士兵送来的吃食,原封不动。 “咦,血腥味又没了,只有饭香味了!”素素在挽着虞柏舟的胳膊,扫了一圈房内,“没人啊。” “素素,我们去看看其它将军。” “好。” 虞柏舟又拉着素素往内院走,一进内院便碰见一队巡逻的士兵。虞柏舟发现内院几间厢房灯火也都没亮,他叫住为首巡逻的军士,打听道:“几位将军都歇了吗?” “入夜后就歇下了,没再出来。” 虞柏舟捏着素素的手一紧,叫了两队士兵,“你们跟我来!”两队士兵不明所以,跟着虞柏舟分别去敲了其它几位将军的门。 四镇、四征将军还剩下五位,这五位在军中也算是德高望重,驰骋沙场数十载,颇有些威望。 他们敲门之后房内无人应答,素素见虞柏舟敲的那么辛苦,一脚将门给踹开。 结果进去后,里面空空如也。 五位将军,失踪了。 虞柏舟调动人去凉城城内找,且下令让全城戒严。发生了这般大的事,顾今朝不敢怠慢,匆匆从行宫赶来。 素素坐在堂屋里一个劲儿的打瞌睡,偏偏这种时候她又不敢睡。先是死了四名将军,再后五名将军失踪。 她撇过头盯着柏舟,生怕眨眼见柏舟就不见了。 李大狗跟苏周回来时,在路上已经听说了五位将军失踪的事儿。一跨进堂屋,他们就感受到了一阵低沉的气氛。 “老大,四位将军死前并没有做过什么寻常的事,都正常的很。”李大狗对虞柏舟说。 “老大……另外五名将军,失踪了吗?”不知道为什么,苏周此时打了个冷颤。九名在军中有威望的将军死了四个,失踪了五个,下一个……会是谁? “来人。”虞柏舟从太师椅上起来,对着外面的军士吩咐道:“去把郡守府所有的丫鬟都带过来!” “是!” 军士得令后,带人将郡守府五十一名丫鬟都捉来了正堂。一群丫鬟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纷纷揉着眼睛,打着哈欠,跪在堂屋内,眼巴巴望着周围一群拿刀剑指着他们的军爷。 待他们看清楚军士们手中的刀,打了个激灵,什么瞌睡都没了。纷纷开始求饶。 “军爷,饶命,饶命……我们是哪里伺候的不好,奴婢们一定好好伺候,好好伺候。” 一名丫鬟冲着素素的方向猛磕头,素素看见那名丫鬟的样貌时,从凳子跳下来,“柏舟,这是伺候我的丫鬟,你们能不能放了她?” “你,起来。”虞柏舟指着素素的丫鬟雨燕命令道。 雨燕颤颤巍巍站起来,低着头。 虞柏舟问她:“这郡守府可是只有女婢不用男仆?” “回……将军的话,郡守府以前是有男仆的,只是前几日郡守大人说,为了接待诸位将军,便将男仆换掉了,都换成了女婢。”雨燕回答。 虞柏舟又问:“容郡守现在在何处?” “这个……女婢不知……” “只怕是做了亏心事跑了!”这时候庄牛从外头跨进来,走进屋内喝了一口水,喘了口大气说:“老大,我去跟郡守府附近的街坊打听了一下,都说今日午时容郡守的马车从后巷走了。随后我又去了南北城门,容郡守架着马车出了城。当时守门的士兵也觉得奇怪,这大军刚进城,他怎么就往外走? 容郡守给守门的军士说是回乡里探病重的姑婆,紧接着我又快马加鞭去了容家村,一打探才知道,容郡守的姑婆前些年就死了。老大,你说他不是畏罪潜逃是什么?” “容郡守是午时离开郡守府的,可是那个时候我们都还在房间洗澡啊?四位将军也没死啊?另外五位将军也没失踪啊?”素素听糊涂了,“难不成容郡守出城之后又悄悄回来了?” 一直沉默的顾今朝也蹙着眉头道:“如果容郡守要逃,只能朝大奴跑,但去大奴必定会经过玉阳关,现在两军交战,容郡守不可能通过玉阳关。唯一的可能,他是去了不受大奴、大齐管制的宗河县,想从那里直通大奴。” “庄牛,你即刻率领一百铁骑去宗河县。”顾今朝说道:“宗河县鱼龙混杂,诸多江湖术士匪盗集聚于此地,你们小心为上。” “末将领命!”庄牛乐滋滋的跑了出去,他终于可以带着一队兵出去威风了! 庄牛走后,顾今朝下令将丫鬟们收押看管,郡守府更是加严了几层守卫。素素已经趴在几案上睡着了,混混沌沌间,虞柏舟将她捞了起来,抱着她往房间走。 顾今朝看着虞柏舟熟稔的动作,心理有些不痛快,如果没有虞柏舟在,他也能去抱常素素。 他看着虞柏舟抱着素素走出堂屋,这才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让侍卫和军士护送自己回行宫。 一路上顾今朝的脑子乱成了一团浆糊,若那五名将军有个什么意外,他大齐军队便如同换了一味血。 他跟二哥顾霖此番是被皇上派来,而皇上的意思他也明白几分,就是想利用这件事挑他的乱子。他怀疑,那日在竹林的刺客便是圣上派来的人。 只是圣上大概没想到,他安插在军营里的李意、卫成二卫将军会先后被人杀害,导致军权落在了他的手上。圣上对他跟顾霖本就有所猜忌,李、卫二人先后遇害,圣上必会猜测他们有谋反的心思。 顾今朝回行宫后,片刻不敢耽搁,拟了一封密函给皇上,将最近发生的事一一写在了密函中。 另一边,素素被虞柏舟抱回房间后,素素拽着虞柏舟不让他离开,“柏舟,你陪我睡好不好,我怕。” 虞柏舟犹豫片刻,躺下来,跟她一起盖上被子,“早点歇息。” 素素翻了个身,抱住柏舟,脑袋蹭在他结实的胸膛上,“柏舟,我怕……那五位将军那么厉害,怎么会一起失踪呢?你说,我们会不会也一下子不见了?” “瞎想什么?”虞柏舟说:“凶手要真有本事,你我,庄牛大狗,阿周,只怕早已出事。” 素素往他怀里拱了拱,生怕柏舟变成一阵青烟消散不见,“柏舟,我好怕,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好怕,杀人的时候……我都没这么怕过。” “不怕,生死我都陪你一起。”虞柏舟搂住她,拍了拍她的后脑勺。 “不要,我才不要你死!你一定不能比我先死!”素素说,“我们杀了这么多人,一定会下十八层地狱的,但是我不想柏舟你也一起下地狱受苦,太可怕了。 我皮厚,所以我先死,等我替你将你的那份地狱苦难受完之后,你再下来。” 素素嘀嘀咕咕了一大堆,虞柏舟一阵心疼,“傻丫头你说什么呢?你跟我都不会下地狱,这世上没有鬼神,人死了便死了,最后会化作一团灰尘。” “你又没死过,你怎么知道?万一有呢?万一有的话,我就先去替你把苦难受完。”素素又说,“我虽然是坏人,但我也想为你做点好事嘛。你这么细皮嫩肉的,一定受不住地狱的苦。” “睡吧素素,你不会下地狱,我也不会下地狱。”虞柏舟给她盖上被子,抱紧她:“我这么聪明,你又这么厉害,就算下了地狱谁能拿我们如何?鬼差阎王也不一定是你的对手。” “我有这么厉害吗?”素素问。 “嗯,很厉害。”虞柏舟笑她。   ☆、51|萱草妖花| 翌日清晨天还没亮,在外头跑了一夜的李大狗来敲了虞柏舟的房门。虞柏舟走过去打开门,房外李大狗看起来十分疲惫。 “老大,我们在郡守房间发现了这个。”李大狗将一封密函递给虞柏舟。这封密函是容郡守写给大奴的信,大致是告知对方,伊瓦塔已经处死。 这封信的存在,便证实了他们的猜测,容郡守的确是大奴的人。 “老大,我昨晚跟阿周还查到,伊瓦塔在凉城的时候很关照‘白青楼’的生意。”李大狗又说,“我跟阿周去了‘白青楼’后,在那里闻到一阵很特别的香粉味,跟郡守府里那些丫鬟用的香粉味道一模一样。” “‘白青楼’是什么地方?”虞柏舟问。 “就是……青楼嘛。”李大狗下意识捏了捏自己鼻子,“你可别告诉其它人啊,要是被我家翠翠知道了,指不定她就不嫁我了。” “怪不得。”虞柏舟手中捏着那封信函,蹙眉凝思。 怪不得那些丫鬟不像寻常的丫鬟,素素说的对,如果是普通的丫鬟,不可能这么不矜持。配合大狗的说法,他很断定郡守府那些丫鬟都出于风月场所。 “辛苦了,去休息吧。”虞柏舟说。 “不辛苦!要是能查清楚这件事,我又算立功了吧?”李大狗捏了捏自己的鼻子,嘿嘿了一声。 等李大狗走后,虞柏舟又吩咐人给顾今朝传了话。忙完后他转身回屋换衣服,大概是动作太大,惊醒了素素。 素素揉着惺忪的眼睛,看着虞柏舟,打了个哈欠问他,“柏舟,你怎么起来这么早?” “跟三王爷约好了,等会在柳杨街见面。你今日就留在郡守府,哪儿也别去。”虞柏舟穿好衣服,束好腰带。 素素看着虞柏舟束腰带的动作,她觉得看柏舟穿衣服也是一件特别享受的事。她懒洋洋从被窝里拱出来,慢吞吞坐起来,“我跟你一起去。” 她一听柏舟要跟顾今朝一起出去,就有点不开心。“你出去为什么不带我啊?是不是嫌弃我不听话啊?” “没有,素素,我们是去办正事。”虞柏舟束好头发,跟素素解释说。 这一解释让素素更加不高兴了,“你是将军,我也是将军,为什么办正事不叫我?还有,我总觉得那个三王爷看你的眼神不对,你不能单独跟他出去,你得带上我。” “素素……”虞柏舟有点为难,“我们是去查几位将军的案子,现在五位将军失踪,我们不可懈怠。” “那我就更应该去啦!”素素从床下跳下来,穿好鞋,“二王爷说我要是能查清这件事,就能免我以前犯的所有罪!” “我们去的地方,你一个女孩子不方便去。”虞柏舟叹了口气,对她说。 “柏舟,你忘啦?我现在可是男人!”素素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一脸骄傲。“有什么地方是我不能去的啊?” 虞柏舟最终拗不过她,带着她去了白青楼。 素素换了身靛青色的衣服,头发高束,手执一把折扇,拽着虞柏舟的胳膊在街上欢腾地蹦蹦跳跳。俨然一副俏皮倜傥的英俊小公子模样。 走在街尾素素看见有个扛着稻草垛子卖冰糖葫芦的老头,看着稻草垛子上一串串红彤彤的冰糖葫芦,素素一双眼睛就再也挪不开了,不停地吞咽唾沫。 虞柏舟见她不走了,抬手叫住卖糖葫芦的老头,“劳烦一串糖葫芦。” “柏舟,你好小气啊……”素素伸手从虞柏舟手里抢过钱袋,全塞给了老头,“喏,这个全给你,你的糖葫芦全给我!” “……”虞柏舟看着素素,如鲠在喉。 败家的素素,整整三十两啊!那得是他几个月的俸禄啊! 顾今朝在街尾的水桥上等他们,他杵在水桥上,老远看见素素扛着十几串冰糖葫芦同虞柏舟一起走了过来。素素在老远便瞧见了他,手里晃着红彤彤的糖葫芦跟他打招呼。 走近了些,顾今朝问虞柏舟:“你怎么把她也给带上了?” 素素啃了一口糖葫芦,嘴周一圈儿的糖,她鼓了鼓腮帮子瞪着顾今朝,“怎么?不能带我吗?” 果然,果然顾今朝是想支开她,霸占她的柏舟吗? 顾今朝总觉得素素每次跟虞柏舟在一起时,总对他有敌意。在去白青楼的路上,顾今朝特意走在素素的左手边,还时不时献殷勤,“素素,本王帮你扛糖葫芦好不好?” “不好!”素素很干脆。 唯有男人和美食不能与人共享。 顾今朝在素素这里碰了钉子,略有些尴尬。他实在找不到可以进一步走进素素世界的方法,他总觉得每一次想踏进她世界的时候,就被她一脚给踹了出来。这种感觉让顾今朝十分不痛快。 他们三人走到白青楼门前,门前粉的、红的、花的、绿的姑娘便热情的将他们给拽了进去。 进了楼里,扛着冰糖葫芦的素素受到了冷待。一群姑娘分成两批分别围着顾今朝跟虞柏舟,素素本来是在柏舟左手边儿的,结果那群姑娘就趁着她吃糖葫芦的功夫把她给挤兑开了。 素素拔下最后一根糖葫芦,将插糖葫芦的草垛子朝着一群姑娘扔去,一群姑娘被素素的举动吓坏了,忙跳开。 素素走过去死死拽着虞柏舟,用糖葫芦指着她们,“你们再过来,我就剪光你们的头发!” 白青楼的老鸨见情况不妙,忙笑脸迎了上来,“呦,三位爷,莫生气,莫生气,我们这里的姑娘多得是,这些三位爷若是看不上眼,我再叫其它便是。三位爷是喜欢瘦的高的还是珠圆玉润的?” 素素咬了一口糖葫芦,一本正经对着老鸨道:“我们要丑的!漂亮的不要!” “这……”老鸨尴尬笑道,“这位爷,我们白青楼的姑娘个个国色天香,哪里有丑的啊?” “那就把你们这里的漂亮姑娘都叫出来。”虞柏舟对老鸨道。 “这位爷真爽快!来,上面天字号房请。”老鸨捏着手绢,招呼三人往上走,进了天字号厢房。 厢房入门处是一扇男女嬉戏的屏风,屋内粉色为帐,老鸨招呼着三人在桌前坐下,“三位爷稍等,姑娘们马上就来。” 老鸨出去后,素素盯着一桌美食看呆了。糖醋肘子、卤汁鸡腿、水晶糯米糕、翠玉豆糕、还有盐酥小花生。 这……待遇也太好了!素素搓搓手激动地蹲在凳子上,撩起袖子准备开吃,她刚拿过一只翠玉豆糕,一群花花绿绿的姑娘便鱼贯而入。 素素咬了一口翠玉豆糕,一抬头看见那群穿着暴露得姑娘,只觉脑中“轰”地一声,整张脸都红透了。 好可怕的姑娘们,穿这么少是来洗澡的吗! 素素伸手将虞柏舟的脑袋摁在桌子上,不让他抬头。“柏舟别看,看了眼睛会瞎。”顺便抬手指挥顾今朝,低声道:“王……爷,麻烦利用您的美色将这些姑娘带走好吗?” 顾今朝闻言“咚”一声也将头磕在桌子上,脸朝桌下,对着素素说:“本王也看不得,本王还未娶王妃,看了也得瞎。” 素素摁着虞柏舟的脑袋,斜眼看着顾今朝。她觉得三王爷这人挺会装的,明明看都看了,还装什么啊! 姑娘们一涌而上,叽叽喳喳不停,一个劲儿得往三人身上贴。素素觉得自己快受不住了,这些姑娘从背后压着她,她快喘不过气了啊。 “喂!你干什么解我腰带!” “你!做什么要解柏舟腰带!” 素素怒了,一拍桌子起来,慑的一群姑娘怔住。素素做出一副凶横的模样,用将军的口吻冲她们吼道:“你们,都过去,站成一排,给本大爷跳舞!谁跳好了,谁就过来吃肉!” 姑娘们面面相觑,却又不好说什么,并排走过去开始跳舞。 “素素,留一个最好看的,其它都让她们出去。”虞柏舟被素素摁着,脸贴在桌子上根本没办法抬头,只好小声对素素说。 素素“哦”了一声,打量了一群姑娘,挑了一个最丑的,“你,留下,其它都出去。” 等其它姑娘走出去后,素素扔了一块披风给剩下得那位姑娘,松开柏舟,拉开凳子邀请姑娘过来坐。 姑娘披好披风坐过来,给素素满了一杯酒。原本趴在桌上的顾今朝跟虞柏舟,这会也揉着脸起来了。 顾今朝跟虞柏舟看着留下的这位姑娘,都怔住。白青楼最漂亮的姑娘,看起来也很一般嘛…… “姑娘可真是倾城绝色,我听说伊瓦塔占领凉城时,对楼里一位姑娘甚是垂涎。伊瓦塔,便是欣赏姑娘你吧?”虞柏舟喝了一口酒,对姑娘道。 素素不开心地拧了虞柏舟一把,虞柏舟疼得嘶了一声。素素下手可真够狠哪。 “公子说笑了,翠红的容貌在白青楼内并不出挑,从前大单于占领凉城时,并不是欣赏翠红,而欣赏的是咱们白青楼的头牌,秦红姑娘。”翠红姑娘说话间,给虞柏舟满了一杯酒。 顾今朝也问:“翠红姑娘这般容貌都不算出挑,那秦红姑娘岂不是绝色佳人?” “非也。”翠红道:“秦红姑娘只是擅骑射,而伊瓦塔单于欣赏秦红姑娘这一点,对她照应有加。我听说啊,伊瓦塔单于本有娶她之意。哪晓得,伊瓦塔单于战败,秦红姑娘也不知所踪了。” 素素觉得奇怪,撑着下巴问翠红,“那秦红姑娘失踪,你们都没有人报官吗?” “报什么官啊?那些官老爷怎么会在乎青楼女子的死活。”翠红说道:“那伊瓦塔单于也不是什么好人,每次带着人来,一个铜板都不留下。表面上他照顾秦红姑娘,可白青楼谁人不知?那伊瓦塔吃了败仗就拿秦红姑娘出气,有一次差点把秦红姑娘给打死。” “那这么说,秦红姑娘很讨厌伊瓦塔吧?”顾今朝问。 “恰恰相反,秦红姑娘可还梦着嫁给伊瓦塔呢。”翠红道。 顾今朝跟虞柏舟对看一眼,又继续套了一些翠红的话,见实在没什么可问的了,这才作罢。 三人准备结账走人,老鸨笑脸盈盈进来,对着他们伸出三个指头,“三位爷,不多不少,整好三百两。” 顾今朝大手大脚惯了,觉着这三百两不算什么,“柏舟,给钱。” 虞柏舟扭过头看着顾今朝,冲着他使了一个眼色,“顾兄,钱袋不是在你身上吗?” 顾今朝一时没反应过来,“虞兄,你什么时候给我钱袋了?” 偏偏这个时候素素啃着肘子还补了一句,“柏舟,你的钱袋不是都给卖冰糖葫芦的大爷了吗?” 顾今朝:“……” 虞柏舟:“……” 老鸨:“……” 素素也反应过来了,貌似这两个大男人没钱啊! 老鸨的脸立马变了,拍拍巴掌身后走进四个成年壮汉。“你们这种人我可见多了,喝了花酒不给钱,别想跟老娘赖!今儿要是拿不出钱,就留下一条胳膊。” “老板娘,不要太黑啊,我的胳膊不值钱。”素素扔掉手中肘子,吞了口唾沫指着顾今朝,“他的胳膊值钱,你们砍他的,他可是金枝玉叶!” 顾今朝看着素素,心里如同被七百只土狗践踏而过,那种感觉不言而喻。 心仪的姑娘……要卖了他。 无奈之下,顾今朝眸子一沉,“打出去吧……” 素素擦了擦手,原地蹦了蹦,“好啊。”听起来很刺激的样子……结果都还没等到素素出手,顾今朝就把四个壮汉给解决了,三人大摇大摆走出了白青楼。 从白青楼出来已经入夜,街上夜火阑珊,水桥上另一端的街头挂了许多红色的灯笼,桥下还有人一群穿着襦裙的姑娘在放花灯。 凉城虽已经戒严,但并不妨碍百姓们过节。明天是龙王庙会,根据当地的风俗,头一夜未出阁的姑娘会在桥下放花灯,祈祷自己以后能嫁个好相公。 三人从桥上走下来,素素拽着虞柏舟往桥下走,有买花灯的老婆婆提着花灯走过来,“姑娘,要不要来一盏花灯?” 素素身上没钱,她拽着虞柏舟的胳膊,一脸期待的看着他。虞柏舟倒觉奇怪,他蹙眉问:“你如何知道她是姑娘?” 提着花灯的老婆婆笑道:“老婆子吃的盐可比你们吃的饭要多,连个姑娘都看不出来,岂不白活这数十载?” “柏舟,你给我买一个花灯好不好嘛?我想放花灯。”素素拽着虞柏舟的胳膊撒娇。 “可是我的钱袋已经……”虞柏舟为难的看着素素。 顾今朝从人群中挤过来,从自己袖子上扯下一根金丝线,递给老婆婆,“大娘,您看这个值不值一个花灯钱?” 老婆婆接过金丝线,看了看,“值,值。”手折的花灯廉价,老婆婆又多送了素素一个。 素素提着两只漂亮的花灯,笑嘻嘻的在两人面前转了一圈,“柏舟,我美不美?” “美。”不等虞柏舟回答,顾今朝便抢先道。 素素在原地欢快的蹦了蹦,“柏舟你等我,我去放花灯!” 虞柏舟还想跟她说句话,那丫头就丢下他跟顾今朝跑去了河边,扎进了姑娘堆里。 毕竟是姑娘家放花灯许愿,他一个大男人也不好跟着过去。 等素素走了后,虞柏舟头也不回的问顾今朝:“三王爷,您对素素倒是蛮上心的?” “虞兄也不差嘛。”顾今朝的目光一直瞧着素素的方向。 “我跟素素已经私定终身,三王爷还是不要插足的好。”虞柏舟直接把话挑明了说,免得某些人对素素意图不轨。 “虞兄,我记得当日常老丞相想把素素嫁进我恭王府啊。”顾今朝也不输气势。 就在两人对话间,河边传来“噗通”一声,紧接着有人跟着喊“有人落水了!” 虞柏舟跟顾今朝朝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没看见素素,心里一紧冲了过去,一起跳进了深不见底的冰冷河水中。 这条河直通城外,恰好现在又是雨季,河水下水流端急,两人在水底游了一会仍旧没见着有素素的影子。 河底冰冷漆黑一片,虞柏舟冒出水面换气时伸手抓到了一把头发。虞柏舟松了口气,往下摸,捧住头,将人给一把拽了起来。 就在虞柏舟拽着人浮出水面时,岸上又是一阵尖锐的叫声。 虞柏舟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带着怀里的人往岸上游,越往前游虞柏舟越觉得不对,素素的身体怎么这么僵? 他回头跟一张满是头发的脸近距离接触,他用拇指剥开“素素”脸上的头发,背脊一凉,头皮一阵发麻。 这哪里是素素?分明是……一个死人。 虞柏舟坚持着将人拖上了岸,在附近巡逻的士兵此时也赶了过来。顾今朝即刻名人下水捞素素,他水性不佳,若再呆在水里估计得淹死在里头。 顾今朝上岸后,看了眼虞柏舟抱上来的尸体。 这是……耿盛将军? 虞柏舟胃里有些翻腾,扭过身去吐了一会,又跳下了水,跟着士兵一起在水下游。 虞柏舟已经没有情绪了,他现在的情绪是麻痹的,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找到素素。 最后他在河里实在泡不住了,被李大狗和苏周从河里拽了出来,捆着他的手脚不让他下去。 从素素放花灯到掉入河中,这前后不过几句话的时间。他跟顾今朝也没想到素素会掉进河里,还找不见……身体。 虞柏舟脑子是懵的,他现在已经做不出任何思想和反应,脸色苍白,浑身打着颤,他坐在岸上嘴里一个劲儿的念叨着素素的名字。 * 素素醒来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她闻到一股怪味,像是战场上腐烂的尸体。 “柏舟?”素素试着喊了一声,可周围空旷寂静,只剩下她的回音。 素素打了个冷颤,撑着身体想站起来,可她的身体却软趴趴的,没有半分力气。 她记得她在河边放花灯,然后…… 素素打了个激灵,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 她正在放花灯,河里突然伸出一只手一把将她给拽了下去。她的水性不差,可不知为何,在水里她使不出半点力气。 素素的脚被人拽着一直往下沉,一直往下沉,她眼睁睁看见耿盛将军贴着她的身体往上浮。 耿盛将军瞪着两只大眼珠看着她,她头顶的光线也越来越远。她慌乱间想要挣脱脚上的手,低下头后她除了看见一只手,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素素有些绝望,她难道……真的下十八层地狱了? 素素感觉到自己眼前绑着东西,她抬起软绵绵的手,紧接着便是一阵“叮咛哐啷”的声音,她手腕上的重量让她极度不适应。她一把扯掉罩在眼前的布,总算能看清点周遭环境。 她的手上、脚腕上被人栓了铁链。 她看着四周,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昏暗、潮湿,光线从石壁里隐约透进来,她这才得以看清周围的环境。 她的手撑在地上一阵摸索,然后就摸到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她回过头一看,自己身后躺着一具满是血污的尸体。 素素确定这人已经死了,从这人身上散发出的尸臭实在令她恶心。素素害怕得往后缩了缩,借着光线隐约看清这人身上还穿着官服。 如果素素没记错,这是郡守的官服,那么这个人就是……容郡守? 素素低头,发现自己身上也换上了银色甲胄。 她打了个寒颤,心底的恐惧感一路飙升。她朝着石壁处爬,靠着石壁蜷缩成一团,害怕的盯着四周,声音里带着哭腔,“柏舟……” 她长这么大,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无助。   ☆、52|5.06 素素靠着冰冷的石壁蜷缩着,以此寻求安全感。她将脸埋在大腿里,一个劲儿的哭,不停地喊虞柏舟的名字。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口干唇裂,饥/饿/难耐。 “轰隆”一声,她头顶移开一块石头被移开,一大束太阳光投射进来。头顶的洞口伸出一只手,那只手素素认得,就是那双手把她拽进了河里。 是黑白无常还是牛头马面? 素素看着自己脚腕、手腕上的铁链,她觉得虞柏舟是骗子。她根本打不过阎王,她现在半点力气都没有,哪里可能打得赢阎王? 她觉得自己是遭报应了,她杀了李意,她还杀了好多好多敌人。她不怨别人,只怨自己杀孽太重。 那只手上抓了一个白馒头,朝着她所在的地方扔了过来。白馒头掉在了容郡守腐臭的尸体上,随后又在潮湿的地上滚了滚,一路滚到了素素脚边。 这是……阎王要给她吃的馒头吗?难道鬼也会被饿死吗? 素素捡起那只馒头,头顶的巨石很快盖上。馒头还热乎着,皮儿上裹了一层湿泥,还沾染了尸体的腐臭。 不对……素素用力摇了摇昏昏沉沉的脑袋。哪里的地狱会有光?而且地狱根本看不见尸体,看到的只是魂体。 素素抬起手,手腕上的铁链又是一阵“叮铃哐啷”,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还在,下巴还在,她没死? 那这里是…… 素素心头一怔,四位将军死亡在先,而后五名将军失踪。她掉进河里的时候,清楚记得失踪的耿盛耿将军贴着她的身体浮了上去。 素素越想越头疼,这会肚子饿得不行,手上得馒头又脏又臭,她到底是吃还是不吃? 大约又过了一个时辰,素素实在饿得受不住了,她将白馒头的皮儿撕掉,就那么将就吃。 素素嘴里很干,馒头几番将她呛住。她边哭边吞咽馒头,心里难受极了,她想柏舟,很想很想,好想蹭在柏舟怀里嚎啕大哭一顿。 她想肥肥,想念肥肥做的糯米团子和鸡腿。她想娘,想念娘对她无微不至的呵护。她也想爹,想念爹爹平日里对她的唠唠叨叨。 她还想泡脚小分队,他们总是任由她欺负。想念毛驴大进军,想念可爱的大黄…… 吃完馒头素素靠在墙上睡了一会,朦胧间听见有人走路的脚步声。她睁开眼,看着朝她走过来的黑衣人,心里直打鼓。 黑衣人带着面巾,只露出一双阴沉沉的眼睛。 素素张了张嘴,“你是谁……”虽然她觉得对方不会回答,但她还是想问。 那人伸手缓慢地摘了面纱,冲她笑。 “姑娘。” 素素心头一怔,她怎么也不会想到……是她! * 郡守府的那些丫鬟,全是出自白青楼。那些姑娘皆是被容郡守请来府中,问她们事情,她们一概不知。 虞柏舟带人将河里都摸了一遍,连素素的尸体都没打捞到。当他平静下来,开始捋思绪。 素素的水性从小好,不可能掉进水里浮不起来。一天一夜过去,如果素素真的淹死河中,应该有尸体才是?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素素被人抓走了。而抓素素的人,很有可能是杀那四位将军的人。失踪的五位将军中,只有耿盛的尸首找到,其它的将军生死如何,他不得而知。 虞柏舟坐在房间里,看着素素骑着毛驴打仗的画像发呆。 容郡守跟白青楼的秦红之间,又是什么关系?这两人从头至尾没有露过面,但现在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这两人。 虞柏舟一夜未眠,加上在水里泡了那般久,身染风寒,浑身无力。即便如此,他的头脑却异常清醒。 为了素素,他也不能倒下。 他吩咐苏周去查秦红的背景,让李大狗留意白青楼的动静。 虞柏舟去耿盛的房间转了一圈,经过荷塘时,他突然想起素素那天说在这里闻到有血腥味。 虞柏舟叫住守在附近的士兵,问道:“这个荷塘的水是流向哪里的?” “回将军,这荷塘里的水直通凉城河。” 怪不得…… 当夜他跟素素过来的时候,耿盛已经死了,凶手很有可能带着耿盛的尸体一起潜入荷塘内。 虞柏舟推开门走进耿盛的房间,房间依然保持着当夜的模样,桌上的食物已经酸臭。 他在房间内走了一圈,跟前几次一样,仍旧没找到什么可用的东西。 “老大!”这时候李大狗从外头慌忙忙跑进来,“老大,大牛在宗河县追查容郡守的下落,跟人打起来了!现在宗河县当家的匪盗势力跟大牛约定在三日后举行比武,若是输了,他就得留下一只胳膊。” “怎么回事?”虞柏舟蹙眉。 “宗河县以晏家帮那帮匪盗势力为大,他们根本不让大牛进县城,这不,大牛也是个火爆脾气就跟他们打起来了。大牛跟晏家帮二当家身手不分伯仲,便约定三日后比武,赢了才让进县,输了就得留下一条胳膊。”李大狗叉着腰,气喘吁吁道。他在房间站了一会,揉了揉鼻子忽地打了个喷嚏,“老大,这屋子怎么也一股香粉味儿?就跟白青楼那股香粉味儿一样。” “是秦红。”虞柏舟说,“我怀疑是失踪的秦红和容郡守串通一气抓走了素素以及失踪的四位将军。伊瓦塔矫勇善战,手段狠戾,而秦红能得到伊瓦塔的垂涎,必然也是个有手段的狠角色。” 李大狗不解,“自我们入驻郡守府后,连厨子都是严格检查过的,她是如何进入郡守府的?” “有两个可能。”虞柏舟顿了顿,说:“第一个可能她是沿着凉城河潜入郡守府荷塘;第二个可能,她一直在郡守府,从未离开过。” 李大狗惊的一颤,“老大,你是怀疑秦红混在那群丫鬟中?” “不错,秦红确实在那群丫鬟中。”就在这个时候,顾今朝跨进了房间,他递给虞柏舟一只香袋,解释说:“这是白青楼特制的香袋,是为了压制女人受孕所致,这种东西也是青楼女子经常携带于身上的。只是,白青楼的香袋里,加了一味能令男子兴奋的草药。” “本王刚才让仵作验了尸体,发现耿盛和其它四位将军胃里囤积着大量的油腻食物,远远超过了正常人的饮食量。本王问过仵作,仵作说,他曾验过的‘作死’尸体也都有这个特点。死前食入过多不易消化的油腻食物,很容易导致在男女交/媾时突然口吐白沫猝死,加上白青楼的香囊,四位将军这才中招。” “说到底,是因为那几位将军吃太多?可正常情况下,几位将军也不会这般没有节制的吃东西吧?”李大狗问。 “但如果是去喝花酒,姑娘们殷勤的往你嘴里送食物,你会不会拒绝?”顾今朝问。 “……”李大狗尴尬的抓了抓后脑勺,大概明白了顾今朝的意思。“归根结底,那些丫鬟就是杀害四位将军的凶手?” “算是,那些丫鬟也只是被秦红利用。”虞柏舟说,“现在基本可以确定,秦红就在那群丫鬟之中。王爷,提审吧。” “本王爷正有此意。” 提审的地点在郡守府大堂,一群丫鬟被带了上来。要开审时,虞柏舟眸子一沉,“不用审了。” 顾今朝疑惑的很,扭过头看着虞柏舟。 “阿周,秦红身世你查的如何?”虞柏舟扭过头问苏周。 苏周上前一步,回道:“回老大!白青楼在未被伊瓦塔占领之前,本隶属于朝廷。秦红本是秦霖琼秦廷尉之女,文武双全。五年前秦廷尉因为贪污受贿抄家,家里女眷被发配来凉城轮为官妓,秦红靠着自身才艺成为白青楼头牌,连伊瓦塔这类矫勇硬汉,也拜倒在她石榴裙下。” 虞柏舟摸着下巴沉思,起身道:“我们去宗河县,素素应该在宗河县。” “老大……我们知道你伤心,可是素爷已经……”苏周看着他,以为他是伤心过度了。 “秦红想为伊瓦塔报仇,如果她想杀了素素,在河里她就有机会将素素溺死。可凉城河并没有找到素素的尸体。”虞柏舟捏了一把楠木椅扶手,恨不得将那秦红千刀万剐。 “女人的报复心思一起,比男人还要可怖,她不会轻易杀了素素。” “可是老大,你怎么就断定素爷被带去了宗河县?”李大狗不解。 虞柏舟没有回答,带着人大步往外走。 他现在实在难以想象,秦红会对素素做什么。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只要素素还留着一口气,他……也会照顾她一辈子。 虞柏舟吩咐人备马,前往宗河县。 李大狗紧跟其后,“老大,那些丫鬟不审了?” “少了一个人,还审什么?”李大狗跟苏周一头雾水,顾今朝回头看了眼那一群丫鬟,是少了一个。想必,那个女人昨夜就已经逃了,这才有了在河边作案的机会。 那个失踪的丫鬟是秦红无疑了。 虞柏舟带着人快马加鞭赶往宗河县,秦红在河里没杀素素,一定是想用另一种手段报复她。 在凉城内秦红没办法藏人,那么她只有将素素带到大齐军队去不了的地方——宗河县。 秦红跟家里女眷沦为官妓,其中必定经历了旁人难以想象的苦难。她是女人,很明白女子清白的重要性。 素素很有可能在——宗河县的青楼。 想到这个可能,虞柏舟已是惊了一身冷汗。 * 另一边。 素素浑浑噩噩醒来,浑身无力。她睁眼看了眼四周,已经不是黑漆漆潮湿的石洞,而是一间发霉发臭的柴房。 窗户外透进一抹阳光,离素素不远处坐着一个黑衣女人。她见素素醒了,缓缓站起来,走过来,用手中的木棍戳了戳素素的腿。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很难受?” 素素看了眼自己的腿,尝试着动了动。 她的腿明明还在的,可为什么就是动不了? 素素抬眸看着她。 她笑了笑,眸子里透着一股阴鸷,“放心,你的腿还在,我还得留着你去陪客人呢。你在军营里呆了这么久,似乎王爷将军们都很喜欢你哪?我知道你有心上人,如果你的心上人看见你承欢其它男人身下,你说,他还会不会要你?” 