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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结伴离开兰台,到了奉天殿也没让人通报便直接进去了,坐在榻上北齐王闻声抬头,一张俊美精致的容颜足以让天下女子都自惭形秽,狭长的凤眼一眼一神间都是妖娆,唇色浅淡如樱,便说是天姿国色也不为过。 晏西扑近榻边坐着,一伸手便揪住北齐王的脸蛋,“小师弟,几日不见,你这张脸真是越来越漂亮了,师姐我真是好生喜欢。” 北齐王好不容易逃脱魔爪,沉着脸喝道,“姓晏的,你敢再靠近半步,朕立刻下令把你拖出去砍了。” 谢诩凰自己寻了地方坐下,直接问道,“大燕那边有消息了吗?” “大燕是有意和亲,只不过镇北王……拒绝娶你为妃。”北齐王说着,将送回来的折子递给了她。 谢诩凰接过扫了一眼,微微挑了挑眉,“为什么?” 大燕与北齐交战八年,近日休了战火议和,欲要联姻结秦晋之好。 她被定为北齐的和亲公主嫁往燕京,可现在她挑中的和亲对象,竟然不肯娶她。 “这你就要问他了,朕怎么知道?”北齐王道。 “我没记错的话,上个月交手就是他卸了你右臂,你现在还是个左撇子,这么上赶着嫁给他,不要命了。”晏西夺过折子扫了一眼,道,“他不愿意娶,嫁个愿意娶的不就得了。” 八年来大燕镇北王镇守北疆,谢诩凰女扮男装带领北齐军作战,与其交手无数次,谁都没占着便宜,也让北疆的战事一直僵持不下,于是两国才开始议和联姻。 “我伤了右臂,他也没占着便宜。”谢诩凰道。 “是啊,你一箭把人射了一窟窿,他要知道和亲嫁过去的是你,莫说拒婚,不把你宰了就不错了。”晏西幸灾乐祸地笑道。 “大燕皇帝对镇北王深为倚重,也不愿强逼,意思是说和亲队伍可以先去燕京,或是公主看上其它的皇子或是贵族子弟,再行大婚也不迟。”北齐王瞟了眼谢诩凰,征询她的意见。 谢诩凰低眉打量着自己伤势未愈的右手,决然说道,“到了大燕,我会设法嫁入镇北王府。” 他不愿娶,她还非嫁不可了,不进了他镇北王府的大门,她就不姓谢! ——   ☆、非嫁不可2 “难不成,你跟那姓燕的在北疆战场上打了八年,还打出感情了,这么上赶着要嫁给他?”晏西揶揄笑道。 谢诩凰笑而不语,她不是要嫁那个男人,她只是需要镇北王妃这个身份。 “小诩凰,你嫁出去了,让朕怎么办?”北齐王挨着她,一副依依不舍的表情。 “得了,装什么舍不得,要跟大燕和亲把她嫁过去的人是你!”晏西白了北齐王一眼,冷哼道。 谢诩凰推了推软骨头一样靠过来的北齐王,道,“我手伤还需要一个月恢复,其它的你做安排吧。” “不如把我九哥也带去,你也知道他医术过人嘛,万一你在燕京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也有他救命不是。”晏西提议道。 只是,九哥要是知道他追了八年都没到手的女人,现在竟然要嫁人了,真会气疯了吧。 谢诩凰想了想,点头道,“我也正有此意。” 当年,若不是有晏西的同胞哥哥晏九相救,她也不可能死里逃生活到今天。 “我会让人使臣要求,由镇北王到北疆边境相迎,护送你到燕京。”北齐王说道。 “王上英明。”谢诩凰心领神会地笑语道。 镇北王是吧,来日方长,咱们慢慢玩。 一个月后,钦天监定好的良辰吉日,谢诩凰以北齐王最宠爱的妹妹“明凰公主”的身份和亲前往大燕,圣驾亲率群臣相送到中都城外。 和亲的队伍行进了四日,到达北齐与大燕的边境,风雷原。 “我去附近走走,一个时辰后回来。”谢诩凰一身鸾凤纹的红衣下了马车,远远地望了望不远处的山坡。 晏西随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一向嬉皮笑脸的她,眼底掠过一丝叹息,“你去吧。” 谢诩凰接过侍卫的缰绳,独自一人上了马绝尘而去翻过了山头,看到一大片寸草不生的戈壁,眼底翻涌起泪意。 她下了马,独自一人站在茫茫的风雷原上,这一站便站了一个多时辰,直到那边大燕的礼部官员和镇北王的人马都到了,晏西方才打马寻了过来。 八年来,她看到过战场上英姿飒飒的谢诩凰,见过大帐里运筹帷幄的谢诩凰,却是第一次看到背影如此悲伤脆弱的谢诩凰。 她独自一人就那么站着,一身红衣在风中猎猎而舞,说不出的凄艳绝世。 八年前,名闻天下的大燕虎狼之师霍家军就葬身在这风雷原上,而谢诩凰是唯一死里逃生活下来的。 可是,为了保住性命,只能隐姓埋名,栖身北齐。 大约是死在这里的将士英灵不散,这风雷原也变成寸草不生的荒原。 “小谢,我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个?”她大步走近,在她背后说道。 谢诩凰收敛起思绪,道,“说。” “好消息就是,你心心念念的镇北王已经到了。” “坏消息呢?” “他在来之前,已经和南宫家的三小姐订了婚约。” 看来,人家还真是铁了心地不愿娶她啊。   ☆、她嫁定了 风雷原的风雷关,冷风萧萧,气氛也有些沉凝。 大燕礼部侍郎林世伦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番边上的镇北王,原本两国和亲明凰公主是要嫁给他的,他却抗旨拒婚,转头与南宫家的小姐订了婚约,这不是存心给明凰公主难堪吗? 偏偏,皇帝这个时候还要他带兵来护送明凰公主进京,明凰公主若是知道了他拒婚另娶之事,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可这中间若有了差错,回京以后他这乌纱也难保了。 他正发愁着,突地远处传来马蹄声,他闻声望去,便见两人从坡上策马过来了,身着蓝衣的是方才那个女侍卫,为首那个身着红衣的大约就是明凰公主了。 林世伦理了理衣冠,待到对方勒马停下,上前道,“大燕礼部侍郎林世伦奉旨恭迎明凰公主。” 谢诩凰下马,将马鞭扔给侍卫,淡笑道,“林大人免礼。” 林世伦说完话,瞥了一眼边上的镇北王,对方却并没有出声,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公主殿下,这位是镇北王,奉旨前来护送公主进京的。”林世伦强自镇定下来,向她介绍道。 谢诩凰这才将目光移向他所说的人,虽然他与镇北王在北疆战场交手多次,但战场上都是身穿盔甲,头戴护面,以至于打了八年她今日才见到这对手的真面目。 面前的男人面容清峻,黑眸幽沉如深海,没有北齐王那样惊世骇俗的五官,却又有着他人难以企及的雍容清贵,只是整个人都透着冷冽,让人望而生畏。 “镇北王,幸会。” “明凰公主一路辛苦。” “本宫一直很好奇一件事,王爷为何拒婚?”谢诩凰淡笑问道。 “本王心有所属,已与南宫家的小姐订了婚约。”燕北羽波澜不惊,丝毫没有语出伤人的愧意。 “是吗?”谢诩凰笑了笑,大方地说道,“那就恭喜王爷了。” “多谢,也祝公主能在燕京觅得佳婿,与大燕共结秦晋之好。”燕北羽平淡而客气地说道。 “承王爷吉言。”谢诩凰含笑说罢,转身走近马车又道,“听说先前王爷在北疆战场上受了箭伤,不知如今可好?” 虽然她被伤了右臂,但在那之前射出一箭,也够他受的了。 燕北羽闻言便觉胸膛的箭伤有些隐隐作痛,冷声道,“本王甚好,不知贵国那位将军右臂可还安好?” “好像已经痊愈了。”谢诩凰说完,躬身上了锦绣鸾车。 “现在好了,人家亲都订了,你是彻底没戏了。”晏西坐在边上,叹了叹气道。 谢诩凰端起宫人递来的茶,浅抿了一口道,“订亲而已,怕什么。” 只要肯费心思,就没有挖不到的墙角,镇北王她嫁定了,谁抢都没门儿。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晏西本以为谢诩凰这一路会有所行动,结果她一路却是跟镇北王连一句话都没再说过,一行人平平静静地到了燕京。 林世伦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将谢诩凰一行人送到了燕京的皇家别宫。 “今日天色已晚,公主一路劳顿就请暂住在别宫,明日宫里为公主安排了洗尘宴,届时本官再来为公主领路。” “有劳林大人费心了。”谢诩凰道了别,看也没看一旁的镇北王一眼,便带着人进了别宫。 燕北羽有些微微讶异望向跟着走进别宫的一行北齐人,原以为这明凰公主会因为拒婚之事找他麻烦,没想到人家就问了那么一句,根本就懒得再正眼看他了。 如此也好,省得他再费心思。 只是,谢诩凰知道了他的真面目,他却还不知这明凰公主就是北疆战场一直与他做对的那个神秘北齐将领,若是知道他定不会如此小看了她。 “小谢,这一路你都没动静,再不下手人家生米煮成熟饭拜了堂了,可就晚了。”晏西跟着进了别宫,一边走一边着急道。 “明天洗尘宴,先见过南宫家的小姐再说,急什么。”谢诩凰一副淡定不已的样子。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明天倒要看看那小狐狸精是个什么货色?”晏西阴恻恻地笑道。 谢诩凰进了寝居坐下,道,“别说得我跟人是情敌似的。” “什么情敌,顶多算个路障。”晏西自己倒了水,牛饮了一大杯。 她很清楚,谢诩凰和亲来燕京不是嫁人,是杀人来的。 她更不是爱慕镇北王,只是她很需要镇北王妃这个身份,而阻碍她嫁入镇北王府的,也就是个路障。 “你哥什么时候到?”谢诩凰道。 “为免他早知道消息,半路把你截走坏了和亲大计,所以我昨天才让人去通知他,不过他知道消息肯定不出三天就飞奔而来了。”晏西幸灾乐祸地笑着道。 九哥要是知道小谢这么想要嫁给镇北王,不知道会不会来就直接去把镇北王给毒杀灭口了。 次日,午膳过后,随行的宫人便已经张罗着给她梳洗打扮。 虽然她从来不喜欢盛妆打扮,但这是入宫赴宴,身为北齐公主又不能丢了一国颜面,只能妥协由着一群人折腾。 黄昏时分,林世伦安排了车驾到了别宫外等着了,谢诩凰带了晏西和几名北齐宫人上了马车,马车进了燕京城,驶过繁华的长街进ru到皇城,停在了乾武门外。 只是,她们刚刚下了马车,林世伦一看随着他们也到达宫门处的马车,瞬间就开始紧张起来了。 对方的马车在他们不远处停下,马车上的人下了马车,是南宫家的人。 明凰公主刚刚被镇北王拒婚,偏偏又在这里好死不死地和与镇北王订婚的南宫小姐给碰上面了,情敌相见分外眼红,这若一句不合闹出事了,如何收场?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2 “公主,我们先入宫吧。”林世伦趁着南宫家的人还没看过来,连忙道。 谢诩凰瞥了一眼南宫家的人,倒也没有多问便跟着准备离开,可这刚走了一步对方就出声了。 “林大人,这是……明凰公主吧。” 林世伦有些尴尬地应了声,给谢诩凰介绍道,“这是……这是南宫家的三小姐。” “原来是南宫小姐。”谢诩凰笑意浅淡地打了招呼。 南宫沐雪这一身的盛妆,比她这个洗尘宴的主角都不遑多让,可谓是光艳照人。 南宫沐雪走近,有些面带歉意地看着她,伸手取过边个仆人捧着的锦盒,道,“一会儿宴上大约公主也是没什么空与沐雪说话的,这是沐雪备的一份薄礼,算是代羽哥哥向公主赔罪,还请你大人大量。” 谢诩凰想了一会儿,才想起她说的羽哥哥说的是燕北羽,“本宫与镇北王今生无缘罢了,南宫小姐不必如此。” 她这是赔罪,还是炫耀自己从一国公主手里抢走了男人。 “这是沐雪生辰之时,皇后娘娘赏下的南海珍珠粉,宫里统共也就三盒,沐雪一直舍不得用,今日特地送给公主。”南宫沐雪执意拿着东西要她收下。 “既然如此珍贵,南宫小姐还是自己留着用吧,本宫一向不喜这些胭脂水粉,收下也是无用的。”谢诩凰婉然拒绝道。 她一向都是在战场上风里来雨里去的,哪有那个闲功夫涂脂抹粉,自然也没有她们这些养在深闺里的千金小姐身娇肉贵。 “公主不肯收下,还是在生羽哥哥和沐雪的气吗?”南宫沐雪微红着眼眶道。 谢诩凰不想再多做纠缠,示意边上的宫人收下了,可为着这两个人生气,他们还真没有那个让她生气的魅力。 “南宫小姐,你用的什么香粉,好香哦。”晏西好奇地笑问。 谢诩凰憋着笑望向一边,知她又要使坏了。 “这是宫里的调香师傅精心调制的白芙蓉香,你们若是喜欢的话,改日沐雪让人送些到别宫。”南宫沐雪笑着说道。 “不用,不用,在我们北齐只有身体有狐狸臭的人才用这些盖身上的味儿,一般人不用的。”晏西摆手说道。 一番话,说得南宫沐雪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可见气得不轻。 “晏西一向心直口快,南宫小姐切莫见怪。”谢诩凰出声安抚道。 晏家兄妹两个,一张嘴还真是有够损的。 “时辰不早了,公主我们先入宫吧。”林世伦连忙上前劝道,这要再说下去,只面场面越来越糟糕了。 谢诩凰含笑点了点头,朝南宫沐雪微一颔首,“南宫小姐,本宫还要进见贵国陛下,先行告辞了。” “公主慢走,沐雪希望公主早日觅得如意郎君。”南宫沐雪含笑道。 谢诩凰轻然一笑,跟着林世伦先行进了宫门。 晏西走了几步,扭头看到后面笑容得意的人,冷然低哼道,“笑吧,后面有你哭的时候。”   ☆、墙角难挖 流芳殿的宫宴还未正式开始,谢诩凰在林世伦的带路下先到大兴宫面见大燕皇帝。 燕帝虽然保养得宜,但常年操劳国事,两鬓已经斑白,只是那一双洞悉一切的眼睛,愈发显得深不可测。 谢诩凰客气地行了礼,“北齐明凰公主给大燕陛下请安。” 没有行跪拜大礼,只是恰到好处地弯了弯腰,不会太过谄媚,也不会丢了北齐人的脸面。 “公主一路辛苦。”大燕皇帝说着,示意宫人赐座。 谢诩凰入座,让晏西将带来的锦盒呈上,道,“这是临行之前,王兄特意备下的龙璧宝玉,要本宫务必亲自交给陛下。” 玉色白晳通秀,白玉之上又有鲜红的图案,蜿蜒仿如神龙舞于九天,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珍宝。 大燕皇帝也没有推辞,示意宫人收了下来,“北齐王太客气了。” 接下来,便都是一番公式话的谈话,谢诩凰正愁已经不知道再说什么了,外面的宫人进来道,“陛下,快到开宴的时辰了。” 大燕皇帝起身,与她客套了一番一起出了大兴宫。 “镇北王退婚一事是我朝愧对明凰公主,不过我大燕好男儿多的事,公主且安心住在燕京,等挑到合适的了,再行成婚也不迟。” “大燕陛下言重了,镇北王也只是王兄定下的,本宫也没有见过本人,感情的事不可勉强,他既然心有所属,若真让本宫嫁了她,也不是什么好事。”谢诩凰浅然笑语道。 “明凰公主真是深明大义,难怪北齐王那么疼爱你这个王妹了。”大燕皇帝朗然笑道。 燕西撇了撇嘴,若不是小谢身手好,早被那色胆狼心的家伙吃干抹净了。 谢诩凰随圣驾到了流芳殿,前来赴宴皇族中人和世家贵族都已到了,其中大多是皇子或是贵族子弟,想必是大燕皇帝拿来让她挑驸马的。 她早已有了目标,自是没多大的兴趣,走在边上的晏西扫了一眼,落坐便低声嘀咕道,“一堆的歪瓜劣枣。” 谢诩凰抿唇低笑,她看惯了谢承颢那种绝色姿容,看谁不是歪瓜劣枣。 而在她的斜对面,镇北王的座席与南宫家相邻,南宫沐雪正与着他眉来眼去,大约镇北王是天生的冷淡性子,只是偶尔向其投去目光。 她端起酒抿了一口,扫了一眼殿内众人,目光落在永安侯府的席间,好像是永安侯府的世子,只不过他那双眼睛不是似众人一般落在她这个北齐和亲公主身上,反是望向了镇北王的未婚妻身上,神情苦闷地喝着酒。 “有什么好玩的?”晏西微微低笑问道。 “出宫打听一下永安侯世子跟南宫小姐的事,记得找自己人问。”谢诩凰斜对面的镇北王,唇角掠起一丝微不可见的诡谲笑意。 听说,镇北王府已经在差人挑选良辰吉日了,她也该出手挖墙角了。   ☆、冤家路窄 一场宫宴,谢诩凰被人当猴子一样盯了近两个时辰终于才散了场。 大燕皇帝为了她能尽快走出被拒婚的阴影,早日找到驸马完成和亲大计,在宫宴上已经开始给她接下来安排了紧凑的日程。 比如,明天与众皇子世子们一起去围场打猎赛马,后天哪几位陪她浏览帝京…… 一出宫她直接回了别宫,晏西则出去打探消息去了,她摒退了宫人独自在园中练功,这已经是她一向打发时间的方式了。 半个时辰后,晏西从外面回来,在园中的亭子坐下说道,“已经找人打听了,那永安侯府的小侯爷,之前几番向南宫家提过亲的,多半是对那南宫沐雪有意思的,如今人家跟镇北王订了婚,自然是心有不甘了。” 谢诩凰听着她的话,并没有停下招式,只是问了句,“让人看着点镇北王府和南宫家的动静,尤其是关于他们成亲的。” “南宫沐雪老爹是当朝相国,姐姐还是当今太子妃,就连镇北王当年也是由南宫家提拔起来,你有把握抢得过吗?”晏西一边啃着路上买回的零食,一边替她担忧道。 “明天我要会会那永安侯府的小侯爷,你注意着点他。”谢诩凰收剑入鞘,步入亭中道。 晏西一愣,好奇地问道,“刚才你不是还说要嫁镇北王,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 “只是要请他帮个忙而已。” 次日午后,她与晏西换了一身劲装,只带了几个亲卫到了燕京外的皇家围场,其它人比她们早到了,都已经挑好了马匹,镇北王和一些世家子递也都先进了林中狩猎去了。 “明凰公主,我叫长孙茜,你的马在那里。”一名黄衫女子指了指不远处。 谢诩凰转身去牵马,走近便察觉这根本就是一匹未驯服的野马,这若是一般人骑上去,不摔死也会被这马折腾成残废吧,够歹毒的。 “十公主,那马好像有问题。”有人道。 “北齐跟大燕打了这么多年,我们死了多少人,就连霍姐姐她们一家都被他们害死了,不过教训一下她而已,父皇要怪罪,本公主担着。”长孙茜道。 说话间,谢诩凰已经上了马过来,“可以开始了吗?” “绕围场一圈,谁先回来谁赢,跑最后的人要给赢得人牵马。”长孙茜神采飞扬地笑道。 谢诩凰点了点头,打马跟她们到了一条线上,只是她的马已经渐渐有些不耐烦了。 边上的宫人旗子一舞,瞬间马蹄声如奔雷响起,风一般地都冲了出去,她的马虽然未驯服但却也是少有的好马,所以很快就跑在了前面,但这马也渐渐开始不受控制。 马儿突地一下扬起前蹄立起,谢诩凰被瞬间掀翻下去,但却在马儿前蹄落地狂奔之际足尖一点地又敏捷地骑了上去。 长孙茜却并不管那么多,一行人打马从她边上呼啸而过。 谢诩凰的马一下钻进了林子里狂奔,几次都全些将她撞到了树上,她刚一躲过还未稳住身形,突地一支羽箭凭空射来,虽然她尽力避闪还是被划破了手臂,人也瞬时被马给掀翻到地。 她抚了抚被伤的右臂,拔出被钉在了树干上的黑羽箭,咬牙切齿地扭头望向策马过来的人,一时间心头火气更盛。 来人一身黑色劲装,峻冷轩昂,不正是先前伤了她右臂,又将她退婚的镇北王,真是冤家路窄。   ☆、霍王庙1 “镇北王,本宫哪里得罪你了,你要下这样的狠手?”谢诩凰面色不善地质问道。 燕北羽勒马停在她面前,扫了一眼她捂着伤口的手,方才是追一只鹿到附近听到有响动便放箭了,哪知是她跑到林子里了。 “是本王失手伤了公主,这就送你出去,你的马呢?” 谢诩凰忿然走近了一步,仰头望着马上的人,“镇北王,伤了人好歹也有道歉的一句话,况且你那一箭若不是躲得快,现在已经横尸于此了。” “你现在不是活生生的?”燕北羽冷然道。 “你……” 燕北羽自马上伸手,道,“天快要下雨了,本王先送你从就近的出口出去,那里有座庙宇。” 谢诩凰望了望四周,那匹马现在也追不回来了,看来今天去见那小侯爷是见不成了,看着朝自己伸出的手,将自己的手伸了过去借力上了马背。 只是,两人共乘一骑,她整个人被圈在他的怀中一般,姿态实在太过亲昵。 “不知道,南宫小姐看到这一幕,作何感想。” 燕北羽没有说话,只是带着她策马穿行在林中,到了就近的一处出口离开了围场,两人刚到了庙中,便已经下场了瓢泼大雨。 他进去找庙中的人找伤药,她一个人无事便打量了一番庙中,直到走进了大殿看到所供的人像整个人都怔愣在了那里,庙中所供不是佛像,而是……人像。 谢诩凰定定地望着殿中几尊金甲人像,声音有些沉冷,“请问,这里是什么庙?” 殿中打扫的僧侣望了望她,方才回道,“是霍王庙,当今陛下为八年前战死北疆的霍氏一族所建的庙宇,因为明天皇太后和太子妃要来进香,故而今日闭门打扫,不接香客。” 两人正说着话,燕北羽寻了伤药过来,道,“这里只有一般的止血药,你先用着等雨停了,本王再送你回别宫。” 谢诩凰却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金碧辉煌大殿讽刺地感叹道,“这庙宇,修得可真漂亮。” “霍家军一门忠烈,为国损躯,自是该受万民景仰的。”燕北羽望向最边上一座较小的金甲女将说道。 谢诩凰转身看向殿中两侧密密麻麻供着的霍家灵位,无声冷笑。 一门忠烈? 为国损躯? 八年前,霍家军与北齐带领的大军确实发生了一场恶战,但他们最后不是死在北齐人手里,却是被朝中派来的援军剿杀在风雷原,数万的霍家军血都染红了风雷原上的草地。 她与哥哥在父帅和几位叔伯拼命掩护下逃出,她着人送信给结义姐妹南宫沐月和太子长孙晟求助,可是等来的却是一批杀手,哥哥也为了救她而殒命。 她虽死里逃生被北齐王所救,却只能隐姓埋名流落异国,这就是一门忠烈的下场,这就是大燕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对待为他打下江山的结义兄弟的道义。 她定定地望着上阳郡主霍宛莛的灵位,八年前这个名字属于她,如今这个名字只能属于死人。 长孙皇族的人你且等着,霍家八年前能为你平定江山,今日起也能让你大燕天翻地覆,永无宁日。   ☆、霍王庙2 燕北羽侧头,不经意看到红衣如火的女子眼底一瞬掠过的沉重与萧索。 谢诩凰面色无波拿过他手中的伤药,转身朝殿旁小屋走去,屋外风雨的声音掩去了她有些哽咽的呼吸。 她恨,这八年来她日日夜夜恨不得杀到燕京来,向那一个个凶手,一个个掩盖战死真相的人索命,可这八年在战场上她已经渐渐沉下了怒与恨,从容而平静地回到这里,步步为营才能让长孙皇族和南宫家的人付出最惨重的代价。 “要不要请人帮你上药。”燕北羽站在门外问道。 “北齐的女子没有那么娇弱。”谢诩凰自己动手上了药,她出去的时候燕北羽正在殿中上香,他伸手拂了拂一道灵位上的尘埃,动作小心而仔细。 她看得清楚,那灵位上写着她再熟悉不过的名字:上阳郡主霍宛莛。 “镇北王,认识这上阳郡主?” 燕北羽平静地望着灵位上的名字,微微叹息,“有过一面之缘罢了。” 谢诩凰暗自细细地打量了一番边上的人,倒也是隐约觉得有些熟悉的,可却一时间想不起来八年前在到底在何处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传言霍家军所向披靡,八年前竟然一战就全军覆没了,真是可惜。”她说着,暗自观察他的神色变化,却始终从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上看不出一丝异样来。 一向战无不胜的霍家军,在北疆一战就全军覆灭,可这八年前大燕朝中竟无一人生疑,也无一人追究其中的真相。 “那不是该去问你的王兄吗?霍家军当年可是死在他手上的。”燕北羽望向她道。 “王兄很少提及战事,本宫也是今日见到这霍王庙,一时对霍家军的事有些好奇罢了。”谢诩凰面色平静道。 燕北羽望了望外面已经渐渐停下的雨,道,“霍家军的事,本王劝公主还是不要好奇了,霍大将军是陛下的结义兄弟,也是太后的义子,此事对他们创伤颇大,不准宫中再提及此事,尤其是在皇太后面前。” “多谢王爷提醒。” 到底怕闻之伤心,还是心中有鬼,不敢面对,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了。 “雨快停了,本王先送公主回别宫,那里应该安排的有医士。”燕北羽道。 “不必了,王爷是有婚约在身的人,本宫不想再多有牵扯,劳烦您回围场让晏西和侍卫过来接本宫就行。”谢诩凰客气地推辞道。 她确实是计划要嫁入镇北王府,但在那个计划之前,还是跟他保持距离为好。 燕北羽微讶,倒也没有坚持,“那就有劳公主在此再多等侯一下了。” 说罢,大步出了霍王庙的大殿。 这个明凰公主,比他想象的还要……有趣呢。   ☆、与虎谋皮 镇北王虽然没有亲自相送,却还是派了王府的人护送她们回别宫。 马车上,自霍王庙出来,谢诩凰便再没有说过一句话。 晏西瞟了她两眼,打破沉默道,“刚才在庙里看那泥像,好像你以前长得还挺不错的嘛,九哥这手艺也太差劲了,给你换得这张脸简直差得不是一点两点。” 谢诩凰回过神看了她一眼,“是吗?” 晏西有些烦燥地挠了挠头,说道,“小谢,我知道你有你的心思,跟北齐也是各有自己的目的,但我晏西是真把你当朋友的,要是想找人说说话,也大可以对我说。” 虽然以前两国各有立场,但她一直很敬重霍家的人,而小谢从被北齐王捡回中都之后,还几次三番要去宰了谢承颢要为霍家报仇,她那时做为宫里的侍卫统领,自然就跟她打了无数回。 也不知后来谢承颢怎么忽悠她了,让她在北齐安份了下来,还乖乖跟着他改姓谢了。 “好。” 晏西知她也只是应付的她,叹了叹气道,“那你……还恨北齐人吗?” 毕竟,当年霍氏一族的死也有北齐的份,若非那一场血战让霍家军元气大伤,也不会那么简单就让长孙皇孙派的人给那么剿杀了。 虽然这八年来她流在北齐,甚至还在北齐军中领兵对搞大燕,但她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给霍家军报仇,在那样的情况下除了借助北齐的力量,她别无选择。 谢诩凰淡笑不语,并没有回答。 两军交战,死伤是必然会有的,可是长孙皇族满口仁义却背后暗算,让父兄枉死北疆,母亲病逝燕京,这才是她最深恨。 “喂,刚才看那镇北王的小眼神,是不是有点意思了?”晏西扯开话题,揶揄问道。 “我要的只是镇北王妃这个位子,不要是要他的宠爱,咱们的人不要去随便招惹他。”谢诩凰担言道。 镇北王是皇帝最倚重的臣子,又不牵连任何一位皇子间的势力,这样的人身边她才是最安全,最便于行事的,只是这死男人不愿意娶她,她只能自己想办法嫁过去了。 “你自己清楚就再好不过了。”晏西一边磕着马车上的零食,一边说道,“离开中都之前,谢承颢那小子还给了我一道密旨。” “让你杀人?”交给她的,只可能是这样的活计。 “待你事成之际,就要把镇北王……嚓!”说着,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你能杀了他?” “不是还有你帮忙嘛,咱两再不行,就找九哥给他下毒啊,横竖到时候要送他见阎王。”晏西神色少有的几分认真与凝重。 谢诩凰默然而笑,晏西虽然现在跟着她,但若是她妨碍到北齐的利益,她恐怕也会毫不犹豫地下手除掉她。 她与北齐合作,无疑是与虎谋皮,可这却是她唯一的出路。   ☆、娶我 西郊围场因为撞上了镇北王,故而耽误了去见永安侯府的小侯爷,次日晏西打听到了对方在何处,给他们安排了一场偶遇。 韩小侯爷与人在湖上泛舟对酌,谢诩凰带着一名北齐宫人游湖不甚落水,韩少钦见毕竟是和亲来的公主,于是出手将她和宫人救上了他的船。 谢诩凰换了身衣服,从船仓内出来,“本宫久居北方,不识水性,幸得小侯爷出手搭救,不然今日怕是小命要丢在这湖里了。” 韩少钦对她的太度略显冷淡,只是道,“公主若再出来,还是带着侍卫安全些。” 谢诩凰话还未出口,便打了个喷嚏。 韩少钦顺手斟了杯酒递给她,道,“公主先喝杯酒暖暖身子,我这就让船家靠岸,差人送你们回去。” “多谢小侯爷,改日本宫再登门相谢。”谢诩凰道。 次日,她特地带着人到了永府侯府相谢,永安侯以为她是对自家儿子有意,自是不胜欢喜。 大约也都是被退婚的天涯沦落人,几番见面下来,韩少钦对她的态度倒也没有那么冷淡了,但两人也只是偶尔结伴出游,或是谈些两国不同的人文风俗,不过在别人眼中看来,他们的关系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直到,半个月后,镇北王府订下了迎娶王妃的黄道吉日。 谢诩凰到了茶楼,不出意外地看到了韩少钦愈加失落的神色,坐下之后问道,“小侯爷还放不下南宫小姐?” “我放不下又如何?”韩少钦苦闷地叹了叹气,人家是军功赫赫,手握重兵的镇北王,他只不过是个侯府少爷,哪里比得过人家。 “本宫也放不下,也不甘心。”谢诩凰叹息。 “我是比不得那人,不过公主人中龙凤,定会有段好的姻缘。”韩少钦苦笑安慰道。 谢诩凰抿了口茶,定定地看着对方,“如果,本宫有办法让你娶到南宫沐雪,我嫁入镇北王府,小侯爷愿意相助吗?” 韩少钦沉默了看了她半晌,很快便也明了一切,道,“公主从半月前见面,就已经计划好了吧。” 谢诩凰淡笑表示默认,只是一开始她并不确定他是真的有意要娶南宫沐雪,所以一直在观察他的反应。 “这桩婚事,是皇后和太子妃给定下的,若是动了手脚便是欺君之罪。”韩少钦道。 一个是当朝相国府,一个是镇北王府,这哪一个都不是他永安侯会得罪得起的。 “小侯爷只要答应,本宫保证在他们大婚之日,你我都心想事成。”谢诩凰目光沉定地望着对方,认真说道,“如果事情真的败露,所有罪责本宫一力承担,再怎么样他们也不会拿北齐公主怎么样。” 韩少钦看着她胸有成竹的神色,沉默了一阵点头道,“我需要做什么?” 谢诩凰微微一笑,“娶我。”   ☆、非敌非友 一个月后,北齐明凰公主看上永安侯府小侯爷韩少钦的事就传遍了燕京上下,大燕皇帝自是乐见其成,召了她与永安侯父子入宫问话。 他们两在燕京一个月来携手同游的事早传到宫里了,询问了几句知他们是两情相悦,便就当即与永安侯定下了婚期。 永安侯与南宫家素来不和,一说要定婚期便说南宫家也是要办喜事的,不如好事成双给两对新人一起办了,燕皇一听也大为赞同,下旨婚礼于下月十九在宫里举办,由他亲自主婚,并当即着令了内务府准备。 一番商议下来,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 马车在城内绕了一圈,她和晏西换了身装束在僻静无人处下来了,两人在巷子里七拐八绕,终于寻到了手中地图所指的地方。 晏西敲了敲门,等了半晌也不见里面有响动,“谢承颢那小子该不是画错图了吧?” 谢诩凰凝神听着里面渐渐清晰的脚步声,“出来了。” 话音刚落,园内便有人开了门,谢诩凰说了暗语,递过了信物,“我们有事求见你家主人。” 北齐王临走之前给了她一封密信,如果在燕京有需要办的事,可以找这里的人帮忙。 大婚在宫里举办,她要想在宫里动手脚,自己的人很不方便,于是只能找到这里来了。 带路的仆人接过信物,道,“主子只见一个人,你们谁进去。” “晏西,你在这里等我。” 谢诩凰说罢,跟着那仆人穿过重重亭台到了一处水榭边上,远远有人在湖边垂钓,仆人上前请示道,“主子,是北齐王的人。” 谢诩凰打量着数步之外的人,月下一身素锦长衫显得风雅轩昂,侧头看信物的一瞬间露出的侧脸,无疑是造物者精心雕琢的杰作。 “何事?”对方直言问道。 “下月十九,永安侯府和镇北王府的婚事,我要嫁入镇北王府。”谢诩凰定定地望着对方的背影,一字一句说道。 “酬劳呢?” “你开价。” 半晌,鱼竿一动,一尾鱼被钓了上来,那人才出声道,“你的洞房花烛夜如何?” “阁下说笑了。”谢诩凰镇定地说道。 “我从不说笑。”那人微微侧头望向她,唇角缓缓扬起笑意,“北齐赫赫有名的飞将军在床上是如何风情,我很期待。” “那我不如去爬了镇北王的床,一样能达到目的。”她冷然一笑道。 物以类聚果然不假,这和谢承颢那下流胚子一路货色,只是越看越觉得,这个人她似在哪里有见过,只是一时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可你的目的,并不仅仅是嫁入镇北王府。”那人回过头去继续垂钓,不紧不慢地说道,“你找他顶多能嫁入王府,而我……能为你做更多的事,不是吗?” —— 这货是谁的马甲?乃们猜。 亲妈打滚求收藏。   ☆、非敌非友2 夜风徐徐而过,园中一时沉寂无声。 谢诩凰望着那人临风而立的背影,他说的没错,她在燕京将来还有很多事需要他的帮忙,可是他的条件也实在是强人所难。 “阁下可否换个要求?” “可这是你在我眼中唯一能感兴趣的所在了,若是付不起这酬劳,那便请回吧。”那人冷言下起了逐客令。 谢诩凰咬了咬牙,道,“我答应,不过要在阁下达成三件事之后。” 她还需要时间搞清楚,这个人在这燕京到底是个什么角色,她可不想以后一直被人一直牵着鼻子走。 那人闻言失笑,道,“看来北齐王把你养在身边多年,竟还送了个完璧过来,大约镇北王也是无缘享这艳福了。” 谢诩凰敛目深深吸了口气,只要再有时间摸清他的底细了,到时候就不必这般受制于人了。 “既是如此,你倒也值这个价,我就应你三件事。”那人自信满满地笑了笑道。 “那么,下月十九有劳阁下了。”谢诩凰微一颔首转身离去,一刻也不想多待。 湖边垂钓的人饶有兴趣地回首,望着月色中渐渐远去的背影道,“去北汉的探子都查到些什么?” “这明凰公主虽然不是北齐王的亲妹妹,但确实是自小生活在北齐的人,而且容貌也和主子说的那个人相去甚远,应该不是您要找的霍家的人。”仆人站在一旁垂首回道。 “或许,是真的都死了吧。”那人幽然叹息道。 这个人不是她,可又真的好像她。 “霍家的人都死了是好事,若是还有活着的,才是心腹大患。” “也是。”素衣锦衫的男子望着平静的湖面,声音幽冷。 谢诩凰出了门,盖上斗蓬的风帽,一边走一边说道,“回去写信给谢承颢,最好把这个园子主人的底细说清楚。” “怎么了,这世上还能有人把你惹火了?”晏西好笑地问道。 “还有,找燕京自己的人打听一下,这个人到底是谁?”谢诩凰道。 晏西愣了愣,点了点头好奇地问道,“这人到底怎么你了,这么大火气?” “如果不能尽快查到他的底细,估计大婚之后镇北王很快就会有绿帽子。”谢诩凰按捺着火气,说道。 晏西闻言剑眉一挑,“这厮竟然比谢承颢还不要脸。” “他们暗地里有什么交易我管不着,但最好不要把我谢诩凰当猴耍,否则对谁都没好处。”谢诩凰大步走在前面说道。 她知道北齐想利用她对付长孙皇族,但这一个个都想要把她玩弄于股掌之间,就未免欺人太甚了。 “那大婚怎么办?”晏西道。 “他们会出手帮忙,且走一步看一步了。”谢诩凰道。   ☆、代嫁 一转眼,便已至婚期。 两个新娘子早几日便被接到了宫中学习大婚礼仪规矩,谢诩凰一早在宫人的催促下起来准备梳妆,一开窗看着外面的绵绵雨天不由笑了笑。 许多年前,宫里的钦天监给她算命,说她不宜雨天成婚,否则会夫妻一生风雨坎坷不断。 今日出嫁却正是雨天,可见老天爷也不看好她这强嫁而去的婚姻,不过好在她也并非是要和那人过一辈子。 “公主,先入座吧。” 她含笑点了点头,在镜前默然坐了下来,那个神秘人虽答应了会相助,但也一直没再给他们一丝消息,也知他是不是已经做好了安排。 此时此刻,南宫沐雪就在旁边的殿阁里与她一样梳妆待嫁,若是今日大事不成,这一错就差之千里了。 大婚的嫁衣是宫里尚衣局所制,她与南宫沐雪一模一样的,唯一的区别就是所用的凤冠因为身份差别而有所不同,她的是以宝玉和明珠镶嵌的更显尊贵一些罢了。 一连坐了两个时辰,宫人们才给她梳妆穿戴整齐,她也不喜生人在侧便摒退了大燕的宫人,只留了晏西和自己所带的人。 “那家伙到底有没有办事,没个信儿,也没一点动静。” 相比于晏西的焦燥,谢诩凰倒显得冷静许多,轻声道,“一会儿若是我与南宫沐雪换了,你务必要保证在事成之前,她不会被人发现了身份。” “我会小心,不过镇北王府那边你一个人,能应付得来吗?”晏西道。 “你还信不过我?”谢诩凰笑了笑,但心里还是有些七上八下的。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已经响起了鼓乐之声,宫人匆匆进来道,“公主,小侯爷他们过来了。” 谢诩凰自己盖上了盖头,由着宫人扶着站起,听到一阵嘈杂的脚步声,随即手里被塞进了一断红绸。 “公主,我们可以走了。”说话的是韩少钦。 他们从这边出去,转过拐角便也与另一边迎亲过来的镇北王府撞个正着,两位新郎倌一阵寒暄之后,两对新人一同前往大殿进行大婚之礼。 一路上韩少钦不断嘱咐她脚下小心,不可谓不温柔细心,一番复杂的大婚礼仪折腾了近一个时辰才结束,谢了恩之后两个新娘子被送到了偏殿休息,两个新郎官则在大殿向宴上宾客敬酒。 伺侯的宫人都下去准备出宫的车马,偏殿内便只剩了两个贴身的嬷嬷伺侯着,谢诩凰身边的方嬷嬷沏了茶给她,又端了一盏送到了对面的南宫沐雪那里。 哪知对方没有接住,水一下溅到了身上,南宫沐雪一把扯下盖头,“你怎么做事的?” “奴婢这就去取暖炉给你烘干。”方嬷嬷诚惶诚恐地先退了下去。 她前脚一出去,南宫沐雪身旁的嬷嬷瞬间指尖拈出一道纸符,口中念念有词地缓缓在其眼前燃烬,然后拿着小小的铃铛摇了摇,南宫沐雪瞬间安静了下来。 谢诩凰默然看着对面的一切,早年听父帅提起过这种西域秘术,没想到那个人手里竟还有这样的能人。 那施术的嬷嬷回头朝她微一颔首,而后也离开了偏殿。 谢诩凰搁下茶盏起身走近前去,捡起了南宫沐雪的盖头替她盖到了头上,低语道,“八年前,你姐姐替我做了太子妃,今日本宫替你做了镇北王妃,也算公平。”   ☆、代嫁2 第十五章 半个时辰后,殿外传来嘈杂的声响,谢诩凰却先转身进了内室屏风后站着。 “公主,我们可以走了。”进来的是晏西和永安侯府的人。 一行人间传出细不可闻的铃声,铃声一响南宫沐雪便举步走了过去,任由一行人扶着先出去,上了永安侯府出宫的马车。 直到所有人人都出去之后,她才缓缓从内室步出,等着镇北王府的人过来。 果然,不一会儿镇北王府的人也过来了,方才见永安侯府已经接走了地明凰公主,自然便就以为留在这里的就是南宫家的小姐了,问也没问便过来扶着她出殿上了马车。 谁知,她刚上马车坐好了,燕北羽也跟着上了马车坐在了她身边,一下子让她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这个时候,恐怕永安侯府的马车还没有出了宫门,若是被他拆穿了,所有的一切可都白费了功夫。 马车开始动了,与永安侯府的马车先前出了宫门,出了皇城之后便一个向南城,一个往北城。 她顶着头上繁重的凤冠脖子有些酸了,便靠着了马车减轻些重量,坐在边上的男人却突然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再忍一会儿就到了。” 谢诩凰手微一颤,却也不好开口说话,和晏西那边约好是要一个半时辰,她得怎么拖住这一个半时辰不让这个人发现自己的身份才好。 “手怎么这么凉?”燕北羽说着,将她另一只手也握住了,掌心丝丝的暖意让人贴心又忐忑。 谢诩凰当然是怕的发冷,心里却又不禁在想,若是他知道现在他的新娘子已经被她送去了永安侯府会是个什么心情。 不过,她很快就能见识到了。 马车到了镇北王府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守卫一见马车停下,连忙打着灯笼迎过来了。 燕北羽先下了马车,撩着车帘探手扶她出来,谢诩凰正愁着要怎么拖延时间,却被他一把从马车上抱了下来,吓得她险些没有一下自己跳下来。 “雨天路湿,你这身衣装不方便走。”他说着,已经抱着她大步进了镇北王府。 谢诩凰暗地里将那不靠谱的盟友骂了千百遍,不是说好出宫了会把燕北羽先引开的吗,他这时候都死到哪里去了。 她自己要挡根本挡不住,只要一开口说话,一掀盖头,甚至一点异样的行为都会被人怀疑。 她正一路思量着要怎么应付,燕北羽已经将她带到了新房放到了喜床上坐着,从宫里跟来的嬷嬷也忙着布置合卺,结发,等一系列东西。 谢诩凰也感觉到那嬷嬷是在替她拖延时间,但也不能太过刻意引人怀疑,虽然一再磨蹭却还是到了要掀盖头的一步。 燕北羽走到床边,正欲伸手过来,门外一人匆匆进门附耳说了几句什么,他面色一沉望了望坐在床上的女子。 “本王有事出府一趟,你们照顾着王妃。” 说罢,疾步如风地离开了新房。 谢诩凰暗自松了口气,不管那人是用了什么办法,总算是给她解了眼下之围。 —— 打滚,打滚,求收藏~(≧▽≦)/~啦啦啦   ☆、代嫁3 因为新郎倌的突然离去,原本热闹的新房安静了下来。 谢诩凰直接倒在了床上眯着眼睛养神,嬷嬷见了便道,“大约是今天忙碌了一天太累了,一切等王爷回来再说。” 可是,倒在床上的人,盖头下一双眼睛却是清明地睁着。 她在等,等与晏西他们约定好的时辰。 一个多时辰算起来不长,但她却感觉等待得格外漫长,唯恐燕北羽再中途喝回来了。 好不容易到了约定的时辰,谢诩凰慢悠悠地从床上坐起身,盖头从凤冠上滑落,露出凤冠霞帔妆容明丽的女子,却让房中的人个个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这……这……” 这明明该在永安侯府的明凰公主,怎么会在镇北王府的新房里? 谢诩凰揉了揉额头,神色疲惫地扫了一眼房内站着的人,唤道,“这里是哪里?晏西呢?” 一屋子的人还没有回过神来,嬷嬷慌乱地回道,“公主,你怎么……你怎么在镇北王府?” 虽然是作戏,但那神情语气,可谓真假难辩。 谢诩凰愣了愣,摇摇晃晃地站起身,“镇北王府?怎么会在镇北王府?” 她扶着桌子稳了稳心神,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快步夺门而出,刚到王府前院便与从外面回府的燕北羽撞个正着。 四目相对,眼底皆是惊涛骇浪。 她匆匆瞥了他一眼,冲出府便夺了马匹一人朝着南城永安侯府的方向去了。 燕北羽似乎还没反应过来,怔怔地站在雨中望着周围乱成一团的宫人和侍从们,直到嬷嬷哭丧着脸过来哭诉道,“错了,错了,全都错了……” 永安侯府,前厅的筵席还是一片觥筹交错。 突地,一身红衣如火的女子风一般卷入厅内,高声唤道,“韩少钦!” 在座宾客一时间都愣住了,这不是该跟新郎倌在入洞房的新娘子,怎么……怎么从府外进来了? 晏西很快闻讯赶了过来,不可置信地看着站在门口的人,“公主,你怎么……” 谢诩凰看到她手上打出的暗语,转身出了前厅直奔永安侯府的新房,一脚踹开了房门,掀帘直入看到一地散乱的衣衫却又生生顿住了脚步。 永安侯一行人也急急跟了过来,看到屋内的一地的狼藉自然也猜测到了什么,可是新娘子还在这里,那与小侯爷入了洞房的女子……又是谁?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永安侯看着混乱的局面,震怒不已。 谢诩凰扶着晏西的手,面色煞白地转身往外走,神情有些恍惚,“本宫也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神态,那语气,将一个新婚女子惨遭心上人背叛的心痛与绝望,演绎得淋漓尽致。 主仆两人刚一出门,便又与随之赶过来的燕北羽撞下,擦肩而过的瞬间那双幽冷的眼睛,看得谢诩凰不由心弦一颤。 “现在怎么办?”晏西见周围无人,低声问道。 “进宫,恶人先告状。”   ☆、代嫁4 夜雨淅淅沥沥,大燕皇宫原本已经到了落钥的时辰,却又因为强闯而来的北齐公主而打开了宫门。 谢诩凰虽还是一身凤冠霞帔,却因为淋了雨显得有些狼狈,直入书房便怒然质问道,“皇帝陛下,若是大燕无意和亲联姻,大可以明说了,何必这般折辱明凰。” “公主何出此言?”皇帝也只是接到宫门守卫过来禀报,说是北齐公主深夜闯宫有要事相见,并不知其中原委。 “先前定下与镇北王府联姻,镇北王退婚也就罢了,如今明凰得遇良人,新婚之日竟是被人送去了镇北王府,而南宫小姐竟被人送去了永安侯府,还……”谢诩凰一脸悲痛敛目,似是不忍再说下去。 燕帝听罢,一双精锐的眸子缓缓沉冷了下去,沉声道,“公主稍安,此事朕查清楚,定给公主一个交待。” “皇帝陛下且派人去永安侯府看看那新房里是什么光景,您还能给本宫什么交待,莫不是要本宫与人二女侍一夫?”谢诩凰忿然道。 不一会儿功夫,镇北王府,南宫府,永安侯府都接连入了宫中,仪容不整的南宫沐雪一进殿跪下哭诉道,“皇上,请给沐雪作主。” 燕帝询问了一番事情经过,震怒道,“竟然有人在这宫里动起了手脚,简直胆大包天。” 南宫沐雪抬手一指站着的谢诩凰,哭诉道,“一定是她,是她不满被镇北王府退了婚,暗施计谋换婚代嫁。” 她知道她没有证据,但从见这个明凰公主的第一眼起,她就觉察到她非善类。 燕帝并没有理会她的话,只是问韩少钦和镇北王问道,“难道,从宫里一路回去,你们都没没察觉出异样,酿出这样的荒唐事来。” “回府路上是觉得新娘子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在意,回府席间多喝了酒回房就……”韩少钦说着,望了望谢诩凰,自责地垂下头去。 “路上本王也觉得有些奇怪,王妃似是很疲惫的样子,回府之后本王接到密报说北戎奸细潜入了城中,恐怕是针对大燕和北齐联姻之事,便先出府处理去了,新房内侍侯的嬷嬷说本王一走,王妃就倒床上睡了,只怕是她们两人都被人下了不干净的东西。”燕北羽说道。 相比于其它三个人悲痛与慌张,他倒显得格外镇定沉着。 “从头至尾,婚礼之事也是皇帝陛下派人安排的,如今出了这样的事,还请皇帝陛下给本宫一个交待。”谢诩凰直面龙椅之上的人道。 “皇上,南宫家一直反对和亲联姻之事,婚事又是太子妃和皇后安排的,只怕是有人别有用心,存心要坏了两国和亲。”永安侯站出来,恨恨地望了望边上的南宫家一行人。 “今日时辰也不早了,明凰公主和各位爱卿也都先各自回府,此事朕三天之内着人查清了,定会给你们一个交待。”燕帝道。 谢诩凰带着晏西先行离去,韩少钦追出殿外似是想要解释,却被她给甩开了。 一出宫门,上了马车晏西便问道,“我们去哪里?” “皇帝不是送了别宫,去那里。”谢诩凰紧绷了一天的神经放松下来,靠着马车有些昏昏欲睡。 “这样就不管了吗?” “要不要跟我打个赌?” “赌什么?” “五天之内,燕北羽会来接我回镇北王府。”谢诩凰闭着眼睛,笑意幽深。 —— 咬手绢,求收藏,求宠爱。   ☆、沈园主人1 深夜的燕京长街,马车慢悠悠地走着。 晏西瞅着闭目养神的的人,回想了一番今天发生的一切,还是心中难安地,“若是大燕皇帝让人查到咱们头上怎么办?” 谢诩凰眼皮未抬,开口道,“若是那么容易就被查到咱们头上了,咱们那个帮手也不会在燕京活到今天了。” “你是不是太过信任那色胚子了?”晏西揶揄道。 “南宫家和太子一直反对两国联姻的,婚事是由皇后和太子妃着人安排的,而永安侯府一直跟南宫家不对盘,出了这样的事定然一口咬着他们不放了,这件事动手脚的地方也就那么一点点,能再查到什么?”谢诩凰笑道。 南宫沐雪虽然一时被西域秘术控制了,但当她清醒过来,也就被解了术了,根本不会记得离开宫里时发生了什么。 “可是韩少钦他是一清二楚的,若是说出来了……”晏西思量着要不要去杀人灭口。 “这件事说出来对他也没有好处,他不会做那吃力不讨好的事。” “看那南宫沐雪的样子,早知道咱们应该去找那冯家娶她,那冯少爷垂涎她美色已久,府中更是妻妾无数,嫁过去让她生不如死去。”晏西一想到那人进殿哭诉的样子,火气不打一处来。 “正是因为那人对她非真心,才不如韩少钦可信。”谢诩凰道。 晏西听了她的话,觉着也有道理,瞅着她一副悠闲的样子又道,“这一场乱子就你占尽了便宜,还去恶人先告状,真是越来越发现你跟谢承颢那小子一样阴险。” “我若不先进宫告状,有理的就是南宫沐雪了。”谢诩凰冷然一笑道。 “是啊,现在南宫沐雪被你卖了人情送了韩少钦,永安侯又跟南宫家嫌隙更深,皇帝又因此对南宫家起疑,而你又顺利嫁进了镇北王府,闹这么一出估计那镇北王以后也对你心生怨怼,不会再找你洞房了,你这一箭不知道多少雕了。”晏西一边说着,一边玩着她扔在边上的凤冠。 谢诩凰听她提到镇北王一下睁开了眼睛,嘱咐道,“你让燕京的眼线暗中留意些镇北王,这个人今天的反应……有些怪异。” “怪异?” “他一心的要娶的王妃跟别人有了肌肤之亲,他错娶了我这个原本被退了婚的人,他的反应……是不是有点太平静了?”谢诩凰微微皱着眉说道。 “有吗?” 两人正说着话,马车已经停在了别宫外。 谢诩凰下了马车,一边朝里走一边问道,“那个沈园的主人到底是谁,中都那边还没消息吗?” “没有,九哥也来信说中都有事,暂时不能赶过来了。”晏西道。 “不早了,你也回房休息吧。”谢诩凰说着,独自一人朝着原先的寝居大步走去。 一进了房中便隐隐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没去掌灯反是不动声色的一边往内室走,一边脱着身上潮湿的嫁衣。 只是人一进了寝殿,瞬间拔出兵器架上的长剑转身杀气凛凛地朝着屏风劈了过去,屏风被剑气震得粉碎,站在屏风后的人却安然无恙地徒手接住了她的兵刃。 “大功告成,你就是这么谢我?” 戏谑的声音,不正是她正让人追查的沈园主人。   ☆、沈园主人2 谢诩凰收剑,转身寻了火折子点亮灯火,不请自来的男人已经姿态闲雅地坐到了桌边,自顾自地斟茶自饮。 “你来干什么?” “你不是让人在查我的底细,何必那么麻烦呢,问我不是更省事?”那人挑眉,笑意揶揄。 谢诩凰到对面坐下,面色不善地打量着对面俊美倨傲的男人,上次初见只见其侧脸,今日才算见得真面目,修眉斜飞,凤眸深邃,一身素色锦袍更显雍容华贵之气。 “公主对在下的长相,可还满意?”那人慵懒地笑了笑,问道。 “既然是要来告诉我底细的,那就有劳了。”谢诩凰开门见山,反正北齐那边也没关到什么消息,他自己要说,不管是真是假总会有些线索。 “你想知道什么?”那人把玩着手中杯子,问道。 “你是谁?” “沈玉邪,有个天机阁,还有一些小生意,在盛京有六座宅子,三十二家铺子……” “够了。”谢诩凰打断他的话,不想再听他再自我介绍下去了。 天机阁,是大燕江湖上鼎鼎有名的情报收集之地,江湖朝廷里要找什么人,查什么事都会从天机阁买消息,也难怪谢承颢要跟他狼狈为奸了。 可是,她不相信,能在宫里都安排那么多人的人,仅仅只是一个江湖人,只怕还有着她所不知的另一重身份吧。 “咱们来日方长,将来你就会更深入了解的。”沈玉邪似笑非笑,“深入”二字说得格外荡漾。 谢诩凰暗自咬了咬牙,若不是以后在大燕还要靠他做事,现在就想给他几刀。 “今日之事多谢沈阁主了,时辰不早了,请回。” 可是,坐在对面的人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神色慵懒地道,“鉴于咱们将来还要进一步发展关系,在下觉得有必要抓紧时间培养一下感情,以免亲热起来尴尬无趣。” 谢诩凰忍着再劈他一剑的冲动,问道,“阁下想找女人的话,燕京绿柳巷总会找到你满意的,何必在我这里浪费时间。” “我只动我感兴趣的女人。”沈玉邪含笑瞅着她,毫不掩示自己的兴趣。 “那你到底看上我什么了?”谢诩凰问道。 沈玉邪深深地望着她含怒的眸子,说道,“你的眼睛有点像我曾喜欢的一个姑娘。” “你既有心上之人,又来招惹我做什么?”谢诩凰没好气地道。 沈玉邪垂眸打量着杯中的水纹,低垂的长睫掩去了眼底一瞬的伤感,“她早就死了。” “所以,找我当替代品?”谢诩凰冷哼道。 沈玉邪抬眸凝视着她的眼睛,笑了笑说道,“其实你也没那么像她,她很爱笑,她的眼睛里是阳光,你的眼里是血火,不一样的。” 但是,那天回头看到她的那一刻,他就想得到她。   ☆、镇北王 镇北王府和永安侯府两家大婚新娘错嫁的事很快在燕京里不胫而走,传得沸沸扬扬。 可是外界备加同情的北齐公主却在皇家别宫里逍遥度日,唯一让谢诩凰不高兴的就是某个不速之客也留在了别宫,阴魂不散地在她周围晃悠,美其名曰是培养感情。 花园朱亭,谢诩凰面色不善地执棋扣入棋盘,“该你了。” 这一盘棋从昨天下到了今天,还没分出个胜负,让一向少有敌手的她也不得不高看几分这个人了。 沈玉邪不急不徐地落下一子,道,“锋芒太过,可是会吃亏的。” 棋盘上,她的黑子势不可挡,尽显锋芒,一如她的行事风风火火的性格。 谢刻凰拧眉盯着快要逼得她无路可走的白子,正思量着该如何落子,晏西从园外进来,说道,“韩少钦来了,说要见你。” “哦,一会儿出去请两个大夫回来,就说我染了风寒。”谢诩凰摩挲着手中的棋子,淡声道。 他与韩少钦先前“相识相恋”,如今大婚这样被人拆散,作戏自然是要做全套,让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是受害者,一个痛失所爱,一个为情所伤。 “一会儿就差人去。”晏西瞅了一眼棋盘,又道,“这两天南宫府可是鸡飞狗跳的,可惜不能去看热闹。” 谢诩凰探手落下黑子,又问道,“镇北王府呢,有什么动静?” 晏西摇了摇头,道,“燕北羽回府之后就没什么动静,南宫沐雪倒是去找过他,不过也是哭得稀里哗啦回去。” “没有别的异样吗?”谢诩凰道。 “问他啊。”晏西指了指坐在她对面的沈玉邪,道,“他在燕京这么多年,对镇北王府的了解总比我们多。” 沈玉邪伸手落下一柆白子,说道,“镇北王鲜少与人往来,除了朝事战事,甚少出府我也了解不多,问我也没用。”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肯走?”谢诩凰冷着脸问道。 沈玉邪勾唇一笑,风雅中透着几分邪魅,“等你一去了镇北王府,咱们可难得相见了,我怎么舍得走?” 于是,他这一赖又赖了三天,直到有人来找了,才离开了别宫。 燕帝得知别宫请了大夫,几番派了人过来探望,都被她拒之门外了,直到第五日北齐的密信送了过来。 可是,谢承颢给她的信上却只写了五个字:小心镇北王。 谢诩凰真纳闷儿着信上的内容,守卫进来禀报道,“公主殿下,镇北王来了。” “请他进来。”她说着,将信缓缓撕成了碎屑扔出了窗外。 一转身,看着丰神俊朗的来人进门,但愿她费尽心思嫁的夫君,将来不要一再给她添乱才好。 否则,她也只能弑杀亲夫让自己当**了。   ☆、镇北王2 与燕北羽同来的还有燕帝的内侍总管曹敬,进门含笑打了个千,“奴才现曹敬给明凰公主请安了。” “曹公公有何贵干?”谢诩凰语气冷淡。 “皇上听说最近公主染了风寒十分担心,命奴才带太医过来瞧瞧。” “不必了,本宫已经大好了。”谢诩凰懒得再跟他废话,直接问道,“已经五天了,皇帝陛下到底打算如何处置大婚之事?” 曹敬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说道,“这几日皇上也派人查了此事,但也并未有什么结果,不过大婚那天夜里一道天火落在宫里,宫里人跟去查看了,倒是奇了,竟发现了一尊古玉佛。” “哦?”谢诩凰秀眉微挑。 曹敬见她不信,命人将带东西抬了上来,道,“公主,这就是在宫里发现的那尊古玉佛。” 谢诩凰起身近前去看了看,确实是难得的古玉,佛像上还有一行模糊不清的古语,做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钦天监说这是祥瑞之兆,说不定公主和镇北王本就前世有缘,大婚出了这样的事,也是天意要公主和王爷共结连理。”曹敬笑着说道。 如今,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也只能将错就错了,但明面上总要有个让人能说得过去的理由,于是也只能整出这么尊古玉佛,说是天意了。 谢诩凰抬眼望向一旁长身而立的镇北王,问道,“王爷以为如何?” 燕北羽似笑非笑的道,“大约真的是天意,本王和公主注定有夫妻姻缘。” 谢诩凰低眉瞧着那尊被称为祥瑞的古玉佛,眼底满是讥诮的笑意。 天意? 这么多年在北疆战场,她可是好几回险些死在了他手里,而她嫁过来也在谋算着将来事成之后要怎么宰了他,这到底是天定姻缘,还是天定孽缘。 “皇上已经前几日已经让人八百里加急询问过北齐王的意思,北齐王也深为赞同。”曹敬道。 谢诩凰沉吟了半晌,道,“既然是王兄的意思,本宫无话可说。” 曹敬暗自松了口气,笑着上前道,“王爷今日也是特地过来接公主回府的,不知公主何时可以动身?” “晏西,让人收拾东西吧。”谢诩凰吩咐道。 这边刚说完,曹敬让侯在外面的嬷嬷和几名宫人进来,道,“镇北王府少有女眷,皇上担心公主去了生活不便,特地让宁嬷嬷带着人跟过去伺侯,公主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朝她们吩咐。” 谢诩凰打量了一番跪着的一行宫人,道,“曹公公替本宫多谢皇帝陛下。” 这些人到底跟过去是伺侯她,还是去监视她,她怎会不知。 日暮黄昏,她又一次踏进了镇北王府的大门,如愿以偿成了镇北王妃。 可是,一到寝居宁嬷嬷便带着人忙前忙后地布置,“奴婢已经让人备了晚膳,王爷王妃先用膳吧。” 谢诩凰看着在忙活的一群人皱了皱眉,道,“这里不用布置,你们……” “虽然已经过了大婚,但圆房之礼奴婢们还是要好生准备的,等王妃用完膳,奴婢再伺侯您沐浴更衣。” 圆房? 谢诩凰瞥了一眼不远处坐着的男人,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她完全没有兴趣要跟他圆房啊。   ☆、镇北王3 第一次夫妻同桌的晚膳,谢诩凰吃得索然无味。 晚膳过后,宁嬷嬷便带人过来服侍她去沐浴,她靠着浴池看着一池子漂浮的花瓣,想着一会儿要怎么应付这该死的圆房。 “王妃,时辰不早了,你该起来更衣了。”宁嬷嬷站在身后提醒道。 谢诩凰敛目稳了稳心神,从池子里起身上岸,拿过侍女捧着的睡袍转到了屏风后面,不一会儿穿戴整齐了从里面出来。 一身水红色的睡袍,质地轻软,却也衬得人肤色若雪,眉目如画。 从浴房出去,穿过暖阁到了寝居,屋内已经被人布置一新,俨然是大婚之夜的新房一般,燕北羽正坐在软榻上看着书,听到脚步声抬头看了一眼进门的人,薄唇勾起一抹笑意。 “王爷,王妃,虽然大婚那日出了变故,但今日洞房花烛的礼数也是不可废的,请不要嫌弃奴婢啰嗦。”宁嬷嬷垂首朝二人道。 燕北羽倒是干脆,搁下书卷起身道,“这是自然。” 说罢,也不管谢诩凰乐不乐意,拉着她在床边一同坐了下来。 于是,除了掀盖头那一项,洞房花烛的规矩让他们都给一一做了个遍,宁嬷嬷带着人行礼恭驾道,“恭祝王爷王妃新婚大喜,百年好合。” 燕北羽好说话得很,道,“下去到管事那里领赏吧。” 宁嬷嬷带着人退了出去,红烛高照的新房一时间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谢诩凰将喝了合卺酒的杯子往桌上一扔,脱了鞋子先钻进了被子睡到了里侧,就是该死的只有一条被子。 燕北羽扭头看着动作麻利钻进被子躺下的人,慢悠悠地脱了外袍,侧躺着望着已经闭上眼睛的女子道,“王妃,咱们是不是该做点什么?” 谢诩凰掀开眼帘,眸光冷若寒星,“这桩婚事是王兄的意思,不是本宫,所以咱们最好井水不犯河水。” 燕北羽深深笑了笑,倾身逼近道,“那你的好王兄让你嫁到镇北王府来又是想干什么,刺探军情,还是……取本王的项上人头?” 谢诩凰眸子微眯,瞪着近在咫尺的男人,思量着是要卸他一条胳臂还是断他一条腿,他才肯安份一点。 “大婚的事,虽然陛下没有查到证据,但是……你只怕脱不了干系吧。”燕北羽说着,伸手轻轻抚了抚她的脸,眸光却冷沉如冰。 谢诩凰刷地从被子里探出手,一把抓住轻薄自己的手反向一拧,对方到底也是征战沙场多年的高手,迅速反应了过来挡开了她的招数,反而出手去想要制住她。 于是,红烛高照,鸳鸯锦帐内,新婚夫妻的两人在床上打了起来,几个回合之后,她的发钗抵在了他的死穴,他的手也掐在了她的咽喉。   ☆、新婚 “没想到,王妃还有样的身手?”燕北羽冷笑道。 “王爷过奖了,本宫的小擒拿手还是第一次失手呢。”谢诩凰毫不客气地道。 燕北羽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因为打斗,而衣襟散开露出如玉锁骨,道,“王妃是要今晚咱们就这么就寝了?” “我数三下,一起放手。”谢诩凰道。 燕北羽还不待她开口数数,已经先一步收了手松开他,出口的话却冷漠无情,“公主既然进了这镇北王府,就安份待着别耍什么花样,否则后果不是你承担得起的。” 谢诩凰拢了拢衣襟坐起,“那就请王爷也最好安份点别招惹本宫,否则我谢诩凰也不是任人捏的软柿子。” 安份吗? 可她回到燕京的唯一目的就是要把燕京城搅个天翻地覆,他要她安份,那可真的恕难从命了。 说罢,自己先钻进了被子,闭上眼睛梦周公去也。 燕北羽慢悠悠地理了理睡袍,重新在外侧躺下,侧头看着眉目静敛的女子,唇角微微勾起了一丝莫名的笑意。 这么些年,他还真真是第一回遇到敢跟他动手的女人。 之后**倒也相安无事,次日清晨燕北羽起床,谢诩凰听到了响动,却翻了个身懒得理会。 燕北羽自己更衣束发,洗漱之后取下了挂在墙上的兵刀,走近到床边,床上的人刷地一下坐起了身,一脸防备地瞪着站在床边的他。 “你要干什么?” 燕北羽瞥了她一眼,拔剑划破了自己的手指,倾身将血迹擦在了床单上,“本王不想让人以为,又被人戴了绿帽子。” 谢诩凰知道那血迹是用来做什么的,一时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再睡便下床了。 燕北羽翻找着止血药,道,“王妃是不是该帮下忙?” 谢诩凰走近帮他找到了止血药,动作麻利地给他上了药止血,道,“你这点伤,比起你那么伤我那一箭轻太多了。” “伤好了?”燕北羽想起那日在围场误伤的那一箭,随即询问道。 “反正没死。”谢诩凰刚收起东西,宁嬷嬷已经带着人在外面敲门了。 一行人进来收拾房间,宁嬷嬷亲自到榻上看到褥子上的血迹,似是松了一口气,而后平静地吩咐人重新更换了被褥。 早膳过后,燕北羽便吩咐了人准备车马,而后又道,“宁嬷嬷去给王妃将披风取来,我们要出府。” “王爷没有公务要忙吗,这么闲?”谢诩凰没好气地问道。 “皇上体恤我们新婚,让本王多陪你散散心。” 谢诩凰咬了咬牙,有他见哪是散心,分明是堵心。 不过也正好,今天计划要办的事,也正需要用到他这步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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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凰公主!”太子长孙晟面色骤然沉冷,字字如冰地警告道,“你要想安安稳稳在燕京,最好不要再让我们听到你提起霍家的任何人,任何事。” “为何?”谢诩凰笑问道。 “因为你不配。”长孙晟冷冷地瞪着她,眼中难掩杀气。 谢诩凰淡然而笑,这些背信弃义的人还有脸说她不配提霍家吗?   ☆、不配2 “本宫一向不服人警告,若想本宫心服口服,赢了我再说。” “比什么,赛马?”十公主长孙茜上前问道。 谢诩凰一边抚着自己刚驯服的雪花骢,一边道,“你们之中有任何人赛马胜过本宫,本宫就绝口不再提霍家的任何人任何事,如何?” “比就比,怕你不成?”长孙茜不服气地道。 “这围场太小了,比出围场到西面的山谷,看谁先跑回来。”谢诩凰说着,指了指西面的方向。 长孙茜说着便拉着八皇子等人去挑马,对于她的挑衅很是不服气。 谢诩凰瞟了眼还站在原地的燕北羽和长孙晟两人,问道,“太子殿下和王爷要不要加入?” 长孙晟冷冷地转身而去,这匹雪花骢是进贡的宝马,她们去挑的一般马匹自然是难以胜过她,但他也不想这个外来人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 “你到底是来散心的,还是来惹事的?”燕北羽道。 “先挑事的是他们,不是我。”谢诩凰只顾着跟新驯的马儿玩耍,根本懒得抬头看他一眼。 不一会儿功夫,几人都挑了马匹过来,长孙茜道,“你自己说的,只要我们之中有人能赢了你就行,可别怪我们以多欺少。” 谢诩凰平静地上了马,“若是本宫以少胜多了,各位可不要面子上挂不住。” 马场的侍从旗子一划,一行人策马冲出了围场,沿着宽阔的官道疾驰如飞,谢诩凰和长孙茜跑在最前,眼看着要绕过前面的小村庄,哪知突地有人从里面冲了出来。 她眼疾手快勒马停了下来,长孙茜慌忙拉缰绳没拉住,险些踩着了从里面跑出来的村民,好在边上的谢诩凰一展随身的长鞭刘住那人拖开了。 “你没事吧?”她下马,看着惊魂未定的孩子问道。 长孙茜下了马,捡起孩子落在地上的包袱,看到里面的灵位愣了愣,递给了边上的长孙晟,“大哥,是霍家村的人。” 这附近是朝廷安顿战死的霍家军的家人而建的霍家村,可这孩子带着东西,分明是要从村子里逃离的样子。 她正说着,村子里传出一阵打骂的声音,看到一群官兵正将村中的一些村民打骂着往出赶。 长孙茜和八皇子上前制止了官兵,将所有人带了过来说道,“大哥,是兵部尚书府派过来把这些人赶出燕京。” “这是圣旨安顿烈士家属之地,谁给他们的胆子?”长孙晟冷冷扫了一眼跪着的一行官兵问道。 “从霍元帅战死北疆,谁还记得我们这些霍家的人,第一年朝廷还会送来抚恤的物资,第二年开始便什么都没有了,后来还占去了我们的田地,到官府去讨公道,也都回回是讨一顿板子回来……”一名老者叹息地诉说着,拉起边上跪着的家人道,“我们这就走,你们也切莫再管这闲事,以免惹祸上身了,皇帝都和北齐联姻,我们还有什么指望。” “镇北王妃,你说为何你不配提霍家,若不是你们北齐,霍家军不会死在北疆,这些人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十公主愤然望向谢诩凰愤然道。 谢诩凰沉默不语,可她身边刚刚被救下的孩子一听她就是北齐和亲来的公主,狠狠一口咬在她的手上,皮破血流也不肯松口,好不容易被人拉开了,还大叫着道,“我要杀了她,我要替我爹报仇!” “你先回去。”燕北羽将她拉开,催促道。 这村子里的人都恨极了北齐,若是知道她这个北齐公主在这里,还不都涌出来找她讨命。   ☆、旧爱相逢难相识 谢诩凰在一双双敌视仇的目光中上马,狠狠扬鞭绝尘而去,一口气跑了几里地,直到暗中跟着晏西追了上来。 “喂,你还好吧。” 她这才勒马停了下来,敛目压下心头翻涌的思绪,道,“事情都安排好了吗?” “放心吧,只要长孙晟他们不是傻子,一定会查到后面的事。”晏西道。 霍家村的人恨她这个北齐公主,可又哪里知道这个人却是一心在为他们谋算着,今天赛马跑到这里,撞上尚书府的官兵行恶,一切都是她处心积虑安排好的。 这些年若非她早从北齐安排的人到这村子里待着,这霍家村还能不能存活到现在都是未知了,她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为他们谋一份安定生活,却反被他们恨之入骨。 “他们也不是好应付的,别露出破绽了。”谢诩凰叮嘱道。 长孙晟他们只要在那里问下去,接下来就会查到兵部尚书贪墨,若再深入调查就会查到当年兵部尚书丁其善在霍家军出征北疆在粮草上动手脚的事,进而查到更多参与其中的人。 这件事只是个开端,同时也是为了观察朝中几方势力对于霍家一事的态度,从而才能进行下一步的布置。 晏西从怀里扯出块帕子递了过去,道,“那死孩子咬得还挺狠的,你先包一包。” 谢诩凰接过帕子,随身将手上流血的地方缠住了,“最近我不方便出去,外面的事你就多费心了。” “可是这件事,只怕没那么容易查到底的,起码有人不会容许。”晏西道。 “只要有人查下去,就一定会有人跳出来想要把事情压下去,不怕他们动手,就怕他们不动手,这本来就是引蛇出洞的。”谢诩凰浅笑道。 同时,也是为了看清她这个夫君,在各派势力中扮演着什么角色。 “不过这件事,真不需要那姓沈的参与吗?”晏西有些不放心的道,虽然他们也有安排北齐的眼线在燕京,但毕竟对这里没有那姓沈的了解。 “那个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有些事让他知道太多,未必是好事。”谢诩凰一想到那个邪里邪气的男人,烦燥地皱了皱眉。 在没有弄清楚他的底细之前,霍家的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可是长孙晟是皇帝的亲儿子,镇北王又是皇帝的走狗,只要皇帝发现苗头不对,不想让他们往下查,咱们收集那么多证据恐怕也会白费的。”晏西怎么想,总感觉引那几个人去查靠不住。 谢诩凰扭头望了望霍家村的方向,冷冷一笑道,“这件事如果他们不查到底,那么一直紧盯着太子一派的豫亲王等皇子,又岂会善罢干休,介时只要咱们稍加引导,他们自会替咱们把这件事越查越深。” “你早有对策那就再好不过,我只担心以长孙皇帝的多疑,恐怕很快就会怀疑起霍家还有人活在世上,进而会怀疑到你头上。”晏西道。 谢诩凰深冷一笑,一拉缰绳策马道,“只要你不说,我不说,这燕京城没有人会认得出我就是霍宛莛。” 包括,她曾经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婿,长孙晟。   ☆、一剑定情 夜幕降临,镇北王府的灯火次第而亮,新房内一片清寂。 谢诩凰一觉刚刚睡醒,便听到宁嬷嬷在外面禀报,“王妃,王爷回府了,在前厅等你一起用晚膳。” “知道了。”谢诩凰掀帐起来,披上外袍理了理妆容方才出门。 前厅,燕北羽看到多外面进来的人,顺手斟了杯茶递给对面落坐的人,“手上的伤如何了,请大夫过来瞧过了?” “不劳王爷费心,这点伤死不了人。”谢诩凰接过茶杯,语气一如继往冷淡。 燕北羽扭头朝人吩咐道,“去冯太医府上,请他过来一趟。” “我说,不用费心,听不懂人话?”谢诩凰烦燥地皱眉道。 “你我既是夫妻,我不为你费心,谁为你费心?”燕北羽笑意温醇,俨然一个深情款款的丈夫。 谢诩凰却清楚他眼底波澜不兴的淡漠,扯开话题问道,“霍家村的事,怎么样了?” 燕北羽吩咐了宁嬷嬷传膳,方才回答道,“太子殿下已经入宫禀报了皇上,皇上命我协助太子殿下彻查清楚,所以近几日恐怕难有时间在府里陪王妃了。” “朝廷大事要紧。”谢诩凰道。 燕北羽夹了菜到她碗里,笑了笑道,“王妃到底知书达礼,等这件事过了,我再陪你出京走走散心。” 谢诩凰埋头吃饭,只是暗笑道,以后都有的你忙了。 晚膳过后,燕北羽先去沐浴了,回房之时看到摆在桌上的剑,拿起细细端详了一番,朝坐在榻上看书的人问道,“王妃从何处得到此剑的?” “不过一把剑而已,王爷那么好奇做什么?”谢诩凰头也未抬道。 燕北羽拿着赤霄剑走近,拔剑出鞘看了看剑刃锋芒,缓缓说道,“据本王所知,这是长孙皇子的帝王相传的天子之剑,燕帝在立储之时将此剑传给了太子长孙晟,而长孙晟在霍家军出征北疆之时,又将此剑赠与了上阳郡主做为定情之物。” “是吗?”谢诩凰状似好奇的抬头,看了看他手中之物,“是王兄从北疆带回中都的,我出嫁之时便赏给我了。” 当年长孙晟是将此剑赠给了她,说这把剑再回到他手里的时候,就是她入主未央宫成为大燕太子妃之时。 她辗转重归,他的身边已经有了一位太子妃。 她不恨他另娶他人,但长孙皇族不该对霍家如此背信弃信,赶尽杀绝。 “原来如此。”燕北羽收剑入鞘,转身放回了原处,道,“不过这样的东西,王妃还是莫要留在身边为好,毕竟这是长孙皇族的东西。” “用着顺手罢了。”谢诩凰道。 燕北羽出了门,不一会儿带回一柄剑到她面前,“这把雪影跟随我多年,用它。” 谢诩凰饶有兴致打了一阵剑,抬眸望向送剑的人,挑眉道,“王爷这是……吃醋?” “本王不希望,本王的王妃却留着别的男人的东西,虽然不是送给你的。”燕北羽理直气壮地说道。 谢诩凰伸手爽快地接过了,反正那赤霄剑也是要物归原主的,正缺件趁手的兵刃。 只是,谁也没想到,这柄雪影剑见证了他们的初识,也见证了他们之后许多年的生生死死,最终也在他们最惨烈的决裂回到了他的手里。 —— 今天开始两更,这是一更。   ☆、一剑定情2 一连数日,燕北羽都是早出晚归。 谢诩凰趁着他出府,暗中将王府翻查了个遍,也没有查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午后出府闲逛的晏西回来,支开了宁嬷嬷的人,方才说道,“他们已经开始查到了入年霍家军粮草被动手脚的事,只是丁其善一直嘴硬,他们什么也没问出来。”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他要说了,只怕死得更快。”谢诩凰冷哼道。 当年是燕帝的意思要除掉霍家军,他若招出来了,燕帝又岂会给他一家活路,他自然是咬死了不会招出来的。 “可这样下去,也只对付了他一个,他背后那些人还是毫发无损。”晏西道。 他们要的是从丁其善开始,顺藤摸瓜把当年参与其中的人一个一个拉出来,最后再对付大燕皇宫里的那一个。 “八年前皇帝就知道丁其善贪污军饷之事,那时候他还不是兵部尚书,霍家军战死后,兵部参与其中的别的人都先后被处理了,他却爬到了尚书之位,你不觉得奇怪吗?”谢诩凰神秘一笑,反问道。 “他帮着干了坏事,皇帝升他的官,有什么奇怪的?”晏西不解。 “丁其善在官场多年,是个做任何事都会给自己留后路的人,在丁府的眼线不是说他藏了一封密函吗,这封密函就是他升官发财的秘密,也是他的保命符。”谢诩凰道。 “你是说,他手里握着别人的把柄。”晏西恍然大悟道。 “我昨天晚膳前去丁府找了,没找到。”谢诩凰端起茶抿了一口,又问道,“今天丁府有人去探视吗?” “有,丁其善的二夫人刚刚去了刑部。”晏西道。 谢诩凰满意地笑了笑,叮嘱道,“你亲自盯着那二夫人,若有异常举动,发暗号通知我。” 她昨天去丁府,故意惊动了府里的人,让他们知道有人在府里翻找东西,就是为了让丁其善知道有人在找那封密函。 他不知道她是霍家人,定以为是宫里或是上头有人在找,一定会让二夫人去藏好那封密函,她只要等着就能把那东西拿到手。 只是,到时候别遇到燕北羽和长孙晟两个瘟神才好。 天黑之后,燕北羽差人回来说有事不能回来用晚膳,她一个人用了晚膳说要泡澡,进了浴房却是换上了夜行衣,等着晏西的信号。 不到一柱香功夫,夜空便出现了晏西放出的白色焰火,她趁着夜色翻墙出了王府前去会合,果真看到丁二夫人一个人悄悄到丁家祠堂。 她吩咐了晏西在外接应,自己跟了进去,等到丁二夫人找到了东西,顺利去将东西取走了。 谁知,刚一到手,燕北羽和长孙晟两人也冲了进来,当即施展轻功逃离,那两人却也跟着追了出来。 长孙晟两人追了一段,突地停了下来,问道,“镇北王,不知你的王妃现在何处?” 不知为何,从见到那明凰公主的第一眼起,她就从她身上感觉到了深深的敌意。 那天赛马闯到霍家村撞到那样的事,他不认为就那么巧合。 “王妃自然在王府里。”燕北羽道。 “本宫突然想去看看,镇北王妃现在在做什么?”长孙晟说着,一掉马头往镇北王府的方向去了。   ☆、一剑定情3 镇北王府,灯火通明。 燕北羽直入王府,见到管事一边往后园走一边问道,“王妃在哪里?” “这会儿应该在泉室沐浴。”管事如实回道。 燕北羽与长孙晟两人快步如风进了后园,径直往泉室去了。 宁嬷嬷看到夜色中匆匆而来的两人,慌忙行了礼,“见过太子殿下,王爷。” “王妃在里面?”燕北羽问道。 “是,进去好一会儿了。”宁嬷嬷如实回道。 燕北羽还没说什么,长孙晟已经直接推门而入,转过偌大的轻纱屏风到了后面的浴池,可是漂满花瓣的池子里,哪里还有镇北王妃的身影。 “人呢?”燕北羽沉声问道。 宁嬷嬷环顾室内,“这……明明进来了的……” 长孙晟看到一边大开的窗户,举步走了过去,望着外面的夜色冷冷一笑,“镇北王,本宫就在这里等着,看看你的王妃何时回来?” 话音刚落,池子里哗啦一声水响,谢诩凰破水而出抹了把脸上的水,扫了一眼站在池子边上的几人,冷冷望向燕北羽,“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长孙晟没想到人会从池子里出来,转身看到站在池子里一身水淋淋的人有些难以置信。 “你一直在这里?”燕北羽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问道。 “我不在这里,我该在哪里……”谢诩凰惊怒之下要起身,又想到自己身无寸缕,双手抱臂挡着胸前又沉下去几分,语气不善地道,“你们还要看到什么时候?” 长孙晟别开头,默然带着人先行出去了。 “事出突然,本王和太子殿下并非有意让王妃受惊。”燕北羽站在池边解释道。 “本宫不知道什么事能让王爷带着这么些人连门都不敲地闯进来,这若是赶上本宫更衣,你让本宫的颜面何存?”谢诩凰咄咄逼人质问道。 “我们先出去,你更衣了再出来吧。”燕北羽随即也带着人退了下去。 宁嬷嬷带着两名女眷,捧着衣服跪在池边道,“王妃,奴婢伺侯您更衣。” “出去,都出去!”谢诩凰怒然喝道。 宁嬷嬷想来她是为刚才的事心中有怨,默然带着人退了出去。 谢诩凰听到门阖上,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从水里捞出被子踩在脚下上衣,上了岸才脱下湿透了的裤子鞋子处理好。 她与晏西会合之后,晏西去引开他们,她则准备回来的,哪知那两人突然折返,她不得绕道赶回王府来,以免被人识破。 一路赶回来,连身上的夜行服都没来得及脱下,只得先跳到了水里,在水中先脱了上衣冒出来,让人以为她还在沐浴,这才躲过一劫。 长孙晟是盯上她了,看来得给他再找点事做才行,省得总是来碍手碍脚。   ☆、危险的男人 王府前厅,一室沉默。 长孙晟仔细回想着自霍家村开始,关于这个北齐公主的种种举动,确实也想不出有什么可疑之处,可是一种莫名的感觉却又告诉他,这一切总与她有着什么关联。 这些日,一件一件事查下来,恍若所有的证据都是有人准备好了一样,就等着他们一步一步去发现出来,这让他不得怀疑这件事是不是巧合那么简单了。 燕北羽倒是平静如常,既没有因为方才自己的王妃被冒犯而生的尴尬,也没有担忧的案情的意思,恍似一切都与他毫无关联一样。 谢诩凰更衣之后,连一头湿发都未打理便来了前厅,气冲冲地坐在燕北羽边上“王爷和太子殿下大晚上来观摩本宫洗澡,很好玩?” “王妃息怒。”燕北羽斟了茶递给她,不慌不忙地解释,“本王和太子殿下只是有点事来询问王妃,并非有意要冒犯。” “先前太子妃和皇后娘娘安排的这桩婚事戏弄本宫也就罢了,如今太子殿下也要来教训本宫不成,真当我谢诩凰是好欺负的?”谢诩凰一拍桌子,下令道,“叫晏西收拾东西,这王府本宫不住了。” “公主既然已经和亲嫁入镇北王府,最好规规矩矩地做你的镇北王妃,燕京不是中都,可以让公主为所欲为。”长孙晟语气冷冽地警告道。 谢诩凰怒然之下,刷地站起身,一拳头便招呼了过去,长孙晟轻轻松松地招手挡开了,可对方不依不挠招式更厉,他运力于掌正欲出击,却被燕北羽出手拦下了。 “太子殿下,时辰不早了,臣不远送了。”他说着,拦下了不服气还要打的谢诩凰。 长孙晟瞥了一眼一脸怒火的女子,暗自思量道,也许自己真的是想太多了,这样沉不住气的人,又岂会有那样细致入微的安排,让他至今也未看出一丝破绽。 “告辞!” 说罢,带着随从离开了镇北王府。 晏西打着哈欠从后园过来,看着太子一行人离开,方才进门,“公主殿下,你又怎么了?” “这里没法待了,走。”谢诩凰说着,便一副准备离府的架式。 燕北羽不慌不忙拉住,劝道,“这大半夜,你去哪里,这头发还没干呢,小心出去着了风寒。” “刚才有事的时候你不管,现在要你管?”谢诩凰道。 燕北羽接过宁嬷嬷递过来的帕子,也不管她还在气头上,盖在她头上替她擦拭着还滴水的头发,有些好笑道,“你的胆子还真大,那好歹是太子,本王都得退让三分,你倒动起手来了。” 谢诩凰气冲冲地坐下,她在燕京越是惹是生非,所有人都越以为她刁蛮任性,暴燥易怒,那么她的嫌疑也就越小。 可是,这似乎骗了长孙晟,却还没有骗过她这个丈夫。 原以为是个好应付的角色,却越来越发现,他远比她预料的还要深沉和危险,自己嫁入镇北王府这个选择,也不知是对还是错了。   ☆、危险的男人2 秋风瑟瑟,夜色笼罩下的大燕皇宫庄严而肃穆。 建章宫内,灯火已熄,只有一盏照物灯透着微光,龙榻上已然就寝燕帝额头冷汗涔涔,似是陷入了恶梦之中,口中喃喃有语,却又听不清是在说什么。 帐外守夜的宫人听到动静,赶紧掀了帘子进来查看,“皇上,皇上……” 床榻上的人霍然睁大眼睛,一拔抓起枕边的剑砍向了走近龙榻的人,“霍天霄……” 这一番动静惊得外面打盹儿的内廷总管曹敬慌忙带着人赶了进来,一进内殿便看到名宫人倒在血泊里,而坐在龙榻上的帝王正握着滴血的剑。 “快拖出去,清理干净了,别让人瞧见了。”曹敬冷静地吩咐宫人道。 燕帝看着被人拖出去的死人,敛目深深吸了口气,道,“好好葬了吗,给他家里赏些东西过去。” “是,天亮了奴才就差人去办。”曹敬垂首回道。 这几年皇上也不知怎么了,一年总有那么几回梦魇了,一醒来就会发了疯一样,若是有人近身了,十有八/九不是伤了就是死了。 “什么时辰了?”燕帝放下沾血的剑,平静下来问道。 “丑时三刻。” 燕帝抚了抚额头的冷汗,已经没有心情再睡了,“差人出宫,传镇北王。” “是。”曹敬回完话,躬身退了出去。 寅时二刻,谢诩凰被外面的敲门声惊醒,睡在边上的人披了外袍下床,开了门问道,“何事?” “王爷,宫里来人了,皇上有要事传您入宫。”管事低声道。 燕北羽扭头看了看床上还睡着的人,低声吩咐道,“备马吧,本王一会儿出来。” 谢诩凰虽醒了,却还是闭着眼睛假寐着,直到他离开掩上了房门,方才睁开了眼睛。 这大半夜的燕帝传他入宫,恐怕不是一般的事情。 只是北齐并未能在燕帝身边安排眼线,这一时之间也难得知是何事,可她也不想再去向沈玉邪相求询问。 燕北羽入宫之时,天已破晓了。 曹敬将他带了进去,又将殿内伺侯的宫人都带了出去,只留下了他们君臣二人。 “皇上召臣入宫,所为何事?” 燕帝端着茶沉默了许久,方才开口问道,“丁其善的案子,查得怎么样?太子昨夜来回禀说有人夺走了丁其善私藏的一封密函,可是真的?” “是,臣和太子殿下两人也未能追回来。”燕北羽如实回道。 燕帝点了点头,道,“北羽,你虽非朕的皇子,但朕一直视你为义子,故赐你燕字国姓,比亲儿子还要信任于你,如今……朕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办。” 燕北羽一撩袍服单膝跪下,“皇上请吩咐。” “那封密函一定要找回来,不必让太子知道,找到便将它烧了,不要它再被第二个人看到,包括你。”燕帝沉声令道。 “是。”燕北羽沉声回道。 “还有,朕总觉得霍家人回来了。”燕帝一想到方才的恶梦,眼底不由掠起刀锋的寒意,“你在宫外暗中留意,若有霍家余孽的线索,断不能留下活口。” 燕北羽闻言抬头望了望下令的人,沉吟了片刻回道,“臣领旨。” 燕帝搁下茶盏,起身走近将跪着的人扶了起来,“这番话,只有你知我知,不可再让第三个人知晓。” “是。”燕北羽应道。   ☆、危险的男人3 一下了早朝,燕北羽出宫直接到了刑部。 阴暗的囚室内,因为受了刑一身血迹斑驳的丁其善平静地看着牢门外的轩昂男子,“镇北王这么早就过来了。” “昨天夜里,丁二夫人在丁家祠堂被人袭击了,不过好在本王和太子殿下及时赶去了,并无性命之忧。”燕北羽道。 丁其善眼底掠过一丝慌乱,却又很快镇定了下来,“王爷有话就直说。” “不论那东西现在落在谁手里,但丁大人本就不该留着那样的东西,就凭你这些年贪污军饷的罪名,满门抄斩都不为过,至于丁大人自己想求什么结果,就看你自己了。”燕北羽语气平静,眼中却寒光锐冷,让人不寒而栗。 丁其善知道已无后路了,长长地叹了叹气,“是不是我交出那封密函,皇上就能饶了我丁氏族人。” “丁大人,以为你现在还有筹码谈条件?”燕北羽冷声道。 “丁家祠堂那只是密函的一半,拿到那一半也只是徒劳,如果皇上下旨放过丁家的其它人,我就说出另一半的下落。”丁其善道。 当年就是为了防止出这样的事,东西会落到别人手里,所以他将其一分为二藏了起来,一旦他有什么不测,就会有人将东西公布于众。 若那一半是被密函上的人抢去了,也不会再容他活到现在了。 “你的要求,本王会去请示皇上。”燕北羽说着,转身离开。 次日,皇榜贴出,原兵部尚书丁其善因贪污军饷革职问罪,丁府被抄家。 城内的百姓都围在丁府附近看热的时候,谢诩凰正勒马停在霍家村附近,远远看着八皇子和十公主长孙茜正忙碌着安顿村中百姓,眉眼间难得泛起了几分笑意。 “到头来,那密函也没用了,姓丁的又在牢里自尽了,白忙活了一场。”晏西在一边气乎乎地抱怨道。 “这条路本就没有那么容易,起码丁其善死了,霍家村的百姓以后生活能有了着落,也不算白忙。”谢诩凰笑语道。 “这证据都收集了一两年,结果就这么几天就散场,好处全让这些白眼狼给占了。”晏西看着霍家村的方向,没好气地抱怨道。 丁其善死了,霍家村的事又惊动了皇帝和太子,现在还有八皇子和十公主关照着,以后的官员便是再大的胆子,也不会再动这村子里的人,他们可算是生活无忧了。 “回去吧,这里不是我们久留的地方。”谢诩凰掉转马头回城,经过霍王庙附近的时候不禁扭头看了看。 晏西勒马,看到停在庙外的马匹,道,“那好像是你王爷夫君的马呢?” 谢诩凰听了仔细看了看,确实是燕北羽的马,于是下了马寻到庙内,刚走至大殿门口,看到燕北羽从霍王雕的空心枪头里取了一张纸出来。 晏西一看急了,却又被边上的人拉住了,她们千算万算也没算到丁其善那老狐狸把密函一分为二了,这另一半竟会藏在了这里。 可是现在又不能硬抢,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张纸,被人烧成了灰烬。 这一半没有了,那一半在她们手里,也就只是废纸一张了。 燕北羽烧完了东西,在灵位前燃了香,插在上阳郡主灵位前的鼎内,幽幽说道,“不管是死是活,你都不该再回这个地方啊。” 这番话,却清晰无比地落在了门口偶然经过的两人耳中……   ☆、危险的男人4 谢诩凰看着殿内背对而立的男子,听他的口气,八年前好似真的是见过她的。 可是,她却怎么都想不起,何时见过这个人。 不过见没见过又有什么关系,反正这世上不会再霍宛莛这个人了,过去的人和事都是和谢诩凰无关的。 这个人,只是她要达到目的需要利用的一枚棋子而已。 半晌,里面的人没有出来,她悄然拉上晏西离开了霍王庙在外面等着。 “啧啧啧,看他那样,难不成是你以前的老相好?”晏西揶扭头看着里面,揶揄笑道。 “不认识。” 晏西伸手搭上她的肩膀,了然地笑了笑道,“少来了,要不是以前的老相好,人家这么念念不忘的,你还是费尽了功夫就要嫁给他,其实你八年前就移情别恋了吧……” 谢诩凰无语地扭头望向喋喋不休的人,道,“你不去当说书先生,真是可惜。” 晏西却根本无视她的话,自顾自地叹道,“真是可怜了我九哥,他要再不来燕京,可就什么都唠不着了。” “什么事要耽误这么久?”谢诩凰随口问道。 “他没说,不过既然能放弃来找你,肯定是十万火急的事情了。”晏西耸耸肩道。 毕竟,在晏老九眼里,能重要过谢诩凰的事情实在寥寥无几。 “他不来也好,也不方便进王府。”谢诩凰道。 她总不能带个男人住进王府,再者以晏九那脾气,恐怕三天两头的要毒杀燕北羽去。 “对啊,他不来你更好跟你的老相好新婚燕尔,你侬我侬。”晏西曲解其意。 谢诩凰懒得再跟解释,一侧头看到从里面出来的人,不由又多了几分打量,似是想要极力去回想些什么。 “你们怎么在这里?”燕北羽诧异道。 “我们出城骑马,回来看到你的马在这里,正准备进去呢。”谢诩凰道。 燕北羽浅然而笑,牵了马问道,“现在要回府了?” “嗯,王爷怎么又在这里?”谢诩凰状似不经意地询问道。 “偶尔会过来看看。”燕北羽道。 “本宫都有些好奇了,上阳郡主和王爷到底有什么渊源?”谢诩凰淡笑看着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直言问道。 燕北羽笑了笑,并没有作答,“本王先送你回府。” “王爷还没有回答本宫的问题。”谢诩凰道。 “本王只是同很多人一样敬重霍家一门忠烈而已,也从来没见过上战场的女子,所以……觉得应该是个特别的女子。”燕北羽笑语道。 “那她真人和庙里的雕像一样漂亮吗?”晏西插嘴问道。 毕竟,她被带到中都的时候一身重伤,脸也伤得不能看了。 “自然是真人更漂亮。”燕北羽道。 谢诩凰想来也是问不出什么了,自己先上了马,道,“王爷应该还有公务在身,本宫自己回去就是了。” 晏西瞧着策马而去的人,朝燕北羽道,“在自己的王妃面前夸别的女人漂亮,可不是个好男人哦。” 说罢,上了马离开。 哪知,两人刚一进城下马,便被一卖东西的小贩拦下了,“王妃,我家主人请你明日到沈园一叙。”   ☆、危险的男人5 大约是因为她初来燕京,加之又经常外出,燕北羽也甚少追问。 午后,她又带着晏西出府了,在燕京城里转了一个多时辰,确定没有眼线盯着,这才去了沈园。 第一次来的时候是夜里,今日是白天才觉这园子远比那夜里所见的精致华美,蔷薇花架下一身素色锦袍的男人悠然地煮着茶,稀疏的阳光落在身上更显光华夺目。 谢诩凰让晏西在外面守着,大步走近坐下,“有何贵干?” 沈玉邪不紧不慢地斟了茶递给她,笑问,“新婚生活怎么样?” “甚好。”谢诩凰道。 “是吗,那王妃岂不是过河拆桥了,在下刚让你达成所愿,你一转头就将在下抛诸脑后了。”沈玉邪面上带笑,口气却满是抱怨。 “我们不熟。”谢诩凰没好气地道。 “是吗,相信不久的将来,我们会熟得不能再熟。”沈玉邪别有深意地笑,且不掩饰其放肆的目光。 谢诩凰忍着挖人眼珠子的冲动,耐着性子询问道,“叫我来,到底有何贵干?” “没事,只是前天梦到你了,想见一面而已。”沈玉邪道。 谢诩凰扶桌而起,不想再多待一刻。 沈玉邪却一伸手抓住了她,“来都来了,着什么急?” 谢诩凰手腕一转,让自己从他手中脱了身,冷冷道,“若是没有正事,就不要叫我过来,我没那闲功夫陪你赏花品茶。” 若非将来有些事是一定要借用他的势力,这样的人她一眼都不想多看,更别说什么交情了。 “难道你的王兄没有教你,对待自己的盟友要尽量友好点?”沈玉邪道。 “阁下一再戏弄本宫,还想要本宫友好?”谢诩凰冷笑道。 沈玉邪优雅地端着茶杯,浅浅地抿了一口,说道,“丁其善的事你能侥幸得手,真以为以后就能一帆风顺地达到目的了?” 谢诩凰敛目,虽然早就知道这些事瞒不过这个人,但听他亲口说破还是心里不爽快。 “成与不成,那也不用阁下操心了。” “公主,在这燕京城的地界儿,任何跟我拧着来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在下不希望你也走到那一步。”沈玉邪语气中多了几分威胁。 “这是在威胁我?”谢诩凰冷哼道。 沈玉邪起身,随手折了一朵嫣红的蔷微花,绕在她身后小心簪在了她发间,低头在她耳边低语道,“你若认为是威胁,也不为过,不信你就试试两个月之内,你会不会脱光了来求我。” 谢诩凰侧头,眸中尽生寒意,“本宫拭目以待。” 还真是有很久,没有这么想去拧断一个人脖子的杀意了。 她不信这个人真的就能在燕京只手遮天了,却不想自己真有一日会那样狼狈的来相求于他。   ☆、34 从沈园出来,晏西一看她阴沉沉的面色,好奇地追问道。 “那姓沈的又怎么了,你怎么一见他,都是气冲冲地出来?” 这些年九哥和谢承颢也没少骚扰她啊,也没见她气成这个样,这姓沈的还真是有本事,见一回把她气得跳脚一回。 “回府。”谢诩凰并不愿对那人,多做评价。 原本要应对这么多的人,已经够困难的了,现在这姓沈的若在其中耍手段,她只会更加举步维艰。 她不是付不起他要的代价,为了达到目的她,除了这条命,她没有什么不可失去的东西。 只是,她不想她的仇人还没下地狱,她就已经先毁了自己。 再者,男人对于太容易到手的东西,总是不会有太久的兴趣,没到山穷水尽的那一步,她不想那样去乞求那个人。 “咱们的下一个目标是谁?”晏西跟着她一边走,一边问道。 若不是大燕皇帝狡猾,一直在身边布了身手过人的暗卫团团保护,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她们也不用亲自到燕京来,一步一步的剪除他的羽翼对付他。 正在说话间,太子长孙晟带着亲卫从皇城打马而出,与他们擦肩而出,冷冷地望了望站在街边的主仆两人。 谢诩凰面无表情地看着人消失在长街尽头,开口的声音冷若寒冰,“太子,长孙晟。” 晏西愣了愣,低声道,“你真下得了手?” 虽然是个负心汗,但到底是个是她旧**,她若念及旧情,一步走错,他们可就都要跟着她倒大霉了。 “只要太子被废,朝廷里各方势力就会打破原有的局面,为了争夺储君之位,明争暗斗自然不会少,他们越乱对我们就越有利。”谢诩凰望着长孙晟离开的长街,一字一句地分析道。 晏西认真地看了看她,道,“你该清楚,咱们若是一步错,落到那些人手里,是断然不会再有活路回去的。” 谢诩凰笑着侧头望她,道,“你在怕什么,怕我会手软?” “毕竟……这些人都是跟你一起长大的,你……”晏西说着,却又叹息地止了声音。 霍氏满门血流成河,挚爱背叛,姐妹横刀夺爱,她都难以想象是什么支撑着她走到了现在。 谢诩凰扭头望向大燕皇城的方向,嘲弄地冷笑,“不管是谁都不值得我手软,只要能达到目的,这燕京城血流成河,我亦在所不惜。” “可是长孙晟跟你青梅竹马十几年,你当真舍得他死?”晏西问道,但很快就被她的回答而无言以对。 谢诩凰举步离开,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只是出口的话平静却让人揪心,“八年前,他带人将我和大哥逼上绝路的时候,他和长孙家都永远是我的仇人。” 八年前她是爱他,以为这辈子一定会嫁给他,跟他白头到老,儿孙满堂。 霍家军出事之后,她竟还傻傻的向他求助。 可未央宫统领的玄衣卫找到她和大哥,要将他们杀之灭口的时候,她的爱就已经灰飞烟灭了。   ☆、33 自那日去了沈园之后,谢诩凰一连半个月都没有出门,也没再下令做任何事。 晏西一个午觉睡醒,瞅着悠闲地在园子里修剪花草的人,走近道,“小谢,这都闲了半个月了,你说要对付长孙晟,你就是天天这么修剪花草对付他的?” “急什么,就这几天的功夫而已。”谢诩凰剪着花枝,漫不经心地说道。 凡事讲究借机行事,刻意而为只会引人怀疑,她只是在等待她要的时机。 晏西正要再问,看到燕北羽从长廊走了过来,于是止了声音。 “王妃最近怎么对这些花花草草感兴趣了?”燕北羽打量着修剪一新的园中花木,笑问道。 “北齐宫里的花花草草不及大燕这般精致,前些日看着花奴做这些事有趣,便跟着学了学。”谢诩凰说罢,扭头问道,“王爷今日回府这么早?” “如今没了战事,我也只是到军营巡视一下,没什么特别的要事。”燕北羽坦言道。 谢诩凰轻轻点了点头,说道,“这燕京也待着没什么意思了,王爷若是闲着,我们出京去别处赏个景?” 燕北羽还没说话,边上的晏西就挑起了眉,她这是真打算跟这燕北羽过起夫妻生活了吗? “也好,我这几日交待一下军营里的事务,咱们就起程。”燕北羽爽快地答应道。 话音刚落,一人匆匆进了园子,拱手禀报道,“王爷,南边有急报入京,皇上召您和太子入宫商议。” “南边这些年不是一直挺安份的,出什么事了?”燕北羽道。 “洪泽湖匪卷土重来,不仅重创洪泽水师官军,就连水师统领都被害了,现在那洪泽湖一带全都落入他们手里了。”禀报的人一脸凝重地说道。 燕北羽沉吟了片刻,对谢诩凰道,“抱歉,我先入宫一趟。” 说罢,带着人急步匆匆离开了。 晏西看着边上似笑非笑的人,凑近低声问道,“你干的?” 她刚才说就这几天功夫,大约等的就是这件事。 “三年前洪泽湖匪被朝廷围剿,我顺道搭了把手而已。”谢诩凰说着,继续修剪着花木。 “顺道?”晏西顺手折了朵花,一片一片地撕着玩儿,“我记得那个时候你离开中都有半年吧,那个时候你根本就是回大燕了是不是?” 三年前,那个时候正是太子长孙晟接手洪泽水师下令围剿洪泽一带湖匪的时候,那个时候她却去“顺道”帮了那伙人,恐怕就是留着今日之用吧。 “都猜到了,还问我做什么?”谢诩凰道。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晏西兴奋地询问道。 谢诩凰转身,将手中剪掉的树枝递给她,道,“等长孙晟和燕北羽离开燕京。” 这两人在燕京,她的一举一动都很被人盯着,现在他们要去洪泽剿湖,自是顾不上这边了。 果然,次日宫里便下旨,太子和镇北王一同前往洪泽重建水师,围剿洪泽一众作战的湖匪。   ☆、38 早朝圣旨一下,燕北羽匆匆从宫里回了王府辞行。 谢诩凰带着晏西一路送到了燕京城外,正好撞上一身便服太子妃和十公主几人,对于她的出现显然不怎么欢迎。 燕北羽看了看太子妃几人,嘱咐道,“那边情况不明,也说不准什么时候能回来,你在京中若是有什么困难,便入宫去向皇上言明就是了。” 这朝中当时不主张和亲之事的大有人在,他若不在燕京,这明里暗里想要为难她的人恐怕也不少,但和亲是皇帝下旨的,真有了什么事他不会坐视不管。 “好。”谢诩凰含笑点了点头,道,“王爷此去,小心保重。” 晏西站在一旁,实在是佩服这演戏演得炉火纯青的女人,明明是自己给他们设了套,要把他们弄出燕京,这时候还一副贤淑的样子。 若非当年她救了那伙湖匪,又教他们造了新的战船,还给他们定好了袭击水师的计划,仅凭那些江湖草莽岂能那么简单就重创了朝廷的水师。 “我这也马上要启程了,你先回府去吧,不用再送了。”燕北羽接过侍从牵来的马,说道。 那边太子妃和十公主几人明显不怎么待见她,一会儿指不定又得起什么争执来。 “好。”谢诩凰瞥了一眼不远处话别的太子一行人,叫上晏西准备离开。 哪知,那边太子刚上马离开,十公主便大步走了过来,“王妃也来送行呢?” 谢诩凰全当作没听见,带着晏西几人自顾自地朝城内走着。 “谢诩凰,本公主跟你说话,没听见?”十公主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挡住了去路。 “你跟我说话,我就一定要理你?”谢诩凰淡笑道。 这火爆脾气的小丫头,这么多年也没点长进。 “你……”十公主气得咬牙切齿。 “王妃,上次大婚之日人多匆忙,皇后娘娘一直想见见你,过两日宫里办了赏花宴,王妃可否入宫一趟。”太子妃莲步轻移,走近温声询问道。 “有空就去。”谢诩凰说罢,带着晏西离开。 十公主突地一眼看到晏西背着的剑,上前一把拉住她,“你这把剑,哪里来的?” 谢诩凰不耐烦地转身,道,“这是本宫的,有问题吗?” “这是太子哥哥送给莛姐姐的赤霄天子剑,你到底从哪里得来的?”十公主激动的地质问道。 霍家军出征的时候他们亲自相送,就是在燕京城外,太子哥哥将这把剑送给了那个人,可是那个人却一去再没有回来。 谢诩凰瞥了眼神色有些慌乱的太子妃,淡然一笑道,“这是王兄带回宫的,好像是大燕一个走江湖的在安阳郡的一个什么庙附近捡到的,他看着是把好剑就买了。” “你休要胡说,什么安阳郡,莛姐姐是战死在北疆的,是你们北齐杀了他们,还跟我扯什么安阳郡。”十公主愤恨地瞪着她吼道。 可是,她全然没有注意到,站在她身后的太子妃早已面色惨白了。 谢诩凰没有再说下去,道,“你爱信不信,晏西我们走。” “你站住,你给我说清楚。”十公主想要再追上问个究竟,却又被边上的南宫沐月给拉住了。 “十公主,我们先回宫吧,这件事父皇不是已经派人去查过了,你要想再问,也是去向父皇问最好,北齐人说的话又有几分可信的。” 谢诩凰听到后面的话,嘲弄地笑了笑,十公主不知道这把剑为什么会在安阳,她南宫沐月可是一清二楚。   ☆、37 三日后,谢诩凰在宁嬷嬷的一再要求下,换上了素雅的高腰襦裙宫装,方才出门入宫去。 没有直接去设宴的地方,反是悠闲地花园里转了一圈,看到园了一角正结着果子的树,不由怔然地停下了脚步。 那是沙果树,是小的时候她还住在宫里的时候住下的,那时候有大哥,有长孙晟,有才刚刚会走路的长孙茜…… 她举步走近,伸手从树上摘了个果子,拿着帕子擦了擦,咬了一口却是满口酸涩。 “王妃,太子和太后一向不喜人靠近这里,咱们走吧。”宁嬷嬷上前提醒道。 谢诩凰点点了头,正准备走开,果林深处却有人匆匆走了出来,语声焦急地唤道,“莛莛,你和隽儿都跑到哪里去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话音刚落,那人跑过来抓住了她的手。 纵使以为自己真的心冷如铁,听到这苍老焦急的声音,她也不禁心跟着一颤。 “太后娘娘金安。”宁嬷嬷带着一众随从跪下行礼道。 林子里的人匆匆追了出来,扶住抓着谢诩凰不肯撒手的老人,道,“太后娘娘,这是镇北王妃,不是郡主。” 老太后仔仔细细地看了看被自己抓着的人,喃喃道,“胡说,这宫里就只有那个馋嘴的丫头喜欢到这里来偷果子吃,哪会不是她。” 谢诩凰沉默了许久,道,“太后,你真的认错了,我是镇北王妃,是和亲来大燕的北齐公主。” 老太后身边的林嬷嬷拉开了她的手,解释道,“太后这几年眼睛不太好了,所以总会认错人,王妃见谅。” “无碍。”谢诩凰扯出一丝笑意道。 她对这宫里谁都可以狠心,可是面对这个老人,她无法不动容。 小的时候父帅常年征战在外,母妃也时常不在身边,她都是在老太后身边长大的,比起长孙晟他们,她倒是疼爱她更多。 她总是闯祸,但太后总是护着她,连皇上皇后都管不下,这片沙果林是他们几个拔了贵妃最爱的山茶花种成了果树,贵妃气得去向皇帝讨公道,太后反把这园子一角全种上了果树…… 只是,她走的那一年,她的头上还没有这么多白发,她还没有这般瘦削苍老。 “王妃,咱们该过去了。”宁嬷嬷提醒道。 谢诩凰向着老太后微一欠身,道,“告辞。” 说罢,快步拐过了石子小路,离开了沙果林,心头却还是难以平息的酸涩难过。 八年来,已经很少有人和事能让她难过了。 不管她是不是知道霍家军被剿杀的事,但她还是很感觉激这个老人在她的童年给了她无尽的宠爱和快乐。 也许,在她让长孙皇族身败名裂之际,她会恨她的狠毒,但她已经无法回头,无路可退。 —— 不要急哈,只是让太后老佛爷来打个酱油,关键时候还要用到她的。 小凤凰也会很快去找小燕子(我这是在写动物园么),感情戏会进展一步,太子哥也就要倒霉一步了。   ☆、36 御花园的西北角,各色的蔷薇花开得娇艳绚丽,与沈园那片蔷薇园不相上下。 郑皇后正与妃嫔们说着话,看到从花林间的石子小路走近来的人,渐渐沉下了脸上的笑意,就连坐在她边上的太子妃也瞬间跟着紧张了起来。 谢诩凰走近,款款行礼道,“见过皇后娘娘,各位娘娘。” “王妃这一声各位娘娘倒真是省事呢。”一位紫衣妃嫔笑语晏晏道,可这言下之意却也在说她不懂礼数。 “那就请赐教,你是哪位?”谢诩凰站着笑问道。 “王妃,这是俞嫔娘娘。”太子妃南宫沐月热心地介绍道。 俞嫔执着丝绢执了执唇角,低声哼道,“都说北地的人刁蛮,还真是不假,难怪先前镇北王要拒婚了。” “正好本宫也不想待在镇北王府,不如俞妃娘娘好好跟皇帝陛下说说,让他叫她燕北羽把本宫休了?”谢诩凰一副请求的样子道。 皇后眼见气氛不好,这才招呼宫人给她搬了绣凳过来给她坐,“俞嫔一向心直口快,王妃也莫放在心上,公主与镇北王那是天定的姻缘,岂能是说分就分的。” 谢诩凰刚一坐下,先前在沙果林遇到了的老太后也跟了过来,皇后带着众嫔妃纷纷起来,“太后娘娘怎么过来了。” 皇后让了主位给太后,太后刚一坐下便朝着谢诩凰招了招手,“来,坐哀家跟前来。” 谢诩凰皱着眉头站在那里,林嬷嬷向皇后说了缘由,便道,“王妃请移步到这里坐吧。” 她只得硬着头皮过去坐下,太后伸手拉着她的手,笑着说道,“哀家让人摘了沙果,送去给你做糕点了,一会儿就送过来了。” “多谢太后。”谢诩凰淡声回道。 南宫沐月心神不宁地看着坐在太后身旁的女子,道,“太后今天气色看起来不错。” 太后却拍着谢诩凰的手道,“那是莛莛回来了,哀家心里边儿高兴,月儿你们不是以前最要好了,你不高兴她回来了吗?” 