素素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她觉得这个女人现在的样子比阎王还可怕。她吞了一口唾沫,“雨燕,我哪里得罪你了?你不怕我揍你吗?” “你真可爱呢。”雨燕伸手捏住她的下巴,“你看看你现在,站都站不起来,还逞什么强?本都是女人,我也不想为难你,可你为什么偏偏要掺合男人的事?” “我……哪里得罪你了?”素素看着眼前这个疯女人,她从没见过如此阴狠的脸。 “你害死了我的心上人,杀了你也是便宜你了。” “你的心上人是……李……意?”素素一脸惊讶的看着她。 她不过是个丫鬟,怎么会跟李将军搭上关系啊? 雨燕眉头一蹙,扬起手就给了素素一个巴掌。“什么李意,你害死了谁你自己不知道吗?我要让你们这些所谓的大齐将军,统统为伊瓦塔单于殉葬!” “伊瓦塔?”素素心里满腔疑惑,“那几位将军是你杀的?失踪的将军也是你抓的?还有……你不是丫鬟雨燕,你是……秦红?” “你还不算笨。”秦红起身,攥紧手中木棍朝着素素挥斥过去。重重落在了素素的脊背上。 素素疼得呕出一口血,脸色惨白。 “我现在可真想砍断你的手脚,挖了你的双眼,让你的血流干。”秦红一双眸子血红,“可我现在不会这么做,同为女人,我会让你尝试一下我所受的苦。” 秦红端过事先准备好的一碗药,捏住素素的下巴,往她嘴里猛灌。药水苦涩腥臭,素素呛得肺都要咳出来了。 她觉得自己已经够坏了,可她现在觉得这女人比她还坏。她觉得这个女人比阎王鬼差还可怕。 秦红给素素灌了药,一脚踢在她肚子上,疼得素素揉着小腹哭。 疼,真疼。她长这么大,没被别人这么打过。 “你……伊瓦塔有什么好的?他那么欺负你。”素素想起在白青楼里,那个叫翠红的姑娘跟她说的话。 翠红说,伊瓦塔经常欺负秦红姑娘。 “欺负?你们这些人懂什么!”秦红捏住素素的下巴,阴狠道:“他爱我,他说要娶我,他说要让我变得更加强大!他是在教我功夫,教我如何不被人欺负!他对我严厉,说明他在乎我。这天下,就应该有他这样的统治者!当今皇帝,不配做皇帝!五年前,我爹被人陷害入狱,我跟我娘、嫂嫂被送来凉城当官妓,你知道我们当时是怎么过来的么? 嫂嫂宁愿死,也不愿意做官妓。她死前,还被人侮辱……而我跟我娘,就眼睁睁的看着嫂嫂……我跟你一样,也会些功夫,可当我面对那些人时,我才发现我这点三脚猫的功夫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我为了活下去,苟且偷生,直到遇见伊瓦塔以为苦尽甘来,却因为你……一切美好都断了!” “你现在……不是已经不在白青楼了吗?你可以重新开始生活……而且,伊瓦塔都能当你爹了……”素素这时候还不忘说实话。 大概是戳到了秦红的痛处,她抬手对着素素的脸又是一个巴掌。用木棍狠狠在她腿上敲了一下。 素素疼得直叫娘,下手真狠哪…… 秦红笑道:“我要让你们都不痛快,我一条命换几条将军的命,值了。大齐皇帝不是喜欢打仗么?我就让他失去几员大将!大齐君主昏庸无道,就算少了一个伊瓦塔,总还会有第二个伊瓦塔出现。” 素素越听她说话越困,偏偏这女人还不让她睡。她一闭上眼,就被她用棍子给打醒。 素素的内心很崩溃,她是真的不想听这女人唠叨。杀个人还这么多借口废话,烦不烦哪? 没一会,柴房的门被推开。 一个年逾四十身穿华服的女人走了进来,女人捏着手帕看了看素素,用手指在秦红的身上点了点,“我说,你怎么把人折腾成这样子?我还怎么带她去见客人?” “洗洗干净就行了。”秦红面无表情道。 老鸨用手帕遮住自己的鼻子,差了几名丫鬟进来将素素拖了出去。 几名丫鬟将素素带至一间厢房,塞进浴桶,将她给洗了个干净。整个过程素素都昏昏沉沉,等她清醒过来,自己已经被一群丫鬟摁在了梳妆台前,梳理发髻。 素素睁开眼,从铜镜里看着四名丫鬟。 “几位姐姐,我这是……” 素素不解,她刚才还在柴房被那个坏女人殴打,怎么转眼又到了这里? 几名丫鬟脸上没有表情,谁也不理她。 素素的脑袋还昏沉着,几名丫鬟将她梳妆打扮好后,就将她扶至床上躺下。 素素听见外面有敲锣打鼓的喧闹声,也有男人的吵闹声。 素素睁眼望着四周,手上的力气似乎恢复些了,撑着床榻慢慢坐了起来。她刚坐起来,门就被“哗啦”一声推开,一个喝得醉醺醺的壮汉走了进来。 什么话也没说,便往她身上扑。 素素侧身滚开,躲过那男人的扑击。 男人一脸坏笑指着她:“小娘子,还跟我玩上了哈。没关系,大爷有的是耐心。” “你……你想干什么?”素素踢了一脚被子,怒视他。 “呦,听口气,老鸨没骗我啊,还真是个雏儿?”男人端着酒壶坐过来,“小娘子别怕,今儿晚你要是伺候的好,我就把你给赎回去,当老婆。” “……”素素算是明白了。 这里是青楼,她被秦红卖来了青楼。素素再傻也知道一个女人的贞洁是多么可贵,况且……她只想跟柏舟生孩子,她才不要被其它男人碰。 “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揍你!”素素抬起软绵绵的拳头。 “行啊,挺血性的小娘子。”男人道:“揍我?你也不打听打听,江湖上有几个打得过我飞天虎云龙的!” “你知道我是谁嘛!你敢碰我,柏舟一定会杀了你!我爹也会杀了你!”素素怒目圆睁。 “哈哈哈,柏舟是谁,你爹又是谁?到了宗河县林苑楼,就算你爹是皇帝老子,也不会有人怕你,反之,小娘子你的身价还会更高。”男人伸出粗粝的手指,挑了一下素素的下巴。 素素扭过头别开。 “你说……这里是宗河县?”素素问。 “是,皇帝老子管不着的宗河县。只要你来了这林苑楼,哪怕你是公主,也回不去了,所以,还是乖乖从了我。”飞天虎说着便要脱衣服。 宗河县是江湖术士、武林侠盗的聚集地。这里不受任何国家管辖,这里当家做主的是匪盗。因为地势原因,大齐朝廷几番想来攻城,都以失败告终。林苑楼是宗河县最大的青楼,也是唯一一个只卖拐卖来的姑娘的青楼。 这里被拐卖来的姑娘,不乏官家小姐。身家越好的姑娘,在这里卖价就越高。 “好,那我跟你生孩子。”素素瞪着他。 “呦,你还想跟我生孩子啊?”飞天虎摸着下巴打趣儿道。 素素抿着嘴点头,“我娘说了,我长得俊,我生出来的孩子一定也俊。跟你生孩子可以,但是跟你生孩子前,你得跟我来个比赛!你要是能赢我,我就跟你生,你要是赢不了,就……就从窗户外跳下去!” “好好,你说,你说比什么?”飞天虎摸着下巴看着素素,愈发来了兴趣。 “我们……比吃饭!” “你这是被饿坏了吧?”飞天虎哈哈笑道。 “你敢不敢跟我比?”素素拿一双清澈的眸子看着他。 飞天虎被素素这么一激,紧上腰带,招呼门外的小厮上了一桌子菜。素素好不容从床上起来,想走到桌前坐下,可双腿发软,她扶着床险些摔倒。 飞天虎实在看不下去了,一把拎住素素的肩膀,将她给拎坐在了凳子上。 “呦,她们下手还真够狠哪,给你喂了多少药啊?连经脉都给你堵住了?” 飞天虎刚好把住素素的脉,伸出手在素素两只肩膀上点了一下,素素的双手不一会便恢复了力气。 素素捏了捏拳头,娘亲哎,力气终于回来了一点! 素素手撑着下巴看小厮一碗一碗的上饭,她冲着小厮道:“拿五桶饭来。” 她这几天就吃了一个脏馒头,肚子都瘪下去了。她怎么着也得吃个五桶饭,补一补体力才是。 片刻后,飞天虎关上门,他跟素素一人抱着一桶饭,相对而坐。 “小娘子?开始吗?” 素素也顾不得回答他,将脑袋埋进饭桶里开始用手扒饭吃。她现在只想填饱自己的肚子,连平日里最喜欢的菜都顾不上吃了 飞天虎被素素的吃相给吓坏了,都说能吃是福,可是这姑娘也忒能吃了?老鸨这是在哪儿找的农村姑娘? 说好的大户人家了不起的姑娘呢?说好的清新脱俗与众不同呢? 这可不就是一个几天没吃饱饭的农村丫头吗?老鸨这是用土鸡冒充凤凰? 素素在飞天虎的惊愕中干掉了一桶饭,随后冲他笑笑,抱着一桶饭又开始扒。 吃完了三桶饭,素素意外发现自己手上的力气回来了! 飞天虎输了。 飞天虎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这姑娘不反抗在先,吃饭还这么没样子……分明就是老鸨派来骗钱的吧!骗钱的吧! 素素吃完第五桶饭,发现飞天虎不见了。此刻飞天虎已经抓住老鸨开始理论。 素素吃了五桶饭,虽然不能打人,但跑路是没问题的。外面飞天虎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开始闹事,素素就趁乱跑下楼。 她跑到楼下时被人发现,她慌乱之下随手打翻了烛台。 烛台将楼内的地毯点燃,一群人开始往外涌。 素素跟着人潮跑出去,看见哪里人多就往哪儿跑。素素在人群中看见了秦红,吓得她赶紧往回跑。 那女人就跟阎王似得,追着她跑。 虞柏舟、顾今朝等人一到宗河县就跟庄牛会和。虞柏舟带来的精兵拦在城外,由于地势原因,他们也没办法展开攻城。 宗河县现在当家做主的是晏家帮,虞柏舟在跟他们协商之下,晏家帮的二当家才答应放了他们三十几人进城。 宗河县三十二家青楼,虞柏舟带着人一间一间扫荡。 到最后一家林苑楼时,发现林苑楼大火,街上的人潮堵住他们的去路。 虞柏舟骑在马上,扫了眼人群,很快看见一个蹦蹦跳跳的青色影子。 素素跑的时候跟常人不同,她喜欢蹦蹦跳跳,为此,虞柏舟没少说她像兔子。   ☆、53|5.7 人潮堵住虞柏舟的去路,他骑在马上勒住缰绳。他看见素素那抹青影,恍若隔日。 他挥斥着手中的马鞭,几乎连心肺都要吼出来,“素素!” 顾今朝闻声扭过头看着虞柏舟,随着虞柏舟目光瞧过去,只是他并没有看见素素。 林苑楼的火势越来越大,朝着他们这边逃跑的人越来越多。宗河县住户多得是各国逃犯以及各国江洋大盗,现在大伙儿为了抢路,拔刀的拔刀,亮剑的亮剑。挨着林苑楼这一片街,混乱一片。 由于周围的声音太过嘈杂,素素没有听见柏舟那身吼,她随波逐流到了另一条街,挤进了一条人少的巷子。 素素见甩掉了秦红,大喘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总算……” “总算逃出来了?” 她的话还没说完,身后便响起一阵冷森森的女音。素素吓了一跳,僵冷的转过身看着杵在她身后的秦红。 素素朝后退了几步,拾起一根棍子指着她,“坏女人你别过来啊!过来……我就……我就揍你!” “你现在使得上武功吗?”秦红踱着步子慢慢朝着她逼近,脸上浮着一抹阴森森的笑容,“这里是宗河县,你跑不了。” 素素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直愣愣看着她,“你说不跑就不跑?我岂不是太没面子啦!”素素将手中的棍子朝着秦红丢去,转身又跑进了人群中,蹦蹦跳跳犹如一只兔子。 她觉得这个秦红又傻又啰嗦,有那个机会跟她说话,不如直接上来抓住她。 素素实在跑不动了,索性在人群里大喊:“救命啦!救命啦!杀人啦!谁能救我,我就嫁给谁!要是不想娶我也没关系,我给一万两黄金作为报酬!!” 素素跑过水桥,从水桥的围栏上爬上了一颗百年梧桐树。素素站在梧桐树最高处,看着底下流动的人群慢慢停了下来。 下面不论男女皆抬头望着站在树上,身穿青衣的素素。 秦红也在人群中,抬着头定定看着素素。 “喂,姑娘!你说的话可算数?救了你就能嫁给我当媳妇儿?” “救你给一万两黄金?” “我不缺媳妇儿也不缺黄金,给我做个洗脚婢如何?” 素素指着树下,穿着黑衣的秦红道:“你们帮我赶走这个女人,男的我就嫁给他!要是女的,我就送一万两黄金!” 人群里一阵骚动,纷纷将目光集中在秦红身上。 秦红冷笑,“这个丫头是林苑楼的人,你们谁敢?” 人群里好一阵寂静,林苑楼不敢惹,媳妇儿想娶,黄金也想要,真是令人纠结啊…… 树下有一条河,素素想跳进河里逃走,可又害怕秦红也跳进河里。秦红的水性比她好太多了,不然那日她也不会被她拽进河里而无反抗能力。 “两万两黄金!”素素开始加价。 可是底下依旧无人做声。 秦红慢慢朝素素走过去,抬头看着树上的她,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朝着树上飞去。 素素抱着树干,一个劲儿的往上爬,爬到梧桐树最高处,她脚下的树枝被秦红的匕首切断,“嘎嘣”一声树枝断裂,她脚下一空,整个人朝下跌去。她的身子一路压断树枝,从树上重重跌了下来。 落地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心肺都要被震碎了,一口血吐了出来。 造孽啊造孽,疼死她了…… 秦红已经被素素激怒,她抽出腰间的刀,“我挑断你的脚筋手筋,看你还怎么跑!” 这种事情宗河县的人瞧多了,当街砍断四肢的都有。众人为了不触霉头,纷纷做鸟兽状散开。 秦红将冰冷的匕首贴在素素的手腕处,将素素手腕割破一条红印。素素闭着眼不敢看,她眼睁睁看着自己手腕被割破,疼死了。 秦红将刀剑对准她的手筋,正准备挑下去,她的肩膀却突然受力,被后面来人一脚给踹开。 虞柏舟跳下马便一路狂奔过来将秦红踹开,他忙蹲下身捞起素素,扯下自己的腰带给素素包扎手腕的伤口。 顾今朝见秦红要跑,抽出腰间的刀朝她掷了过去,那一刀落在她的腿上,让她踉跄跌掉。 李大狗和苏周忙过来将她给摁住,让她再不能动弹。 素素被柏舟抱在怀里,她抬眼看着柏舟,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柏舟,我是在做梦吗?” 虞柏舟用手摁住她的伤口,回过头叫老军医,“程先生!快,快过来看看!” 虞柏舟早猜到秦红这女人会虐待素素,为了保险起见他便一直带着老军医。 老军医一路奔波,水都没能喝上一口,他这一把老骨头差点被马给颠散了架。这会他见素素成了这般模样,忙叫住虞柏舟,“别动别动,抱住她尽量别动。” 虞柏舟抱着素素不敢动了。 老军营背着药箱过来,给她包扎住手腕,随后给她把了脉查看了身上的伤势。 他捏住素素的胳膊,“咔嚓”一声将骨头给她掰正,蹙眉道:“丫头情况不太好,胳膊跟腿骨折,被药物封住了经脉,若不及时治疗,可能会……” “会怎么样?”虞柏舟看着老军医。 与此同时,顾今朝、苏周、李大狗等人也是一脸担忧看着躺在柏舟怀里,面色苍白,虚弱的素素。 “她体内的药物过猛,若不及时排除,可能会四肢瘫痪。”老军医叹了一声。 “那还不赶紧治疗?你还在等什么!?”虞柏舟这声吼得撕心裂肺,他将素素的脑袋捧在怀里,嘴唇贴在她的脸颊上,轻声安慰她,“素素不怕,柏舟在,柏舟不会让你有事。” 素素这会连哭出声的劲儿都没了,眼泪像是开了闸的洪水,止不住的往外涌。她浑身的骨头像是断裂一般,动一动都锥心刺骨的疼。 “柏舟……你别这样抱我,我疼……”素素咬着唇,好半晌说出一句话。 从那么高的梧桐树上摔下来,她怎么会不疼? 她觉得自己浑身的骨头都碎掉了,加上秦红在她身上落下的伤还未痊愈,她现在是伤上加上。 “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素丫头这样也赶不了路。我需要你们去找几幅药,素丫头体内的毒不能拖,拖得越久越难治愈。”老军医起身,“你们谁去找一辆马车,她这样不能坐马,唯恐伤及骨头。” 顾今朝赶紧吩咐人去找马车。 李大狗想起素素往常的活泼,现在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恨得直痒痒,将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他抽出佩刀就要朝秦红砍去,那一刀还没落下去,就被苏周给接住。 苏周看着李大狗,“大狗,你这是做什么?你杀了她,岂不便宜了她?” 苏周捋起袖子,抬起手一巴掌扇在她的左脸。“我不打女人,你是第一个。” 李大狗跟着在她秦红胸口踹了一脚,“就算翠翠骂我,我也要踹死你这个凶狠的女人!” 秦红躺在地上笑,她的眼睛一直盯着素素,“有几个垫背的,我值了。” 此时的顾今朝更是怒不可遏,他抬起脚踩住秦红的脸,质问她,“其它几位将军呢?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秦红的脸贴在地上上,抿着嘴不说话。 顾今朝毫不怜香惜玉,一脚踢在她的脸上,“本王也从不打女人,你很荣幸,是第一个。” 马车来了之后,虞柏舟将素素小心翼翼抱上去。一路上马车颠簸,他将素素抱在怀里动也不敢动。 素素浑身疼得直冒冷汗,他用手帕小心翼翼摁去她额头上的细密的汗珠,轻声安慰她。“素素别怕,程先生医术高明,他一定会治好你。等你好了,我们回梓郸城,我带你去吃梓郸城最好吃的酥饼,以及你最爱吃的糯米团子和鸡腿。 回去之后,我们就不当将军了,我们成亲后在城郊外修一处小别院,门口种上荷花,再养几只鸡鸭,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素素躺在他怀里身子很酸,可她又不敢动。她的声音瓮瓮地,“那万一……我真的四肢瘫痪了怎么办?我比你爹还惨,至少你爹的手能用,我要是真瘫痪了,就不能吃饭了……” “没关系,我有啊。”柏舟低头看着素素的脸,手指抚了抚她脸颊上的树枝刮痕,声音温润低沉,“我喂你。” “好麻烦啊……”素素噘嘴。 “不麻烦,以后的日子再苦再累柏舟都不怕,柏舟求的很简单,能天天见到你的笑脸,就够了。” 虞柏舟越说,鼻子越发的酸。虽说男人有泪不轻弹,可他现在看见素素这般模样,心里揪着疼。 “素素,你把眼睛闭上。” “为什么呀。”她边问边将眼睛闭上了。 没一会,她感觉到自己脸颊上有温热的水滴在她的脸上,她想抬手去擦,可是胳膊太疼,她的手怎么也抬不起来。“柏舟,你是不是哭了?” “嗯,别看。” “好,我不看。”素素抿着嘴,将眼睛闭得紧紧的。好一会她才说,“柏舟,其实你不用哭的,我还活得好好得呢!你放心,就算我瘫了,也不会寻死的。我才舍不得去寻死呢,死了就下地狱了,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可我忍不住……”虞柏舟声音里带着鼻音,“素素,就当我这把眼泪,是还给你的吧,你别说话。” “好,我不说话,也不看,你慢慢哭。”素素叹了口气,她真想抬起手帮虞柏舟擦眼泪。 可她以后……还有机会帮柏舟擦眼泪吗?她现在,动动手指都疼,遑论其它。 他们一行人走到半道,被宗河县晏家帮的人给拦住。 拦马车的小厮拱手对着他们道:“我家主人得知有位贵客受伤,特来让小人接各位贵客落脚晏家寨。” 顾今朝坐在马背上,低头打量小厮,“你家主人可是宴家当家?” “正是我家大当家,诸位贵客,请随我来。”小厮毕恭毕敬为他们让开一条路。 宴家帮的人掌管宗河县,宗河县的人无不惧怕晏家帮的名头。晏家帮有两位当家,第一位什么脾性他们不知,这第二位倒是痴迷武术的紧。 若不是晏家帮的二当家执着于跟庄牛比武,虞柏舟他们也不可能被放进城。 一行人跟着小厮到了晏家寨,去的时候晏家帮的人已经替他么安排好了住处,也替素素找好了郎中。 虞柏舟将素素放在榻上,一名女郎中上前,被虞柏舟拦住。 女郎中着一身玄色衣衫,发髻用简单的木簪固住,她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手里握着一个绣花布兜。女郎中好笑的打量虞柏舟,“若我真要害她,还会多此一举么?” 虞柏舟将信将疑松开她,以防她对素素做手脚,他将老军医拉过来,紧紧盯着女郎中。 女郎中从绣花布兜里取出一只针,替素素施在穴位上,“我若不是受友人之托,如何会管这等闲事?” 李大狗悄声对苏周说:“你看,大牛还怪有魅力,能拜托晏家帮的人帮忙。” 女郎中耳尖,替素素施下一针后,冷冷道:“我是受友人之托,可不是受那蛮横人的委托。”说着,她从丫鬟手中的托盘你端出一碗汤药,捏住素素的下巴要灌进素素的嘴里。 虞柏舟拦住她:“等等。”他伸手夺过女郎中手中的药碗,自己端起来先喝了半口。 女郎中呵笑一声:“真是个疑心重的,若不是受人之托,我当真会将你们这些群人给赶出去。你可知,我这药多名贵?你喝了一口,这姑娘便少了一口,我还得重新吩咐人去熬。”她看着虞柏舟,眼底满满的嫌弃。 “你——”虞柏舟如鲠在喉,狠瞪着这女人半晌说不出话。 女郎中扭过头吩咐丫鬟,“珠儿,再去熬一碗。” “是。”身后的丫鬟很快退了出去。 “想必,小姐便是晏家帮的大当家吧?”一直处在旁侧的顾今朝终于开口,看着女郎中。 “三王爷可真是慧眼如珠。”女郎中笑了笑。 虞柏舟看着女郎中,忽觉抱歉。她是晏家帮大当家,若是真想害素素,也不会多此一举邀他们来这里。他对着女郎中拱手,“大当家可否告知,是哪位朋友拜托你救素素?” “你这人好无趣,做什么非得问个清楚?他只是报答素姑娘对他的救命恩情,别无其他。”大当家看着虞柏舟,“你大可放心,我既答应了他,就一定会还你们一个活泼乱跳的素姑娘。她在我的地盘受伤,我自然也有责任治好她。” 虞柏舟感激道:“有劳姑娘。” “时候不早了,你们先下去歇着,我替素姑娘清洗一下身上的伤,你们这群男人,退下吧。” 素素一说话胸腔便一阵刺疼,她想让柏舟留下,可是心里的话半晌说不出口。 等一屋子的男人出去后,大当家脱了素素的衣服。她看着素素脊背上一道道的瘀伤,被吓得心口一颤。 怪不得她内伤这般严重,原来是…… “你这姑娘,也是命苦,今年有十五了吧?”大当家将素素温柔的翻了个身,指腹上沾了一点药膏,给她涂抹上去。 素素点头。 “若是普通姑娘,恐怕已经受不住,疼死了。”大当家用掌根替素素揉了揉紫淤的伤口。 素素疼得“啊”了一声,不过背脊上那阵冰冰凉凉的感觉,也让她觉得舒服。 * 虞柏舟走出素素的房间后,抓住李大狗的胳膊,眼神冰冷,“那个女人在哪儿?” “在后院关着。” 虞柏舟的声音清冷,“带我去。” 顾今朝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抓住他:“别冲动,其它几位失踪的将军还没找到,得留着她一条命。” “你放心,我会让她说出几位将军的下落。” 李大狗和苏周被虞柏舟这幅阴冷的模样吓住。平日里温柔的老大此刻紧攥着拳头,浑身透着阴冷气息。 顾今朝知道自己阻止不了他,等虞柏舟走出一段距离后,他吩咐李大狗和苏周,“你们两人看着他,只要不将人弄死,怎么都行。” “……”两人吞了口唾沫,紧紧跟了上去。 后院里,清冷的余光镀在虞柏舟身上,如一把尖锐的刀,将他身上的温润刮得干干净净,丁点不剩。 秦红被关在后院中间的铁笼里,他走过去打开铁笼,将人给拖了出来。 虞柏舟目光阴鸷冷厉,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抓住女人的头发,匕首贴着她的额头上的皮肤慢慢往下,刀尖掠过之处,女人的肌肤便渗出一道殷虹。 “其余几位将军在哪,容郡守在哪?”虞柏舟的声音冰冷如寒冰。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你会。”虞柏舟将刀尖插入她的肩胛骨,刀子捅进去在她皮肉里转了一圈儿,“你想让素素跟你受一样的苦是吗?她所受的苦,我会让你百倍偿还。你听过‘凌迟’吗?用锋利的匕首,一寸寸割掉你身上的皮肉,有经验的侩子手,能让你挨三千刀不死。” “当然,就算你忍受得住三千刀,仍旧不说,于我来说也没有丝毫损失。几位将军失踪,军中紧缺将才,我正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上位。”虞柏舟将她摁在地上,阴冷的语气让人不寒而栗。 “我谢谢你啊,谢谢你替我铺路。” 李大狗跟苏周赶过来时,看见虞柏舟吓了一跳。苏周抱住李大狗的胳膊,喃喃道:“……老……老大……疯……疯了。” 由于秦红的脸上被虞柏舟割了一刀,导致她满脸是血。加上虞柏舟一直将匕首插/进秦红的肩胛中,手上还不停的钻动,看着……都让人觉得肩胛骨疼。 苏周想上去阻止虞柏舟,却被李大狗拉住,“你忘了刚才王爷说什么l了?只要不死,随他折腾。” “女人在我这里没有特权。”虞柏舟语气清冷,用匕首在她的肩胛骨又钻动了一圈,“我虞柏舟曾经是个文弱书生,那是因为曾经即使没有我的保护,也无人敢欺负素素。你这女人,欺负谁不好,偏要欺负素素。你以为,我虞柏舟是吃素的不成?我对两种女人从不手下留情,第一种,是勾引我的女人;第二种,是如你这般,胆大妄为,心狠手辣欺负素素的人。” 秦红疼得躺在地上抽搐,差点咬断了舌头。虞柏舟往她嘴里塞了一块石头,“这才刚刚开始。” 秦红瞪大眼睛,惶恐的看着虞柏舟。 这个男人不是人……是魔鬼,是恶魔……是恶魔! 虞柏舟将她的手摁在草地上,“你这手指倒是不错,切掉的话,真是可惜了。” 秦红下意识的卷手指,惊恐的乱踢乱喊。虞柏舟警告她,“你若再动一下,我便多切你一根指头。” 疯了,疯了,这男人真的疯了! 秦红疯狂的摇头,上下牙齿磕在石头上,落了她满嘴的石沙。 虞柏舟松开她的手,替她拿掉嘴里的石头,她惊慌失措的吼道:“我说!我说……我全都说!” “这就对了。”虞柏舟松开她,拍拍手上的灰尘,“说。” “其余几位你们没有找到尸首的将军,都被我囚在林苑楼下的酒窖里。” “你为什么不杀了他们?”虞柏舟问她。 “我是有打算杀了他们……可我觉得杀了他们太过便宜,所以我打算将他们送去大奴……我是替伊瓦塔报仇,大奴臣民一定会奉我为英雄!” “说说你是如何谋杀的那几位将军。”虞柏舟看着她。 “我在那些丫鬟的香囊里添重了一剂药,加上油腻食物的作用,男女交/媾时,男人便有很大可能猝死。九位将军便死了四位,这已远远超出了我预计目标。 那个叫耿盛的将军我本不想杀他,但他却扬言说要杀了我们所有的丫鬟。郡守府守卫森严,我若想跑,还有些难度。于是我便一不做二不休,趁着晚上给他送饭的功夫,引诱他,趁他防备最弱的时候杀了他,将他的尸体藏在荷塘内。而其它四位将军吃了我送去的饭,晕倒在房内。郡守府后院的荷塘直通凉城河,我便趁着守卫换值的功夫,利用荷塘将他们一一带出了郡守府。” “容郡守在何处?” “那个老头,早在你们来的那一天,就死了。” “你的计划不算周密,必然是想一出做一出吧?” “是,耿盛的尸体一直被我藏匿在荷塘里,那日我拖着他的尸体往凉城河游,恰好看见了那个女人。我知道她就是骑着毛驴活捉伊瓦塔的人,当时有了机会,我便松开耿盛的尸体,将她给拉下了水。”秦红说道。 “你抓住她之后,发现她是女人,就动了让她生不如死的念头?想让她跟你一样?” “没错。”秦红咧嘴笑了笑,满脸血迹,“她比我幸运。” “那是自然。”虞柏舟道:“因为,她有我虞柏舟,而你,没有这种运气。” 一旁的李大狗感叹道:“老大好可怕,这时候还不忘秀恩爱。” 苏周拍着胸脯点点头:“我们以后千万不能惹老大生气啊,老大真的好……恐怖!” 虞柏舟咧开嘴轻松一笑,扭过头吩咐李大狗:“大狗,你过来。” 李大狗不敢过去,非拉着苏周跟他一起。 “老……老大,您吩咐。” 虞柏舟朝着院外走,留给他们一个清冷冷峻的背影。 “给她一个痛快。” “是!”李大狗扭过身看着被折磨的不成样子的秦红,叹息一声,“人都已经这样了,哪里还有痛快?” 苏周趁机踢了秦红一脚,“你这种女人!该!让你欺负我们素爷!” “人都已经这样了,你就别踢了,赶紧痛快了结。”李大狗将刀子递给苏周。 苏周又将刀给他推了回去,“老大让你来,我怎好插手呢?你来,你一向是杀人不眨眼的。” “臭小子,你杀人不眨眼啊!不眨眼眼睛会舒服吗!”李大狗一巴掌拍在他头上。 “你别打我脑袋,打笨了怎么办?” 就在两人争执间,秦红夺过他们手中的刀,刺进了自己胸膛。 李大狗:“好了,姑娘自己动手了。” 苏周:“呸,什么姑娘,一个心狠手辣的老女人!”   ☆、54|5.08 虞柏舟从后院回来,坐在素素房间外的门槛上,等大当家出来。 宗河县的夜晚风凉刺骨,他就那么坐着,抬头看着皎皎明月发呆。素素这些天,应该过的很苦吧? 他坐在门槛上,手放在膝盖上耷拉着,坐姿有几分潇洒。他低低叹了声气,心里如同被什么给堵着。 他方才对秦红说,素素因为有自己而幸运。他又何尝不是?他因为有素素而幸运。 他回头思量在军营里的这些日子。被父亲初带入军营时,他并没有什么远大志向,想着做自己喜欢的事就好了。后来素素追随他入营,他才开始渐渐改变自己的想法。 想要保护素素,他就必须让自己强大。 这些日子他对自己很苛刻,为了素素,他怎样都甘愿。他每天能看见素素背着手一蹦一跳的走路,又或搂着他脖子说要“啧啧”,这样简简单单的就够了。 素素为他杀人,素素为他变成她自己心中的“坏女人”。似乎一直以来,都是素素在为他付出,而他却什么也没做。 他本以为在军医里素素这样的身手,保护自己是没问题的。但人心险恶,素素始终玩不过那些有心人的手段。 秦红这件事让虞柏舟差点失去素素,虽然最后有惊无险,可他的现在一颗心都还悬着。 大概是,越在乎,越害怕失去。 八岁之后,虞柏舟就没再流过泪。他深知男儿有泪不轻弹的道理,但他今日看见素素浑身的伤,心口某处便揪着疼,他的鼻子发酸,眼睛发涩。 他淌眼泪的时候,特别能理解为什么他受了点小伤,素素都哭得那般伤心。 因为素素在乎他,素素害怕他受伤。正如,他担心素素一样。 情到深处所散发而出的力量可以随时摧毁一切,亦能随时被其摧毁。 虞柏舟一直在门槛坐到深夜大当家才从里屋出来,大当家宴茴十五岁跟弟弟执掌晏家帮,医术卓越。 宴茴见虞柏舟在门槛上坐着,轻咳了一声。 虞柏舟这才起身给她让开一条路,宴茴跨出门槛,没走几步又回过头看他,说:“她体内的毒用我的药清理几日,便无大碍,只是她外伤内伤较重,内脏也出了血,得好生调理,你好好照看她。” “谢过姑娘。”虞柏舟对宴茴拱了拱手。 “不必谢我,我也是替友人还恩情罢了。”宴茴说。 “姑娘,你所说的友人,是何人?”虞柏舟疑惑。 “破罗丹阳。”宴茴将手中的针包卷起来,用金丝线绑好。 这个名字倒是让虞柏舟陌生的紧,这个破罗丹阳是谁?他还没来得及追问,宴茴便转身走了。 虞柏舟转身走进素素房间,顺手将正门关上,绕过屏风纱帐走进了里室。他进去的时候,素素正侧身抱着枕头躺在榻上。 素素见是他来了,一双清澈的眼睛巴巴望着他,就跟只可怜的小金鱼似得。虞柏舟坐在她的榻上,小心翼翼握住她的手指,问她,“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素素摇头,“疼。”即使宴茴姑娘给她上了药,她还是觉得疼。 “哪里疼啊?我给你吹吹?”虞柏舟的声音润如山涧温泉,跟方才折磨秦红的样子截然不同。 “浑身疼。”素素侧着身动了一下,“呀”了一声,“柏舟,我背上的伤口跟衣服黏在一起了,好难受,给你我吹吹好不好?” 宴茴的药清清凉凉,可那阵清凉之后,她的伤口便火辣辣的疼。 “好。”虞柏舟朝着她挪了一下,扶住她的肩膀,“你介意我看吗?” 素素摇头,“为什么要介意啊,反正我以后要跟你生孩子。” 虞柏舟用手指小心翼翼褪掉她身上的薄衫,素素的薄衫越往下褪,他的一颗心便被揪得越紧。 素素的后颈往下,几乎无一处白嫩的肌肤,全是淤紫一片,在她后胸那一块起了血泡,被宴茴挑破擦了一种黄色的药膏。 素素背上如后胸那样触目惊心的血泡大约有十几处,那些血泡和着黄色的药膏,变得可怖之极。 素素自己看不见背上,但她能感觉到那些上了药的伤口很痛,她将下巴搁在手背上,“柏舟你给我吹吹,那些伤口又疼又痒,我好不舒服。” “好。”虞柏舟慢慢俯下身,轻轻吐出一口气,哎她伤口上吹了吹。“素素,你认识破罗丹阳吗?” “这是谁啊?名字这么奇怪。” 虞柏舟在她的伤口上依次吹,他吹起的力道掌握的很好。