南宫沐月勉强扯出几分笑意,顺着她的意思道,“月儿自然是高兴的。” 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哀家还记得,有一年呐,东夷那边和大燕结盟,要月儿嫁给那边五大三粗的王子,你这丫头胆小吓得哭了好些天,到底莛莛够义气跑去硬把那把王子给打了一顿,逼着人退了婚,结果可是把他爹给气坏了,狠狠教训了她一回。” 然后,笑的人始终只有太后一个,谢诩凰面无平静的听着,恍似一个听故事的局外人,只是一旁的皇后和太子妃两人面色就有些难看了。 是啊,那时候的霍家何等风光,霍天霄战功赫赫被封为“一字并肩王”,霍家的儿女与皇子公主一般尊贵,可这世间万物从来都是盛极必衰,强盛如霍家也逃不过这样的命运。   ☆、41 一场赏花宴,因为皇太后的加入,直到了日暮黄昏才散场,谢诩凰被强拉到了永寿宫用了晚膳才放出宫去。 临行前,太后还嘱咐她时常入宫,俨然真将她当作了霍宛莛。 马车驶出宫门,晏西看着沉默的人说道,“想不到,你小时候还是这宫里的小霸王呢。” 若非是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她很难想象如今这个心机深沉的她,会是皇太后口中那个脾气火爆的小姑娘。 只是,那些事或许皇太后说着高兴,但让这听的人却是讽刺。 曾经那样亲密如一家的人却将他们一家逼上死路,曾经倾心的恋人却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将她逼上绝路,曾经信任保护的姐妹却在生死之际背叛…… “暗中查查俞嫔的底细,以后在宫里用得着她。”谢诩凰道。 晏西点了点头,道,“这女人简单,是好拿捏,不过看那老太后倒是个心善人,有没有可能让她为咱们所用。” 这宫里,毕竟很难安插她们的人,这太后在宫里多年,加之还真是对霍家不错的,若是能利用她的力量,必定是一大助力。 谢诩凰冷淡地笑了笑,掩了掩身上的斗蓬,说道,“她再心善,再心疼霍家,她终究也是长孙家的人,一旦发觉我们的目的,还会大义灭亲帮我们杀了自己的儿子孙子?” “是我太心急了。”晏西叹息道。 这样虎穴狼窝,她自是希望他们能早点办完事脱身。 “最近南宫大人的寿辰快到了,你准备一份厚礼。”谢诩凰道。 “有多厚?” “比给大燕皇帝的厚。” 晏西皱着眉头想了想,问道,“我能问送这东西有什么用吗?” “自然是为了第二个目标。”谢诩凰笑语道。 “还是不懂。”晏西烦燥地说道。 “真不怪王上说你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谢诩凰无奈笑了笑,方才解释道,“大燕皇帝最忌的就是臣子结党营私,南宫家也很聪明,有权便又不会独大到让皇帝起疑,我们要做的就是推波助澜,让皇帝对南宫家起疑,不再全心信任太子。” “难不成一份厚礼,就能成事了?”晏西挑眉问道。 “这份礼要是大礼,要悄悄地送过去,但也要悄悄让皇帝知道。”谢诩凰神秘地笑了笑,低语道,“还要让皇帝以为,南宫家与北齐暗中有来往。” “我知道了,先前大婚错嫁的事嫁祸给太子妃和皇后只是个苗头,让皇帝知道了咱们悄悄送了这么一份厚礼,对南宫家就更多了几分怀疑了。”晏西恍然顿悟道。 谢诩凰说着,拿着小几上的杏仁干,一颗一颗地放桌上道,“现在,要让他慢慢清楚,南宫家与郑家关系匪浅,还与北齐暗有往来,而我又在镇北王府,皇帝不得不起疑南宫家有异心。” “总而言之,就是要皇帝以为,郑家,北齐,镇北王府都跟南宫明里暗里有往来,而南宫家和郑家是支持太子的,也让皇帝不再信任太子。”晏西理顺了她说的事,却又问道,“不过皇帝一向那么信任燕北羽,应该不会对他起疑。” 谢诩凰疲惫地打了个呵欠,道,“所以安排好这里的事,咱们要赶快去洪泽跟燕王爷促进一下夫妻感情,顺便再跟太子殿下拉点关系。”   ☆、寻夫 次日刚刚过了午膳时辰,太后又派了人来府里传她入宫。 她慢吞吞地更衣梳妆磨蹭了近一个时辰才进宫,刚一进宫门,曹敬便带着人过来了,“王妃,皇上有事请您先过去一趟,一会儿奴才再送你去永寿宫。” 谢诩凰自然料到叫她过去所为何事,没有多问便跟着他去了御书房。 “明凰给大燕皇帝请安。” 皇帝闻声搁下了手中的折子,望了望进门的她,状似随意地问道,“前几日十公主过来跟朕说,有把赤霄剑在公主手里,可是真的?” “是,明凰出嫁时,王兄作为陪嫁给了本宫。”谢诩凰面色平静地回道。 皇帝沉默了一阵,道,“那是朕当年赐给太子的天子剑,他转赠了上阳郡主,上阳郡主战死北疆这剑也就辗转到了北齐了。” “原来如此。”谢诩凰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若是公主喜欢剑器,宫里兵器库也收集有各种名剑,你尽管去挑自己看得上的,这把剑还望你能物归原主。”皇帝道。 “这倒不用了,王爷临行之前也向本宫说起过这把剑的,原也想将剑还给太子殿下的,只是一直未有合适的机会,待太子殿下回京,本宫自会将此剑还与她,也希望能借此能化解太子殿下对本宫的识会和敌意。”谢诩凰笑语道。 皇帝听罢深深地看了看她,见她一脸真挚之意,便道,“如此也好,只是公主莫再向人问霍家的任何人任何事,也不要再向人说起这把剑的来历,这宫里大多都是以前与上阳郡主青梅竹马长大的,知道了这些反会误会了公主,对你更生敌意。” “多谢皇帝陛下提醒,本宫也不想给自己找麻烦。”谢诩凰道。 终究,他还是怕有人去怀疑霍家军战死的真相。 “太后以前是最是疼爱上阳郡主,这些年体弱多病眼睛也不怎么好,如今将你认作了上阳郡主,公主且先顺着老人家一些,等镇北王回来带你出京走走,她也就会忘了这桩事。”皇帝道。 “好,只是本宫不怎么擅长跟老人打交道。”谢诩凰道。 皇帝略带歉意地笑了笑,示意曹敬带她去永寿宫。 之后,隔三差王的太后就会让她入宫待上半天,期间也少不得与皇后等后宫妃嫔碰上面,她也就借着这样的机会,观察宫中各方的势力和矛盾,以便将来为自己所用。 洪泽那边重建水师之后的战况也在接连传回京中,只是刚刚组建的水师,倒底难敌那些多年生活在水上的胡匪,一时难以取胜。 洪泽的剿匪战事一拖便是一个多月未有胜负,谢诩凰在燕京安排好了事情,借着不想再被太后传召入宫的由头,一纸留书之后,前往洪泽寻夫去了。   ☆、寻夫2 因着朝廷水师与湖匪的战事,洪泽郡显得人心惶惶,谢诩凰主仆两人赶到的时候已经天黑了,城中却寂静如一座死城,没有一个人在街上走动。 两人直接去了水师军营,守卫盘问了半天才进去禀报,结果出来的不是燕北羽,却是太子长孙晟。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本宫也不是来找你的,燕北羽呢?”谢诩凰直言问道。 “他现在不在军营,近几日也回不来。” 谢诩凰微微皱了皱眉,牵着马转身离开,燕北羽这个时候不可能擅离职守,现在不在军营就极有可能混到敌军栖身的岛上打探虚实去了。 水师刚刚组建,硬拼肯定难有胜算,除非里面有人做内应,里外夹击给对方一个挫手不及,在军中多年这些用兵之术,她早已烂熟于心。 “我们现在去哪里找人?”直到走出好远,晏西方才问道。 谢诩凰拐过街角,低语道,“先找地方住下,明天你到军营通报,就说我被湖匪掳走了。” “啊?”晏西一时有些难以理解她的安排。 “那伙人的头领是见过我的,而且这几年也是我暗中给他们出钱靠的战船,背后安排了他们袭击水师,燕北羽已经过去了,若是查到了这些与北齐有关,我们的麻烦就大了。”谢诩凰面色沉冷地说道。 但愿,他现在还没有查到什么可疑之处。 次日,夜里她在住的客栈就真的演了一出被掳走的戏码,并通知了岛上头领她要过来,让请几个歌舞姬上岛,而自己却易容混在了歌舞姬之中上了岛。 知道燕北羽一定会趁夜深人静出来查探虚实,自己趁着这个时候溜出了门,果真在岛上议事厅附近看到了正鬼鬼祟祟战船找东西的黑衣人,于是小心跟了过去。 然而,刚跟了几步便被前面的人发现了,燕北羽转而去了无人的屋内,她刚一跟进去便被潜在舱内的一掌劈了过来,好在她早有预料退避开了,眼见利刃刺了过来连忙道,“燕北羽!” 燕北羽刀抵在她的脖颈也听出了她的声音,一把拉下她脸上的黑色面罩,低声道,“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太后三天两头的召我进宫,皇后和太子妃一个个又说话阴阳怪气,待不住了便到洪泽来找你了,军营的人说你到岛上来了,我就想办法混进来了,有没有我能帮忙的?”谢诩凰一脸好心地道。 “你给我乖乖回去,就是帮大忙了。” 话音刚落,外面便传来的人声。 燕北羽一拉她纵身上了屋梁藏身,只是就那么一根横梁,他自己躺在了上面,她就只能趴在她的身上勉强栖身。 下面进到屋里来找东西的人久久不离去,两个人就只能纵持这样暧mei亲昵的姿势躲在房梁上,她尴尬地挪了挪身子想要换个位置,却突地被身下的人仰头吻住了唇,瞬时惊得瞪大了眼睛。 半晌,偷香的人松开她的唇,薄唇轻动以唇语告诉她,“再动,你是想把洞房花烛夜补上吗?”   ☆、寻夫3 下面的人前脚一出了门,谢诩凰后脚就从上面一跃而下落了地。 燕北羽不紧不慢地从房梁上下来,脚刚一沾地迎面便是一拳挥过来,他侧身一转避开,一脚踢绊了她,谢诩凰慌忙向后一仰稳住身形,腰际却又被一只手给搂住了。 “王妃,这是要谋杀亲夫不成?” “杀的就是你这下流胚子!”谢诩凰一咬牙又是一掌劈了过去。 燕北羽却一手制住了她的手,带着她几个旋转,将她抵到了墙上“王妃千里迢迢来找本王,难道不是相思难舍,怕本王死在了洪泽,让你做了**?” “你以为本宫会稀罕你这衣冠禽/兽。”谢诩凰咬牙道。 “就因为方才亲了你一下,就这么大火气?”燕北羽有些低哑地笑,道,“你是本王的王妃,这样的事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不是吗?” “你想得倒美。”谢诩凰冷哼道。 “一直以来本王不动你,但不代表以后不会,只是男女之事讲求你情我愿,本王不想在这样的事情去强迫人,你既都嫁入王府了,还想为谁守身如玉?”燕北羽逼视着她的眼睛,似是在寻求着什么答案。 谢诩凰似是听了天大的笑话,秀眉微挑道,“难不成王爷还想本宫哪天心甘情愿委身于你了?” “本王相信,你总会有心甘情愿的一天。”燕北羽低沉一笑。 “王爷先前在眼南宫小姐谈婚论嫁,这才几天的功夫就对本宫说这样的话,这薄情变心的速度,真真是不一般?”谢诩凰嘲弄地笑道。 燕北羽笑了笑,道,“你确定,我们要一直这样在这里说话吗?” 谢诩凰抽回被他抓住按在墙上的手,燕北羽听了听周围的动静,拉着她开门出去,绕过了岛上巡视的水手,寻到了岛西面了无人迹的地方。 “这里的不是你待的地方,趁着天没亮赶紧走。” “你在这里待的,本宫就不能待了?”谢诩凰甩开他的手,往石头上一座问道,“你查到什么了,看看有没有我能帮得上的?”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燕北羽沉声道。 “爱说不说,那就各走各走的。”谢诩凰道。 她必须探听清楚,她到底知道了多少,才能有下一步应对之策,总之这帮湖匪是不能再多留了,否则让他和长孙晟知道这一切背后有人指使,就会追根究底的查下去。 燕北羽见惯了周围乖巧柔顺的女子,突地冒出这么一个固执的,一时还真是没了办法,“八年前围剿这伙人的时候,他们根本没有这么难对付,三年之后突然冒出来,且还实力大增,实在太过诡异,我得搞清楚是什么原因让他们仅仅三年都有了与朝廷水师较量的实力。” 谢诩凰听了点了点头,她也知道这一点必然是会引起他们怀疑的,所以燕京的事一安排就立即赶过来了。 “那现在可有收获?” “只是听说,这几天有个重要人物要来岛上的,好像还是他们头领的贵客,我想十有八/九就和那个贵客有关。”燕北羽直言道。 “我就是在城中得知岛上悄悄请了城中的一些歌舞姬到岛上,为过几日的贵客准备的,本来想去打探些情况的,可是那姑娘跑了,我只能冒名混上来了。”谢诩凰说罢,又道,“这样的话,我也许能借机查到更多的东西,总比你这么偷偷摸摸的要强。” 燕北羽看她固执的样子,想来也是劝不动了,解下绑在手臂上的短刀交给她道,“这刀上淬了剧毒,若是遇险了用它自保。” 谢诩凰犹豫了一阵还是接下了,看来她得尽快下手才行,否则纸就真的包不住火了。   ☆、寻夫4 两人潜伏岛上几日,燕北羽也渐渐查清楚了岛上有多少战船,以及他们下一步对付朝廷水师的计划,于是暗中和洪泽军营的长孙晟暗中定好了在岛上宴请那个神秘贵客的那一天出兵偷袭。 只是,睿智多谋如他们,也没有想到早有人自三年前就步下了这步棋,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在对方的预料之中。 当天,谢诩凰和燕北羽两人商量好了分头行动,由她在宴上查探那个神秘贵客,他去破坏岛上的战船,以前接应偷袭的兵马上岛。 夜幕降临之时,岛上聚义堂各部头领都聚集了,谢诩凰混在表演的歌舞姬之间,暗自等待着与燕北羽约定好的时间。 只是,酒宴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大家等级待的神秘贵客却始终没有露面,大头领洪远也渐渐有些不耐烦了。 “大头领,方才有一封给你的信。”一人进来禀报道。 洪远接过信看了一眼,按着信上所述将谢诩凰所扮的舞姬也一并带了出去。 只是,到了信上约定的地方,对方还是没有出来,他便忍不住有些骂骂咧咧了。 谢诩凰知道这个时辰长孙晟已经发兵过来了,燕北羽也开始动手了,抬手摘下脸上的易容面具,“大头领,是在骂我?” 洪远闻声回头,看到灯光立着的人怔愣了片刻,“原来你早就来了,只是一直躲着不露面,又是何用意?” “不过是想看看你们现在有没有和朝廷水师对抗的本事罢了,不过洪头领果然没让我失望。”谢诩凰朗然一笑道。 “既然你来了,我们该好好商议一下要怎么对付他们,这一回来的可是当朝太子和镇北王,要是能一举把他们除了,朝廷其它那些武将也就不足不惧了。”洪远雄心勃勃地说道。 谢诩凰冷冷地笑了笑,问道,“想除了他们,恐怕你现在还没有那个本事。” “你什么意思?”洪远面色一沉问道。 “现在洪泽的水师大约已经快上岛了,今天被除掉的……恐怕是你了。”谢诩凰笑意淡冷,眸中锋锐暗藏。 洪远看着眼前的人,突地想明白了什么,质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个人三年前从朝廷水师手里救了他和一众兄弟,但一直行踪神秘,如今细细一想似乎所有的事都不对劲。 “这个,你永远都不必知道。”谢诩凰冷然一笑道。 “你想杀了我,可别忘了,这还是我的地盘。”洪远说罢,五指一张如利爪扑了过来先下手为强。 谢诩凰侧身一避,薄薄的衣衫被撕破了好大一块,却还是赤手空拳没有去用绑在手臂上的短刀。 “臭娘们儿,敢算计老子,三年前若不是看你还有用,堂里的兄弟早就上了你,今日你要找死正好。”洪远一边骂着,一边掌风更是凌厉致命。 只是,他虽一直看似占上风,对方也都在他手上受伤,但却每次都不让自己伤及要害,他也渐渐知道这个人的实力远比自己估算得要棘手,于是渐渐往屋外退叫帮手来助战。 谢诩凰听到岛周围震天的喊杀声,知道长孙晟和燕北羽已经会合上岛了,拔出绑在手劈上的淬毒短刀与一众人周/旋,瞥见远处打着火把朝这边过来的人,渐渐收了几分实力让自己落于下风。 一刀刺向洪远,却又生生受了两掌,一转身便有迎面一刀劈了过来,让她连闪避的时间都没有,只是那杀气凌凌的一刀还没有劈到她头上,那持刀的人却已经被身后凌空飞来的一剑穿膛而过。 她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却被身后中毒未死的洪远勒住了脖子,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也让冲进来救援的燕北羽措手不及,对方在她身后让他也难有下手的机会。 谢诩凰被人从后勒着脖子往后拖着快要窒息,于是狠狠一咬牙重重向后倒地,与此同时握着刀反手狠狠往后一刺。 燕北羽也同时出手一剑斩到了对方的手臂,将她一把拉了过来脱离险地,谢诩凰有些腿软地靠他身上,亲眼看到了洪远咽了气,心头的大石才放下。   ☆、寻夫5 至于后面洪泽剿匪战是怎么完成,谢诩凰并不清楚,洪远在眼前咽了起之后,她也陷入了昏迷,再睁开眼睛之时,她已经被安排在了洪泽的驿馆内。 晏西坐在边上削着果子,看到床上的人睁开了眼睛,“哟,还没死呢。” 谢诩凰坐起身,揉了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我睡了多久。” “一天**了,就那么几个不入流的湖匪,你都能这副样子回来,真是出息了。”晏西削好了果子,自己就啃了起来,丝毫没有为她这个主子担心的意思。 “情势需要。”谢诩凰烦燥解释道。 以她的身手,要除掉洪远那些人自是易如反掌,可是那样只会引起燕北羽和长孙晟的怀疑,所以只有隐藏实力做出让自己险胜的样子。 “现在洪泽的战事已经结束了,相信很快就要起程回燕京了。”晏西瞟了她一眼说道。 “也是时候该回去了。”谢诩凰幽幽叹道。 正说着,外面传来侍卫请安的声音,随时一身黑色长衫的燕北羽已经进了房内。 “你醒了。” 晏西自觉地起身让了位子离开,出去在外面守着。 “伤势如何,感觉哪里还不舒服?”燕北羽打量着她还有些苍白的脸色,担忧问道。 “没什么大碍,再休息几天应该就能好了。”谢诩凰淡然道。 燕北羽神情严肃地瞪着她,毫不留情地责备道,“之前就跟你说过了,有事了先脱身要紧,本王若是晚一步带人过去,你是准备死在那里吗?” “当时那情形,是我想走就能走的吗,反正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伤。”谢诩凰毫不在意地说道。 燕北羽咬了咬牙,沉默了好一阵才询问道,“你在那里可有看到他们要等级的那个神秘贵客?” 他们搜遍了岛上,竟然都没有其它人的影子,而那个人当年让这伙人壮大天今天这样的祸患者,一定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谢诩凰摇了摇头,坦言道,“当时洪远带着我过去,那个人没有出现,只是让人送了一封信过来,说朝廷水师攻上岛了,洪远便准备带人撤退,我想拖住他到你们赶来,后面的事你就知道了。” “那封信呢?”燕北羽追问道。 “当时洪远看了就烧掉了,我没能抢到手。”谢诩凰摇头叹道。 当然,她不会让他们知道那个所谓的神秘贵客就是她,而唯一知道这件事的洪远,已经在她手里死了。 “这也怪不得你,这一次要没有你帮忙,我们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得手。”燕北羽虽觉线索中断可惜,却也没有再追问下去了。 驿馆的人送来了伤药,他起身去端了进来,坐到床边舀着吹了吹喂到了她嘴边。 “我自己有手。”谢诩凰毫不领情地说道。 “夫妻之间,本王想应该这样互相照顾一下。”燕北羽笑着道。 谢诩凰直接伸手端了药碗一饮而尽,将空碗放到他手里道,“我不想。” 他只是她回到燕京向长孙皇族报仇的一枚棋子,她不需要他的关心和疼爱,况且这世上也没有人会没有任何目的对另一个人好。 当年长孙家对霍家好是为了巩固江山,燕北羽对她好又是为了什么她不知道,也不想去深究。   ☆、他竟然忘了 虽然不受待见,燕王爷还是每天厚着脸皮过来了,或是留在这边与她一起用膳,或是偶尔说起这些年征战在外的一些趣闻。 然而,通常卧床养伤的人都是不怎么领情的,他说他的,她就直接闭眼睡觉了。 不过燕王爷脾气耐性还真是好得出奇,便这样一再被无视,还是坚定不移,不厌其烦地“骚扰”着对方。 谢诩凰卧床休息了几日,伤势也恢复的差不多了,看着晏西放到房内拿布包着的赤霄剑,想着自己也是时候把它物归原主了。 于是,向侍卫打听了太子的所在之处,独自带着剑出门了。 偏偏寻过去了,却好死不死地撞上燕北羽跟他一起出来了。 “今天有事耽误过去晚了,王妃不必专门过来。”燕北羽见她站在水师军营外,有些诧异地上前道。 “我不是来找你的。”谢诩凰懒得理会自作多情的某人,举步走向了他身后的长孙晟,“太子殿下,我是来找你的。” “我不认为,我们之前见面的必要。”长孙晟冷淡地说道。 若非是父皇执意要与北齐联姻,他决计不会一个北齐人在大燕的土地上。 谢诩凰一把抹下剑上套着的布袋子,亮出赤霄剑说道,“本宫在燕京的时候,十公主说这把剑是太子殿下之物,之后皇帝陛下也询问过了,本宫一向不屑要别人的东西,所以特来物归原主。” 长孙晟看着她手中的赤霄剑,目光缓缓沉冷了下来,伸手将剑夺了过去,“你从何处得来的?” “王兄赏我的,说是有人在安阳郡一座破庙里捡到的。”谢诩凰还是拿回答十公主的话作答了。 “公主真是好一口伶牙俐齿,以为编出个安阳郡,就能撇清你们害死霍家的罪孽吗?”长孙晟寒眸厉厉地逼视着她道。 谢诩凰心中一阵血火翻涌,脸上却是漠然,“你问了,本宫如实说了,信与不信是你的事。” 明明是他带人找到了她和大哥要杀了他们,明明是她害得她到了如今这样的地步,竟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安阳郡……”长孙晟低喃着这三个字,头有些隐隐地作痛,整个人眼前都不禁一阵恍惚。 “太子殿下。”随从上前扶住有些身形不稳的人。 谢诩凰也无心再留,转身道,“告辞。” 燕北羽举步跟了上来,又有些不放心地回头望了望还在原地的长孙晟,说道,“听宫里的人说,太子在上阳郡主出事之后大病了一场,忘了好些事情,所以宫里都禁止再提起霍家的人和事。” “是吗?”谢诩凰嘲弄地冷哼道。 忘了? 那一天他将普度寺上下一百多僧上屠杀,他杀了她身边唯一的亲人,他刺在她身上鲜血淋漓十七剑…… 这一切,他竟然忘了。 可是,这八年来的每个日日夜夜,在她眼前死的每个人都活生生地印在她的脑海里,她一刻都忘不了。   ☆、世间所有女人都会心动 次日,洪泽的一切事务安排妥当,燕北羽说要起程回京复命,然而离开的时候长孙晟却不见了,就连他的随从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谢诩凰坐在马车内,听到打听消息的侍卫回来向燕北羽禀报,“王爷,太子殿下昨天就已经离开了洪泽,好像是去安阳郡了。” 她静静地听着,放在腿上的手缓缓手握成了拳头。 不管他记得不记得,霍家与长孙家的血海深仇也不会因为他的遗忘而消失。 燕北羽吩咐了几名侍卫前去安阳郡保护太子安全,这才掀帘上了马车,看到已经闭目靠着马车的人,默然脱下了自己的外袍盖在她的身上。 “你似乎……很不喜欢长孙家的人?” 每次,她对着长孙皇族的人总是一种寒彻入骨的冷漠。 “本宫为什么要喜欢他们?”谢诩凰反问道。 燕北羽看着说话的人一脸冷淡的样子,叹了叹气,“你我好歹已经是成了婚的夫妻,一定要说话跟个陌生人一样这么冷淡?” “我跟你很熟吗?”谢诩凰嘲弄问道。 “本王记得好些年前,北齐有个什么公主还了人送了订情信物过来,好像也是叫谢诩凰吧。”燕北羽薄唇噙着笑意,满意地看着她渐渐皱起的眉头。 谢诩凰烦燥地皱了皱眉,是啊那个真叫谢诩凰的北齐公主,当年不知是怎么脑子不正常了,竟然还看上了敌国的将领,还让人去相赠定情之物,只是后来染了疫症死了。 现在她顶了她的名活着,于是也就只能背下了这黑锅。 “那封让人捎来的信是怎么写的来着,让我好好想想……”燕北羽笑语道。 “当年只是本宫少不更事,王爷你想太多了。”谢诩凰冷淡地解释道。 “本王不介意,你也想多一点。”燕北羽起身挪近,挨着她坐着。 谢诩凰不耐烦地睁开眼睛,冷冷地望着对方,“本宫相信要不了三年,大燕北边的军队有了一定的实力,你们的大燕皇帝一定又会毫不犹豫地下令挥军北征,到时候恐怕第一道旨意就是让王爷拿本宫的人头来祭旗吧,所以你不必这般假惺惺的装做关心本宫的样子。” “本王像是会做出那样事的人吗?”燕北羽笑问道。 谢诩凰懒懒地闭上眼睛,淡淡道,“你不像,你就是。” 镇北王一向以行事果敢狠绝而威慑北疆,真到两国再开战的那一天,她相信他绝对眼都不眨一下的砍了她的头去祭旗。 “既然你有此想法,又何必和亲来?”燕北羽黑眸掠过一丝复杂的深沉,浮光掠影,转瞬即逝。 “身为一个人质,我有得选吗?”谢诩凰冷哼道。 说完,却又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语声低沉而柔和,“你可以选我,不管三年,三十年后发生任何事,我是你的丈夫,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谢诩凰缓缓睁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盛满柔情的眸子,面对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这样一番铮然如立誓的情话,相信这世间所有的女人都会心动。 只是,除了她。 即使三年后他不杀了她,她事成之日,也会杀了他。   ☆、惧内的燕王爷 一路颠簸了几日,回到燕京之后,闲在府里的燕王爷更像个挥之不去的苍蝇绕在她的周围,还朝着晏西等人打听她的喜好,费尽了心思投其所好。 只是,他那些所作所为没有博得人欢心,被不胜其烦的谢诩凰给直接砸了源源不断送来的东西。 于是,一来二去燕京城里传开了,功勋卓越,威名赫赫的镇北王是个惧内的男人,生生将和亲而来的北齐公主说得跟母老虎一样可怕。 然而,母老虎镇北王妃却是出府一口气将名动燕京的七大有名的花魁娘子赎了身带回了王府。 燕北羽刚刚下朝回来,管事便道,“王爷,王妃请回府之后到飞花亭。” “飞花亭?” 燕北羽一边走一边纳闷儿,从入府她可从来没有这样主动说要见她的时候,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不成。 可是,一到了地方,他就沉下了脸上的笑意。 谢诩凰起身,道,“王爷回来了。” 她这一起身,与她一起坐在亭子里的几个女子也纷纷跟着起身,“见过王爷。” 晏西在一旁磕着瓜子,等着看接下来的好戏。 “今天府里这么多客人?”燕北羽进了亭子,拉着她坐了下来。 谢诩凰起身一一地为她介绍了七个人,而后转身望向他,问道,“王爷可有喜欢的?” “王妃想干什么?”燕北羽咬牙切齿地问道。 “王府里太过冷清了,是该添些新人进来,这几位姐姐妹妹都是满腹才情的,相信王爷相处几日定会喜欢的。”谢诩凰一脸诚挚的说道。 大约是这府里只有她这么一个女的,所以他才这么不长眼地看上了她,若是多放进几个进来,不定他就瞧上别的了,她也能清静下来了。 燕北羽冷冷地扫视着一众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笑意有些森冷,“王妃还真是贤惠呢。” 这普天之下,新婚之期就这么上赶着要给自己的丈夫纳妾的女人,她还真是第一个。 这七个女子的确也是花容月貌,风情万种,可不知怎么的,就那样红衣墨发,不施粉黛的她站在她们中间却更显光华卓然,绝世倾城。 谢诩凰极力地夸赞着七人的各种才艺,不知道她是镇北王妃的,还当是遇上了烟花柳巷招揽生意的了。 “王爷可有看上的?” “没有,如果你们七个不想丢了小命,立刻给本王滚出镇北王府的大门。”燕北羽面目冷然地说道。 七个人顿时吓得花容失色,看了看谢诩凰一个个便准备离开。 谢诩凰沉吟了片刻,道,“今日起,你们就留在王府了,晏西带她们去安排住处。” 男人都是视觉动物,也许这第一眼瞧不上,但这天天这么些如花似的姑娘在他眼前晃,她还不信他能真的不动心了。 后面等着她去做的事情还多着呢,没时间跟男人花前月下,谈情说爱,他既然想玩这些,她就多找些人陪他去玩。 数日后,太子长孙晟也从安阳郡回京了,只是听说回来了之后就重病了,至于病成什么样,她就不得而知了。   ☆、无人相信的真相 七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在府里给燕王爷养眼,可一连好多天一个个连他袖口都没碰着,不过在谢诩凰的一再鼓励下,还在坚持不懈地完成勾搭镇北王的计划。 太子回宫的第二天,皇后派了人传她入宫,只是她一到了承乾宫,显然不是请她入赏花那么简单了。 郑皇后面色不善地质问道,“本宫听说,王妃将一把赤霄剑还给了太子,只是不知道王妃说了什么,王妃违抗圣命去了安阳郡,又重病回宫来。” 谢诩凰抿了口茶,微挑秀眉道,“这些话,皇后娘娘该问太子殿下,问本宫有何用?” “王妃是北齐贵客,本宫也一直礼遇,可是太子殿下身为储君,若是因王妃有个三长两短,也休怪本宫不顾忌两个联姻之谊了。”郑皇后疾言厉色地警告道。 “剑是皇帝陛下要本宫还的,太子殿下问了什么,本宫就如实说了,至于他要去什么地方,去做什么事,又岂是本宫能左右的。”谢诩凰好笑地说道。 “谢诩凰,你倒是给本宫说个清楚,你说赤霄剑是有人在安阳郡普度寺得到的,可是普度寺在一场大火之后,也很快修葺一新,香火鼎盛,不知是何人在寺里何处得了这把剑。”一直坐在边上的十公主愤然问道。 “十公主若是那么想知道,本宫倒是可以给王兄去信,帮你询问一二。”谢诩凰平静而笑。 “够了,没有人会再信你的鬼话,明明就是你们北齐暗害了霍姐姐一家,却编出这么多莫名其妙的东西来,你最好从今天起管好你的嘴巴,再造谣生事,便是被父皇怪罪,本宫也不会放过你。”十公主杀气凛然地瞪着她,一副恨不得将她剥皮拆骨的样子。 若非是她顶着个北齐和亲公主的身份,这宫里上下没一个会容她活到现在吧。 “多谢公主忠告,本宫记下了。”谢诩凰颔首浅笑。 若非是那所有的一切是她亲身所历,恐怕她自己也不会相信那样的真相,可是不管他们将八年前的一切抹得多么干净,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在,就必然让长孙皇族的嘴脸大白于天下。 自承乾宫出来,她与晏西主仆两人穿行在九曲长廊间,看到不远处走入妙香亭的一行人不由顿住了脚步。 太子妃正扶着一身素锦龙纹常服的太子步入亭中,虽隔的得不近,但也隐约看出确实是有些病容的样子。 “真是可惜,原本在那夫唱妇随的该是你呢。”晏西啧啧感叹道。 不过,那抢了别人未婚夫的太子妃,还真真是捡了个大便宜呢,起码这长孙晟再不是东西,还有一张卓而不凡的皮相。 谢诩凰自嘲一笑离去,真不知道她是该恨那一场滔天阴谋夺去她的所有,还是敢感谢那一切让她看清楚这个世界,这些她自认为重要的人和事。   ☆、好处费 两人刚从后宫出来,远远就看到燕北羽站在马车边上等着。 “刚议完事出来就看到马车在这里,想来你是进宫来了,就等了一会儿。”他一边说着,一边解了自己的墨色披风,上前披到了她的身上,“天凉了,出来连斗蓬也不带上。” “方才走的急,落在承乾宫了。”谢诩凰说着,拒绝了他的搀扶一个健步上了马车。 燕北羽也跟着钻进马车,看她冷着一张脸问道,“皇后又责备你了?” “皇后娘娘和十公主说,若是本宫再不规矩点,便是皇帝陛下再护着本宫,也容不得本宫再放肆。”谢诩凰如实说道。 燕北羽皱了皱眉,道,“是太子殿下被皇帝陛下训斥了,皇后和十公主迁怒于你,他们也只是说说罢了,动不得你。” “现在留着本宫的小命还有用嘛,等没用的时候,这一个个恐怕还不得把我千刀万剐了去。”谢诩凰笑语道。 她在那个时候将赤霄剑还给长孙晟,就猜到他一定会去安阳郡,而这样的举动无疑是会惹了燕帝不高兴的,不过将来让他们父子不高兴的事情也多了去了。 “本王还没咽气呢,谁能将你千万万剐了。”燕北羽沉声道。 “行了,你们皇帝陛下让你往东,你敢往西吗,让你叫两声,你敢只叫一声吗?”谢诩凰没好气地嘲弄道。 燕北羽听了好笑,“又拐着弯骂我?” “我骂你什么了?”谢诩凰一脸无辜。 “罢了,你高兴说什么说什么,今日且不与你计较。”燕北羽笑了笑,没有再追究下去。 谢诩凰一听,唇角一勾笑着道,“那王爷叫两声听听?” 燕北羽一伸手敲了敲她额头,“让着你,你还就不知道你姓什么了?” 谢诩凰沉吟了一阵,朝着坐在对面的人道,“这一次的事大约真的是本宫太口不择言了,皇后娘娘才会那般生气,要不要去探望一下太子以表歉意?” “你还嫌不够乱?” “所以,这件事只有麻烦你了,若是我去肯定惹得大家都不高兴,你就代为去探太子一下,替我表达一下歉意就行了。”谢诩凰一脸诚挚地说道。 “事情是你惹下的,我凭什么要给你收拾烂摊子?”燕北羽哼道。 “咱们不是夫妻吗,应该共进退的。”谢诩凰堆起一脸笑说道。 “那你带上那一堆女人,也不管本王同意不同意就要纳妾,可有当我们是夫妻?”燕北羽瞅着她一脸假笑,翻起了旧帐。 “正因为是夫妻,身为王妃,我那完全是为王爷着想,你看哪个达官贵人府里不是侧夫人好几个的,给你七个算少的了。” “是吗?那王妃自己去给太子殿下致歉吧。”燕北羽抱臂,凤眸一敛,闭目养神去也。 “你到底要怎样才肯去?”谢诩凰知道蒙不过去了,索性谈起了条件。 “把那七个送出府去。” “可以。” “还有……” “你是不是要求太多了?”谢诩凰不耐烦地道。 燕北羽睁开眼,毫无征兆的倾身吻了过来,一时让她都反应不及。 马车却在这时候骤然停了下来,晏西一掀车帘道,“到了……” 一行随从看着马车里的情形,瞬时呆立在了马车外。 谢诩凰一脚便踹了过去,对方却先一步跳下了马车,稳稳落地之后还意犹未尽地抚了抚薄唇,“好处费,本王先收了。” 马车上的人咬牙切齿地下来,看着负手进了府门的人,若非是要让燕帝疑心镇北王府与太子之间的关系,她才不会让他去道什么劳什子的歉。   ☆、送花的沈公子 次日,燕北羽亲自派人将她将留在府里的七个花魁娘子都送出了燕京,这才慢悠悠的进宫去替她看望太子。 晏西站在府门外,看着打马而去的人低语道,“你们这两天打情骂俏还真不是一般的亲热呢。” “难不成你在吃醋不成?”谢诩凰打趣道。 “我只是一直在想,谢承颢要咱们小心提防这姓燕的,看他现在这样儿,咱们还用再防着他吗?”晏西道。 谢诩凰却只是淡淡笑了笑,一边朝府内走着,避过了侍从才道,“他的身上确实查不出什么破绽,可越是这样就越是不简单,一个人让燕帝这么信任执掌朝廷一半兵权的人,又岂是泛泛之辈。” 要么他就是真的那么简单愚忠,要么就是隐藏得滴水不漏,连她也看不透他的底细。 “原本我还在想,有没有可能想办法,让这姓燕的倒戈北齐,帮着咱们一起对付长孙仪那老东西呢,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他比他们还不好惹了。”晏西道。 谢诩凰扫了一眼周围,认真地说道,“你啊,别老动不动就把这些要对付大燕的话挂在嘴边,小心隔墙有耳让人听了去,到时候小命都难保了。” 在见到燕北羽之前,她确实也有过晏西那样的想法,可嫁入王府之后,她就已经打消了这个念头。 直觉告诉她,少惹这个人为妙。 “若有人在周围,我还能不知道。”晏西得意地哼道。 “你让人小心注意着宫里的动静,我去睡个午觉。”谢诩凰打着呵欠,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个午觉睡了近两个时辰,一睁就看到不知何时回来已经坐在床边的燕北羽。 “吵醒你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谢诩凰坐起身问道。 燕北羽伸手理了理她散乱的头发,说道,“有一会儿了,给你办完事儿了,过来讨个赏。” 谢诩凰懒得搭理,一掀被子准备下床起来,谁知却被他一把抓住了脚,竟还饶有兴致地替她穿鞋袜。 “王爷,你是不是在洪泽被人伤了脑子?” 燕北羽给她穿好了鞋,道,“本王正常的很。” “你正常还跟个苍蝇似的在我周围转?”谢诩凰毫不客气地数落,全然不顾昨天还求人帮忙。 两人正说着,管事在门外禀报道,“王爷,有人送了东西给王妃。” 谢诩凰皱了皱眉,她可不觉得在燕京有谁会好心送东西给她。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前厅,看着一桌琳琅满目的手饰,胭脂水粉什么的,她就就更纳闷了。 “王妃,这是我家公子让小的务必交给您的花。”一个灰衣少年,抱着一个精致小花盆过来道。 “你家公子是谁?”谢诩凰皱眉道。 “我家公子姓沈,王妃应该认识的。”少年将花交给她,嘱咐道,“这花是公子亲自种出来的,刚一开花就让小的送过来了。” 少年说罢,也不管她是不是要收,带着送东西的人就先走了。 燕北羽看着她手里一分盆看得小巧可爱的星辰花,笑得意有些沉冷,“星辰花在大燕,好似是男女之间表达爱慕之意的情花,不知……这给王妃送花的沈公子,是何许人也?”   ☆、送花的沈公子2 一句话,问谢诩凰无言以对。 沈玉邪竟然这么明目张胆的把东西送到王府来了,分明就是不想让她有安生日子过了,这要让燕北羽一不小心追查到了,她也得跟着遭殃。 燕北羽负手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堆了一桌的东西,虽然对女子的东西知之甚少,但也看得的出这都是少有的精品,足可见这个神秘的沈公子对他的王妃爱慕之深。 “王妃怎么不说话?” 谢诩凰将手中的小花盆往桌上一放,对晏西道,“把这些乱七八糟的都扔出去。” 她早就想到回到燕京每一步都不会那么顺利,可却是没有想到,本该联手的同盟不仅不帮忙也就罢了,还处处来跟她添乱。 “这么好的东西,扔了多可惜,留着。”燕北羽无视她的下令,笑语道。 “既然是对方送来给本宫的,本宫要怎么处置于,王爷有什么异议?”谢诩凰语气不善地问道。 不管再贵重难得的东西,一想到是沈玉邪那不安好心的送来的,她就看都不想看。 “本王自然没有异议,只是比较好奇,这位爱慕王妃的沈公子到底是何许人也?”燕北羽笑语说道。 “本宫不认得什么沈公子,王爷若是能找到他人就将东西还了他,若是找不着,就尽管扔了吧。”谢诩凰语气不善地说道。 “王妃这是……欲盖弥彰?”燕北羽目光幽深的看着她,薄唇噙着几分笑意。 谢诩凰正要离开,一听扭头望向说话的人,“王爷是何意思?” “王妃来燕京也不过短短时日,先是与韩小侯爷情定三生的,这暗地里还有这么一个沈公子对王妃爱慕有加,王妃到底背着本王在外面,招惹了多少男人?”燕北羽笑语问道。 “王爷希望有多少个?”谢诩凰没好气地问道。 燕北羽伸手扶了扶她发间的金钗,低笑说道,“本王自是希望王妃只来招惹本王一个了。” 谢诩凰拂开他的手,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男人的甜言蜜语从来就是张口就来,可她又不是懵懂无知的天真小姑娘,三言两语就被人哄得团团转。 只是,沈玉邪竟然让人明目张胆地将东西送来了镇北王府,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她不禁想起,上次在沈园见面时,他不怀好意说起的那个赌约,那口气就似是料定了她两个月内一定会去求他。 她是想利用沈玉邪的力量一起对付长孙皇族,可是她在他的这盘棋子里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她至今也未参透。 反正每每想起那个人那天的话,她都不禁一阵胆寒。 她相信他在燕京有着举足轻重的势力,但是她就不信不求她,她就真的什么都做不了。 —— 有事出门了,天黑回家刚赶出来第二更。   ☆、送礼物燕王爷 从沈玉邪派了人送东西来,又被她给扔出府之后,燕王爷也学会了玩这一招,不过他不是送一堆,他是每天送一样小玩意儿。 谢诩凰一早起来,洗漱完了看到桌上放着的一排木雕人偶不由开始头疼,他这是没完了是吧。 桌上一溜摆着好几个木雕的小人,每一个都是她的样子,边上还摆着一边雕着木莲花的梳子,甚至精致漂亮。 “怎么样,喜欢吗?”燕北羽换了衣服,从内室出来看着她看着桌上的东西出神,遂上前问道。 谢诩凰掂着手中的东西,笑语道,“没想到王爷打仗是个好手,做起木匠来也不差。” “王妃还是不喜欢本王送的,果然是更喜欢那个沈公子送的东西多一些。”燕北羽状似失望地叹了叹气。 谢诩凰将东西丢给边上的侍从,道,“拿去后厨烧了。” 侍从接着东西,小心翼翼地望了望一边的镇北王,这毕竟是他的心血,他哪敢就这么哪去烧了。 “王妃说烧了,就拿去烧了吧。”燕北羽没有丝毫可惜的样子。 “是。”侍从们上前将桌上的东西收了,依她所言送去后厨当柴烧。 “既然王妃一再对本王送的礼不满意,那不妨说说你到底想要什么?”燕北羽负手跟着她出了寝房问道。 “燕北羽,你到底哪根筋不对劲了?”谢诩凰顿步,转身问道。 “成婚之后,好似本王也没有送过你一件称心的东西,就是想你一件你喜欢的东西而已。”燕北羽说道。 “不需要王爷送任何东西,希望你到今天为止,别再拿这些哄小姑娘的玩意儿来,我一点兴趣都没有。”谢诩凰毫不客气地说道。 “那你想要什么?”燕北羽一脸微笑问道。 “本宫想要你离我远一点。”谢诩凰恶狠狠地说完,扬长而去。 燕北羽站在原地,看着红衣墨发飘然而去的人,这女人还真让人搞不懂了,这也不要,那也不稀罕,那他倒是好奇了她嫁来大燕到底是想要什么。 大约是将她那番话放在心上,燕北羽当真没有再送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给她,只是却还是没离她远一点。 次日,晏西说太子长孙晟去了霍王庙上香,她便也随之收拾了一番准备出府。 “王妃要去哪里?”燕北羽与人在书房谈完事,看着她一副准备出门的样子,随即跟过来问道。 “出门走走,你要一起?”谢诩凰挑眉道。 “当然。” 谢诩凰沉默了片刻,也没有拒绝。 正在想要怎么拖着他一路呢,他倒自己这么干脆地答应了,省了她再多费心思。 “怎么想到来这里?”燕北羽见她勒在霍王庙外,不由问道。 “来了燕京宫里的人一直因为霍家的事找我麻烦,对这里有些好奇,想来看看。”谢诩凰说着,自己率先下了马,大步往庙内走去。   ☆、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谢诩凰两人信步进了庙内,看到庙中立着高大的忠义碑,上面是大燕皇帝御笔亲自为霍家军提的悼词,字字句句无不令人心生哀恸,可在她的眼中却成了莫大的讽刺。 “看什么?”燕北羽站在她边上,见她久久默立才询问道。 “没什么,这篇悼词很感人肺腑。”谢诩凰淡淡评价道。 两人并肩到了里面的正殿,果真看到了在上阳郡主灵位前默立的太子长孙晟。 “太子殿下,这么巧。”谢诩凰上前道。 “你来这里做什么?”长孙晟面色微沉,语气不善。 “我们在此路过,顺便进来看看。”燕北羽上前说道,生怕这两人再一句不对争执起来。 谢诩凰自己上前燃了香,一一放在了前面的几道灵位前的香炉里,自己也给自己上了一柱香,想想觉得有些可笑。 “如果你只是来上香的,现在可以走了。”长孙晟冷着脸下起了逐客令。 “本宫为什么要走?”谢诩凰针锋相对道。 “你是北齐人,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长孙晟冷言道。 谢诩凰嘲弄地笑了笑,道,“本宫现在已经和亲嫁入了大燕,也算是半个大燕人了,这地方我如何待不得了。” 你们这些人都能面无愧色地站在这些亡灵面前,她如何不能来这里。 长孙晟也知这和亲是父皇定下的,不好再反驳下去,于是沉默地站在灵位前,不再言语了。 “王妃只是好奇这个地方的人,所以想来看看,并无能霍王和郡主英灵不敬之意。”燕北羽上前替她解释道。 长孙晟转身定定地站着他身旁的红衣女子,一字一句沉声问道,“这把赤霄剑,你到底是何处得来的?” 谢诩凰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本宫上次都已经说过了,你们自己不信本宫也没办法,这本就是件小事,我骗你们又有何好处? 这个人为何会忘记八年前发生的事,又是真忘还是假忘,她都没兴趣去打听,她要的只是让他们长孙家为当年的一切付出代价,为枉死于风雷原的英灵讨回一个真相和公道。 只是这条路,她也注定是孤身独行,没有人可以相信,没有人可以依赖,所有人都是她的棋子和工具,同样她也是别人的棋子。 长孙晟细细一想,确也如她所说,她没必要去编造这样的谎言。 可是,这把剑若真是出现在安阳郡,那可就太奇怪了,八年前那场重病,他到底忘了什么,又忘掉了关于宛莛的什么事,为何一去回想总是那样迷雾重重,又让人莫名悲恸。 三个人在霍王庙待了一整个下午,长孙晟偶尔向她问及了一些八年前北齐与大燕的战事,她也只是将可以说的说了。 次日,原本近日休假在府的燕北羽被皇帝召进了宫里去。 “皇帝这时候诏她进宫干什么?”晏西毫不客气地拿了她果盘里的果子啃了起来。 谢诩凰却还在耐心的削着果皮,不咸不淡地问道,“最近太子殿下和镇北王频频碰面,身为主子的皇帝陛下,自然要关心一下。” 一个是摄政太子,一个手握重兵的镇北王,他们两个人总凑在一块儿,这是绝对能挑起那个多疑皇帝的敏感神经。 而她,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讨好燕王爷 果然,午后燕北羽回府来的面色就不怎么好一到后园,看着谢诩凰正和晏西等人挽着袖子洗着几大盆的果子。 今日入宫皇帝,突地问起了他最近和太子殿下见面都说了什么,他便都如实说了,可这细细一想起来,他与长孙晟之间开始频繁接触,也就是从她来到王府,因她而起。 皇帝并不喜欢她与太子一派有太多瓜葛,现在的他对皇帝而言……已经逾线了。 只是,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命,还是她有心为之,他一时间还猜不透。 谢诩凰将洗好的果子,扔给他问道,“傻站着干什么,过来帮忙。” “你们要干什么?”他走近问道。 “酿果酒啊,在北齐到秋天果子成熟之时,我和晏西都会酿很多各种口味的果酒,存着冬天喝,香甜又不醉人。”谢诩凰一边忙碌着,一边说道。 她看他那神色,便知是皇帝问了他什么,而他又在怀疑一切是不是有意为之的。 “主意倒是不错,只不过做出来的东西怎么样就难说了。”燕北羽打量着他们洗干净的两筐果子笑语道。 “不帮忙就一边去。”谢诩凰毫不客气地赶人道。 “罢了,你们自己玩吧,我有事要去一趟书房。”燕北羽道。 晏西看着负手远去的人,走在她身边低声道,“他怕是疑心你了,早就说嘛,你不跟他搞好关系,办事会很麻烦的。” “那你要我怎么跟他搞好关系?”谢诩凰瞪了她一眼道。 “我当然不是让你真跟他洞房了,不过不出格的事情还是可以的嘛,拉拉手啊,亲个嘴啊,把他迷个神魂颠倒的,到时候咱们做事也方便,你也不想多他一个敌人。”晏西低声悄悄说道。 “那他也不是好东西。”谢诩凰冷哼道。 “现在只是这样,等后面的事情一出了,他恐怕就不仅仅只是怀疑了,所以……”晏西意有所指的望了望燕北羽离开的方向。 现在他只是被皇帝疑心,到后面他因为太子之事而受牵连了,铁定就会疑心她看似随意的种种所做所为,到时候才是个麻烦。 “要我去讨好他?”谢诩凰挑眉道。 晏西拿着盘子挑了几个又大又看相好的果子装上,往她怀里一塞道,“去吧。” 他们还要靠着镇北王这座靠山做很多事,不跟他搞好关系是不行的,虽然先前某人先把人一次又一次得罪了干净,但愿现在去讨好还来得及。 谢诩凰在她一再催促下,端着果子到了书房附近,看到有人在门外,便将东西交给了侍从送进去,自己甩手走人了。 侍从纳闷儿了一会儿,端着东西进了门,“王爷,王妃刚刚送来的,让小的拿进来给您。” 燕北羽拿了一个果子,举步到窗边果真看到花林深入渐行渐远的人,幽幽一叹,“谢诩凰啊谢诩凰,你到底想干什么?” 所有的一切都发生的那么随意巧妙,但也在不知不觉将他推向了一个微妙的位置,要么她就真是那般单纯刁蛮,要不……真是心深似海。   ☆、讨好燕王爷2 一连数日,谢诩凰在晏西的怂恿下去讨好燕王爷,明明前些时日是他费尽了心思来讨她欢欣,这才短短几日功夫,局面又一下反过来了。 不过,比起当初自己的所做所为,燕王爷还是很给面子的。 秋风习习,桂花飘香,谢诩凰从府外回来便看到园子里树荫下执卷而坐的人,少了往日武将的凌厉,倒有了几分文人雅士的风骨。 “回来了?”燕北羽抬头望了望站在廊上的人。 谢诩凰抱着东西过去,放到桌上道,“我和晏西买了很多吃的,要不要?” 燕北羽拿了点尝尝,说道,“这家的不太好,下次你去城南的洪记买,那里的最好。” “这些你都知道。”谢诩凰挑眉,他一个武将,又位居高位,还会知道这些街头巷尾的小东西。 “听人说的。”燕北羽淡笑道。 “刚才在玉器店看上一柄玉如意的,结果被别人抢了,还说是要送给南宫丞相大寿的。”谢诩凰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他的神色,“南宫丞相要过寿了吗?” “嗯。” “那咱们要去吗?” 燕北羽抬眼问道,“南宫丞相是跟随皇上的开国元老,按礼数,我们是要去的。” “那咱们要送什么,挑东西我最拿手了。”谢诩凰一脸兴奋地说道。 “不用了,管事已经备好了东西,到了日子咱们送过去就是了。”燕北羽浅然笑语道。 “哦。”谢诩凰听罢点了点头,又说道,“临行前,王兄还让我带了件东西,让等到南宫丞相过寿时送过去呢。” 燕北羽听了面色微变,语气却是平静,“什么东西?” 谢诩凰摇头,道,“不知道,用箱子封着的,钥匙在晏西那里,我拿过箱子好像很轻,应该不是什么贵重的宝贝。” 她现在就对他说了送礼的事,后面真闹出事情了,他便也难再怀疑她别有用心。 “北齐王为什么要送礼给南宫丞相,南宫家可是一直反对两国联姻的?”燕北羽询问道。 “谁知道,明明以前南宫府就和王兄有书信往来,到了要他们办事的时候,就翻脸不认人了。”谢诩凰有些气忿地说道。 燕北羽深深地看了她一阵,若一切如她所说,南宫家与北齐早就秘密来往,此事可就真的非同小可了。 “这些,你怎么知道?” “有一回我去找王兄,看到炭盆里有烧烬的东西,没烧完的一角有南宫丞相的名字。”谢诩凰一脸坦然地说道。 燕北羽沉默地看着她,似是在揣测这番话的真假,谢诩凰瞪着眼睛任由他看着,突地听到有人进园子,扭头一看是管事正带着宫人进来,仔细一瞧又是永寿宫里的人。 她连忙起身躲到了后边的花从里,“我不要去见太后,你打发走。” 宫人来了果真又是太后要传她入宫,燕北羽只说她近日身体不适,不宜出门受寒,于是便也推托了。 半晌,外面没了动静,她探头确定人已经走了,这才出来了。 “你那么不喜欢去见太后。”燕北羽笑问。 “我跟她又不熟,最不喜欢应付这些老太婆了,下回再派人来了,就交给你了。”谢诩凰说罢,抱起桌上的东西,自己回房去了。 她不想进宫,不想再去那个从小长大的地方,不想再去碰到那些她曾喜爱,如今却又痛恨的人,她不想再见到慈祥的太后,不想有任何人任何事来动摇她复仇的决心。   ☆、女人的头发 当朝丞相南宫肃的五十大寿,明明有了皇帝和皇帝的首肯,并安排了人过来操办寿宴,结果却没有常人所想的气派排场。 谢诩凰跟着燕北羽进了门,看着安排简单的宴席,不由啧啧感叹,“这南宫大人也太抠门了,好歹也是个寿宴,安排这么寒酸干什么?” “你在周围转转,我过去打个招呼,咱们就走。”燕北羽低声嘱咐道。 “行了,你去吧。”谢诩凰点了点头,自己负手在园子里转悠了起来。 南宫府她不是没来过,走起来自然是轻车熟路,刚拐过了前院,却与后园出来的南宫沐雪一行人撞个正着。 “不知镇北王妃来这里有何贵干?”一向看她不顺眼的十公主,第一个站了出来。 “自然是来给南宫大人贺寿的。”谢诩凰坦言回道。 “家父不需要北齐的人来贺寿,王妃还是请回吧。”南宫沐雪面色冷冽地说道。 “来贺寿的自然不是本宫,是燕北羽要来,我只是陪他来的。”谢诩凰浅然笑语,明显看到南宫沐雪眼底一瞬翻腾的痛与恨。 “既然是贺寿就应在前厅就座,王妃往后宅又是何意?”南宫沐雪面如寒霜地质问道。 “本宫只是闲来无事走走罢了,也没有人来说这后面不能来,你们这么紧张,莫不是这后宅有外人看不得的东西。”谢诩凰笑语道。 “王妃到是将话说清楚了,南宫家的后宅有什么看不得的东西,若是信口胡言,这便是污蔑当朝一品大员的重罪,王妃今日可要说个明白了。”十公主跟着帮腔道。 谢诩凰头疼地皱了皱眉,并不想与这些人多做争辩,正思量着要怎么脱身离开,一侧头便看到一身玄色常服的燕北羽正大步过来了。 “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走着走着就到这里来了,我们要回去了吗?”她走近,自然地挽起了对方的手臂。 南宫沐雪一见两人亲昵的姿态,脸色一阵煞白,“王爷……” 原本,这样站在他身边的人,该是她的啊。 “若是没有其它的事,十公主,韩夫人,本王和王妃就先告辞了。”燕北羽朝着几人微一颔首,带着她穿廊而去。 谢诩凰扭头望了望原地泫然欲泣的女子,说道,“你前未婚妻好像要哭了。” “与我何干?” “你先前可是要娶人家为妃的,现在就这么翻脸无情?” “本王现在娶的是你。”燕北羽说着,拉着她上了马车。 谢诩凰不经意一侧头看到他肩头的一根乌黑发亮的发丝,不动声色地伸手拈了过来,卷在指间嗅了嗅,发丝有着淡淡的香气,分明……是女人的头发。 这不是她的头发,这种香气是她在宫里闻到过的,只是这头发的主人到底是谁,与燕北羽又有着什么非同寻常的关系,她一时间还不清楚。 果真,她的直觉是没有错的,她的这个夫君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女人的头发2 回府的路上,谢诩凰也随口打听了一下,他方才见了些什么人。 但是,得到的回答都是一些朝中的同僚,没有一个是女子,这便让她更加好奇这头发的主人了。 “下午想干什么?”燕北羽问道。 谢诩凰想了想说道,“前些日酿的酒差不多好了,想去尝尝。” “也好,本王也好奇,你们都酿出了些什么东西来。”燕北羽笑语道。 于是,一回了王府,两人晚膳便取了酿的酒过来,结果喝得不够过瘾,谢诩凰直接钻酒窖去喝了个痛快,直到醉意熏然才被他给送回房去。 燕北羽吩咐了人送了醒酒汤来喂她服下,这才宽衣就了寝,只是刚躺下不久,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王爷,有客人。” 谢诩凰听得清楚,以往管事来敲门,必然是会说明来客的身份,这一回……倒是不同。 燕北羽看了看里侧熟睡的人,下床快速更衣出去了。 他前脚一出,谢诩凰后脚就从床上翻起来了,直到在门缝看到他去了书房的方向,确定周围无人了才悄然出了门,一路尾随过去。 因为顾忌到燕北羽的身手,她不敢靠书房太近,只能找了个合适的地方静然远观。 书房的灯火亮起,映在窗上的是个身着斗蓬的身影,依身形来看应当是个女子,两人在书房内交谈了许久,她相隔太远并未能听清两人说了什么。 只是到最后,从窗户上的影子看到,那个女子靠在了他的怀中相拥了许久。 更深露重,她在庭院的花树下静静观望着,暗自猜测着他与她说话是否更甚温柔,他对她又许着什么样的海誓山盟。 不过,转念一想,这一切又与她有什么关系,反正不过一个达成目标的踏脚石而已。 这么一想,她悄然离开回了寝居重新躺了回去,直到许久之后燕北羽才轻手轻脚的回来,重新躺在了外侧。 她借着醉意往他肩头靠了靠,果真闻到了那根头发上一样的香气,心中一瞬凛然,既然他心有所属,为何当初又要去求娶南宫沐雪,就连对错娶的她也毫无怨言,而且还那样百般讨好。 不过也好,她不安好心,他亦别有目的,只有谁更胜一筹,没有谁对不起谁。 一早醒来的时候,燕北羽还在房内,看着她皱着眉头起来便道,“让你少喝点,还那么贪杯,这下好受了?” 谢诩凰看着说话的人有些恍惚,他这样的语气神态,真像是在责任贪杯醉酒的小妻子,若是没有昨晚看到那一幕的话,她真会如此想。 只可惜,她不是南宫沐雪,也不是昨夜那女子,他这番温柔实在无福消受。 —— 头发的主人,可是头号情敌哦。   ☆、他的红颜知己 午膳的时辰,谢诩凰静静打量着坐在对面的男人,现在细细一想昨天发现的那根头发,只怕是连他自己都不察觉。 可是,年轻女子的头发也不是往人肩膀上一靠就能掉的,唯一的可能是就是对方有意留下的,而……是留给她看的。 让她知道燕北羽的身边还有一个女人,一个关系亲昵的重要女人。 “发什么愣?菜不合胃口?”燕北羽见她发愣,夹了菜给她询问道。 谢诩凰勾唇轻笑,道,“听晏西说,朱雀北街新开的得盛楼不错,想今天去看看。” 燕北羽什么事做的滴水不漏,她至今也没发现什么破绽,现在也许揪出了这个头发主人,也许就能知道他更多的秘密。 “那我下午从军营回来在那等你,咱们晚饭在那里吃。”燕北羽顺势说道。 谢诩凰欣然一笑,兴致勃勃地说道,“听说那边夜里很热闹,一直没机会去看看。” 虽然她并不喜欢跟人玩什么夫妻情深,不过若能引出他那个红颜知己,秀一下恩爱也是可以勉为其难的。 于是,燕北羽出府去军营了,她在房间里换衣服都精心换了三套,还特地让宁嬷嬷给她尽心打扮了一番。 一出门上了马车,晏西盯着她妆容娇艳的脸直皱眉头,“小谢,你被姓燕的勾了魂了?” “昨天的事,你都办好了吗?”谢诩凰没有理会她的话,径自问道。 “东西已经送到南宫府了,南宫肃也悄悄收下了,只等这一两天日将消息放出去,让大燕皇帝知道就行了。”晏西道。 “还是盯着些,以免再出了什么变故。”谢诩凰道。 南宫肃有多年旧疾,送去的千年难得的灵药,专治他的顽疾的灵药,他傻了才会不收。 只不过,礼不是那么好收的,收了就要付出代价的。 “不过,咱们真不用找那姓沈的吗?”晏西望了望她,询问道。 谢诩凰烦燥地叹了叹气,一想到那个人就一阵心有余悸,那个瘟神她是一次也不想看到了。 “不到万不得已,咱们不必事事靠他。” 正说着,马车突地一下停了下来,车夫在外面道,“王妃,前面的路被封了。” 谢诩凰下了马车,看到一身宝蓝锦袍带兵封街的人,上前道,“八皇子,本宫有事要过去,可否行个方便。” 八皇子冷冷瞥了她一眼,“原来是镇北王妃啊,不好意思,这边在办案子,在完事之前这边任何人都不得通过。” 谢诩凰拧了拧眉,他们与北齐暗使约好了在那边的得盛楼碰面,八皇子带兵封街在那边查人,若是查到了什么对她们可就是大麻烦了。 “本宫今天非过不可呢?” 她索性懒得理论,蛮横的想要强闯而过,八皇子却带着人硬是挡住了去路,“王妃若是再不听劝,可就休怪本皇子不客气了。” 谢诩凰冷冷一笑,一脚直接踹飞挡路的一个名士兵,“那就不用客气了。” 八皇子本就看她不顺眼,见她先动起手来,也带了人围攻过来,可是到底是出身皇族的金贵之手,没几个回合便被人撂倒在地。 谢诩凰大步从他身边过去进了得盛楼,接了暗使递来的信件,给他指了离开的路,安心坐在窗边一边看着被晏西打得落花流水的京卫营,一边等着燕北羽过来收拾残局。   ☆、爱闯祸的王妃 镇北王妃和当朝皇子在大街上大打出手,这样的事自是很快便有禀报到燕北羽那里去了,他匆匆赶来之时,京卫营早在晏西手上一个个被打得鼻青脸肿,而惹是生非的某人还悠闲地坐在得盛楼上悠闲地喝着茶。 他处理好了下面混乱的局面,派人送了八皇子回去,上楼看着她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你没事跟八皇子动起手来干什么?” “他挡路不让本宫过来,我只是让他们让个路罢了。”谢诩凰一副理直气壮地说道。 “人家好歹是皇子,你把人打成那样?”燕北羽皱着眉头道。 “本宫还是北齐公主呢,我要不动手,现在被打的就是我的人了。”谢诩凰强词夺理道。 不是口口声声说着要夫妻同心,要护她安心吗? 现在她惹到了当朝皇子,她倒看看他敢不敢站出来护她,若真是那么做了,也就正好让他藏在宫里的那个红颜知己知道,早点冒出狐狸尾巴来。 “你啊,还真当这里是中都了。”燕北羽虽是责怪,语气却并未有多严厉。 “那现在怎么办?打也打了。”谢诩凰仰头望着她道。 “罢了,你先回府去,这几日别出来乱跑了,我先进宫去看看情况,向皇上禀明事情缘由。”燕北羽叹了叹气道。 “我跟你一起去。”谢诩凰站起身道。 这一去,不定还能发现那个女人的蛛丝马迹,这样的机会怎好错过。 “你还嫌不够乱的,这会儿全宫里都知道你打了八皇子,十公主她们又一向与你不合,这进了宫去能有你的好吗?”燕北羽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她匆匆下了得盛楼,吩咐了护送她回王府,并嘱咐了侍卫在他回府之前不得放任何人入府。 谢诩凰想了想,反正现在也不急着找那个女人出来,现在进宫也是麻烦,还是先回王府躲过了风头再说。 她前脚刚一回王府,十公主后脚就带着人来找她算帐了,不过被燕北羽的侍卫拦在了府外。 “这回是不是闹得有点太过了?”晏西听着外面的吵闹声,说道。 “后面计划一成,朝中上下很多势力都会被牵连,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就会是我们,现在闹出点动静,也是为了洗脱嫌疑。”谢诩凰全然没有为宫里某人忧心的样子,悠闲地在园子里吃着茶点。 一是为了想引燕北羽那个红颜知己露出马脚,二来也是很快皇帝对太子和南宫家有疑,肯定第一个就会怀疑她这个初到燕京的“北齐奸细”,她越是蛮横惹事,他们就对她越放心,那么她的嫌疑也就越小。 燕北羽进了宫一直到深夜才回来,跟着来的还是内廷总管曹敬,宣读了皇帝训诫她的口谕,道,“王妃以后切莫再这样莽撞了,以免再连累了王爷。” 谢诩凰不明所以的望了望边上的人,不知他说的连累为何意。 曹公公叹了叹气,道,“伤的毕竟是皇子,十公主和皇后那边又岂是几句话就能消了气的,是王爷请罪代您受了廷杖,此事才做罢。” 谢诩凰讶然转头,这才注意到燕北羽面色有些异样的苍白,不知是因为心虚还是别的什么,一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   ☆、本王心疼 两人送走了曹敬一行人,她一语不发地跟在他身后回了寝居,自觉地翻了药箱出来。 燕北羽配合的自己宽了衣衫,背对着她坐着,“听管事说十公主带人来过了?” “嗯,不过没进来就走了。”谢诩凰一边翻找着消肿的药,一边回道。 “这几日别往外跑了。”燕北羽又一次叮嘱道。 “嗯。”她翻出了药酒,细细擦拭着他背上红肿的一片伤,有些地方都破了皮了“我是不是惹了大麻烦?” 他是朝廷军功赫赫的镇北王,却因为受她的连累,在宫里受廷杖之责,这不仅是伤在身上,更是让他在朝中官员面前颜面扫地。 “事情都过去了,以后小心些就是了。”燕北羽语气平静,倒并未多加责怪。 “不过三十杖而已,你也不必代我去受,差人回来传个话,我自己去领了就是。”谢诩凰语气决然道。 燕北羽闻声扭头瞪着她,“谢诩凰,你还真是够不识好歹的。” “本宫又没请你代罪受罚,三十杖而已,我还受得起。”谢诩凰冷言道。 他会这样平息这件事,这是她所没有料到的。 燕北羽伸手握住她的手,沉声道,“说什么傻话,你受得起,本王还心疼呢。” 谢诩凰触电般的缩回了手,静静地站在他背后擦着药,暗自感叹道:昨天你还在夜会佳人,现在又来说什么心疼她,这谎说得连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 “药上好了,我让人给你送晚膳过来。” 燕北羽拉好衣服转头,一身红衣的人已经出了寝阁。 他用完晚膳之时,她早已就寝了,因着背上有伤他只能侧躺着睡,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庞一时有些怔然。 “诩凰?” 半晌,睡着的人没有回应。 他悄悄往近挪了几分,小心地伸出手想要搂着她入睡,哪知手还没挨到她身上,睡在里侧的猛地一扭头,瞪着他警告道,“不想我把你踹下去,把你的爪子收回去。” 燕北羽低低失笑,还是缩回了手,“你总这么凶,不会招男人喜欢的。” “我生下来不是为了招男人喜欢的。”谢诩凰扭回头,闭上眼睛继续入睡。 “那你想要什么?”燕北羽好奇地问道。 似乎,所有该女儿喜欢的东西,她都并没有那么喜欢。 谢诩凰沉默地闭着眼睛,许久之后说道,“我想要……时光倒流。” 她想要一次回到八年前,想要回到那个时候阻止那场劫难。 燕北羽闻言叹息,道,“每个人都会有这样的希望,希望时间能倒流,能回到过去挽回遗憾的一切。” “你现在有权有势,还能有什么遗憾?”谢诩凰扭头问道。 燕北羽怅然一笑,道,“如果时光真的可以倒流,我愿用我现在的一切去换这样的机会,去救下一个小姑娘。” 谢诩凰微一挑眉,不禁有些好奇那是个什么样的小姑娘,值得他这么念念不忘了。 不过,他这喜欢的人是不是有点太多了,娶了她了,暗地里还有一个神秘美人,心里念着一个初恋**,男人真是天生就有花心的本事。 自从跟八皇子干了一架,为了躲风头她整整半个月没有出王府,燕北羽也借着养伤天天窝在府里,直到宫里传旨他们前往西山参加秋猎。   ☆、飞来横祸 因为燕北羽要带兵负责秋猎的圣驾安全,自是不可能时时在她身边,又怕她被八皇子他们来找麻烦,故而一再嘱咐了她不得再与人起冲突。 可是,她不找人麻烦,也自是会有麻烦找上门来。 午后,燕北羽刚被皇帝召去了大帐,八皇子和十公主便找了过来。 “哟,这不是镇北王妃吗,在王府当缩头乌龟这么久,终于舍得出来了?”十公主嘲笑道。 谢诩凰没有理会她,却是先看向了她边上的八皇子,关切问道,“八皇子,你眼睛的伤还好吗,若是没好的我从北齐带的有好药,回头让人给你送过去。” 原本被一个女人打了就已经够丢面子了,现在又被她这么一问,八皇子更觉颜面扫地。 “上回你不过仗着你的护卫,算什么本事。”十公主上前哼道。 谢诩凰一边给马梳着毛,一边想了想说道,“本宫记得那天八皇子带着京卫营好几十人呢,我不过两个人而已,怎么也是你以多欺少吧。” 八皇子被他气得脸庞胀红,当日他身边好几十人,却没一个敌得过她身边那个女侍卫,说起来都无地自容。 十妹原是想来替他出气,却不想反又被人折辱了一顿。 “王妃有本事打人,怎么的就没胆量站出来自己承担,反让镇北王去代为受过。”十公主忿然道。 晏西抱臂站在一边的树下,啧啧叹道,“大燕的皇子公主们到底是金贵,在北齐这样的事再常见不过了,看谁不顺眼都可以挑战拳脚定胜负,我们王上前年还被公主打掉了门牙呢,也没见他要问罪啊。” “北齐是北齐,大燕是大燕,别跟我玩你们那一套,上次的事情别以为就这么算了。”十公主愤然道。 “那你想怎么样,再打一回?”谢诩凰饶有兴趣地笑问道。 “西山以北是野狼谷,你们北齐不是一向以骑射为尊,咱们就去那里看看谁射杀的狼多。”八皇子一脸认真上前道。 “没兴趣。”谢诩凰冷然道,这两个小家伙赌一时之气要去那样的地方,若是去了出了人命,反而麻烦。 “本公主看,你是不敢吧。”十公主讥讽道。 “王妃不是说北齐只要挑战就要定胜负吗,现在是我向你挑战,一个时辰后西以北定胜负。”八皇子说罢,大步离开了,完全不管她管应不答应。 “要来也是你一个人,别又想仗着护卫取胜。”十公主撂下话也走了。 “嘿,这两个小屁孩子真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晏西叉着腰看着一前一后离开的兄妹两个,这若不是身份有别,非得上去揍一顿不可。 “你留在军营,等燕北羽回来让他带人过去,我先跟过去看看,毕竟那里危险,省得出了人命。”谢诩凰皱着眉回帐换了身轻便的衣服,策马赶往西山以北的山谷去了。 可是到了约定的地方,都过了约定的时辰,八皇子和十公主却都没有出现,正想着要不要先回营,背后却突地一道冷箭射来。 她翻身跃下马背,顺手取下了弓箭,朝着黑影的方向紧追而去,追了不多远便发现了地上的血迹,听到周围微弱的求救声。 这个时候会在这周围的只有十公主和八皇子,这么一想她也顾不得再追人,捡起地上沾血的刀寻着声音的方向过去,翻过了山坡看到了一身鲜血倒在地上的八皇子。 “喂,你怎么样?” 八皇子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又发不出声音,抬起满是血迹的手指了指“凶手……” 谢诩凰封住他的穴位,让他稳住些伤势,起身朝着他指的方向追去。 然而,还没走出几步,十公主和燕北羽都带着人赶了过来,看到她手中滴血的刀,再一看她身后血泊里的八皇子,脸色惨白的从马上翻了下来。 “八哥,八哥……”十公主飞快地跑进,扶起血泊里的人“八哥是谁害了你,是谁把你害成了这样?” 八皇子双唇颤动,喉间却嘶哑地难以出声,颤抖地抬手指了指谢诩凰所在的方向,话未说出口便已经断了气息。 十公主目光凶狠地望向他所指的人,字字咬牙切齿,“谢、诩、凰。”   ☆、别怕 此时此刻,她手里拿着杀死八皇子的凶器,而八皇子临终前指的也是她,这无疑让所有人都认定了她就是那个凶手。 所有的一切,让她百口莫辩。 “燕北羽,不是我杀的他,有凶手往那边逃了,我是要去追凶手的。”她焦急地解释道。 燕北羽吩咐了侍卫留在这里,以免她和十公主起冲突,亲自带着人往她指的方向追去了。 谢诩凰回头望了望已经断气的八皇子,这真是给他出了个天大的难题啊,若是燕北羽追不到那个凶手回来,她可就真的有大麻烦了。 半个时辰之后,燕北羽带人策马而归,无奈地朝她摇了摇头,表示没有找到她所指的凶手。 十公主渐渐从悲痛中冷静下来,帮着人将八皇子扶上了担架上放着,神情冰冷地望向她,“谢诩凰,你害死我八哥,不管你从哪里来,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我一定要你为八哥偿命。” 谢诩凰知道争辩也是无人相信的,索性沉默着思量着接下来的对策,可是现在在这些人看来证据确凿,不管她说什么恐怕也是难有人相信的。 “别担心,一会儿皇上问起来,如实说就是了,我已经派了人在周围找,若是有其它线索会来问你。”燕北羽带着她回营,一路低声安抚着她道。 谢诩凰点了点头,不管他是不是出自真的心的帮助,这一刻她还是感谢有这样一个人站在她这一边。 “你会相信我吗?” “当然。”燕北羽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笑容,一边走一边低语道,“你是会偶尔闯祸,但还不会这么冲动去伤人性命的地步,我会向皇上请旨追查这件事,一定会设法还你个清白。” “多谢了。”谢诩凰由衷地说道。 如今她成为疑凶,即便不会将她下狱,恐怕也不会让她自由行动了,晏西她们不定还会被关押起来,她根本无法去追查这件事证明自己的清白。 “你我之间,何需这样见外的话,只是事情查清之前,你少不得会受些委屈了。”燕北羽担忧地说道。 她沉默地走着,突然间觉得有些深深的无助,就像八年前一场浩劫之后,她发现全世界只剩下了她一个人那样无助。 燕北羽似是察觉到什么,伸手牵住了她,温厚的声音有种安定人心的魔力一般。 “别怕。” 谢诩凰回过神来回以一笑,一改方才迷茫的眼神,目光清冽而坚定地望着前方,若是这样的困难就将她击溃了,她又怎配为霍家的女儿。 回了营地,十公主和燕北羽先进了王帐向燕帝和几位重臣禀报八皇子遇害一事,她站在帐外隐约可以听到有人一再要求将她问罪的请求,只有燕北羽在争取彻查此案。 最终,燕帝也没有宣见她,只让曹敬出来传了旨将她送回燕京,收押大理寺,由太子和镇北王,与大理寺卿共同审理此案。 —— 五号会上架,上架当日两万更,在存稿子了。 泪奔求收藏。   ☆、圈套 圣旨一下,她即刻便被太子和镇北王亲自带人押送回了燕京,送至大理寺。 长孙晟看着步入牢中的人,冷哼道,“王妃还真是了不得,来燕京不过短短时日就里里外外闹得不得安生。” “太子殿下过奖了。”谢诩凰道。 “可这是在燕京,不是在你们中都,不管你是谁,杀了人总是要偿命的。”长孙晟说罢,冷然拂袖而去。 他前脚离去,燕北羽后脚匆匆赶了过来,跟着来的还有拎着大包小包的王府管事,进了牢中将被褥都给她重新换过了。 “一会儿晏西会到你这里来,若是遇上宫里的人过来,这里的守卫会应付,你不必担心。”他站在牢门外嘱咐道。 “谢谢。”她由衷而笑。 出了这样的事,十公主和宫里的人不会轻易饶过她,他就是担心有人从中会动手脚,所以才一再恳求亲自押送她回来,亲自彻查此案。 让晏西与她关一起,想来也是想她身边有个自己人为伴。 “从西山回来你也饿了一路了,先用晚膳吧,我得走了。”燕北羽道。 “对了,袭击八皇子的黑衣人,轻功很好,而且熟知周围地形,应该是同行前往朝廷中人。”她想起当时的情形,连忙说道。 “我也正准备去询问当时周围巡逻的守卫,看能不能问到什么线索。”燕北羽说罢,叮嘱了周围的守卫几句,带着匆匆离开了。 王府的管事将带来的膳食摆上了桌子,躬身站在一旁道,“王妃,可以用膳了。” 谢诩凰在桌边坐下,道,“时候也不早了,你回去吧。” 管事躬身行了一礼,带着同行人的离开。 不一会儿,晏西被人押送了过来,一进门往她对面一坐,毫不客气地拿起了筷子一边吃一边问道,“早知道,就不该去管那两个小东西的死活,让他们被狼吃了才好,也省得惹这样的事。” “就算不在那里,也会在别的地方,这是针对我的,躲不掉的。”谢诩凰叹息道。 这一路她冷静地想了,八皇子的死不是巧合,是有人故意要陷害她的。 “那会是谁?”晏西面色沉重地说道。 “有三个人,第一可能是南宫肃和太子一派察觉到了什么,不想皇帝对他们起疑,想用八皇子的死转移注意力,第二可能是燕帝想要限制我们在燕京的行动,出了这样的事就算不会问我们死罪,也会幽禁我们,让我们在这里成为寸步难行的傀儡。”谢诩凰平静地分析道。 “那第三个人呢?” 谢诩凰沉默了良久,说出了那个名字,“沈玉邪。” 她陡然想起与那个人的上一次见面,这若不是南宫家和燕帝所为,便极有可能是他要逼她就范的一个圈套。 ———— 泪奔求收藏。   ☆、如此恨她 晨光透过气窗照进阴暗的囚室,一向警觉甚高的主仆两人同时睁开了眼睛。 不一会儿,长孙晟就站在了牢门外,与他同来的还有十公主,那一双看着她的眼睛,狠厉得恨不得扑进来将她大卸八块一样。 “两位有何贵干?”谢诩凰不耐烦地问道。 “三天后就是会审的日子,我们自然要来问一问案情的经过。”长孙晟负手而立,神色峻冷。 谢诩凰嘲弄一笑,哼道,“你们都已经认定了本宫是凶手,又何必假惺惺地来问?” “谢诩凰你休要狡辩,当时就你一个人在那里,不是你杀了八哥还能有谁?”十公主愤恨的扒着牢门怒声道。 谢诩凰目光平静地看着她,淡然而笑,“小公主,这世上许多事不是眼睛看到的就是真相。” “八哥指的凶手就是你,你还狡辩不认。”十公主愤然道。 “我杀了他又有什么好处,再说我若真要杀他,大可以在远方射杀再离开,何需留在那里等着被你们逮住?”谢诩凰反问道。 “王妃的言下之意,是有人故意陷害你了?”长孙晟凤眸微眯,问道。 其实,他也想不出她杀人的动机,可这件事人证物证确凿,所有的嫌疑都指向了她。 “太子哥哥,先前就是她打伤八哥,这一回八哥约了她到野狼谷一较高下,谁知道哪里惹到了她了,她便起了歹心杀了八哥。”十公主生怕长孙晟听信了她的话,激动地说道。 “大燕朝上朝下有多少人都不赞同两国联姻,谁知道这其中有谁想要借机挑起争端。”谢诩凰起身,走近到牢门边说道,“一旦本宫杀了八皇子,你们再定了我的罪,此事传回中都,王兄亦不会善罢干休,太子殿下你说是趁了谁的意?” 长孙晟眸光微沉,似是在认真思量她这番话。 “我谢诩凰顶天立地,是我做的事我认,但不是我做的,死也不会认的,大燕朝中该不是一个个都无用到被人利用的地步。”谢诩凰言语相激道。 从他的神情来看,此事应当不是他动的手脚,但现在她行动受限,只能寄希望于他和燕北羽能够找到真正的凶手,替她洗脱罪名。 否则,即便碍于两国关系不会治她死罪,也会让她将来处处都被监视,更有甚遣送回国,重燃战火。 那么,她苦等八年回来的计划,就真的毁于一旦了。 “你不必这般激我,此事若有证据能让你无罪最好,若是没有证据证明凶手另有其人,大燕也容不下你这等人。”长孙晟转身而去。 十公主愤愤不平地看着牢狱中的人,含恨咬牙跟着离开。 谢诩凰看着消失在幽暗的过道尽头的两人,一个是曾经口口声声说要与她相守到白头的人,一个是总是跟着她身后的小丫头。 如今,他们都如此恨她,而她也如此恨他们长孙家的每一个人。   ☆、最后的出路 不知不觉,三天已过,夜里的大理寺牢狱更是死寂一片。 燕北羽都在牢门外站了好一会儿,谢诩凰才从睡梦中警醒过来,侧头一看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外面的人愣了愣。 “什么时候过来的?” “有一会儿了,见你睡着,便没叫醒。”燕北羽微笑言道。 谢诩凰起身下床,走近在牢门后才看清外面的人神色疲倦,眼底满是血丝,想必已经为她的事奔走了几日都不曾休息了。 “明天就是会审的日子了,我躲不掉了是不是?” 燕北羽惭愧地叹了叹气,道,“当日附近巡防的守卫我都问过了,也赶回出事的地方去查探了一遍,没有发现可用的线索,仅是三天的时间实在难以查到你说的那个人。” “辛苦你了。”谢诩凰一脸诚意地谢道。 出了这样的事,他大可以不加理会,置身事外的。 “只是明日就要会审了,现在还没有找到能为你证明清白的证据,明天恐怕……”燕北羽一脸忧心地叹了叹气。 所有的证据都证明她的凶手,即便不会问她死罪,将来她的处境也是可想而知的。 “他们会把我怎么样?”谢诩凰面色平静地问道。 “听宫里的人议论说,要么会将你幽禁在别宫,要么就是送你回国,要北齐就此事给个说法,总归你是和亲来的,不会真治你死罪。”燕北羽说道。 谢诩凰自嘲一笑,果然这北齐公主的身份还是有些用的。 只是不管是被幽禁,还是被告送回国,这样的结果对于她都是极其不利的,事到如今她却也更加肯定,此事是出自沈玉邪的手笔。 即便不是他故意而为,他也一定在其中推波助澜了。 不过这应该不仅仅是为了逼她就范,他一定还有别的目的,只是她对这个人了解甚少,现在还摸不透他的用心。 “不管明日是什么结果,我一定想办法尽快找到那个真凶。”燕北羽斩钉截铁地说道。 谢诩凰释然一笑,道,“不早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沈玉邪有意要为难她,又岂会那么容易让人查到线索,即便是镇北王府和未央宫的人,可见这个人在燕京暗地里真的已然到了只手遮天的地步。 “诩凰!”燕北羽看着她转身,急切唤道。 “你已经尽力了,一切等过了明天会审再说吧。”谢诩凰扭头淡笑言道。 燕北羽默然站了一会儿,还是离开了。 良久,晏西问道,“现在怎么办?” “去找沈玉邪。”谢诩凰低声道。 “你不是说了这可能是他的圈套……”明知道那厮不安好心,她还要送上门去不成。 谢诩凰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说道,“他说的对,在燕京没有他,我确实是难成大事。” “可是……” “只要能为霍家军报仇,这世上没有我不能舍弃的东西,包括我这条命。”谢诩凰截然打断她的话。 晏西沉默地看着她许久,说道,“需要我做什么?” “明天帮我逃出去。”谢诩凰决然道。   ☆、最后的出路2 天亮的时候,外面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晏西望着床上沉默而坐的人,出声道,“小谢,你真的要去找姓沈的吗?” “虽然我也不甘心,但现在除了他,没有人能再帮我们了。”谢诩凰平静地说道。 如果她的身体能换来有利的一切,又何乐而不为。 “可是,我怕你将来会后悔的。”晏西有些心疼地叹道。 她敬佩她的坚强,但身为朋友,却也心疼她这样的坚强。 “从回到这里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有打算再活着离开,若是因为这件事让我不能为那么多死去的报仇,即便我还能苟且偷生,这一辈子也是生不如死的。”谢诩凰微笑说道。 只要能达到目的,这世上没有她不能利用的,没有她不能牺牲的。 “好吧,是我想太多了。”晏西与她相视一笑,这八年来支撑着这个人活着的理由就是那件未完成的事,于她而言没有比那更重要的事了。 午后,长孙晟带着亲卫过来,让人打开了牢门道,“两位请吧。” 谢诩凰望了望宴西,举步出了牢门走在了前面。 晏西跟着走在她身后,一边走一边数着押送他们的侍卫人数,以及自己对上长孙晟能有几分胜算,毕竟没有与他交过手。 这些侍卫倒是不足为虑,只要她能拖住了长孙晟,小谢要脱身就不成问题了。 一行人出了大理寺,马车停在雨里,侍卫撑着伞将谢诩送到马车边,“王妃请上马车。” 谢诩凰扫了一眼他腰际的配刀,一伸手拔出他的刀,同时一脚将人踢飞出去,随即挥刀砍断了马车上绳子。 “谢诩凰!”长孙晟面色一凛,便要冲过来擒人,可晏西早有准备,使尽了浑身解数让他难以向逃跑的人接近一步。 他与晏西交手之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身红衣的女子翻上了马背,快马消失在了茫茫大雨中。 晏西眼见她已脱身,便也放弃了继续相搏,转瞬便被无数兵刃架上了颈项。 “把她给我押进去!”长孙晟怒声下令。 晏西望了望已经消失在长街尽头的一人一马,任由自己被人押回了大理寺去,只是暗自祈祷她能顺利到达沈园才好。 “来人,立刻进宫禀报,镇北王妃已经逃跑,传令燕京四门不得放其出城,务必在城内将人缉拿!”长孙晟一边上马,一边命令道。 镇北王府。 燕北羽正准备出门前往大理寺那边,还未出王府大门,留在大理寺的王府侍卫匆匆来禀报道,“王爷,王妃被押送入宫途中逃跑了,太子殿下正带着人全城缉拿。” “那还愣着干什么,快带府里的人都出去找去,找到第一个向本王禀报。”他一边吩咐完,一边快步出了王府,连雨披都没来得及披上。 她这一逃,只会让人以为她是畏罪潜逃,更加百口莫辩了。   ☆、最后的出路3 大雨滂沱,谢诩凰骑马跑了没多远,便将自己身上的手饰随便给了一人,让他骑着马往城外的方向跑,自己则钻进了小巷子里面。 好在燕京是她曾生活了多年的地方,这里的大街小巷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只是冰凉的秋雨打在身上,有些刺骨的寒冷。 好不容易避开了搜捕的太子亲卫,她躲在巷子了墙角小心观察着外面的动静,看到一身墨衣的男人策马在街上来回走着。 “谢诩凰,谢诩凰……”他的声音透着几分焦急和担忧,在嘈杂的雨声中传入她的耳中。 她静静地观望着,却始终没有现身出去。 那是她的丈夫,但却不是她所能依靠,这世上除了她自己,她早已无所依靠。 北齐王也好,沈玉邪也好,包括此刻她眼前的这个男人,都只是互相利用的棋子,她的路注定只有她一个人走下去。 燕北羽在周围找了两回,带着人离开了。 谢诩凰等到周围搜捕的人都过去了,以最快地速度穿过了大街,冲进了对面的巷子里,一边冒雨奔跑,一边注意着周围,生怕被太子亲卫和镇北王府的人盯上了。 毕竟,她去见的这个人是有着见不得光的目的。 原本从大理寺到沈园并不算远的一断路,因为要一路躲避满城搜捕她的人,绕了近一个多时辰才到了沈园门外。 她在雨中站了良久,咬了咬牙终究还是叩响了沈园的后门。 过了好一会儿,园中仆人打开了门,看到站在门外的人没有丝毫的意外,“原来是王妃,有事吗?” “我有事要见你家主人。”谢诩凰直言道。 “王妃请进吧。”仆人侧身道。 谢诩凰举步进了门,跟着人一路穿过后园,花园里的蔷薇被大雨打落成了一地残花,一如此刻的她一般凄凉狼狈。 她跟着进了房间,屋中却并没有她要见的人。 “他人呢?” “王妃还是先在此沐浴更衣,我家公子不会喜欢见到你这个样子。”说罢,退到了门外,掩上了房门。 谢诩凰看着热气缭绕的浴房,绕过了屏风脱下了一身冰冷湿淋的衣物,走进了温热的水池中,以最快的速度洗完换好了衣服,头发擦了擦简单的一束便开门出去了。 “现在可以带我去见你家主人了?” 仆人从头到脚打量了她一番,一抬手招来了两个侍女,道,“给王妃重新梳个头。” 谢诩凰又被两个侍女推进了房中,把她重新收拾成合她们主人胃口的样子,才打开门让她出去。 她跟着仆人穿过雕梁画栋九曲回廊,到了一处水榭,推门进去一身素色锦袍,眉目如画的男人搁下手中的画笔,意味深长地笑道,“我正想着你呢,你就过来了。” “八皇子的死,是你的人干的?”谢诩凰冷声质问道。 沈玉邪不慌不忙地给画上盖上了自己的印章,才说道,“只是顺口提点了别人两句罢了。” “卑鄙!” 沈玉邪负手绕过书案,站在她面前,笑得柔情似水,“我若不卑鄙,此番你又怎会送上门来求我?” 谢诩凰咬了咬牙,满心不甘道,“对,我是来求你。” 他说,不出两个月她一定会上门求他,现在他做到了。 “求人也是要付出代价的。”沈玉邪意有所指地笑。 谢诩凰心下一横,伸手解着衣带,衣衫层层而落,“我既来了,就不惧任何代价。” —— 姓沈的小妖精,你要干什么? 小谢如何扭转局面,与太子长孙晟青梅竹马的恋情又将何去何从…… 将门娇这个女主谢诩凰不太有女人味,以至于到目前她的感情戏也进展缓慢,看我文的老朋友都知道,我的男女主不会是一开始就爱得死去活来的,感情都是一点一点日久生情的。 谢诩凰可能是我写得下手最狠的一个姑娘,以前的凤婧衣也好,楚荞也好,她们的身边或多或少都有朋友知己,而小谢是一路孤勇前行,流血比流泪多。 我想成为小谢那样勇敢的姑娘,勇敢去爱,勇敢去恨,可是现实中的我太胆小,面对感情太过小心翼翼,我无法拥有那样的勇敢,所以想让笔下的小谢有那样的勇敢,代我轰轰烈烈地去爱与恨…… 亲们,在大家热情有力的支持下,我的小说正式上架了!感谢你们对我的喜欢和认可,也希望你们能一如既往的支持我、陪伴我,我一定会努力更新,写出   ☆、脱罪逆袭 第69章 沈玉邪看着她一脸决然的神情,弯腰将她脚边的衣服拾起,重新披在了她的身上。 “急什么,真当我是无缘无故发情的禽兽之徒?” “难道你不是吗?”谢诩凰冷哼道稔。 沈玉邪一边朝外走,一边说道,“穿好衣服,出来用晚膳。俨” 谢诩凰愣了愣,一时不明白他到底还要搞什么名堂,慢慢穿好了衣服才跟着出去,外面已经备好了一桌晚膳,精致与宫中御膳不相上下,足可见这姓沈的对生活起居的讲究程度。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沈玉邪一边斟茶,一边失笑,“你看起来比我还要急不可耐。” “我没时间跟你耗。”谢诩凰咬牙切齿地在他对面坐下,想来这斯文败类还要酝酿一下胃口,可她实在没那个心情再跟他多待。 对面的人端起碗筷,姿态闲雅地用着晚膳,那悠然出尘的样子完全不会让人想到会是那个暗使手段要她送上门来的好/色之徒。 “你早些听话一点,就不会现在这么浪费时间,还在大理寺里住上这么几天了。”沈玉邪说话永远都是语气平缓而轻松的,好像这世间没有任何东西能撼动这份淡定从容。 “本宫也想不到,我一个有夫之妇竟让阁下这么有兴趣。”谢诩凰嘲弄地哼道。 “那是你太不了解男人了,妻不如妾,妾不如偷,这不是自己的东西,得到了才更让人兴奋。”沈玉邪毫不知耻地说道。 谢诩凰又一次肯定,这个人不止是禽兽,还是禽兽中的禽兽,不然怎会有这么奇葩的嗜好。 沈玉邪见她不语,笑问道,“怎么?怕给镇北王戴了绿帽子?” “怕的话,我就不会来了。”她决然道。 她与燕北羽之间的婚姻,本来也只是为了达到目的走的一步棋,又何来的夫妻情义,更别说要为其守身如玉了。 沈玉邪见她一直不动碗筷,笑问道,“怕我下了不干净的东西?” 谢诩凰还是没有动手,冷然道,“对着阁下,倒胃口。” 她敢肯定,再这么下去,她不仅酝酿不起胃口,还会被他倒尽胃口。 她平日不是嘴上不饶人的,只是对上这个人,她现在除了嘴上占优势,根本不能拿他怎么样。 沈玉邪丝毫没有因她出言不逊而生气,反而是觉得有些意思,一个人慢条斯理地用着膳,不时打量着坐在对面的女人。 好不容易,等到他一顿饭吃完了,她咬牙问道,“你到底还要多久?” 沈玉邪勾唇一笑,透着几分邪肆,“你看起来很迫不及待的样子?” 说着,进了寝房旁边的浴室,慢条斯理地宽衣沐浴,丝毫没有着急的样子,倒是在岸边来回踱步的谢诩凰显得极不耐烦,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那个急不可耐的女流氓。 “下来。”沈玉邪道。 “我已经洗过了,你自己慢慢玩吧。”她说着,便准备到外面去等。 哪知,刚一转后面一道劲风袭向脚下,整个人反应不及跌到了池子里,溅起一片水花。 沈玉邪满意地看着她*的样子,道,“洗过了就再洗一遍,刚才洗的和现在洗的,自然是不一样的。” 说话间,伸手挑开了她的衣襟。 “你干什么?”谢诩凰怒目相对。 “难道你要穿着衣服洗?”沈玉邪笑问,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剥下了她的湿衣扔到了池边。 谢诩凰尴尬的别开了头,手在水中紧紧攥成了拳头,若不是现在有求于人,她绝对会将这混 账按进水里溺死。 沈玉邪伸手拂了拂她垂在肩头的湿发,察觉到她紧张地缩了缩肩膀,佯装苦脑地叹了叹气,“还是没什么兴致,怎么办?” 谢诩凰咬牙切齿地瞪了过去,“怎么,要我去给你取点壮阳的东西来吗?” “可对着你这一脸英勇就义,活像我是要你命似的样子,哪个男人会有兴趣?”沈玉邪靠着池子,手臂搭在池岸边上。 谢诩凰从来没有一天之中这么多次起了杀人的念头,都把她脱光了,他又来说没兴趣了,敢情耍着她玩儿呢。 “不如你想想办法?”沈玉邪意有所指的道。 谢诩凰笑了笑,转身准备上岸,“我去让你家仆人,给你炖点虎鞭牛鞭什么的来。” 人家现在没兴趣睡她,她却还不得不千方百计的让他把自己睡了。 沈玉邪好气又好笑,一把将人拉着拖入了怀中,抵在了池壁间,“谢诩凰,你到底是不是个女人?” 哪个女人,会这么没皮没脸地说这些东西出来? “我是不是女人你不知道?”谢诩凰挑衅地道,不安好心地笑了笑,“难道你对男人更有兴趣?” 只是,话一出口她便后悔了。 沈玉邪也不顾此刻还身在水中,强势地嵌入她的体内,看着她一瞬因为疼痛扭曲的眉目,道,“现在,足够证明我对你比对男人有兴趣了?” 谢诩凰咬牙忍耐着一瞬撕裂的痛楚,嘴上却还是不饶人,“足够证明你是禽兽!” 此刻,燕京城里四处都是抓捕她的人,而她却身无寸缕地在一个男人身边辗转承欢,只为换取一个为自己脱罪的机会。 沈玉邪伸手捏着她的下巴,凝视着她近在咫尺的眸子,似是在看着她,又似是在透过这双眼睛看另一个人,就连落下的吻也随之充满了温柔与怜惜。 然而,这样的亲昵于她而言更是另一种折磨,让她更加无所适从,以至于连自己怎么从浴池里到了床上都浑然不觉。 她早做好了被其摧残的心理准备,可真到了肌肤之亲的时候,对方却不是她所预料的残暴,甚至于温柔的像是对待心爱的情人,极尽鱼水之欢。 也许是从出事以来一直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当这桩交易终于完成,她竟就在这个憎恶至极的男人身边沉沉睡去。 沈玉邪无声的勾了勾唇角,饶有兴致地看着睡姿乖巧的女人,清醒的时候凶悍得跟个母老虎一样,睡着了倒是难得的可人。 这一睡,便是整整睡了两三个时辰,谢诩凰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感觉撞上了什么东西,伸手去摸了摸,感觉有些温温热热的…… “难道昨个儿晚上没尽心?”男人低沉的笑声响在响边。 谢诩凰刷地一下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男人俊美精致的面庞,薄唇噙着一丝坏坏的笑意,而自己的人都摸在他的胸口。 她迅速找回了理智,这才想起昨天来到沈园发生的一切,一拉被子盖住自己,冷着脸道,“现在你满意了?” 沈玉邪一手支着头,侧躺在她边上,“你指昨晚你的表现?” “姓沈的,你要的条件,我给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谢诩凰咬牙道。 沈玉邪慢悠悠地起身下了床,一边穿着衣服,一边道,“跟睡一条死鱼一样,你让人怎么满意?” “那是你技术有问题。”谢诩凰出口毒辣,丝毫不留情面。 沈玉邪倒也不气,穿好了衣服回头笑道,“没关系,来日方长,我会慢慢调教。” 谢诩凰又一次忍下杀人的冲动,看他准备走人的样子,拥着被子坐起身道,“你要去哪?” “难道你舍不得我走,还想重温一下昨晚的事。”沈玉邪笑问道。 “我的事还没解决。”谢诩凰提示道。 现在外面还满城在搜捕她,只怕她一出了沈园的门,就会被再逮到大理寺里,还会被冠上畏罪潜逃的罪名。 “既然已经收了你的好处,虽然不是那么尽如人意,你的事我还是会去办的。”沈玉邪一边理了理衣衫,一边说道。 “你最好说到做到。” 沈玉邪取了只药瓶,将药粉倒在了茶杯里,倒上了茶水端到了床边,“喝了。” “什么东西?”谢诩凰皱着眉头道。 “难道你想给我生儿育女?” 谢诩凰伸手接过,仰头便喝了干净,将空杯子扔给了他,“做梦!” 沈玉邪转身将杯子放到了桌上,望了望窗外的天色,负手离开之时说道,“你能再睡两个时辰,用个早膳回去,事情大概就能解决了。” 谢诩凰看着掀开帷幄离去的人,困扰了她三天的死局,落在他手里也不过一两个时辰的功夫,她从一开始就太低估了这个人,也低估了燕京明里暗里的所有人。 她要扳倒那些权大势大的望族,要让长孙皇族为霍家的死付代价,只靠她一个人的力量根本就是以卵击石,而目前看来这个人是再合适不过的合作者。 她仰面倒在床上,屋内死寂无声,她却再无一丝睡意,索性起来到了浴房沐浴,洗去身上沾染的男人的气息,重新穿回了自己的衣服,打开门出去的时候,园中的仆人过来问道,“早膳快备好了,王妃要现在用吗?” “不用了。”她径自朝外面走去。 仆人取了伞追到了园门口,道,“雨还没停,王妃还是带着伞吧。” 谢诩凰头也未回地冲进了雨中,走进了黑暗无人的巷子里离开,任由冰凉的雨滴打在身上,漫无目的地游荡着,不知不觉竟走到了镇北王府门口。 王府的管事见状,连忙撑了伞迎了出来,“王妃,你怎么在这里?” 这会儿外面的人都快把燕京城翻了个底朝天了,她怎么又回这里来了。 “燕北羽呢?”她随口问道。 “王爷带人去找您去了。”管事见她站在原地不动,便道,“外面风大雨大的,王妃先进府里再说话,一切等王爷回来了再说。” 谢诩凰一语不发地进了门,刚换好衣服出来,燕北羽一身都滴着水回来了,看着她安好地坐在那里有些愣了愣。 “你去哪里了?” “想出城的,找不着路了,就走回来了。”她平静地说道。 这话刚说完,长孙晟也已经得了消息,带着一众亲卫到了王府。 “王妃原来是回府了,真是让大家好找。” 说话间,便示意侍卫上前带人走。 燕北羽伸手拦了下来,沉声道,“太子殿下请回,早朝之时臣自会将人带进宫去,不用劳您动手。” “镇北王若是识时务,还是避嫌些的好。”长孙晟语带警告,这个人是父皇最信任的武将,现在却在包庇敌国的公主。 “臣如何行事,不用太子殿下来指点,您要带走的是臣的王妃,总要经过臣的同意。”燕北羽挡在她身前,颇有几分武将的霸道气势。 “本宫若是想再跑,就不会回王府来了,太子殿下若实在信不过,那就在这里多等一时半会儿,到了早朝的时辰,一起入宫就是了。”谢诩凰起身说道。 外面风大雨大的,她可没兴趣再去吹风淋雨。 长孙晟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燕北羽,一撩衣袍坐下,“好,本宫就看你还能玩什么花样。” 谢诩凰看了看边上一身湿衣的人,道,“王爷还是先回房换身衣服吧。” 燕北羽点了点头,先行回了寝房去换了身干净衣服,出来的时候前厅的两个人都沉默地用着茶,谁也没有搭理谁。 长孙晟打量着神色平静的女子,暗自思量着她这一晚上到底去了什么地方,那么多人在城里搜捕都没找到她,她消失了几个时辰又自己回到王府来了。 现在,好像料定了自己能从八皇子死的这件事,安然脱身一般。 可是,好奇的又何止是他一个人,燕北羽心里同样也盘桓着这样的疑问。 “诩凰,这一晚上,你都去哪里了?” “本来想离开燕京回国的,可是进了小巷子找不着路了,到了城门口又发现城门关了,只知道到王府的路,就又走回来了。”她波澜不惊地撒着慌。 总不可能告诉他,她在姓沈的床上给他戴绿帽子去了。 “那王妃还真是会找路,城里到处都是找你的人,你还能避过了回王府来。”长孙晟冷哼道。 “我不回这里来,难道让太子殿下的人抓吗?”谢诩凰冷笑问道。 这个人,明明是她从小一起长大,是她曾经一心要嫁的人,现在这个人的嘴脸却让她觉得这么陌生和厌恶。 长孙晟薄唇紧抿,却压根儿难以相信她的那番说辞,只是她之前到底去了什么地方,又做了什么他现在还一无所知。 正在三个人都沉默无话之际,有侍卫冒雨而来,在门外禀报道,“太子殿下,刚刚铁甲卫的钟副将重伤过来求救,说是知道八皇子遇害的真凶。” 长孙晟面色一沉,起身问道,“人呢?” “我们已经带到了王府外面,不过人伤得不轻。” “把人带进来。” 不一会儿,两名侍卫便将一名重伤的人扶了进来,那人捂着尚还流着血的伤处跪下道,“铁甲卫左卫营副将钟林给太子殿下,镇北王请安。” “你说你知道杀害八皇子的真凶?”长孙晟神色沉凝地问道。 那人跪在地上,缓了一口气才回话道,“是,当时末将带人在那附近巡逻,亲眼看到了凶手杀害了八皇子。” “你既看到了,为何早先不出来做证,现在才出来?”长孙晟一拍桌案,怒然喝道。 那人被惊得一颤,垂首继续说道,“因为末将起了私心,所以才没有站出来,可现在那凶手也想要杀末将灭口,末将……若再不出来说话,便就性命难保了。” “是何人要杀你?”燕北羽面色冷沉地问道。 “原左卫营统领洪武。” 长孙晟微震,缓缓转头望向一直沉默不言的镇北王妃,询问道,“敢问,王妃在回府之前,到底去了什么地方,做了什么?” 原本所有的证据都是指向她的,就在她离奇消失了几个时辰又出来之后,凶手就成了另一个人,这一切实在发生得太过巧合,让他不得不怀疑是她动了手脚。 “这个问题,方才本宫已经回答过太子殿下了。”谢诩凰不耐烦地说道。 燕北羽继续询问那人道,“你说凶手要杀你,你是何时被人所伤?” “末将知道太子殿下已经找到了镇北王妃,今天早朝必然是要审理八皇子遇害一案,而我当时是看到了洪武杀害八皇子的,所以我在一个时辰前去找了他,知道他在当任统领期间捞了不少油水,最近手头拮据,想要敲他一笔,没想到他给了钱趁我不备就想杀人灭口,还好遇上了殿下的亲卫才得已脱险。” “钟林,到底是什么人,要你来扯这般弥天大谎,你说是洪武杀八皇子,他一个小小左卫营统领,如何敢做出弑杀皇子的事来?”长孙晟认定这一切都是谢诩凰为自己脱罪安排的把戏,不过短短几个时辰,竟然就找出了替罪羔羊来,她的本事还真是不小。 “洪武在一个月前还是左卫营统领,但是因为他犯了事撞在了八皇子和十公主手里,八皇子本是要将其问罪的,可是因为郑大人作保才只是丢了官,郑大人原是想他在西山围猎若是能立了功,将功折罪还能重回左卫营,哪知又被八皇子给撞上了,当时末将正在周围巡逻,听到响动过去正好看到了他失手杀了八皇子,逃跑的途中又撞上了镇北王妃过来,于是他只能折回去,他看到了末将便说要是帮他脱身便给我五百两,末将一时财迷心窍就让他混在了巡逻的守卫之中,哪知今日去找他的时候,他不仅不认账了,还要将末将杀人灭口……” “够了!”长孙晟怒气腾腾地打断他的话,冷冷地笑了笑,“谁教你编出这么完美的证词的,到了太极殿上,你也要以这番说辞来蒙蔽圣听不成?” “太子……太子殿下,末将所言句句属实,断不敢有半句欺瞒。”那人连连磕头说道。 长孙晟冷笑望向镇北王妃,“王妃真是好手段,好心机,这么快就给自己脱罪了。” “八皇子临终之时,本王也在那里,他指着王妃之时,钟林正带着几个巡逻的守卫站在后边,恐怕那个时候八皇子要指的人根本不是本王的王妃,而是真凶才是。”燕北羽上前说道。 “她是你的王妃,你自是百般为她说话。”长孙晟道。 “若是本王的话不可信,那十公主当时也在,太子殿下也可以去问她,她是见过钟林和洪武两人的。”燕北羽说罢,立即吩咐了自己的护卫带人去将洪武捉拿归案。 “太子殿下这般执意要将八皇子的死算在本宫头上,本宫倒要问问太子殿下是什么用心了?”谢诩凰目光冷冽,向长孙晟反问道。 “这里是大燕国都,死的是我大燕皇子,到底是黑是白,容不得你在其中耍手段。”长孙晟冷言道。 “本宫从来没想耍花样,我若记得不错铁甲卫左卫营是您的母后郑家人统领的,而那凶手是郑大人的亲信,这番将杀害八皇子的罪名嫁祸给本宫,太子殿下和皇后娘娘又到底是何居心?”谢诩凰步步紧逼,眸光冷厉的逼问道。 虽然不想承认,但她此刻不得不承认沈玉邪这个人,短短一两个时辰就安排了这一切,让所有的情势都转为对她有利。 凶手是郑家统领的左卫营的人,而郑家,南宫家都是太子一派人,都是朝中最反对两国和亲的,他们先前可以说她是凶手,现在她也可以反咬一口说他们故意陷害,破坏两国和亲大计,忤逆圣命。 长孙晟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一时竟无言以对。 虽然不知道这个女人到底耍了什么手段,但多年摄政的经验告诉他,这一次恐怕不仅定不了她的罪,只怕他和郑家都要被卷进来了。 燕北羽看着两人针锋相对的样子,一个是自己的王妃,一个是大燕储君,再闹起来总归不是好事,于是上前道,“时辰也不早了,一切入宫由皇上来定夺吧。” 谢诩凰敛目深深吸了口气,道,“王爷让人给这位钟副将处理下伤势吧,这副样子入宫面圣难免失仪,若是伤重路上死了,本宫可就百口莫辩了。” 燕北羽抬手吩咐了管事,带人下去处理伤势,一行人出府准备入宫的时候,派出去的侍卫回来禀报已将准备逃离燕京的洪武捉拿归案。 一行人入宫,太极殿的早朝已经开始。 谢诩凰与两人一同入了大殿,朝着龙椅之上的燕帝行了一礼,“明凰见过大燕皇帝陛下。” “朕听说王妃昨日从大理寺出来就离开了,不知是何缘由,公主要那样急匆匆的离开?”燕帝面色冷漠地问道。 原本八皇子的案子,尚还不认定她是凶手,她却在会审之前逃离,这无疑就坐实了罪名了。 “当时所有人都认定了是本宫杀了八皇子,本宫不想受这样的冤枉,一时冲动想回北齐请王兄派人来为本宫查清真相,可是还没出城就发现城门被封了,在燕京又无处可去,之后便回了王府。”谢诩凰还是那番说辞,对于昨夜消失的几个时辰,只字不提。 “原来如此,但八皇子遇害一案,总还是要有个结果的。”燕帝一脸严肃地说道。 “这是自然,本宫也想要问问皇帝陛下,太子殿下和皇后娘娘为何要这般陷害本宫,破坏两国和亲。”谢诩凰一脸愤懑地说道。 燕帝精锐的眸子几眯,笑了笑问道,“这又跟太子殿下和皇后娘娘有何关系?” “那皇帝陛下就要问太子殿下了,本宫说多了,只会被人说成是狡辩而已。”谢诩凰嘲弄道。 燕帝望向太子,等着他开口。 长孙晟也没料到短短几个时辰,事情就变成这个地步,也不知郑家到底是不是牵连在内,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回皇上,臣和太子殿下已经抓住了杀害八皇子的真凶,是原左卫营统领洪武,并有人证钟林证明当时亲眼看到他行凶,这是他写下的证词。”燕北羽说着,从袖中取出入宫之前让钟林写下的证词。 曹敬连忙自九龙阶下来,将证词拿着呈到了皇帝面前去。 