“不认识就别想了。” “嗯。”清清凉凉的感觉让素素舒服很多,素素很享受,傻乎乎笑道:“柏舟,我觉得活着真好。宴姐姐说,我不会瘫痪啦,身上的伤也会快会好的。等我们回了梓郸城,你就给我做好吃的,好不好?我要吃你亲手做的菜。” “好,你想吃多少都没问题。”虞柏舟继续给她吹伤口,他越看越心疼,那女人到底是有多么丧心病狂? 他真不应该就那样放过那女人,他应该将她凌迟才是。 “好了柏舟,我舒服多了。”素素趴在床上往里面挪了挪,背脊依然裸/露在外面,“柏舟,今晚你陪我睡吧,我害怕。” “别怕,我以后都不会离开你。”柏舟在她身边躺下,“素素,你侧身睡,否则被子会黏在伤口上。” “可是……侧身睡觉好累啊。” 虞柏舟伸出胳膊,“你枕在我的胳膊上,我用胳膊帮你箍住身体,这样你夜里睡熟时,就不会翻身。” “你这样会很累的吧?”素素看着他。 “不累。”他主动伸过手去,不依不挠的看着她。 素素抿嘴笑了笑,侧身将脑袋枕在了他结实的胳膊上。虞柏舟顺势用手揽住她的脑袋,稳稳当当将她固定住。 柏舟抱着素素,很满足。 素素枕着柏舟的胳膊,惶恐的心终于静下来。她阖上眼,没一会便睡着了。 她总算没有再做噩梦,她总算能在梦里抓住一个实实在在的虞柏舟了。 * 李大狗跟苏周连夜带人去了林苑楼地窖,将几位还活着的将军救了出来。那几位将军已是三日滴水不进,情况不甚乐观。 随后,他们两人又在宗河县北郊的一处山洞里找到了容郡守的尸体。容郡守的尸体已经腐烂,他们便就地挖了个坑,将他给埋了。 顾今朝收到凉城来的信,圣上听闻凉城几位大将遇害之事,大发雷霆,要求大军即日返程。并且要求顾今朝和顾霖必须在二十日内赶回帝都,否则以叛国罪论处。 接到这样的信函,两兄弟摊手表示无奈,他们本跟当今圣上顾乾为亲兄弟,却因权利相互猜忌。 顾霖跟顾今朝对顾乾的皇位丝毫没有兴趣,可顾乾却处处找他们麻烦,甚至还想要了顾今朝的命。 顾今朝将信函用烛火点燃,他看着火舌将信焚烧成一片灰烬,蹙眉沉了一口气。他并不是个懦弱的人,若当真将他逼得无退路可走,他一定会拼死反驳。 他们在宗河县停了两日,等被救的几位将军身体恢复后才启程回凉城。 而一直停留在宗河县的庄牛跟晏家帮二当家相约比武,两人打了四日也没分出个胜负。两人都很不舍,只好约定日后再接着打。 临走之前,宴茴给虞柏舟取了一副她特制的药,嘱咐虞柏舟一定要按时给素素吃,好清理她体内的余毒。 凉城那边,二王爷顾霖已经整顿好了大军,等他们一到大军便启程回帝都。可是素素身上还有伤,这几日不宜赶路,虞柏舟便想跟素素推迟五日再走,等素素身上的伤稳定了,再启程。 虞柏舟和素素不走,泡脚小分队也不愿意走。 就连顾今朝,也要留下来,跟他们一起返朝。 顾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三弟,皇兄来信说得明白,若我们不及时回去,便以叛国罪论处。” “正因如此,我才不能随大军一起回朝。”顾今朝撩开袖子在自己手上割了一刀,咬着牙说:“你告诉他,我身负重伤,晚几日回。” “也好。”顾霖说,“他派我们千里迢迢来送军饷,本是想挫挫我们的锐气,没想到,先后死了这般多的将军……他若不起疑心,也实在不像他的性格。这样,你回去的时候,往自己身上多割几刀,苦肉计要做足。” 众人:“……” “……”顾今朝咳了一声。 顾霖又说:“你做足了苦肉计,我也就没事了。”顾霖厚着脸皮说。当日,顾霖便跟几位将军率领大军先行启程,走之前他留了一百精锐给他们。 在凉城养伤的这几日,虞柏舟对素素可谓是寸步不离,无微不至。每天晚上他都搂着素素睡,第二日起来胳膊酸麻木,也不在素素面前抱怨一句。 素素喝药怕苦,柏舟就拿冰糖葫芦哄她。素素也很知足,舔着一口冰糖葫芦就能开心半天。 期间顾今朝来给素素送了几次零嘴,都被虞柏舟给赶了出去。 顾今朝抱着一包裹的零嘴在素素房外蹲守了一下午,总算找到一个机会。他趁着虞柏舟出门去给素素倒洗脚水的功夫,偷偷从素素房间的窗户溜进去,将一包裹的零嘴全塞进了素素怀里。 素素怔怔望着顾今朝,“王爷你干嘛有门不走非得翻窗户啊?” 顾今朝正想说话,便听见门外有动静。他想着是虞柏舟回来了,赶紧又从窗户跳了出去。顾今朝觉得自己真是心酸,喜欢一个姑娘怎么就那么累? 他每天看着虞柏舟跟素素睡一张床,情绪几乎是崩溃的,不过好在两人很规矩,没做什么出格的事。 顾今朝坐在房顶上异常忧郁的撑着下巴,偷听着房里的两人说话。 “柏舟啊,那个王爷是不是发烧啦?” 闻言,坐在房顶上的顾今朝抬手摸了摸自己额头,他好像是有一点。他将自己砍了几刀,伤口没处理好,有些发炎,身子也跟着有些发热。 “他怎么了?” “喏,你看,这是他刚才送来的吃食。你说他有门不走,干嘛非得翻窗户啊?” “你别理他。”虞柏舟顿了顿说,“他就想欺负我,所以你别理他。” 素素“啊”了一声,咂嘴道:“他虽然是王爷吧,但他也不能仗着自己是王爷欺负人啊?柏舟,你别怕,他欺负你,我以后就不跟他说话。等我伤好了,我帮你揍他。” “好,往他脸上揍。”虞柏舟说。 “好,就揍他那张小白脸。”素素攥紧自己拳头,在空中挥了挥。 于是,房顶上撑着下巴的顾今朝,更忧郁了。   ☆、55|5.09 【55】 顾今朝坐在房顶上喝了些许酒。 上面风声较大,将他的衣摆吹得猎猎作响。顾今朝觉得心里淤塞,他实在不知,这个虞柏舟有什么好。 他跳下房顶,一路醉醺醺闯进泡脚小分队的房里,他手擒酒壶进去的时候,泡脚三分队三人正在用羊奶敷脸,用手对着自己的脸一阵“啪啪啪”。 顾今朝委实不知他们在做什么,以为他们是在练什么功夫,大概是……铁脸功? 泡脚小分队也没想到顾今朝会突然进来,他们三人上半身都裸着,没穿衣服,见三王爷醉醺醺进来,一脸“色眯眯”看着他们,三人面面相觑之后,伸手抱住自己的胸。 顾今朝自顾自的在他们榻上坐下,仰头喝了一口酒,开始絮叨:“你们说,那个虞柏舟有什么好?凭什么素素对他死心塌地的?我哪点比不上虞柏舟了?论身份,论地位,论相貌,论聪睿……” 三人将打来的热水放在屋中,然后一起端着小板凳围着一只洗脚盆,兄弟三人一起将臭脚放进了木盆里。三人在热水里,用脚趾挑逗对方,然后一边拍脸,一边异口同声回答顾今朝: “王爷,您除了身份地位,其它都比不上我们老大……” 他们可说的是实话呀,相貌什么的,不就是比脸白嘛?看他们老大,那张脸白的,啧啧,白嫩的跟刚剥了壳的鸡蛋似得,他们就不明白了,作为一个成日在战场上风吹日晒的大男人,怎么可以那么白! 顾今朝攥紧酒壶撇过头阴沉沉地看着他们,声音冷沉,“你们再说一遍。” 三人紧紧抿住嘴唇,抬头望着房梁,装作什么也没说的样子。顾今朝这会头有些晕,他想可能是自己喝多了,听错了。他怎么可能比不上虞柏舟呢……他比虞柏舟可英俊多了…… 他自恋的躺在榻上,然后身子一歪,腹中的污垢吐在了被褥上。 庄牛惊呼一声从洗脚盆里跳出来,脸上沾了羊奶敷脸的帕子也“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俺的被子!” 李大狗坐在小板凳上,一脸同情的看着庄牛,然后用手拍了拍庄牛的臀部,安慰他,“别想了,三王爷吐的污垢都是香的。” 庄牛伸手一巴掌拍在李大狗脑袋上,“去你的,要不我把被子扯过来给你舔一舔?” 李大狗吞了口唾沫,被恶心的干呕,摆手道:“别,牛哥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我。” “先让侍卫把他给抬回房吧,他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儿啊。”苏周提议道。 “俺直接将他给扛回去好了,来,你们来给我搭把手。”庄牛走过去,招呼还在泡脚的两人。“赶紧的,俺还想睡觉呢!” 苏周跟李大狗好无奈,非常不舍的把脚从盆中拿出来,擦干净,穿上鞋过来一起将顾今朝从床上抬了起来,然后放在了庄牛肩背上。 没想到顾今朝在庄牛身上使劲儿一板,“你们说!我跟虞柏舟谁英俊!” “你俊你俊……” 三人都表示好无奈,王爷真是丧心病狂啊,好端端的干嘛要跟老大比英俊啊?根本不是一个范儿好嘛? “素素……你为什么喜欢他,就是不多看我顾今朝一眼……”顾今朝打了酒嗝,腹中又是一阵翻江倒海,直接吐在了庄牛身上。 “……”庄牛眼带泪花,若不是这人是王爷,他一定会把他给,扔出去!“不喜欢你就是不喜欢你,喜欢你那就叫移情别恋,移情别恋了那还是素爷么?你死心啊,就算你是天皇老子素爷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庄牛一个气儿不顺将顾今朝给放下来,抓住他的肩膀一阵呵斥。 李大狗和苏周拽着庄牛的衣服劝他,“哥,你别这么吼他,他是王爷!” “俺管他是谁!俺只是给他讲实话!”庄牛话还没说完,顾今朝就抱住他的脸,撅着嘴要来亲他。 庄牛吓得心里一“咯噔”,用手捧住顾今朝的脸不让他靠近。 顾今朝一脸委屈,“素素,本王喜欢你很久了,本王自从在皇宫见过你一次,便心心念想着你,太后给本王选王妃,本王一个都看不上!本王觉得,她们连你一半都比不上……素素啊,你喜欢吃鹅油卷,本王天天让厨子做给你吃,你说,好不好?” 庄牛展开手掌捏住顾今朝的脸,然后指着“发疯”的顾今朝,扭过头一板一眼的教育苏周,“阿周,你看到啦!知道这种人为什么到现在都没娶妻吗?因为这人眼睛瞎啊,能把我认成素爷。” “哥,他要亲你呢。”苏周一本正经道:“你要是不让他亲,他估计得闹腾一晚上,你就让他给亲一下。” “素素。”顾今朝噘着嘴朝庄牛逼近,庄牛终于忍无可忍,一拳头打在了顾今朝脸上。 顾今朝被这么一打清醒了几分,他眼前的素素突然变得模糊,一下就变成了体型彪悍的庄牛。 庄牛气呼呼得看着顾今朝,语气委屈又痛心,她学着素素得模样“嘤咛”一声,跺了跺脚,“王爷,人家不是素爷,人家也是有妻室的人,你可不要占人家的便宜啊……虽然人家也很英俊,但人家可是个堂堂正正的七尺热血男儿啊!” “……”顾今朝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登时反应过来,他刚才是把……庄牛当成了素素? 顾今朝现在的心情非常复杂,心上似乎被七百条中华田园犬践踏而过。 这回,丢人丢大了。 醉酒,害人。 他刚领悟到这一点,打了个哈欠,身子便重重朝后倒了过去。倒下去时打翻了泡脚小分队的洗脚盆。温热的洗脚水,全泼在了他的头上。 …… 素素早上醒来时,还被虞柏舟紧紧得抱在怀里。她昨晚做了一个好甜好甜的梦,她梦见她跟柏舟骑着毛将军,带着大黄在梓郸的闹市中溜达。 柏舟的肩膀上扛了好多冰糖葫芦,她想吃的时候,柏舟就能随手给她摘下一串。 素素睁眼,虞柏舟还没醒。 她蜷缩在柏舟怀里,一动也不敢动。她看着柏舟翘长的睫毛,抬起胳膊在他浓密翘长的睫毛上点了点,然后又在他两篇薄凉的嘴唇上点了点。 柏舟一睁眼,就看见素素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 柏舟的声音略带着鼻音,他柔声问她:“昨夜睡得好不好?” 素素点头,“柏舟,你眼睛上好像有污垢。” “是吗?”本来他的表情还很轻松,因为素素的话一下紧蹙了眉头。 “来,你过来点,我给你弄掉。”素素对他说。 虞柏舟弯下脖颈,脸慢慢朝她贴近。他想,自己这幅不整洁的样子总是会被素素看见的,以后他们两这样面对的日子还多着,所以也不觉得有多尴尬。 没想到他刚把脸凑过去,她就伸长脖子,噘着嘴在他嘴唇上亲了一口。亲了一下他的嘴唇还不过瘾,又在他的眼皮上亲了一口。 亲完之后素素咂咂嘴感叹说:“柏舟你的嘴巴和眼睛真好看!忍不住想‘啧啧’。” 虞柏舟一下顿住,素素这个举动就跟往他喉咙里一下灌了好多蜜糖一般,他好半晌都没能消化下去。 他搂着素素的手紧了紧,“那……我岂不是很吃亏?你闭上眼睛。” 素素“嗯”了一声,闭上眼睛。 她以为柏舟会学她,只亲她的嘴和眼睛,没想到,虞柏舟首先在她头顶用嘴唇轻轻点了一下,然后再是额头、眉毛、眼皮、鼻子、嘴唇、下巴……最后是耳垂。 素素被虞柏舟亲得浑身发软,她觉得柏舟好霸道哦。她只亲了他两口,他却亲了她这么多口。 素素觉得好不公平,伸手扯出他的衣襟,顺势跨在他身上然后俯下身,捧住他的脸,就跟个小霸王似得,将他死死压在身下。 “素素,你身上的伤?” 经他这么一提,素素才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好了许多,至少抬胳膊抬腿都不疼了。她骑在虞柏舟身上甩了一下胳膊,“柏舟,好像……没那么疼了!” “素素,你下床活动一下我看看。”虞柏舟得确定她是不是真的能基本活动了。 素素乖巧的跳下床,在原地蹦了蹦。她发现自己四肢真的不疼了,就是背上的伤口还有点疼,但是她感觉自己的力气恢复了不少。 她为了证明自己是真的可以活动了,叫虞柏舟也下床。 虞柏舟正要抓住她的胳膊看一看,他都还没伸出手,身子便腾空而起。他被素素给扛在了肩膀上。 素素毫不费劲儿的将虞柏舟扛起来,她这些日子都快憋坏了,现在好不容易感受到力量回来了,高兴地扛着虞柏舟在院子里转了一圈。 顾今朝为了能多看看素素,就从属下那里抢了送饭的活。亲自来给素素送早餐,结果他一进来,就看见素素扛着虞柏舟在院子里蹦蹦跳跳。素素看见是他来了,忙扛着虞柏舟朝他走了过去,跟他热络的打招呼,“王爷你来啦!” “你……身上的伤?”顾今朝手里端着两碗粥和两叠小菜。 “好得差不多啦!”素素为了证明自己是真的没事了,扛着虞柏舟又愉快的转了一圈,“王爷你看!” 顾今朝干咳了一声,“好了好了,你快把柏舟兄弟放下来,本王知道了。” “哦,好。”素素将虞柏舟放了下来。 虞柏舟落地后,左右将素素打量了一番,见她没事,这才放下心来。素素这几天都没怎么下地,现在浑身有了力气,她十分高兴。然后就伸手搂着柏舟的脖颈,踮起脚,在柏舟的嘴上又亲了一口。 亲完之后嬉皮一笑,“就当还你刚才的债啦!” 顾今朝端着托盘手在抖,他再也不要看见这两个人啦!太伤人自尊了……   ☆、56|5.10 素素完全不知道自己无意间的举动伤了一颗少男的心。而虞柏舟斜眼打量了一眼顾今朝,嘴角似有似无挂了一抹笑意,然后他又主动揽住素素的腰身,低头轻声对素素说:“即便是身子有些好转也不能这样折腾。” 素素调皮的对着虞柏舟吐了吐舌头,“知道啦!” 顾今朝黑着一张脸干咳一声,将手中的饭菜递给虞柏舟,压制中一腔怒气转身走了。 他现在是,有火不知道对谁发。大概素素连自己喜欢她,都不知道吧?顾今朝左右觉得,素素那颗心是捂不热了,依着素素的性子,保不准儿在他袒露心声之后,还会将他给揍一顿。 顾今朝叹了声气,他喜欢一个人,怎会喜欢的如此窝囊? * 因为素素的身子有所好转,虞柏舟也不好继续在凉城耽搁,第二天一早便带着人马出发。 他们是滞留在凉城一队兵,虞柏舟考虑到上回顾今朝被人追杀的事,为了掩人耳目,他们一百多人便伪装成商人返程。 素素虞柏舟、泡脚小分队在军中的事迹已经广为流传,甚至已经传到了千里之外帝都齐文帝顾乾的耳中。 素素带着七百条狗,骑着毛驴上战场活捉伊瓦塔以及柏舟利用西域回回炮攻击大奴的事,顾乾都有所耳闻。 虞柏舟的崛起倒让顾乾忧心,他好不容易才压制下去一个虞仲,他不可能再让虞柏舟冒出头。至于这个苏素嘛……他现在也不知是如何情况。 大军返程必定会经过淮亗城,淮亗城是大齐跟大宛之间通商的重要城市。早在几日前,淮亗城出了一件大事。顾乾以为此事焦头烂额,只好派遣太尉云迟前往淮亗城,且让他跟齐军大军会和,暂掌虎符,将二王爷顾霖、三王爷顾今朝问罪关押。 问罪关押的理由很简单,因为他二人的疏忽管理,齐军损失了五名猛将。 而实际上,顾乾是担心他们二人有反叛心思,找个借口让云太尉将他们控制起来押回帝都罢了。 虞柏舟等人晚走几日,没想到会在淮亗城赶上大军。大军驻扎在淮亗城外十里地外,他们赶上的时候正是清晨,他们一行人停留在高处的沙丘上打量底下那一片壮阔的营地。 大军的营帐搭在一片沙枣林旁,再远处是一望无际的沙漠。一轮红日从沙丘背后涌出来,沙丘和附近的残埂断壁变成了朦胧的红色剪影。 连绵不绝的大军军帐、战车、幡旗、兵戈结成壮阔的营地,环绕着沙地形成一个半月形。 虞柏舟跟素素同乘一匹马,素素坐在虞柏舟前面,她摸着马的毛,疑惑的扭过头问道:“柏舟,二王爷和那些将军……是在等我们吗?” 虞柏舟一时也回答不上来,按理说大军应该甩了他们五天的路程,掐着行程算应该是到祁阳了。 可为什么,大军还停留在淮亗城外? “会不会是营中出了什么状况?”庄牛牵着马上前。 虞柏舟思忖片刻,才道:“我们在这里猜也猜不出什么名堂,一起下去看看。” 说罢,他双腿夹着马肚子,抓着缰绳冲下了沙丘。身下的马儿撒欢儿似得往下冲,泥沙一个劲儿的往素素眼耳口鼻里钻。 等冲下了沙丘,来到了营门前,素素已经变成了大花猫,身上厚厚一层沙土。 虞柏舟翻身下马。 下马后,他对素素伸出手,素素抓住他的手也下了马。素素下马后趁机跳了柏舟怀里,还在他怀里蹭了一下。 素素已经换回了男装,这时候守营门的士兵看见这一幕,都顿住。营中传言素爷跟虞小将军断袖……看来是……真的? 顾今朝等人也追了上来,纷纷在营门前停下,下了马。军营有规定,若非紧急情况,不能在营中骑马。 营中骑马,乃是军中大忌之一。 当值的秦都尉见是他们,忙带人上前迎接。知道他们舟车劳顿,特意让底下的人备了饭菜酒水。 营帐外搭了十几张桌子,素素抢先在一张方木桌前坐下,随后便是其它士兵落坐。 顾今朝、虞柏舟和泡脚小分队来得晚,他们过来时只留了一张空桌,素素正咬着筷子一个人坐在那张桌子前等上菜。 庄牛看了眼咬着筷子,两眼饿得放光的小素爷,忙转身去就近的桌子坐下,跟一群士兵挤了挤,“来来来,兄弟们往那边坐点,俺跟你们挤挤。” 本来一张桌子就围了八个人,被庄牛这么一挤,同桌的士兵一阵埋怨。随后李大狗、苏周也厚着脸皮跟其它士兵挤一桌,实在挤不下,两人宁愿端着碗蹲在人家的桌子旁,也坚决不上桌跟素素坐。 血的教训,吃饭千万不能跟小素爷同桌,否则还没动筷呢,饭菜就已经没了。 这一点顾今朝深有体会,但即便如此,他依旧选择坐在了素素右手边。而虞柏舟则坐在了素素左手边。 饭菜一上来,素素一个人霸占了一个饭桶,她一面用木勺往自己嘴里塞饭,一边撇过头问虞柏舟,“柏舟,为啥大牛他们不来跟我们一起吃啊?” 虞柏舟往素素饭桶里夹了一筷子肘子,“哦,他们想跟下面的士兵亲近亲近。” 顾今朝看着素素抱着一个大饭桶,嘴角抽得有些微妙。然后吩咐人又上了一桶饭,自己盛了满满一碗。 不过一顿饭下来,他只吃到了白米饭,没有挑到一筷子的菜,就连菜的油水都被素素一齐倒进了她饭桶里…… 虞柏舟同顾今朝一样,也只吃了一碗白米饭。 顾今朝就奇怪了,“虞兄,你平日里,都是跟素素一起吃饭的?” 不等虞柏舟开口回答,素素便“噔”一声放下空空如也的饭桶,抹了一把自己的嘴,抢先道:“是啊,柏舟吃饭都是跟我一起的!” 顾今朝“哦”了一声,他现在开始有点佩服虞柏舟了。普通人都不敢跟素素一起吃饭吧?长期以往,会被饿死吧? 怪不得泡脚小分队宁愿蹲在人家桌边吃饭,也不愿意跟素素坐在一桌。 虞柏舟将碗里的米粒扒得干干净净,斯文得擦了擦嘴,又替素素擦去嘴角得油渍,然后对顾今朝说:“王爷,听说是淮亗城出了事,皇上派了云太尉过来。云太尉已经奉旨收押了二王爷,您可能也……” “我那皇兄从当太子开始疑心便重,随他去。”顾今朝端着酒碗仰头喝了一口,“我问心无愧。” 素素脖子伸过去,将声音压低,问顾今朝:“王爷,你哥哥怎么这样啊?先是为难你,后又怀疑你不忠。我觉得他好无聊啊,就一个破皇帝,谁稀罕当啊!搞得全天下人都要跟他抢当皇帝似得……”素素一脸不屑,她的话刚说完就被虞柏舟伸手捂住。 顾今朝看了眼周围,低声训斥素素,“有些话,在外头说不得。” 素素挣开虞柏舟的手,翻了个白眼,“我还不想说呢!” 云太尉也是素素她爹的死对头。素素不仅一次听她爹暗骂云太尉,说那个老头人面兽心云云。 素素跟虞柏舟被安排进一个军帐,这可是在军营一来,素素头一次跟虞柏舟睡一个军帐,由此可见当将军的感觉还是挺不错的,至少不用再忍受泡脚小分队打呼噜啦! 虞柏舟打来热水,给她洗头。依着往常一样,素素坐在石头上,虞柏舟帮她洗。 素素趴下身,下巴磕在膝盖上,虞柏舟握住她的头发浸入水中。虞柏舟的指腹轻轻摁着她头皮的穴位,她乖巧地趴着很享受,乖顺得像只小猫咪。 素素说:“柏舟,你那天说,回去之后我们就不当将军了,真的假的啊?” 其实素素蛮憧憬跟柏舟的田园生活,那样的日子一定很惬意。 虞柏舟“嗯”了一声,说:“这将军不当也罢,日后我们回去好好过日子。”其实父亲腿残,个中缘由虞柏舟清楚的很,虞家势力不断壮大,皇帝不安。 替素素将头发洗干净,素素仰着脸看着他,一脸纯真可爱,“柏舟,我也觉得当将军不好,太危险啦!你不是喜欢读书吗?我们开一间私塾,然后教小孩子们读书,这样,也挺好的。” 虞柏舟揉着她的脑袋,柔声笑道:“教别人家的孩子我没什么耐心,不如你多生几个。” 素素一张脸烧得通红,柏舟这张嘴真是抹了蜜糖似得,她披散着头发踮起脚,半干半湿的长发垂在腰后,望着虞柏舟的嘴巴说:“柏舟,你是不是又喝了蜂蜜茶啊?” “你尝尝。”虞柏舟伸手揽住她的腰,素素头发上的水将他的手背打湿。 素素抿着嘴笑了笑,脸颊上露出两颗可爱的小酒窝,然后就在他嘴唇上咬了一口。咬一口还不过瘾,还将舌头伸进去跟柏舟的舌头打打闹闹,欢腾得就跟玩儿似得。 好半晌,虞柏舟才不依不舍的放开她。 “素素,转眼,你都十六了,大姑娘了。”虞柏舟捧着她的后脑勺,“咱们大齐,过了十五周岁还没许人家的,可是要罚银一两的。” “我现在是将军,谁敢罚我!”素素挺着胸脯一脸骄傲,然后又抱住虞柏舟的腰,脸颊紧紧贴在虞柏舟结实的胸膛上,“再说,我有柏舟你啦,也算许人家啦!” “素素,等回了梓郸,我就跟你爹提亲。”虞柏舟说。 “好。”素素一口答应。“你不用跟我爹提,跟我提就好啦,我们现在就可以拜堂成亲!话本子里不是经常有什么‘天地为媒’、‘私定终身’吗?我们自己成亲好了!” “不行,婚姻大事,我怎能委屈你?”虞柏舟伸手抚着她的脸颊。 素素在他怀里叹了口气,“不委屈,嫁给柏舟,素素怎么都不会委屈。” 两人不知道在一起抱了多久,泡脚小分队在他们营帐外等得天都黑了。 李大狗打了个哈欠,用刀鞘戳了戳庄牛的胳膊,“牛,你去叫他们。” 庄牛抱了抱胳膊,继续蹲着,“俺不去,素爷下手狠,俺不敢。” 于是两人就把目光落在了苏周脸上,苏周被他们二人看得直打冷颤,“你们……干嘛这样看着我?我不去啊。” 他刚把话说完,李大狗跟庄牛就拽着他的胳膊,将他给扔了进去。素素被营帐外突然飞入的一个庞大物体吓了一跳,“啊”得叫了一声,然后抱着柏舟顺腿踹了一脚。 于是苏周很荣幸的……被素素给踹了。 李大狗和庄牛随后走进去,将苏周给扶起来,冲着柏舟素素“嘿嘿”傻笑。庄牛替苏周拍了拍胸前的灰,对他们说:“老大,爷,云太尉让俺们过去一趟。” “云太尉?”素素扯了扯柏舟的衣服,“是只老狐狸,特别狡诈的老狐狸!我爹的死对头!” “对,的确是只老狐狸,他手上握着皇上的圣旨,两个王爷都被他给软禁起来了。”苏周揉着自己的胸口,弱弱说道。 “软禁?一个太尉,敢软禁王爷?”素素摸着下巴说。 “这个云太尉,不像善茬。素素,等会你尽量别说话。”虞柏舟吩咐素素。 “知道啦柏舟。”素素乖巧点头。素素对这个云太尉的印象不是很好,她虽没有见过,但她经常听她爹在饭桌上念叨云太尉,说这云太尉不是个东西云云。 素素爹和柏舟爹都是跟着先皇的老臣,而这个云太尉则是当年太子太傅,也就是现在皇帝的老师,颇得皇帝信任。 见到云太尉的时候,素素觉得她爹说得没错,这个云太尉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云太尉年逾五十,头发有些发白,虽然一脸慈和,可让素素不能忍的是,这个老头竟然不留胡子。 她爹从小教育她,不留胡子的老头一定“老奸巨猾”,是坏人。 素素柏舟和泡脚小分队在云太尉的营帐里站成一排排。云太尉打量着他们,目光落在虞柏舟身上,问他:“你就是虞柏舟?” “回大人,是。”虞柏舟拱手。 “果然是虎父无犬子。”云太尉又扫了眼身板瘦小的素素,“你便是骑驴上战场,利用狗破铁骑军阵的苏素小将军吧?” “回大人!是!”素素拱手,声音脆亮。 云太尉在他们面前走了一圈,然后说:“我军大营东面的山上,有个狼寨。那里的匪徒经常进城抢劫,甚至伤及大宛商人的性命,前些日子,匪徒误伤大宛皇子,如今大宛以为是我们大齐发出挑衅,已经率兵前来淮亗城,势必要跟我们讨一个公道。 皇上唯恐此事会引起两国战争,命我暂掌虎符。今夜我便命你们几人率领三百精兵,前往狼寨剿匪。务必活捉狼匪,好给大宛那边一个交代。” 素素看着云太尉,“太尉大人,我们连夜赶路,都还没休息呢……” “是休息重要,还是剿匪重要?”云太尉瞪了素素一眼。 偏偏素素还不知死活顺口一答:“当然是休息重要。” 狼寨是个什么情况,虞柏舟暂时不知。但他知道的是,这个云太尉分明是想为难他。 以前朝中压着三股势力,分别以虞仲、常麒、云迟为首。如今虞仲的势力渐渐消退,常麒虽为丞相,但他现在的势力明显也在被皇帝压制,反是云迟这老家伙,靠着皇帝的信任势力日益增大。 虞仲跟常麒表面不和,可总归是结拜的兄弟,刀子嘴豆腐心,遇事铁定会站稳一条线。常麒跟云迟从来都是死对头,故此,云迟对虞仲也存着敌对的心思。 虞仲这个老家伙好不容易才被打压下去,云迟断不能让虞柏舟这个小的再冒出头。 本来云迟还打算拉拢一下素素跟泡脚小分队,他一打听才知道,这几人是拜把子的兄弟,出生入死感情甚深。 既不能拉拢,唯有压制,除之而后快。 几人领了任务从营帐里出来,素素气得想踹人。“这个不留胡子得老狐狸,果然不是好东西,怪不得我爹不天天念叨他不是个好东西,我看他就不是个东西!”素素愤愤然,连觉都不让睡,还能不能愉快当将军啦! 还打狼呢,她现在真的好想捉几只狼放进那老家伙营帐里,咬死他!   ☆、57|5.11 云太尉所谓的三百精兵,就是一些老弱残兵。 素素看着三百多名无精打采的士兵,心里是崩溃的。这么些病怏怏的老大爷确定能打仗吗?能打狼吗? 打狗都不成吧? 他们在中营集合,素素蹲在地上无精打采,吩咐下属牵来了她的大黄。大黄立有军功,加上是三王爷亲自嘉奖,是以大黄在军营里吃得好喝得好,肥实了一大圈。 狗比人敏感,若遇危险,狗应该最先发现。为了一行人能安全,素素带上大黄探路,总是没错的。 在去狼寨的路上,素素他们骑着马走在前头,所谓的三百“精兵”一人扛着一把砍柴的斧头跟在他们马后“呼哧呼哧”的跑。 要问为什么“精兵”们都扛着斧头,大概是,斧头好砍狼? 素素看后面一群老兵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实在无奈,吆喝虞柏舟他们停下,“柏舟,这些老兵看起来跑不动了,我们找个地方歇歇吧?” “歇什么啊歇,我们这还在山脚,要是在天亮前到不了狼寨,我们这些人也别上山了,一定会被狼寨的匪徒发现。”李大狗勒住缰绳,扭过头对素素说。 “可是你看他们,估计还没到半山,就已经累得双腿发软了吧?哪里还能打仗?”素素指着身后一群老兵,好些都是能当她爷爷的人了,真是可怜。 虞柏舟想了片刻,调转马头,对他们下令,“你们就驻守在山下,若天亮之前我们没有回来,你们便去找三王爷,告诉他我们被困狼寨,请求救援。” 为首的老兵喘了口气,望着马上的虞柏舟,“虞将军,这可怎么行?我们这些人,打狼还是没问题的。” “打狼?估计你们都还没来得及打狼呢,狼就抓起你们的斧头反砍你们了吧?”庄牛翻了个白眼。 这些老兵的身体素质一个两个都跟不上,去了也是白白送死。 虞柏舟眉目一蹙,沉声道:“你们毋需多言,服从军令!” 老兵们见虞柏舟坚持,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唯有服从命令在山下等候。 安顿好这些老兵,几人一抽马鞭驰向山上,到了半山腰不宜再骑马,他们将马拴在半山腰的沙枣树上,装备好武器,步行上山。 虞柏舟计划道,“等会上了狼寨,我们想办法潜进去,找到狼寨匪首。擒贼先擒王,制住匪首我们才能全身而退,大家一切小心行事,素素,你身上还有伤,你跟着我。” “柏舟,我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啦,没事的,你放心吧。”素素抽出自己的的刀,用手巾将刀刃擦得噌亮,然后握着刀,紧紧拽着虞柏舟的手往山上走,大黄则摇着尾巴跟在素素身后。 “柏舟,那个云太尉显然是故意折腾我们,说好的精兵呢,结果就是一些老弱残兵。”素素顿了一会,又说。 “素爷,俺们没有那些所谓的精兵,也一定能捉住匪首!爷,您振作点,您活捉伊瓦塔的气势哪里去了?” 素素指了指身后的大黄,“被它给吃掉了!”她说话的时候月光落在她的脸颊上,照得一张脸白净无瑕,天真无邪。 她的语气惹得泡脚小分队一阵哄笑。 就在这个时候,大黄突然杵在原地不走了。弓着身尾巴下垂,龇牙对着前方,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素素感受到大黄的情绪,拽住虞柏舟,“柏舟,前面有危险。” 几人停住,回头看着素素。 素素也说不上来,她觉得大黄是在告诉她,前方有危险。素素蹙着一对小眉头,拉着虞柏舟不让他们再继续前进,警觉的大黄用嘴咬住素素的衣服,将她往回拉。 素素愈发觉得不对,他们还没来得及往后退,黑暗中便飘来一只只萤火般的眼睛。 “柏舟……”素素怕得往虞柏舟身上一跳,双腿盘住虞柏舟的腰,整颗脑袋蹭在他胸口愣是不敢再伸出来。 怪物什么的最可怕了,会吃人的…… 大黄对着狼群呲牙,虞柏舟抱着素素缓缓朝后退。 虞柏舟问泡脚小分队,“你们谁带了火折子?” “老大……我们出来搞偷袭,带那玩意做啥啊。”李大狗看着一群狼,腿有些发软。 苏周抽出腰间两把刀,“杀吧,我们跑不过这群畜生。” 虞柏舟以为,所谓狼寨,这些狼应当是被圈养在匪寨里的。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些狼竟是守在狼寨之外的。 “杀,杀不过也得杀。”虞柏舟一手抱着素素,一手抽出腰间佩刀。 素素趴在虞柏舟肩膀上,声音发瓮,“柏舟……不是怪物吗?” “啥怪物啊,是狼!爷,赶紧下来手撕这些狼崽子。”庄牛用刀背在素素脑袋上拍了拍。 素素从虞柏舟身上跳下来,拔下腰间两把锋利的短刃,在她掌间灵活地打了个璇儿,然后摆出姿势,“汪汪!” “……”大黄:“汪汪!” 虞柏舟:“……” 泡脚小分队:“……”素爷这是被吓傻了?还是被吓傻了? 素素将虞柏舟往身后一挡,“柏舟别怕,我保护你!”然后扭过头对着狼群又是两声“汪汪”。 素素的想法很简单,狼犬本是一家,她和大黄跟这些狼攀个亲戚,指不定这些狼就不吃他们了呢? 结果素素和大黄几声“汪汪”后,一群狼龇着牙,张开血盆大口朝着他们扑了过来。 一只成狼跳起来大约到素素脖颈,扑过来对着素素的脸就是一爪子,素素别过脸躲开,吓得手一抖,叫了声“娘”,手上两把刀“噔”一声掉了。 揍人素素行,可是砍狼素素不行啊。 素素害怕这种有野性的大家伙,一只只眼睛亮得跟鬼火似得,长得跟长毛怪物似一般,吓得她双腿发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虞柏舟一脚将朝素素扑过去的狼给踹开,在空中刺了一刀,狼血飙开一尺距离,滚烫的血喷洒在了素素脸上。 