燕帝取过看了之后,一拍龙椅震怒道,“郑大人,好好看看你养出来的人,都干了些什么?” 曹敬将被他扔在地上的证词捡起,送到了郑国公的手里,郑国公草草扫了一眼,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八皇子临终之时本王也在当场,洪武和钟林确实是站在王妃边上的,那时候八皇子指认凶手,十公主不明其中原由,才会认定是王妃杀害了八皇子,当时赶过去的人就不多,只要传十公主来一问,她应该能回忆起当时的情形。”燕北羽继续禀报道。 燕帝扫了一眼不作声的太子,怒然下旨道,“事情已如此明了,何需多问,此事该如何处置,镇北王你自己看着办。” 所有的证据都已经如此明了,此事已经牵涉到皇后和太子,他若再去传十公主问话,不就表明还对谢诩凰有所怀疑。 现在将事情全权交给镇北王处置,也是为了宽慰北齐公主的心,毕竟出事以来也一直是镇北王在力保她无罪。 “既然案情已经明了,皇帝陛下也该给本宫一个说法,先是大婚出了错,再是被人污陷为杀人凶手,如此下去只怕下一回,有人都会将刀架在本宫脖子上了。”谢诩凰忿然而痛心地控诉道。 燕帝深深地叹了叹气,扶着曹敬的手步下九龙玉阶,道,“此事,是朕顾虑不周,委屈公主在大理寺受苦了,公主冒雨奔走一夜还是先行回府让御医诊治,身体安康要紧,此事朕定会给公主个交待。” 谢诩凰咬了咬唇,一脸委屈与不甘地说道,“本宫在北齐,从未受过这等屈辱,若是贵国实在不满和亲,皇帝陛下大可下旨将明凰遣送回国,何必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本宫,羞辱我北齐。” “大燕与北齐和亲联姻,是为了让边境百姓免受战祸之苦,这次的事实属朕处置不当委屈了公主,但决不是要破坏两国和平之谊。”皇帝一脸诚挚地说完,朝燕北羽道,“镇北王还是先送王妃回府,让御医好好诊治一下,处理完这桩案子,就尽心照顾王妃休养一段日子吧。” 燕北羽拱手回道,“是。” 现在事情牵联到太子,接下来要怎么处置,实在不宜让北齐的人在场了。 长孙晟沉默地站在原地,虽然知道她昨晚消失那几个时辰一定动了手脚,可是现在苦无证据,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发生,自己反倒成了牵涉其中的罪人。 谢诩凰也不是那么不知进退的人,装做虚弱的样子任由燕北羽扶了出去,虽然一切并不是如她一开始计划的那样发展,但托了沈玉邪的福,一切也还是她想要的结果。 她前脚一回了王府,后脚宫里便派人送了一堆的东西过来,绫罗绸缎,名贵药材,无一不是金贵无比的东西。 燕北羽等到御医给她诊完了脉,见她用了药睡下了,才离府去处置皇帝交待的案子,将晏西和一众陪她从北齐来的亲信从大理寺放出来,忙完了再回到王府之时,已经夜深了。 “王妃怎么样了?” “许是着了风寒,喝了药就一直睡着,起来用了晚膳坐了一会儿又睡下了。”宁嬷嬷回话道。 燕北羽点了点头,想起了早上发生的事又道,“宁嬷嬷也是宫里的老人了,既然进了镇北王府有些规矩本王不说,你自己也该清楚。” 宁嬷嬷是皇后的人,来王府说是照顾王妃生活起居,不过是替宫里监视她而已,不然早上她刚一回府,太子那么快就得了消息赶过来了。 宁嬷嬷战战兢兢地垂下头,道,“奴婢知道了。” —— 谢诩凰在王府休养了两天,精神头也养足了,只是隐约从燕北羽口中得知郑家的铁甲卫左卫营已经被下旨暂交由镇北王统领了。 原本右卫营就是在他手里的,现在左卫营也交给了他,燕帝对他还真不是一般的信赖。 她趁着他忙于安排新接手的左卫营,带着晏西出了王府,在街面上绕了两圈才去了沈园。 过去的时候,一直悠闲的沈玉邪竟然难得地不在,仆人留了她在府中等着。 她索性将沈园挨个逛了个遍,可这里里外外除了亭台楼阁花花草草,还真找不出一点让她能发现他们底细的东西,只得败兴而归。 “这么急着又上门来了,这么快就思念在下了?”沈玉邪从一片海棠花林间扶着花木出来,瞧见在园子里闲逛的人说道。 “你虽然给我脱了罪,可却坏了我原先的计划,这笔账我们也该算算。”谢诩凰面目冷然道。 沈玉邪自然地伸手搂上了她的肩膀,一边走一边道,“我还当你是上门来谢我的,原来又是来过河拆桥的。” “说话就说话,手脚规矩点。”谢诩凰火大地拂掉他的手。 谁知,他又转向直接搂上了她的腰际,将她抵在了墙边,索要了一记绵长火辣的吻,而后在她耳边低笑道,“前天的时候,你可是爱死了我的不规矩,不是吗?” 谢诩凰咬牙切齿地瞪着他,果真见他一次就想杀他一回,将来等到用不着他的时候,她非得先阉了他,再割了他舌头,再剁了他这双不规矩的手,方能泄心头之恨。 “沈玉邪,我是要让南宫家也跟着倒霉的,这一次你虽然把郑家拉下了水,可是坏了我的计划,让南宫家置身于事外了,而郑家也只是不痛不痒的损失了一个左卫营而已。” “你太心急了。”沈玉邪回身,到了亭中坐下道。 “是你有意在帮着南宫家。” “我没有要帮南宫家,但是你的计划会碍我的事,我只是稍稍拨乱反正一下而已。”沈玉邪坦白说道。 “那我又如何知道,下一次我要做事,你这个所谓的盟友会不会背后捅刀子。”谢诩凰一瞬不瞬地打量着对方的神色,想要从中发现一丝端倪。 “谢承颢既然让你来找我,应该知道我和大燕朝里的那些人不是一路的,更何况……”他一手撑着下颌,笑语晏晏地望着她,“我们也不仅仅是所谓的盟友。” “是吗?”谢诩凰冷笑,哼道,“那就也给我亮个你的底细。” 这个人几乎对她了若指掌,而她对他却一无所知,就连什么时候被他坑了恐怕都不知道。 沈玉邪伸手捏住她的下巴,眸子微微眯起,开口的声音冷冽慑人,“谢诩凰,你要做的事我会帮,但你若不知死活的一再来挖我的底细,等你知道些不该知道的,我便是舍不得,也不会给你活路,知道吗?” 可是,怎么办? 他这么一说,那些不该知道的东西,她更有兴趣去知道了。   ☆、不用对我好我对你不好 从沈园出来,谢诩凰又是一脸的怒火冲冲。 “我说,那色胚子又怎么你了?”晏西好笑地问道。 每次只要一来了这个地方,从里面出来她就没一回是脸色好的。 “走吧。”谢诩凰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道稔。 沈玉邪那混帐,竟然说要她每个月初一十五要到沈园过夜,真当自己是皇帝想召她什么时候侍寝,她就得什么时候来伺侯他。 “你跟那色胚子,真那个啥了?”晏西好奇的问道。 虽然有点替九哥可惜,但那时候情势所逼,那是小谢必然会做的选择。 “不然,你我现在能好好地站在这里?”谢诩凰火气未消,说话也没了什么好口气。 晏西抱臂一边走,一边八卦的问道,“那他床上功夫怎么样?” 谢诩凰一副见鬼的表情看向好奇的某人,咬牙切齿地回答道,“你可以自己去试试。” 晏西摆了摆手,道,“别,那样的我看不上,我还是喜欢咱们王上那样娇艳如花的小美人儿。” 谢诩凰无语地摇了摇头,晏大统领对某人的“喜爱”还真是一往情深,她那娇艳如花的小美人儿给她找了这么个不入流的同盟,将来回去了这笔账非得给他好好算算不可。 “晏九最近有消息吗?” “不知道,不说来找咱们,也没说去干什么了,总不会是知道你嫁人了,想不开找地方死去了吧。”晏西对于自家的兄弟,数落起来一向不留情面。 “他若是来了,也让他暂且不要明里跟咱们碰面吧。”谢诩凰道。 她需要有信得过的人在暗地里盯着沈玉邪,而她带来的人他都是一清二楚的,而晏九在中都也甚少露面,若是能来这里帮她暗地里盯着沈园,一定能揪出沈玉邪的底细来。 “嗯,我回头送信给他。”晏西点头应道,想了想又道,“这一回失手了,下一步该怎么办?” “最近长孙晟暗中盯咱们盯得紧,先消停一段吧。”谢诩凰低语道。 虽然八皇子的案子已经解决了,但长孙晟一直在怀疑那天她从大理寺逃生消失的那几个时辰干了什么,所以一直派人暗中盯着她。 今天甩开他们来沈园已经费了好一番功夫,所以还是消停一点。 这一次的失手,也让她意识到自己确实是太操之过急了,对这燕京城里的情势了解还不够深就急于下手,结果反而让自己陷入困境了。 沈玉邪到底还有什么底细尚不明了,燕北羽跟宫里那个神秘女子又有什么样的瓜葛也不清楚,长孙晟为什么会忘记八年前发生的事也一头雾水…… 从她来到燕京就已经接二连三的出事,若再闹出事情来,以燕帝多疑的性子难保不会怀疑到她头上来,所以还是暗中观察一段再作下一步打算更稳妥些。 “不过,你那旧情人这回太嚣张了,不如找他玩一玩?”晏西不怀好意地笑道。 把她关进大理寺,还险些用了刑,这口气怎么能咽得下去呢。 “要玩你自己玩,不过最好小心一点,他没那么好对付。”谢诩凰道。 虽然这个人有所变化,但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这个人有什么样的本事,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放心,别以你们聪明,我就是傻子。” “好好好,你自己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吃了亏别怪我没提醒你。”谢诩凰道,就知道她是个有仇必报的,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对方。 只是,她现在更想知道的是沈玉邪的底细,没那个心思去跟长孙晟较劲。 “不说了,你那头冒绿光的燕王爷来了。”晏西瞧见从皇宫方向,策马过来的人低声说道。 “晏西,我突然觉得,晏九说要把你毒成哑巴真是个好主意。”谢诩凰低声道。 “难不成给人戴了绿帽子心虚了?” “犯得着吗?” “是犯不着,他不也暗地里跟人有一腿,你们扯平了。”晏西道。 刚说完,燕北羽已经看到了她们两人,下了马快步走了过来,“你怎么出来了?” “风寒已经好了,在府里闷得慌就出来走走。”谢诩凰淡笑回道。 燕北羽吩咐了随从先回府,道,“还想去哪儿,我陪你。” 晏西很识趣地上前道,“我还有地方想逛逛,先走了。” 说完,也不管她同不同意,人就已经先走了。 她这一走,便就留下她一个人对着燕北羽了,一时有些头疼不已。 “走,我带你去买你爱吃的。”燕北羽拉着她催促道。 好几回看到她和晏西出门都买一堆吃的,但却不是都买的最正宗的字号,今日正好有时间带她过去。 她推辞不掉,便就跟着去了,结果到回府的时候她跟他两个人手就没一处空着了。 回了王府,她心情大好地吃着堆了一桌子的各种零食,却并没有与坐在对面的人搭话。 “诩凰,你是不是在怪我?”燕北羽将剥了壳的栗子放到她手边,问道。 她顺手拿起吃了,道,“怪你什么?” “我没有早些查清楚案子,让你受了那么大的冤屈。”燕北羽有些自责地叹了叹气。 “事情都过去了,要不是你,我现在也不可能安好坐在这里了。”她笑语道。 比起霍家军惨死风雷原的冤屈,这又算得了什么? “可是,从回来之后,你有些变了。”燕北羽定定地望着她说道。 “有吗?”她笑道。 “你少跟我说话了。” 谢诩凰讶然失笑,她本来就跟他没什么话说好吗? 不管这个人对她的关心是真还是假,但他们之间总是该保持些距离才好,毕竟她身上有太多不能为外人所知的隐秘。 “王爷要跟我说什么?” “那天离开大理寺之后,你到底去了哪里?”燕北羽问道。 “这件事,我已经回答过了。”她微笑说道。 “那不是真话。” “我说了你又不信,又要我说什么?”谢诩凰无奈耸耸肩,难不成真要她告诉他,自己那天晚上在另一个男人的床上。 可是,那番话也没什么破绽,他干嘛还要这么问,难不成是发现了什么? “罢了,你不愿说便不说吧。”燕北羽叹了叹气,放弃了继续追问。 “我都说我已经说了,是你自己不信,还要我说什么真话,既然不信我说的,又何必还要问我?”谢诩凰没好气地反驳,回复她一惯的刁蛮样子。 燕北羽失笑,妥协道,“好,是我想太多了,听北齐的使臣说过几日就是你生辰了,皇上有意在宫中为你办个生辰宴,让我问问你的意思。” “不去!”她拉下脸便拒绝道。 “毕竟是你来大燕的第一个生辰,皇上怕你会想家,所以想在宫里给你办得热闹点,也是一片好意。”燕北羽耐着性子解释道。 “替我谢他的好意,千万别给我办什么生辰宴,横竖那去了人也是十个九个看我不顺眼的,所以别在生辰那天还给我添堵。”谢诩凰毫不客气道。 燕北羽想来她还在为上次冤枉她的事置气,可这宫里的人也确实是不怎么待见她的,真办了什么生辰宴,反而会闹得都不愉快了。 “那我明日入宫向皇宫回了,咱们就在府里办就行了。” “不过,府里办也别让任何人来,皇帝来也不行,现在那宫里的我一个都不看见。”谢诩凰一说,便是一脸的气忿。 “行,都照你的意思。”燕北羽无奈道。 “这还差不多。” “那你在北齐的时候,都怎么过的生辰?”燕北羽好奇地询问道。 谢诩凰偏着头想了想,她自己当然不是这个时候过生辰的,但也从没向任何人提过自己的生辰,故而也就一直没有过生辰。 “也就那样,吃吃喝喝玩玩什么的。” “那有没有特别想要的东西?” 她认真地想了想,笑语道,“很多年前,有人在我生辰的时候给我做过长寿面和寿包,面很鲜很香,寿包又甜又软,不过已经吃不到了。” 母亲有一双巧手,什么样的东西她手里做出来都会特别好吃,以前不管是父亲还是哥哥和她,只要他们生辰的时候,就一定会吃到她亲手做的长寿面和寿包。 不过,八年前一别,他们死于风雷原,母亲病逝于燕京,她便再没有见过她,再吃到那种味道了。 燕北羽笑了笑,“就这么简单?” “嗯,你记得让宁嬷嬷做给我。”她笑语道。 “好。” 本就不是她的生辰,她就那么一说,自己也就随之忘到脑后去了。 晏西一连好几天都不见踪影,天天往外跑,回来在她这里露面个就又跑了,不知道是在搞什么鬼。 渐渐的,连燕北羽一天神秘兮兮的不见人影了。 午膳后,外面天气正好,她看到晏西又鬼鬼祟祟地出府了,好奇之下便带了随从跟在了她后面出去。 一直跟到她进了巷子,然后半天出来的却是个胡子花白的算命先生,一开始还没认出来,瞧了好一会儿还是瞧出来是晏西易容假扮的。 可是,平白无故她扮什么算什么先生,她等到她摆了摊,直接坐了过去笑道,“晏师傅,不如给我也算一卦?” 她都这么说了,晏西自然是再装不下去了,一边装做给她掐指算的样子,一边低声说道,“我在办正事儿呢,你别来给我找麻烦行不行?” “什么正事,你得折腾成这副样子?”谢诩凰好笑地打量着她一身行头。 晏西左右瞧了瞧,知道自己不说清楚,她是不打算走的,于是如实道,“这是对付长孙晟的。” “人家堂堂一国太子,找你这样的算命?” “本山人自有妙计,你该干嘛干嘛去,等回去了再跟你细说。”晏西急急催促道。 谢诩凰装模作样的给她留了卦钱,低声道,“你悠着点,别惹太大麻烦。” “知道了,快走吧,快走吧。”晏西一边捋着假胡子,一边赶人道。 谢诩凰带着人离开了她的卦摊,就近找了个茶楼盯着她到底搞什么名堂,却真在半个时辰过后看到了长孙晟过来。 他在那里坐了近一个时辰,只是两个人到底说了些什么,她却并不知道。 直到天色晚了,晏西收了摊,寻了地方换回了自己原来的样子,方才过来与她会合一同回府。 “说说看,你是怎么把人唬住的?”谢诩凰一边走,一边问道。 长孙晟一样不信这些江湖术士的骗人把戏,竟然还跟她胡扯了一个时辰,这不得不让她有些好奇。 “他起先也是不信的,但我说到了他最想知道的,就由不得他不信了。”晏西得意地扬眉道。 谢诩凰脸上的笑意渐渐沉敛,“你说什么了?” “自然是你和他的事,不过你放心,我只是说了能说的,不该提的我半个字都没提。”晏西知她忌讳这些,连忙解释道。 “你自己知道分寸就好,真惹出了事,我也不好出手救你。”长孙晟虽然一时被她骗到,但他也不是没脑子的人,若是发现什么破绽,她可就大难临头了。 “我用从九哥那里学的西域秘术,让她见过一次你的幻象,他就着了魔似的天天来找我,要我施术帮你引灵招魂,让他再见你一次。”晏西好笑地说道。 “你见好就收,他没那么好骗,你给我谨慎些。”谢诩凰放心不下,一再跟她告诫道。 “放心吧,等我报了把我关大理寺的仇,我就会收手的。”晏西一想到自己快要得逞,高兴地一路哼起了小调。 难怪谢承颢那厮那么喜欢算计人,原来把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是这么成就感的事儿,长孙晟这回栽在她手里,她非得好好教训他一回不可,就算不能替她小谢报仇,出口气也是不错的。 暮色四合,王府内的仆人都忙着掌灯,她们主仆两人才慢悠悠地回来。 一直到了晚膳的时辰,管事也没用传膳,她便有些奇怪了,“今天厨房怎么了?” 管事有些支支吾吾的,回道,“出了些小变故,应该……应该一会儿就好了。” 谢诩凰瞅着他有些怪异的神色,沉默了一会儿干脆转道直接往厨房的方向去了,到了那边却是看到厨房的厨子仆役都站在外面,再走近一些却是看到他们的燕大王爷正一个人在厨房里忙活着。 她愣了愣,这才想起好来好像今天就是“她”的生辰。 可是,她那天也就这么一说,他用不着这么拼真自己动手来给她做吧。 宁嬷嬷看到了她,带着一众仆役道,“王妃。” 她这一出声,厨房里忙活的人也听到了,一时有些尴尬地望向外面进来的人。 “你怎么过来了?” “我要不过来怎么知道,我今晚估计饿死了,也吃不上晚膳。” 燕北羽有些苦恼地皱了皱眉,道,“再过一会儿,就该就能好了。” 他到底不是进厨房的料,虽然让厨子和宁嬷嬷教了两天,但总是做不出个样子。 “算了,还是让宁嬷嬷他们来吧。”谢诩凰好笑地说道。 这一双上阵抡刀杀敌的手,实在不怎么适合在这里和面揉面,怎么看怎么滑稽可笑。 “就一会儿,我能做出来。”燕北羽一脸坚持,说着还强硬的将外面的人都给赶走了。 谢诩凰搬了个凳子坐下,难得翻出了个水果,一边啃着一边等着燕大王爷亲自下厨的晚膳。 “面太干,加点水。” 燕北羽见她说话,连忙加了水,可又一不小心加多了。 谢诩凰抚了抚额,实在看不下去了,挽了袖子过去帮忙,可人家燕大王爷还不领情非得自己来,只让她说话,不让她插手。 于是,在她指点了近一个时辰之后,燕大王爷终于做好了面条和寿包,然后站在灶台边一边回忆着先前厨子说的煮面方法,一边开始忙活着。 谢诩凰坐在一边看着他笨拙忙碌的样子有些好笑,却莫名笑得有些难过起来,不管这个是出自真心还是别的,确实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这样为她做过一件事了。 半晌,燕北羽将煮好的面盛好,端到她面前的案桌上,“试试看?” 她瞅了瞅卖相不怎么好的面,拿起筷子尝了尝,这并不是记忆中的味道,可此刻却有着另一种让人窝囊的温暖味道。 她垂眸掩去眼底的落寞,抿了抿唇道,“还不错。” 燕北羽长长地舒了口气,在她对面坐下,“那就好,我没做过这些,怕做得不好。” “你不用亲自动手的。”谢诩凰低着头一边吃着面,一边说着话,却始终不愿抬头去看对面那个脸上还沾着面粉的男人。 “你说想吃长寿面的时候,就想自己试着做一下给你,不过做面这种事比我想象的要难,一直做不好。”燕北羽笑语道。 “燕北羽,这样的事,以后别做了。”她低眉看着碗里的面,低声说道。 “怎么了,我做的不好?”燕北羽讶然问道。 “你不用对我好。”谢诩凰抬头望向他,面上又是一向的淡漠之色。 “你是我的王妃,我为何不能对你好?”燕北羽好笑地反问道。 “因为我对你不好。” 她是她的王妃,可她已经将身体给了另一个男人,更有甚者将来他挡了她的路,她还会百般算计着杀了他。 燕北羽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起身道,“寿包应该好了。” 不一会儿,热气腾腾的寿包放到了她的面前,样子也不是寿包该有的样子,看起来有些滑稽。 谢诩凰伸手拿了一个,咬了一口确实有几分绵软香甜的味道,不知是被寿包噎得,还是别的什么,只是喉间有些莫名的哽咽。 如果是八年前,有一个男人为她如此,她会高兴的欢呼,可是现在她再不是那个简单的上阳小郡主,她此刻有些许的感动,但也仅仅是感动而已。 也许一会儿,也许明天,也许后天,这份感动就会荡然无存了。 她与一个人十几年的情意都能一夕之间灰飞烟灭,何况这微不足道的感动? 她默然将一面吃干净了,将手里的寿包也吃掉了,起身道,“我吃饱了,谢谢。” 说罢,转身出了厨房,头也不回地走了。 燕北羽愣愣地站在厨房门口,实在不明白自己好心好意给她过个生辰,又哪里惹到她了。 他在这里折腾了大半天,她现在吃饱了就跑了,他还饿着肚子呢。 他自己用了晚膳,沐浴完了回房之时,人家已经在床上呼呼大睡了。 这一个生辰过得,不仅没把人过高兴了,之后一连好几天她不仅懒得跟他说话了,就连远远见着了都绕着他走了,就跟躲瘟神似的。 谢诩凰好不容易等到天天猫在府里的燕王爷出府安排铁甲卫的换防布置,让自己周围清静下来了,晏西又急匆匆地从外面跑回来了说要找她帮忙。 “请灵?真亏你想得出来?” “就这最后一步了,你帮个忙我把长孙晟收拾了,也是给你出气吧。”晏西道。 谢诩凰好气又好笑,抱臂问道,“那你倒跟我说说,你要怎么给他招我的魂呐?” “当然不是真招啦,我也没有那招魂的本事。”晏西嘿嘿地笑了笑,一手搭手她的肩膀说起自己的计划,“我到时候就胡乱设个什么阵,就说是招魂阵,要以血为引,到时候就使劲放那家伙的血,到时候在房里的香炉里加点九哥给的东西,他整个人就是半梦半醒的状态,到时候再易容成你以前的样子出来,他哪还分得清是人是鬼?” “不行!”谢诩凰截然拒绝道。 如果被长孙晟识破,她可不想在他手里再死一次。 “难道你不想知道,他为什么会忘了八年前的事,这是个再好不过的机会,要是能刺激他想起些什么,也许会有意外的收获也不一定。”晏西搭在她肩上的手一阵摇晃,说道。 “我不想知道。”谢诩凰冷冷地睇了她一眼道。 “喂,我这么辛苦,还不是想为你出气。”晏西见软的不行,就来硬的,“你想,这一次如果成了就能知道他为什么会忘了,如果不成的话,他不是一直想追查你们当年出事的事吗,正好引他去查下去,最好查得宫里外宫外鸡飞狗跳,他一查那些参与其中的人不就坐不住了,一个个都蹦哒出来了?”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没有被你的把戏骗倒,是怀疑你是我派出来的,借你的手想引我出来,再把我宰了,到时候怎么办?”谢诩凰一脸冷然地反问道。 虽然她是想知道她说的那些,但并不值得冒这样的险。 “你信不过我,难道还信不过九哥的药,只要把药香点在香炉里,任凭他有天大的本事,到时候也使不出半分力气来,而且设阵的地方由我定,保证不会让他带着尾巴来。”晏西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原本她也只是想捉弄长孙晟出口气,没想到他却一直执着于要她帮忙引灵招魂,再见故人一面。 可是他哪知道,她要见的人根本就没有死,还活生生的晃在他眼皮底下。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燕京这个地方太危险了,霍宛莛这个身份一露面,随时都可能是杀身之祸。 “我现在已经应下了,如果做不到,才会真的被他怀疑,小谢,只要咱们小心谨慎些,不会有问题的。”晏西一脸着急地请求道。 事到如今,她不是只想捉弄长孙晟,而是真想利用这次机会帮到她。 谢诩凰沉默了许久,点了点头道,“你安排吧,我到时候过去,地方务必隐秘。” 晏西见她答应,长长松了口气,拍着胸口保证道,“我办事,你放心。” 若不是在燕京杀了长孙晟麻烦,她岂止是要放他一点血,她恨不得把他的血放干才是。 三天后,一切准备妥当,原先的霍王府旧宅,那里空置多年无人,且又是小谢所熟识的地方,介时让她脱身也方便。 她也是得到了长孙晟的允许,才踏进了霍府的旧宅安排引灵的法场,他倒也真的遵守诺言没有带任何人前往,孤身一人过来了。 谢诩凰借出外出闲逛的名头,在街上晃悠了几圈,在那附近找了个成衣店说是试衣服,留下了随从在那边守着,自己悄悄赶到了霍府旧宅。 霍家所有的一切都还是八年前离开的样子,只是这里却已经空寂得像一座鬼宅,她每走一步都不禁回想起在这里生活过的每一个人,他们活着的样子,他们死时的样子在她脑海中交替的闪现…… 幽暗的房间内,晏西念念有词地布好了引灵的法阵,将抹了药粉的刀递给长孙晟道,“要想接通鬼冥之域,必得以活人鲜血为亡灵引路,阁下可是想好了?” 长孙晟接过刀,割开了自己的手心,任由鲜血沾在那刻着的神秘阵图中,静静地等待着奇迹的来临…… 晏西假扮的算命先生在边上又是念念有词,又是摇着奇怪铃声的来回走着,不时瞟一眼外面,可是约定的人半晌也没有出来。 长孙晟整个人越来越觉得自己轻飘飘的,恍恍惚惚听到了开门的声音,他闻声望去看到昏暗的光线中有人推门进来。 人渐渐近了,那行走的样子,那熟悉的面容真真切切就是他魂牵梦萦了八年的女子。 “宛莛……” 他的声音哽咽而颤抖。 谢诩凰停下脚步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可不一会儿她就退缩了,她后退着想要离开这里,再留在这里她怕自己真会杀了他。 “宛莛!”长孙晟似是怕她会消失,扑过来死死地抱住她,“宛莛,不要走,不要走……” 八年了,他无时不刻不想都想着能再见她一面,可是他哪里都找不到她,哪里都寻不到见到她的办法。 谢诩凰死死地咬着牙,整个人都忍不住地发抖,晏西在一旁看着突然有些自责,或许她真的不该让她再对这些残忍的过去。 明明知道这些都是她的恶梦,她虽从来不提,可她从来都记得,现在她逼着她来面对这些人和事,实在太为难她了。 可是眼下,也收不了手了。 “宛莛,宛莛,若是知道你那一去再不会回来,我死也不会让你去的……”长孙晟哽咽地说道,一向冷厉慑人的眸子此刻却满是泪光。 谢诩凰仰头冷笑,长孙晟你如何能说出这样的话? 当年我明明让你求救了,我等着你来救我的时候,你带着人来要置我们于死地,是你杀了我大哥,也险些要了我的命,如今你怎么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宛莛,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为什么不说话……”长孙晟看着眼前模糊的人影,喃喃问道。 他的宛莛永远是笑容飞扬的样子,她为什么不笑也不说话了。 “长孙晟,是你害死我的,是你。”她一字一顿开口说道。 长孙晟如遭雷击地震在那里,惊愕的样子真像一个无辜者,半晌嘶哑着问道,“宛莛,你在怪我吗……怪我让你一个人死了,却还苟且于世……” “不要怪我,不要恨我,我想去找你的,可我找不到你。” “你要走的话,把我也带走吧,西方极乐,阎罗地府,到哪里我都随你……” 谢诩凰不想再待下去,挣扎着想要推开他离开,却被他紧紧的抱着难以脱身,她慌乱的望向晏西向她求助。 她不要再待在这里,不要看到这个人,一刻也不要…… 晏西咬了咬牙,知道再将她强留在这里,只会让她更痛苦,上前出手占了长孙晟的穴帮助她脱了身。 长孙晟软软的瘫倒在地,白袍的袖子早已经被鲜血沁染成血红的一片,看着一步一步后退离开的人,挣扎伸手想要抓住她留下她。 “宛莛,不要走,不要走,不要丢我一个人在这里,……”他痛苦的乞求,却仍旧眼睁睁地看着她消失在眼前,痛苦地嘶吼着想要唤回她,“宛莛!” 死寂的宅子久久回荡着他的声音,谢诩凰跌跌撞撞地出了门,明明是空荡荡的宅子,她却总是恍恍惚惚看到好多的人影,有父亲母亲,有大哥,有长孙晟,有她自己,有很多很多的人…… 他们在笑,在说话,在打闹,可是很快的,眼前又变成了伏尸遍野的风雷原。 她手紧紧抠着假山的山石,痛苦的以头撞着山石,大口大口喘着气想要让自己冷静下来,想要让脑子里那些混乱的光影沉寂下去。 可是她做不到,用尽了力气也做不到。 “娘,娘,求你帮帮我,快来帮帮我……”她像是被那些可怕的东西缠住了,动不得,走不了。 晏西不放心的追了出来,看着在假山边上发疯一样咬着手,不断以头撞着山石的人,心底的愧疚不可如潮水般涌了出来。 “小谢!小谢!”她扶住她,焦急地叫着她的名字,想要将她从那个恶梦中唤醒。 她被救到中都刚醒来的时候,一开始发疯了一样要杀了谢承颢,后来又梦魇了四处乱跑,总是把自己撞得一身是伤。 后来,在九哥的诊治下慢慢好了,她再也不提那些事,变得聪明又冷静,战场上杀伐决断,运筹帷幄,甚至与她谈笑打闹。 她以为过了八年,她再面对霍家的往事会比那个时候要冷静,可她终究小看了那一切在她记忆中的伤痛。 这八年来,她可以不去想,甚至可以平静谈笑地站在仇人面前,可是一旦陷入了那样的梦魇之中,她还是痛苦如初。 她一再叫不醒她,只能点了她的穴,将她扛着送到了侍从接应的地方,吩咐他们等她好了再送她回王府,自己则折回去收拾残局。 谢诩凰冷静的醒过来之时,已经是黄昏时侯了。 八年了,她也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变成那个样子,终究还是做不到啊。 许久之后,见晏西还没回来,便问道,“晏大人呢?” “晏大人送公主过来之后,说要回去收拾残局,让我们等公主好了再回王府。” 谢诩凰点了点头,平静地换回了自己原本的衣衫,简单处理了手上和额头的伤,将两人留下接应晏西,自己一人先回王府去了。 出来了这么久,再不回去燕北羽该起疑了。 哪知道,她还未来得走回镇北王府,一名侍从便匆匆忙忙地追上了她,“公主,不好了,晏大人被人缠住了。” “怎么回事?”谢诩凰一边匆匆折返,一边询问道。 “是镇北王,带人闯进霍府,晏大人还没来得及脱身,这会儿已经交上手了。”   ☆、不用对我好我对你不好2 第71章 霍府旧宅,镇北王统领的铁甲卫右卫营兵马已经将这座多年无人造访的宅子围得滴水不漏。 “公主,现在怎么办?” “让我想想。”谢诩凰心急如焚的思量着对策,可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她根本没有任何准备稔。 晏西一旦落在燕北羽的手里,被发现了真实面目,这样装神弄鬼的对付当朝太子,又牵连到霍家的事,那决计是死路一条,就连她来大燕联姻也会被怀疑成别有用心俨。 虽然,她们确实是别有用心的。 “公主,时间不多了,晏大人恐怕撑不了多久。”侍从焦急地提醒道。 燕北羽何等的身手,还有那么多的右卫营兵马,晏西再怎么身手过人,又如何能轻易从他手里逃出来。 “我现在就进去见机行事,你即刻去找在燕京的安排的线人,让他们安排人暗中跟着,伺机把晏西救下来。”谢诩凰沉声吩咐道。 现在的状况,她不可能硬碰硬过去救人,只能过去设法制造机会让晏西先逃脱再说。 若早知会惹出这样的乱子,当初她就不该任由她去接近长孙晟弄什么引灵,只怕燕北羽就是得了皇帝的密令带人赶过来的。 “好。”侍从听完她的安排,匆匆离开了。 谢诩凰收敛起慌乱的神色,举步朝着霍家旧宅的门口走去,见到带人守着的是时常跟着燕北羽出入王府的贺英,好奇的上前道,“贺将军怎么在这里?” “太子殿下在里面遇刺,王爷带我等来捉拿刺客,王妃怎么来这地方了?”贺英说完,不由有些纳闷儿。 霍家旧宅,霍家的人相继过世后,这一片都很少有人接近了。 “刚才在那边街上,看到好像是你们往这边来了,就跟着过来看看。”谢诩凰虽然着急里面的情形,却又不得不做出自己是偶然经过的样子。 “原来如此,只是此处不甚安全,王妃还是先回府为好。”贺英劝道。 谢诩凰伸着脖子瞧了瞧里面,瞧着府门上的匾额道,“原来这就是霍府,我也进去看看……”说罢,趁着贺英不注意便绕过他往里面去了。 “王妃,此处危险,您还是不要进去了。”贺英追上来,紧张地劝说道。 “放心吧,我武功也没那么差劲,我就在边上看看就行了。”谢诩凰一边说着,一边朝着晏西出事的地方赶去。 一进了后园,果真看到晏西与燕北羽两人正交着手,可明显她已经渐落下风了。 她紧张地在一旁看着,却又不能就这么冲上去帮忙,瞧见屋里还晕厥在地的长孙晟,快步赶了过去,给他输了几分内力让他醒过来。 长孙晟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满以为眼前的还是方才所见之人,失控的一把将人抱住,“宛莛!” 跟着进来的贺英瞬间惊震在了那里,小心翼翼地唤了声,“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你认错人了。”谢诩凰冰冷地说道。 长孙晟听到声音,这才抬起头认真地看着眼前的人,渐渐理智地认清了事实,缓缓松开了自己的手,自己踉跄着起了身,环顾四周在找着什么人。 “你是要找那个算命的?”谢诩凰问道。 长孙晟没有理她,听到了外边的打斗声,连忙冲了出去,看着在燕北羽步步杀招下的白须老者,沉声令道,“燕北羽,本宫命令你住手!” 这个人不能死,这个人死了,他就再也见不到宛莛了。 “太子殿下被妖道迷惑了,皇上有旨,必须将他就地正法,以免再为祸他人。”燕北羽一边解释,一边对晏西步步紧逼。 长孙晟见对方不听自己的命令,踉跄着冲上前去想要阻止两人,奈何刚刚失血过多,加之内力不继,根本难以从燕北羽手上去救人。 谢诩凰小心地跟在她后面,趁着他冲上去的时候,也跟着靠近前去,眼见晏西被燕北羽一掌重伤,拧眉朝她快速使了个眼色。 她们这些年战场上早已合作默契,晏西很快领会到她的意思,趁着长孙晟将燕北羽拦下的那一刻,一下冲上前扼住了她的脖子,威胁道,“谁再过来,我就杀了她。” 谢诩凰佯装自己注意力在燕北羽和长孙晟那边,天衣无缝的给她制造了下手的机会,成功让自己成了晏西手中的人质。 “王妃!”贺英惊声唤道,原本就不该让她进来的,这要是因为他一时失职让王妃有个三长两短,罪名又岂是他能承担的。 燕北羽面目冷冽地望向挟制了她的白须道人,一步一步逼近前来寻找着下手救人的机会。 谢诩凰假意想要挣扎脱身,晏西迅速地出手将一粒药丸塞进了她嘴里,冲着对面的人道,“不想她死的话,就都给我让开。” 她很清楚,以她目前重伤在身,即便小谢来当了她的人质,但一旦有所松懈还是会被他趁机击杀,所以故意做出给她下了毒的样子,让他不敢冒然出手。 “你给我吃了什么?”谢诩凰捂着嗓子,愤然质问道。 “当然是毒药了,我要不能活着走,你也休想活过两个时辰。”晏西杀气凛凛地说道。 燕北羽拧了拧眉,一时不敢再冒然出手,“你妖言迷惑太子,如今还敢挟持镇北王妃,你以为你还能逃到哪里去?”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若是我活不成,拉上这如花似玉的王妃一起死,倒也不亏。”晏西用药过后变声的声音,说不出的阴冷狠厉。 谢诩凰知道晏西有伤在身撑不了多久,暗地里拉了拉她衣角示意她赶紧离开这里,再拖延下去只怕更走不了了。 晏西掐着她的脖子,拖着她朝着霍府外面走,谢诩凰低声给她提示着外面的情况,以免她往外走的时候被人从背后偷袭了,好一番功夫终于才在燕北羽等人追赶中到了霍府的大门外。 燕北羽和右卫营的兵马顾忌着她有人质在手,都不敢冒然上前出手,眼睁睁地看着她挟持着镇北王妃上了马,逃之夭夭。 燕北羽快速地夺过一人手中的弓箭,迅速地搭箭拉弓瞄准着策马逃走的人,谢诩凰扭头回望的时候恰好看到,连忙伸手抓在晏西手臂上借力让自己换到了她身后,然而那本射向晏西的一箭也就生生扎在了她的后背上。 “小谢!”晏西察觉到背后的人猛地一震,便知出了事了。 谢诩凰咬牙忍痛,道,“快走,出城往东进山。” 这一箭在她身上也只是受伤罢了,晏西现在本就重伤在身,这一箭若是射在她的身上,只怕不死也会没了半条命。 晏西咬了咬苍白的唇,狠狠策马冲过长街往城外去了,直到进了东边的深山老林才勒马停了下来,将后背中箭的谢诩凰扶下马,“小谢,你怎么样?” 谢诩凰咬牙切齿地骂道,“姓燕下手还真是够狠的。” 还好,她反应快给她挡下了这一箭,虽然也受了伤,但却小心让这一箭射在了重要穴位以外的地方。 晏西忍着五脏六腑的阵阵痛楚,扶着她到隐秘处坐下,“我先给你把箭拔下来。” 谢诩凰咬牙制止了她的动作,道,“这里没有伤药,你是想让我也放血吗?” 且不说燕北羽他们很快会追过来,一个挟持她的人在这么紧急的情况下还给她治伤,这不是太可疑了吗? “可是……可是你后背全是血。”晏西看着她额头冷汗涔涔,紧张得慌了手脚。 谢诩凰扶着她的手朝着山里面走,一边走一边给她安排道,“没时间了,快走。” 她必须在燕北羽带人追赶过来之前,给晏西制造好逃脱的机会,而且她们两个的状况已经不适合再继续奔逃了。 晏西强忍着内伤发作的痛楚,扶着她在山林间穿行,“我不该不听你的劝告的。” 若是她没有找上长孙晟,给他弄什么引灵,就不会招来这样祸事。 “现在还说这些没用的干什么?”谢诩凰扶着树喘了口气,说道,“再往前走不远,就会到沧江的一处悬崖,一会儿等他们的人追过来,我把你从那里推下去,你水性好从水里顺流到一里外的渔村,那边会有人在接应你,你跟着他们养几天伤,然后就说北齐有东西送过来,你去接应去了,过上几日伤好些再回来,以免被人瞧出了破绽。” “可你一个人……”晏西不放心,这本是她捅的娄子,现在却要全扔给她自己躲起来。 方才若不是她及时折回来当了她的人质,恐怕她就真的要在燕北羽手里一命呜呼了。 “你留下来才是个麻烦,自己别在江里淹死就行了。”谢诩凰一边跟她互相搀扶着走,一边数落道。 她知道晏西是好心,但现在她重伤在身,留在燕京也会惹人起疑,不如暂时找地方养好伤了再回来。 “燕北羽是大燕皇帝的心腹走狗,这一次分明就是他奉旨要把跟霍家有关的人和事给斩尽杀绝,咱们是该小心点他了。”晏西一想起方才在霍家旧宅惊险的一幕幕,对那个一向看起来好说话的镇北王不由多了几分忌惮。 “你内伤怎么样?”谢诩凰感觉到她扶着自己的手都在发冷,不由有些担心。 晏西从腰上的荷包里摸出药丸吞了下去,拍了拍胸口说道,“放心,来的时候我从九哥那里讹了很多保命的药,还撑得住。” “一会儿江里落下去的地方水流湍急,到时候只能靠你自己了。”谢诩凰叮嘱道。 “知道了,要那么就被淹死了,我死了也会被自己气活了。”晏西笑语道。 两人好不容易到了江边的悬崖边,凛冽的江风吹得人衣衫猎猎,谢诩凰刚刚跟她确认好落水的地方,林子里已经传来了响动。 晏西捂着胸口装作内伤严重的样子,却还是拖着手里的人质,眼看着燕北羽和长孙晟带着一众右卫营的人马从林中围了过来,自己已然无路可退。 燕北羽看着被她拖在身边已经面色惨白的谢诩凰,不禁有些自责起来,原本那一箭是要射杀那个人的,没想到她竟然拿她挡了箭。 “你把镇北王妃放了,本宫会保你不死。”长孙晟上前道。 他还想要借助这个人达成心愿,自是不会让他丢了性命。 晏西望了望他,又望向一身杀气凛凛的燕北羽,冷笑道,“现在,恐怕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吧,要引灵是你来求的,现在竟是让我惹来杀身之祸。” 谢诩凰被她拖着往悬崖尽头退,退到了计划好的地方,她一咬牙狠狠地将身后的人一撞,致使晏西猝不及防地往悬崖下面倒去。 可是,自己那一下用力过猛,脚下一个踉跄也跟着向后倒去,坠向下方波涛汹涌的江流之中。 “诩凰!” 千钧一发之际,燕北羽飞快地冲过来抓住了她的手,才免于她跟着晏西一起掉下去。 刺骨的江风吹得人全身发冷,谢诩凰吃力地仰头望向抓住自己的人,扯出一丝感激的苍白笑意。 “别怕,我这就拉你上来。”燕北羽说着,咬牙骤一使力将她从下面拉了上来。 她重重的撞进他的怀中,怔怔地仰头望着他,脑子一瞬间有些乱轰轰的。 燕北羽紧张地将她搂在怀里问道,“你怎么样?” 她回过神来,扭头望了望下面湍急的江水,知道晏西已经顺利脱身,暗自松了口气,虚弱地摇了摇头,“没事。” 长孙晟似是不信那个道士就那么落入江里死了,追过来站在崖边怔怔地望着下面汹涌的江水,整个人似丢了魂一般。 燕北羽扶她站起身,这才发觉自己方才抚在她后背上的手已经沾了一手的血,只是她一向穿着红衣,看不出背上已经满是血迹。 他低头瞧着她皱着眉一头冷汗的样子,直接将人抱了起来快步朝山下赶去,“你忍一忍,我们很快就回去了。” 谢诩凰本不情愿这么被他抱着,可是现在背上血流不止,实在没那个力气让自己走下去,侧头靠着他的肩膀道,“燕北羽,我们俩是不是八字不合?” “你说什么?”燕北羽脚下如飞地赶着路,不知她到底要说什么。 “从我一来大燕遇上你,就一直倒霉不断,我俩根本就是八字不合,你就是个克我的扫把星。”她抱怨道。 当然,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她自己折腾出来的,只不过这个人也总是给她找麻烦。 燕北羽下了山,抱着她上了马,快马加鞭的赶着回府,“别说话了,你再忍着些,我们很快就能回府治伤了。” 谢诩凰微微仰头看着男人紧抿的薄唇,眉眼间透着的焦急与心疼,好像真的是很担心她的样子。 可是,她也清楚的记得他之前招招毙命要杀掉晏西的样子,只因为她所扮的道士扯上了霍家的事,他便毫不犹豫的奉旨斩草除根。 总有一天,她真正的身世会大白于天下,那个时候这燕京上下有多少的人想要她的命,而他也必然是其中的一个。 那个时候,是她能有幸能先下手杀了他,还是不幸死于他手里,她也无法预料。 总归,这个人男人不会是她能依靠的归宿,不能是夫妻,也不能是朋友。   ☆、沈玉邪你不要欺人太甚 一路耳边只有风声呼啸而过,谢诩凰闭着眼睛静静地靠在男人的臂膀内,直到他勒马停下,下令道,“快入宫请冯太医过来。” 话音一落,她已经被抱着下了马,他快步如风地进了镇北王府俨。 管事匆匆吩咐了人出府去请大夫过来,又慌忙去找了宁嬷嬷过来帮忙,只是这午后都好好的出门,这怎么一转眼成了这样子回来了。 燕北羽将人带回寝房,吩咐道,“取伤药过来。” 宁嬷嬷带着侍女连忙将药箱送了过来,迅速备好了处理伤势要用的东西,道,“王爷,东西好了。稔” 燕北羽伸手取了剪刀,准备剪开她身上的衣服拔箭处理伤口,却被她伸手制止了。 “让宁嬷嬷来吧。”谢诩凰虚弱的要求道。 她与他虽是夫妻,但还不到裸裎相见的地步。 燕北羽并没有理会她的话,直接动手从背后将她的衣服给剪开了,看到满是血迹的背上瞳孔微微一紧,沉声道,“你忍着些,我要把箭拔出来。” 他知她的顾忌,可宁嬷嬷她们哪会处理箭伤,哪有他这样的手脚利落,一个处置不当反而让她多受罪了。 谢诩凰抗议不成,索性便也放弃了,只是咬着牙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还撑得住。 燕北羽小心地伸手抓住箭身,骤一使力拔了出来,鲜血随之喷溅而出,着实吓坏了边上侍侯的一干侍女,她们哪里见过这等血腥的阵仗。 宁嬷嬷到底稳重些的,镇定的一样一样递着东西帮忙,吩咐道,“取盆清水和帕子过来,要给王妃擦洗身上的血迹。” 燕北羽也到底是常年生活在军中,对这些刀伤箭伤都处理的得心应手,不一会儿功夫就已经给她止了血包扎好了,接过宁嬷嬷递来的巾帕一点一点擦拭她背上沾染的血迹。 谢诩凰整个人都靠在他身上,虽然清楚地知道不该为这样的小事而心生动摇,可是长久冰冷的心湖却又止不住蔓上一层层温水般的暖意。 她不是没有受过伤,甚至有伤得比这更重的时候,但都已经自己上药处理,自己煎药用药照顾自己,被人这样的呵护已经恍如隔世的记忆了。 燕北羽擦干净了她背上的血迹,接过宁嬷嬷备好的睡袍,一边小心地给她套在身上,一边问道,“冯太医到了吗?” 虽然箭伤是处理了,但那会儿那个人还给她服了毒药,还需要大夫来诊治解毒才行。 谢诩凰实在受不了他像给孩子穿衣一样的照顾,自己动手快速穿好了衣服往床上一躺,道,“叫太医进来吧。” “已经到了,奴婢这就传他进来。”宁嬷嬷说罢,带着人出去了。 燕北羽无奈地看着已经自己躺下的人,倾身拉了被子给她盖上,接过侍女递来的帕子,想要给她擦去脸上的冷汗。 谢诩凰自己伸手抓过了帕子,在脸上抹了两把,不耐烦地道,“行了,不就中了一箭,我又没残废。” 她实在不怎么习惯于接受男人的呵护与照顾。 燕北羽瞪了眼不识好歹的女人,等到宁嬷嬷带着太医过来诊脉,交待了几句便先出去了。 贺英带着人回府,便焦急地等在前厅,见他从后园出来便上前道,“王爷,是属下办事不力,不该放了王妃进去,致使她落入奸人之手。” “她怎么会去那地方?”燕北羽纳闷儿道。 那一片地方,一般甚少有人过去走动的,她却偏偏在那个地方跑过去了。 “王妃说在街上看到咱们往那边去,就跟着过来了,说是找您有事的,属下一时没拦住就被她闯进去了。”贺英一脸自责地垂首回道。 这个王妃刁蛮是出了名的,连太子都不放在眼里,何况她一个小小的右卫营将军。 “罢了,现在人无大碍就行了,太子殿下如何了?”燕北羽询问道。 当时自己带她走的急,也并未有心思去顾及他人,虽然与太子算不得关系多好,但毕竟也是当朝储君。 “王爷带王妃走了,太子殿下就一直在那里待了许久,这会儿未央宫的亲卫已经过去了,他带着人到沧江附近还在找人呢,好像还想把那个道士给找回来。”贺英如实回道。 燕北羽面色沉凝地思量了一会儿,交待道,“你让人暗中跟着,也派人在沧江附近的渔村好好找找,不管找到的是死是活也要即刻回来禀报。” “是。”贺英抱拳回道,想了想又询问道,“王妃现下如何了?” 此事毕竟是他失职造成的,不问清楚总有些难以安心。 “无大碍,只是要休养一段日子。”燕北羽说罢,继续吩咐道,“那个道士是何时出现,何时接近太子的,你暗中好好查查,还要去一趟霍家旧宅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别的线索。” 他从来不信这世上有什么引灵的鬼话,那个人接近长孙晟到底有什么目的,这件事总感觉是与霍家脱不了干系的。 “属下即刻就去办。”贺英说罢,带着人离开了王府。 燕北羽再回到寝居,见太医已经诊过脉开过方子了,便问道,“冯太医,王妃是中了什么毒?” 他是太医院对毒术方面最有经验的太医,但愿这事他还能应付得了才是。 “王妃所中的只是一般的毒花所制的毒药,下官已经开了解毒的方子,只要王妃服用几日就能清除体内的毒,王爷无需担忧。”冯太医说罢,将开好的方子交给了宁嬷嬷。 燕北羽松了口气,道,“有劳冯大人走一趟了。” “那下官便三日之后再过来为王妃请脉。” “宁嬷嬷,你亲自随冯大人入宫去取药回来。”燕北羽道。 等到宁嬷嬷带着人与冯太医一同退出了寝房,他瞧着侧躺在床上的人问道,“现在可好些了?” “死不了。”谢诩凰没好气地回道。 他这一箭下手可是够狠的,要不是她避开了死穴,小命都得交待在他手里了不可。 燕北羽到桌边倒了水到床边递给她,问道,“贺英说那时候你过去找我有事?” “嗯,王兄让人送了一批东西说是给我的生辰贺礼,我让晏西出京去接应去了,可是你也知道我在这边不怎么受待见的,不定一不小心就有人来想要我的小命了,所以想借你的侍卫给我用几天。”谢诩凰说着便有些火大,哼道,“现在好了,人没找你借着,你倒先差点要了我的命。” 一边说着,一边又小心翼翼暗自打量着他的神色,怕他会不相信自己那番说辞。 “当时只顾着抓那个妖道,是我顾虑不周全,连累你受伤了。”燕北羽深深地叹了叹气,甚是自责地样子。 “不就一个江湖术士而已,用得着那么赶尽杀绝的,再者你没见当时太子分明就是想留活口的,你还一意孤行要杀人灭口,人家好歹也是未来的大燕皇帝,你这么得罪人,将来能有你的好果子吃?”谢诩凰状似无意地抱怨,实则却又在打探着他为何要那样痛下杀手。 “那样妖言惑众的术士,明明就是在加害太子,太子殿下不知被他什么手段所骗,这样的人再留着,才是祸患。”燕北羽义正词严地说道。 “算了,反正又不关我的事。”谢诩凰裹了裹被子,咕哝道,“那会儿听说是帮太子给人引灵,我那会儿进屋里长孙晟一醒过来还抱着我叫什么宛莛,该不是让人在给上阳郡主引灵吧……” 燕北羽一听眉眼微沉,“抱着你?” “又不是我想的,我以为他死了,就过去看了看,哪知他会突然扑过来。”谢诩凰说着,便是一副来气的样子。 “以后别有事没事就去凑这样的热闹,这一回是幸好没出什么大事,谁知道下回你有没有那个运气。”燕北羽一脸认真地劝说道。 她似是不喜欢被他说教,道,“王爷你不用再去抓那个道士吗,不用去忙你自己的事吗?这么闲?” 别说他要留在这里照顾她,她可不想一直这么跟他大眼瞪小眼。 “已经安排了贺英他们去,我现在最重要的是留在府里照顾你养伤。”燕北羽说着,往床边一坐,完全没有要走人的意思。 “都说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伤,我又不是断手断脚了,有宁嬷嬷她们在这里就行了,不用你杵在这里照顾。”她不耐烦地说道。 燕北羽皱着眉头盯着她,奇怪地说道,“又是中毒在身,这箭伤也不轻,好歹是个女儿家,你还当自己是铜筋铁骨了?” 这样的伤搁在别的女子身上,早就受不住了,她从重伤到一路回来流了这么多血,连眼眶都没红一下,就连拔箭的时候也没皱一下眉头。 谢诩凰微微皱了皱眉,大约是这些年在军中生活久了,倒真忘了女子该有的娇弱,尤其是身为一个金尊玉贵的公主,她受了这样的伤眼泪都没掉一滴的,确实是有些让人觉得奇怪了。 “小时候骑马还摔断过腿,比这疼多了,这些年跟王兄打架也没少受过伤,北齐的女子没你们大燕的千金小姐们那么娇贵。” 燕北羽倒也是知道北齐一向民风骠悍,女子大多都是喜欢舞刀弄枪的,她这么一说倒也没再多想了,只是总还是有些心疼地道,“这里是大燕,不是北齐,你既嫁过来了,也该学着有点女儿家的样子。” “王爷是嫌我不像个女人喽?”谢诩凰秀眉一挑问道。 “我是说,你该让自己活得像个女子。”燕北羽心疼地叹息道。 “先前给你找了那么多像女人的女人你不要,现在倒嫌弃我不像女人,我就这德行,改不了了,你受不了我也没办法。” 她曾信赖的人背弃她,她的亲人们都已不在,她柔弱给谁看? 燕北羽好气又好笑,说道,“我不是受不了你,是你这个样子,让我这个丈夫总觉得自己没有用武之地。” 谢诩凰愣了愣,而后笑着递出空杯子道,“那就麻烦王爷再给我倒杯水,如何?” 男人都是一个德行,总是希望自己身边的女人依靠自己,以夫为天,离了他就不能活。 燕北羽拿过杯子,重新给她倒了杯水,问道,“晚上想吃什么?” 她想了想,说道,“得盛楼的,上回没吃着。” “我让人去请厨子到王府一趟,一会儿回来。”他说着,起身离开了寝房。 谢诩凰侧头望了望窗外渐暗的天色,沧江水流湍急,但愿晏西能够顺利脱身才好。 突然这么一安静下来,却又不禁回想起在霍家旧宅见到长孙晟的情景,虽然自己也不愿相信,可是那个时候他的痛苦,他的乞求……不像是假的。 然而,当年带着人追杀她和大哥的他也不是假的啊,背弃她娶了南宫沐月为太子妃的他也不是假的啊。 良久,她闭目深深地叹了叹气,自己还在想什么,难道就这样见了一面就心软了吗? 不管那个人如今的痛悔是真是假,霍家的人也不会再活过来,她也不可能与他再回到从前。 他是长孙家的人,就一定是她不共戴天的仇敌。 次日一早,趁着燕北羽出去见贺英他们,侍从才进来侍侯,避过了宁嬷嬷的人禀报道,“公主,派过去的人没有接到晏大人,在沧江附近找了一晚上也没有找到她。” 谢诩凰心下一紧,连忙问道,“那在江边搜捕她的人呢,那边有消息吗?” “他们也没有找到,可是那里都是太子和镇北王府的人,我们不好大肆寻找,可现在晏大人没了踪迹,又如何是好?” 谢诩凰抬手揉了揉眉心,道,“先让人在沧江附近等着吧,若是有消息了再回来通知,别让太子和镇北王府的人发现了。” 晏西当时内伤定然是不轻,就那么让她下水,恐怕真的是不妥的,可是那个时候也唯有那样的脱身的机会了。 只有让那个道士就那样生死不明,作为晏西的她才能重新回来,否则长孙晟和燕北羽就会一直揪着不放。 侍从见外面有人进来,便低低应了声,“是。” 自她受了伤,燕北羽几乎大部分时间都是留在府内照顾她养伤,大事小事都非得亲自来,不管她怎么不愿意,人家也一句听不进去,索性她也懒得再费口舌。 只是,她一天一天留在王府内养伤,以至于半个月过去了,晏西也仍旧没有消息,生死不明,而她又不敢明目张胆地派人去找她的下落,只是等着看她能不能吉人天相,自己脱了险再回来。 原本晏西的事已经让人烦心了,偏偏沈玉邪还尽给人堵心。 午后,燕北羽在书房与几位将领议事,王府的管事便领着一人来了后园见她,来的便是沈园的仆役,又像上次一样送了一盆星辰花。 “王妃,我家主子听说您受伤了托小的过来探望,顺便提醒你后天就是十五了。” 那人传完了话,也不管她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便自己走了。 谢诩凰拿起那盆花就直接扔进了湖里,一下又扯到后背的伤口疼得她倒抽了一口气,竟然还真要她初一十五地送上门去,沈玉邪你休要欺人太甚! 若非不是如今还要倚仗他的势力,她早就一天也容不得他活了。   ☆、来我这么招人恨 晏西的杳无音信,加之沈玉邪的刁难,让谢诩凰一整天都显得烦燥不已,就连晚膳也没了什么胃口。 她自是不愿再去沈园羊入狼口,可他一向都是不达目的,就算不择手段也会达到目的的,而这其中手段她已然领教过了。 所以,便是再心有不甘,她也不得不去露个面俨。 “晚膳吃那么少,菜不合胃口?”燕北羽回房,瞧着坐在床边准备就寝的人问道。 谢诩凰一掀被子钻了进去,因为背上的箭伤未愈,故而只能侧躺着睡,随口回道,“下午吃了点心,不怎么饿。稔” 燕北羽见她这就准备睡了,提醒道,“你还没换药。” 她这话一说,床上的人就更加烦燥地皱起了眉头,一说要换药就意味着她又要在他面前脱一回衣服,虽然他除了换药也从来没有过份的举动,但总是让人心里格外的不爽。 燕北羽取了伤药过来,到床边拍了拍她肩膀,“换药了。” 谢诩凰背对着坐起身,自己解开衣服,露着背上的伤处,“好歹也是皇帝身边的红人,你最近是不是太闲了,就不怕失了宠信吗?” 从她受伤,他便是天天都在府里,这也就让她不得不抬头低头都看到他。 “我一个武将,没有战事能有什么好忙的,皇上也准了假让我留在府里照顾你养伤。”燕北羽一边给她换着伤药,一边回答道。 “我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你不用再这么照顾。”谢诩凰淡淡说道。 “伤口才开始长好,要全好了,还得一段日子了。”燕北羽一边上着药,一边问道,“晏西这都去了半个月了,怎么还不见回来?” 谢诩凰怔了怔,道,“不知道,大约是路上有什么事耽误了吧。” 晏西一直没有消息,但若她再不回来,她这编好的谎言也撑不了多久了,她已经暗中去信给北齐,让谢承颢派人寻找,这好些天也没有一点消息。 若是她再不能回来,她只能说她被召回北齐了,让北齐重新派人来替代她的位置。 “明日让贺英带人去瞧瞧,你们的人在大燕行走,多少是有些不便的。”燕北羽提议道。 “不用了,兴许这一两日就自己回来了。”谢诩凰拒绝道。 她都不知道她现在在什么地方,还能让贺英去哪里接人。 晏西虽然那时候受了内伤,可是以她的本事和水性,不该就那么在江里给淹死了啊,可这样一直没有音信,又实在是蹊跷。 镇北王府和长孙晟虽然也在找人,但也一直没有找到她,那她去了哪里就实在让她猜想不到了。燕北羽给她上完药,道,“好了。” 可是背对而坐的人不知道在想什么,一时竟然没有反应,他倾身自身后拥了上去,低头吻在她光洁的肩头,道“想什么呢?” 谢诩凰一震,扭头瞪着男人近在咫尺的脸庞,冷着脸道,“你靠得太近了。” 燕北羽却并没有就此松开,低声叹了叹气,道,“我给你时间适应这里的生活,但是诩凰,你也别让我等太久。” 谢诩凰拿开他的手,穿好了衣服,说道,“王爷若实在有那方面的需要,可以多纳几个人入府,而我,对你没兴趣!” “那你对谁有兴趣?”燕北羽失笑,追问道,“那个送花的沈公子?” 不提还好,一提她更是火大,冷然道,“随你怎么想。” 说罢,背对着他躺下,闭着眼睛开始思量着后天要怎么出府,去见姓沈的那个混帐东西。 虽然跟燕北羽算不得真正的夫妻,可到底是给他戴了绿帽子,总还是有那么点心虚。 燕北羽收拾了药瓶,才宽衣在外侧躺下,说道,“诩凰,我们该谈谈。” “有什么好谈的?”谢诩凰不耐烦地道。 “我们就不能像对正常夫妻一样相处吗?” “我们现在不正常吗?” 她是背着他跟了别的男人,他不是也有他的红颜知己,所以各过各的又有什么不好。 他却非要吃着碗里的,还要看着锅里的,太过贪心不足了吧。 燕北羽被她一句话顶着,不知该好气还是该好笑,人家夫妻新婚如胶似漆,他们成婚两三个月也不曾圆房,这叫正常夫妻吗? “罢了,不说了,睡吧。” 她现在这个脾气,说了也是白说。 他就这么放弃了,谢诩凰反倒有些过意不去了,不过也只是那么一瞬间的心思,一堆的麻烦等着她,哪有那个功夫为这样不相干的人和事伤神。 次日一早,燕北羽出府去铁甲卫军营处理军务去了,谢诩凰又问了侍从关于晏西的事,依旧没有消息回来。 “晏大人一直不回来,再这样下去,恐怕要引人怀疑了。”侍从说道。 谢诩凰头疼地叹了叹气,燕北羽昨晚已经开始问了,不能再这么拖延下去了。 “你送信回北齐,让重新派人过来吧,届时就说王上召晏西回中都了。” 话刚说完,外面便是一阵嘈杂声。 “我还没死呢,你就这么急着要找人抢我的饭碗。”一身青衫的女子不走正门,直接翻窗进来了,正是已经失踪了半个月的晏西。 谢诩凰怔了怔,随即如释重负地笑了笑,道,“还当你淹死在沧江喂鱼了呢。” “你还好意思说,给我指的地方掉下去撞着礁石,要不是我命大,现在早就见阎王了。”晏西往桌边一坐,毫不客气地享用着她的东西。 当时落了水,她有内伤在身,又撞上了暗礁,于是顺水漂了好远,并没有在约定好的渔村上岸。 然后燕北羽和长孙晟的人又都在附近找人,她只能先离开那里自己找地方养伤了。 “没死,你连个信都不送回来?”谢诩凰沉着脸道。 “这不是活生生地回来了,顺便把北齐的东西也给你捎回来了。”晏西说着,指了指外面。 谢诩凰也懒得出去看是什么东西,反正也只是个让她顺利回来的幌子而已,“行了,你没死就行了。” “虽然谢承颢送的没什么看头,不过九哥让人捎了不少好东西,咱们还是能用得着的。”晏西说着,打量了一番她的神色,想来伤势也恢复得差不多了。 “晏九没说什么时候过来?” “九哥要是知道你这么想他,一定撒丫子跑来了。”晏西眨了眨眼睛,笑嘻嘻地说道,“他说处理完手边的事,就会过来的。” 谢诩凰抿唇沉默了半晌,大概也猜到七八分晏九是被什么事绊着来不了了。 “对了,最近有什么特别的动静吗?”晏西询问道。 “兴许你真的歪打正着做了件好事,长孙晟最近找了好多江湖术士,咱们可以在这件事上继续作文章。”谢诩凰说着,神秘地笑了笑。 “啊,你不是还要我去吧,燕大王爷再逮住我,小命都没了。”谢诩凰一听,便连忙摇了摇头。 以前她倒没怎么把这个镇北王放在眼里,这一回交手可就真的见识到他的厉害了,若不是她身手好,加上小谢及时赶来帮忙,她一招不慎败在他手里,都会被他给宰了。 “用不着你,等明日去了沈园再做打算。”谢诩凰道。 虽然不情愿去见那个人,但既然已经开始做了交易,能利用他的地方就尽量利用他来达到目的,他们自己的人就留着最后来对付他用。 “嗯。”晏西只是点了点头,一想到她又要去见那个色胚子,莫名有些郁闷起来了。 燕北羽回府,见她们主仆正在拆着几箱东西,便道,“原来是晏西回来了。” 谢诩凰吩咐人将东西收起来,说道,“我伤也无大碍了,明天想出府买些东西,让人给王兄他们带回去。” “我明日也空闲,正好陪你一起去。”燕北羽扫了一眼晏西带回来的几箱东西,说道。 “不用。”谢诩凰截然拒绝,转身一伸手道,“人不用去,支点银两就行。” 燕北羽失笑,道,“你让人去找管事取就是了。” 第二天午后,她带着晏西在燕京城里买了好些东西,在沈园附近的一处茶楼歇脚,确定周围没有眼线跟着了,方才从后门离开前往沈园去。 过去的时候,沈玉邪正悠闲地修剪着园子里的花木,听到声音扭头望了一眼,“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 “我敢不来吗?”谢诩凰冷然道。 沈玉邪搁下剪刀,接过仆人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方才朝她走了过来,“不是受伤了吗,精神头还这么好?” “该来的时候,我会来,所以请你以后别再往王府里送东西提醒。”谢诩凰咬牙切齿地道。 他是唯恐天下人不知道她这个镇北王妃跟他有一腿吗? 沈玉邪到亭中坐下,抬手给她沏了茶,“怎么,怕被镇北王发现了?” “我只是不想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谢诩凰道。 沈玉邪端起茶杯,浅浅地抿了一口,道,“既然王妃自己都知道,以后我也不必费心再让人去提醒你。” 谢诩凰扭头望向一边,懒得再看他,“说吧,叫我过来有什么事?” “你这么听话地就过来了,难道不是你找我有事吗?”沈玉邪修眉微扬着问道。 若非是有事要他办,今天恐怕根本就不会来。 谢诩凰咬了咬牙,这混帐还真是洞悉人心到了可怕的地步,于是直言道,“听说太子最近痴迷各种江湖道术,此事可是真的?” 虽然她也得了消息,但到底没有他手里的消息准确。 沈玉邪微微点了点头,如实道,“最近在他的别院里养了几十个道士,巫医,算命先生什么的,你又在打什么主意了?” “他养着这些人要做什么,你可有消息?”谢诩凰明知故问道。 “在我这里你不必玩藏着掖着那一套,上回在霍家旧宅的那个道士,难道不是你的人?”沈玉邪冷然一笑哼道。 谢诩凰知道是瞒不过这个人的眼睛,于是只得承认道,“好,是我的人。” “那你还问我,他现在找那些江湖术士是要干什么?” 这女人要跟他耍心眼儿,还太早了。 “他是要找道士给霍家的人引灵,咱们可以利用此事作文章,让他失去皇帝的信任,甚至削夺他现在的摄政之权。”谢诩凰索性不再拐弯抹角,直接说明了目的。 “长孙晟口口声声说那个道士帮他引灵成功了,我倒有些好奇了,此事是真,还是假?”沈玉邪凤眸微眯,定定地盯着她问道。 他根本不信这世上有什么引灵,可长孙晟这些日一直说他是真的看到了上阳郡主的,这倒让他有些在意了。 谢诩凰笑了笑,说道,“鬼神之说又岂可信,是那道士在血祭用的刀上和屋里的香炉都动了手脚,长孙晟渐渐失去了意识,看到些幻象罢了。” 不管对任何人,她也不可能坦白是霍家人的身份,自然更不能让他知道,长孙晟所见到的灵就是她本人。 “原来如此。”沈玉邪倒也没有追问下去,只是道,“那你现在是要我做什么?” “皇帝好似很不喜欢太子再追查霍家的事,长孙晟这样大肆的招揽江湖术士要给上阳郡主招灵,事情闹得越大,就越会让皇帝对他失去信任,只要好生利用,这必然是重创太子一派的好机会。”谢诩凰一脸冷酷地说道。 沈玉邪神情沉冷地望着她,道,“霍家还有什么事值得人追查,你好像还知道些别的?” 谢诩凰心下一惊,却又很快镇定下来,冷然一笑说道,“大燕上下都说霍家军是与北齐交战死的,可我是北齐人,王兄到底有没有出兵杀霍家的人,我会不清楚?” “你是说霍家的人是被大燕的人所杀?”沈玉邪微笑,眼中却是一片森冷。 “应该说是被大燕皇帝所杀吧,不过霍家到了那个地步,功高震主,被皇帝所忌惮也是必然的,怨只怨他们对长孙一族太过愚忠。”谢诩凰端起茶杯,低眉打量着杯中沉浮的茶叶,掩去了眼底异样的痛恨。 沈玉邪了然地笑了笑,说道,“不管怎么样,只要有利于我们行事就够了,这件事我会安排,你安心等着消息就是了。” 谢诩凰默然抿了抿唇,他答应了办事,自然又是要条件的,而她恨死他那该死的条件。 果不其然,坐在对面的男人深深一笑,道,“不过,还是老规矩。” 谢诩凰咬牙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准备跟他去履行她的条件,却被他一伸手拉着坐到了怀里,带着淡淡茶香的吻落了下来,从浅尝辄止到缠绵热吻…… 半晌,沈玉邪意犹未尽地松开她的唇,伸手理了理她肩头的发,道,“今天先记在帐上,下次一并算,我不喜欢抱着个一身药味儿的女人。” 谢诩凰一听,从他怀里起身道,“那本宫就拭目以待阁下的好消息。” 敢情是嫌她这一身药味儿啊,下回她要不要泡个药澡再过来,斗不过他,也恶心死他。 “这么急着走?”沈玉邪笑问。 “因为我多看你一眼,就会恨不得想杀了你。”谢诩凰恶狠狠地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一身素衣锦袍的男人坐在亭中,端起茶杯瞧着红衣墨发的身影离去,薄唇不自觉地微微勾起,喃喃道,“原来我这么招人恨呢?”   ☆、让人爱不释手 数日之后,谢诩凰的箭伤也在燕王爷的精心照料下痊愈,还好心地要陪她出府散心,特地定了燕京城内最好的茶楼。 燕北羽跟她出府,晏西自然也就乐得清闲了,不过她却从来没让自己闲着,大约是因为上一次险些败在别人手里,从回来之后更多的时候就是在府内练功,那势头比人考武状元还要上心。 谢诩凰特地挑了靠街边的雅室,一边品着茶一边瞧着下方熙熙攘攘的行人,倒也怡然自得,若是没有对面坐着的男人,自是更好了俨。 “你倒是很喜欢出来。”燕北羽笑语道。 “你要想我是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天天闷在府里发霉吗?那就注定要失望了。”谢诩凰哼道稔。 正说着,不经意看到下方街道上匆匆而过的几辆马车不由愣了愣,若她没有记错,那应该是宫里的马车。 燕北羽见她看得出神,也朝下看了两眼,说道,“是曹总管,后面马车上应该是太子妃和十公主她们。” “哦?”谢诩凰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道,“走这么急,赶着去哪儿?” “最近太子在别苑养了不少江湖术士,要学什么招灵之术,而那些人又在京中生事,近几日朝中已经颇有微词,想必是传旨要召太子回宫的。”燕北羽坦言说道。 谢诩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沈玉邪人品不怎么样,但办事的能力一向还是不错的。 只可惜不能亲眼去看这个热闹,实在太过可惜了。 “就是上次那个死道士,太子现在摄政之事也不管不顾,天天就跟这些江湖术士混在一起,皇后娘娘和太子妃屡次相劝也没有用,都是这些鬼神之说害人。”燕北羽说着,不由叹了叹气。 “确实害人。”谢诩凰望着下方匆匆而过的曹敬一行人,淡淡说道。 十公主一行人赶到太子的别苑,一进门处处便是穿着怪异的巫师,道士,术士,整个别苑一片乌烟瘴气。 曹敬捧着圣旨跟着进门,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不由叹息地摇了摇头,有人向皇上禀报,他原本还是不信的,如今看来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曹公公,十公主,我们还是先找太子殿下要紧。”南宫沐月道。 一行人辗转到别苑新建的神坛才找到他们要找的人,而那个原本金尊玉贵的太子早已没有了昔日的光彩,整个人苍白削瘦了不少,与几个道士在神坛上还在学什么招灵之术。 “太子殿下!”南宫沐月激动地唤道。 可是,还没靠近神坛便被侍卫给拦下了,“太子妃娘娘,十公主殿下,你们现在还不能过去。” “太子哥哥,你在干什么,父皇已经很生气了,你快跟我们回宫去向父皇认错。”十公主冲着神坛上的人大声道。 可是,她们叫着的人,却仿如入定了一般,根本不曾理会她们的话。 “太子殿下,奴才奉皇上旨意,传您入宫一趟。”曹敬捧着圣旨,上前说道。 然而,长孙晟却仿似什么都没听到,没有说话,没有动,恍然已经沉浸在另一个世界。 十公主等不下去了,一把推开拦路的侍卫,冲上前去将几个道士和术士踹开,扶起盘座在蒲团上的人大声叫道,“太子哥哥,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长孙晟被她打断,有些愤怒地甩开她的手,“谁让你们过来的,都给我出去,出去!” “太子殿下!”南宫沐月眼眶一红,哽咽唤道。 十公主上前拉住长孙晟,道,“太子哥哥,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父皇和母后已经很生气了,你那么聪明,怎么会相信这世上还有什么鬼神引灵的东西,这都是骗人的。” “不是骗人的,我真的见到她了,上一次那个人帮我引灵,我真的见到宛莛了。”长孙晟一想起上一次的奇迹,眼底满是希冀的光芒。 他相信,只要他想办法,一定会再一次见到她,如果他能精通那样的引灵法术,就能时常见到她了。 “太子殿下,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她已经死了,不会再回来,你见不到她的。”南宫沐月抓着他的手臂,沉声说道。 那个人都死了这么多年了,为什么还要占着他的心不放。 “太子哥哥,莛姐姐的死我们都很难过,可是她确确实实已经死了,就算我们再不愿相信,她也终究回不来了。”十公主哽咽着劝道。 “为什么你们就是不信,我是真的见到她了,上一次在霍府的时候,我真的有见到宛莛回来……”长孙晟激动地解释道。 “太子殿下,您不想皇上下旨封了这别苑的话,最好现在就随我们入宫一趟。”曹敬举着圣旨,上前告诫道。 长孙晟看了看他手中的圣旨,沉默了良久,道,“好,我跟你们去。” 南宫沐月松了口气,柔声道,“马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我们这就走吧,先回未央宫去换身衣服,这个样子去见父皇总有些失礼。” 长孙晟没有说话,一个人先行走在了前面。 一行人回宫经过谢诩凰他们喝茶的茶楼,楼上的人静静地打量着,说道,“王爷,你说这件事,皇上会如何处置?” “那也是他们的家事,不是我们这些外臣该打听的。”燕北羽淡笑道。 “这倒也是。”谢诩凰收回目光,但这件事的结果,已然可想而知的。 长孙晟定然不会轻易放弃这所谓的引灵之术,而皇帝也决不会容许他继续这样妄为,那么……父子之间的矛盾也就日益加深。 果不其然,太子被传召入宫遭到皇帝训斥,却还是没有遣散别苑的一帮江湖术士,在宫里待了两天,又回到了别苑学什么引灵之术。 直到数日之后,竟然听信一个巫师的话,要到北疆找到亡灵安息之地,才能找到她去往幽冥之地的道路,才能将魂灵召回。 此事,彻底让燕帝震怒,下旨让镇北王赶在太子带人离京前,带兵将别苑那一干江湖术士捉拿正法,彻底断了太子的念头。 一早,燕北羽就在忙着安排抓捕那些江湖术士的计划,所有事情都交待好了,才陪她用早膳。 “我能不能跟去看热闹?”谢诩凰问道。 “到时候乱哄哄的,我也不一定顾得上你。” “我带着晏西,有她保护我没事的。” 燕北羽沉吟了片刻,道,“介时让贺英跟着你们,若实在太乱了,就离开回府。” “好。”谢诩凰一口应了下来。 早膳过后,燕北羽带着人先走了,贺英过来接了她和晏西,跟着后面去了长孙晟所在的别苑,但却是带她们从后门进去的。 一进去就是闹哄哄的,镇北王府的兵马在园内见人就抓,有些不想被抓的还想从后门跑,他们也就顺手帮了忙把人给逮住了。 到了神坛那边,远远看到燕北羽带的人和长孙晟的亲卫各不相让地对峙着。 “镇北王,谁给你的权力这样带人闯到本宫的地方,抓捕本宫的客人。”长孙晟怒声质问着。 燕北羽展开带来的圣旨,道,“太子殿下,这是皇上的意思,还请你不要为难本王。” 说着,一抬手示意右卫营的兵马过去抓人。 “若是本宫今日非要与镇北王为难了呢?”燕北羽话音一落,未央宫的亲卫齐齐亮出了兵刃。 “若是这样,本王也只好得罪了。”燕北羽面目冷静地说道。 正在双方都要拔刀相向之际,太子妃和十公主也匆匆自宫里赶来了。 “太子哥哥,你当真是要带着这些人去北疆吗?” “是,只要我找到了宛莛最后离开的地方,一定会把她的魂灵召回来。”虽然近一个月来并未成功,但上一次在霍家他是亲眼看到了她的。 也许只是这些人的造诣不够,若是到了北疆到了宛莛最后离世的地方,也许他们就能成功了。 “太子殿下,你不要再这样执迷不悟了。”南宫沐月痛心地说道。 当年霍宛莛是怎么死的,她再清楚不过,他这样的行为无疑是在触碰皇上的逆鳞,对太子和南宫家都会极其不利的。 “太子哥哥,莛姐姐已经不在了,你再这样下去有个三长两短,让父皇和母后怎么办,我知道你不想她死,可是她真的已经不在了,若是她还在,也一定不愿看到你变成这个样子的。”十公主说着,不禁泪流满面。 霍家的惨剧,是他们所有人都不愿相信的恶梦,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他们只能接受这样的事实。 “不,我要去北疆,谁也不能阻止我去北疆。”长孙晟一脸决绝,望着十公主道,“不管你们信不信,我真的见到宛莛了,她说……是我害死了她,我一定要问个清楚。” 他的话让在场的几人不由一震,南宫沐月上前道,“太子殿下,你一定是被那道士用什么妖术迷惑了,若你见到的真是她,宛莛如何是会对你说出那样话的人?” “我见到的就是她,说话的也是她,我不会认错。”长孙晟坚定地说道。 他很肯定,那天他是真的见到了她。 “你是不会认错,那倒是朕看错了眼,竟立了你这么个混帐为大燕储君。”威严赫赫的话中,一身便服的燕帝从外面进来。 一园子的人顷刻间跪了一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燕帝扫了一眼边上的燕北羽,道,“你还愣着干什么,把这些妖言惑众的东西统统给我拖出去正法,一个不留。” “父皇!”长孙晟扑通一声跪在燕帝脚边,请求道,“父皇,儿臣知罪了,只是请您念在霍伯伯和宛莛的份上,准许我走一趟北疆。” “你若真是念着他们,就该好好做你的大燕太子,将来承继他们鲜血和生命守卫的大燕江山,而不是在这里干这些装神弄鬼的勾当。”燕帝怒然道。 “父皇,求你……” “够了!”燕帝冷然打断他的话,下旨道,“即日起,收回太子摄政之权,好好回太庙面壁思过,什么时候想通了你该做什么,什么时候再来见朕!” “父皇,太子哥哥只是一时糊涂,他只是太想念宛莛姐姐……”十公主连忙哭着求情,这样的责罚实在太过重了。 “死的人已经死了,活的人就不要活了吗,朕已经三令五申不得再提及霍家的事了,你们一个个都当作耳边风了吗?”燕帝沉声道。 长廊的拐角处,晏西侧头望了望边上面无表情的人,感叹道,“啧啧啧,真是好感人的一幕。” 看看,这一个个多想念你啊。 谢诩凰面色冷漠地转身,道,“没意思了,走吧。” 反正,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至于后面这里会怎么样,已经不重要了。 之后,好些天燕北羽都忙着收拾长孙晟留下的烂摊子,连回府的时间都少了。 又到了月初,谢诩凰如期到了沈园赴约,虽然上一次躲过了一劫,这一次却是没那么好运了。 从午后过来,不知在房里厮磨了几个时辰了,迷迷糊糊中男人强健的身躯又一次贴了过来,她终于不耐烦的骂起了人,“你他娘的有完没完?” 男人缠绵的亲吻落在她的肩头,语声低沉含笑,“你今天真香,让人爱不释手。” 谢诩凰推了推,道,“我该回去了。” 这是晏西拿晏九送来的药调的香粉,里面掺了种特有的毒粉,人接触了就会开始身上起红斑,当然她已经吃过解药了。 不能总是她被他所压制,偶尔也要礼尚往来一下。 这个人在燕京,绝不仅仅只有天机阁主这么一个身份,等明后天看看谁毒发身上起了红斑,谁就会是他的另一个身份。 “急什么?”沈玉邪吻上她的唇,低喃道,“初一十五一起算,这么就想打发我,是不是太容易了?” 一边说着,一边又一次压上怀中娇美的身躯,索要自己应得的好处。 直到暮色黄昏,谢诩凰拿开圈在腰际的手臂,下床穿好自己的衣服,到桌边自己拿药瓶的药粉兑了水服下,“虽然你的人品不敢恭维,不过办事能力还是不错的,合作愉快。” 沈玉邪一手支着头,薄唇勾起邪肆的笑意,“你是在夸奖我床上办事能力不错吗?” 话不投机半句多,谢诩凰对镜理了理妆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寝居。 一出了沈园,在外面等得都快打瞌睡的晏西打着哈欠过来,“事情办成了?” “成了,明天你注意着城中有谁请大夫,治疗红斑的。”谢诩凰扭头望了望沈园,森冷地笑了笑。 若是能逮住这姓沈的短处,她也不用再这么一直受制于人。 < “咱们这下的还是轻的,要是九哥在的话,就不是让人起红斑了,是得要了他的命才甘心。”晏西一边走一边道。 回了王府,谢诩凰先回了寝居沐浴,重新换了身衣衫,才去同燕北羽用了晚膳。 午后,她正迫不及待地等着晏西的消息,一早出门的燕北羽从军营回来了,一回府便急急回了寝房换衣服。 她鬼使神差地跟了进去,站在屏风边上清晰地看到脱去内衫的男人背上现出了一大片诡异的红斑,而那正是她下在沈玉邪身上的毒粉在毒发之后才会有的红斑。   ☆、什么都不重要 那样的两个人,一个阴险毒辣,一个血气阳刚,怎么也让她难以联想到同一个人。 可是,那背上毒发的红斑却又真真地告诉她,那就是她昨日所下的毒粉才会有的特殊印迹…… “怎么了?”燕北羽转头望了望她,笑语问道俨。 谢诩凰定定地望着他背上的红斑,语气沉冷,“你背上……怎么了?” “哦,早上出府的时候,路上跟人撞上了,不知怎么的身上就起了这些红斑,好像是中毒的症状,贺英已经入宫去帮我请冯太医过来了。”燕北羽一边说着,一边换下了衣衫稔。 “是吗?”谢诩凰浅然一笑,眼中却是寒凉一片。 虽然她肯定这是毒发的红斑,但仅是这样她也还不能肯定,只能等着晏西看有没有其它的消息,若沈玉邪的另一个面目就是他,倒真的是她全然没有想到的结果。 燕北羽穿好衣服,奇怪地看了看她,“出什么事了,脸色这么差?” “没事。”她举步离开,刚一出门便见贺英匆匆地过来了。 “见过王妃。”贺英拱手行了一礼,问道,“王爷可好些了?” “他有事?”谢诩凰明知故问道。 “一早出府的时候,跟一伙人撞上了,之后王爷身上就莫名其妙起了些红斑,军营的军医说是中毒了,我入宫去请冯太医,可是冯太医被豫亲王请去了。”贺英一脸着急地说道。 两人正说着话,燕北羽从寝房出来了,见贺英一个人回来了便过来问道,“冯太医呢?” “冯太医被豫亲王请去了,另两个对毒术略有研究的林太医和方太医也都出诊不在太医院,属下已经吩咐了人去城中请大夫。”贺英如实回道。 “罢了,也只能如此了,不过应该不是什么致命的东西。”燕北羽说着,不由捋起袖子看了看手臂上的诡异红斑。 谢诩凰焦急地望了望长廊尽头的方向,等着晏西回来回报消息,而不知不觉中手心早已经满是冷汗。 “诩凰,你脸色真的很不好。”燕北羽走近,又一次说道。 “没什么,我去找晏西有事。”谢诩凰快步离开,直接去了晏西的卧房等着。 半个时辰后,晏西从外面回来,听侍从说她已经在她的房间等着了,便直接回了房去。 “什么消息?”谢诩凰一见她进门,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今天早上,短短几个时辰,已经有好几个人请了大夫,都说是身上起了红斑,我去了两处去看,都是咱们那样的毒粉中毒后的样子。”晏西说着,打量着她的神色道。 谢诩凰敛目叹息,道,“我想,我们已经输了,沈玉邪已经发现了我的目的。” 突然之间,这么多人都发生中毒起红斑,这怎么可能是巧合,而在这盛京城中能这么短时间折腾出这么大动静来的,只有那个人。 “不是吧,咱们已经这么小心了。”晏西抱臂道。 虽然她制毒的功夫还比不得九哥,便也没到那么差劲的地步吧。 “到底都有谁都中毒了?”谢诩凰冷静下来,追问道。 不管沈玉邪反应再快,但这其中一定还有泄露他真正身份的蛛丝马迹。 “长孙晟,豫亲王,韩少钦,郑国公府郑小公爷。”晏西一一道出自己查到的人。 谢诩凰沉吟了片刻,说道,“还有……燕北羽。” “这姓沈的可是够阴险的,这么快就把毒下到了这么多人身上,这他娘的不就表示他要是想下毒杀了这些人,也是易如反掌的事。”晏西这么一想,不由为他们将来的路生出几分担忧,与那样危险的人为伍,注定不是什么好事。 “这几个人之中,必然有一个就是他。”谢诩凰道。 而这些多出来的人,就是为了掩藏真正的他。 “那会是谁?”晏西追问道。 “首先,这个人必然不可能是太子长孙晟,先前都是对付他的计划,他总不会自己害自己,再者我去沈园的过程,长孙晟也确实是在别苑里的。”谢诩凰冷静下来,一个一个地分析起来。 晏西点了点头,道,“那韩少钦呢?” 谢诩凰轻轻地摇了摇头,扶着桌子坐下,说道,“也不可能是他,我见过这个人,他不可能是沈玉邪那样心机高深的人。” “那就剩下豫亲王,郑小公爷,还有……燕北羽。”晏西道。 “这三个人之中,一定有一个就是沈玉邪的另一重身份。”谢诩凰道。 “豫亲王和那郑的咱们了解不多,就暂且不论了,可这燕大王爷天天在咱们眼皮底下,怎么想他也不可能是沈玉邪那色胚子。”晏西皱着眉头,怎么也难以把那么极端的两个人想成是一个人。 谢诩凰揉了揉眉心,叹道,“你忘了谢承颢之前给我们的警告了吗,对于这个人,我还是保留怀疑。” 燕北羽这个人看起来很简单,让人一眼就能看穿的样子,可有时候她却又觉得这个人深不可测,所以即便她与这个人朝夕相对,比其它的那几个人都要熟识,她却还是对其保留怀疑的态度为好。 晏西听了,点了点头道,“既然你这么说,定然有你的道理,可是三个人之中谁又是他,也不好找。” “若说最可疑的,自然就是一向深居简出的豫亲王了,这个人与沈玉邪的性格倒是有几分相似的,但现在我们也都仅仅是猜测而已。”谢诩凰道。 豫亲王长孙昰,便是她以前生活在宫里数十年,也只是儿时偶尔的宫中大宴有碰到过那个一向不合群的五皇子,到长大一些了就没有在宫里出现过了,但这些年也凭着一些建树受封为皇子之中的第一个亲王。 只是,其生母侯贵妃早年病逝,侯家也因为一桩罪案被削了权,故而虽然有着亲王的封号,在朝中却并没有长孙晟那么雄厚的实力。 不过,这些出生在天子之家的儿郎,对于皇位天生就有着疯狂的向往,这些在早年争夺储君之位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所以,这个豫亲王也不会是一直甘心屈于人下的人,只是现在还没到需要用他的时候,不过这件事却不得不让她多几分警惕。 “那,那个姓郑的呢?”晏西问道。 “郑家的人就算再有野心,还不到帮咱们对付太子的地步,横竖长孙晟继位为帝对他们也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加之如今的皇后还是他们郑家的人,犯不着干这些自取灭亡的事,所以也不可能是他。”谢诩凰笑了笑,解释道。 “也就是说,沈玉邪极有可能就是豫亲王和镇北王两人其中的一个。”晏西一拍桌子说道。 “可能是,也可能……都不是。”谢诩凰深深地叹了叹气道。 “都不是?”晏西皱眉,问道,“你刚才不是说,会是这几个中的一个。” “他那么快就识破了我们的目的,这可能是他掩盖自己的办法,但同样也可能会是借机对付咱们的另一个计谋,这个人……实在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谢诩凰一想到沈玉邪的深沉心机,蓦然有些无力的挫败。 她一向自认也是揣度人心的高手,但在这个人面前,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宛如跳梁小丑一样可笑。 “小谢,你说姓沈的真正身份,谢承颢是知道还是不知道。”晏西问道。 谢承颢平日看起来很多时候都是好欺负的样子,但是她在中都多年,却是很多时候都摸不透他的心思,关于沈玉邪这个人他到底知道多少,又只跟她们透露了多少,她无从得知。 “如果不是知道这个人是什么底细,他会让我们来跟这个人合作?”谢诩凰笑问,对于谢承颢她从来不会真正去相信。 那个人,做事说话都是明里一个意思,暗地里又是一个意思。 他知道沈玉邪的底细却不向她透露实情,说到底也是防着她的,他要保证自己是可以控制她的,而且不能让她离开北齐,却跟另一方合作与他为敌。 晏西抿唇沉默,“小谢,你有什么打算?” “要知道这两人中的一人是他,还是两个都不是,去一趟沈园就清楚了。”谢诩凰说着,起身大步朝着外面走去。 晏西愣了愣,快步追了上去,低声道,“你现在要过去?” 沈玉邪知道她们在算计他,这会儿怕是气得恨不得宰了她们,这个时候还上门去,不是找死吗? “再不去,就晚了。”谢诩凰一边说着,一边快步朝外走。 燕北羽看到匆匆从后园过来的主仆两人,问道,“诩凰,你去哪儿?” “我们出去逛逛。”谢诩凰一边说着,一边快步离开了。 贺英纳闷儿地皱眉,喃喃道,“出去逛需要走这么急吗?” 燕北羽看着消失在花园拱门的主仆两人,道,“你让人跟出去看看,另是出什么事了。” “是。”贺英回了,连忙下去办他交待的事。 谢诩凰两人出了王府,走了没多远便发现贺英派着跟出来的人,只得费劲在街上绕了两圈,甩掉了后面的尾巴,才前往沈园。 晏西照例在外面等她,顺便确定有无别人的眼线跟着,谢诩凰则懒得敲门,直接翻墙进去了。 刚一落地,沈园的仆人便现身了,“王妃今天真是好兴致,不走门,改走墙了。” “你家主子呢?”既然被人识破了,她索性直接问道。 那仆人转身在前方带路,道,“王妃今日又带了什么好东西来招待咱们公子?” 谢诩凰没有说话,这一切被识破已然是在预料之中的。 仆人将她带到了沈玉邪的寝居外,没有如往常一样带她进屋,便丢下她一个人走了。 谢诩凰深深吸了口气,还是自己推开门进去了,绕过了青纱屏风看到安然坐在榻上的人,又停下了脚步。 “今天怎么过来了?”沈玉邪眼皮也未抬一下,说话的声音有些让人不寒而栗的阴冷。 “路过,就过来了。”谢诩凰睁眼说着瞎话。 “过来看看,昨天下在我身上的毒,今天见效了没有?”沈玉邪抬眼望向她,目光有着迫人的冷厉。 谢诩凰举步走了过去,坦然应道,“是啊,看看把你毒死了没有。” “是吗?”沈玉邪冷然一笑,不待她走近一把将她拖近身前,转瞬将她压在了榻上,恶狠狠地掐着她的脖子,“谢诩凰,我记得我有警告过你,别跟我耍花样,更别想追查我的任何事。” “好像是有,不过我记性不太好。”谢诩凰一脸无赖地道,全然没有将他的威胁放在眼中。 就算他现在恨不得掐死她,但她却也可以肯定,他不会真掐死她,只是想借此吓吓她而已,可她又不是被人吓大的。 沈玉邪转而一把揪住她的头发,逼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冷厉慑人,“那今天就好好给我记住了,这样的事再有第二次,你就没有机会再活着站到我面前说话了。” “哦?”谢诩凰微微挑了挑眉,却也发现自己昨天下了那么多毒粉,按理说这个人身上应该已经长满了红斑,而现在这人皮肤白皙如玉,根本没有任何毒发的迹象。 由此看来,外面长孙晟也好,燕北羽也好,也不过是他为了迷惑她而制造的障眼法。 “谢诩凰,在这燕京,我要你的命易如反掌,所以……不要一再让我失望。”沈玉邪一字一句地警告,随即一把扒开了她的衣衫。 “你干什么?”谢诩凰瞬间被激怒了。 “我想,太过平淡的警告你不会放在心上,也许我该让你记得深刻一点。”沈玉邪不管不顾的撕扯下她的衣物,全然没有了以往的柔情体贴,以最残戾的方式占有了她的身体。 这样的折磨持续了多久,她也不知道,直到这个人穿衣离开,她身无寸缕地蜷缩在一片狼藉的榻上。 这一次的教训是让她记住了,记住了下一次要以更谨慎小心的方式对付这个人。 过了好一会儿,仆人敲了敲门,在门外道,“王妃,你的衣服。” 说完,开了门将衣服放到了门口,又掩上了门离开。 谢诩凰裹着破碎的衣服到门口取了衣服,一件一件地穿上,重新将头发梳理整齐了方才离开。 “小谢……”晏西看到出来的人,嘴角一块青紫不由愣住了。 “先去买盒珍珠粉吧。”谢诩凰平静地说道。 她这个样子回去,定会被人怀疑,先拿东西把脸上的伤遮住了再说吧。 晏西恨恨地扭头望了望沈园的门,虽然心有不平,却也只能咬牙忍了下来。 谢诩凰买好了珍珠粉,盖去了嘴角的青紫,在城里游魂似的来来回回地转却全然没有回王府的念头,不知不觉又走到了霍家旧宅附近。 虽然一再想进去看一眼,却又终究忍耐下了这样疯狂的念头,那是她最想回去的地方,却是她再也回不去的地方。 “小谢,你还好吧?”晏西担忧道。 谢诩凰远远地望了望霍家旧宅,喃喃道,“我没事,只是最近有些累了。” 说罢,转身准备回镇北王府,她讨厌待在这个地方,她讨厌面对那些她痛恨的人,但她终究还是要在这燕京城生存下去,还要一步一步完成这八年来日思夜想的一切。 所以,清白不重要,尊严不重要,什么都不重要了。   ☆、缇骑卫指挥使 回到镇北王府,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因为派出去的人跟丢了她,贺英正在前院训着话,见她们回来上前道,“王妃,你们回来了。” “嗯。”谢诩凰一边往后园走着,一边说道,“以后别派人再跟着我,我不是囚犯,不需要人跟着。” “王爷只是不放心王妃,并无其它意思。”贺英连忙解释道。 “不管什么意思,我不喜欢。”谢诩凰说罢扬长而去。 一个人回了寝房,取了衣服在浴房的池子里泡着,一遍又一遍搓洗着身上的皮肤,想要洗去那个男人留在身上的一切东西稔。 她当然恨被人如此折辱,可是这一切在霍家的血仇面前,都是太过不值一提的小事了。 不知过了多久,燕北羽在外面敲了门,“诩凰,你在里面吗?” “在。” “该用晚膳了,宁嬷嬷说你进去很久了。”燕北羽在门外道。 谢诩凰起身从池子里出来,一边擦着身上的水,一边道,“一会儿就出来了。” 她穿戴整齐,确定脸上的脂粉盖过了嘴角的青紫,这才打开门出去了,却不想燕北羽还站在门外等着。 “怎么进去了这么久?” “好久没泡澡了,忘了时辰。”她微笑说道。 燕北羽也没有再多问,一边往前厅走,一边说道,“我让人去请了得盛楼的厨子过来,在府里教了人几道你喜欢吃的,今天晚膳就做了。” “不用这么麻烦,府里的厨子也没那么差。”对于这个人的好意,她总是难以安心接受。 燕北羽浅然一笑,道,“是我疏忽了,你在宫里长大,对吃的自然讲究,府里的厨子哪能与你们北齐宫里的御厨比。” 谢诩凰淡然一笑,没有再多言语。 她的伤养好了,而朝中因为太子被收回摄政之权而暗生波澜,皇帝开始将一些事情交由他最信任的镇北王去做,这也让他再没有那么多闲暇时间留在王府了。 而近年一向深居简出的豫亲王也被皇帝委以重任,这让南宫家和郑家都渐渐有些坐不住了。 午膳过后,谢诩凰早早拉着睡午觉的晏西出了门到茶楼,结果去了之后,她在茶楼瞧着下方的行人,坐在对面的人却是趴在桌上打起了瞌睡。 “你说,你到底睡够了没有?” “三天两头的,晚上要出去给你办事,你说我睡得好不好?”晏西眯着眼睛,直打哈欠,“没什么事,出来喝什么茶。” 她有燕北羽盯着,自然不可能事事亲为,这很多事就需要她这个做“手下”的去办了。 “既然叫你出来,当然是有正事。”谢诩凰道。 晏西眼皮也未抬一下,道,“要说正事,现在趁着长孙晟被削去了摄政之权,不正是趁胜追击的时候,再加把劲儿说不定就能让老皇帝废了他,气死南宫家和郑家那帮家伙。” 谢诩凰摇了摇头,笑语说道,“朝堂之上可不比战场上,有机会了就能出手追击,有时候反而要以退为进。” 晏西一听连忙摆了摆手,道,“行了,你别跟我说这些,听着就头大。” “虽然很多事我们不能亲自动手,但目前的局面是对咱们有利的。”谢诩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浅笑言道。 “再给了机会,让南宫老狐狸喘过气来,太子再重新得到摄政之权,不就白忙活了一场。”晏西嘀咕道。 “没那么容易,就算我肯,豫亲王府也不会肯,机会我们已经创造给他了,只要他不傻就该知道他该干什么了。”谢诩凰道。 虽然先前她们秘密给南宫家送礼的事,没有如她所计划的那样发展,但那件事到了皇帝耳中就已经让他对太子一派的势力有所顾忌了,如今他开始器重豫亲王府就已经是最好的证明。 他自己也知道太子的势力已经到了一定的地步,所以他开始扶持豫亲王府这股势力,让朝中的局势达到一种微妙的平衡,她不得不说燕帝对于权谋制衡之术,一向是玩得炉火纯青。 皇帝都是喜欢朝臣在自己可以控制的范畴,而当年的霍家就是超过了那个范畴,即便没有谋反之心,也让他这个皇帝坐立难安。 “也对,让他们狗咬狗,咬得越乱,咱们越方便办事。”晏西眯着眼睛点头应道。 可是,坐在她对面的人搁下手中的茶杯,却叹了叹气说道,“恐怕现在也不会那么方便了。” “为什么?”晏西听她语气不对,睁开眼睛问道。 谢诩凰定定地望着下方骑着马缓缓自城外方向过来的一行人,幽幽说道,“缇骑卫回京了。”晏西伸着脖子瞧了瞧,是一群押解犯人入京的骑兵,个个身着橘色武士服,背上背着一把长剑,都是身手不凡的样子。 尤其,打马走在最前的一个背上背着双剑的女子,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强大的气势,让她瞬间瞌睡全无,精神抖擞了。 “那是缇骑卫指挥使,龙靖澜。”谢诩凰道。 “好像很不好惹的样子。”晏西托着下巴,发表见解说道。 “是不能惹。”谢诩凰认真说道。 “还以为全天下这么牛气的女人就只有我们两个呢,怎么又冒出一个龙靖澜,连听都没听说过。”晏西低声道。 “缇骑卫都是从折剑山庄出来的,她后面的四个是折剑使,个个都是剑术高手,龙靖澜的流光斩是我见过最难破解的剑术。”谢诩凰抿了口茶,继续说道,“缇骑卫是燕帝亲自统领的,不受朝廷任何人管制,虽然人不多,但个个都是好手,专门监察朝廷官员暗地里的事,或者暗杀敌国重要人物,最近因为沿海一带海盗为患,他们被派出京去了,本以为没个一年半载他们回不来,没想到提前回来了。” “缇骑卫指挥使有什么了不起,我还是大统领呢,比她牛气多了。”晏西哼道。 “我带你出来,就是要跟你说以后再出门做事小心避开这些人,尽量不要招惹到他们。”谢诩凰认真地告诫道。 “瞧你把这些人,说得跟个牛鬼蛇神一样可怕,撞上了就打呗,我还怕她了。”晏西拿起一块点心丢进嘴里哼道。 “我是跟你说认真的,你不怕,我怕。”谢诩凰道。 晏西咽下嘴里的东西,瞧了瞧已经走远的缇骑卫,问道,“你好像跟她很熟的样子。” “在跟父帅出征之前,我在缇骑卫任副指挥使,她算是我师姐。”谢诩凰如实说道。 “那跟你是敌是友?”晏西见她一脸凝重,追问道。 “以前是朋友,我有现在的身手,多半是跟她打架打出来的,不过她是燕帝的亲信,如今也还是要提防的对象。”谢诩凰道。 龙靖澜回京了,将来若是她们行事不慎被燕帝所疑,派出来对付她们的就一定会是她,而这个人的本事,她再了解不过,自是得小心防范着。 “你这么一说,我更想去跟她打一架了。”晏西有些手痒地说道。 “你少去找事,且不说你是不是她对手,起码她脑子比你转的快。”谢诩凰道。 一直被长孙皇族深为倚重的暗卫,又岂会是泛泛之辈。 “你这是嫌我脑子不好?”晏西气鼓鼓地瞪着她道。 “她自小学的便是些对付人的,你学的是上阵杀敌,不一样的。”谢诩凰笑道。 “可你刚才就是在嫌我不够聪明。”晏西恨恨地瞪眼她,不依不饶地道。 谢诩凰淡笑,扯开话题道,“说正事,龙靖澜留在燕京,对咱们没有好处,得想办法让燕帝把她支开。” 从上次晏西在霍家招灵的事件看,燕帝是对关于霍家的事极其敏感的,所以才会那么急派了燕北羽过去,不过他毕竟对霍家和她了解并不多。 可是龙靖澜不同,她们也是相识多年,她也常出入霍家,且又是个心细如发之人,一旦有任何不对的苗头被她发现,就一定会追查到底。 到时候,危险的就是她了。 晏西烦燥地挠了挠头,道,“这个鬼地方,怎么那么多要对付的人。” 她们就这么几个人,要对付这么一堆人,哪顾得过来。 “所以,必须尽快把她支出燕京去,否则做什么事都有危险。”谢诩凰由衷叹了叹气。 比起南宫沐月这个结拜的姐妹,她倒是更怀念跟龙靖澜相识的,若是可以的话,她并不想与这个人为敌。 可是,如今她改头换面重新回来,关于霍家当年的事,她这个受命于燕帝的缇骑卫指挥使到底有没有参与其中,她现在还不知道。 “那要怎么办,你说得这个人这么难缠,咱们和北齐动手都不方便。”晏西道。 一旦被那个人发现,是北齐在动手脚,她们在燕京也会陷入险地。 谢诩凰敛目打量着杯中的茶叶,笑了笑说道,“咱们不是还有沈大公子吗?他那么神通广大,相信一定能办妥。” 虽然讨厌与那个人打交道,但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能利用的时候自然要好生利用。 “不过,你真的还要去沈园?”晏西皱着眉头说道。 上回,出来都成那副样子了,那混帐一定没干什么好事。 谢诩凰抿了口茶,笑得云淡风轻,“除了他,我们上哪去找这么好办事的帮手?” 晏西咬了咬牙,道,“等到最后,不用你动手,我和九哥也一定宰了那混帐。” 现在还得用到他,暂时留着他的项上人头。 她们这边正筹谋着怎么才能把这回京的缇骑卫指挥使给请出燕京,结果她不想招惹人家,人家就已经主动找上门了。 缇骑卫自南海押解回京的几个海盗首领,交给了提刑司处置,定于西市处以斩首之刑,直到行刑当日才由提刑司的人到缇骑卫处将人提走。 当日正是谢诩凰到沈园赴约的日子,因为要确定无眼线跟着,所以都是如以往一样先在城里闲逛,还要专挑人多的地方去,自然也就到了西市看热闹。 可是到了人群里,她便觉得不对劲了,人群里隐藏了太多的高手。 监斩台上已经下令处斩犯人,刽子手刚刚拎着大刀就位,人群里不同的方向便开始有人蠢蠢欲动,待到刽子手开始行刑,便已经有人放暗箭将其射杀,四面八方冲出数十人涌上刑台想要救人,虽然都乔装了,但从那些人的肤色也可以看出是常年生活在海上的人,想来也是这些海盗头领的救兵。 他们这一出手,看热闹的人群就开始乱了,谢诩凰也拉着晏西准备离开。 可是,那些冲上刑台的人刚刚才将人救到手,周围的人群里,和附近的摊贩便有人一把扯掉身上的衣衫,露出一身橘红的武士服,高声道,“缇骑卫办案,闲杂人等退开。” 刑台附近看热闹的人开始四下分散开来,一直藏身在附近茶楼上的龙靖澜施展轻功从楼上一跃而下,双手拔出背上背着的双剑便朝刑台上冲了过去。 晏西好奇地扭头看着,看到那般出神入化的剑术也不得不开始承认谢诩凰对这个人的重视程度,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剑术高手。 她正在愣神,突然冲出几个人袭向了走在前面的谢诩凰,好在她反应敏捷躲过了。 晏西立即回过神,直接上前把人给踹飞出去一个,一甩腰际的长鞭护卫在她身侧应付冲上前来的人。 她当然知道以谢诩凰的身手自然是能应付的,可是现在毕竟是在燕京,她一个皇家公主出手太吓人会引人怀疑,所以这些打人杀人的事都得由她来代劳。 哪知她这边,刚把人打退,一边便又有人押着一个人出来,仔细一看被押的人正是先前一直跟她们不对盘的十公主长孙茜。 “姓龙的,你再不放行,我就要了你们十公主的小命。”一人将刀架在长孙茜脖子上,朝着不远处正与人酣战的龙靖澜吼道。 晏西护着谢诩凰退开了一点,想来这伙人也想连带着把她们也胁持了做人质,可是太小瞧了她俩没能得手。 龙靖澜与人交手之间朝这边望了望,冲着十公主毫不客气地骂道,“叫你别来,你还来,蠢成这样,死了活该。” “龙姐姐,快救我。”十公主瞧着脖子上的刀,有些后怕地求救道。 龙靖澜一剑刺杀一人,扫了一眼过来吼道,“叫奶奶也没用,现在死了正好,省得以后蠢死了丢人。” 她好不容易等到机会把这伙人一网打尽了,她来凑热闹被人给逮了当人质,不死在那些人手里,她回头也想打死了干净。 “走吧。”谢诩凰朝晏西使了个眼色,绕到了一边准备离开。 对方见对她们下手不成,也只能放弃了。 谢诩凰一边走,一边抬手摸下发间的金钗,到了侧方的位置一扬手便将其当暗器一般打在了挟持十公主之人的手臂上,对方手臂被打中筋脉顿时便握刀不稳。 他边上的人反应过来,再想出手抓住人质之时,晏西已经长鞭一甩缠住十公主,将她拖到了安全地方。 那几人再想过来抢人之时,不远处的龙靖澜一剑飞了过来,剑柄在她手里,剑身由细细的链子连着飞了出去,眨眼之间便将几人击毙,她深深地望了望谢诩凰两人,又朝向十公主道,“滚回宫里去,回头再找你算帐。” 谢诩凰在她审视的目光下微微皱了皱眉,不知道自己出手帮忙,到底是对了还是错了。 原本不想招惹上这个人,现在恐怕是事与愿违了。 ***** 龙哥,看看我给你安排了一个多牛的角色。 虽然一开始我想让你厂公的,哈哈哈哈,后来想了想还是让你当指挥使大人吧,女中汉子,腹黑毒舌,还总鄙视我智商的货,这就是你的变身版了。   ☆、缇骑卫指挥使2 十公主被一名缇骑卫护送离开,谢诩凰二人也跟着离开,去了沈园。 沈园的蔷薇花迎风开得绚丽多姿,一身素衣锦袍的男人悠闲地在园子里修剪着花木,乌黑的青丝以织金缎带随意束着,整个人透着几分文人雅士的诗意风华。 听到仆人在身后禀报,沈玉邪回头看了看站在朱亭里的红衣女子,又默然转过头去忙着自己的事了俨。 仆人把人带到,便也已经离开了,谢诩凰在亭中坐下,思量着要怎么安排,才能不让龙靖澜起疑,又能将她支出燕京短时间内回不来稔。 半晌,沈玉邪修剪完了一盆花,慢悠悠地走回亭中,“今天比以往晚了。” “路上遇了点小麻烦耽误了。”谢诩凰自己倒了茶,如实回答道。 沈玉邪拿着帕子擦了擦手,走近在她背后站着,低头在她身上嗅了嗅,“看来是真长了记性了,没再带些不该带来的东西。” 谢诩凰暗自咬着牙,沉默着没有作声。 沈玉邪到她对面坐了下来,自己斟了茶抿了一口,问道,“今天又是什么事?” 这个女人从来不会只是过来赴约,一定会想尽了办法给他找事做,今天自然也是有目的而来的。 “龙靖澜回京了,这对你我都不是好事。”谢诩凰直言道。 龙靖澜一旦对她起疑了,肯定会就顺藤摸瓜查到沈园来,到时候对他们两个人都是威胁。 “确实是不能留这个人在燕京,可她才从南海回京,再想把她支出燕京还得周详计划,否则即便一时把她弄走了,一旦她察觉到不对劲一定会再折回来。”一说起那个难缠的缇骑卫指挥使,沈玉邪眼底掠起刀锋般的冷意。 缇骑卫不隶属于任何人,只听从燕帝的命令,而燕帝又给了龙靖澜最大的便宜行事之权,这让她在大燕境内来去自如,便是朝中几大家族在她面前也不得不避让几分,生怕被她抓住了什么把柄。 “阁下那么睿智过人,相信应该难不倒你。”谢诩凰抿了口茶,笑语道。 既然有能使唤的人,她自己倒也省得去费很多心思。 “你这恭维的话,从来没一句让人称心的。”沈玉邪语气寒凉。 这个女人虽然与他某些方面亲密无间,但他已经不止一次从她眼底看到因自己而生的杀意,只是现在他还是她需要利用的对象,故而才对他这样一再忍耐。 相信等到她大功告成的那一天,就会想尽了办法来杀了他。 “是吗,我是真心夸奖阁下的。”谢诩凰笑道。 沈玉邪起身步出朱亭,朝着对面的寝阁走去,“收起你的真心,太假了。” 谢诩凰搁下茶杯,起身跟在了他的身后,她很清楚每次只要来了这个地方,他就没有一回是真的会就那么轻易放她离开的。 这天下没有白占的便宜,这样的付出能换来让她早日达到目的,也算是值得的。 一回生,两回熟,她进了寝房也全然没有一个女子该有的羞怯,面无表情地站在床边解着衣服,俨然一个倚栏卖笑的女子服侍恩客的样子。 沈玉邪到柜子边取东西,一转身瞧见她道,“你需要回回对着我,都一副要上刑场的表情吗?” “可是,你这张脸,实在让人难以高兴得起来。”谢诩凰毫不客气地说道。 “哦?”沈玉邪走近,按住了她的手,阻止了她继续宽衣的动作,“那倒说说看,什么事能让你高兴得起来。” “不需要,阁下尽兴就好了,我高不高兴不重要。”谢诩凰冷然道。 “对着你这么一副上刑场的表情,哪个男人能尽兴得起来。”