狼群不断涌上来,虞柏舟跟泡脚小分队根本应付不过来,偏偏平日里彪悍的素素也不出手,抱着大黄狗坐在地上吓得瑟瑟发抖。 虞柏舟杀掉一只又扑上来一只,那群狼大概意识到虞柏舟的厉害,十几只狼开始一起扑虞柏舟。 野狼的凶横让虞柏舟招架不住,十几只野狼一齐朝他扑过来。 即使素素这会再害怕,也不能放任柏舟生死不顾。她放开大黄,哆哆嗦嗦捡起刀,拿出当年为了柏舟剑砍野熊的气势,“啊”的一声,对着一群狼冲了过去。 素素虚着眼睛看见一坨灰就砍,然后冲过去一脚将压在柏舟身上的灰狼给踹开,野狼越杀越多,即便他们是铁人也快撑不住了 就连素素也觉得手脚开始发软,浑身都被汗水浸透了。 庄牛用拳头打死一匹灰狼,“咱们跑吧,俺顶不住了!” “你跑得过这些四条腿的畜生吗?”李大狗啐了一口唾沫,“那个该死的云太尉,摆明儿是想要我们送命!” “看来我今个儿是要命丧狼嘴了。”苏周一刀挥过去,砍死两只大灰狼。 “柏舟,我们不能死!”素素凝着眉头,“我们还没成亲呢。”素素大喘一口气,两脚将一匹狼给踹开老远。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又传来一阵狼嚎。 从他们左前方涌来一群壮硕的白狼,冲着灰狼嚎叫。 “完了完了,又来了一群!”庄牛吓得手都软了,他是真的没什么力气了。 这些畜牲比人还难对付。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灰狼因为白狼的逼近,主动退开一段距离。灰狼跟白狼一阵对持后,灰狼转身跑了。 “柏舟,这群白狼看起来很霸道啊。”素素感叹道。 “是啊,吃我们的时候更霸道啊。”庄牛都快哭了,他还想回家见媳妇儿儿子呢,看来是没机会了。 “……”素素本来已经没那么害怕了,听庄牛这么一说,吓得瘪瘪嘴都快哭出来了。 那群白狼跟灰狼不太一样,它们杵在原地一动不动望着他们。为首的白狼对着素素“嗷”地叫了一声,然后朝着素素缓缓走过来。 素素拿刀指着白狼:“你……你别过来啊,小心我吃了你啊……”素素拿刀的手在抖。 白狼似乎听懂了素素说话,对着素素又“嗷”了一声,似乎……在对她撒娇? 苏周“咦”了一声,“老大,这只狼王好像在对你撒娇。” 虞柏舟也感觉到这群白狼没有敌意,他的目光落在白狼的腿上,“素素,你看。”他指着白狼的腿,只见白狼的腿上系了一只手帕。 那是…… 素素眼睛放光,那是……她当初在东坡大营,给那只小白狼包扎用的手帕? 那么这只小白狼是……吱吱的儿子? 素素高兴地冲过去,蹲下身一把抱住白狼狼王,然后将白狼的脑袋揉进自己怀里,下巴在它柔软的皮毛上蹭了蹭。 紧接着,黑暗中走出一个铁爪黑衣人。 黑衣人披散着头发,他的双眸在黑夜中就如狼一般,炯炯有神。 “吱吱!” 素素松开小白狼,一时激动没收住自己的情绪,冲过去热情地抱住了吱吱,然后伸出拳头在他胸口猛捶了两下。 对于这个吱吱嘛,泡脚小分队完全不知道是谁。 他们只知道素爷冲上去抱了一个男人,老大脸色很难看呢……   ☆、58|5.12 素素力气较大,这两锤头下去把吱吱捶得猛咳了几声。 吱吱揉了揉胸口,用大宛语对素素道:“素素,你下手太重。” 素素松开他,也用同样流利的大宛语跟他说:“那我轻着点儿,吱吱,这么就没见,你英俊了!”她记得第一次见吱吱时,他就跟个黑煤球似得,浑身黑漆漆,脏兮兮,像个野人。 以至于素素以为他是坏人,现在的吱吱不仅穿着干净的衣裳,潦草的头发也被打理的很干净,玄色衣衫着身,倒是给他添了几分神秘气质。 素素还想再说什么,就被虞柏舟给一把拽到了身后。 虞柏舟瞪着吱吱,一脸怒气。 一年前在东坡大营柏舟见到吱吱时,那时候他还矮吱吱一个头。一年不见,虞柏舟已经跟吱吱一样高了,甚至有比他长得高的趋势。 虞柏舟的容貌发生了一些变化,让吱吱觉得有些陌生。吱吱一脸疑惑看着素素,“这是?” 素素抱着虞柏舟的胳膊,像吊在柏舟胳膊上的小动物,她冲着吱吱眨了眨眼睛,笑的时候脸上有两个酒窝,“这是柏舟啊,吱吱你不记得了?是他帮你洗脱罪名的!” 吱吱“哦”了一声,蹙着的眉头豁然松开,“虞兄弟。” 虞柏舟抱着胳膊瞪着吱吱,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素素扯了扯他的衣袖,“柏舟,吱吱跟你说话呢。” “听不懂。”虞柏舟抱着胳膊撇过头,假装听不懂大宛话。 “柏舟,我以前不是教过你吗?怎么你都忘啦?”素素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 “不记得了。”虞柏舟脸色很不好,紧紧攥着拳头,额头青筋凸起,他真有冲动给这个吱吱一拳。 泡脚小分队看着老大的拳头攥紧,松开,然后又攥紧,又松开…… 三人看得心都是揪着的,老大到底打不打了! 素素抬起头问吱吱,“吱吱,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也是来剿匪的吗?” “剿什么匪,他就是匪吧。”虞柏舟阴沉着脸,扫了一眼吱吱。 吱吱能听懂大齐国的语言,但他只会听,大齐话他说不利索。他对素素解释说:“我早你们几日到这里,是为了救人。” “吱吱你是专程来救我们的吗?”素素捧着脸一脸期待看着吱吱。 素素记得,吱吱是个将军,但他到底是什么将军,素素到现在都不知道,她当初还没问呢,吱吱就带着一群小白狼离开了。 “狼寨的匪首误伤大宛二皇子,现在大宛已经率兵来了淮亗,若这件事解决不好,很有可能会引起两国战争。”吱吱说:“我来狼寨是为了捉狼匪去大宛认罪,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们。” 素素看着吱吱捧着脸一脸崇拜,“吱吱你是大宛国的将军吗!” “从前是。”吱吱说。 素素两眼放光,激动之下松开虞柏舟,跑过去拽住吱吱的胳膊,“吱吱你们大宛国是不是有很多好吃的?听说你们大宛国有一种叫葡萄的东西,很好吃!还有那什么烤羊肉,吱吱,是不是啊?” “是。” 素素舔嘴,她这辈子最想去的地方就是大宛。那里有大块酒,有大块肉,还有中原没有的瓜果。 素素仰着头望着吱吱,抱着他的胳膊一甩一甩的,就像个小孩子。虞柏舟松开的拳头再一次捏紧,泡脚小分队看他捏拳头憋着一口气,默数老大到底能忍多久。 这会他们见虞柏舟的拳头攥了半晌也没松开,猜想老大醋火山要爆发了。三人赶紧蹑手蹑脚“噔噔噔”站开老远。一直蹲在素素脚边的大黄和白狼狼王似乎也感觉到气氛不对,很有默契的走开一段距离。 虞柏舟隐忍许久终于爆发了,拉过素素一拳挥在了吱吱脸上。 原本一脸冷酷的吱吱这会捂着被打的脸,瘪着嘴,一脸委屈看着柏舟,随后又看了眼素素。 素素被虞柏舟的举动吓了一跳,柏舟疯了? 素素怔住,好半晌才结结巴巴问:“柏舟……你被狗咬啦?”只有被狗咬过的人才会如此癫狂,如若不是,柏舟干嘛要突然打吱吱啊? 虞柏舟收住拳头,攥着拳头转过身,捂着自己的脸,“素素,我的手……突然不受控制,好像是……中毒了。”他实在编不出来,只好说自己是中毒了。 “……”庄牛扶额,“老大真能编。” “说谎脸不红。”李大狗也抬手扶额。 “不要脸就是老大这种。”苏周也抬手扶额,他都觉得老大现在的样子很丢人,智商呢? 都不想承认那是他们的老大了! 素素吓得一愣,拽着他的胳膊开始打量,“你哪里中毒了?严重吗?”她一脸紧张。 “大概只有手吧。”虞柏舟一本正经,咳了一身,“现在好像没事了。” “是吗?”素素嘟着嘴狐疑的打量他,她突然好想明白了什么。 柏舟是在骗她? 素素有点生气,一把甩掉虞柏舟的手,“哼”了一声,扭过身不再理他,开始跟吱吱说话。 虞柏舟知道自己干了一件蠢事,有点后悔可又觉得这么做没什么不对。李大狗走过来拉着虞柏舟的胳膊,“老大别生气,素爷过一会就不闹脾气了。” 吱吱用大宛语对素素说:“趁着天还没亮,我们先上山捉狼匪。等天亮我们就不好上去了。” 素素点点头,摩拳擦掌。她看了一眼白狼,顿觉有了安全感。“吱吱,小白狼腿上的手巾,怎么还在啊?当初他的腿只有我两根手指粗细,现在他一条腿比我一条胳膊还结实,真可怕。” “小狼喜欢。”吱吱说:“它可是一直念着你的恩情,想要报答你呢。” 真是只好狼。 素素对着白狼招手,结果大黄以为素素是在叫它,就跟着白狼一起走了过来。一狼一狗走到素素身边,大黄跟白狼面面相觑,两只似乎在交流,紧接着“嗷”一声一起冲进了素素怀里。 素素被一狼一狗这么用力一撞,跌坐在地。两只朝她扑过来,爪子抓破了她的皮肤。素素嘴角抽了抽,这两只……真猛。 他们跟吱吱的目标一致,都是上山捉狼匪首领,也都是为了不让大齐和大宛之间有战争纠纷。 上山时,素素跟吱吱并肩走在前面,虞柏舟跟着一狼一狗并排走在后面,泡脚小分队带着一群白狼走在最后。 素素一路上追着吱吱问了好些好问题,譬如“吱吱你是什么将军?”、“吱吱你最近过得好不好?”、“吱吱你最近有没有给白狼们找儿子?”。 虞柏舟胸腔都快气炸了,吱吱找不着媳妇,跟素素有什么关系啊?他跟在他们身后,他不仅听得懂大宛语,而且知道吱吱曾是大宛曾经的战神破罗丹阳。 在宗河县时,宴姑娘说是因为故人之托才救的素素。而那位故人,则是破罗丹阳。起初虞柏舟并不知道破罗丹阳是谁,他跟军中老将打听之后才知道,破罗丹阳就是大宛曾经的不败战神。 后来破罗丹阳神秘失踪,再也没有出现过。 一路上他们零零星星碰到几只灰狼,结果都被白狼给吓走了。狼寨正门有人把守,他们就找了一处较低矮的院墙翻了进去。 素素从墙上跳下来时,吱吱还特意搭了把手,素素差一点就跌进了吱吱怀里。素素稳住身后习惯性地回身,想去扶从高处跳下来的虞柏舟,可转念一想她还在跟他生气呢,索性就先不理他。 谁让他乱打人还骗她来着…… 虞柏舟见素素伸手要扶他,一只手都伸过来了,结果让他很失望,素素没有扶他,而是顺手拽住了李大狗的胳膊。 素素将李大狗身子扶稳,亲切问她:“大狗你没事吧?” 李大狗看着素素,又看了眼杵在自己前面的老大,被素爷这一扶他表示受宠若惊啊。 “爷,我没事,好得很。”李大狗回答他她。 “没事就好。”说完素素转过身,拽着吱吱的胳膊走在前头探路。 虞柏舟一颗心都要碎成了渣渣,素素怎么一见到破罗丹阳就不理他了?而且素素扶李大狗都不扶他,他想戳自己一刀的心都有了。 “老大……您别想太多,素爷不是故意要扶我的。”李大狗解释说。 庄牛一巴掌拍在李大狗脑袋上,“死狗,你是不是想说,在素爷眼里老大的地位还不如你啊?” 虞柏舟的心又碎了一半。 偏偏苏周还来补刀,“素爷现在最在意的应该是那个铁爪男人吧?”苏周摸着下巴思量道。 虞柏舟现在整颗心都被捏碎了。 就连面对顾今朝他都没有过这么挫败的感觉,素素不会多看顾今朝一眼。可是素素为什么偏偏对破罗丹阳这么亲密? 其实素素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吱吱人很好,为了救几只动物差点丢了性命……这让素素很佩服。 她是打心眼儿里佩服吱吱,加上吱吱曾经是大宛国的将军,而且在大宛军营中军衔不低,是以素素又对他很崇拜。 其实素素对吱吱有好感最大的原因是因为吱吱是大宛人。大宛美食遍地,她还指望着吱吱以后请她吃大宛国的美食呢……   ☆、59|5.13 他们来的正是时候,恰逢狼寨庆功宴,正好赶上匪窝防守最弱的时候。 他们从匪宅前院沿着墙边从暗处摸索着往后院走。起初还能遇见三三两两匪徒巡逻,可他们越往内院走,巡逻的匪徒就越少。 狼寨后院的堂屋外有刚吃过的宴席还没来得及收拾,酒坛子散落的四处皆是,烈酒味浓,素素抬手捂住自己的鼻子。 “谁!”堂屋侧门里有个抱着酒罐的匪徒从门槛里面爬了出来,睁眼看着他们几人。 苏周手上已经备好了绣花针大小的暗器,正准备打过去,对方抱着酒罐子又晕了过去。 素素捂着鼻子嘟囔,“臭死了。” 庄牛几步跨进堂屋,一把将醉酒的小喽啰给拎了出来,一把扔在地上。醉醺醺的小喽啰抱着酒罐看着庄牛,一阵儿傻笑。 素素用脚踩住小喽啰的胸口,庄牛蹲下身捏住小喽啰的脸,从醉醺醺的小喽啰口中逼出了匪首的下落。 等小喽啰交代完匪首的下落,素素一掌将他给拍晕,让泡脚小分队上来将他捆了个结实,扔进了一口枯井中。 素素搓了搓手首当其冲,等找到匪首的房间,他们分三路进入。素素推开窗户跳了进去,就地几滚,滚到匪首床下。 虞柏舟同吱吱便从另一扇窗户跳进去,泡脚小分队则杵在门外把手。 素素从自己的小布兜兜里掏出一把麻绳,摸着床沿爬起来,没想到榻上的匪首抱着酒罐翻了个身,一把抱住了素素的脑袋。 素素吓得心肝一颤,轮起拳头将人给踹开。众人提了口气,素素担心匪首大叫召来其它匪徒,索性攥紧自己的拳头塞进了匪首嘴巴里。 匪首以为是白馒头,张嘴就那么一咬……疼得素素咬着唇直跺脚。 素素对着吱吱柏舟招手,用口型喊他们。 ——快过来! 柏舟微怔,反应过来素素的嘴型忙走过去从素素手中取过麻绳,将匪首给绑了个结实。 素素的拳头还在匪首嘴巴里,素素眼泪哗哗,看着柏舟。 ——我的手怎么办? 柏舟看懂了她的嘴型,踌躇片刻,干脆坐下脱了靴子,褪掉自己一双袜子,捏成一个团儿,塞进匪首的嘴里。然后他摸了摸素素红肿的手,放在自己嘴边吹了吹。 ——没事了,没事了。 经过素素一番折腾匪首的酒意本就醒了两分,嘴里被塞进虞柏舟的袜子,他的酒意已经醒了八分。 匪首瞪大眼睛看着屋内三人,想张口,嘴巴已经被堵死;想还手,可腿脚已经被麻绳绑了个结结实实,连踢腿的机会都没有。 “老大,有人过来了。”庄牛推开门冲着他们小声道。 “柏舟,现在怎么办?”素素看着虞柏舟。 虞柏舟放下素素的手,看了一眼匪首,“扛走。” “哦!” 不等两个大男人反应,素素接收到柏舟命令,一把将体型彪悍的匪首给扛在了肩膀上,然后还抖了抖,稳住身形,“好了,柏舟我们快走!” “……”柏舟吞了口唾沫,嗯了一声,跟着素素往外冲。 从刚才虞柏舟脱袜子开始,吱吱就有些没反应过来。然后看见素素轻轻松松将体格彪悍的匪首扛在肩上,不由怔住。 虽然他知道素素这姑娘身手好,可她扛着这么一个男人在肩上能跑多远? 最后证明吱吱真是想多了,素素这姑娘能扛着体格彪悍的匪首跑很远。她扛着匪首翻越狼寨围墙,扛着匪首撒开双腿往山下跑,一直跑到半山腰他们拴马的位置也只是喘了口大气,额上冒了些细密的汗珠子。 李大狗和苏周去将马牵过来,庄牛则从素素手里接过匪首。匪首的脸朝着庄牛凑过来,对方嘴里的袜子让庄牛好一阵嫌弃,“这味儿,爷,这袜子不会是你的吧?你一个女孩子家家,怎么袜子上一股男人味儿?” 柏舟见庄牛一脸嫌弃,阴沉着脸飘过来,问庄牛,“味道如何?” 见柏舟这幅神情,庄牛登时明白过来,讪笑道:“香,味道妙极了!”随后他脸上笑容僵冷,一阵干笑,老大真是越来越傲娇了! 这是被谁给惯的? 素素将自己的马让给吱吱,自己则跟柏舟同乘一匹。庄牛则将匪首放在马背上,几人一路驰骋下山。 大黄跟白狼狼王则带着一群白狼追在他们身后,圆月之下,十几匹白狼和一条大黄狗追着几匹俊马在夜色之中狂奔,带起滚滚尘烟。 他们到山下时已卯时,守在山下的三百“精兵”见山下奔下是几匹白狼,纷纷亮出斧头蓄势待发。 结果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虞柏舟一行人不慌不忙勒住马,那十几匹白狼就跟大黄似得,乖巧听话的蹲在马蹄旁。 虞柏舟下令回营,三百名精兵便跟着几位将军朝营地跑。 半个时辰后,他们赶回营地。 一行人在营门口勒住马,下马后将马牵给马厩的士兵。庄牛拎住匪首的后颈,将他给重重扔了下去。守卫见营门口蹲了十几匹体格彪悍的白狼,当下拔出利刃对着他那群白家伙。 “他们不会伤人。”虞柏说。 守卫狐疑地看了眼虞柏舟,“虞将军,这些畜牲可没有人性!” 虞柏舟知道放这群白狼进军营有些不大可能,他扭过头看吱吱。吱吱意会,蹲下身揉了揉白狼狼王的脑袋,贴着白狼的耳朵低语了几句。少顷,以白狼狼王为首趴下,紧接着其余的白狼也齐刷刷趴在地上。 大黄“汪汪”一声,也跟着一群狼趴在了地上。 李大狗“嘿”了一声,踹了一脚大黄,“死狗,你趴下做什么?你是狗不是狼,你可以进军营。” 大黄仰起脑袋一脸委屈看着李大狗,随后将下巴搁在自己两双前爪上,一双眼睛泪汪汪,表示很委屈。 “嘿,这死狗,还委屈上了。”李大狗恨不得再踹一脚。 庄牛拦住他,“大狗,你说你跟阿黄置什么气?本是同类,相煎何太急啊!” 李大狗抬起腿一脚踹在庄牛屁股上,“死牛,闭上你的臭嘴!” 安顿好这些小东西,吱吱跟着他们一起进入大营,前往云太尉营帐。 他们几人掀开帐子,拎着匪首走进去,云太尉正坐在几案前吃粥。云太尉见他们气势汹汹进来,一口粥差点没喷出来。 云太尉惊讶于他们还能回来,而且捉了狼寨匪首。他站起身抬起袖子擦了一把自己的嘴,招手唤人来将匪首收押,随后他的目光落在吱吱身上,“虞将军,他是何人?” “友人,他助我们捉住了匪首。”虞柏舟简短回答。 素素从虞柏舟身后冲出来,一脸怨念,“太尉,您说给我们三百精兵,怎么给的都是老弱残兵?不知道的,以为您让我们去送死呢!”素素抱着胳膊看着云太尉。 云太尉也没想到他们会活着回来,神色尴尬,“苏小将军,你这是什么话,你是在怀疑我故意让你们去送死不成?” “说不准。”素素抱着胳膊,斜睨了他一眼。 果然没胡子的老头都是坏人,他们一行五人,加上那三百老弱残兵便是三百零五人。若不是吱吱及时出现,估计他们都被狼给咬死了,连全尸都不剩下。 素素还想再说什么,就被虞柏舟给拦住。云太尉手上执掌虎符,又有皇上圣旨。他说一是一,说二便是二,便是他指鹿为马,虞柏舟这些做属下的也无权过问。 虞柏舟等人交完匪首后从云太尉营帐出来,回去洗了个热水澡,回到自己营帐饱饱睡了一觉。 素素这一睡,便是第二天早上。 她揉着眼睛起身洗了把脸,走到帐外伸了个懒腰,发现军中一片忙碌,有出征的架势。 恰好柏舟从伙头营给素素取了食物回来,素素一路小跑到柏舟跟前,拿过一只馒头放嘴里咬了一口,抬头问他,“这是怎么了?要去打仗吗?” “是云太尉跟三王爷带着匪首去见大宛使者。”虞柏舟说:“匪首误伤大宛皇子,大齐得将责任推出去,否则影响两国邦交,后果不堪设想。” “那,三王爷不是被软禁了吗?太尉不软他啦?”素素捧着白馒头又咬了一口,腮帮子一股一股地,就像一只白兔子。 “他是王爷,军营中只有他跟二王爷最有资格去跟大宛使者交涉。他若不去,那个云太尉能撑什么场面?”素素满嘴的馒头碎末,虞柏舟伸出手指替她擦掉,“慢点吃,说话的时候不要吃东西,吃东西的时候不要说话,小心噎着。” 他的话刚说完,素素就被呛着,弓着身猛咳了几声,鼻涕眼泪齐流。 柏舟紧张地拍了拍她的脊背,“让你慢点,又没人跟你抢。”虞柏舟将五个馒头一并塞给她,“喏,全是你的。” 素素揉了揉被呛得发疼的胸口,揉了揉鼻尖,问他:“对啦柏舟,吱吱呢?他起来了吗?” “他?你问他做什么。”一提及这个人的名字,他心里就有点堵得慌。“他跟大牛他们在一起吃饭。” “那我也要跟他们一起吃!”素素端着馒头一蹦一跳,“饭要抢着吃才香呢!” 虞柏舟看着素素一蹦一跳的背影,黑着脸跟在她身后。到了泡脚小分队的营帐,素素掀开帐篷探进去一只圆圆的小脑袋,呲着一口小白牙和里面正在吃饭的四人打招呼。 泡脚小分队一见素爷来了,忙端着自己的碗攥着自己的馒头侧过身去。吱吱初来乍到不知是个什么情况,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素素已经坐在他对面,“呀”了一声道:“吱吱你不吃馒头啊?不吃别浪费啊,我帮你吃!” 还不等吱吱开口说“不”,素素已经将馒头塞进了自己嘴里。素素咬着馒头嬉皮地看着吱吱,问他,“吱吱你接下来怎么打算得啊?是回大宛还是留在大齐?不然你跟我一起回梓郸好了,我带你去梓郸的酒楼听说书,带你去吃梓郸的大娘烧饼。 还有还有,我们家肥肥可漂亮啦,你长这么大还没娶过媳妇儿吧?” 虞柏舟跟着素素坐下,他撑着下巴阴沉沉盯着吱吱的脸。 大概是被素素问得不好意思,吱吱咳了一声,“我已经有心上人了。” 虞柏舟一听吱吱有了心上人,眸子又利了几分。这个吱吱,老是深情款款望着他们家素素,该不会是对他们家素素情有独钟吧? 他一手撑着下巴,一手紧紧抓住桌子角,要是这个吱吱敢跟素素表白,他就掀了桌子打死他。 打不过也得打,手脚打不过,用咬的也成。 泡脚小分队感觉到气氛不对,抱着碗做到榻上,齐刷刷埋下头啃馒头。 苏周用碗挡住脸,小声问:“老大呲牙咧嘴干嘛呢?” 庄牛用馒头挡住脸:“老大背后好像冒烟啦?” 李大狗用筷子挡住脸,低声说:“老大这是想咬死吱吱啊。” 吱吱并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虞柏舟,从在半山上见到柏舟开始,他就对自己虎视眈眈,那模样恨不得咬死自己。 素素只顾着打吱吱碗里馒头的主意,完全没有感觉到气氛不对。她问吱吱:“你喜欢哪个姑娘啊?哪个姑娘能被我们吱吱喜欢啊?真是福气呢。” ——什么叫我!们!吱!吱! ——素素姑娘,请您注意措辞! 虞柏舟抓着桌子的手,准备掀了。 吱吱说:“我看着她长大,从她喜欢我开始,我便喜欢她了。” 素素捧着脸“嗷嗷”一声,“吱吱你们的爱情故事好唯美!” 哪里唯美了?哪里唯美了? 虞柏舟脸色一沉,他怎么就觉得素素都快成吱吱的脑残粉了?吱吱这才不过说了一句话,她从哪里听出来是“唯美的爱情故事”? “可怕。”虞柏舟手撑着下巴,嘴里不咸不淡飘出两个字。 可怕,真是可怕。看着人家姑娘长大,然后就喜欢上了?这个吱吱,老牛吃嫩草还。不要脸,委实不要脸。 素素扭过头一脸疑惑看着柏舟,“柏舟你在说什么啊?什么可怕啊?” “没,没什么。”知道吱吱不是喜欢素素,他一颗心总算放下,便也懒得去说吱吱坏话了。 下午吃过夕食后,素素跟吱吱蹲在营外给大白狼们喂食,云太尉顾今朝等人骑着马从营外回来了。 素素跟吱吱邀着一群白狼给他们让路,顾今朝在素素跟前勒住马,欲言又止,留给素素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转身入了营。 素素手里还拿着喂狼的食物,她望着顾今朝进去的方向,摸着下巴疑惑,三王爷刚才是在暗示她什么吗? 素素不是顾今朝肚子里的蛔虫,索性不再花费脑子去想这件事,将白狼们喂了个饱。 等她回了营帐发现,柏舟的榻上放了好些新衣裳。泡脚小分队一脸忧郁在一旁排排坐,就跟一群等着夫子发糖的孩子一般。 素素看着那些新衣裳纳闷,“这些衣服谁送来的啊?” “云太尉。”虞柏舟回答。 素素“呀”了一声,“太阳从他脑袋里升出来啦?他干嘛给你送新衣服?” 李大狗一脸悲伤告诉素素,“爷,老大要去和亲。” “和亲?”素素不解。 庄牛补充说:“听说是大宛公主主动指定老大,让老大娶她。也就是……让老大去和亲。” 闻言,吱吱脊背一直。 “娶他个大黄狗!”素素一把拽过虞柏舟的胳膊,“我们柏舟不嫁!” “这由不得老大啊,这关系到两国邦交。”苏周说。 虞柏舟不惊不慌,扭过头看着素素,声音亲和,“素素,不如,你来娶。” “不成,我这辈子只娶柏舟你一个!”话刚说完,素素便觉得不对头,好像反了呀?素素看了眼榻上那些崭新的男装,眼珠子骨碌一转,打了个响指,“行,我娶!” 不就是一个大宛公主么?她娶了!   ☆、60|5.14 素素大概懂了柏舟的意思,当下平静下来,拿过云太尉送来的新衣裳放在自己身上比划,“呀,这衣服是不是有点太长了?” 虞柏舟捏着下巴打量着素素,这套男装对于素素来说,是有些长了。“苏周,裁剪一下有没有问题?” 苏周收到命令,走过来摸了一下衣服的料子,“嗯”了一声,“没问题,老大,给我一刻钟。”说着,他从素素手里接过衣服,从怀里摸出剪刀针线,手脚利落的开始修剪衣服。 吱吱有些不明白他们要做什么。“素素,你们这是?” “当然是去娶大宛公主啦。”素素坐在桌子上,自顾自的倒了杯茶,说道:“敢跟素爷抢男人,不想混了!” “大宛军营戒备森严,你想做什么?”吱吱问她。 “剁了那个公主!把她绑起来吊在城门上!”素素大言不惭。 吱吱的身子明显颤了一下,压住情绪低声道:“不准。” “什么不准?”素素听糊涂了。 “不准伤害她。”吱吱攥紧拳头,神色严肃。 素素被吱吱瞪得背脊发凉,素素愣了好半晌才说:“吱吱,我说着玩的……我不会打女孩子的。” 吱吱松了口气,素素又补充说:“我只会剃光她的头发。” “……”吱吱脸色一沉,“剃光头发也不许,你不能碰她一根汗毛。” “汗毛……那万一我不小心碰了她咋办?哎呀,都说大宛女子的腿毛跟男人一样长,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那就太可怕了。”素素说。 “胡说八道。”吱吱忍无可忍,“大宛的姑娘不比你们中原女子差。” “吱吱你急什么呀?我说姑娘又没说你。”素素抱着胳膊看着他。 虞柏舟在一旁见素素气得吱吱说不出话,心里甭提多高兴。他就喜欢看素素拿话呛其它男人,这样才能凸显出素素对他和对其它男人的态度差距。 他见吱吱被素素噎的面红耳赤,心里一阵嘚瑟。瞧瞧,这才是他们家素素嘛。 虞柏舟算是看明白了,吱吱所说的那位心上人,定是大宛公主。至于大宛公主为什么要突然嫁给他,柏舟觉得其中必有其它原因。 吱吱跟虞柏舟想的一样,弯月突然说要嫁给素未谋面的虞柏舟,这其中必有其它原因。弯月曾对他说过,哪怕有一天他死了,她也要嫁一个铁骨铮铮大宛男儿。 “我说,破罗丹阳,你这么维护那位公主,你到底跟她什么关系?”虞柏舟看着他。 吱吱扫了一眼营帐内的人,说道:“我所说的心上人,便是公主弯月。她曾说过,哪怕是我死了也非大宛男人不嫁。她突然找上你,可能……是有另外的什么原因。虞兄弟,素素姑娘,若她有什么要求,请你们务必帮她。” 素素张了张嘴,“吱吱,你的心上人原来是公主啊!那由你来扮柏舟好了,你去娶她,也省得我女扮柏舟。”素素从榻上拿起一套衣服递给他。 吱吱并没有伸手去接,伸出自己两只铁爪,一脸难色,“我如今这幅模样,怎好再去见她?营中认识我士兵不在少数,而且……还有那个人在,若我贸贸然前去,必定不能活着回来。” “吱吱,说起来,你这双手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素素问。 “是大宛现任主将乌央。三年前,我领兵出征被乌央陷害。跟着我的几百个弟兄陷入流沙之中,尸骨无存。我被乌央囚在狼山,他砍了我两只手,且用铁链将我锁住。之后我利用石壁撞开铁链逃脱,这才一路逃至中原。 这次狼寨匪首误伤大宛皇子,也是乌央下的手。那狼寨里的狼,皆是乌央所养,那些狼抵得上千军。所以这些年我在中原找了能与之匹敌的白狼,将它们培养成了现在这般。” 素素听得目瞪口呆,吱吱真的好厉害……不过吱吱命真苦。还好,还好上次那个秦红,没有砍了她的手,不然她跟吱吱一样用铁爪,真的会好难看。 泡脚小分队一脸茫然盯着吱吱,由于吱吱说的是大宛语,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听吱吱说话就跟听天书似得。 苏周拿绣花针在头皮上摩了一下,他盯着语速极快的吱吱发愣,一不小心就把头皮给戳破了,疼得他嘶了一声。 虞柏舟捏着下巴想了想,“这个乌央听起来野心很大啊,听说大宛那位皇子伤得不轻,估计下辈子是不能走路了。大宛皇帝膝下只有一儿一女,儿子不行了,百年之后必然是女儿即位。大宛历史上是有女帝执政先例的。” 素素想了一下,也说:“难道……那个公主是想娶柏舟你过去当皇帝的?那位公主听说你聪明,就想霸占你?” “听说我聪明想霸占有可能。”虞柏舟一本正经说。 泡脚小分队听不懂大宛语,大齐语他们还是听得懂的。他们老大又开始自恋了,夸自己聪明时,脸能不能红一下啊? 吱吱同意虞柏舟的观点,“弯月应该是遇上了麻烦,求助无门这才想到了虞兄弟。毕竟虞兄弟贤名远扬,文武兼备。” 被吱吱这么夸,虞柏舟也不谦虚,“那行,我跟素素就去一趟。不过这也不能排除她真想嫁我的可能,所以还是由素素扮成我,而我则扮成士兵。” “柏舟,你怎么能扮成士兵呢?”素素蹙着眉一脸不高兴。 为了体现老大的身价,庄牛也跟着道:“对啊老大,你怎么能扮成士兵呢?这不是降低你身价么?” 李大狗也跟着说:“对,老大您这么有气质扮成士兵也不像啊。” 苏周一边缝衣服一边瞪着拍马屁的两人,正想说话,却听听素素声音脆亮,“你不能扮成士兵!万一扮成士兵那个公主还看上你了怎么办?” 虞柏舟纳闷了,“难不成你要一个人去?” 素素低头对了对手指,喃喃道:“柏舟,你可以扮成我啊,扮成女孩子。你扮女孩子真的好美啊!你扮成女孩子我就放心了,那个公主总至于对女孩子下手吧?” 虞柏舟吞了口唾沫,呆愣愣望着素素。“素素,你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你要是不扮女孩子,我就生气啦!”素素嘴噘得老高,都能挂夜壶了。 泡脚小分队听了素素的话,实在憋不住了。泡脚小分队捶桌狂笑,其中庄牛李大狗下手最恨,锤了几下把桌子给锤成了两半。 吱吱听得懂他们说话,这会也是绷不住了,“噗嗤”一声笑出来。 虞柏舟一脸为难的看着素素:“这个,素素,我们再好好商量一下成不?” “没得商量,你必须穿女装!不然,我现在就跑出去告诉云太尉我是女孩子!” “别……”虞柏舟真是怕了素素。他的克星啊,傲娇的小素素啊。 她这脾气,到底谁给宠的啊?他现在,可真想打素素的屁股。 为了能让虞柏舟男扮女装,庄牛特意骑马去附近村庄借了一套女子服饰以及发饰胭脂。 素素换上一身崭新的衣服,端的一副翩翩少年郎模样,一张脸白白净净,气质温润如玉。 素素在他们跟前转了一圈,“唰”一身掀开衣摆,一只腿踩在长条凳上,显出铁骨铮铮的男子气概,紧接着,她冲着他们撩拨了一下额前的刘海,“怎样,爷我英不英俊?” 泡脚小分队眼睛都看直了,三人异口同声回答:“俊,俊,爷最俊!” 素素扭过头问吱吱,“破罗大将军,您觉得本将军气质如何?” “英俊。” 素素扭过头又问虞柏舟,“柏舟,你说呢?” “我们素素怎么都俊。”虞柏舟打死不再军营里换衣服,他打算在去大宛营地的路上换女装。 虞柏舟叹了声气,他们家素素真是越来越霸道了。 翌日一早,柏舟和素素一行人骑马前往大宛营地。一路上素素看着送他们去大宛营地的那些老兵,一个个脸上喜气洋洋,就跟送亲似得。 实际上也是送亲,不过送的是虞柏舟大公子。 这次过去柏舟是跟大宛公主相亲,若是对方公主看着合眼缘,便由大齐皇帝下旨赐婚。 虞柏舟按照原定计划在半路换了女装,素素见柏舟换好女装从沙丘后出来,不免被他惊艳了一把。 素素用手中马鞭挑起虞柏舟的下巴,“小娘子,跟爷回帐可好?” 虞柏舟没好气儿的拍掉素素的马鞭,穿着女裙粗鲁的翻身上马,“别闹。”说罢驾马走在了素素前面。 素素骑着马去追他,“柏舟我没闹,你这样真的好看!” 虞柏舟心上似乎狂奔过七百条中华田园犬,他现在的情绪相当的复杂。 一个时辰后,他们到达大宛军营。 弯月公主跟乌央大将军已经在营门前等候他们多时,弯月看着骑着高头大马的一男一女,男的白净俊俏,必然是虞柏舟无疑了。女的一身布衣,一瞧便是丫鬟,只是丫鬟皮肤白净,容貌出色,非常引人瞩目。 尤其是大将军乌央,瞧着男扮女装的虞柏舟眼睛都直了。 军营里总算来了个能碰的女人!   ☆、61|5.15 素素和柏舟一跳下马,在营帐外等候多时的弯月和乌央便带着人迎了上来。 