沈玉邪站在她面前,笑语道。 谢诩凰咬了咬牙,挤出一脸地笑容,“现在可以了吗?” 沈玉邪低笑,伸手揪了揪她假笑的脸,“太假。” 谢诩凰拧了拧眉,莫不是这混帐最近改吃素了,回回一来了就往床上滚的,今天竟然这么有耐心了。 这要他真对自己没了兴趣,反倒让她有些棘手了,毕竟一时之间上哪去找这么个神通广大的好帮手,虽然人品不太好,但办事能力一向是她深为满意的。 沈玉邪弯腰将她的衣服从地上捡起来,重新给她披在了身上,“只是叫你进来下盘棋而已,前几日得了几本棋谱,正好没人一起看。” 谢诩凰挑眉,扫了一眼边上的桌子,果真看到他放了几本棋谱。 沈玉邪拿上棋谱到了暖榻上坐着,小几上已经布了一盘残局,他翻开了棋谱侧头见她还站在原地,“你傻愣着干什么?” 谢诩凰举步走了过去,正准备在他对面坐下,他却翻了翻书道,“坐这边。” 她咬了咬牙,坐到了他跟前,本来地方就小,整个人都快窝在他的怀里了。 沈玉邪扫了一眼棋盘上的残局,道,“要黑子白子。” 谢诩凰伸手拈了黑子,拧着眉打量了许久棋盘上的残局,方才落了子。 沈玉邪支起身瞧着,呼吸喷洒在她的侧脸,伸手取了白子却又半天没有落子,谢诩凰只觉得侧颈麻麻痒痒的,脖子往边上歪了歪,想要离远一点。 可是,某人却又贴近了几分,顿时让她有些火大。 “下棋就下棋,能不能不要贴这么近?” 沈玉邪伸手将棋子放到棋盘上,身子微微前倾,整个人贴在了她的后背,脸也贴在了她的侧脸,姿态亲昵无比,出口的话却更是没个正经。 “更近的时候都有过了,这还不自在了。” 谢诩凰咬牙忍了下来,他不直接滚床了,只是今天脑子一抽换个方式来调/戏而已。 于是,不一会儿功夫,手臂已经缠在她腰上了。 沈玉邪头搁在她肩上,瞧着她半天没有落子,低笑道,“难住了?” 谢诩凰抿着唇,聚精会神地思量着破局之法,可先前的残局本就是个难下的,故而这每一步走起来,也就没有那么容易。 “要不服个软,我给你指点一下。”沈玉邪在边上得意地笑语道。 话音刚落,谢诩凰已经啪地一声将棋子拍在了棋盘上,“该你了。” 沈玉邪扫了一眼,赞赏地笑语道,“还不傻,这么快就想出来了。” 说罢,执白子落下。 不可否认,这是个聪明的女子,而屡屡在他手里失手,不过是因为他对她的了解,远胜于她对他的了解,否则她也不是那么轻易就输在他手里的人。 本以为,经过上一次的教训,她再来这里会有所忌惮,今天看来他完全想太多了,为了她要达到的目的,她已经不顾一切了。 这样足够隐忍的心性,让他意外,也有些佩服和心疼。 这样年纪的女子,原本该嫁一个男人,过着相夫教子的平静生活,而这一切却离她太过遥远。 “龙靖澜的事,你有什么打算?”谢诩凰一边思量着下一步该如何落子,一边开口打破宁静暧昧的气氛。 沈玉邪在她侧脸吻了吻,道,“你非要在这个时候说这样扫兴的话题。” “好像那才是我找你的正事。”谢诩凰冷然道。 沈玉邪执着她的手,给她指了落棋的地方,说道,“此事不用你操心,在龙靖澜离开燕京之前,你暂时不用再过来了。” “不用我帮忙?”谢诩凰道。 龙靖澜若是盯上她了,她再频繁出入沈园,定会引起怀疑,那个女人对可疑的人和事嗅觉比狗还灵,实在是难缠得紧,可要对付她又更费事儿。 “当然要你帮忙。”沈玉邪说着,伸手扶着她的脸,低头吻了过去。 她就知道,这混帐没那么好心就真的下盘棋就放她回去,尤其还是她之后好一段不会再过来,今天更不会那么轻易放过她。 绵长的吻夺去她的呼吸,衣襟也在他的手间渐渐散乱开来,露出如玉的锁骨,男人沿着唇辗转而下,爱怜不已地吻在锁骨处,而后直接将人抱起从软榻回了里面的大床。 谢诩凰咬牙忍耐着被他撩拨而起的悸动,却很快被对方所识破,又一次吻了过来,撬开她的唇舌,衣衫散尽之后,健硕的身躯将她困于身下…… 直到日暮黄昏,终于餍足的男人大汗淋漓倒在她身侧,长臂犹还将她圈在怀里,喃喃低语道,“镇北王妃,你都快让我着迷了。” < 谢诩凰面上潮红,却很快平息下紊乱的呼吸,取过衣服披上,自己去了边上的浴房沐浴。 沈玉邪一手支着头,在她背后道,“都是世上男儿多薄情,你比男人还凉薄。” 不管在床上肌肤之亲时,她会多么情动,一转头下了床就翻脸不认人了,反倒让他一肚子地闷气。 “你我本来就是利益交易,你帮我达到目的,我给你你要的,别说得自己跟个痴情种似的。”谢诩凰披上衣服,去了隔壁浴室。 沈玉邪慢吞吞地起来,披上袍子到了隔壁浴房,跟着一起下了水。 “你有完没完了。”谢诩凰退到池边上,拧着眉道。 “紧张什么,我也正好想泡个澡而已,反正又不是第一回一起洗了。”他说着,往池边一靠,唇角勾起邪笑,“莫不是你想我再干点别的什么?” 谢诩凰转过身去以背而对,想起了什么问道,“若是得空的话,能不能帮我再查一个人?” “谁?” “镇北王,燕北羽。”谢诩凰说道。 她这个丈夫似乎总有着她不知道的隐秘,而她纵然与他朝夕相对,却又难找出他的破绽。 沈玉邪讶然一笑,问道,“怎么想起要查你这个夫君了?” “好奇而已。” 她自然不会和盘托出,自己对燕北羽有所怀疑。 “那你想知道些什么?”沈玉邪问道。 “任何事。” “据天机阁的消息所知,他原是北边军中的,因为打了几场胜仗渐渐得了器重,加之后来救驾有功便深得燕帝信任,将大燕的一半兵马大权都交给了他掌管,更敕封为当朝第一个外姓王,倒并无可疑之外。”沈玉邪说道。 谢诩凰听罢,道,“听起来,还真像是燕帝的忠实走狗。” 沈玉邪低笑出声,“原来你这夫君这么不得你心,真是可怜。” “他在宫里应该还有个红颜知己,若是可以的话,我想知道那是谁。”谢诩凰扭头望了望背后的人,要求道。 “红颜知己?”沈玉邪微一挑眉,纳闷儿道,“你如何知道的?” “那个女人告诉我的,大约是两人幽会去了,他肩上留了女人的头发回来,那香味我在宫里有闻到过。”谢诩凰如实说道。 “我尽力查查,不过……你确定只是想知道他的底细,不是知道他外面有人吃醋了?”沈玉邪笑语问道。 谢诩凰冷然嗤笑,一把扯过放在池边的薄毯,沿着石阶上了池岸裹住身子说道,“他头上都绿得发光了,我吃什么醋。” 沈玉邪失笑,“我还头一回见人给自己夫君戴绿帽子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 “那也是拜你所赐。”谢诩凰说罢,转过了屏风出去,等到里面的人再出来,她已经穿戴整齐了。 沈玉邪出来,见她正在桌边兑着药,问道,“留着吃了晚膳再走?” 谢诩凰端起杯子喝完了药,冷冷地瞥了一眼,“对着你,倒胃口。” 说完,大步离开,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真是个没情趣的妇人。”沈玉邪在空荡荡的屋内叹道。 不一会儿,仆人在门外问道,“公子,晚膳还要送过来吗?” “不用了。”里面的人道。 “是。”仆人波澜不惊地回道。 他是实在想不通,他家主子哪根筋不对了,这燕京城里他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偏偏瞧上了人家有夫之妇的镇北王妃,瞧那每天过来拉长的脸,活像他们欠了她人命似的。 这样的女人怎么可能会讨男人喜欢,可他们这主子偏偏中了邪似的,就喜欢她这个调调,想尽办法非得把人家染指到手才心甘。 原以为得到手了,要不了几日他也就厌烦了,没想到人家越是爱搭不理,他还越是来劲了。 从沈园出去,谢诩凰主仆两人到得盛楼买了几样糕点,方才慢悠悠地回府去。 一进王府大门,管事便匆匆迎了出来,“王妃去哪里了,怎么这个时辰了才回来。” “有事?”谢诩凰一边朝进走,一边问道。 莫不是燕北羽,觉出什么不对劲了? “十公主和缇骑卫指挥使龙大人过来了,说是来见您的,已经等了一个下午了。”管事的说道。 他不知这王妃在外面又是怎么惹上了这龙指挥使,可这个女人在朝中就没几个喜欢跟她打交道的,这一回可别再惹上什么麻烦才好。 谢诩凰望了望晏西,有些头疼地叹了叹气,刚才还在算计着怎么把她给弄出燕京去,这一转头人就已经找上门来了。 “现在好了,不能惹还是惹上了。”晏西道。 “过去看看吧。”谢诩凰说着,去了前厅见客。 既然来了,她若避着不见反而惹人生疑,只是但愿姓沈的早点安排,早日把这龙瘟神给送出燕京才好,不然她干什么事都得提心吊胆的了。 一进了前厅,十公主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倒是龙靖澜还悠闲地在那里磕着瓜子。 “不知二位来王府找本宫,有何贵干?”谢诩凰进门,笑意浅淡。 龙靖澜拍掉手上的瓜子壳,一手将边上气鼓鼓的十公主拎到跟前,说道,“先前在西市,这蠢货惹了麻烦,好在王妃及时出手相助,才给她捡了一条小命回来,我带她过来向王妃答谢。” “举手之劳罢了,公主和龙大人不必客气。”谢诩凰看了看十分不情愿的十公主,依她那跟她不对盘的性子,怎么可能真想来道谢。 “对了,还有王妃你的发钗。”龙靖澜说着,将她那会儿打伤海盗用的金钗递了过来。 谢诩凰伸手接过,“有劳您送过来了。” “王妃的护卫真是好身手。”龙靖澜说着,打量着站在她身后的晏西。 “龙大人过奖了,晏西只是会些拳脚功夫而已。”谢诩凰谦虚应对道。 “既然王妃已经嫁到大燕来了,也算是大燕的人了,不知有没有兴趣让您这位护卫到缇骑卫?” 她这刚一说完,谢诩凰两人还没有说话,十公主就不乐意了。 “龙姐姐,你不让我进缇骑卫,反而让她这个北齐人去,你想干什么?” 龙靖澜丝毫没有把这个皇家公主的话放在眼里,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道,“不然你去跟她打一架啊,打赢了我就让你来。” “你就是偏心,当年莛姐姐去缇骑卫你就答应,我们谁去就都不行了,现在又找个外人,也不愿让我和皇兄他们进去。”十公主不乐意地抗议道。 “行了,就你们那三脚猫的功夫,要脑子没脑子,要身手没身手,我要你们来干嘛?”龙靖澜丝毫没有把这些皇家子弟放在眼中,毫不留情面的数落起来。 缇骑卫是受命于皇帝的亲卫,其中所查的好多事还是关于皇家子弟的,自是不可能让长孙家的人参与其中,亦不可能收几大宗族的人。 而当年的霍宛莛,是个特例。 十公主一听,更是不服气了,气冲冲地朝晏西道,“好,我就跟她打,赢了你不许反悔。” “不好意思,我对你们什么蹄子卫一点兴趣都没有,我是王上派来保护公主安全的,没那个闲功夫去给你们当奴才,所以你们麻溜儿地从哪儿来,回哪儿去,不送。”晏西双手交叉,抱着手臂冷哼道。 “晏西说话直来直去,二位不要见怪,只是她是我的贴身护卫,不能离我左右,只得让龙大人失望了。”谢诩凰微笑言道。 龙靖澜一脸可惜地叹了叹气,道,“既是这样,那便作罢,不过五年前龙某派了折剑使前往中都办事,结果一个都没回来,只得了消息是死在北齐一个女将手里,敢问是这位晏统领吗?” “是我,怎么了?”晏西道。 当年是小谢先发现的,是她动手宰的人。 “不知那时候,龙大人派人去中都是做什么?”谢诩凰笑问道。 龙靖澜往椅子上一坐,一边继续磕着瓜子,一边说道,“那时候北齐王兵分几路进犯大燕边境,实在太嚣张了,所以派人去瞧瞧是个什么货色,原是想着有时间了过去问候他老人家一下的,结果去的人太不争气了,一个都没回来。” 晏西翻了翻白眼,这若不是小谢早发现,被那些人打探清楚了,回头就是这姓龙的到中都去取谢承颢的项上人头了。 “那龙大人今日,是想追究折剑使之死?”谢诩凰在主位坐下,询问道。 “那么没用的东西,死了就死了,放回来我还丢人,只是好奇过来问问而已。”龙靖澜坦然言道。 缇骑卫一向是能者居之,自己没本事被宰了,那就怪不得别人,指望她们这些人再去帮着寻仇,那更是不可能的事。 “龙大人倒是大度。”谢诩凰笑语道。 之所以缇骑卫难对付,就是这些人常年都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为了保命个个都是竭尽全力地习武,以免在与敌人交手之时,死得是自己。 “不过龙某今天来,还有一件事想要请教王妃。”龙靖澜说着,放下了手中的零食,目光一片冷锐地盯着主位上坐着的人。 谢诩凰点了点头,道,“龙大人请讲?” “我想打听一个人。” “什么人?” “上阳郡主,霍宛莛。”龙靖澜一字一顿地说道。 谢诩凰面无波澜,就连目光也都沉寂一片,唇角勾起笑意问道,“她不是大燕人吗,你让我这个北齐人打听,怕是找错人了。” “当年龙某在外公干,回来之后才得知上阳郡主与霍家出征北疆被北齐重创战死了,我只是来问问王妃,知不知道是贵国哪位高手打败了她?”龙靖澜笑眯眯地询问道。 “本宫听人说,缇骑卫是不插手军中事务的,龙大人问这个做什么?”谢诩凰依旧是一脸的笑意。 “我这个小师妹,比之前那帮饭桶要强多了,这战场上能击败她的人没几个,何况当时还是有霍元帅和霍将军他们在,所以我就更好奇这位高手是谁了?”龙靖澜定定地望着她,等着她的答案。 谢诩凰端起茶盏,低眉浅抿了一口道,“此事,贵国皇帝已经一再告诫本宫,不得再谈论霍家的事,恐怕难以回答龙大人的问题。” “王妃只需要回答一个名字就行了。”龙靖澜不肯罢休地继续追问。 “龙大人知道了,想干什么?”谢诩凰笑问道。 龙靖澜一手撑在桌上,支着脸说道,“我这个小师妹呢,平时除了她老子,也只有我能揍她的份儿,突然一下她们一家子都被人灭了,我这个做师姐的一下子也少了很多乐趣,所以一直想着去找那个灭了他们一家的高手,也去问候一下他的全家。” 晏西在一旁暗自腹诽,嘴上说的好听,那高手不就是你们大燕皇帝陛下,有本事你去问候长孙皇族一家人去。 “北齐若真有那样的高手,也不至于这八年来都与大燕在北疆战成平手,最后把我送来和亲了。”谢诩凰笑语道。 “你就是想护着你们自己人吧,就算没有那样的人,也是你们北齐王使了什么阴谋诡计。”十公主义愤不已地上前道。 只要一说起霍家人的死,她就怎么都看这个北齐公主不顺眼。 龙靖澜却沉默着没有说话,定定地看了他们主仆二人许久,起身道,“既然这样,那龙某就不多打扰了,两位有空到缇骑卫喝个茶。” “两位慢走。”谢诩凰起身道。 龙靖澜今日来的这般问话,她也无法肯定,当年的事她是不是真的置身事外,还是她真有意在追查霍家的事。 可不管是哪一样,她都不想她卷入其中。 一来,她是皇帝的亲信,若她卷入其中她不得不与她为敌,若她没有参与其中如此追查霍家的事,被燕帝所察觉定会惹来杀身之祸。 但是,刚才的一番话,虽然她没有明确回答关于霍家的事,但从她的神情可以看出,她已经有所怀疑了。 “缇骑卫专门帮皇帝干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霍家的事她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晏西瞧着远去的两人,嘀咕道。 “不管她有没有参与其中,我不想与她为敌。”谢诩凰叹道。 “嘿,你这么好心了?” < “是我欠了她一条命,这辈子都还不了她。”她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一瞬间语气有些沉重地哽咽。 晏西奇怪地望了望她,其实这姓龙的性格倒挺对她胃口的,可是若她真成了她们的绊脚石,就算她不杀她,她也得想办法除了她。 另一边,十公主一出了王府,一边走便一边愤愤不平地道,“龙姐姐,我都跟你说了,这个谢诩凰不是好人,从她一来了燕京,这里就没太平过,沐雪姐原本该嫁到这里的,结果被她鸠占鹊巢,八哥莫名其妙死了,太子哥哥又因为那些江湖术士被父皇责罚,她根本就是北齐派来的奸细。” “证据呢?”龙靖澜扭头朝她问道。 十公主嗫嚅了半天,才道,“总有一天,我会抓到她的把柄的。” “没证据,那就别给我说梦话,我看你八哥也不是莫名其妙死的,根本就是跟你一样蠢死的。”龙靖澜一边走一边哼道。 “你等着,总有一天我和沐雪姐她们一定会抓住谢诩凰的把柄,让她在大燕有来无回。”十公主忿然道。 龙靖澜一下停了下来,转身叉着腰教训道,“我都跟你说了,少跟南宫家的人混在一块儿,那两个丫头片子一肚子的坏水儿,就你这脑子跟人凑一块儿只有被人当枪使的份儿,你还一口一个姐姐叫得那么亲热。” 十公主撅了撅嘴,嘀咕道,“我知道你是气沐月姐在莛姐姐一死就嫁了太子哥哥,可那也是母后的旨意,再说沐雪姐又有什么错,你连她也讨厌。” “行了,你回宫找你那沐月姐玩吧,我有事走了。”龙靖澜拍了拍她后脑勺,大步流星地离开。 十公主愣了愣,小跑着追了上去,“我也要去。” “我们去醉花荫喝花酒,去不去?”龙靖澜道。 十公主一听扁了扁嘴,“我回宫了。” 醉花荫是燕京城有名的花楼,那里不仅有漂亮的花娘陪酒,还有俊俏的男人陪女人喝酒的,她要去了那样的地方,父皇和母后还不打断她的腿。   ☆、镇北王妃请你自重 一转眼,秋去冬来,燕京的第一场大雪将整座都城都笼罩在了冰天雪地里。 向来不喜欢冬天的谢诩凰更是懒得连门都不出了,这样雪天总让她想起风雷原的记忆,想起那纯白的雪地里遍地染血的伏尸,想起暴风雪之夜自己行走在生死边缘的日子。 燕北羽频频被燕帝委以要务,时常不在府中,偌大的镇北王府终日也是一片宁静俨。 “最近怎么都不见你出门了?”难得在府里用了一次早膳的镇北王突地问道稔。 “天冷了,出去喝西北风吗?”谢诩凰神色冷淡,最近龙靖澜似乎在查她到燕京以来的很多事,她再出去走动和北齐的人接头,很容易引起怀疑的。 只是这已经好些天过去了,沈玉邪也不知道再干什么,还是没有丝毫迹象把龙靖澜支出燕京的样子。 “最近朝中事情比较多,我也没空闲陪你了。”燕北羽有些歉疚地说道。 “我又不是三岁孩子,忙你自己的事。”谢诩凰一边用着膳,一边眼也未抬一下地说道。 他在眼皮跟前晃,反而惹人烦。 燕北羽无奈地叹了叹气,没有再多说什么,用完膳便又匆匆离府了。 谢诩凰一个人慢吞吞地用完早膳,看着外面出了太阳,伸了伸懒腰便叫上晏西准备出府去转转,在府里窝了这么久,也该出去走动走动了。 “不是说不出门,反正最近也没什么事,还出去做什么?”晏西站在雪地里,有些哆嗦地说道,一副不愿出门受冻的样子。 谢诩凰系了斗蓬,说道,“一直不出门,然后又突然一段频繁出去,那才被人怀疑,就算没事也得出去走个过场。” 已经好一段日子过去了,再过些时日她还得出入沈园,一段时间不出门,突然出门难免会让人多想,所以时不时还是出去遛遛的好。 晏西只得放弃回房睡觉的宝贵时间,陪她出门去遛弯,一边走一边抱怨道。 “姓沈的到底干什么吃的,这么久了还没把姓龙的弄出燕京,咱们什么都做不了。” 大约因为大雪天寒,街上的行人并没有那么多,谢诩凰随便进了两家店买了些东西,准备到沈园附近转一圈便回府,哪知又好死不死地撞上了龙靖澜这个瘟神。 “哟,王妃出来逛街呢?”茶楼之上,一人伸着脖子冲叫唤道。 “原来是龙大人。”谢诩凰仰头瞧了瞧说话的人,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上来坐坐。”龙靖澜邀请道。 “多谢龙大人好意,本宫要回府了。”谢诩凰婉言拒绝道。 龙靖澜直接从茶楼上跳了下来,拦住了两人去路,“上次王妃出手帮了龙某的大忙,今日请你喝茶,当作谢礼。” 谢诩凰自是不愿和她打交道,可这样一再对她避之不及,只怕反而还让她多想了,于是跟着她上了茶楼。 “上次的事,龙某以茶代酒,谢过了。”龙靖澜给她斟了茶,端起茶杯饮尽了。 谢诩凰浅抿了一口,淡淡道,“龙大人过奖。” “这几日听说,王妃到了燕京就频遭陷害,这燕京城里的饭桶太多了,让王妃受惊了。”龙靖澜道。 “都是过去的事了。”谢诩凰平静而笑,她果真是已经开始在查探她的事了,不过好在沈玉邪做事干净利索没有留下把柄,否则现在她就不是这么坐在她面前来说话了。 “不过,龙某还是想知道,那日问王妃的问题。”龙靖澜执着地询问道。 谢诩凰却只是摇了摇头,道,“此事我已经答应过贵国皇帝陛下,绝口不会再提,还请龙大人不要为难本宫,而且……说了也从来不会有人信的。” 龙靖澜追问那一切,到底是出于真心,还是出于别的目的,如今的她都不得不对任何人多几分提防。 而且,现在也还不到让人知道一切真相的时侯。 龙靖澜沉默的忘着她,似是等着她真正的答案,又似是在思量着什么,神情有些难言的凝重。 “罢了,既然王妃不愿说,龙某也不问了。” “若是没有其它的事,本宫告辞了。”谢诩凰起身道。 龙靖澜正要说话,不经意扫了一眼茶楼下来,见十公主正带着一行人宫人在街急匆匆地找着什么人,于是直接操起杯子砸了下去。 十公主一见有把杯子砸在自己脚边,火大地一抬头瞧见站在茶楼上的人,又忍了下去,带着人跑上了茶楼便问道,“龙姐姐,你看到太子哥哥没有。” “这话你不是该问你的沐月姐姐吗,你太子哥哥又不是我的,问我有什么用。”龙靖澜哼道。 “我是跟你说正事呢,今天是太子哥哥生辰,父皇昨天下旨让他不必再继续思过了,今天母后和沐月正准备了好多东西给他过生辰,可是他人不见了,我和沐月姐把宫里都找遍了,他要是再闹出什么事,惹恼了父皇可怎么办?”十公主不放心地说道。 先前他召集那些江湖术士,让父皇龙颜大怒,直到现在也没有恢复他监国摄政之权,若是再触怒了父皇可如何是好? 龙靖澜一听根本没有着急的意思,反而道,“说不定想不开去寻死了呢。” “龙姐姐!”十公主说着,这才看到站在边上的谢诩凰主仆二人,“你们怎么在这里?” “遇上了,一起喝个茶,行了找你的太子哥哥去。”龙靖澜不客气地道,完全没有把她当作一个皇家公主。 “还有几个时辰就到晚膳了,到时候父皇也会去的,再找不到太子哥哥回去,我也要挨骂的,龙姐姐你让缇骑卫帮帮忙好不好?”十公主拉着龙靖澜的袖子请求道。 “没空。”龙靖澜道。 一个太子当成这副德行,也真是够窝囊的。 “龙姐姐,求求你帮帮忙,太后晚上也要过去赴宴的,若是知道太子哥哥再出了事,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十公主焦急地道。 龙靖澜想到老太后无奈地叹了叹气,道,“行了,你带人分头找吧,我和镇北王妃分头找找看。” “喂,我们没空帮忙。”晏西受不了龙靖澜地自作主张,上前抗议道。 “见者有份,找人要紧,走吧。”龙靖澜全无不顾她们愿意不愿意,催促道。 十公主带着人先下了茶楼,分头到长孙晟平日里走动的地方去找人。 龙靖澜慢悠悠地下了楼左右望了望长街,叉着腰骂道,“这些蠢货就没有一天消停的时候吗?” 她跑南海抓海盗忙活了几个月,回京来还没休息几天,今天这事儿,明天那事儿,就没有人让人清净的时候。 “她骂的蠢货是长孙晟?”晏西低声问道。 “大概是。”谢诩凰道。 龙靖澜做于狠辣利落,说话毒舌带刺是出了名的,而且从来不会顾及对方是什么身份,所以不管是皇子还是几大宗族子弟见着他十之八/九都是跟老鼠见了猫似的,避之不及。 “咱们还真要跟着找人?”晏西低声嘀咕道。 谢诩凰想了想,点了点头,“找。” 正好趁此机会,她要看看长孙晟现在到底是打什么主意,以便筹谋下一步的计划,到时可不只是简单让她失去摄政之权,是要把她这从王朝储君的位子上给拉下来了。 晏西知她自是有打算,虽然不想再跟着受冻,却也不得不答应了下来。 “我去别苑看看,还请二位帮忙找找,一个时辰后在这里会合。”龙靖澜说道。 “好。”谢诩凰点头应下。 龙靖澜先离开回了缇骑卫叫人帮忙,谢诩凰站在原地望了望周围,一时间也想不出要从哪里找起,于是只能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晃悠着。 不知不觉,又走到了霍家旧宅的附近,她眼底掠过一丝了然。 “应该在这里了。” “这里?”晏西望了望霍府的方向。 “进去看看吧。”谢诩凰说着,举步走了过去,果真看到霍府的侧门是虚掩着的。 晏西伸手拦下了推门的手,劝道,“咱们还是不要去了,去茶楼那里通知那些人就够了。” 上一次她在这里见长孙晟的,发生的一切还历历在目,这个地方对她而言实在是个让人伤感的地方,她再也不想上次的事再发生一次。 谢诩凰知她是担心她再会像上次那样,微笑言道,“放心吧,我有分寸。” 这个地方,她也想进去看一看,即便已经是一座死寂的废屋,但却是承载了霍家太多美好记忆的地方。 一伸手推开虚掩的侧门,随着门板吱呀一声打开,熟悉的景致随之映入眼帘,纵使一再做好了心里准备,依旧难以抑制心口无声蔓延苦痛。 “小谢,我们回去吧。”晏西有些不放心地劝道。 谢诩凰却举步进了门,因着府内久无人居住,也无人打扫积雪,庭院里屋顶上都是白茫茫的一片,雪地里却有一行脚印延伸到了后园。 她们两人寻着脚印到了后园,果真看到倒在树下一身藏青龙纹锦袍的长孙晟,边上滚着几个酒坛,靠着树就坐在雪地里。 他似是听到了身后的动静,恍惚间竟唤道,“宛莛……” 然而,一回头看到雪地里红衣墨发的人,眼底的温柔渐渐寒凉似雪,“是你?” “十公主她们在找你,正好遇到了,龙大人叫我们一起帮忙找找,走到这附近看到门开着,就进来看看,你果真在这里。”谢诩凰面目平静地说道。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滚!”长孙晟冷酷地下起了逐客令。 谢诩凰却并没有走,只是笑了笑,“这似乎不是太子殿下的地方,不是你让我走我就该走的地方。” 在她早就清楚长孙家的所作所为,面对着如今这样还一再缅怀过去的长孙晟,她心头难有半分感动和难过。 在她随父帅出征之前,她还是为这个男人心动的,甚至在霍家军死在风雷之时,她还是对他寄予希望的,可是他也亲手扼杀了她所有的希望与心动,以及……她们霍家一直引以为傲的忠诚与正义之心。 长孙家是忘恩负义的伪君子,如今的她又何尝不是地狱的恶鬼,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八年前,这里很热闹,很里的人也很快乐地活着,可是现在他们一个都没回来。”长孙晟靠着树,幽幽地说道。 似是在自言自语,又似是在说给她听。 “北齐死在战场上,回不去的人也多了去了。”谢诩凰淡声道。 “当年她就在这里,就在这颗树下答应了从北疆回来就要嫁给我的,可是因为你们北齐,她死在北疆再也没有回来。”长孙晟每一字一句都满是恨意与杀意。 谢诩凰嘲弄地笑了笑,平静说道,“如今,太子殿下不是也娶了新的太子妃,可见这世上本就没有谁离了谁不能活。” 这一个个的人都来质问她这个“罪人”,都在恨身为北齐人的她,可是当年她走投无路的时候,这些人又在哪里呢,她们都对燕帝的滔天大谎深信不疑,从来没有一个人去真正怀疑过霍家战死北疆的真正原因。 晏西抱臂站在一旁,她们北齐也真是够可怜的,被大燕那些敬爱霍家的人恨了这么多年,却都是替长孙家背了黑锅,害得谢承颢白白做了八年的黑锅王,着实是天大的冤枉。 这个长孙晟就更不是东西了,明明是自己当年逼死了人家,明明是自己负情薄幸娶了别人,结果一转头忘了,现在反过来怪别人害得他痛失所爱,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她边上这个真的苦大仇深的,还得跟他们这帮子人天天笑脸相对的。 “是啊,是能活,可活着比死还痛。”长孙晟痛苦地喃喃说道。 “那你就去死啊。”晏西一时嘴快说道。 “晏西!”谢诩凰侧头望了望失言的人。 “是他自己说生不如死,那不如去死啊,说不定还解脱了呢。”晏西冷声哼道。 若非是要顾全大局,现在还不能动手去杀他们这些人,她第一个就会先替小谢宰了这个混帐,在那之前还得让九哥治好他的脑子,让他好好记起自己当年干了什么,也好死得瞑目。 她们主仆两在这里说着,坐在树下的人身子一歪就直接倒在了雪地里,不知是醉了还是累了,直接就那样睡着了。 谢诩凰走近,蹲下身瞧着一身酒气的男人,也许在他忘记了自己做过什么之后,这些因为她而痛苦的缅怀是真的,但是已然对她没有任何意义。 她将烂醉的人扶着,“晏西,搭把手把人扶屋里去。” 晏西皱着眉望她,这个时候她没有一不做二不休在这里宰了她已经够仁慈了,还要把人扶进房里去照顾,有没有搞错。 “快点。”谢诩凰催促道。 晏西心不甘情不愿上前帮忙,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将人从外面拖进了屋内扔在榻上,“现在够了吧。” 谢诩凰解开身上的斗蓬,盖在长孙晟的身上,道,“你去通知龙大人和太子妃她们过来吧。 晏西一副见鬼的表情望着她,莫不是旧情复燃了? “还不去?”谢诩凰见她还没动,又一次催促道。 晏西气鼓鼓地出去通知了人,当带着一群人赶过来的时候,在屋里的两个人正嘴对嘴亲上了…… 南宫沐月脸上顿时一阵青白,也顾不上身份之别,上前推开了谢诩凰便是一记耳光抽了过去,“镇北王妃,请你自重。” —— 还有三千字,我一早要出门,下午回来更。   ☆、镇北王妃请你自重2 一记响亮的耳光声将其它还愣在当场的人给震得回过神来了。 晏西冲上前扶住谢诩凰,冲上前便准备给她抽回来,却又被她给拦下来,“算了,我们走。” 说罢,她已经快步出风地出了门去瘙。 “太子妃娘娘,这一巴掌我给你记下了,回头是要加倍还的。”晏西恨恨地说完,方才追了出去项。 谢诩凰出了门,“咝”地倒抽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嘴角的血迹。 “我说,你怎么回事,还让南宫沐月那小贱人给打了一巴掌。”晏西气冲冲地跟出来问道。 她的身手,她再清楚不过,怎么可能躲不开南宫沐月,被她这么结实地抽了一耳光。 谢诩凰却一改方才的神色,摸了摸有些发疼的脸颊,道,“索性最近无事,陪太子妃玩玩。” “那你就是这么玩儿的,让她抽你玩儿?”晏西道。 “行了,不早了,回去告状吧。”谢诩凰说着便走在了前面。 “跟谁告状?”晏西不解地追上来问道。 “当然是跟咱们燕大王爷了。” “小谢,你到底在搞什么?”晏西急得跳脚,她刚才差点真以为她是跟长孙晟旧情复燃了,可听她现在这么说,肯定没有那么简单。 红衣墨发的女子慢步在雪地里前行,缓缓说道,“他一直想不起自己做了什么,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让燕帝废了他这个太子是得要费好一番功夫,但要让他废了南宫沐月这个太子妃,却是再简单不过了。” 一旦他与南宫沐月不再有夫妻情份,那么南宫家与郑家也就会敌对起来,这朝里朝外越乱,对她就越有利,她要做的就是不择一切手段搅乱这燕京城的各大得势宗族。 虽然沈玉邪是得力的帮手,但毕竟他也有着他的目的,她自然也不能事事都交给他去做,总还还是得有自己的打算。 其实原本从长孙晟下手也是早想过的,只是自己一直没有那个自信,能在他们面前不被识破,所以和亲来才选择了对她并不熟识,又与长孙皇族关系密切的镇北王。 晏西一听,就知道她那一耳光不会白挨,“这女人早就该收拾了。” “只是,此事还得等到龙靖澜离开燕京才好。”谢诩凰一边走,一边说道。 那个女人眼睛太锐利,让她留在燕京势必会对她追根究底,那会让她在这里寸步难行。 “姓沈的这一回,太不上道了,这都多少天了,还没办成。”晏西一边走一边抱怨起来。 两人一回了王府,便钻进了暖阁去了。 燕北羽快天黑的时候才回府,一进门管事便管了上来,低声道,“王爷,王妃下午从外面回来,好似面色不怎么好的样子?” “怎么了?”燕北羽顿步,询问道。 “出门明明穿着披风的,就是先前您让锦绣坊做的那件,回来的时候就不见了,脸上还红红的一块,好似是被人打过了一样。”管事说道。 他们这个王妃还真不是省油的灯,这才嫁进王府没多久,惹的事就是一件接着一件,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可他们这主子,也从来没说过什么不是,反倒有几纵容的意思,于是他们这些做下人也只能尽心把人伺侯好了。 燕北羽皱了皱眉,大步朝着后园走去,进去才发现人已经窝在榻上睡着了,一边脸上果真红红红肿肿的一片,隐约还可看见指印。 这倒让他想不明白了,凭她那个脾气,这燕京城里能惹到她的还真是寥寥无几,更别说还在她脸上留了这一巴掌印。 他起身去翻出了消肿的药膏,坐到榻上将药膏抹上了她脸上红肿的地方,谢诩凰刷地一下睁开了眼睛,面色一如继往的冷淡。 “谁打的?”燕北羽偏着头,继续给她抹着药问道。 “太子妃娘娘,警告我自重点。”谢诩凰如实说道。 燕北羽低笑,继续问道,“那你怎么不自重了?” “原本买了东西准备回来的,遇上了缇骑卫的龙指挥使非要拉着我喝茶,说要谢我们上回帮忙救了十公主,然后十公主从宫里出来,说今天太子生辰却找不到她人了,她正和太子带人在四处找人,龙靖澜又拉着我们一起找人,我和晏西在霍府的附近看到门口有脚印,所以就进去在那里找到了太子,结果他喝多了不知道把我当成谁了,抱着不肯撒手还……”说到此处,她低眉止住了话语。 “还怎么样?”燕北羽不罢休地追问道。 “反正就是太子妃带着人进来,看着太子占了我便宜,气急之下就给了一耳光警告我自重。”谢诩凰有些气鼓鼓地说道。 “你没打回去?”燕北羽笑问道。 “想打回去的,忍住了。”她咬牙说道。 “哦?” 谢诩凰抬眼不可置信地望着他,问道,“人家是太子妃勒,未来的大燕皇后娘娘,我哪惹得起,先前的事情就已经够倒霉了,我可不想再被关到大理寺一回。” “听管事说上次龙大人还亲自来府里了?”燕北羽问道。 这些年不管朝中再怎么位居高位的大员,便是皇子亲王,这个缇骑卫指挥使也把没人放在眼里过,而今却几番找上他这个王妃,倒是奇怪。 “我哪知道哪里招惹了这个瘟神。”谢诩凰没好气地哼道。 “起来,一会儿该用晚膳了,此事明日入宫我会向皇上要个说法的,这一巴掌不会让你白挨。” 燕北羽道。 谢诩凰奇怪地看了看他,她还想着要怎么博取同情呢,他竟然这么爽快就答应了。 “你能讨什么说法,大不了宫里再赏一堆东西过来,就算是了了事了。” “这一回这么简单就过去了,以后这燕京城不管是谁也敢来找镇北王府的麻烦了。”燕北羽道。 “我在这里本就不受人待见,你再给我惹事,以后我出了门招呼我的怕就不只是巴掌了。”谢诩凰下榻,瞟了他一眼道。 “此事本就是太子惹出来的,太子妃倒出来打人了,怎么能就算了。”燕北羽道。 上一回长孙晟是抱了她,这一回又得寸近尺了,下一回还不得干出什么事儿来。 谢诩凰换了件外袍,狐疑地转过头,“燕王爷,我怎么闻见醋味了?” “本王没干过的事儿,他都干过了,谁心里咽得下这口气。”燕北羽脸色黑沉沉的。 谢诩凰干笑了两声,他要是知道她早已经爬上沈玉邪的床,还不得去杀人了。 只是,她实在想不通这男人是看上了自己哪点。 “没什么事,别再跟长孙晟这些人碰面。”燕北羽告诫道。 “怎么,怕我红杏出墙了?”谢诩凰笑语道。 “是。”燕北羽重重地说道。 谢诩凰无奈笑了笑,可是燕大王爷还不知道,她早已经爬墙外去了。 因着脸上有伤,天气又冷,她窝在府里一连三四天没有再出门去,不过听说因为她被太子妃掌掴之事宫里闹得挺热闹的。 太子在生辰之日放着长辈私自出宫,轻薄了镇北王妃,太子还出手打了人,夫妻两个皆被燕帝好一顿训斥,罚了面壁思过三日。 一大早,燕北羽刚出了府,管事便面色有异地到暖阁禀报,“王妃,太子殿下在府外,说是有事要见您。” 原本因为先前的事王爷就不高兴了,如今太子还找上门来了,让他知道了脸还不知会拉成什么样了,可对方毕竟是太子,他们也不好把人关在门外。 “不见,请他回去吧。”谢诩凰断然拒绝道。 管事满意地得了她的话,出府去回了太子,哪知对方却还是不肯走,一直在府外等着。 过了近两个时辰,太子的马车还在府外,他只得再次到了后园去禀报一趟,“王妃,太子殿下还没走。” 谢诩凰微讶,沉默了一阵道,“请他到前厅吧。” “可是王爷那里……” “晚上我会跟他说的。”谢诩凰披上斗蓬,跟着到前厅去见客。 长孙晟的上门拜访,是她意料之中的事,她也是时候跟她这个故友开始叙叙旧了。 ___ 不好意思,更得有点晚了。 我妹那货要生了,一点都不让人省心,下午跟朋友出去逛,在路上说肚子疼了,害得我穿着睡衣拖鞋就跑去了送她去医院检查,好在虚惊一场没什么大碍,我妈他们再不回来,我这保镖真要疯了,揪头发……   ☆、醋坛子燕王爷 王府前厅,一身锦衣华服的太子由人引着进门,举手投足皆是天子之家的尊贵气度,环顾一眼屋内默然坐了下来,修长如画的眉宇却弥漫着深深的愁绪。 他自己也没想到,竟会有朝一日上门来拜访这个一直厌恶至极的女子项。 只是一次一次的碰面下来,总觉得她身上有着他所熟悉的某种东西,可又说不出那是什么东西,却甚至在几次的恍惚间将她认作了宛莛。 可是,他所认识的霍宛莛绝对不是她这个样子的,宛莛的明烈张扬如焰火,而这个人却是时而刁蛮无理,时而冷漠入骨,根本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谢诩凰举步进门,望向早已等侯在屋内的人,“太子殿下,有何贵干?瘙” 长孙晟看到她左脸上还残留的些许红肿,沉默了片刻道,“那天太子妃误伤了王妃,本宫代她向你道歉。” “该向本宫道歉的不是太子妃,似乎是太子殿下您,若非你行为失态,本宫不会挨那一巴掌。”谢诩凰语气冷淡地说道。 可是,那时候她却是使了小小手段的,她学着以从前的声音叫了他,他酒醉之下才一时精神恍惚将她错认。 不过,如今他也只怕都当作是自己当时幻听了。 长孙晟倒也没有推卸,干脆地说道,“是本宫酒醉失仪,冒犯了王妃。” 谢诩凰到主位坐下,道,“有了先前的几番教训,本宫只想在燕京安安稳稳的生活,也尽量不去招惹你们宫里的人,可你们却屡屡找上门来,也莫要欺人太甚了。” “或许,先前是我们对王妃有诸多误会,失礼之处还请王妃海涵。”长孙晟面带歉意地说道。 谢诩凰没有说话,倚在门边的晏西不屑地哼道,“先前要打要杀的,这会儿脑子进水了来道什么歉,我天天骂你,天天威胁要宰了你,再把你弄进大理寺关几天,一转头我心情好了也请你海涵一个好不好?” “晏西!”谢诩凰低声喝止道。 “行行行,我出去。”晏西撇了撇嘴,临出门前又恶狠狠地警告道,“这里是镇北王府,要是太子殿下再来什么酒醉失仪,也请注意下场合。” 刚才好像管事已经派人去通知燕大王爷了,兴许这会儿人就已经在回府的路上了。 她出了门,谢诩凰端起茶抿了一口才道,“那么,太子殿下还有别的事吗?” 长孙晟沉默了许久,却又犹豫了良久要如何开口。 “若是没什么事的话,本宫就不送了。”谢诩凰道。 长孙晟再三思量,终还是开了口,“我想问你是不是见过她,或是……知道她的什么事?” 甚至他都有一瞬间疯狂的想法,认为这个人会是她,可是早在两国和亲之事定下之前,大燕就已经派了人打听这个明凰公主的底细,她确实是北齐王的胞妹。 可是那把赤霄剑,以前几次见到她的奇怪幻觉,让他不得不来找她寻问这个问题。 “她?”谢诩凰笑,明知故问道,“太子殿下是要问谁?” “上阳郡主,霍宛莛。”长孙晟眉宇间透着几分急切,道,“那把赤霄剑是她决不会轻易丢弃的,你既得到了那把剑,一定知道些她临死之前的事。” “太子殿下,贵国皇帝陛下已经告诫本宫,不得再谈论起任何有关霍家的事,太子殿下还是不要再问了,这对你对我都好。”谢诩凰面色冷淡地说道。 “此事是我个人的问题,无关大燕朝廷,便是知道也只是你知我知,我也决不会向第三个人透露。”长孙晟急声道。 谢诩凰沉吟了半晌,却是反问道,“本宫听说太子殿下自上阳郡主过世后忘了许多事情,难道太子殿下就没有好奇过,自己到底是什么病,病得恰好就遗忘了上阳郡主过世那一段的记忆?” “你什么意思?”长孙晟面色一凛问道。 “没什么,只是好奇这件事,问问而已。谢诩凰幽幽说着,抬眼望向他道,“我有个学医的朋友,对医术也是略知一二,但这世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丢失的记忆,我只能说那段丢失的记忆里有你想见的人,也有你想问我的答案。” “我若是能想得起来,又何必会到这里问你。”长孙晟道。 “太子殿下来问我,可我说的话,你又真的会信吗?”谢诩凰反问道。 长孙晟深深呼吸,这个人说的对,她的话他不会信,因为她是北齐人,是害死了霍家的北齐人。 “我即便回答你了,你也不会信,所以真想知道还是你自己去找答案吧。”谢诩凰道。 她若真透露了,长孙晟发现是有损于大燕朝廷的,只会认为她这个北齐奸细存心挑唆,到时候不但达不到目的,反而给自己惹来一堆麻烦。 原本,一开始她也是认定了他就是当年带人追杀她和大哥的那个人,可若他真和大燕皇帝一样早对霍家起了杀心,也不可能仅仅丢失了一段记忆就变了一个人。 而当年的事,除了认出其中有大夏朝廷的暗卫和长孙晟两人,其它的许多事都是她后来追查到的消息,而还有许多的事都是谢承颢和晏西追查到告知于她的。 谢承颢有着他的目的,他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她也不敢全然相信,所以她不得不重新思考一下八年前事情的真相,也许还有着她所不知道的隐秘。 可若是借沈玉邪的手,以那个人的心思更会追根究底去查她的真实身份,而燕北羽却又是燕帝的心腹,一旦知道有人追查霍家的事只怕还会替他灭口,思来想去也只有长孙晟去做这件事最为合适。 一来燕北羽动不了他,二来燕帝即便知道,一时间也难以真的做出弑子的事。 长孙晟见她是铁了心不肯说,也放弃了再追问下去,起身道,“既然如此,告辞。” “至于那把赤霄剑的来历,若是太子殿下愿意相信的话,就是上阳郡主在死前曾把这把剑抵给了一位郎中,请他送了一封信到燕京的南宫家,不过那个郎中再没有回去,信有没有送到大约你要去问南宫家的人了,郎中的妻儿后来辗转到了北齐,王兄买下了这柄剑给我。”谢诩凰起身走近说道。 长孙晟闻言转身望了望说话的人,“你最好说的是真的。” 两人正说着,燕北羽已经大步流星地从外面进来了,瞧着屋中相对而立的两人面色沉了下来,“太子殿下拜访王妃,不知是有何贵干?” “太子是为上次的事,过来致歉的。”谢诩凰说道。 “本王没问你。”燕北羽定定地望着不速之客道。 长孙晟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略一拱手道,“本宫还有事,告辞。” 说罢,与燕北羽错身而过,出了王府前厅。 谢诩凰瞅着黑沉着脸的燕北羽,不知该气还是该笑,“这么急着来,捉奸呢?” “已经说了让你离这些人远一点,你还见他做什么?”燕北羽一脸地不高兴,还真像个吃醋的丈夫。 “你让我不见,我就不见,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谢诩凰挑眉道。 “王妃,你是要我教教你夫纲两个字怎么写吗?”燕北羽道。 “不用你教,我自己识字,会写。”她笑了笑,朝后园走去。 他想要个听话娇弱的王妃,偏偏她跟这些一点儿边都沾不上,也着实是委屈燕大王爷了。 晏西在门外伸着脖子瞄了一眼,不禁有些同情燕北羽了,好歹也是堂堂的镇北王,在个女人面前却这么没地位。 燕北羽跟着回了后园暖阁,站在暖榻边上瞅着她道,“刚才的事,你是不是该跟我解释一下?” “我们又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你要我解释什么?”真是不明白了,他到底吃得哪门子的酸醋。 “那你还想干点什么?”燕北羽目光恶狠狠地瞪着她。 谢诩凰裹了裹身上的毯子,仰头望向站在榻边的人,“你到底哪根筋不对了,是他要找上门的,又不是我找他来的。” “一回是误会,两回是碰巧了,先前太子对你什么态度,如今竟然友好到都上门来拜访道歉了,后面还准备怎么着?”燕北羽道。 长孙晟现在看她的眼神,很耐人寻味。 “那你的意思是,我就应该被所有人天天喊打喊杀的,不受待见?”谢诩凰反问道。 “那我娶回来的王妃,我头发丝儿都还没碰着,倒是让别人抱也抱了亲也亲了,我还问都不能问了?”燕北羽目光阴恻恻地瞅着她。 谢诩凰有些无语地望着有些无理取闹的男人,光着脚跳下榻来瞅了他一阵,然后上前踮起脚尖蜻蜓点水似地吻上男人因生气紧抿的唇,然后伸手抱住男人精壮的腰身,最后松开手道,“现在够了,你不吃亏了,可以闭嘴了吗?” 燕北羽愣愣地看着做完这一切,又窝回榻上坐着的女人,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他走近榻边,道,“不够。” 谢诩凰有些恼火地仰起头,“你……唔!” 站在榻边的人毫无征兆地弯腰吻了过去,气得她一拳头就招呼过来了,燕北羽轻轻松松的接下了一拳,对方又是一脚踢了过来,却又被他捏住了脚。 燕北羽满意地结束了一吻,低头瞧了瞧手中光着的脚,道,“天凉了,不穿鞋,也记得穿上袜子。” 谢诩凰恼怒之下,另一脚直接往他脸上踢了过去,对方却先一步松了手,害她险些从榻上跌了下来。 燕北羽得了逞,心情大好地负手离去,那得意的样子直让她恨不得冲过去打一顿才解气。 于是,晚膳的时侯,她也懒得跟他再一桌吃饭,不等他回府就先吃过了,早早就窝床上睡去了。 燕北羽回房在床边,一边宽衣,一边笑问,“今天睡这么早?” 床上的人一动不动,似是已经睡着了。 “还在为下午的事生气?” “犯不着,当被狗啃了一口。”谢诩凰眯着眼睛哼道。 燕北羽并没有因为她拐着弯的骂人而生气,反而无赖似地坐在床边道,“那你不介意再啃一口吧。” 谢诩凰火大地坐起身来,“燕大王爷,咱们别互相添堵了成吗,你要实在饥渴了想找个女人那啥,想收多少人入府就收多少人,别来找我就行。” “我就那么不招你待见?”燕北羽笑问。 谢诩凰将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堆起一脸笑说道,“我喜欢的是韩少爷那样的文人才子,不喜欢你这种五大三粗型的,你不也想找个娇滴滴的小美人儿么,所以尽管去找吧。” “文人?才子?”燕北羽皱着眉头问道。 谢诩凰点了点头,说道,“是啊,你这样的我在北齐见多了,我就稀罕那些文人雅士,才华过人,风度翩翩的。” 一说完,也不管听的人什么脸色,倒头就面朝着里面睡去了。 原以为,这样就能让燕大王爷收敛点儿,结果第二天她便开始后悔自己那番说词了。 因为燕大王爷一觉睡醒了,非得把自己捣腾成文人雅士那样,不仅一改往日只穿朝服和武士服的作风,穿上了文人雅士的广袖长袍,就连说话都跟她咬文嚼字,时不时还给冒出两句酸诗,严重影响她用膳的胃口。 满府里的人都以为他是中了邪了,个个都不胜担忧的样子。 他前脚一出门准备离府,晏西就再也憋不住笑了,捂着肚子坐下,“咱们燕大王爷是见鬼了吗?” 谢诩凰头疼地抚着额头,这男人真是发了疯了。 她这边因为燕北羽不胜其扰,未央宫里却也是一片忙碌,宫人们正忙着侍侯太子妃更衣梳妆,唯有长孙晟一个人定定地坐在那里,盯着坐在梳妆台前的女子。 “太子殿下怎么了?”南宫沐月从镜子里瞧见他的样子,出声问道。 长孙晟挥了挥手,道,“你们都下去吧,我与太子妃有话要说。” “是。”宫人们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依次退出了寝阁。 南宫沐月理了理刚梳好的头发,起身到他边上坐下,“我还要赶着去给母后请安呢,您要说什么,等我回来再说好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整理衣服准备离开,她每四五天才会过去皇后那里请一次安,若是去晚了难免失礼。 长孙晟定定地望着她的脸,问道,“沐月,宛莛在北疆出事之前,是不是给你送了一封信?” 南宫沐月哪里料到他会问起这个,饶是再冷静也难掩去眼底那一瞬的慌乱。 “有是不是?”长孙晟已然从她那一瞬的神色变化得到了答案。 “太子殿下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了?”南宫沐月笑着问道。 那段时日的事,他不是都已经忘掉了吗? 怎么还会知道那封信的事儿? “这几日隐约想起了似乎有这么件事,可又不肯定,所以问问你。”长孙晟自是不可能说,这是镇北王妃透露的。 原本他还是不信的,却不想那个人说的竟是真的。 南宫沐月见他这么说,于是道,“太子殿下是不是记错了,我那时并未收到过宛莛的信。” 长孙晟见她又开始否认,心中疑云更深,她那么想掩饰这件事,只怕更有文章。 “沐月,那封信……在哪里?”   ☆、醋坛子燕王爷2(二更求订阅) 一时间,屋内只剩下无边的沉默。 “那封信,在哪里?”长孙晟又一次问道,语气沉冷了几分。 南宫沐月沉吟了许久,直视着他说道,“已经过了八年了,自然是不在了。” 那样的东西,她如何还会留到现在瘙。 “信上写了什么?”长孙晟仍不罢休,那是她最后送回燕京的东西,他竟然都不知道。 南宫沐月语气平静地说道,“只是说了一些战况而已,问了些她娘在京里的状况。” 信上的真实内容,自然是不能实话实说的。 长孙晟看着她说话的样子,并不想是在说谎,可是他却想到了另一个人说的话。 “沐月,那封信到底写了什么?” 那封信,一定不是她所说的内容。 “臣妾已经说了,太子殿下还要臣妾说什么?”南宫沐月眼眶微红,哽咽道。 “沐月,我要听得是实话。”长孙晟语气冷厉地质问道。 南宫沐月泪眼盈盈地望向面目冷然的人,道,“臣妾知道你一直放不下宛莛,可是她已经走了八年了,你到底还想要做什么?” 那个人,活着横在他们之间,即便死了八年,却依然在她们的生活中阴魂不散。 “我只想知道,她最后送回京的那封信到底写了什么?”长孙晟沉声问道。 直觉告诉他,那不是一封简单的信。 “臣妾已经说了,只是一封很平常的信而已,宛莛也是我的姐妹,她不在了我们都很难过,可是死的人已经死了,活的人就不活了吗?”南宫沐月泪如雨下,苦心相劝道,“你是大燕的太子,你将来要成为大燕之主,宛莛和霍家是为大燕守卫疆土战死,可你如今却屡屡令父皇失望,还是你将霍家为大燕打下的盛世江山交给他人吗?” 近来频频的变故,已经让皇帝对未央宫一再失望,转而一再提携豫亲王一派,若再这样下去,只怕这储君之位也要易主了。 皇位之争,从来都是你死我活的事,走到如今这一步他们都没有了退路。 “我只是想知道我到底忘了什么,想知道在她在北疆出事的时候,我又去了哪里?”长孙晟慨然叹道。 整整八年了,那一段时期的记忆总是模糊不清的。 南宫沐月眼底掠过一丝紧张,随即走近叹息道,“你有去找过她的,只是……那里的一切太过不堪入目,你气急攻心大病一场,皇太后得到消息也病倒了,宫里全都乱了套了,父皇和母后也是担心你那样下去会出事,故而遍寻名医为你医治,最后是个西域的术士给你消去了那段时候的记性,可是事情都过去八年了,你又何苦再去想起。” 长孙晟深深地望着说话的人,目光清明而寒凉,“为什么我总觉得,一切并不是你们所说的那样?” 他原先也是不相信那个北齐公主的话的,可是从他方才询问起那封信,这个人那一瞬慌乱的目光已经让他肯定,说谎的不是镇北王妃,而是他身边这些人。 南宫沐月眼睁睁地看着他头也不回地离开,愤然之下将桌上的东西一挥手扫到了地上,神色之间再没有了人前的温婉,咬牙切齿地道,“霍宛莛,你死都死了,为什么还要阴魂不散地缠着我们。” 八年前的时候,霍家是多尊贵啊,霍宛莛又是何等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这天下女子梦寐以求以求的风光都让她一人占尽了。 可是,她终究也死了,现在有的也只有那一尊被供在霍王庙的人像而已。 她所爱的男人是她的了,她的太子妃之位是她的人了,她未来的皇后之位也会是她的,如此她还有什么好埋怨的呢? 若她不死,这一切又怎么会是她南宫沐月的。 外面的人听到响动,这才小心翼翼地进来了,她的近身女官莫玥看着一狼藉道,“太子妃怎么了?” “太子最近几日都去见了什么人?”南宫沐月问道。 这八年来他也没有问起过那封信的事,怎么突然就来向她打听了,一定是最近见了什么不该见的人才会如此。 “好似是昨天早上,去了镇北王府。”