弯月穿着一袭红裙,裙子的领口、胸前、袖口、肩背等处绣着五彩精美的花卉团,缀上彩珠为饰,十分亮眼。由于弯月带着红纱头巾,半裹着脸,素素看不清他的容貌。 但是弯月那双眼睛,即便是身为姑娘的素素也很喜欢。弯月的眼睛又黑又大,睫毛浓密翘长,就像是素素以前吃过的大宛黑葡萄、南海的黑珍珠,黑色里泛着淡淡的明光。 乌央扫了一眼素素,上前道:“久闻虞少将军威名,里边请。”他展开胳膊邀请素素柏舟入营。 弯月随着众将士侧身给他们让开一条路,素素便拉着柏舟大不咧咧进了营。 大宛的酒宴已经备好,营帐内,弯月公主坐于上位,食案搭在两侧。虞柏舟和素素坐在弯月右手边位置,而乌央跟大宛其它几位重将坐在弯月左手边位置。 酒宴中间摆放着一个火炉,上面架着一只烤全羊。一名士兵翻羊身,另一名士兵则往烤全羊上一把一把的撒茴香。 油水爆出茴香的香味,馋得素素直流口水。 弯月摘了头巾,给素素敬酒,“虞将军,这杯弯月敬您。” 素素捧着脸死死盯着烤羊肉,压根就不知道弯月是在跟她说话。还是虞柏舟拧了她一把,她才从美食上回过神儿,端起酒杯看着弯月。 这抬头一看,素素结巴了。 说好的大宛女人粗犷堪比汉子呢?说好的大宛女人跟男人一样有胡子呢?为什么弯月公主长得那么漂亮啊! 素素端着酒杯手在抖,即便是作为一个女人,她也忍不住盯着弯月那张脸流口水。弯月的皮肤白如雪,眼睛黑如珍珠,最让素素羡慕的是弯月翘长浓密的睫毛以及高挺的鼻梁。 她望着弯月嘴巴微张,都要流口水了……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女孩子! 虞柏舟见素素失态,伸手又拧了一把素素。素素看得真出神,“嘶”了一声暴躁低吼,“你干嘛掐我啊!” “那你干嘛盯着公主看……”虞柏舟声音很低。 素素声音高了几分,“公主长得好吃嘛!”她的声音在营帐里爆开,营帐内顿时寂静的鸦雀无声,众人怔怔望着她。 当然,营帐里除了弯月和乌央没有人听得懂素素的中原话。其它人只是惊讶于“虞柏舟”吼起来,声音怎么跟个女人似得? 素素很快反应过来,端着酒杯一脸正经对弯月道:“柏舟也敬公主一杯。” 大宛女子性子直爽,从不会拐弯抹角。弯月挑了挑眉,望着素素,“虞公子方才说我看起来很好吃,何解啊?” 素素打了个哈哈,尴尬的抓了抓后脑勺,“这是我们大齐夸女孩的话。” “原来,你们大齐喜欢这样夸姑娘。”乌央说话的时候目光一锁定在往素素碗里挑菜的虞柏舟身上。 虞柏舟被乌央看得实在不耐烦,抬起眸子狠狠瞪了对方一眼。这一瞪,乌央的占有欲被激发而出,他现在就恨不得扛着女版虞柏舟往营帐走。 乌央喝了几杯酒,说道:“虞少将军来此必然是来看看我们公主殿下的。我们公主殿下如花貌美,就是不知虞少将军对我们公主感觉如何?” “漂亮!可口!”素素将对弯月的评价脱口而出。 吱吱那么英俊的男人喜欢的女孩子就是不一样,长得可真好看,就跟沙漠里一颗清凉可口的水果,清透的气质浑然天成。 弯月不经意间蹙眉,从上位走下来,拔下腰间一把锋利的弯刀,走到烤全羊跟前。弯刀在她手中打了个旋儿,被她轻轻一掷飞了出去。锋利的刀刃挨在全羊上,洒满孜然的羊肉便被割了下来,在弯月精湛的切割刀工下,几片羊肉齐齐整整落入素素盘中。 羊肉酥脆的肉皮上还冒着油花,勾人味蕾的孜然在油花里爆开,顿时间香味扑鼻,素素觉得自己的鼻子要炸开了,迫不及待捡起一片放进嘴里。 酥脆爽口,肥而不腻的羊肉夹杂着孜然将素素的味蕾一层一层撞开,让她欲罢不能。 几片羊肉怎么够?不够,不够,根本不可能够! 素素抹了一把嘴,笑嘻嘻望着弯月,“能不能再给我一只羊腿?” 弯月挥动手中的刀,只见她精致的弯刀在四条羊腿上各划了一刀,四条腿便齐整的落了下来,被一旁的士兵手快接下。 所谓客人,素素和柏舟各得了一只羊腿。其余两只,自然是身份尊贵的弯月,以及位高权重的大将军乌央的。 虞柏舟看了眼自己盘中的羊腿,又看了眼抓着羊腿就猛啃,丝毫不顾及形象的素素,他咳了一声。 反正形象也被素素折腾干净了,也不差再丢一次。他将自己的羊腿也递给了素素。 素素扭过头一脸感激的看着虞柏舟,满嘴的油腻,就连鼻子上也沾着油星。虞柏舟现在真的很想伸手去擦素素的嘴,用手巾好好给她擦干净。 瞧瞧,吃一只羊腿而已,成什么样子了。 虞柏舟从头至尾都没什么心情吃东西,是以他的“没心情”就成了乌央眼中的“矜持”。 大宛为迎接贵客,每当酒足饭饱之后会进行篝火晚宴。也就是一群人围着篝火吃瓜果跳舞、唱歌。 素素看着营帐外摆着漫漫几车的瓜果,口水三千丈。她激动地扯着虞柏舟的饿袖子蹦了蹦,“柏舟你看!葡萄!哈密瓜!这些都是梓郸千金难求的水果!” “哦。”虞柏舟神色淡淡,垂着眼帘,满腔无奈。 于是乌央撇过头看女版柏舟的时候,恰好看见男版素素扯着柏舟的袖子,跟个女孩似得单腿一跳的蹦跶。一个大老爷们跟个娘们似得,臊不臊? 这个传闻中的虞柏舟也不过尔尔嘛。 大宛的将士围着篝火唱歌跳舞,他们则坐在营帐前观赏。 弯月见素素很喜欢吃葡萄,特意给拿了一大捧塞进她怀里,素素看着弯月感动不已。 她望着美丽的弯月姑娘感动不已,泪眼婆娑。这个世界上除了柏舟和她爹娘、肥肥,弯月是第一个往她怀里塞大把美食的人。 素素都快感动死了,往嘴里塞了一颗葡萄,“月月你人真好,娶你的人真有福气!”她没说假话,弯月这么好看的姑娘,谁娶了她,谁就福气滚滚来。 弯月惊讶于素素会叫她的小名,她看了一眼旁侧的乌央,不紧不慢道:“虞少将军说笑,如果你瞧得上弯月,咱们择日成婚。” “咳咳……”素素被葡萄皮儿给呛的面红耳赤,虞柏舟无奈的抬手顺了顺她的脊背。 素素瞪大眼睛看着弯月,“不是说要等吾皇下旨赐婚么?择日成婚,这个……这个是不是有些太仓促了?” 弯月给她切了一块西瓜,“虞少将军若对弯月有意,何须再等你们大齐皇帝下令?你若娶了弯月,便是弯月的驸马,日后也是大宛皇位的继承者。” 素素的胸口被葡萄呛得火辣辣地疼,她大喘一口气,“既然如此,那今夜公主便同我睡一帐,如何?”素素很喜欢弯月,她很想跟弯月钻被窝里聊天,就跟她曾经和肥肥一样。 就连注视着弯月一举一动的乌央都没想到,素素会说出这样的话。谁能想到虞大将军之子虞柏舟,会对着大宛公主提出这般不正经的要求? 弯月手上明显顿了一下,然后在放下酒碗时,委婉一笑,“可以,反正弯月早晚都是虞少将军的人。”弯月看着打量了一眼素素的骨架,心里已经有了底。 这一切发展的太快,乌央根本没来得及多做反应。若虞柏舟真娶了弯月,弯月身边便多了一大助力。 乌央十分不快的仰头喝了一口酒,坐在一旁闷头喝。 素素抱着一串葡萄从柏舟旁边离开,蹭道弯月身侧,指着弯月面前的水果说:“月月我要吃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我知道这个叫葡萄,这个叫西瓜,可是这个叫什么啊?” “这是哈密瓜。”弯月给她切了一块,递至素素嘴边,声音温柔,“你尝尝。” 素素张嘴咬了一口,味道甜滋滋的。素素发誓,她这辈子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虞柏舟被素素“抛弃”,他忧郁的坐在原地喝闷酒,一脸不快的看着素素跟弯月亲密。 他竟然开始吃女人的醋了;虞柏舟觉得自己是丧心病狂到了极致,他竟然开始吃女人的醋了。 他正郁郁不快,一只大粗粝的大手端着一直大酒碗出现在他眼前。虞柏舟眉头紧蹙,扭过头瞪着乌央那张脸。 还不等他做出嫌恶的表情,乌央便伸手环住了他的腰身,在他臀部掐了一把。虞柏舟攥紧拳头,还没等他出手揍人,素素便牌桌而起一脚飞了过来。 素素吃饱攒足了劲儿,那脚正中乌央胸口,将乌央一脚给踹飞出去。 “……”虞柏舟抬头望着素素,相对无言。 他再看乌央那张铁青的脸,真不知道是应该夸她呢,还是教育她。从进营开始,素素就特别不待见这个乌央。 素素一想起是这个乌央用阴谋诡计害了吱吱,且砍断吱吱双手,她心里便窝火的紧。这种人渣渣,早该下地狱。 素素的举动让围着篝火跳舞唱歌的大宛将士们停下来,现场气氛尴尬至极,甚至有人将手放在了腰间佩刀上,就等着乌央一声令下,宰了这两人。 弯月在军中虽无实权,但她说的话将士们还是会听。她打了个哈哈,“虞少将军听闻乌央大将军战无不胜,是想跟乌央大将军切磋罢了。”随后她转过脸看着乌央,笑容清浅,“乌将军,你今夜喝多了,改日再跟虞少将军切磋吧。” 乌央看着素素,手一撑,从地上一跃而起。他的手掌拍在地上时发出“轰”的一声响,颇有力举千斤鼎的恢宏气概。 素素看了眼身后那群准备拔刀的大宛将士,又看了眼神色凝重的虞柏舟,再看了眼怒发冲冠的乌央…… 她这才感受到自己是做了一件多么大的蠢事,她貌似在太岁头上动土了。 素素干咳一声,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哎呀”一声:“公主,我好像有点喝多了,头晕,头晕,真晕……”说完后素素直愣愣朝后倒去,后脑勺重重磕在地上。 真是疼死她了。嗷…… 素素想不出什么缓解尴尬的方法,就装醉装晕倒吧,她还就不信了,大宛人会跟一个醉酒晕倒的人置气。 素素这一倒地后脑勺很不幸运的撞在了石头上,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她的头是真的开始犯晕了。 弯月命人将她从今营帐,差丫鬟送来一盆热水入帐,弯月亲自动手给素素擦身子。 “姑娘,这里没外人了,你起来吧。”弯月转身将帕子浸入盆中,对素素说。 素素从床榻上坐起来,揉着自己的后脑勺“哎呦”一声:“疼死了疼死了,疼死我了。” “原来你也知道疼么?方才你什么地方不倒,非往石头上磕,不疼才怪。”弯月转过身看着她,“你到底是谁。” 素素惊讶于弯月的眼力,然后伸手拽住她的胳膊,自我介绍道:“我是素素,常素素。我是吱吱的朋友,吱吱让我告诉你,他还活着!他我们帮你。” 弯月疑惑:“吱吱?” “哦,就是破罗丹阳。”素素说。 “师傅?”弯月将信将疑看着她,“你说……师傅还活着?” “师傅?吱吱是你师傅?你刚才那个切羊肉的功夫是跟吱吱学的啊?”这么厉害的功夫,改明儿她一定要跟吱吱讨教。 弯月激动地抓住素素得双肩,一阵摇晃,“师傅在哪儿?他现在过得怎么样?他或者为什么不来找我?” “月月,月月你别晃啦,我都快被你给晃晕了!” 弯月停下来,黑眸里氤氲着水雾。 “吱吱被乌央砍了一双手,他不好意思见你。而且他以前没有办法跟乌央匹敌,所以才一直躲在大齐。”素素顿了顿又说:“但是现在不一样啦,吱吱养了一群威风凛凛的大白狼,足以威慑乌央的灰狼!” “灰狼?”弯月挑眉。 “对,吱吱说,乌央其实就是狼寨的真正主人,而他让狼寨匪首打伤你们的皇子,目的就是为了挑起两国战争。不过还好,还好我们家柏舟抓住了匪首,这才没让乌央奸计得逞。”素素愤愤然道。 弯月蹙眉:“我早便怀疑此事是他搞的鬼,乌央想恳请父王让我嫁给他,我自是不肯,这才想了跟你们大齐和亲的法子。大齐几位王爷不可能入赘我国,虞柏舟虞仲虞大将军之子,他如今将名在外,颇受百姓拥戴,故此我才挑中了他。不过我没想到,虞柏舟本人并没有来。” “柏舟是我的,怎么可以嫁给你。你是吱吱的,怎么可以嫁柏舟?”素素睁大眼睛望着弯月,“你能看出我是女孩,难道你就看不出那个丫鬟是男人么?” 弯月惊讶的“啊”了一声:“你是说……那个丫鬟就是虞柏舟?” 素素点头:“不然呢?” 弯月愣了一下,随后笑开,“你们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素素胸脯一挺,骄傲道:“那可不。”素素拍了拍床榻,脱了衣服掀开被窝,“来,月月,你快挤进来,咱俩挤一个被窝说话。” 弯月一怔,她从未跟人挤过一个被窝。素素以为她是害羞,帮她扒了衣服将她往被窝里拽。她跟弯月公用一个枕头,弯月躺着一动不动,呼吸也急促的紧。 素素说:“我跟柏舟很小很小就认识了。” 对着素素这样自来熟的女孩子,弯月也跟着放松下来,“我很小的时候,师傅便上了战场。师傅十三岁上战场,十四岁封将,十六岁成为大宛国最厉害的将军。每次凯旋,师傅会教我用刀,教我用最迅捷的刀法切羊肉。” 弯月扭过头,望着素素的侧脸,“他现在过得还好吗?” “我刚遇到他的时候,他过的很不好,他浑身上下黑黢黢地,一点儿也不像好人,我一度以为他是杀人凶手。”素素眨了眨眼睛,“可是后来我才知道,吱吱是个好人,是我误会他了。其实吱吱是个性格很好的人,如果他的手还在,一定是个完美无缺的大将军。” 弯月的心口被扯了一道,“没手吗?”破罗丹阳那样高傲的人,怎可容忍没有双手?无手便不能打仗,他再也不能冲上自己热爱的战场。 弯月的阖上眼,低声问素素:“那他有没有说,要回来找我?” “没有。” 弯月的心如被冰冻三尺,很冷至极。他或者不愿意见她,可为什么要托人告诉她,他还活着? 三年,她在痛苦里沉沦了整整三年。 从白天到黑夜,再到深不见底的黑暗梦渊,于她来说几乎每一处都是冰冻三尺的极寒之地。绝望以致心冷,绝望在她心口掏开了一个大洞。 三年前那场战役他出征时,她正好十五岁。他也答应,凯旋之后娶她为妻。可他这一去,便再也没有回来过。 “月月,你嫌弃没有手的吱吱嘛?”素素没有睡意,她拽着被子望着帐篷顶发呆。 “无论他变成什么样,我都不嫌,不弃。”弯月不暇思索道。 “如果柏舟没了双手,我也不会嫌弃他的。月月,我跟你说哦,我在凉城的时候,差点四肢瘫痪,即便如此,柏舟依旧对我不离不弃。”素素感概说:“营中的男人呢都管我我叫素爷,他们都觉得我在战场上很厉害。但是我其实很胆小,也很怕死。打雷的时候,我会害怕的往柏舟怀里躲,想着自己要死了,我会舍不得柏舟。” “真羡慕你们,至少,你们能在一起。”弯月说。 “如果我当初选择留在梓郸等柏舟凯旋,而不是选择女扮男装从军入营,我觉得我现在也会跟你一样去羡慕别人。”素素喘了一大口气,说:“其实不用羡慕别人的,我娘常说,人不能贪心,好好珍惜自己拥有的就够了。” 弯月看着素素,“你一个女孩子在军营里生活,不觉辛苦吗?” “不辛苦啊。”素素眉眼弯弯,笑眯眯道:“只要能跟柏舟在一起,怎样都不辛苦。于我来说最辛苦的莫过于不能天天跟他在一起。” “素素姑娘,我乏了,早些歇息吧。”弯月阖上眼,营帐内的膏油烛也渐渐变暗。 素素“哦”了一声,也跟着阖上了眼。 另一边。 虞柏舟睡到半夜翻身,伸手一摸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他以为是素素,便伸手将其揽入怀中,在自己的塞了馒头的胸口揉了一下。 只揉了一下虞柏舟便清醒过来,素素的脸……哪里有这么糙的?他的手从那人的脖颈一直到胳膊。 此人满面胡渣,胳膊粗壮,身材健硕,绝非是素素。虞柏舟反应过来,胸口一跳,条件反射将来人给一脚踹了下去。 虞柏舟脚上劲儿大,这一踹将乌央给重重踹飞出去,乌央在地上擦出一段距离后,后背将身后的楠木屏风撞倒。 这会乌央的酒意是彻底醒了。乌央并没有生气,而是将虞柏舟那一脚当成了情绪。乌央搓了搓手,望着榻上青丝微垂,睡眼惺忪的姑娘垂涎欲滴。   ☆、62|5.16 乌央手一拍地,腾身而起。他摸了一把鼻子,饶有兴致地打量虞柏舟,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柔软”的胸。 虞柏舟被乌央看得发憷,将素素塞在他胸口的馒头往上提了提,蹙眉打量着乌央,恨不能用眼神将乌央杀死。 他当男人的时候没女人惦记,怎么一扮成女人,就这么招男人惦记?真是讽刺。 乌央邪魅一笑,朝柏舟扑腾过来,柏舟愣了一会没躲开,被他死死压在身下,双手被制住。 “姑娘,跟了我乌央,你不吃亏。”乌央压着柏舟,虞柏舟觉得胸口的馒头都被他给压扁了。 呃……有口臭的。虞柏舟正了正神色,不惊不慌捏着嗓门道:“将军,您能不能,将您的头撇开一点?” 乌央见柏舟不再反抗,以为他是从了。“这是为何?” “将军您先起来,这般猴急太没情趣,不如我们喝点酒助兴?”说完这句话柏舟都快吐了,因为他不经眼间瞥见了乌央漆黑的脖子,这货到底是多久没洗澡了啊! 乌央嘴角噙着笑,看着虞柏舟,“大齐的姑娘就是不一样,还讲究情趣。”他从虞柏舟身上挪开,他倒是很想看看姑娘醉倒在他身下的模样。 因为是在异国营帐,虞柏舟就寝后不敢褪衣。他身上还背着素素的布兜兜,而素素的布兜兜里有常备的“香香粉”。 虞柏舟自知不是乌央对手,这“香香粉”便派上了用场。他的手伸进布兜兜里抓了一把,迅捷转身撒了一把在乌央身上。 乌央本就喝多了酒,加上柏舟的撩拨这会完全没反应过来。他始终是习武之人,下意识用袖子一遮,只吸入少量。 虞柏舟的举动彻底激怒了乌央。他一拳头砸在床榻上,将床榻砸出了个大窟窿,砸完便浑身乏力,轰然倒地不起。 虞柏舟松了口气。走过去用脚踹了踹,铁汉乌央并没有什么反应。为了防止乌央醒来剁了他,虞柏舟掏出绳索将他给绑了个结实。 并且脱掉乌央的袜子,塞进了乌央自己嘴里。 做完这一切,虞柏舟扶着桌子干吐了一会。 晚上吃的瓜果羊肉,全给吐出来了。这也太恶心了,这乌央口臭脖子黑他忍,可这位将军脚上的黑垢厚厚一层,这叫他怎么忍! 丧心病狂的恶心啊! 虞柏舟见过恶心的,没见过这么恶心的男人。 好歹也是一国大将军,就不能洗个洗个澡泡点花瓣浴么?虞柏舟坐在床榻上一直等到半夜,营帐的布幔才被一道黑影掀开。 一身玄衣的吱吱撩开遮帐的布幔走进来,一眼便瞧见被虞柏舟五花大绑扔在角落的乌央,他怔了怔,随后又将目光落在虞柏舟身上。 虞柏舟虽然穿着姑娘的衣服,但他的坐姿依然爷们。他盼星星盼月亮,总算盼来了吱吱,他跟瞧见救星似得,眼睛里闪烁着希望之光。 “破罗丹阳,你可总算是来了。”虞柏舟撑着下巴,懒洋洋望着他。 吱吱朝乌央走过去,探了探乌央的鼻息,还活着。 “他没死,只是被迷晕了,估摸着等会就能醒来。”虞柏舟问他,“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乌央手下有几位将军甚为矫勇,他们率领叛兵带着灰狼已将军营包围,看来他是打算发起兵变。”吱吱扭过头问他,“柏舟兄果然名不虚传,竟能生擒乌央。” 虞柏舟被吱吱这么一夸,还真是有些不好意思。他还真不好意思告诉吱吱,他用的是美人计。 他卷起手干咳一声:“兵书有云,养其乱臣以迷之,进美女淫声以惑之。” “美人计?”吱吱打量了他一眼,尽量憋住不笑。 * 素素睡到半夜被狼嚎声吵醒,她翻身坐起来,躺下,坐起来,又躺下。弯月被她折腾的没了睡意,“素素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呢?” 素素凝耳一听,没错,是狼嚎声。“月月,你有没有听见狼叫声?” “听见了,这周遭有狼出没很正常,你放心,那些畜生怕火,它们不敢靠近营帐。”弯月说。 “不对啊月月,那声音明明就在营帐外。”素素伸手将她给拽起来,“月月你快起来,我们出去看看。” 弯月困顿的紧,望着无理取闹的素素真有种想把她给痛扁一顿的冲动。“我大宛营地守卫森严,怎会让恶狼靠近?素素姑娘,你快歇着吧。” “月月,狼声真的就在营帐外,我不会听错的!” 见素素笃定,弯月的睡意顿时醒了三分。她翻身起来,穿上衣服,拿过弯刀,挑开帐篷遮幔看了看,发现帐外并无任何一样,她看了眼素素,“素素姑娘,你轻功如何?” “还好吧,柏舟说我像燕子。” “你随我上帐篷顶看看。”弯月攥紧手中弯刀,看着她。 素素点了点头,下榻床上衣服鞋子,跟弯月出了营帐。随后和弯月手拉手,上了帐篷顶。 弯月的帐篷最大地势最高,两人立在帐篷顶上一眼望去,趁着火光依稀可以看见大营外有黑黢黢一团,只是距离太远,她们看不清那些到底是什么。 弯月蹙眉,“素素姑娘,你觉得那些是什么?” 素素也看不清,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素素从一只帐篷跃到另一只帐篷,不消片刻便淡出了弯月的视线。 ……好快的轻功。 怪不得虞柏舟说她像燕子,感情她比燕子的速度还要快! 在她愣神间,素素已经回来了。素素杵在帐篷上,气喘吁吁道:“我看到啦!是灰狼和铁骑。” “大约有多少?”弯月问她。 “铁骑大概有几百个,灰狼大概有一百来只,那群狼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好恐怖啊。”素素想起那日在狼寨半山被灰狼围攻的情形,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一定是乌央。”弯月蹲在帐篷上,攥紧手中的弯刀。“他见我跟你同处一帐以为我们真的要择日成婚,所以就提前发动兵变了吧。” “那怎么办?”素素问她。 弯月冷冷哼了一声,“我早便知道这乌央心有不轨,在离大营的五里地外安排了亲兵。只是我没想到,乌央会利用狼来打仗。我们大宛人最敬重的是狼,最怕的也是狼。” 就在弯月说话间,有人朝着她们的营帐走了过来。弯月手快拉着素素蹲下,蹙眉打量着帐篷下鬼鬼祟祟的黑衣人。 待那黑衣人走近,弯月的手开始抖动。那人离得越近,弯月攥着素素的手就越紧,素素的手被她捏得生疼。 “月月,是吱吱!”素素低吼出声。 弯月激动地松开素素,已然忘记她在帐篷上。她止不住前走了一步,脚下一滑从帐篷上摔了下去。 素素想伸手去抓她,已经晚了。 吱吱已经先她一步上前,伸手接住了从帐篷上跌下来的弯月。素素蹲在帐篷上,双手撑着下巴,捧着自己圆圆的小脸蛋,看着吱吱抱着弯月稳稳落地。 素素突发奇想,如果有花瓣就好了,她蹲在帐篷上给吱吱和弯月撒花,花瓣翻飞,那场景一定唯美。 弯月被吱吱抱在怀里,愣愣地打量着吱吱。似乎是在打量一件绝世奇珍,弯月抬起手,想抚摸吱吱的侧脸,可手掌还没挨到吱吱的肌肤,吱吱已经将她给松开。 弯月从他怀里跳下来,侧过身,吞了口唾沫,竭力将眼泪往下吞。 不管如何,他都是来了。至少,他来见她了。 “公主,请您马上调兵。”吱吱抬起铁爪,做了一个拱手的动作。 弯月回过身打量他,目光落在他那一双铁爪上。铁爪固定在他光秃秃的手腕处,看起来十分突兀。 “师傅……你的手……”弯月声音颤颤,她也不知道此时往喉咙里吞咽的是唾液还是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 “请公主调兵。”这一次吱吱直接单膝跪地。 弯月伸出手的手缩回来,她深吸一口气,摸出腰牌递给他,“五里地外有一千玄甲军驻守,你带上腰牌前去,他们便可任你差遣。破罗将军,玄甲军……可都还念着你,他们若是知道你还活着,一定会很高兴。” “属下这便去调兵。”吱吱从弯月手中接过腰牌转身便走。他走了没几步又回过身,嘱咐她,“乌央在虞柏舟营帐,你们可用他威胁营外叛军,我会尽快赶回来。” “我等你。”三年前她对他也说过同样的话。“不过这一次,你一定要早点回来。” 吱吱低低“嗯”了一声,纵身一跃,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素素从帐篷上飘下来,弯月一回身拍着胸脯吓了一跳,“你吓死我了。” “月月,你刚才怎么不抱他呀?我要是你,我就跳上去缠住他,咬他的嘴。”素素捧着脸感叹他们郎才女貌,刚才她真的很想一把将弯月给推进吱吱怀里,结果她忍住了。 “营外的叛兵应该还没收到乌央的命令,所以才没有进攻。我们先去找虞少将军。”弯月对她说。 素素的点头如小鸡叨米,“好。”这么几个时辰不见,她还真有点想柏舟了。 她拉着弯月的手一路蹦蹦跳跳往柏舟的营帐走,弯月的手被素素拉着,她看着一蹦一跳的素素,心想素素姑娘是属兔子的吧? 这大敌当前的,她怎么还这么高兴? 弯月盯着素素的后脑勺,心里稍微有点小崩溃,这位素素姑娘一看就是不靠谱的,丝毫没有危机意识。 两个姑娘手拉手进了柏舟营帐,素素撩开遮幔走进去时吓了一跳。虞柏舟蹲在床榻上,嘴上的胭脂满脸皆是,柏舟顶着两只大黑眼圈凄凄惨惨。 素素忙松开弯月的手,跑到柏舟跟前,“柏舟,你怎么成这样了?谁欺负你啦?” 虞柏舟的目光挪动至角落里被五花大绑的乌央身上。乌央比虞柏舟还可怜,他嘴里含着自己的袜子,他差点被自己的臭袜子给熏晕过去。乌央胃里的东西反复翻涌至喉口,皆被他反复给吞咽了回去。 素素掏出小手帕,给柏舟擦了擦脸,替他捋了捋额前的乱发,再替他把胸口的馒头放正,然后走到乌央跟前,重重踢了一脚乌央。 弯月本想靠近乌央,可乌央嘴里的那块袜子实在太臭,她刚靠近一点就捂着鼻子跳开老远。 素素撩起袖子,露出两条白嫩的胳膊,从墙上取下一条马鞭,“唰”地一声抽在乌央脸上,乌央脸上顺时落下一条红印。 “臭不要脸的色魔,跟我抢女人也就罢了,竟敢抢我的男人。”素素又是一鞭落下去,丝毫不手下留情。 抽够了还不痛快,她拔出佩刀,“月月,来,过来砍了他的双手,给吱吱报仇。” 弯月蹙眉踌躇好了一会,才道:“不必,师傅喜欢亲力亲为。” “哦……”素素捏着自己鼻子好无聊,眼珠子咕噜一转,用锋利的刀尖在乌央脸上刻下了四个血字,“我是王八”。 乌央疼得额头青筋暴起,怒火在眸中焚烧。他紧紧攥着拳头,恨不得将素素千刀万剐。 “喂,你这么看着我干嘛。”素素收了刀,一巴掌拍在乌央脑门上,拍小孩似得拍他的脑袋,碎碎念道:“让你欺负我家柏舟,让你欺负我家柏舟,打不死你!” 乌央眉头蹙得很紧。虞柏舟从床榻上跳下来,声音已经恢复如常,“素素,别闹了。” 虞柏舟将打来的洗脸水搁置在桌上,“来,过来洗手,他身上太脏。” 素素收起刀起身,手一摊开满手的油腻,“啧……恶心死了,他得是多久没洗澡了呀?”她将脏兮兮的手递给柏舟。 虞柏舟抓住她一双手,浸入水中仔仔细细给她清洗。弯月在一旁看着他二人,羡慕不已。 “乌央一直不出现,营外的叛兵会不会起疑?攻进来?”弯月也没主意,是以想听取柏舟的意见。 “会。”虞柏舟一边替素素搓手,一边分析道:“乌央只不过是个领头人物,没了乌央,必然还会有下一个野心勃勃之辈出头。营外那些将士已经叛变,想让他们回头,难。” “那怎么办啊?”素素望着柏舟。 “营内有多少士兵可供你差遣?”虞柏舟问弯月。 “不到五百。”弯月回答。 “那你就先召集这五百人撑一段时间,拖到破罗丹阳带着援兵赶到。”虞柏舟将素素的手从水里拿出来,小心翼翼替她将水擦干。 虽然,虞柏舟开始取头上的金钏饰品,脱掉襦裙,将垫在胸里的馒头取出来,塞给素素。白馒头是用布裹起来的,素素打开两个白馒头,毫不嫌弃的咬了一口,馒头还热乎着。 素素素递了一个给弯月,“月月给,吃馒头,热乎着呢。” 弯月很嫌弃的瞥了一眼,摇头,“你留着吃吧。” 素素“哦”了一声,“那我两个都吃了哦。” “吃吧吃吧。”弯月好无奈。 这个女人真是可怕啊,被虞柏舟揣在胸口的馒头她都敢吃! 乌央眼睁睁看着虞柏舟换了男装,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娘的,竟然是男人!!他竟然被一个人男人色/诱了! 简直是奇耻大辱! 弯月调了五百名士兵守在各个营口,这样当灰狼铁骑冲进营时,他们就能多抵挡一阵。 他们在营帐内一直等到晌午时分,营外的叛兵终于摁耐不住带着近一百匹灰狼浩浩荡荡杀了进来。灰狼不认敌友,只认味道。但凡身上没有特种味道的人,它们都毫不留情的撕咬。一匹灰狼就能将人给撕成两半,凶暴至极。 素素柏舟拔刀冲进了厮杀队伍,一时间营帐中厮杀漫天。灰狼的咆哮声,马儿的嘶鸣声,以及士兵们的惨叫声混在一起,响彻天地。 就在这个时候,吱吱率领援兵和白狼浩浩荡荡冲进军营,军营中尘烟滚滚。白狼们个个气势磅礴,见灰狼便毫不留情的撕咬,凶猛彪悍,一口就能咬断灰狼的脖子。 素素亲眼看见白狼狼王王用尖牙利嘴撕开了灰狼狼王的皮肉,灰狼狼王的血肉模糊,吓得素素双腿发软。 太可怕…… 吱吱从马上跳下来,捉住几个叛将,利用铁爪的锋锐将叛将的喉咙割断。但凡吱吱所过之处,叛将无一生还,吱吱的气势猛不可挡,大有所向披靡的气概。 这场仗仅仅持续了一个时辰便宣告结束,七百叛军全被斩杀。 结束后,弯月跨过尸体堆跑到吱吱跟前,抬起头静静望着他。吱吱也安静地低头望着弯月,两人就那么深情款款望着,一言不发。 围观的素素都快急死了,两人明明相爱,却又顾忌那么多。这回素素可真是忍不住了,跑过去猛推了弯月一把,弯月便跌入吱吱怀中。 虞柏舟也是忍不住了,他厚着脸皮学着素素,跑过去摁了一下吱吱的后脑勺,吱吱冰凉的唇便贴在了弯月额头。 素素柏舟昨晚这一切后跳开一段距离,远远观望着他们。 “柏舟,你绝不觉得他们好磨叽。”素素拽着虞柏舟的胳膊问道。 “挺磨叽。”虞柏舟摸了摸下巴。 “那,柏舟,我去把他们两打晕,然后把他们扔进帐篷里生孩子,你看好不好?”素素一脸天真望着柏舟。 虞柏舟咳了一声:“好是好……”他的话刚说到一半,素素就撩起袖子“噔噔噔”跑了过去,一个手刀把吱吱砍晕。 吱吱倒入弯月怀里,弯月则一脸疑惑望着素素。素素冲着弯月“嘿嘿”一笑,一个手刀又砍在弯月身上,吱吱弯月双双晕倒在地。 吱吱带来的玄甲将军手里还握着淌血的剑,他蹙眉指着素素,“你们想做什么!” “你们家公主和你们家将军两情相悦,我们不过是做个月老。你们要是想看你们家公主、将军幸福一生白头到老,就赶紧带人把这里清理了,然后布置上喜堂!摆上喜宴!”素素将弯月扛在肩上,对他们说道。 玄甲军都是吱吱的旧部,他们都知道自家将军跟公主的感情。是以大伙儿听素素这么一说,都欢呼雀跃,嚷嚷着要摆酒宴设喜堂。 “你们,谁去帮你们家将军换身喜服啊?”素素问。 “我来!” “我来!” “我也来!” 大伙儿纷纷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自告奋勇要给吱吱换喜服。素素随手点了几个长得俊的,“就你们五个吧,军营里应该有备好的喜服,你们去找找在哪儿。” “是!” 大伙儿欢呼雀跃。今天真是双喜临门!敬仰的将军还活着,敬仰的将军要跟公主要成婚了。 素素看了眼趴在地上舔伤口的白狼狼王,“小白,你也别闲着啊,自个儿舔干净,好参加你爹的婚礼!” 白狼狼王敛了凶横目光,一双眸子变得柔和。它像是听懂了素素说的话,低低“嗷”了一声。 素素将弯月扛进营帐,替弯月换上了喜服。大宛的新娘服跟大齐不同,上面儿缀满了亮晶晶的饰品。她替弯月换好衣服后给她梳了一个发髻,戴上凤钗发簪,最后再给她画了一个精致的妆容。 做完这一切,素素给弯月喝了口水,将她给呛醒。弯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服饰,又看了眼素素,惊讶道:“这……素素姑娘你这是要做什么?” “择日成婚啊!” “素素姑娘,您真舍得让我嫁给虞柏舟?”弯月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她。 “谁说你要跟柏舟成亲啦?”素素吐了吐舌头,嬉皮地看着她,“你要嫁的人是吱吱,你们大宛国的最矫勇的大将军,破罗丹阳!他说了,非你不娶,如果你现在后悔呢,还来得及。” “他……刚才真说了要娶我?”弯月一脸不可置信。 “不仅说了,还说如果你今天不嫁给他,他便去跳河自尽。”素素一本正经对她说。 “……”弯月不信,“他怎会说出这样的话?” “男人嘛,憋久了就是这样,什么肉麻的话都说的出口的!”素素又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了。 弯月的脸羞得通红,她低下头绞手指,“那……我听他的。” 素素暗地里打了个响指,这就对了嘛。 另一边,虞柏舟也对吱吱说:“弯月姑娘可说了,你要是今天不娶她,她便去跳河。” 吱吱怔住,“弯月怎可能说出这样的话?” 虞柏舟神色清淡,“哦,女人嘛,急了什么都做得出来,看来你还是不了解女人啊。那你今天到底娶不娶啊?你要是不娶,她若真有个好歹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吱吱沉默良久,才道:“她若不嫌不弃,我娶便是。” 虞柏舟看着吱吱,摸了摸下巴,“瞧你委屈的,你要是真不想娶,那我就娶回家给素素当丫鬟好了。” 这么一威胁,吱吱立马冲过来抓住虞柏舟的衣襟,狠戾望着他:“你敢!” “那你还委不委屈了?”虞柏舟瞪着他。 吱吱松开他,一本正经道:“不委屈,能娶弯月,我怎会委屈?” 虞柏舟翘着二郎腿看着他。 呵呵……   ☆、63|5.18 所以说,虞柏舟就觉得这个破罗丹阳矫情,十分的矫情。 话说回来,即便是破罗丹阳觉着委屈,他也不敢把弯月娶回家给素素当丫鬟,素素会打死他的。 虞柏舟手撑着下巴,懒洋洋打量着身着喜服的破罗丹阳。这家伙收拾收拾,还真挺俊。 玄甲军几位将军掀开帐篷遮幔走了进来,人手拿着一坛好酒,朝着吱吱围了过来。 “将军!兄弟们知道你还活着,不知道有多高兴!将军这酒,兄弟们先敬您!” “将军,若没有您,兄弟们也不会有今日!您还是我们玄甲军的大将军,过去是,现在是,永远都是!”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吱吱神色凝重,“各位,丹阳双手已残,已无资格担任大将军一职。” “将军,您这是什么话?即便是您没了双手,依然气势盖天。”其中一个小将举着手中酒罐对吱吱说道。 吱吱苦笑,“我跟弯月的婚事仓促,今日大家先不说这个,喝好酒,吃好肉,喝酒吃肉时把你们杀敌的气概拿出来!”他从一个小将手中接过一罐酒,仰头就往喉咙里灌,气势凌云,“我破罗丹阳有你们这些兄弟,纵死不悔!” “不悔!” 十几人仰头喝了一口酒,齐声道。十几个男人的声音如雷震耳,震得虞柏舟耳朵疼。 虞柏舟抬手揉了揉耳朵,一群又男人“哗”一声将酒罐摔在地上。一阵噼里啪啦之后,十几个男人又齐声吼道:“此生无悔为兄弟!” 虞柏舟还没平静下来,又被他们一惊一乍吓了一跳。 用素素的话说“这些人发烧了吧?脑子烧坏了吧?”喝酒就喝酒,搞出这么大阵仗做什么。一地的碎酒罐,很容易扎到脚的好嘛。 虞柏舟发现自己跟素素经历这么些事情之后,对以前很看重的东西现在都看淡了许多。虽然破罗丹阳和弯月这一对终成眷属,但他却一点也不羡慕。 他宁愿跟素素长相厮守朝夕相处,也不要跟素素分别。面对跟素素的感情,他一个大男人,就是这么矫情。 大宛的婚礼没有大齐那么的复杂,新郎新娘饮过合卺酒就算在一起了。 大伙儿手拉手,围着篝火唱歌跳舞。素素胡吃海塞之后,也融入了篝火舞中。 这种热闹氛围的东西虞柏舟一直不喜欢,他更喜欢安静。可他看见素素围着篝火左手拉着弯月,右手拉着其它男人,心里那个痒痒。 他将手中酒碗重重搁在桌上,走过去一把将素素的手从其它男人的手里抽出来,跟着众人一起跳。 素素左手拉着弯月,右手拉着柏舟,跟着大伙儿一起哼唱大宛的凯旋歌。 虞柏舟不会跳舞,他左右瞥了一眼其它人。左踢腿、右踢腿这些简单的动作他都忍了,可是为什么还有扭腰扭臀部?这……篝火舞,怎么看怎么妩媚啊,这样跳真的没问题吗? 诚然,虞柏舟有点小崩溃。 他身旁的小将瞥了他一眼,“小兄弟,你屁股扭的不对,你应该这样。”然后他就给柏舟示范了一下,一撅臀部撞在了虞柏舟臀上。 虞柏舟吓得惊吼一声跳开。 素素见柏舟往后跳开,拉着他一脸疑惑,“柏舟你干嘛啊?” 虞柏舟愣了一下,然后开始扭臀,“我……我跳舞啊。” 素素一把将他给拽回圈子,“柏舟你这样跳是不对的,应该这样,腰应该扭得软一点,你的腰扭得太硬了!” “……”他试着软软扭了一下腰,媚态尽显。 但那种媚绝非是女人的媚,而是男人的媚。素素见他扭得好,夸他:“柏舟你跳得真好!” “你开心就好……”虞柏舟现在心里五味陈杂,怪异难诉。 篝火舞过后,虞柏舟被一群将士拉去喝酒。以破罗丹阳为首,纷纷往虞柏舟嘴里灌酒,偏偏柏舟不胜酒力,喝了半壶酒脑子就混沌了。他抱着破罗丹阳叫素素,还噘着嘴想要亲他。 众人起哄,又开始灌虞柏舟酒喝。 虽然大家都跟虞柏舟不熟,但众人也都知道柏舟的身份。这会见他酒后失态,都起了捉弄他的心思。 酒后一群男人玩投壶游戏,柏舟一枝都没投进去,最后被罚脱了衣服围着篝火跑十圈。 虞柏舟举着酒罐满脸通红,将手中的酒罐狠狠往地上一掷,单腿踩在食案上,“脱就脱!本少爷言出必行,输得起!” “好!有血性!脱!” “脱!” 众人一阵起哄,于是虞柏舟就在一干男人的起哄下,解开腰带脱了上衣,围着篝火跑了十圈。 虞柏舟裸着上身便跑便挥着手中腰带大吼:“素素我爱你!素素我爱你!” “哈哈哈哈。” “虞兄弟在说什么呢?” “他是在对一个女人表达‘爱意’。” “将军!您还没跟公主说过吧?赶紧的,跟着柏舟兄弟一起喊!”有听得懂虞柏舟语言的将军推了一把破罗丹阳,开始怂恿他。 众将士们也跟着开始起哄。 紧接着,营中数百人相继跟着起哄,破罗丹阳被灌了太多酒,脑子混沌的不清不楚,他多年的隐忍在这一刻爆发,他跟虞柏舟一样脱了上衣,围着篝火边跑边吼:“弯月!我爱你!” 虞柏舟在前面跑,破罗丹阳紧跟其后。 两个八尺高的大男人赤/裸着上身,在黑夜中围着篝火狂奔。偏偏两个男人的身材都极好,八块腹肌,胸膛结实。虞柏舟的身子相对白一些,身上的刀疤少一些;破罗丹阳的身子肤色稍黑,脊背胸膛上满是刀疤。 素素和弯月杵在人群后,透过人群缝隙看着两个赤身*的大男人,两人肩并肩站成一排,开始擦鼻血。 素素抬手抹了一把鼻血,扭过头看弯月,“月月,你流鼻血了。” 弯月抬手抹了一把,“你也一样。” 两个女人相互给对方擦鼻血,随后相视一笑,捧腹大笑。弯月拎了两坛葡萄酒,拽着素素往后营走。她带着素素坐上地势最高的帐篷,将营内一派繁华盛况收入眼下。 素素坐在帐篷上能看见外营的篝火,也能依稀能看见有两只围着火堆奔跑。 弯月递了一坛子酒给素素,“他们男人喝,我们两个女人也来喝。” 素素伸手推开,“我不会喝酒。” “这是我们大宛的葡萄酒,你尝尝。” 素素捧过酒坛,放在鼻尖嗅了嗅,小心翼翼抿了一口。淡淡的甘甜在素素味蕾上滑开,甜滋滋地味道比大齐的粮食酒要可口许多。 素素贪恋这种味道,猛喝了几口,由于喝得太急,胸口被呛得火辣辣地疼。 弯月也仰头喝了几口,喃喃道:“我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嫁给他,这感觉,像是在做梦。素素,你掐我一把。” 素素捧着酒坛伸手掐了她一把,“月月,你不是在做梦,你是真的嫁给吱吱了。” “素素,谢谢你。”弯月扭过头看着她。 “谢我做什么。”素素舔了舔酒坛,美滋滋地又喝了一口。 “总之要谢谢你。”弯月举着酒坛,“素素,若你跟柏舟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跟我提,我弯月一定竭尽全力帮你们。” 素素头有些发懵,摆了摆手,“月月,这酒真好喝,你送我一坛好不好?” “你若喜欢,我送你一车。”弯月大方说道。 “顺便捎点水果,我爹我娘可喜欢吃你们大宛的水果了。”素素说。 “日后有机会,你来我大宛,我带你吃个够!”弯月望着远方,说:“我们大宛的星空璀璨浩瀚,沙漠绿洲、奇观异景比比皆是。汗血宝马、瓜果牛羊在我国从不匮乏。” “听起来很好吃的样子。”素素抱着酒坛打了一个酒嗝,随后便抱着酒坛,靠在弯月肩膀睡着了。 虞柏舟跑了几圈总算清醒了几分。他跟破罗丹阳在火堆前坐了一会,盯着火堆发了一会呆。 虞柏舟靠着破罗丹阳的肩膀,叹了一声:“真是累。” “是,很累。”破罗丹阳顿了顿,随后又说:“我很开心。” 虞柏舟鄙视他,“你当然开心,成亲你都不开心,那你还成亲做什么?” “虞兄弟,等你跟素素姑娘成亲时,我和弯月会来祝福。”破罗丹阳扭过头,垂眼看着靠在他肩膀上的虞柏舟。 “随意吧。”虞柏舟叹了一声,“素素应该会希望你们来。” “你们打算何时成亲?” “回梓郸便成亲。我跟素素从小一起长大,在战场,在凉城,在宗河县经历了这么多,我也不想再耽搁了。”虞柏舟坐直身子,望着烧得噼里啪啦的火堆说道。 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对破罗丹阳说:“时候不早了,我带素素回帐睡觉。” 破罗丹阳也起身,跟他一起朝后营走去。两人一同去帐篷上接自己的女人。 他们到的时候,两个女人头靠着头,坐在帐篷上抱着酒坛打盹。虞柏舟跟破罗丹阳一同上了帐篷,分别将素素和弯月抱了下去。 两个男人几乎不约而同脱下自己的衣服,将两个女人的身子紧紧裹住。 虞柏舟将素素裹了个严实,将她给抱了起来。素素窝在虞柏舟怀里抱着一个酒坛咂嘴,嘴里嘟嚷着“烤羊肉烤羊肉,又香又大的烤羊肉”。 虞柏舟俯下身在她粉嫩的小嘴上咂了一口,“还真是个小饭桶,你除了吃还会做什么?” 素素像是能听见柏舟说话似得,她闭着眼睛“嘿嘿”傻笑。“我还会……吃柏舟,吃柏舟。” 虞柏舟好笑的看着素素,贴着她冰冰凉凉的侧脸,在她耳边温润地说:“小饭桶,吃了我,你能吐一个小小饭桶出来吗?” “一个不够,两个,不,三个!”素素打了个酒嗝,迷迷糊糊伸出五根手指。 “那好,就这么定了,到时候你给我吐五个小小饭桶出来。”虞柏舟抱着她往营帐走去。 一路上素素埋在他怀里嘀嘀咕咕说了好多话。“柏舟,你什么时候能给我穿喜服啊?月月穿喜服好漂亮,我也想穿。” 虞柏舟抱着她边走边说:“回梓郸我就跟你爹提亲。” 素素在他怀里拱了拱,“吱吱穿喜服也好好看的,我也想穿。到时候我穿新郎服骑毛将军,你坐花轿穿新娘服,好不好?”这会素素的眼睛总算是睁开了,酒意也醒了几分。 虞柏舟顿了一下,低头看着她,“这像什么话?自古都是女人坐花轿,我们岂能坏了规矩?” 素素嘟嘴:“柏舟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虞柏舟真心怕她说这句话,每次素素跟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他都惊慌失措的紧。“爱,一直爱。依你,都依你,你开心就好。” 素素傻笑,“柏舟,大牛说他从来不会跟她媳妇说这个字,他说特别特别矫情。你说,咱两是不是也特别矫情啊?” “不矫情,你喜欢,我喜欢就好。”虞柏舟说。 虞柏舟将素素抱回营帐放下,替她脱了靴子,用热水替她洗了脚,又给她摁了摁脚底的穴位,这才放她睡觉。 素素一躺下就抱着被褥睡着了,虞柏舟打量着素素,望着她翘长的睫毛愣愣发痴。 她浓密翘长的睫毛微微扑闪,嘴角噙着丝笑意,也不知道在笑个什么。大抵,又是梦见食物了吧? 看见别人成亲,虞柏舟真想立刻娶了素素。这会他看着素素躺在榻上,心里更是痒痒。 有了吱吱跟弯月这一对做参照,虞柏舟突然觉得他跟素素很幸运。 幸运的是,素素至今还是活泼乱跳地,没有在战场上缺胳膊少腿。 柏舟的指腹在素素白净的脸上摩挲。素素跟着她在战场奔波一年有余,一年前素素的脸还圆着,可现在她的脸瘦的只有巴掌大了。 虞柏舟叹了口气,等回了梓郸,他会被素素娘和素素爹给打落一层皮吧? 好好的女儿,跟着他就瘦成了这幅模样。   ☆、64|5.182 吱吱和弯月的婚事已定,乌央挑拨两国叛变的计划最终以失败告终。 临走时,素素突然舍不得吱吱和弯月了。虽然她认识弯月不过几日,可她很喜欢弯月这姑娘。 她跟柏舟走的时候,弯月让她带走了一车葡萄美酒,以及一车瓜果两头羊。 回到齐军大营后,素素将瓜果分发给下面的士兵,只留了葡萄酒,打算运回梓郸孝敬她的丞相爹。 在大军返程的路上,顾今朝和顾霖两位王爷都被云太尉给压制着。两位王爷吃饭睡觉旁侧必少不了人看着。 对此,素素很是同情顾今朝。 每当顾今朝偷偷跑来素素的营帐找她时,素素都会扯着嗓门大吼:“王爷你怎么又过来啦?” 不消片刻,便有士兵寻着素素脆亮的嗓音寻了过来,跟着顾今朝寸步不离。顾今朝扶额,他好不容易甩掉监督他的士兵跑过来找她,他容易吗? 返程之路辛苦,大军没日没夜的赶路,导致素素月事又开始不正常。虞柏舟因为素素这事儿,着急上火,没睡好已经是常态。 素素来月事时痛苦,虞柏舟比素素还痛苦;素素的月事推迟,虞柏舟更是痛苦不安。素素这身体,回梓郸后他得好好帮她调一调。 半月之后大军抵达梓郸城,全军在东坡大营休整。 为了让大军好好休整,皇帝特将凯旋宴设在五日之后。并且打算在凯旋宴上论功行赏。 素素哪里还等得了五日,第二日便带着柏舟跑出了东坡大营,进了梓郸城,打算去胡吃海塞一顿。 梓郸城没什么变化,倒是他们两人变化了许多。素素长高了半个头,整个人看起来高挑纤瘦;素素离开梓郸那会儿,梓郸还流行丰腴美,那个时候素素还算的上是梓郸数一数二的小美人。这会素素一回来,正好赶上梓郸流行纤瘦美,素素这身材瘦得也正是时候。 虞柏舟变化更大,因为军营内的高强度训练,他身板不仅结实了,个子还猛蹿了一截,他现在身高八尺有余,威猛气概不语而露。 从前虞柏舟带着女扮男装的素素走在梓郸街上,大伙儿都会望着他们。尤其是一些姑娘,见到柏舟总会奔走嚷嚷,“来了来了,虞柏舟来了!” 但凡虞柏舟所到之处,都会有一群女子围观。起初那些女子还上前跟虞柏舟讨墨宝,可自打彪悍的素素将冲过来的姑娘举起来扔出去之后,就再无姑娘敢上前了。 众姑娘都是杵在街旁远远观望。 可这回虞柏舟跟素素走在大街上,城内的姑娘并没有什么反应,甚至没有人认出他是谁。 虞柏舟带着素素去了城东街王大娘处买烧饼,他跟柏舟过去时,刚好一个胖成梨的老头咬着烧饼低头从他们跟前走过。 素素觉得那老头长得好喜感,跟柏舟比划了一下老头的圆滚滚的肚皮,“柏舟,那老头的肚子有这么大!像梨子,好可爱!” “你要是喜欢,多吃点,争取比他可爱。” “才不要,他太胖了……” 常丞相因为想女儿,就来王大娘烧饼铺买女儿曾经最喜欢的烧饼。他低头咬着烧饼走了老远,听见身后有对儿小年轻嘲笑他长得胖。还说什么……他胖得可爱? 还说了什么?他年纪大了,耳朵背,听不大清了。 常丞相低头看了看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咬了一口驴肉烧饼抬头望天,“素素,柏舟都凯旋了,你啥时候回来啊……”他越想越悲伤,索性咬着烧饼抬手抹了一把泪。 素素从怀里摸出几个铜板,要了两个久违的驴肉馅烧饼。王大娘打开锅盖,从泥巴糊起来的火炉里夹了两只驴肉馅的烧饼递给素素。“姑娘,小心点,烫手。” 素素“嗯”了一声,讶然于王大娘的眼神还这么好,一眼就认出她是个姑娘。她从王大娘手中接过烧饼,烫得她在手中掂量了一下又扔给了虞柏舟。 虞柏舟将烧饼拖在掌心一个劲儿的给素素吹,待凉了些才递给她。素素小小咬了一口烧饼,记忆中的味道让她十分满足,“柏舟,大娘烧饼味道没变,还是这么好吃!” 王大娘“咦”了一声:“姑娘以前吃过我做的烧饼么?” 烧饼外皮酥脆,驴肉馅入口留香,素素嘴里包裹着食物望着她,含糊道:“大娘!你不认得我啦?我是素素啊?” “素素?”王大娘手中一顿,良久才扬着手中铁钳道:“你是素素姑娘!那这位就是柏舟公子了?呦,我都快两年没见着你们了,真是长变了,我都认不出了!我还纳闷,这是谁家的姑娘公子,这般俊哪?原来是你们啊!” 素素摸着自己的脸怔怔出神,她真的长变了很多吗?她啃着烧饼跟虞柏舟走在东大街上,街道上人来人往,街旁摊贩的叫卖声络绎不绝。 她扭过头问柏舟:“柏舟,我真的长变了啊?” 虞柏舟整日同她在一起,他只是觉得素素瘦了,其它并没有什么太多的变化。 随后虞柏舟又带着素素去了酒楼吃鸡腿和糯米团子。他们坐的地方靠窗,糯米团子大鸡腿一摆上来,素素就迫不及待伸手抓起来送嘴里。 素素在吃鸡腿时,那个长得跟梨似得胖老头也进了酒楼,就在素素斜前方的桌上坐着。胖老头跟素素一样,要了十只鸡腿,二十个糯米丸子,方才在烧饼铺见过一次,再加上老头跟她点一样的东西,素素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她打量着那老头的侧身轮廓,又注意了一下那老头啃鸡腿吃糯米团子的动作。“咦”了一声。 “柏舟,那个……老头,看起来很眼熟的样子。” 虞柏舟扭过身,蹙眉望着那老头,老头啃鸡腿的动作竟有那么几分像素素。他们正在观察老头的吃食的动作,对方突然举起手冲着小二喊:“再给我来一盘糯米团子!” “!!” “!!” 素素柏舟心里一“咯噔”,这声音…… “爹!”素素一嘴的鸡腿肉喷了出来,差点呛住。 她爹怎么胖了这么多?肥了好大一圈。不对,是肥了好大三圈! 素素抓着鸡腿“噔噔噔”跑过去,在他爹桌前晃了晃。常丞相咬着糯米团子,鼓着腮帮子抬头望了素素一眼。 嗯,这姑娘长得真像他们家素素,这姑娘又勾起了他对素素的思念,随后他又悲伤地垂下眼睛,继续吃。 素素就纳闷了,他爹见着她怎么不激动啊?难道是在生她的气? 常丞相咬着鸡腿小心翼翼瞥了素素一眼,垂下眼后怔了片刻。 这姑娘怎么老盯着他啊?难道识出了他的身份?他堂堂丞相怎么能被人在这种地方认出来? 不行,太丢老脸。 常丞相抹了一把嘴,将油腻腻的手擦干净,低头就往楼梯口跑。素素还没反应过来为啥她爹看见她要跑,她爹已经跑出了酒楼。等她和虞柏舟追出去的时候,那只胖老头已经不见了。 素素望着她爹消失的方向,“柏舟,你说我爹是不是失忆了?他疯啦?为啥看见我要跑啊?” 虞柏舟也纳闷,“大概是长太胖,没脸见你?” 素素委屈的噘嘴,声音带着软软的糯音,“那他长胖了难道是我的错吗?为什么不认我!” 常丞相气喘吁吁跑回丞相府,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他挺着自己圆滚滚的肚皮,背着手在府中的廊道慢悠悠的走,脑子里满满想的都是女儿啊女儿。 说好的虞柏舟凯旋她也就回来了呢? 难道闺女浪迹天涯跟汉子私奔啦? 他正惆怅着,丫鬟肥肥握着一封信朝着他跑了过来,“老爷老爷!小姐回来了!小姐要回来了!” 肥肥冲过来差点把常丞相给撞倒,他卷起指头在肥肥脑袋上敲了一下,“你这丫头,毛毛躁躁的。” 肥肥揉着脑袋,喘了口气把信递给他,“这是刚才从东坡大营送来的信,写信的是小姐,小姐说她明天就回来了!” 常丞相打开书信,一字一行往下看。 越看越离谱,越看越生气,索性将信卷成一团给扔进了荷花池,“这个臭丫头,竟然跑去了军营!凉城一战,骑着毛驴带着狗上战场的苏素,就是素素!哎呦我的这个心口,怎么这么疼……” “老爷老爷,您别气!小姐这是立功啦!”肥肥想伸手去扶摇摇欲坠的常丞相,可瞧了眼自家老爷这体型,她觉得即使自己扶了,也扶不动啊! 索性不扶了,老爷您倒吧。 常丞相自己稳住身子,“愣着做什么?赶紧扶着我去找夫人!”他要好好跟夫人算这笔账,骗他说什么素素跟她师姐去游历江湖了,亏得他深信不疑。 肥肥哦了一声,说:“老爷,夫人说她去青安寺烧香啦!五日后回来。” “……”他现在气得肚子饿。 * 素素的真实身份顾霖和顾今朝已经上报皇帝。顾霖曾经答应素素,若她能找出杀害几位将军的真凶,便免了她的女扮男装入军营的罪。 皇帝顾乾虽想剥除虞、常两家的势力,但素素立有军功,又有二王爷顾霖做担保,为了维持皇家威信,他也不能追究素*扮男装。 顾乾思前想后,以二王爷、三王爷领兵不当为由,暂时剥除了二人身上的职务。而常素素是牵制常家的唯一棋子,现在时机不甚成熟,他只能先从常素素身上下手。 这女人立有军功,又有才德。若将她纳入宫中,不仅可以牵制常家势力,也可安抚民心。 第二天,顾乾就差人去了军营传口谕,言明要纳素素为妃。 太监将顾乾的口谕一字一句复述完,看着素素道:“常素素,圣上口谕你可听明白了?” “什么呀,不明白。”素素抱着胳膊死赖皮,她本来是跪着的,这会索性盘腿坐在地上,半点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泡脚小分队跪在一旁看了眼素素,又看了眼神色凝重的虞柏舟,心疼死了。 素爷跟老大真造孽,第三者竟然是皇帝! 庄牛拍拍尘土站起身,搂着太监的肩膀走到旁侧,鬼鬼祟祟道:“公公,您可能不知道,这常素素啊成天跟那个虞柏舟在一起,有好几次我看见他们两人不知羞耻的……”话没说完,他就给太监递了一个“你懂得”的眼神。 苏周也凑过一个脑袋,“对啊公公,这个常素素仗着自己跟虞大将军的儿子好,成日的欺负我们,品德极坏!我们全军营的男人,都知道她跟虞柏舟有一腿。” 李大狗也故作鬼祟凑过来,拽着太监的胳膊低声道:“呸,那两个不要脸的,哪里只会有一腿?明明是好几腿好吧!公公,我们这些人哪,都是忠臣,要不是被虞柏舟和常素素打压,我们现在也不会只是个杂号将军!” 太监一听常素素这么不知检点,在营中口碑极差,她若是成了后妃……那还得了? 太监咳了一声,不动声色地转过身看着素素柏舟,“素素姑娘若是听不懂,就等圣旨吧。” 素素抱着胳膊“哼”了一声,听不懂就是听不懂,什么破烂口谕。 这个年轻皇帝还真是不要脸,后宫三千个媳妇,还想娶她?娶他个大黄狗啊! 太监走后,素素柏舟跟泡脚小分队商量了一下对策。 于是不过一夜的时间,“素素和虞柏舟同床共枕伤风败俗”的事情就在军营里传遍了。 不知道为什么,第二天还传去了梓郸城。 自然,这事儿也传进了皇宫。太后和朝中大臣不可能让素素这样一个“伤风败俗”的女人进宫,皇帝顾乾便灭了纳素素为后妃的念头。 只是苦了常丞相,上早朝的时候那些文武大臣指着他背脊说事儿。毕竟闺女未出嫁就跟男人同床共枕,是件很丢人的事儿。 就连梓郸城酒楼,说书先生都拿虞柏舟和素素的事情来说。 不过说书先生刻意降低素素“伤风败俗”的一面,特意将素素跟虞柏舟“至死不渝”的爱情以及素素柏舟在战场上立军功的事拎出来讲,经说书先生那嘴儿那么一美化。 虞柏舟和素素就成了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常丞相在府中忧郁之极,心情一不好,又往塞了一肚子油水。   ☆、65|5.19 凯旋宴在乾极宫大办,但凡是都尉以上军衔的,皆受邀参加了宴席。 凉城一战,大齐损失了几名猛将,而素素柏舟和泡脚小分队出尽了风头。五人的位置被安排在宴席靠前的位置,五人穿着将军铠甲入席叩拜皇帝时,铠甲发出“铿锵”的撞击声,五人威风凛凛,很有气势。 入席后,泡脚小分队将身板挺得直直地。庄牛激动地腿抖,小声道:“俺这第一次进皇宫,坐着腿都在发抖啊,大狗阿周,你们紧不紧张?” 李大狗本来想说不紧张,可他抬头看了眼上位威严的皇帝,登时吓得嘴抖,“我……我我我……我紧……紧张。” 苏周坐在那里紧捏着拳头,不言不语。 素素指着苏周对他们两人说:“你们两瞧瞧阿周,瞧瞧人家多淡定!” “……”苏周满额汗,他现在不仅腿抖,嘴抖得连话都说不出来。没有最惨,只有更惨。 常丞相为了能早些见到女儿,也入了席。 素素见她爹从她身边走过去,仰起脸冲着他猛笑,常丞相瞥了一眼灿笑如花的素素,心里嘀咕:“这位小将军脸抽筋了?” 常丞相入席后,坐在原位东张西望。 素素呢,闺女呢……为啥连虞柏舟那臭小子也不在啊?素素柏舟立了军功,怎么着也有资格参加凯旋宴吧? 可是,那两只小鬼去哪儿啊? 凯旋宴开场是歌舞表演,素素记得上一次凯旋宴,她还跟柏舟互换身份各自表演来着。想起上一次的事,素素忍不住咬着糕点笑出声来。 开场舞过后,皇帝开始论功封赏。 素素柏舟、泡脚小分队上前听封领赏。 皇帝顾乾坐在高位上,打量了一眼他们。目光停留在素素身上,“常素素,朕念你立有军功就不追究你女扮男装从军的事了,朕命你即日起卸下盔甲,此生不能再入军营。” 素素努嘴,将军这个职位她也不稀罕。 皇帝又望着虞柏舟,“虞柏舟,你纵容常素素入营,知情不报,理应受罚,念你军功在身,朕就让你将功赎过了吧。” 虞柏舟抱拳上前,“谢主隆恩。” 皇帝嗯了一声,又看向忐忑不安的泡脚小分队。“庄牛,李大狗,苏周,上前听封。” 三人抱着拳齐刷刷上前。 “你三人凉城一战脱颖而出,故朕论功赐封,庄牛加封为左将军,李大狗加封为右将军,苏周则加封为前将军。” 三人皆愣住。回到席位后,庄牛侧过头小声问李大狗,“俺们这军衔似乎比老大高啊?” 李大狗怔然,“好像是啊” 苏周撞了一下他一下,“心里想着就行了,别说出来,老大素爷会伤心的。” 常丞相坐在原位,怔然望着那个“瘦成竹竿”对他傻笑的常素素。 不……那个一定不是他闺女。 一定不是…… 可是仔细一瞧,那眉,那眼,那神情动作……常丞相现在心里淤塞的难受,他的宝贝素素怎么变成这样了? 他鼻子一酸,望着素素的方向差点掉眼泪。常丞相害怕失态,咬了一甜腻的糕点将心酸的眼泪一起吞回了腹中。 他将情绪压制下去,觉得不能这么放过虞柏舟。这小子,拐了她的闺女,玷污了她闺女的名誉,还有脸这么明目张胆的坐在这里?常丞相已经开始暗自捋袖子,即便打不死这个虞柏舟,他也要用油腻腻的食物撑死他那把瘦骨头。 虞柏舟感觉到常丞相一直在瞪她,打了个寒颤有些不习惯。她有些尴尬的低头,不敢去看素素爹那眼神。 倒是素素,隔着老远对着她爹挥手,脸上笑开了花儿。常丞相看见女儿老远对他招手,且又笑得那般灿烂,越来越心酸。 宝贝女儿愣是从糯米团子,变成了面条子,这前后差距也忒大了。 以前女儿多可爱啊?两只发髻像鸡腿,脸蛋圆圆像糯米团子。现在呢,瘦成了一根面条。可怜啊,真是可怜,素素这是瘦了多少苦,才变成了这样啊? 一旁的云太尉端着酒杯,一脸得意地跟常丞相敬酒,“常丞相这是看见女儿激动的吧?” 常丞相瞥了眼云迟这只老狐狸,“哼”了一声,懒得跟他说话。昨个儿他还跟文武百官笑他闺女跟柏舟不知检点呢,他可是个记仇的。 云太尉在常丞相这里吃了瘪,懵头懵脑自己将酒饮入腹中,小声嘀咕了一句:“不就是女儿当了将军,都被撤了职有什么可骄傲的。” 大概是经常被夫人扯耳朵的缘故,常丞相耳朵一向尖。云太尉那句嘀咕,他听得清楚。“云太尉说笑了,小女虽有大将之才,可惜却是个女流之辈,不能继续为国尽忠实在遗憾。据我所知,云太尉独子连战场都没去过吧?” 常丞相言语间无不讽刺云太尉作为武官,儿子却是个孬种的事实。 云太尉被他的话噎住,半晌说不出反驳的话。 凯旋宴结束后,素素迫不及待跑过去拽着他爹的胳膊,对着她爹是又搂又抱。素素抱他爹抱得好累,她爹的腰一只手都抱不过来了。 “爹,你怎么肥了三大圈?”素素望着她爹,“我都快认不出啦!” “你也瘦了三圈,爹都快认不出了。”她爹摸了摸她白嫩嫩的脸颊,终于忍不住老泪纵横。 他们一行人缓缓往宫门走,路上碰见了顾今朝。 顾今朝拎着一只大食盒跑过来堵素素,老远就跟她招手。他走过来,先跟丞相打了招呼,然后就将虞柏舟给挤兑开,打开食盒诱惑素素,“素素,你看,这是我让厨子做的水晶糕,比糯米团子口感还要好。这是我王府的厨子秘制酱鸡腿,也是相当不错的。” 素素看着食盒里精致的美食,舔舔嘴皮看着顾今朝,“三王爷,您这是给我的啊?” “是。”顾今朝眉眼弯弯看着素素,一派温润如玉。 常丞相伸长脖子往食盒里覷了一眼,揉着肚子“呦”了一声,他这肚子不争气的又饿了。 常丞相忙从顾今朝手中接过食盒,“三王爷的好意我替素素收下了,收下了。” 顾今朝没看见常丞相眸子里的精光,不甚在意的将食盒顺手递给了他。 虞柏舟抱着胳膊冷冷打量着一直想挖他墙角的顾今朝,他就不明白了,他堂堂一个王爷,怎么半点没有自知之明啊? 一路上常丞相拎着食盒听女儿讲在军营里的风光事,眼睛却直勾勾瞪着柏舟,他简直恨得牙痒痒,真恨不得用圆滚滚的肚子压死虞柏舟。 要是没有虞柏舟,他家素素可就是王妃了。瞧这三王爷,不仅英俊不凡,还知道他的喜好。这年头跟三王爷一样有心的年轻人啊,不多了。 出了宫门,丞相府的马车已经等候多时。丫鬟肥肥也候了许久。 肥肥看见一个穿着铠甲,长得跟面条似得俏将军挽着她家老爷,心生几分疑惑。走近了些她才看清……这不是,她家小姐吗? 肥肥看见素素眼泪汪汪,忒没出息的抬手开始抹眼泪,飞过去扑进了素素怀里。 肥肥在素素肩头拱了拱,哭声凄凄,“小姐你可算回来了,肥肥想死你了。” 一旁的顾今朝好笑道:“怎么还有人叫肥肥的。” 肥肥抹了一把眼泪,瞪着顾今朝,抬起脚踩在顾今朝脚背上,“肥肥怎么啦!肥肥怎么啦!这个名字老爷给我取的,我们老爷博学多才取名字自然是有寓意的,是与众不同的!” 顾今朝疼得“啊”了一声。 素素彪悍,怎么素素家得丫鬟脾气也这般大。 常丞相拎着食盒,打断肥肥:“丫头啊,我给你取这名字,还真没其它寓意。就是因为你小时候胖胖一团,才给你取了名叫肥肥。” “……”肥肥瘪着嘴看着她家老爷,眼看就要哭出来了,看得一群男人都想安慰她了,没想到她“嘻”一声就笑了出来,“老爷就是有才!以我的体态取名,真有才!” 顾今朝:“……”这姑娘,是不是傻啊? 素素拍了拍肥肥的肩膀,以示安慰。幸好她爹没给她取名叫瘦瘦啊,素素这名儿也挺好的,寓意女孩素雅恬静。 她刚这么想呢,顾今朝就多嘴问了一句:“那素素的名字,是何寓意啊?” 常丞相回答说:“素素她娘怀她的时候,喜欢吃素菜,半点油都不喜沾,我这才给她取名为素素。” 在当朝丞相以及王爷的面前,泡脚小分队不敢不正经,努力维持着他们的高大威猛、正经严肃的形象。可是这会他们实在绷不住了,感情素爷的名儿是这么来的。三人忍不住捧着腹笑出声来。 素素柏舟打算和泡脚小分队一起回他们村儿里瞧瞧。素素想看看牛嫂长啥样,大狗的翠翠长啥样,于是又短暂跟她爹告别。 顾今朝也想陪着素素一起去,可顾乾已经下令对他限行,他根本不能出城。 常丞相目送素素一行人离开,冲着素素吼道:“素素,爹等你回家吃饭啊。” 素素挥挥手,“爹你给我留大鸡腿啊!” 结果素素刚走没一会,素素爹就将顾今朝送的食盒打开,取出两只鸡腿,自己咬着一只,递给肥肥一只,剩了一只给素素。 顾今朝一脸震惊望着偷吃鸡腿的常丞相,盯着丞相大人那肥滚滚的肚皮,真想说:丞相大人您别吃了。   ☆、66|5.20 肥肥跟自家老爷吃得欢,她发现顾今朝一直盯着她看,看得她有些不自在。她鼓着腮帮子瞪了顾今朝一眼,“看什么看,没见过丫鬟吃鸡腿么?” “……”顾今朝为之愣住,连个丫鬟都敢对她这般无礼?他看了眼慈和的常丞相,索性就吃下了这个闷亏,也不跟肥肥这丫头争吵什么。 等顾今朝走开一段距离,肥肥才拽着自家老爷的衣袖问:“老爷,那人谁啊?” 常丞相抹了一把嘴上的油,擦了擦手,“哦,三王爷。” 肥肥登时吓得腿软。三……三王爷,她刚才不仅踩了他还吼了他…… 肥肥吓得坐在了地上。 * 素素被撤了职,柏舟因为素素的事军职并没有提升。倒是泡脚小分队军衔提升,三人穿着将军铠甲,骑在马背上威风凛凛,高兴的无以复加。皇帝分别给他们三人赐了一座宅子,并各赏黄金五十两。 庄牛打算去接媳妇儿跟儿子,李大狗打算去接翠翠,挑个黄道吉日跟翠翠成亲。 庄家村出了一个将军,这会听说庄牛要回村接媳妇儿,带了一个村的人去迎接,并且给庄牛媳妇儿穿了件崭新的大红衣裳。 一行人骑马一进村,素素老远就看见村口黑压压一片人,中间有一大坨红。 庄牛骑在马上指着那坨红说:“素爷老大,瞧,那就是俺媳妇儿。” 待近了些,村民们齐刷刷跪下。村长带头给他们磕头,“参见几位大将军。” 村民也跟着喊,“参见几位大将军。” 泡脚小分队觉得特威风,尤其是庄牛,看着从前不给他好脸色人给他磕头,心里甭提多痛快。庄牛抱住媳妇儿,鼻子酸得差点没哭出来。还不等他开口说话,媳妇就一头扎进他怀里哭个没完。 “春儿,儿子呢来抱给我瞧瞧。”庄牛话音刚落,村长媳妇儿就抱着庄牛一岁半的儿子挤了出来。 庄牛儿子长得肉呼呼地,五官长相随他爹。这会一脸迷茫抬头,咬着手指头瞧着庄牛。他接过儿子“吧唧”亲了一口,将儿子举过头顶跟柏舟素素炫耀,“老大,爷,这就是俺儿子,俊不俊?俊不俊?”庄牛声音一向大,这么一吼把儿子吓得打了个颤。 小牛“哇”一声哭出来,吸着鼻涕眼泪叫娘亲。 素素见小牛长得讨喜就想去抱他,她伸过手去,小牛哭得更为响亮。这个年龄的孩子只会叫“娘亲”,除了娘亲谁也不认。素素好尴尬地轻哼一声,“不给抱就不给抱,谁稀罕!”素素拉了拉柏舟的手,“柏舟我们自己生!” 苏周咳了一声,“老大,你跟素爷什么时候成亲啊?” 柏舟拽紧素素的手,“明日我便去丞相府提亲。” 他们从庄家村出来,一行人骑着马赶往李家村。庄牛为了给兄弟撑面子,让下属接媳妇儿子去梓郸城的将军府,而他则跟兄弟们一起跟着李大狗去李家村,看看那位传说中的翠翠。 一路上李大狗异常兴奋,一会捋头发,一会摸脸颊,“素爷,我的脸黑不黑?头发乱不乱?这身铠甲穿着英不英俊?” 素素点点,“嗯,大狗你很俊了!翠翠一定会迫不及待嫁给你的!” 李大狗回村没有通知村里的任何人,他只想给翠翠一个惊喜。到了李家村村口,李大狗迫不及待驾马狂奔至翠翠家。素素柏舟他们则在村口等。 片刻后,李大狗垂着脑袋骑马出来了;刚才他还精神焕发的,这会出来便无精打采的,如同被抽了血。 苏周见他神色不对,问他:“大狗,嫂子呢?” 李大狗眼睛红彤彤地,憋着嘴抬头扫了一眼他们,“没了!没嫂子了!”说罢,他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夹着马肚绝尘而去。 素素愣住,还是虞柏舟先反应过来,“快,追上去。”柏舟调转马头去追李大狗,素素庄牛苏周紧跟其后。 李大狗一路驾马到河边,跳下马后就往河里跑。 素素赶到的时候,吓了一跳,冲着李大狗喊:“大狗你做什么!再往前走会被冲走的!” 苏周伸长脖子看了一眼前面,语气很淡然,“他这是要跳河自尽?受了什么刺激?” 素素一听李大狗要跳河自尽,赶紧翻身下马冲进水里,将李大狗给拖了回来,一用力将他丢在了石滩上。李大狗看了一眼素素,又看了眼其它人,终于忍不住开始抹泪,“翠翠嫁人了,翠翠在我离开梓郸三个月后就嫁人了。”李大狗越哭越伤心,众人完全不知如何安慰他。 “我们去把翠翠抢回来!”素素抽出马背上的刀。 “素素别闹。”虞柏舟从她手中夺过佩刀。 “我没闹!大狗那么喜欢翠翠,翠翠也喜欢大狗,他怎么就不能把翠翠抢回来了?柏舟,要是换了是我嫁人,你会不会把我给抢回来?”素素瞪着他。 虞柏舟脸一沉,“如果你嫁了人,我不会。” “柏舟……你!”素素被他一句话气得心口疼,“柏舟你不爱我?” “深爱。”柏舟把她的刀回鞘,“素素,如果是你,你会选择等我,还是另嫁他人?” “我肯定是等你!”素素说。 “由此可见,翠翠姑娘并不是真的喜欢大狗。”虞柏舟说。 李大狗捂着自己的脸,哭起来的样子像个孩子。素素看着他哭怪心疼的,但这种事情他们谁也不好安慰他。庄牛叹了一声,拍了拍大狗的脊背,“得,别哭了,俺们村儿里想当将军夫人的可多着呢,俺让媳妇儿给你说几个漂亮的。” 李大狗抹了一把眼泪,“你说的,不骗我?” “俺骗你就是你!行了吧?”庄牛好无奈。 素素也跟着凑过来,“对,大牛要是说谎,他就是大黄狗!” 李大狗看了一眼几位兄弟,从头至尾苏周都没说话,李大狗心里有些不平衡,“阿周,你为什么不安慰我?” 苏周抱着胳膊看着他,“我就看看,不说话,毕竟我没媳妇儿也没喜欢的人,实在不能理解你们的感受。” 李大狗“哼”了一声,不想再跟他说话。 不过被苏周这么一气,他胸口堵着的一口气一下就顺畅了。 * 他们从城外的村里回到梓郸已是傍晚时分,满城灯火通明,帝城内一派繁华盛况。 柏舟骑马护着素素一路到丞相府门口,他主动下马,扶着素素小心翼翼从马背上下来。进府前,素素恋恋不舍的伸手抱了柏舟一下,“柏舟,你明天一定要来跟我爹提亲。” “好,一定。”虞柏舟拍了拍她的脑袋。 “柏舟,我好羡慕大牛哦,他儿子好大一团,真可爱。”素素抬头望着虞柏舟下颚,清冷的月辉给他镀了一层浅淡的光晕。 虞柏舟摸摸她的后脑勺,“有什么可羡慕的?你若喜欢,待成了亲,你想生几团都行。” 素素有些不好意思,低头对手指,“那样你会不会很辛苦?” 因为素素的话虞柏舟愣了一下,随即很快反应过来,若是白日素素一定能瞧见柏舟泛满红晕的脸颊。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虞柏舟咳了几声,“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吃点东西,好好睡觉,明儿一早我就来提亲。” 素素眨着一双大眼睛,抿着嘴点点头,“嗯”了一声。“柏舟我等你!” 素素在虞柏舟脸颊上亲了一下,然后一蹦一跳进了丞相府。她跨进丞相府门槛时还忍不住回身对着柏舟咧嘴笑了笑,这才转过身朝府中跑去。素素娘已经烧香回来了,正跟素素爹同桌吃饭。 饭桌上常丞相正想跟素素娘算账,闺女就跟只兔子似得蹦回了家。素素看见她看见她爹娘,脆生生喊:“爹!娘!肥肥!我回来啦!” 素素娘忙扶着女儿坐下,她发现女儿不仅高了,还瘦了,比以前更好看了。 素素入桌后,常丞相在素素耳边唠唠叨叨一大堆。并且一个劲儿的往素素碗里挑东坡肉,全是肥多瘦少油腻腻的那种。他现在恨不得让女儿吃整头猪,原来白白胖胖的女儿多可爱啊?现在瘦成了宽面条,真教他这个做爹的心酸。 素素也好久没吃家里厨子做的菜了,不过片刻功夫便将一桌子饭菜扫荡地干干净净。 素素抹了一把嘴,在饭桌上跟她爹娘说了好些关于军营里的事。素素娘也听过素素在凉城一战中破铁骑军阵的事,素素娘听女儿说得热血沸腾,恨不能再年轻二十几岁,亲自上战场感受一下。 晚上素素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抱着被子,满脑子都是虞柏舟。 当晚素素做了一个梦,她梦见自己抱着一个大馒头。不知怎么的,大馒头“砰”一声变成了一个胖娃娃。 翌日清晨素素是笑醒的。她刚从床榻上坐起来,肥肥便从弯头慌里慌张跑进来告诉她:“小姐小姐,柏舟少爷来提亲啦!” 素素高兴地站起来,“快快,肥肥帮我穿衣服梳头,我要穿那套荔枝色的襦裙。”素素在梳妆台前坐下,肥肥忙帮她取出襦裙放在一旁,开始给她梳妆。 肥肥给她盘了一个元宝髻,替她选了金钗步摇,随后又在她额间贴上了红色花细。素素打扮好,这才跟着肥肥前往前厅,没想到她们到的时候,前厅被下人堵了个水泄不通。 下人们看见素素跟肥肥来了,不约而同给她们让开一条路。素素通过人群看见堂屋内摆满了虞柏舟送来的聘礼。这会虞柏舟坐在餐桌上,上面摆了满满一桌的食物,全是素素爱吃的,虞柏舟不爱吃的。 常丞相和素素娘杵在餐桌旁,常丞相阴笑,指着一桌饭菜说:“柏舟啊,你要娶咱们家素素不是不可以,吃完这桌饭菜,我就同意你跟素素的婚事。” 素素心里一“咯噔”,她爹要搞什么鬼?她叉着腰冲进去怒视着她爹,“爹!你怎么能这样!柏舟要娶的是我又不是你!” 常丞相挺着圆滚滚的肚皮一脸傲娇,“你是我生的,婚姻大事自然要经过我的同意!” 素素叉腰,怒视着她爹,“爹!你又骗人!我明明就是娘生的!” 常丞相噎住,素素娘掩着嘴笑。 “素素别闹,岳父大人既然想考验我,这桌子菜我吃完便是。”虞柏舟安慰性地拍了拍素素的手背。 素素一脸担忧地看着柏舟,“可是这些菜都是你不爱吃的啊!”她记得每次跟柏舟在一起吃饭时,柏舟都将这些东西一个劲儿的往她碗里夹,说什么“最讨厌吃这些菜”之类的话。 所以素素一直以为柏舟是讨厌吃这些东西的。 没想到虞柏舟吸了口气,拿起筷子当着众人的面儿开始有条不紊的挑菜吃。不过半个时辰,虞柏舟便将一桌子菜一扫而空。柏舟一个八尺男儿食量大素素也没什么好震惊的,可她震惊于柏舟竟将这些东西吃完了。 虞柏舟优雅的打了个嗝,站起身对着常丞相拱了拱手。 常丞相喉咙里发出一阵轻哼声,最后还是输给了这个臭小子! 素素走过去给虞柏舟揉了揉肚子,“柏舟你的肚子怎么样啊?” “还好。”虞柏舟这会真是有些撑得慌,他许久没吃过这般多的食物了。 素素被柏舟的举动感动地一把鼻涕一把泪,她在柏舟肩膀上蹭了蹭鼻涕,“柏舟对不起,为了我让你的胃受苦了。” 虞柏舟安慰她,“傻丫头,说什么谢谢?这些东西都是我爱吃的,怎么会是受苦呢?只是有些撑罢了。” 素素讶然,“柏舟,你不是不爱吃这些菜吗?你以前总是往我碗里挑啊!” “喜欢,一直喜欢。但我更喜欢看你吃。”虞柏舟卷起手指在素素的鼻梁上刮了一下。 素素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原来柏舟不是不爱吃那些菜,而是怕她吃不饱,全让给她吃了。素素感动的无以复加,更加急切的想嫁柏舟了。 虞家跟常家的婚事基本就这么定了下来。两家的婚事还没过夜,就穿入顾乾和云太尉的耳中 顾乾现在急切的想要拔除先皇留下来的老势力,更想找机会彻底让顾今朝消失。先皇去世前并没有立太子,朝中皆知先皇对顾三皇子顾今朝青睐有加,当所有人都以为顾今朝会是未来太子时,先皇突然暴毙,皇帝的位置自然由嫡长子顾乾继承。 满朝文武皆传,三王爷顾今朝当年是差点当了皇帝的人。可朝中除了太后、顾乾和云太尉,无人知道当年先皇曾留下遗诏,传位于顾今朝。 虞仲和常麒是先皇留下来的老臣,顾乾担心这两人有朝一日会拥护顾今朝。故此,这些年他不断在虞仲身边安插自己的人,逐渐削弱了虞仲的势力。而朝中,云太尉跟常丞相的势力相互牵制,不相上下。 这次虞常两家联姻,云太尉又暗地里给顾乾吹了耳风,顾乾决定一不做二不休,想办法除掉常麒。 三日后,顾乾组织去莽山狩猎,他带了一后一妃,朝中文武百官也一同前往。 常丞相还在纳闷,这还没到秋季,狩什么猎?结果去了这一趟他才知道是个陷阱,他被人给算计了。 素素和素素娘收到常丞相出事消息的时候,娘俩儿还在选喜服的样式。喜服还没挑好,丞相府就被派人围了起来。张廷尉带着人直接冲进来,下令将素素母子抓起来。 若是平常人家的母女见这阵仗,估计会被吓得抱在一起嚎啕大哭。这会素素跟素素娘捋起袖子,端起板凳往廷尉身上砸。瞧这阵仗,她们半点看不出来这些人朝廷的人,倒想是一群土匪。 张廷尉是出了名的酷吏,王公大臣听见他的名字皆是闻风丧胆。素素跟素素娘倒好,上来就拿板凳砸张廷尉。 素素她娘捉住张廷尉,“好你个强盗,冒充廷尉到我们丞相府来撒野了!也不打听打听老娘当年什么身份!” 张廷尉打开皇帝手谕,“丞相夫人,请您看清楚。” 素素从他手里夺过手谕,这一看吓了一跳,头皮发麻。“娘,他真是廷尉。” 素素娘忙松开抓住张廷尉的手,赔笑道:“廷尉大人见谅,我刚才只是跟你……开个玩笑,玩笑。” 张廷尉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冷脸哼了一声:“常丞相奸杀齐妃,罪不可恕,连坐三族!” “奸杀齐妃?”素素娘脸一黑,将手谕“啪”一声砸在张廷尉脸上,“你给我好好说话,我家老爷这么年纪了,怎么会做那种事儿?那个齐妃跟比素素大不了几岁,我们家老爷与人为善,根本不可能!” 素素娘捋起袖子,“一定是那个臭不要脸的云太尉,栽赃陷害!” “丞相夫人,事实真相本官自有判断。”张廷尉挥手,“来呀,将她们拿下。” 素素娘拉着素素的手,“闺女,身正不怕影子斜,走,今儿晚跟娘去天牢睡。” 素素“哦”了一声,转身抱了一床成亲用的崭新棉被,“好。” 张廷尉看着素素,“常小姐,你抱着被褥作甚?” “天牢冷啊,带床被子好睡觉啊。”素素翻了个白眼,一脸鄙视看着这位传说中的酷吏。这位酷吏真是笨死了。 张廷尉:“……”   ☆、67|5.22 张廷尉在押送素素跟素素娘的路上,耳朵半点也不安宁。 素素娘揪着张廷尉问了一大堆话,张廷尉碍于这位是曾经的金刀捕快,也不予她置气。素素娘大概理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在莽山狩猎时,常丞相跟齐妃赤身裸/体共处一室,不慎被太监撞见,常丞相怕事情败露,一怒之下杀了太监和齐妃。 这件事明白人一听,便知其中有诈。即便是常丞相是色胆包天,凭他的才智地位怎可能在那种情况之下轻薄齐妃。 张廷尉知道这娘俩不是善茬,一位是闻名边疆凉城的女将军,一位是闻名梓郸的金刀女捕快;为防止她们逃脱,张廷尉命人给二人上了枷锁。 素素戴着枷锁,扭过头看着她娘,“娘,这枷锁真好玩。”然后张廷尉听见“咔嚓”一声,枷锁……被素素打开了。 素素一脸无辜地看着张廷尉,“酷吏大人,这个枷锁不结实,您直接给咱们上铁锁链吧。” “……”张廷尉黑着一张脸,头一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管他交酷吏。 素素这边张廷尉还没应付过来,素素娘也“咔嚓”一声自个儿解开了枷锁。母女二人这般嚣张,连旁侧的兵卫都看不下去了,纷纷拔出刀剑指着二人。 张廷尉摆摆手,示意他们将刀刃收起来。 素素揉了揉被枷锁磨红的手腕,问道:“廷尉大人,可有人亲眼瞧见我家老爷犯案?” “执勤的秦将军。”张廷尉回道。 素素娘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道:“也就是说,并没有人亲眼看见我家老爷杀齐妃和太监喽?目前为止,只是有证据针对我家老爷喽?” 张廷尉板着一张脸,说了声“是”。 张廷尉是朝中出了名的铁面无私,民间盛传的酷吏。他软硬不吃,不爱钱财,若真犯了事,落在他的手上只能自认倒霉。 常丞相的案子还没开审,他还在取证。若他所搜集的证据皆指明常丞相有罪,他便不会管对方是丞相还是平民,会下狠戾手段逼供。 张廷尉亲自把娘俩儿送进天牢,并且没收了素素的被子。天牢里阴暗潮湿,坚硬冰冷的石榻上只铺了一面烂草席,被褥湿漉漉黑黢黢地,看着都让人发憷。 天牢阴湿,素素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委屈地看着她娘,“娘,我冷。”在父母和柏舟面前,她总是忍不住想撒娇。 素素娘坐在石板床上开始脱鞋。素素以为她娘要睡觉,蹙着一双小眉头看着她娘,“娘!你怎么还有心情睡觉啊?听说这个酷吏逼供都是上火钳,爹会被他给折腾死的。” 素素娘脱了鞋,从鞋子里取出一根小银针,“我都姑娘,你放宽心。他之所以被称为酷吏,一方面还是因为他铁面无私,软硬不吃,只坚信自己那一套。在没有确切的证据前,他不会对你爹用刑。况且,他曾是你爹的门生,至少他现在不会亏待你爹。” 言罢,她见四周无人,取了银针插入锁中,轻松拧了一下。锁便发出“叮”一声脆响,锁芯弹了出来。 素素瞪大眼睛看着她娘,有几分雀跃,“娘你要带着我越狱啊?” 素素娘一巴掌拍在她脑门上,“小声点,你这丫头,是想让全天牢的人知道我们越狱么?” “哦……” “我闺女就是实诚,越狱都这么实诚。” 娘俩儿还没来得及出去,天牢巡查的守兵便列队走了过来。还好母女娘反应快,锁上门,飘回了石榻上。 是以巡查的士兵过来时,瞧见母女两嘴里叼着一根稻草若无其事地蹲在石榻上,那姿势就跟两只猴似得。 素素娘叹了声气躺下,“今儿晚怕是出不去了,先睡下,我们且再观察几日,瞧瞧什么时候守卫最弱。” 素素“嗯”了一声,一头撞进她娘怀里。她娘抱着她,摸着她脑袋叹了声气,“你爹早料到会有今日,只是没想到来得这般突然。” “娘,你别怕,柏舟会救我们的。”素素也安慰她娘。 * 丞相府突然遭难,若是从前的虞家,还能帮丞相府一把;可现在虞仲手上并无实权,并且残废在家,只能拜托自己在朝中的旧势力帮常丞相求求情,别的,什么也做不了。 即便虞、常两家在朝中还有人。但这一次牵扯到皇帝宠妃,谁敢在朝堂上提这件事,顾乾便会大发雷霆。是以几日下来,无人再敢求情。 顾乾将一个痴情皇帝扮演得淋淋尽致,莫说底下官员,便是连百姓听了这件事,也极是同情顾乾,以及那位被奸杀的齐妃。 虞柏舟和顾今朝几乎同一时间收到丞相府出事的消息。虽然虞柏舟不喜欢顾今朝,但就目前来看,顾今朝是唯一一个有资格去救素素的。 翌日,两人私下定在东街酒楼见面。 顾今朝为了甩开顾乾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绕了几条街才将其甩掉。顾今朝见到虞柏舟时,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似乎昨夜没怎么睡好。 虞柏舟也好不到哪儿去,他眼下一片青黑,脸色极差。虞柏舟客客气气地邀请顾今朝在餐桌前坐下,给他添了一杯温热的酒。“三王爷,这次只有你能帮我们。” 虞柏舟从未如此低声下气跟顾今朝说过话,可这一次事情非同小可,他不得不先放下对情敌得偏见。顾乾的做法已经很明白,想让他们虞家跟常家彻底消失在朝中。前脚丞相府出事,估计下一个,便是他虞家了。 “我能帮你什么?”顾今朝一夜没睡,这会疲累不堪。 虞柏舟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他,“你打开看看。” 顾今朝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将信展开,一字一句往下看;他眼底燃起一团怒火随即覆灭。他将信揉成纸团,撕得粉碎,沉了口气道:“素素本王会救,只是现在仅凭本王一人之力,恐怕也做不了什么,本王需要你们帮忙。” 他若不救素素,估计肥肥那丫头会把他的王府给掀翻过去。况且,这一次的确是他所等的机会,虞柏舟跟他想一块去了。 虞柏舟点头,说道:“我已经安排妥当,按着计划走,能让他们措手不及。” “虞柏舟。”顾今朝沉下脸,一改往日泼皮,神色变得深沉,“本王的事情,你还知道多少?” 虞柏舟望着他,说道:“问这个没什么意义,三王爷潜伏梓郸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等这一刻?这次是个好机会,我相信三王爷不会放过。而我,不会容忍任何人伤害素素。” “你口气倒是不小。”顾今朝起身,将撕碎的纸片丢入火盆。“若这次本王不帮呢?本王是喜欢素素姑娘,但为了一个女人而去跟我的兄长作对,这似乎不太明智。” 虞柏舟盯着他的侧脸,目光冷厉,“三王爷,您若不想让大齐改朝换代,国姓变更,这件事你大可放任不管。毕竟我也一直想让素素尝试一下当皇后的滋味,也一直想要给她最好的东西。” 顾今朝冷冷刮了他一眼,声音冷沉:“虞柏舟,你说这话,就不怕本王杀了你?” “怕,这天下没有比柏舟更怕死的人了。但是三王爷,您真觉得自己能杀了我吗?”虞柏舟嘴角一勾,“三王爷隐忍了这般多年,等得不就是柏舟这种志同道合的人出现?现下兵力、民意、时机三全,错过了这次机会,恐怕三王爷就没有机会了。” “虞柏舟,你这是逼本王造反。” “不,三王爷,我这是帮您拿回属于你自己的东西。” 顾今朝看着虞柏舟沉默,半晌才冷笑一声:“好一个虞柏舟,之前是本王小看你了。本王以为,你只会跟本王争风吃醋,没想到你还这么能耐。你现在将本王逼得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虞柏舟端起酒壶给他满上一杯酒,“进一步,能拥有一片江山。退一步,随时可能挫骨扬灰。” 顾今朝从他手里接过酒,仰头灌入喉中,像是在默认某种契约。 虞柏舟见完顾今朝,开始了自己的计划。短短三日时间,梓郸城内关于“常丞相被陷入狱,女将军素素被连坐”的消息传遍全城。坊间甚至出了几个外地来的说书先生,编了一套素素一家的英威事迹,听得人发痴发愣。 城内百姓皆感叹,原来常丞相一家为大齐做了这般事? 早年常丞相整治贪官污吏,助先皇稳固朝廷,并且推出大齐国策,建议减免赋税,造福了不少百姓。而常素素在边疆凉城一战因破铁骑军出名,丞相夫人早年更是名扬天下,她是先皇御赐的金刀女捕快,曾破获不少梓郸大案,栽在她手上的贼匪更是数不胜数。 听书的百姓受到说书的蛊惑,开始为常丞相一家喊冤。而这样的效果,也是虞柏舟所想看见的。 顾乾本以为舍掉爱妃便能成功扳倒常丞相,可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批说书先生,将此事搞得满城风雨。顾乾派人捉拿这些说书先生,可那些“造谣”的说书先生在极短的时间内“人间蒸发”,半点踪影不寻。 云太尉觉着此事有人在里捣鬼。可顾今朝这几日没什么动静,在府中不曾出门;而虞柏舟成日在天牢外徘徊,似乎焦头烂额。 那么,除了这两人,谁还在暗中挑衅他们?顾乾忽地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一直到第七日,憔悴的虞柏舟约了顾今朝一起前去皇宫求情。顾今朝的模样看起来比虞柏舟还憔悴几分。虞柏舟以为他是因为担心素素,夜不能寐所致。 顾今朝瞥了他一眼,“你可不要觉着我是为了常素素才夜不能寐,现在你就算掐断本王的脖子,本王也不会再喜欢你的常素素。” 虞柏舟不知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当下沉了脸,“三王爷,您这话何解啊?”顾今朝摆明儿了是话中有话,语气像是瞧不起他们家素素? 顾今朝挥一挥衣袖,“素素家那肥肥丫鬟,现在赖在本王府邸不走了。成天一哭二闹三上吊,嚷嚷着要本王救她家小姐老爷夫人,你说说,本王不就送了一只食盒,她怎么就赖上本王了?还说要给本王当一辈子的洗脚婢,本王王府还缺洗脚婢么?本王实在想不通,她为何不去找你这个未来的姑爷,偏偏赖在本王府上。”顾今朝跟虞柏舟跪在乾极宫外,怨念颇深,这会半点没有王爷的样子。 虞柏舟嘴角抽了抽,“王爷,这个事情……肥肥丫头为何不来找我,我也不甚清楚。”肥肥虽是丞相府的丫鬟,可素素一家一直以来都拿她当做家人看待、相府出事后,虞柏舟也曾派人找过肥肥,可那丫头就跟人间蒸发似得,不见了。 虞柏舟还以为那丫头逃命去了…… 顾今朝扶额,“大概是因为本王长得比你俊。”这年头,长得俊心善也是一种极致错误。若不是见那丫头单纯得发蠢,他会以为那丫头是故意来王府勾引他的。 说起来,那丫头昨夜是勾引他了。 想起这几日被肥肥折腾的要死不活,顾今朝大喘一口气扶额,他这是倒了哪辈子的霉?摊上这么个蠢货,赶不走又打不得,辱骂吧,她还感激淋涕的给他磕头。 自打见过能吃几桶饭的素素,顾今朝以为这世上不会有女人比素素更……奇特。可自打见了肥肥,顾今朝觉着肥肥丫鬟比素素更胜一筹,更蠢。 素素至少还有几分优点,这肥肥,除了吃,还能做啥啊? 丞相府到底养得是什么丫鬟啊?丞相府简直是……一群怪人!可怕,可怕。   ☆、68|5.23 虞柏舟和顾今朝在宫殿外跪了整整两日,顾乾自然是无动于衷,毕竟殿外跪着的两人都是他不待见的。 顾今朝几乎每日都顶着一个大黑眼圈来跪,每日抱怨“若不是被那蠢丫头缠得烦,本王才没闲工夫陪你跪在宫门外。素素是你未过门的妻子,又不是本王的;归根结底还是本王心底太好,耳根子太软”。 虞柏舟嘴角抽搐地厉害,三王爷这情况是怎么回事?跪了两日,两日嘴里都不停地念叨肥肥,有点不太寻常啊? 两人跪着求情也只是做做门面功夫,私底下已经开始了计划。 顾今朝调侃自己的话传到皇帝顾乾耳中。顾乾阖上奏折轻哼了一声,对着身边太监嘲讽道:“太尉总说朕这个三弟城府深不见底,朕觉不然,朕这个三弟娇惯自傲,做事不计后果,以为跪在外面求情朕就会放过常丞相一家?愚昧至极。” 伺候的太监恭敬回道:“圣上英明,这要是换了其它人,避嫌还来不及,这个三王爷多管闲事,自扰其烦罢了。” 顾乾动了动手指,说道:“让人继续监视,天牢那边依旧不许探视。另外,让张恙下狠手,最好能让常麒那个老头把齐妃这事儿给招了。” “这……这个张恙虽是出了名的酷吏,可他软硬不吃,加上现在还没有直接的证据能证明丞相是杀齐妃的凶手,恐怕他……”太监回道。 “朕的话是圣旨!难道他想违抗圣旨不成?”顾乾搁下手中的笔,说道:“朕让他接手这个案子,正是因为他对贪官污吏从不留情,加之他经常为平民百姓伸冤,在百姓眼中是个难得的清官。若常丞相在他的手上招供,上至朝中官员下至平民百姓,谁还敢说是他是被冤枉的?” “圣上英明。” 张恙当天夜里收到宫里传来的圣旨;圣旨上面写得明白,若今夜审理不出案子的结果,他便提头去见。 直至夜里子时,顾乾收到从天牢传来的消息,常丞相认罪画押。顾乾当即下令三日后问斩常丞相,常素素以及丞相夫人一并处斩。 天牢戒备森严,也不准探监,虞柏舟他们根本见不到素素的面。虞柏舟担心素素在牢里受凉挨饿,早先便让泡脚小分队打点了看守天牢的将军们,且抬了整整两箱金子过去。 那两箱金子都是从前皇帝赏赐给虞仲的。虞仲可心疼那些金子,但为了能让未来儿媳在天牢过得好点儿,三箱金子他都愿意送出去。 至于常丞相,他现在是重点看守对象,即便是走了关系也没办法。常丞相被关押在天牢底层的水牢,跑了好几日,吃不饱睡不好,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他就是跟着上山打个猎,他哪儿能知道云太尉和皇帝会利用齐妃来扳倒他?真是千算万算,没想到小皇帝这么阴狠,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这齐妃死得可真不值啊。 常丞相呗吊在水牢里,泡着臭水感叹那日的情景,除了感叹齐妃可怜之外,还感叹……那位齐妃长得那般丑,顾乾到底是怎么看上她的? 就算顾乾审美特别,这也不代表所有人的审美都跟他一样特别吧?常丞相真是越想越郁闷,越郁闷肚子越饿……栽在这么一个丑妃身上,到底还是他大意了。 素素她娘曾经是金刀女捕快,这个天牢便是她当年监督着修建起来的的。天牢内的一些老狱吏素素娘也都认识,再加上有泡脚小分队的打点,带兵巡逻天牢的将军们都对素素娘和素素的“无法无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她们不逃跑,他们就当什么也没看见。 于是素素跟她娘在天牢里的日子基本是这样的…… 第一天,睡过去。 第二天,睡过去,吃过去。 第三天,睡醒了吃,吃饱了就撬个天牢锁,然后跟赏猴似得,观赏着天牢关押的那些个江洋大盗。再无聊些,便叫上狱吏一起斗个蛐蛐。 常丞相被关押在天牢最底层的水牢,即便是素素娘对天牢构造熟悉,由于守卫的关系她也进不去,只好从狱吏那里打探些消息。 素素在天牢无聊地斗死了三十几只蛐蛐,在天牢里整整胖了一圈儿,这天牢她要是再待下去,恐怕会变成她爹那样的大冬瓜。她坐在石榻上撑着下巴,望着天牢里高高的小窗户,望着外面的天空,心里对虞柏舟很失望。 这都多少天了? 柏舟不仅没来看她,还不来救她。若不是她娘拦着,她当真会越狱出去揪住虞柏舟揍一顿。 * 梓郸城内贴出告示,于三日后处斩常丞相一家三口。 梓郸城一群百姓涌过来,望着告示议论纷纷,可当他们看见判案的人是张恙时,就都又沉默了。百姓们都知,这张恙虽有酷吏之称,但他从来只针对贪官污吏。常丞相栽在他的手上,莫非……常丞相真的做了奸杀齐妃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就在大伙儿围着告示栏议论纷纷的时候,有个劲装着身,浓眉大眼,五官深邃的英俊少年跳出来,指着告示栏对一旁的小百姓说:“这告示上说,皇上原本要处斩丞相府八十一口,可念及丞相从前功绩,便从八十一口缩减到三口。你们中原皇帝真是残忍?死了一个妃子,就要杀掉人家八十一口?你们中原妃子的命这么金贵么?这个女将军好歹也立过军功,就这样斩了,是不是太可惜了?” 这少年一口一口“中原人”,听口音似乎不像是大齐人,看外貌五官像是大宛人。 一位精神矍铄的大爷道:“是啊,就算是丞相犯了事,斩丞相一人便是,这妻女无过,为何要斩啊?” 弯月摸着下巴正准备继续造谣,人群中突然被拨开,一个年逾四十穿着丝绸衣的男人,带着十几人冲进了人群。为首的男人上前看了告示大为震惊,好半晌,才扭过身冲自己带来的人说:“当日若不是苏将军从大奴人那里抢粮食给我们,我们哪儿还有命活到今日?她是我们全村的恩人,我们不能让她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砍了头!走,我们一起去皇宫外向皇帝老爷求情!” “一起去磕头!” “不能让苏将军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人给砍了头!” 这群人的打扮和口音也不像梓郸人,倒想是边境凉城那一带的。这十几人所在的村子,便是是当初素素柏舟所救济过的村落之一。 这些村民远在凉城,听闻苏素将军是女人的消息都震惊不已。几个村落的人都夸素素是菩萨再世,还专门为素素画了像。有些村庄甚至给素素修了庙,在庙子里塑了一个手持宝刀,身骑毛驴的泥像,拿素素当神供奉着。 当村民们听说素素被抓紧天牢,村里的人便号召村民连夜赶来梓郸,来帮素素求情。 弯月望着那群风风火火的村民,杵在原地直咂舌,“想不到素素姑娘还有这魅力?号召力挺强啊,我大宛若有这般女将,定是所向披靡。这大齐皇帝究竟怎么想的?放着这么好的女将军不要,还非得杀头。” 她话语刚落,“唰”一声,身后落下一道黑影。 身后传来阴森森的声音,“是。” 弯月吓了一跳,跳开一段距离,拍着胸脯望着不知道从哪落下来的人。她一见是破罗丹阳,松了口气,“你怎么跟鬼魅一样?下一次不准吓人了!” “好。”破罗丹阳低低“嗯”了一身。他穿着黑色衣服,一双铁爪被遮在斗篷下;他这一身打扮在大街上中显得极其扎眼。 弯月咧嘴笑了笑,随即又跳过来,嬉皮地挽住他的胳膊,“丹阳,这梓郸可真好玩,你陪我去逛逛好不好?” “不好。”破罗丹阳警惕地看了眼周遭打量他的大齐人。 “为什么啊?”弯月叹抱着他的胳膊,脑袋在他健壮的胳膊上撞了撞,“我第一次来大齐帝都呢,好多东西我都没见过。” “素素姑娘还在天牢。”破罗丹阳言简意赅。 弯月这才作罢,叹了口气,“好吧,我们先去找虞兄弟。” “嗯。”破罗丹阳对她说话时虽然冷冰冰地,但走路的时候他却主动拉住弯月的手,紧紧拽着,生怕弯月在拥挤的人群中走丢。 皇宫外有百姓为素素喊冤,这让顾乾头疼不已。他索性称恶疾在身不上早朝,且不接见任何人。 旁晚时分,庄牛、苏周、李大狗带着一群营中兄弟来到虞府,其中不乏几位在凉城一战后冒出头的将军。 庄牛指着一群人给虞柏舟介绍,“老大,这位是飞骑营的关将军,这位是步兵营的章将军。他们曾经受过素爷的恩惠,都想救素爷一家。老大,皇上现在已经下令处斩素爷一家三口,您现在有什么打算?” 飞骑营的关将军当下拔了刀,对虞柏舟道:“虞将军,当初若没有您跟素爷,只怕我们这些人早便死在了伤兵营。我等一定会竭尽全力保护素爷。若圣上不放人,我们便去劫刑场!之后兄弟们一起逃出梓郸!” 虞柏舟扫了众人一眼,还未开口,窗外就飘进来一抹黑影,“刑场就交给我们吧。” 当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窗户已经“哐当”一声阖上,一袭黑衣的破罗丹阳已经稳稳落在了虞柏舟跟前。 紧接着,门被人推开,劲装打扮的弯月跨过门槛走了进来,笑看着虞柏舟,“劫刑场怎么能少的了我?” 虞柏舟看着一屋子的人,镇定思绪道:“庄牛大狗,劫刑场那日你们带人在城外接应,阿周,你跟飞骑营关将军听候三王爷差遣。”他转过脸问破罗丹阳,“你们带了多少人过来?” “城内三百,城外十里处另有六百。”弯月回答说,“我们是分批次乔装成马队过来的,若是行动失败,大家可以骑着宝马从莽山逃走,随我们去大宛。” 虞柏舟点头,说了声“好”。加上他爹的旧部,以及顾今朝所养的兵马,应该不成什么问题了。 顾今朝那边也已经安排妥当,万事俱备,只等顾乾入瓮。   ☆、69|5.24 子时已过,天牢外寂寥无声。素素躺在榻上隔着厚实的石墙依稀能听见隔壁江洋大盗的呼噜声。 素素在天牢足足待了半月,可虞柏舟一次都没看过她。素素经不住开始胡思乱想,难道柏舟也出事了么? 半夜里,素素把她娘摇醒,她娘揉着惺忪的睡眼望着她。 素素这会真的心慌意乱,半点睡意都没有;总的来说,她这段时间一直没睡好,这段日子她总是拿她娘当柏舟抱,但她娘跟柏舟的身体还是有很大差距,她总是睡得不踏实。 素素娘坐起身望着她,“乖乖,怎么了?眼睛这么红,是哭过了?” 速速揉了揉红彤彤地鼻子,“娘,我睡不着,我担心柏舟出事,我们要不要出去看看?” “你放心,虞仲那老头虽然没了实权,但护儿子的能耐还是有的。乖,时间不早了,早些睡,明早还赶着杀头呢。”素素娘这会瞌睡没醒,说话也虎头虎脑地。 她这句话倒是把素素给吓了一跳,“娘,什么赶着杀头啊?” 素素娘很快反应过来,拍了拍自己的嘴,解释说:“我是说明儿咱们一家被赶上刑场,咱们得养精蓄锐明日好逃跑啊?你爹那个大冬瓜,跑不动,你得养足力气带他走。” 她打了个哈欠,对女儿解释说。 素素点头“嗯”了一声,还是有些没缓过神,“娘,皇上好没人情味儿啊,这样就要砍我们的头。” “伴君如伴虎,自古丞相有几个是寿终正寝的?”素素娘叹了声气说道,“早些睡,有娘在,娘会保护你爹和你,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们。” 因为她娘的一句话,素素心头一热,“嗯”了一声一头扎进她娘的怀里。“娘,我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更不会让人伤害爹。” 素素顿了半晌,又说:“娘,我觉得柏舟不爱我了……” “这话怎么说?” “他都没来看我,这些天,一次也没有。” 素素娘安慰她:“傻丫头,天牢不允许探监。这些天我们在牢里过得这么舒服,天牢的人应当是私下受了柏舟打点。明日我们会被送上刑场,为娘相信,柏舟不会坐以待毙。”虞柏舟那小子看起来内敛,却是个心思细密的主儿,天牢里他能打点周到,去刑场的路上他应该也会做好安排。 毕竟,劫刑场比劫天牢容易的多。 * 常家一家三口斩首在即,顾今朝递了一封奏折给顾乾;顾今朝言语犀利,大抵的是评判顾乾无法做到“唯才是用,唯德重用”。顾乾阅完顾今朝奏折大为震怒,可顾今朝到底是皇亲,若他以这封折子为由治他的罪,倒显得他这个做皇帝的小气了。 顾乾因为折子的事儿,命人死死盯着顾今朝、 顾今朝身边眼线增多似乎是他意料之中的事,他不仅没觉得压力大,还当着顾乾这些眼线演了出好戏。 顾今朝在王府成日跟肥肥丫头“打情骂俏”,对于那个丫头,顾今朝既舍不得打,也舍不得骂,言而总之,丞相府上下都传这丫鬟会是日后的王妃娘娘。 顾乾将顾今朝跟肥肥“打情骂俏”的信息捋了一遍,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顾今朝近日对常丞相的事如此上心,感情是为了一个丫鬟?正因如此,顾乾觉着顾今朝只是个无能的好色之辈,区区一个丫鬟便能将他迷惑的神魂颠倒,能成什么大事? 然而皇城之内表面平静,暗地里却暗流涌动。大宛、顾今朝、虞柏舟三波势力在城内相互流动,不停地制定计划改变计划。 考虑到吱吱弯月身份特殊,顾今朝不让他们劫刑场,而是让他们做为备用队伍。万一他派去的人劫刑场失败,再由弯月和吱吱上。 就连千里迢迢来给素素求情的村民,也已经拟好了路线,打算在囚车去刑场的路上施加障碍。村民们想得很简单,能让素素多活一刻是一刻,万一皇帝改变主意不杀她了呢? 行刑当天,张廷尉给素素一家践行。 张廷尉将瘦了两圈儿的常丞相带进素素和素素娘所在的牢内,且给他们备了好酒好菜,打算送他们上路。 素素和素素娘刚睡醒,两人坐在石榻上望着被张廷尉推进来的男人,皆吓了一跳。 素素娘望着那个蓬头垢面,浑身湿漉漉且散发着臭味的男人,捏着鼻子很嫌弃,“张大人,我们还没去刑场呢,您就迫不及待押囚犯进来占位了?天牢什么时候这么缺床位了?” 带着铁链手镣的常丞相扒开垂在自己脸前的头发,露出一张惨白的脸,空洞无神看着素素娘,声音嘶哑,“夫人,是我啊。” 素素和她娘微微一怔。 刚才还一脸嫌弃的素素娘立马转变态度,冲过去抱住常丞相的腰,“老爷,老爷……老爷我不是故意的,您别罚我跪搓衣板。” 常丞相傲娇地“哼”了一声,指着桌上得猪肘子正色道:“那你去跪猪肘子吧。” 张廷尉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打断他们,“丞相,夫人,小姐,午时马上就到了,你们赶紧吃点东西,待会好上路。” 素素率先坐下,她害怕她爹真让她娘跪猪肘子,抓起猪肘子就往嘴里送。她一边吃一边问她爹:“爹,你咋瘦了这么多?是不是没吃好喝好啊?” “岂止。”常丞相看了眼张廷尉,简直苦不堪言。 张廷尉虽没对他用刑,但他被关押在地下水牢里没日没夜地被臭水浸泡,吃不好睡不好,吃进肚子里的饭菜没多久就被一汪臭水给熏地吐出来。这才不过半月,他便瘦了两大圈。 素素感叹:“爹您是胖得快,瘦得也快,你瞧瞧,瘦了两圈整个人都精神了呢。” 张廷尉发誓,他这辈子没见过谁在临死前能将断头饭吃得这般干净;也没见过哪家人在上断头台前这般高兴。张廷尉有一种上断头台是自己而不是他们的错觉。 一家三口吃过饭,被戴上枷锁押上了囚车。素素和她娘被押在一个囚车里,一路上围了不少百姓看他们。素素从前也看过死囚上刑场,围观的百姓总会对着死囚扔臭鸡蛋、青菜皮儿之类的东西。 素素以为自己也要受这样的待遇,一路上都忧心忡忡地。囚车一过繁华的东街,果然有一群人冲冲出来拦住了囚车,素素心想完了,看这架势是要对她丢一堆臭鸡蛋啊。 她都还没反应过来,那群人便堵在路中间,齐刷刷跪下,不让囚车继续前行。素素还没反应过来是个什么情况,那群人便对着她又磕又拜。 由于距离相隔太远,素素听不清那些人嘴里在说什么。 那些千里迢迢来给素素求情的村民很快被官兵给赶走,还有些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死皮赖脸躺在地上不走,官兵们无奈之下将人给抬起来扔了出去。 囚车继续前行,素素在囚车里用胳膊肘子倒腾了一下她娘,“娘,咱们什么时候跑啊?” “等。”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啊?你快告诉我,我好准备准备。” “等午时。” “午时我们不就要被砍头了吗?” “等。” 素素一脸狐疑地看着她娘,好无奈的盘腿坐在囚车里。她扭过头看了眼前面囚车的常丞相,撑着下巴扫着路边的人群,这一扫,看见两个熟面孔。 吱吱和弯月。 她仔细再一瞧周围,竟然还看见有人牵着她的毛将军,还有大黄! 素素揉了揉眼睛,吱吱弯月还有毛将军、大黄很快在人群中消失不见。素素疑惑,她刚才是眼睛花了么? 囚车在半个时辰后到达城北南门刑场。素素被官兵从囚车上拽下来,推搡上了断头台。侩子手摁住素素的肩膀,让她跪下,素素挺直胸板,仰头对着苍天道:“我常素素以后只跪父母,谁也不跪!” “还以后,下辈子吧!”侩子手对着素素的膝盖踢了一脚。 素素依然保持站立姿势不跪。她又补了一句,“哦,柏舟也是可以跪的。”毕竟她还要跟柏舟拜堂呢。 侩子手手中举着大刀,狠狠瞪了她一眼。素素丝毫不惧怕侩子手那双眼睛,一副傲慢姿态,“你再踹我,信不信我揍你?” 素素不跪,素素娘也不跪,常丞相也是个有风骨的,他本来也不想跪,奈何被侩子手那么一踹,他双腿就软了。 也不知是故意还是巧合,这场是云太尉监斩,还没到午时三刻,云太尉就抽了竹签扔在地上,喝了一声“斩”。 素素顿了一下,扭过头看着她娘,就在侩子手举起大刀要朝着素素脖子落下来的时候,素素跟她娘同一时刻反应过来,一脚将侩子手给踹下了断头台,母女两又齐齐一脚踹飞要砍常丞相的侩子手。 而就在同一时刻,三支箭从空中疾驰过来,齐齐射中三个侩子手的胳膊。 素素顺着箭的方向看去,只见南门一开,一群骑着枣马手持长弓的黑衣人冲了进来,跟官兵厮杀成一团。为首的黑衣体态微微臃肿,手持长弓,肩负箭矢,骑马朝着断头台飞驰而来,端得一副飒飒英姿。 待那黑衣人在断头台前勒住缰绳,跳下马替常丞相解开枷锁,常丞相才反应过来是有人来劫刑场了。他颤颤巍巍站起来,看着眼前这位英姿飒爽的黑衣人,从体型和射箭的姿势看,怎么看都是肥肥那丫头。 “肥肥?”素素试着叫了声。 肥肥答应了一声,扬起刀转身将小姐和夫人身上的枷锁给劈开。然后摘了面巾冲着笑得傻呵呵,方才的英威劲儿全没了,“小姐!夫人!老爷!肥肥来啦!” 素素娘拉着肥肥指着一群正在跟官兵拼杀的黑衣人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哦,府上的丫鬟啊!”肥肥指着在人群中打得特别欢的四名黑衣人说,“那个是梅兰,那个是珠珠,那个是阿籽还有那个,是画画。” 丞相大人捂着胸口感觉自己受到了伤害,他望着夫人半晌说不出话;夫人瞒着他教女儿功夫也罢,可为什么府中那些看似柔弱的丫鬟杀起人来眼睛都不带眨的! 还好素素娘手快将丞相扶稳,“老爷莫慌,老爷莫慌……” 丞相大人心里嘀咕,他不慌,他只是受到了惊吓……   ☆、70|5.25日 被丞相夫人抚养长大的肥肥,自然也不是吃素的。 肥肥摘了面巾一脸嬉皮地看着常丞相,她一早便有带着府中丫鬟劫狱的想法,然而半道却被顾今朝给拦了下来。顾今朝让肥肥呆在王府,让肥肥跟他“打情骂俏”以此骗过顾乾的耳目。 有人劫刑场是云太尉意料之中的事情,凭常家人的身份地位,不可能就这般束手就擒;云太尉一早便调遣了四百禁卫军,另调配两百神箭营士兵在城楼上埋伏,等的就是劫刑场的人出现。 云太尉一声令下,四百装甲精良的禁卫军将素素他们连带百姓一起围了个水泄不通;城墙上埋伏的神箭营士兵也纷纷取出弓箭对准刑场的人。 这阵仗可把围观杀头的百姓们吓坏了,纷纷抱在一堆寻求安全感。碍于城楼上有弓箭手,肥肥和相府的丫鬟们不敢再轻举妄动,也都停下来,被官兵拿刀架住了脖子。 云太尉望着常丞相一脸得意,“常麒,今天你是逃不出去了。” 常丞相直起腰看着云太尉,纵是阶下囚也丝毫不输气势,“云迟,午时三刻还没到你便急着杀我一家,你到底在心虚什么?” 云太尉沉了脸,冷哼了一声:“将死之人,留着话去地府说吧。” “将死之人?恐怕,你要失望了。”常丞相笑了笑,忽地沉下脸;他对着百姓抬手指天,声音如滚雷洪亮,“当今圣上昏庸无道,实在配不得你们的拥戴!” 常丞相“唰”一声将袖子甩至身后,气势凛然,“当今圣上自登基以来,增加百姓赋税,重奸佞,远贤臣,听信谗言毫不顾及国家大事,命人在战场上对虞大将军暗下痛手,使其终生残废;之后莽山之行,他又听信奸臣之言忍痛杀掉自己的爱妃而嫁祸于我。当今圣上如此枉费心机想要除掉老臣,无非是怕我们威胁到他的皇位;先皇在位之时曾留下遗诏,欲将皇位传给三皇子顾今朝,而他却暗中调换遗诏,以卑劣手段登上皇位。这一桩桩一件件,实在令人齿寒!” 底下百姓哗然,常丞相说的慷慨激昂,不像胡编乱造。 云太尉神色惊慌,“你胡说八道!” “我胡说?云太尉,当日在莽山齐妃分明是中毒而死,为何您提交给张廷尉的尸单上却是窒息?”常丞相咳了一声,“张廷尉手上已有充分的证据证明我的清白,若不是皇上以张廷尉的妻女作为威胁,他又怎会来求我画押?当初,我跟虞大将军之所以没有拆穿当今圣上,是因为先皇不希望几位皇子自相残杀。所以当初他也留下另一份遗诏,若有朝一日大皇子顾乾登基,我等不得阻拦,且要竭尽全力扶持他治国安邦。若他登基之后昏庸无道,我等便奉三王爷顾今朝登基为新帝,取而代之。” 常丞相一席话让云太尉惊慌失措,他神色一沉,“荒谬之极!禁卫军听令!将这一干叛贼给我统统斩杀!一个不留!” “是!” 禁卫军得令,纷纷拔出手中兵刃准备执行命令。然而这些禁卫军还没来得及出手,城楼上的神箭营士兵纷纷拉开弓箭;顿时间,几百支箭落下来,不偏不倚射中禁卫军,给他们来了一个措手不及。 片刻后,素素看见城楼上跳出三个熟悉的身影。素素看见庄牛站在城楼上跟她打招呼,“爷,别怕!都是兄弟们!” 刑场已被控制,全部被替换成了自己人。素素跳上台捉住云太尉,将他绑结实后扔在了断头台上,让肥肥和府里的丫鬟将三个侩子手一并绑了。 素素抓住方才踹她的侩子手,在他身上猛踹,“刚才踹得欢,你还踹不踹我了?” 侩子手被素素一脚踹去了半条命,忙求饶,“姑娘饶命姑娘饶命……” 常丞相望着一干百姓,说道:“各位,我常麒做事顶天立地,断不会做出大逆不道之事。当今圣上不仁,我常麒会带着先皇遗旨进宫,让当今圣上退位让贤,让他将皇位还给三王爷。” 事情走到这一步,素素总觉的这一切像是一早就被安排好的。 弯月和吱吱牵着毛将军和大黄从南门冲进来时,刑场诸事已经被安排妥当。素素没想到吱吱弯月也来了大齐,他们不辞幸苦千里迢迢赶来大齐,感动地素素鼻子发酸。 常丞相带人上马,浩浩荡荡赶往皇宫。素素见他爹骑马走了,便跟着她爹一起赶往皇宫。她想见虞柏舟,她心头压制了许久的相思在这一刻全部迸发而出。 皇宫东南西北四门已经被顾今朝和虞柏舟带人占领,宫门前遍地尸体,显然在不久前经过一场恶战。 他们一直到太乾极宫才看见大队人马。 虞柏舟和顾今朝带人守在乾极宫前,素素跟他爹到的时候,局势已经定下。虞柏舟正俯在顾今朝耳边说什么,素素望着身穿银色盔甲的虞柏舟,他的侧脸在冷硬盔甲的映衬下显得异常冰冷。 素素盯着虞柏舟的侧脸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 “柏……舟。”素素紧紧抿着唇,心尖口像是被狠狠拧了一把。 虞柏舟转过身,看见头发蓬乱穿着囚服的素素,紧蹙的眉头立马舒展而开。他连日来不见的笑容也浮现而出;虞柏舟握着腰间的宝剑大步朝素素走去,当着所有人的面将素素揽入怀中。 他的下巴抵着素素的额头,用鼻尖探吮着素素的气息。素素脸明显圆润了,腰上的肉也多了一圈。“素素。” 素素将脸埋在柏舟冰冷盔甲上,脸颊被搁得发疼。她有半月没听见柏舟的声音了,这回听见柏舟叫自己,她感觉像是在做梦。 鼻尖一酸,总算忍不住哭了出来。 她在牢里不哭,是怕她娘担心。她也不想在外人面前哭,她不想让狱卒和隔壁的江洋大盗看不起她。她这会窝在虞柏舟怀里,委屈一涌心头,难受得她抱着虞柏舟的腰嚎啕大哭。 虞柏舟也心疼她,摸着她的后脑勺问:“怎么?在牢里有人欺负你?” 素素在他怀里摇了摇头,她憋着嘴吸了吸鼻子,好半晌才说出一句话,“你的铠甲好硬,搁得我脸疼。” 虞柏舟的眉头舒展而开,他还以为是因为什么呢。他松开素素,也顾不得乾极宫前那一千精兵,也顾不得顾今朝常丞相的目光,当着众人的面卸了铠甲。随后,他对着素素拍了拍自己结实的胸膛,“来,素素。” 素素看了眼她爹和顾今朝,又看了眼乾极宫外的一千精兵,然后嘴一瘪又将脑袋埋进了虞柏舟的胸膛。她才不管他们怎么看,反正她就是喜欢柏舟,柏舟也喜欢他。 她就想这样钻在柏舟怀里,谁也挡不住。 这一刻安定下来,素素忽然觉得她跟柏舟一路走来似乎经历了很多事情。柏舟以前的胸膛是单薄的,现在是结实宽敞的。 柏舟从前手无缚鸡之力,可现在他能以一敌十。 他的脸上还有血渍,应该是方才在宫门前打了一场漂亮的仗。 素素看着柏舟一点点变化,看着他从儒雅少年蜕变成冷硬睿智的硬汉。但无论是儿时弱小的柏舟,还是少年儒雅手无缚鸡之力的柏舟,还是现在铁骨铮铮的柏舟……素素都喜欢,她都喜欢地深入骨髓。 现在大局已定,顾乾这个皇帝是做不下去了,而顾今朝名正言顺的取而代之,逼迫顾乾退位,做了太上皇。顾今朝占足了理儿,文武百官即便有异议也只得往肚子里吞。当年参与偷换遗诏的太后依旧为太后,只是顾今朝登基后太后没了往日的风光。 顾今朝登基后,让张廷尉重审常丞相奸杀齐妃一案,最终还了常丞相一个清白。 新帝登基,百姓赋税减免三年,朝中老臣依然得以重用;顾今朝被赐封为镇国大将军,泡脚小分队晋升一级,另赐黄金百两。 而常素素被封为踏云大将军,成为了大齐建国来唯一一个女将军。 * 虞柏舟和素素的婚事的定在暮冬,吱吱弯月留在大齐等两人婚宴。吱吱不善言辞,对夫人却是百般疼爱,他拉着夫人走在大街上,谁要是多看弯月一眼,他便回瞪一眼,狠厉的目光总是让对方不寒而栗。 婚宴前几日,素素带着肥肥、弯月一起去绸缎庄采购新布。弯月在绸缎庄试衣时,忽然呕吐不止,这可把素素和肥肥吓坏了。 素素赶紧背着弯月去找大夫。她是偷偷带弯月出来的,吱吱要是知道弯月在外头变成这样,指不定就把气儿撒在了她的身上,然后去找虞柏舟的麻烦。 素素背着弯月到了医馆,大夫捋着胡须笑眯眯望着弯月说:“夫人,恭喜啊,有喜了。” 素素瞪着一双大眼睛,“呀”了一声,弯月有喜啦?有小吱吱啦? 大夫把着弯月的脉话锋一转,“只是夫人身子虚弱,有孕期间不宜长途跋涉,得好好养胎。” 弯月“唔”了一声,抬眸问大夫:“那我能骑马回大宛吗?” 大夫虚着眼睛“啧”了一声:“姑娘,都说了不能长途跋涉,你还骑马,孩子不想要了?” 素素拉着弯月:“月月,你可以留在大齐把孩子生了再走。” “这怕是……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啊?吱吱现在又不是将军,他是你们大宛的驸马,大宛那边不是还有你爹娘在么?你怕什么啊?等你生了小小公主,再回去,好不好?” “这我得跟丹阳商量一下。” 素素一脸欢喜地对肥肥招手:“肥肥,来,我们扶着月月回家,你扶左面我扶右面。” 弯月站起身,肥肥冲过来就扶住了她的左胳膊。弯月被这样扶着有些不好意思,“这……是不是太夸张了,我没觉得身子有哪里不舒服啊?” 肥肥用肉呼呼的手拍了拍弯月额手背,“弯月姑娘,这大街上人多,谁知道会不会从街口什么地方窜出一个小孩撞你啊?” 素素应和道:“是啊,走,我们扶你回去。” 三人回到将军府时,顾今朝正坐在堂屋跟虞柏舟和破罗丹阳商议事情;三人看见肥肥素素搀扶着弯月走进来,皆是一愣。破罗丹阳以为弯月是怎么了,忙冲上去抱住弯月,冷冷看着素素。 素素缩了缩脖子,嘀咕道:“吱吱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凶啊……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那是因为丹阳兄以前没有夫人。”顾今朝似笑非笑看着素素。 素素“哼”了一声走到虞柏舟身边寻求庇护,冲着破罗丹阳吐了吐舌头,“弯月这样跟我可没关系,大夫说她是有喜了。” “有喜?” 屋内三个男人不约而同反问出声。 弯月红着脸低头,点了点头。 三个男人相视一笑,搞得屋内三个女人一脸迷茫。 顾今朝笑道:“瞧瞧,朕说什么来着?朕这里刚说完,弯月姑娘就有喜了。柏舟,你跟素素得加紧啊,指不定你们以后还能成亲家。” 虞柏舟看了眼素素,伸手揽住素素的腰,往他怀里一靠,然后看了眼他跟肥肥,“我跟素素的事情已经定下了,倒是皇上您,登基这么久,也不见那纳妃,是在等什么?” 柏舟的目光落在肥肥脸上,看得肥肥莫名其妙地。肥肥扭过头看着顾今朝:“是啊皇上,您在等什么啊?皇帝都是后宫三千,您就不考虑选几个漂亮的大姑娘进宫啊?” 顾今朝沉下脸,斜睨了一眼肥肥:“朕在等什么,你还不清楚么?”   ☆、71|结局篇 肥肥表示不懂,捏了捏饱满的下巴一脸迷茫地望着顾今朝,“皇上我怎么会知道啊?” “……”顾今朝被肥肥气得闷了一口血。 这丫头故意装傻吧?他真有一巴掌拍在她脑门上的冲动,将她的糊里糊涂给彻底拍走。 素素见顾今朝脸色一沉,就差跳脚了,赶紧打破这个尴尬的气氛。 等顾今朝离开将军府后,素素私下拉着肥肥坐在池塘中央的亭子里,一面给锦鲤喂食一面问她:“你不喜欢顾今朝啊?” 肥肥也撒了一把鱼食进池塘,她嘟着嘴说:“小姐,我是丫鬟,他是高高在上的天子。您觉得,我们会有什么可能?况且,我喜欢吃独食,更不喜欢更别人分享相公。他日后会纳很多很多漂亮的妃子,说不定……就会忘记有我这么一个存在。”肥肥埋着头,垂眼叹息一声,“所以肥肥打算嫁一个待肥肥一心一意的相公,我跟弯月姑娘说好了,等她生了孩子,我跟她一起回大宛,到时候我离顾今朝远远地,这样我就不会听见他的事情,也不会想他,念他……” 素素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脊背,声音温和,“肥肥,那万一他愿意为你舍弃后宫三千呢?用柏舟那句话说就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这样你就能跟他长相厮守,多好啊!” 肥肥抬眼看着素素:“小姐,您觉得可能吗?” 素素望着她:“有什么不可能的啊?” 肥肥拍掉自己手上的鱼食,扭过头冲着素素傻笑:“小姐,肥肥想的很开,肥肥拿得起放得下,吃不了鸡脖子总还有鸡翅膀的嘛。” 素素“哦”了一声,“顾今朝知道你把他比喻成鸡脖子吗?” “……他要是知道非得抽我屁股。”肥肥翻了个白眼道。 * 大婚前夜,素素娘不让她跟柏舟见面,素素一晚上都没睡安稳。素素想拉着弯月一起睡,跟弯月说说悄悄话,可她都还没开口跟吱吱说要跟弯月一起睡觉呢,吱吱就将她给拒之门外了。 “吱吱,你现在怎么这么小气?我借月月睡一晚怎么啦?大不了我把柏舟借给你睡嘛。” 隔着一道门,吱吱嘴角抽搐得厉害,隐忍着不发声。 素素见门内没了动静,便自个儿回了房。她躺在床榻上抱着一床厚实的被褥辗转难眠,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她满脑子都回荡着“明天要嫁给柏舟啦”的兴奋声音。到夜里子时,她实在是睡不着,索性翻身起来拔了刀去院子里舞刀。 素素爹看完公文从书房走出来,经过闺女的院子时,往里头觑了一眼。他揉了揉胸口直摇头,“丫头越来越像她娘年轻的时候了。” 常丞相摇着头又继续往自己房间走,经过后花园时,看见肥肥带着一群丫鬟在院子里挂了红色灯笼;肥肥正借着红灯笼的光芒带着丫鬟们练箭。 肥肥一箭射中靶心,丫鬟们拍手一阵叫好。 常丞相又叹了一声气,可爱的肥肥也变成了这样……可怎么嫁的出去哦。 素素兴奋了一夜,结果第二天卯时就被肥肥和弯月给拽了起来。她顶着一对黑眼圈,被肥肥带进来的丫鬟拉坐在梳妆镜前,丫鬟们开始手忙脚乱给她梳妆。 肥肥取出虞柏舟送来的喜服,打开箱子她便傻眼了,惊呼一声:“糟糕!柏舟少爷把喜服送错了!”这套喜服是虞柏舟昨晚送来的,由于忙着布置相府,他们谁也没打开检查。 弯月闻声冲过来,夺过肥肥手上的喜服仔细看了看,“是错了!这明明就是新郎的喜服啊!” 弯月肥肥和一群丫鬟惊慌失措,素素半眯着眼睛只觉耳边的嗡嗡声不断。肥肥一咬牙一跺脚,抱过喜服:“我现在就去将军府把喜服换回来!” 弯月拉住她:“等你过去再回来,都误吉时了!” 丫鬟们也跟着应和道:“是啊,肥肥姐,等你过去吉时都误了!” “大家别慌,别慌。”素素揉着眼睛站进来,一年温和地看着她们,“梅兰,你去把我的毛将军牵到门口候着。肥肥,画画,你们帮我穿喜服。也没人规定新郎喜服非得新郎穿啊,我穿新郎服,柏舟穿新娘服,然后我骑着毛将军带接亲队伍回将军府。” 弯月:“……” 肥肥:“……” “愣着干什么啊赶紧啊!”素素催促她们。 肥肥紧蹙着一双眉:“小……小姐……这样真的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啊?赶紧给我换上,耽搁吉时就不妙了。快,赶紧的。”素素临危不乱指挥她们。 肥肥和弯月面面相觑,顿了片刻一咬牙抖开新郎喜服开始往素素小身板上套。一干丫鬟则帮衬着素素盘发髻,束腰带。肥肥惊讶的发现,这套虽是新郎服,但穿在素素身上却很合适。 换好衣服素素由丫鬟们簇拥着出门,丞相府门口乱成了一锅粥,下人们将府门堵的死死的,大家似乎都在围观什么新鲜事。 肥肥将一群人给轰开,将素素送了出去;待她们跨出丞相府的门槛,可算是知道了这些下人在看什么了,他们都在看虞柏舟啊…… 丞相府门前人山人海,一群百姓围着丞相府闹腾;顾今朝让泡脚小分队专程带了禁卫军过来,就怕看新鲜的老百姓堵了接亲的道。 虞柏舟此时穿着新娘喜服,涂了胭脂杵在花轿前,虞柏舟妆容精致,额间花细点缀,喜红胭脂点了唇,怎么看都像是个出嫁的大姑娘而不像是来接亲的新郎。他见素素出来了,赶紧挪动小步子去扶素素。 弯月和肥肥也是看傻了眼,两人缓过神来,便忍不住蹲在相府门前捧腹大笑。相府外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有过路人听闻镇国大将军男扮女装来相府娶常素素,都跑过来看这个热闹。 面对周遭的笑声,虞柏舟没有丁点儿的怯场,也没有丁点儿的羞愧。反倒以能让素素高兴为荣耀,他将素素扶上毛驴将军的背,温声提醒她:“坐好了,毛将军最近有点不老实,你可别摔着了。” 素素点头“嗯”了一声:“好,柏舟你快去坐花轿!”她自己都忘记了当日要柏舟坐花轿的事情,没想到虞柏舟不仅还记得,还真就这么做了。 虞柏舟冲她一笑,素素顿时觉得桃花纷繁漫天飞,整颗心都变成了粉色的花瓣。素素一张脸红彤彤地,她揉了揉“噗通噗通”跳个不停地胸口,嘴角挂着暖暖的笑意,双腿夹住毛驴的腹部,喝了一声:“毛将军!走着!” 素素一声喝令下完,花轿离地,抬轿的轿夫伴随着喜庆的唢呐声和鞭炮声,一扭一扭地抬着虞柏舟往前走。素素骑着毛将军走在前头领路,毛将军昂首挺胸,步子欢快,那摸样像是它娶媳妇一般。 路边的百姓笑着跟素素打招呼,还有小孩冲上来为他们撒花。接亲的队伍绕着城内走了一圈,可算是到了镇国将军府。 接亲的队伍在将军府门前停下,素素跳下毛驴去接虞柏舟。她正要伸手去掀轿帘,手却被媒婆一巴掌给拍开。 “新娘落轿后不能下地,这是咱们大齐的规矩!得相公背媳妇入门。”媒婆知道素素跟虞柏舟互换了身份,但是规矩不能坏,否则不吉利。 素素想也不想就说:“那我背柏舟进门。” 她这话一出,一路跟过来看热闹的百姓跟着又是一阵哄笑声。百姓们都乐坏了,这两位鼎鼎有名的将军可真是有意思,竟想出了这么稀奇古怪的成亲方式。 素素伸手扣了扣轿门,然后让媒婆掀开轿帘,自个儿在轿门前蹲了下来;她拍了拍自己窄小的肩背,“柏舟,快来,我背你!” 虞柏舟在轿子里愣了片刻,随后笑了笑,毫不犹豫趴在了素素脊背上。素素毫不费力抓住他的两条大腿,轻轻松松背着他往将军府走。 “柏舟,你说我这像不像猪八戒背媳妇啊?”素素问背上的人。 虞柏舟:“……为什么不是媳妇儿背猪八戒?” 素素说:“因为猪八戒太丑啦!我不想你当猪八戒,我觉得吧,我更像猪八戒。” 虞柏舟笑她:“见过有人争美的,没见过人争丑的。素素,如果可以选,我甘愿做形象坏的那个。” “不,我就要当猪八戒!”素素一跺脚,虞柏舟差点没掉下来,“你这么美,怎么会是猪八戒呢?你要做漂亮的大白菜,只给我一个人拱,那样我就很开心了。” 素素背着虞柏舟跨进门槛,虞柏舟撑着素素的肩膀跳下了地。他忍不住抱了素素一下,然后松开,望着她一双清澈的眸子欲言又止。他扭过头,冲着门外的百姓和维持秩序的禁卫军大声吼道:“我虞柏舟这辈子下辈子,都只愿被常素素这一头猪拱!” 他的声音如霹雳震耳,素素吓了一跳。素素捂着滚红的脸颊,在虞柏舟胸口锤了一下,“讨厌……干嘛当着大家面说我是猪啊。” “方才不是你自己说的吗?”虞柏舟哈哈一笑,一把将媳妇儿打横抱起来,大步流星往里面走。 泡脚小分队还杵在门外,他们三人见男扮女装的老大将女扮男装的素爷打横抱起来,那感觉极是微妙。 素素跟虞柏舟拜过堂后被送入洞房,虞柏舟陪着媳妇儿不喝酒,抱着素素回了房。他一进门将门给拴好,以防那群人抱着酒罐从外头闯进来。 栓好们关好窗,虞柏舟这才松了口气,他抬起袖子将自己脸上的胭脂擦了个干净。而素素则跳上床榻躺好,拍拍床边的空位,“柏舟柏舟,你快上来,我们一起生孩子。” 虞柏舟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虽然不是第一次跟素素同床共枕,但这一次,他怎么有点害羞呢? 他坐上床,抱住素素,用最温柔的目光望着她。他正打算亲素素时,床榻下发出“咚”地一声,将虞柏舟和素素吓得一怔。 素素:“柏舟,你听见什么声音了吗?”她往柏舟怀里缩了缩。 虞柏舟蹙眉,一脚踹在床板上,喝道:“给我滚出来!” 没过一会,李大狗从床底爬了出来,他抓着脑袋一脸尴尬地看着柏舟:“那个……老……老……老大,我……我不是一个人!” “谅你也没胆单独行动。”虞柏舟吼道,“都给我滚出来!” 随后庄牛和苏周从床下滚了出来,让虞柏舟没想到的是……大黄也“汪汪”一声从床底滚了出来。大黄狗滚得滑稽,惹得一群男人捧腹发笑。 虞柏舟沉着脸:“笑,笑!有什么好笑的!窥探上级*,胆子不小?谁给你们的胆子?” 庄牛眼皮一翻,望着房梁,“老大,俺是受人教唆的!” 虞柏舟抬头瞥了一眼几房梁上的吱吱,脸色阴沉,“破罗丹阳!” “哎,可不是我带的头啊!你们这可别冤枉人,我不过是来凑个热闹。”吱吱从房梁上飘下来,随后伸手从屏风后将顾今朝给拽了出来。 顾今朝将拳头放在嘴边,干咳了几声:“朕……朕只是带着诸位将军来看看新房有什么疏漏。” 虞柏舟内心崩溃,咬着牙冷冷瞪着他们:“你们给我……出去!” 被虞柏舟这么一吼,大伙儿皆吓得一颤;顾今朝赶紧带人跑了出去。 等闲杂人等都走了,顾今朝这才松了口气;他伸手揽住素素纤细的腰肢儿,鼻尖贴在她的额头上,湿热的嘴唇刚好亲在她的眼睛上。 “素素,昨天我给你送去的鸡腿,你吃了几个?” 素素不知道他为什么问这个,老实巴交回答:“娘说吃太多今天穿喜服会不好看,所以我只吃了四个。” “哦。”虞柏舟解开她的衣带,宽厚的手掌探进素素的衣服里,抵着她细嫩的皮肉,“你以前跟我说梦话,说,我给你吃多少只鸡腿,你就给我生几个胖娃娃。” 素素紧抿着嘴,眼巴巴望着他。她以前,是这么想过来着,原来她还说过梦话么? “我也不贪心。”虞柏舟紧紧抱住她,咬住她的耳垂,“就四个好了。” 素素打了个颤栗,声音忽的绵软下来,“好……”她主动伸手捧住柏舟的脸,在他脸上落下一吻。 跟柏舟,四个怎么够? 索性生一大窝好了…… 这么一想,素素大喘一口气翻了个身,将虞柏舟压在身下,粗暴地扯开虞柏舟的衣襟,“柏舟,我帮你脱衣服!” 虞柏舟:“……” 情调,情调,说好的情调呢? 作者有话要说:素素柏舟的正文就结束了,明天开始上番外。还没有正式完结,所以小天使们不要急着删收藏~~素素柏舟的番外都还没上呢。_(:3」∠)_ ●━━━━━━━━━━━━━━━━━━━━━━━━━━━● 本图书由(色色lin)为您整理制作 作品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24小时内删除,不得用作商业用途; ●━━━━━━━━━━━━━━━━━━━━━━━━━━━●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