莫玥如实回道。 “又是她。”南宫沐月秀眉一拧,恨恨道。 “太子殿下从昨天回来,脸色就不太好,人也怪怪的一个人坐在书房好几个时辰都没说过一句话。”莫玥一边指挥人收拾了东西,一边说道。 南宫沐月银牙暗咬,站起身任人宫人理了理衣衫,道,“吩咐人备马车,本宫要回南宫府一趟。” “太子妃娘娘不去皇后宫里了吗?”莫玥问道。 “现在就去,请完安就回府。”南宫沐月等着宫人系好了的斗蓬,便举步出了门。 这个谢诩凰,她实在是不放心,虽然和亲之事定下来之前,已经派了人去探察她的底细,但她总归还是有些不这发心。 她和亲原本是要嫁入韩家的,结果却夺了她妹妹的夫婿嫁入了镇北王府,皇帝和朝中好些人都还以为是她和皇后从中动了手脚存心要破坏和亲,可是大婚之事是她和皇后亲自操办,其中有没有动手脚,她比谁都清楚。 而且,自她来到燕京之后,接连发生的后,都若有若无地将矛头指向太子和南宫家,她可不认为一切都是那么巧合,那个镇北王妃回回就是那么无辜的受害者。 这一次,太子见过了她就来向她询问八年前的事,她不得更多了几分怀疑,还是让南宫家派密探再去查一次这个人的底细才好。 镇北王府,好不容易燕北羽有事出府去了,谢诩凰写了信交给窝在榻上打瞌睡的晏西,“尽快把信让人送回中都去。” 晏西揉了揉眼睛,道,“这么急?” “长孙晟回去肯定会向人询问八年前的事,宫里的人都知道他是来见过我的,定然会有人会再去中都查我的底细,让谢承颢提防着点。”谢诩凰道。 虽然她现在已经换了身份,也改头换面了,但这一次派去的人一定不会像和亲之前派去打探她底细的人那么好唬弄,在她还没有达成目的之前,不能让任何发现关于她另一重身份的线索。 晏西点了点头,将信揣进了怀里,“今晚就给你送出去。” 谢诩凰抱着暖手炉,走近窗边看着外面飞扬的雪花,继续盯嘱道,“还有,不管是谁派去了查我底细的人,一定要让长孙晟去发现这件事。” 长孙晟现在恐怕也是半信半疑的,一旦他知道有人在她问过八年前的事情之后,暗中去北齐查她的底细,就会让他更加相信她所说的话,相信八年前的事情并不是周围人所说的那样简单。 而她,也想知道为什么那样口口声声说着要和她一生一世在一起的人,为什么八年前一夕之间就变成那样可怕的人,而八年后却又对自己的行径忘得一干二净。 只是,最终不管是什么样的真相也好,他和她也都再也不是当初的他们了。 晏西望着窗边伫立的人,单薄而沉重的背影,问道,“小谢,你是不是觉得长孙晟并不是当年那个凶手?” “当年是他,我不会认错,我只是想知道若他真有心要除掉霍家和我,为何在之后却又忘了那一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当年参与其中的人只怕比我所知道的还要多。”谢诩凰幽幽叹道。 这也无疑会注定,她后面的路会更加难走,可是无论如何,她也不能放过任何一个。 晏西烦燥地挠了挠头,道,“这样也太费劲儿了,要我说咱们直接先下手宰了燕北羽,再放倒长孙晟,再毒死朝中的得力武将,然后发兵直接杀到燕京城来,把这一个个全都宰了,这样省事多了。” 谢诩凰瞧见外面进了园子的人,笑转着转身对晏西道,“你要宰的人回来了,你去试试看。” 她何尝没有那么想过,可报仇归报仇,她要对付的只是那些参与谋害霍家的仇人,若是若让北齐那样挥军前来,势必会烽火狼烟,生灵涂炭。 当初,霍家与长孙家起兵推翻前朝,就是为了给饱受旧朝迫爱的百姓一份安定的生活,建立一个清明稳固,为国为民的大燕,故而呕心沥血打下大燕半壁江山,却不想到头来却是落到那样的结局。 可有罪的是那些身居高位,背信弃信的人,并非那些无辜的百姓,她要对付的是该对付的人,并不想将其它的无辜也卷入其中。 谢承颢虽然心机深沉,但这八年在北齐观察也算是个善待百姓的皇帝,也许大燕的江山终究也会落入他的手中,但她也希望是以最小的牺牲完成。 晏西正纳闷儿她说的话,他们风华雅致的燕大王爷已经衣衫飘飘地回来了,就连走路都不是以前那样虎步生风,一举手一投足,无不散发文人的气质。 只是昨天还口口声声说着喜欢风雅之人的谢诩凰,丝毫没有为他这番的转变而心动,反而更想把他扔出去。 “听说,明天西城的茶楼要办诗会,我们一起去看看?”燕北羽进门解下身上的披风,朝谢诩凰问道。 谢诩凰起身拉开衣柜,翻出他先前的玄色锦袍劈头盖脸扔了过去,“玩够了?换回来!” “你不是喜欢喜欢这样风度翩翩吗?”燕王爷姿态优邪地坐下,笑问。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不是那块料,就别糟蹋风度翩翩这四个字了。”谢诩凰毫不留情地挖苦道。 一向看习了他凌厉干练的样子,一下换成这副鬼样子,让人怎么看得下去。 “有志者事竟成,慢慢就会练出来的。”燕王爷语声温雅,不紧不慢地说道。 谢诩凰说他还是不进油盐,转头对晏西道,“叫宁嬷嬷过来收拾下东西,我去别宫住。” 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成婚之前原本她是想着他另有所爱,他们井水不犯河水,各不相干地过着。 可是,这一成了婚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竟摊上了这么个难缠的男人。   ☆、燕北羽的小姑娘〔必看哟〕 自从她险些离家出走搬去别宫之后,燕北羽终于放弃了成为文人雅士的想法,恢复成了以前的大将之风。 不过,隔天他就在府里养了两只大狗,让守卫拴在王府门外,没有他的批准一律不准生人进府。 天冷了,她也不怎么出门,在燕京也没什么熟识的人,自然也就没什么人会来上门拜访,在王府里过得倒也清闲项。 若是燕大王爷没有再每天变着法儿地来“找麻烦”,这清闲的日子过着倒也不错瘙。 午后,雪后的阳光格外明亮,只是风却更加冷得刺骨,谢诩凰懒洋洋地窝在暖阁里,连房门都不想出。 晏西用了午膳就回了自己房里睡大觉去了,她一个人在房里百无聊赖地自己跟自己下着棋打发时间,一段日子不用去沈园,心情都不禁畅快了不少。 燕北羽回府就直接寻来了暖阁,瞧她一个人坐在榻上无聊,说道,“京郊梅山的梅花最近应该开了,听说那边景致极好,一直没机会去,今天正好。” “不去。”谢诩凰不带丝毫犹豫地拒绝道。 燕北羽却是已经给她找出了御寒的斗蓬,到榻边催促道,“走。” “我说不去,没听见?”谢诩凰挑眉道。 燕北羽根本不管她说什么,将斗蓬罩在她身上系好带子,毛皮短靴提在手上,然后就直接将人从榻上扛了起来准备往外走。 “燕北羽,你耳朵聋了,我说了不去。”谢诩凰恼火地骂道。 “天天待在府里,人都待傻了,出去转转有什么不好?”燕北羽扛着她一边朝外走,一边说道。 谢诩凰见说不听了,直接一掌就劈向他后颈,哪知对方动作一转不再扛着她,反而改成了抱着,她手上瞬间也就劈了个空。 府中仆人见两人这般恩爱姿态,纷纷退在一旁掩嘴偷笑。 谢诩凰咬牙几番挣扎着要跳下来,却都被他轻轻松松给阻止了,直到走近长廊转角处,她一脚蹬在柱子让,燕北羽顿一个踉跄,还未来得及站稳,原本抱在怀中的人已经凌空一个翻腾落了地。 “要去你自己去,本宫没空陪你。” 燕北羽无奈叹了叹气,她这个王妃实在是难伺侯,一不合心意了就得动手打起来,若不是他这些年历练了些身手,只怕早就被她欺负得不成样子了。 他举步走近,将鞋子放到她脚边,“地上凉,穿上鞋再说。” 谢诩凰原本不想穿,可就穿着薄薄的袜子,踩在地上阵阵刺骨的冷,何苦跟自己过不去,于是弯腰快速将鞭子套上了脚,一直起身便准备回暖阁去。 燕北羽却直接牵住了他的手,道,“今天一定要去。” 谢诩凰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看来是没法沟通了,估计真得来打一架了事了。 “不然,打个赌,你能在我手上胜过三招我就听你的。”燕北羽笑语道。 谢诩凰只等他话音一落,就已经出手了,可对方毕竟是沙场征战的老手,轻轻松松便躲了过去,她根本不给对方喘息出手之机又掌风凌厉地劈了过去…… 只是,她终究不能暴露自己真正的实力,三招之后自然还是败在了他的手里。 “现在可以去了?”燕北羽得意牵起她的手,笑问道。 谢诩凰咬牙切齿地瞪了他一眼,被他拖着朝外走了,若不是要隐藏实力,他一定打得他满地找牙不可。 可是,一出了王府,外面却只牵出了一匹马。 燕北羽上了马,朝她伸手道,“走吧。” “我的马呢,我自己走。”谢诩凰道。 燕北羽哪管她的话,侧身长臂一探直接将她捞上了马背,扔在了自己身后,一夹马腹便冲了出去,“抓紧了。” 马儿一跑,谢诩凰一把抓住他的衣衫,却又一头撞上了他的背。 两人一骑出了燕京城,燕北羽反而不急着赶路了,由着以马儿慢悠悠地在雪地里走着,一手伸到身后抓住了她的手环在了自己腰际。 谢诩凰想要缩回手,却又被他紧紧抓住了,宽厚的掌心源源不断的温热暖着她微凉的手,在这冰天雪地的世界一瞬温暖得让人心悸。 燕北羽扭头,呼吸间都呵出白雾,“还冷不冷?” “还好。”她有些别扭,习惯了独来独往的生活总是不习惯他人的关心与呵护。 但谢诩凰终究是谢诩凰,见过了极致的风光,也历过了惨烈的重生,对于很多人和事都已经波澜不惊。 从她成为谢诩凰的那一刻起,这世上就再没有哪个男人能轻易走进她的世界,撼动她的心…… 燕北羽一手控着缰绳,一手捂着她交叉在自己腰际的手,周围都是白茫茫的空旷雪地,恍然全世界都只剩下了他们一般宁静。 马匹在雪地里不紧不慢地前行,马上的一双男女,男子玄衣俊朗,女子红衣卓然,俨然一对神仙眷侣般悠闲自在。 不知不觉,已然到了梅山脚下。 谢诩凰自己先跳下了马,皱着眉头望了望山上,只有脑子抽的人才会在这样的大冷天跑这里赏花,很明显她身边这一位就是脑子抽得极厉害的。 燕北羽找地方拴好了马,走近自然地拉起了她的手,“下雪路有些滑,你走前面,摔了我能扶住。” “我又不是三岁孩子,还会走路。”谢诩凰自己走在了前方,每走一步都心里把身后的咒骂了一遍。 不过,到底两人都是习武之人,不一会儿功夫就已经爬到了山上,积雪皑皑的山下红梅映雪盛放,还真是一番如画的美景。 谢诩凰站在山上,瞧着漫山遍野的梅花道,“这梅树,并不像野梅。” 这座山她小时候也来过,那时候不叫梅山,而且根本一颗梅花树都没有。 “嗯,听说是有人专门种下的。”燕北羽笑语道。 “这得傻成什么样,才会在这山上种这么多梅树,真是吃饱了撑的。”谢诩凰哼道。 燕北羽伸手折了枝梅花,笑了笑说道,“确实是够傻的。” “不过,这样看着倒也确实是很漂亮。”谢诩凰四下打量,还是忍不住点了点头夸赞道“虽然人傻,不过这花种得倒也不算差。” “那边山腰上座温泉册庄,前些年我买下了,不过一直没机会过来住,最近下雪下令,今天若是不想回去,去那边待上两日也可以。”燕北羽说着,给她指了指山下别苑的方向。 谢诩凰顺着他指的方向瞧了瞧,暗自纳闷儿道,那温泉别苑该不是叫栖霞山庄吧。 “怎么了?”燕北羽一转头,瞧她神色有异便问道。 “没什么,就是没见过雪山上有温泉的。”谢诩凰勉强地笑了笑,说道。 说起来,这个地方很久以前倒是来过一回的,那个温泉别苑还小住了两天。 “那一会儿去瞧瞧,若是喜欢咱们就多住几日。”燕北羽笑语道。 “你不用公干了吗?”谢诩凰道。 “事情都交待好了,离京里也不远,若真有什么事,府里会来人通知的。”燕北羽道。 谢诩凰跟着他在山上踏雪漫步走着,思量了许久还是忍不住问道,“你知道这山上的梅花树是谁种的吗?” 燕北羽愣了愣,笑道,“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就是好奇一下干这傻事的人是什么人。”谢诩凰道。 “听下的人说是那个温泉山庄以前的主人种下的,让人在这山上种了好几个月,过了两年这山上就开满了梅花,这附近的人就将这山叫做了梅山。”燕北羽一边走,一边说道,只是语气中却有着一丝莫名的叹息。 谢诩凰奇怪地瞧着他的背影,四下瞧着雪地里傲雪盛开的红梅,有些郁闷地皱起了眉头,渐渐忆起了一件久远的往事。 十岁那年,燕京还不叫燕京,它还是属于前朝的帝都。 这里是南宫家和长孙家的祖宅,她跟着老太后一起到这里探亲,那时候新得了一匹小马驹,骑术还不太上道就兴奋地骑出城,结果马儿失控了在这附近的山里摔伤了腿,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 栖霞山庄的主人救了她,还给她治了脚伤,那是个病恹恹的少年,一副弱不经风的样子,人却是冷冷清清地不爱说话。 可她却是个天生爱热闹的性子,脚上伤了又不能乱跑,就一直在他跟前喋喋不休地说话,也当是交了个新朋友。< 她只记得他姓君,因为体弱多病冬天就在这里休养,平日里也甚少出门,她笑他活得无趣,说是出了门的风景好着呢。 他说外面都是白雪一片,哪里有什么好瞧的,她说若是附近山上都种上梅花的话,到了冬天他住在这里的时候一定很漂亮,就算不能出门看,在栖霞山庄也能闻到梅花的香气。 他笑言,说他回头就在这山上种上梅花,等她来年冬天来一定让她看到一座梅花山。 她在山庄住了两三日,脚伤好些了便道别了,在她跟老太后离开这里之前,栖霞山庄给她送回了她丢失的马,当时起程走得急,她也没来得及过去向他道谢。 这一走,便是好几年,直到后来父帅带兵攻下燕京,长孙家称帝,改立国号为大燕。 她才随母亲他们来到燕京,到了这里的第一件事,她就来栖霞山庄拜访过那位故友,只是山庄人去楼空,一个人也没有。 她也在燕京城打听过姓君的人家,却并没有找到姓君的,想着她可能不是住在这里的,大约只有冬天才会到这里养病,于是等到冬天又过来了一趟,不过这里已经没有人。 之后,她又陆续来看过几次,一直都没有人住进来,就连房子因为年久失修渐渐破落了。 她想着,那人一直病恹恹的样子便想他是不是最终没熬过来病逝了,只是到底是怎么样,她也无从去打听。 时日一久,也渐渐淡忘了。 直到今日故地重游,才想起这么一桩往事来。 她跟在燕北羽的身后走着,一心想着这件事,全然没有注意到已经往山下走了,脚下一不留神就险些栽了下去。 燕北羽一伸手臂扶住了她,得意地笑了笑,“还说自己不是三岁孩子,自己会走路,你就是这么走的?” 谢诩凰站直了身子,哼道,“踩滑了而已。” “走不了,我背你下去。”燕北羽道。 出府的时候倒没注意,她那短靴鞋底比较滑,确实不怎么适合在雪地里走下坡路。 “我有手有脚,不用你背。”谢诩凰挥开他扶着手,大步走在了前面。 “喂,你慢点。”燕北羽在后面叫唤道。 她听到声音,却反而在前面越走越快,结果乐极生悲走在陡坡的时候,脚下一滑整个人都滚了下去,直到滚到了下方不远的空地才停下来。 燕北羽不仅不慢地走下来,看着还倒在雪地里的人失笑道,“叫你慢点,你还不听。” 谢诩凰恨恨地从雪地里爬起来,“你不拉我来这鬼地方,我能摔下来吗?” “好好好,都是为夫的错。”燕北羽一边说着,一边抚去她身上的雪渍。 谢诩凰一听到“为夫”二字,心头瞬间又起了一股无名之火。 燕北羽瞧着她有些冻红了的脸,道,“前面不远就到山庄了,你衣服也有些潮了,过去歇会儿换身衣服,省得回头着了风寒。” “着风寒,也是你害的。”谢诩凰没好气地说道。 “好好好,我害的。”燕北羽好脾性地说道。 为免她再摔倒地雪地里,他特地牵着她走了,怕走太快她走不稳,特意放缓了步子。 好不容易走到了温泉别苑的外面,谢诩凰一抬头瞧着门口的匾额,瞬间怔愣在了那里,喃喃念着上面的字,“踏雪山庄?” “怎么了,很奇怪?”燕北羽扭头笑问。 “谁取的?”她定定地望着匾额上的字,问道。 “我取的,你有意见?”燕北羽说罢,一边朝里走,一边催促道,“快进去吧,外面风怪冷的。” 谢诩凰站在风雪里,不可置信地望向走进庄内的人,“难道是他?” 当年,她与那姓君的少年告别之际,他说若是这里种满了梅花,这山庄是不是也得换个名字。 她说,叫踏雪寻梅,就叫踏雪山庄。 她清楚的记得,她最后一次来这里的时候,破旧的匾额上还是栖霞山庄四个字,如今燕北羽买下了这里,却改名成了踏雪山庄。 半晌,她冷静下来,或许只是巧合吧,毕竟踏雪寻梅四个字,也没那么特别,她能想到,别人也一样能想到。 可是,当她踏进了山庄里面,看到里面熟悉的景致和陈设,不得不惊叹得失去了语言。 如果山庄的名字只是巧合,那这里面一花一草,一亭一阁都是当年她住在这里时一样的样子,总不可能还是巧合。 她蓦然想起,那次跟燕北羽在霍王庙时,她问她是不是认识上阳郡主。 他说,有过一面之缘。 大约,说的便是他们在这里的相识吧,只是时日久远,他早已不是那个病弱少年,且也不是姓君,她也就一直没想有想去,到底是在何时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而今,一切终于有了答案,她当年几番辗转没有找到她,却在多年之后以这样的方式,又与他相逢,重新来到了这个最初相识的地方。   ☆、燕北羽的小姑娘2 熟悉的雪天,阔别多年的故地,若不是前面的那个男人早已不是当年的病弱少年,真恍然让人觉得一切都还在十岁那样无忧无虑的年纪。 这么多年浮浮沉沉,颠沛流离的一切都大梦一场。 她也曾无数次地希望这八年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恶梦,自己一觉醒来所有的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模样,可她再如何祈愿,也终究敌不过命运的森凉项。 只不过,兜兜转转还能遇上故人,却也是个意外的惊喜。 燕北羽开了门,一回头撞上她盯着自己的目光不由笑了,“怎么那么看着我?瘙” 谢诩凰面色平静地别开头,淡淡道,“没什么。” “快进来吧,屋里暖和些。”燕北羽笑道。 她跟着进了门,脱下有些潮湿的外袍,状似无意地打听道,“你怎么想到,买下这么个庄子了?” “看上了就买下了,只是这些年一直在北疆,也就没什么机会来住了,王府的人隔一段日子会来打扫一下,索性现在还不是特别脏乱。”燕北羽一边说着,一边开了窗户透气。 谢诩凰打量了一圈屋内,所有的陈设都和她十岁那年在这里住的时候一横一样,“看不出来,你一个上阵杀敌的武将,还喜欢布置得这么雅致。” “小看我?”燕北羽挑眉,收拾了茶具说道,“即便是武将也得有学识,你还真当我是个五大三粗的?” 谢诩凰点了点头,道,“好吧,算我眼拙。” “你先坐会儿,我去烧点水泡茶。”燕北羽说着,提了茶具先出门去了。 谢诩凰一人在屋内漫步走着,东摸摸,西看看,直到看到一面墙上的梅兰竹菊四图,嘴角不由牵起了笑意。 四幅画中,兰竹菊三图都明显笔法细腻,栩栩如生,跃然纸上,偏偏那一幅寻梅图显得格外不一样,笔法明显稚嫩,与其说是一幅画,更似是一篇涂鸦,挂在一起明显就不是一个档次。 这是当年那人作画之时,自己说这山上没有梅花,便非要画上一幅给他,只是她一向喜好舞刀弄枪,对于琴棋书画却实在没什么造诣,画出来的自然也是不堪入目了。 时光辗转,属于霍宛莛的一切都已被无情地摧毁,这一刻在这里看到这幅画,却还是带给她一丝微小的喜悦。 燕北羽端着刚泡好的茶进来,见她对着墙上的四幅画在笑,便问,“什么东西那么好笑?” 谢诩凰瞧着那幅寻梅图,由衷评价道,“这画好丑。” 燕北羽斟了茶,端着走近递给她,瞧着画作笑道,“虽然不是上乘之作,倒也有趣。” “燕大王爷,难不成这是你画的?”谢诩凰侧头瞅着他,明知故问道。 虽然也认出了他是谁,但如今的她早已不是当年的霍宛莛,更不可能向任何人坦承自己的真实身份。 燕北羽摇头,含笑道,“是个多年前的故友所作,不过人已经不在了,留在我这里的东西也就这么一样,就挂在这里当个念想罢了。” 谢诩凰抿唇沉默,却又将一切掩饰得滴水不漏,走近瞧着画作上落款喃喃道,“凤凰?该是个女子?” 燕北羽倒没有辩解,应声道,“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小字叫凤凰。” 谢诩凰自是知道他说的是真的,她出生的时候恰逢园子里的金凤花开,叶如飞凰之羽,花若丹凤之冠,父亲便给她取了小字为凤凰。 那时候父亲和长孙家正起兵,被前朝视为乱党,她在外自然也不敢透露真实姓名,便也只告诉了那个人自己的小字。 不过如今看来,这个人好似最终也是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不然不会知道她是上阳郡主。 可是,燕北羽你明明知道我是霍家的人了,如今还要帮着燕帝去抹杀霍家有关的一切? “该不是青梅竹马的小姑娘吧。”谢诩凰转身往桌边走,笑语问道。 燕北羽笑着跟了过来,定定地将她望了一阵,“王妃,你这是吃醋了吗?” “原想着是不是南宫小姐呢,毕竟先前你还要死要活要娶人家呢,不过人不在了,想来就不是她了。”谢诩凰一脸平静地说道。 “王妃,你就是吃醋了吧,不过一幅画而已,你就想了这么一堆事儿了。”燕北羽得意地扬了扬眉,笑语道。 “你想太多了,我纯属好奇而已。”谢诩凰瞥了他一眼,哼道。 燕北羽在她对面落座,拿起杯子给自己斟了杯茶,道,“只是很久以前有过一面之缘罢了,是个挺有趣的小姑娘,后来也有去打听过她,真打听到她的时候,人已经不在了。” “一面之缘?”谢诩凰等得便是他这句话,继续问道,“先前你在霍王庙说过与上阳郡主有一面之缘,那个小姑娘……说的是她?” 燕北羽点了点头,眼底随之染上了几分沉郁之色。 谢诩凰沉默了一阵,方才说道,“那为什么上次在霍家旧宅之时,太子为上阳郡主招灵,你那么急着要杀了那道士,按理说你不该也是想见她一面?” 她一手撑着下巴,眼中全然是一个陌生人想听故事的好奇。 可那故事的主人公,却是她自己。 “人都已经不在了,再说这世上又哪里真有鬼神之事,若真有招灵之术,这世间还不知多少幽灵了。”燕北羽抿了口茶,继续说道,“皇上只怕是那样的人冲着太子去了,自是不能再留活口。” “原来是这样。”她了然地点了点头,虽然这番说辞确实没有破绽,但她却也难以全然相信。 “罢了,这些朝廷中事你打听着也没什么意思。”燕北羽道。 “是啊,我一个北齐奸细嘛,打听太多不知道是要干什么呢?”她阴阳怪气地挑眉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燕北羽无奈叹了叹气,这个女人怎么什么话她都能给你往歪处想去。 谢诩凰瞥了一眼墙上的画,道,“那好歹也是你的故友,现在还留着她的东西,自是关系不一般吧,我一个北齐人耶,我王兄还是害死她的凶手,你娶了我没把我宰了还几番照顾,说,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你是我的王妃,丈夫照顾自己的妻子,还能有什么目的?”燕北羽反问道。 “你先前要娶的是人家娇滴滴的南宫小姐,我又是害死你故友的仇人的妹妹,又是害得你错失美人儿的罪魁祸首,你不是该恨我恨得牙根痒痒吗?”谢诩凰道。 燕北羽给她续了茶,薄唇勾起说道,“你不解风情的时候,确实是让人恨得牙根痒痒。” “燕王爷,不要顾左右而言其他,说正事。”谢诩凰拍着桌子道。 燕北羽瞅着她的样子,只觉得好笑,“凤凰毕竟已经不在了,战场之上本就是你死我活的地方,起先也确实是有些气愤的,不过这八年我在北疆跟北齐较劲了这么多年,也就慢慢看开了。” “那你的前未婚妻呢?”谢诩凰眸子微眯,问道。 “起先,北齐和亲选定我,虽然凤凰的事已经过了,但总归取个北齐公主也心里别扭,自然就推辞了,南宫小姐是皇后作的媒,我一介臣子又哪能推辞,正好也能拒了北齐的和亲,便也就答应下来了。”燕北羽耐着性子给她解释道。 “这不就是了,你起先根本就不想娶我的嘛,明明知道娶错了人,还不闹着退婚,也不冲着我来,根本就是别有目的嘛。”谢诩凰一拍桌子,忿忿不平地道。 “两国和亲那么大的事,本就闹出了那样的乱子,我若再退婚,岂不是要酿成大祸,再说成了亲相处下来,发现你也不是那么差劲的人,说不定还真的是天定良缘呢。”燕北羽笑语晏晏地说道,显然对她这个原本不想娶,结果又错娶回家的王妃,还是挺满意的样子。 谢诩凰白了他一眼,实在想不出他是哪里觉得她不差劲了。 “好了,你问的,我也都说了,还想问什么?”燕北羽瞅着她一副郁闷的样子,笑问道。 谢诩凰想想也没什么再好打听的了,于是话题一转问道,“今晚咱们要吃什么,啃外面的冰坨子吗?” 燕北羽没想到她一转又扯到吃上面去了,想了想说道,“这还真是个问题了,这里一直没人住,虽然偶尔会有人来打扫,却没放什么食物在这里,可这会儿天也晚了,回去路也不太好走。” “所以,你把我带这山上来,就是喝西北风的?”谢诩凰阴恻恻地瞪着他哼道。 燕北羽无奈笑了笑,起身取了两人的斗蓬道,“附近有个小村子,我这里还带了些银钱,咱们去买些东西回来。” 谢诩凰抱怨着系上了斗蓬,若不是刚刚知道他是故友,她才不会好心跟着出来。 天色已暗,风中飘摇着零星的雪花。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雪地里,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燕北羽怕她再摔了,自己探路走在前面,牵着她让她走在自己身后。 “果然跟着你就只有倒霉的份儿。”谢诩凰在他身后嘀咕道。 说不定她摔伤了腿,也是被这倒霉鬼给害的,所以恶运缠身了。 燕北羽倒是心情极好地笑了,“是吗,我倒觉得你是我的福星呢。” “燕北羽,你都跟谁学得这些情场浪子的哄女人的招数?”谢诩凰问道。 “以前倒没学过,不过对着王妃,反倒无师自通了。” “那你最好闭嘴,本宫最讨厌的就是这种油腔滑调。” “好好好,我不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就没点男人骨气吗?”谢诩凰一听他带笑的声音,又心情不爽地道。 燕北羽无奈地转头,正想说什么,本就天黑看不清路,脚下一步踩空便摔了下去,连带着把她也拖了下去,她结结实实砸在了他怀里。 天色太暗,谢诩凰见半晌被自己压着的人没动静,于是道,“燕北羽,你没死吧?” 可是,对方没有出声。 她伸手去探他的鼻息,手刚一凑近便被他一手扣住了后脑勺,迫使她吻上了他的唇,冰天雪地里鼻息交缠。 燕北羽吻得更是缠绵深入,却被突如其来的一把雪拍在了脸上,谢诩凰趁着他愣神期间爬着站了起来,毫不客气地踹了一脚。 “姓燕的,你故意的是不是?” 她先前摔了,是这脚上的鞋子实在不合适,可他这摔得也太故意了。 燕北羽倒在地上笑了笑,丝毫没有尴尬的意思,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道,“哎,果真是骗不过你。” 谢诩凰一听,二话不说又是一脚踹了过去,自是被他轻松避开了。 她鞋子滑不敢跑太快去追,索性抓起一把雪就捏成了团子往他后脑勺砸了过去,还真一下砸了个正着。 燕北羽拍掉脖子上的雪,哪里肯就此吃亏,抓着雪也捏成团子朝她扔,两个都是好斗的人,追着在雪地里打,谁也不肯让着谁。 谢诩凰一个雪球砸到了他身上,他倒停手了,指了指前面道,“到了。” 她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看,果真看到了人家。 他牵起她朝着小村子走去,找到有灯火的人家敲了门说明了来意,但毕竟村子里都小户人家,一连找了好几家,才勉强凑够了晚膳要用的食材。 好在雪地里,虽然是夜里也没有那么暗,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庄走,燕北羽一手提着东西,一手牵着她。 “以前在路上看到农夫的夫妻两人,一起到自己的菜地里摘了菜一起回家,然后妻子回家给丈夫做饭,我们是不是有点像?” “燕王爷,你是当农夫的料吗?”谢诩凰哼道。 燕北羽知道她是故意曲解,叹了叹气也懒得跟她争论,这个女人总是想尽一切办法想要撇清跟他的关系,再说下去铁定翻脸。 两人好不容易才回了山庄去,谢诩凰自己倒了热水洗了冻得冰凉的手,人也渐渐暖和起来了。 一转头,看到案板边拿着菜刀笨拙地切着菜的男人,顿时不厚道的笑了。 堂堂燕大王爷在战场,十八般兵器样样出神入化的,怎么一拿起菜刀就成这副熊样了,生怕一不小心把自己给切着了似的。 燕北羽一抬头看着她嘲笑的眼神,不服气地挑眉道,“笑什么笑,要不你来试试。” 谢诩凰捋了捋袖子,过去接过刀,案板上随之发出一阵“嗒嗒嗒嗒嗒嗒”的声响,一根萝卜已经变成了粗细一样的萝卜丝儿了。 她得意地挑了挑眉,“这才叫切菜,你那叫劈柴。” 燕北羽抱臂站在边上,赞赏地笑道,“虽然是娶错了人,不过看来还真是捡了个宝。” “生火去。”谢诩凰没好气地催促道。 “你堂堂的公主,怎么对厨房里的事这么熟?”燕北羽一边忙着生火,一边好奇地问道。 “我娘喜欢做这些,跟她学的。”谢诩凰道。 母亲在家的时候,府里的膳食都是她亲自下厨,甚少会交给厨房里的人,虽然山珍海味也都吃过不少,但她最思念的终究还是霍家那个小厨房里的味道。 风雪飘摇的夜里,冷冷清清的山庄,小小的厨房里灯火融融,不一会儿便传出了饭菜的香气……   ☆、燕北羽的小姑娘3 朝阳初升,霞光万丈。 燕北羽多年生活在军中,一向习惯了早起,一睁开眼瞧见钻在被子还睡得香甜的女人,又有些不忍打扰她的美梦。 于是,一手支着手侧躺着,等着她睡醒了再起程回王府。 哪知,眼看着里面的人动了,她却是翻了个身继续睡去了瘙。 他不由失笑,出声道,“王妃,我们该回城里去了,不然得饿肚子了。” 谢诩凰觉着有些冷,裹了裹被子,闭着眼咕哝道,“我再睡会儿,你自己走。” 若是平日里还好说,大雪天的她一向是不喜欢早起的。 燕北羽倒是耐着性子等着,不再出声去叫她,只是拉开了被子一角,瞧着某人难得乖巧的睡颜,情不自禁地倾身靠近前去。 可是,眼看着要吻上唇瓣了,却突地让人用被子蒙住了脸。 “姓燕的,你再到处乱啃,下回招呼你的就是拳头。”谢诩凰被他扰得再没有了睡意,气冲冲地坐起身骂道。 燕北羽拿开脸上的被子,丝毫没有为自己偷香的行径感到可耻的意思,笑问道,“现在醒了?” 谢诩凰揉了揉眼睛,没好气地道,“要走就动作快点。” 燕北羽下了床,将她的外袍从屏风处给她取了过来,方才自己开始更衣。 谢诩凰怕冷,裹着被子磨蹭好一会儿,才肯动作麻利地穿好了衣服,自己翻出了梳子,头发简单梳顺了,就直接拿发带给扎了起来。 燕北羽一扭头看着,不由皱起了眉头,“你就不能把自己收拾得像个女人吗?” 哪个女人,会把自己的头发束得像个男人一样。 当然,除了缇骑卫指挥使龙靖澜和他们府里的晏西大统领,是个女人都不会把自己弄成那副德行。 谢诩凰懒得理他,正要起身却又被他按着坐了下来,站在背后的男人夺过了她手中还未来得及放下的统子,拆掉了她好不容易束发的头发,重新给她绾成了堕马髻,那熟练的手法让她都叹为观止。 “哟,想不到燕大王爷还这么多才多艺。”谢诩凰从镜子里看着站在身后的人道。 想来,经常给他那红颜知己这般效劳吧。 “是个女人,就该有个女人样,我可不想让人以为我是娶了个母老虎回府。”燕北羽放下木梳道。 谢诩凰起身取了斗蓬,哼道,“啰嗦。” 说罢,自己先一步出了房门,丝毫不管后面的男人。 由于一早吵醒了她,燕北羽一路回去都不受其待见,刚刚将她送回了王府,宫里便来传话让他入宫面圣了。 谢诩凰一回府就直接回了寝房,结结实实睡了个回笼觉,才爬起来用午膳。 燕北羽不在府里,晏西自然就成了陪她用膳的人,奇怪地打量了她一眼道,“你们昨天跑哪去了,回来脸色这么臭,莫不是被姓燕的也占了便宜?” “你认为可能吗?”谢诩凰哼道。 晏西一边自己盛了汤,一边道,“不管姓燕是好是坏,总之咱们还是离他远一点为好?” 小谢如今是性子薄凉,可骨子里却又是个善良热血过头的人,若真对燕北羽心软了,将来被他揭穿了身份,吃亏的也是她们了。 谢诩凰听到她的告诫,这才初到燕京之时,谢承颢送来的那封密信,他要她们在事成之后杀了燕北羽,先前若是要杀便就杀了吧,如今知道他是儿时的故友,多少是有些不忍心的。 “晏西,燕北羽……最后非杀不可吗?” 晏西一见她犹豫的神色,不由愣了愣,“你心软了?” 这才几天的功夫,就对姓燕的下不了手了,日子再一久了,还指不定会说出什么话来了。 谢诩凰抿唇沉吟了片刻,终究还是据实以告了,“他……应该是我儿时一个故交,我还欠他一份人情,若非必要……” 晏西搁下碗筷,不可置信地望向说话的人,“故交?” “我也是昨天才知道,所以若非到万不得已,我不想杀他。”谢诩凰坦然说出了心中的打算。 “哦,那你跟这个故交,又是多少年的交情?”晏西问道。 “只是认识了他两三天而已。”谢诩凰如实说道。 “小谢,你的故交还少了吗?”晏西沉下脸来,一字一顿地说道,“这燕京城里,有多少你的故交,有多少你们霍家的故交,哪一个是好东西了?” 谢诩凰沉默,面对晏西的这番质问,她无言以对。 “南宫家不是你的故交吗?南宫沐月不是你的故交吗?”晏西定定地盯着她,忿然说道,“最后对你们霍家干了什么,人家还跟你拜了把子的姐妹,一转头就抢你男人。” 谢诩凰抿唇别开头,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老皇帝不是你的故交吗,那还是你爹的结义兄弟呢,你们霍家出生入死给长孙家打下江山,最后是什么下场?”晏西怒意沉沉,嘲弄地道,“小谢,别傻了,长孙家跟你们霍家十几年的交情都信不过,你还去信一个就认识两天的人,你自己什么处境,你自己清楚。” 如果,一时的心软,致使自己身陷险境,谁也救不了她们。 谢诩凰敛目深深地吸了口气,沉吟了半晌道,“罢了,当我没说过吧。” 晏西说的是对的,这世上已经没有可以让她相信的人,可是若非万不得已,她也确实是不想置于燕北羽于死地。 “到时候,你要真下不了手,我和九哥去。”晏西瞅了她一眼,说道。 她自然也想,这燕京还有能值得她信任故人,可是现在她的处境,也容不得她们去相信外人,她不管那姓燕的到底是好是坏,她只相信宁杀错,不放过。 他们来大燕之前谢承颢就已经说了,若是事情成了,会有人接应她们,若是不成她们即便死在大燕,也不会有人来救她们,所以她不可能拿她和自己的命去冒险,只为相信一个不相干的人。 谢诩凰沉默着没有说话,只是午膳也吃着没什么胃口了。 “姓燕的那么听燕帝的话,若是我们先暴露,你不想杀他,他也会杀了我们。”晏西软口语气劝说道。 谢诩凰点了点头,道,“你说的是对的。” “北齐的兵马想要突破大燕,这个人就是最大的阴碍,必然是要除掉的,我劝你也少在他身上放心思。”晏西好心告诫道。 她只怕,朝夕相对久了,到头来她会真对这个人下不了手。 却也更担心,这个燕北羽远不是她们所看到的这么简单…… “不用你们动手,到了那一天,我会亲手送他上路。”谢诩凰决然道。 她不容许任何人任何事成为她复仇之路的绊脚石,即便这个人是燕北羽,她会杀了他,待到大功告成之日,她自会以命相抵。 她这条命,本就只是为了留着回来完成那一切的。 晏西看了她一阵,扯开了话题说道,“你猜得果然没错,南宫家已经暗地里派了人去北齐了,不过我已经提前让人送信回去了。” 谢诩凰轻轻点了点头,道,“看来长孙晟回去是向南宫沐月打听了那封信。” “那什么时候,让长孙晟知道这件事才好?”晏西兴奋地问道。 她早就看那女人不顺眼了,现在坑她的事儿,她怎么能够不插手呢。 谢诩凰想了想,说道,“等去中都的人查完回来禀报的时候,再让他知道。” 她想,不仅是南宫沐月在对她的身份起疑,长孙晟也是有的,当然派去的人只会查到她想让他们知道的,他回来南宫沐月让长孙晟知道,他就会知道当年的事一定没那么简单,而且南宫家肯定还有着什么关联,二来他知道了查到她的底细,也就不会再怀疑她。 “可是,老皇帝那里肯定也得了消息,只怕也在怀疑你了。”晏西担忧地说道。 那个老狐狸,暂时动不了他,若是他起了杀心,她们在大燕根本插翅难逃。 “南宫家不是已经派了人去追查了吗,到时候的追查结果,他自然也是要问的。”谢诩凰冷冷地笑了笑,说道。 即便他现在真的怀疑她什么,暂时也不会动她,毕竟她现在还顶着北齐和亲公主的名头,而多年的交战已经消耗了大燕的兵力,现在他还没有实力与北齐一较高下,所以暂时她也就还是安全的。 “这倒也是。”晏西听她一分析,也就明了了。 “龙靖澜,还没有离开吗?”谢诩凰问道。 晏西叹了叹气,道,“还没有,那姓沈的是不是不行了,这么点儿事到现在还没安排好。” 她偶尔有听人说起过这个女人,果真是比她想象的可怕,也难怪小谢要如此顾忌她,若是面对她一个对手倒也罢了,可她们面对的是一拨人,明里有这么多,暗地里还有人都不一定,所以能支开一个是一个,总会少一桩麻烦。 “再等等吧。”谢诩凰听了,却并没有着急的样子。 直到现在还没有准备好,她反而倒放心些了,说明沈玉邪做事是个极其谨慎的人,像龙靖澜那样眼光锐利的人,一般的小手段想要把她支出燕京城,根本是行不通的。 而要安排的这件事,必须天衣无缝到让她找不出一丝破绽,且还要拖得她好一段时间回不来,可龙靖澜的实她是知道的,能拖住她的人和事,可真没有那么多。 “等等等,咱们能有多少时间等。”晏西着急地说道。 虽然如今表面上两国是和亲了,可大燕暗地里一直在扩充兵力,只怕就是在积蓄力量再也北齐交战,到他手里的兵力充足之时,也就联姻作废之时。 所以,留给她们的时间,也就这么一两年,哪里有时间这样一直待下去。 “有点耐心,有些事情本就急不来的。”谢诩凰淡笑说道。 晏西一想到这些,烦燥地没了胃口,起身道,“我回房睡觉去。” 谢诩凰一个人也没吃上几口便让人将东西撤了,想着午后无事便绕去了燕北羽的书房搜罗了几本书带回暖阁打发时间。 燕北羽回府见她在看书,凑近瞄了一眼说道,“我让人去踏雪山庄了,将来咱们再过去,也免得没个人照应。” 谢诩凰头也不抬,说道,“难道不是让人过去修门的吗?” 去的时候,那边的门都锁着,他自然没有带上钥匙,于是直接踹掉了门进去的。 “脾气还真是不小。”燕北羽笑语道。 因为早上的事,回来的一路都没搭理他,现在说话也都带着刺儿。 “皇帝陛下这么急匆匆地召你进宫,又是什么好差事儿要给你了?”谢诩凰翻了下手中的书,状似无意地问道。 燕北羽自己倒了杯茶,端着也坐到了榻上,“我也正有事儿想问你呢?” “问我?”谢诩凰抬头,一脸讶然。 “太子自从那日来府里见过你,回去之后就有些不对劲,你跟他都说些什么了?”燕北羽问道。 “不过就是他来为那天的事儿道个歉罢了,然后又向我打听霍家战死在北疆的事,我答应了皇帝陛下不会再向任何人谈论此事,自然也就什么都不会告诉他了,那他还有个什么不对劲儿,我看他从来就没有对劲儿过的时候。”谢诩凰说罢,又低头看自己的书去了。 “真的就说了这些?”燕北羽道。 她没好气地抬头,“不信,你自己去问你们的太子殿下,看看我到底说了什么?” 他当然不会去问,而且问了也问不出什么,燕北羽现在对南宫家起疑了,在分不清谁是谁非之前,谁也不会真的信任,更何况对着一个本就来往甚少的镇北王,自然是不会跟他说实话的。 “罢了,我也只是问了跟皇上回个话罢了。”燕北羽笑语道。 “真不知道你们皇帝紧张个什么劲,生怕人再说了霍家的事儿,好像有多见不得人似的。”谢诩凰看着书,嘀咕道。 燕北羽沉默了片刻,抽了一本边上放着的书,翻了翻说道,“大约是因为当年出了事,太子和皇太后都一病不起,好久都没痊愈,现在不让人再提恐怕也是不想他们再听了伤心罢了。” 谢诩凰唇角勾起微不可见的冷笑,他倒惯会帮他的主子说话的。 “对了,今年的除夕,我们大约是要在宫里过。”燕北羽道。 她当即便拉下了脸来,“要去你去,我不去,我跟大燕的皇宫犯冲。” “知道你不爱进宫去,平日里皇后太后想召你进宫,也都给拦下了,可一年就这么一回,你再不去,我可没法交待了,就当是给为夫一个面子?”燕北羽笑着劝道。 谢诩凰头望着对面笑容可掬的男人,问道,“我为什么要给你面子?” 燕北羽伸手拿掉她手里的书,决定好好跟他的王妃好好谈谈,关于夫妻的相处之道了。 以她这么说,敢情他们成了婚几个月了,他在她眼里啥东西都不是,这实在是太有伤身为丈夫,身为男人的自尊了。 结果,说了整整一下午,他也能说动她一分,最终是以一套掌法为交换,才让她答应了在除夕的时候一起入宫。 那套掌法正是他上次对付晏西的,她向她打听了几回,这回正好给她要到手了。   ☆、母女相逢难相识 燕北羽身为燕帝最信任的大臣,平日还真没有几天清闲的时候,不是偶尔只能在府里待几个时辰,就是一天从早忙到晚才回府。 夜幕降临,已近晚膳时辰,日理万机的燕王爷还没回府吃饭。 谢诩凰等得不耐烦了,道,“不等了,传膳吧。项” 管事和宁嬷嬷也习惯了她的脾气,虽说是镇北王妃,可他们这个王妃对他们的主子,可是从来都不会客气的。 于是,管事吩咐了人先传膳,又暗地里嘱咐人再留一份给还没回来的人瘙。 哪知,刚把菜传上桌,一身玄色劲装的男人就大步从外面回来了,瞧见她已经准备开吃的样子,一边掸着身上的雪,一边笑问道,“等得急了?” 谢诩凰也不等他落坐,自己便先动了碗筷。 管事赶紧让人多备了一副碗筷,道,“王爷今日回来的晚,王妃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 燕北羽到她对面坐下,管事也悄然让所有的人侍从都退了出去,王爷用膳时一向不喜有人侍侯在旁的,这规矩他清楚得很。 “今天要安排的事比较多,所以回来晚了。”燕北羽解释道。 谢诩凰忙着吃饭,自然顾不上搭理他的话。 “过两日,我大约要出就一趟,得好一段日子才能回来。”燕北羽给她夹了菜,说道。 谢诩凰自是对他的对处不会感兴趣,可是他在这个时候出京,必然是燕帝交给了他什么特别重要的事,而关于燕老皇帝的任何事情,她都是必然会有兴趣知道的。 “哦,去干什么?”她一脸随意地问道。 “去接一个人回京,皇上交待的必须我亲自带人去,不过年关前一定会赶回来。”燕北羽坦然言道。 “什么人这么大的面子,还要劳驾你燕大王爷亲自去接。”谢诩凰一脸好奇地问道。 这样的面子,便是朝中的诸位皇子,也不一定能值得让他去接人,可见这要接的人,确实是非同一般。 起码,对于燕帝来说,是非同一般的人。 “是宫里一位出京在南方养病的皇贵妃娘娘,年关近了,皇上不忍她一人孤身在外,特让我去将人接回宫来。”燕北羽倒也没有隐瞒。 谢诩凰皱了皱眉,“宫里还有位皇贵妃吗?” “这位娘娘体弱多病,平时并不怎么露面,所以宫里一般很少有人提及罢了。”燕北羽笑语道。 “哦,那你去吧。”谢诩凰想了想,又道,“我能不能去踏雪山庄住一段日子,这府里也待得厌烦了,你办完事儿过去接我一趟就行了。” “这府里,人手齐全,我不在府里也好有人照顾,怎么想着去荒郊野岭的地方?”燕北羽纳闷儿地问道。 “天天待在这府里也没什么意思,上回去了那里倒是觉着不错,趁着那里梅花开得正好,再住些日子,等过年开了春想再去,那边也没什么好瞧的了。”谢诩凰笑语道。 燕北羽笑了笑,倒并没有推辞,只是道,“那我走之时,顺道把你送过去。” “好。”谢诩凰点头道。 这城里人多眼杂,加之龙靖澜又还在燕京,她要出府干个什么,实在是不怎么方便。 之后几日,燕北羽忙着安顿铁甲军中的事务,准备离京的一切事宜,故而也回来的越来越晚了。 他在外面忙着,谢诩凰在府里也没有闲着,一边安排着人要暗中跟着燕北羽出京,确定他去接什么人,一边要安排人怎么能打发了宁嬷嬷不跟着她出京。 她是皇后安排过来的,跟着去了自是要侍侯她的,介时她要去一探燕北羽到底接了什么,哪里还有时间应付她。 五天后,燕北羽从宫里上完了早朝回来,便安排了人手带着她一起出京前往踏雪山庄。 燕帝也不想让人知道镇北王出京是替他接人的,故而一般都以为镇北王是带着王妃出京游玩去了,倒也没有人多加在意。 原本她还愁着到了踏雪山庄要怎么避开宁嬷嬷的,结果还不用她想,燕北羽就直接将人留在了府里给府里置于办过年的货物,不必跟着出京侍侯了。 “庄里前两天已经安排人打扫过了,也置办了一些日常要用的东西,若是还有什么缺的就让人回王府,让人再送过来。”他将人送到了踏雪山庄,犹不放心地中叮嘱道。 “我又不是三岁孩子,走你的。”谢诩凰不耐烦地催促道。 “这山里冷,若是着了风寒病了,就立即回王府里让人请太医诊治。”燕北羽一边牵过马,一边还在唠唠叨叨。 “你烦不烦?”谢诩凰双手抱臂,站在山庄门外,一脸地不高兴。 燕北羽见她嫌烦,上了马道,“好了,我走了,这里风大,你快进去吧。” 她话一说完,还不待他走人,人家已经带着晏西一转头先进了山庄里面去了。 晏西扭头看了看一脸郁闷离去的镇北王,跟着进了山庄里面,吩咐了随行的人下去准备东西,方才开口问道,“咱们什么时候动身?” “现在城里龙靖澜的人天天盯着王府,我们也没什么机会去沈园找人帮忙查那个皇贵妃的底细,现在只能等到燕北羽把人接到了,咱们再设法去看看查探了。”谢诩凰无奈叹了叹气道。 “可这样一来,少不得会和他交上手。”晏西道。 从上一次领教过他的身手之后,她一直心有余悸,在他们的目的还没有达到之前,任何可能暴露身份的行动,她都不放心。 “他在明,咱们在暗,已经占上风了。”谢诩凰笑了笑说道。 燕帝让燕北羽亲自去接这个人,足以说明这个皇贵妃是非同一般的人物,这宫里已经有皇后和太子妃两个视她为眼中钉的对手了,这个即将回来的皇贵妃不定就会是第三个人物,能早些有所了解,她才能防患于未然。 若然,这是另一股可以利用的势力,那便更是再好不过了。 “也是,反正以前你也没少暗算他,不如这回趁机下个黑手出出气?”晏西不怀好意地笑道。 “你是想我为你报败在他手下的仇吧。”谢诩凰早看穿了她心里的算盘。 “好好好,我就是想报那一掌之仇,好歹咱们才是一伙的,你不能胳膊肘往外拐。”晏西跟着她说道。 “我们是去办正事的,不是去挟私复的。”谢诩凰认真劝说道。 晏西一听便拉下脸来,哼道,“是啊,燕大王爷是你的故交嘛,我晏西算哪根葱。” “你看你,又来了,介时见机行事,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与他交手,以他的行事风格若真交上手了,还不得死查到底,到时候哪里会有咱们的好。”谢诩凰认真给她分析着利弊。 晏西一听,无奈点了点头,“好吧,你看着办就行,可如果这个什么皇贵妃也不是什么好鸟,那咱们怎么办?” 若是敌人,放回燕京来,岂不是放虎归山,以后多一个敌手。 “若是敌人,自然不能让她活着回来。”谢诩凰眼底瞬间荡起森冷的杀意,一如外面肆虐的暴风雪。 “要带多少人?”晏西一听道。 “咱两就够了,多了反而累赘。”谢诩凰走着,钻进了寝阁去取暖。 燕北羽这一走便是八天,直到第十日她们才收到密信,他们已经接到了人,正在折返回京的途中,谢诩凰主仆二人便安排好一切,让亲信帮着掩盖行踪,当天夜里便冒雪出发了。 一路向南,倒没怎么下雪了,二人快马赶了两天路终于到了燕北羽他们回来的必经之路上。 他此行所带的人不多,却都是多年跟随着的亲信,且都是身手不凡的侍卫,先是有人在城中探了路,而后才回去禀报燕北羽带人进城,足可见行呈之谨慎,也可见所护送回京之人的重要性。 “他们防这么严实,咱们怎么下手?”晏西苦恼地挠头道。 她们就两个,燕北羽就已经够呛了,还要对付他那一帮子手下,实在是头疼。 谢诩凰一身男装打扮,站在窗边透过窗纸的洞口打量着下方进城的一行人,幽幽说道,“前天咱们来的路上不是被人打劫了?” “你说那什么雁荡山的那一伙??”晏西皱着眉头道。 前几天他们赶路来的路上,一群不知死活的山贼竟然拦了路要打劫她们,她打劫的人时候他们一个个毛都没长齐呢,还敢来打劫她们来了,不用小谢出手,她一个人就已经把一帮子给摆平了。 结果,那一个个没出息的,竟然还来认她们当老大。 “你去告诉她们,明后天有大鱼上钩,不就行了?”谢诩凰道。 晏西一听,一拍手道,“嘿,这主意好,我这就去安排。” 好多年没有干过打劫的事了,这回就正好过过瘾。 谢诩凰见下方的人已经走过了,转过身来说道,“到时候,他们去缠住那些侍卫,你对付燕北羽,我就去看看那位皇贵妃到底是何许人也?” “好。”晏西说罢,便戴上斗笠出门去雁荡山了。 谢诩凰也跟着出门,远远跟到了燕北羽一行人下榻的客栈,远远看到一名侍女将一直藏在马车里的人扶了下来,那人一袭雪色的狐毛斗蓬,风帽压得很低遮住了面容,只依稀可以从走路的样子可以看出是个体弱多病的人,那身形依稀有几分眼熟,想着不是以前宫里哪个见过面的妃嫔升为了皇贵妃了。 燕帝宫里纵然不是佳丽三千,但那些叫得上封号的妃嫔,也都堪为绝色,实在想不出他如何瞧上了这么一个病蔫蔫的女人,而特封为贵妃,如此恩宠。 直到他们一行人都进了客栈,她才折回了自己落脚的客栈,和衣闭目躺在床上思量着后面的对策。 这个皇贵妃让燕帝这么看重,她该如何加以利用,才能让其成为重创他的棋子,这一步她必须得认真思量才好。 次日,燕北羽一行人起程,她也得到消息,晏西已经与雁荡山的一行人做好了准备,并与她约定好了设伏的地点。 燕北羽这个人做事太小心,不仅派了人前方探后,亦派了人后方断后,生怕他们被不轨之徒给盯上了,为免跟得太近惹人生疑,她只得放弃了尾随,从另一条道绕去与晏西约定的地方。 只是路程一远了,赶到的时间也就没有那么准确了。 晏西蒙着脸带着一行人埋伏在从林里,远远看着一队人往这边来了,身旁一个虎背熊腰的汉子便道,“老大,这伙人穿着不俗应该能劫下不少银子吧。” “放心吧,只要这一票干了,咱们就都发财了。”晏西笑眯眯地说道。 “老大,你人太够意思了,我们先前打劫了你们,现在有发财的机会,你们还想着我们。”那汉子嘿嘿笑道。 “人来了,闭嘴。”晏西四下望了望,也不知道小谢到底赶过来了没有。 “老大,那一个老大呢,他怎么没有过来。”虽然那个人没有出手,但看这个老大都听他的,只怕也是本事不小。 “让你闭嘴没听见?”晏西低声斥道,揪起一把草就直接塞到了他嘴里。 对方连连点了点头,这才把堵在嘴里的杂草给抠了出来,双眼发光地盯着燕北羽一行人的马车,那可是金丝楠木打造的马车,看来还是个非富即贵的大肥羊。 晏西给几人打着暗语,让他们像先前计划的那样下手,待到所有人都听明白了,她便静静盯着愈来愈近的一行人,可是还没来得及下令动手,后边一个人一不小心打了个喷嚏,燕北羽已经勒马停下了。 “何方小贼,出来!” 晏西气得咬了咬牙,知道已经藏不住了,索性光明正大地带着人扛着大刀站了起来,一脚把打喷嚏的一个踹了一脚,“奶奶个熊的,连个喷嚏都管不住,要你干什么吃的。” 对方从地方爬起,连忙认了错。 燕北羽踞于马上,打量着从草从里出来的一伙人,一伸手从边上的侍卫手里接过了一包银两扔了过去,“这些够不够?” 若是以往,他自是不会放过这样的人,但现在有要事在身,实在不想出什么乱子惊了马车里的人。 晏西一把接住了,掂了掂分量,哼道,“就这点就想打发我们,没门儿!” 说罢,把银子往身后的人身上一扔,飞跃而起一抡刀就朝马上的人砍了过去。 一伙人见她已经出手了,也跟着一窝蜂似地冲了上去。 正当两伙人打得不可开交,谢诩凰也从另一条道快马赶至,知道雁荡山那伙人不是王府侍卫的对手,从马上一跃而起便施展轻功落在了马车的顶上,扫了一眼被晏西缠住的燕北羽,一个后空翻便钻进了马车里面。 “什么人……”车内的侍女,话还未完便被她一掌给劈晕了。 她望向端坐在马车内的面覆白纱的女人,看到那露在外面的眉眼一时间怔愣在了那里,僵硬地伸着手却没有出手去揭开她脸上的面纱,只是整个人愣愣地半跪在那里,定定地望着眼前的人。 “保护娘娘!”马车外响起护卫们的叫喊声。 谢诩凰瞬间回过神来,一伸手扯下了对方的面纱,可是当面纱下的绝世如画的容颜缓缓映入眼帘之时,她的眼中不知不觉滚下了泪珠。 她做梦也想不到,这个让燕帝如此看重和恩宠的皇贵妃,竟会是她多年前就得知消息在霍家出事之后不久就已经病逝的母亲,鄯如心。 父亲和叔父们都惨死北疆,她一个人死里逃生回到这里,而父亲至死都牵挂的母亲,她一直深深想念的母亲……竟在他们死后嫁给了他们的仇人,做了大燕宫里宠冠六宫的皇贵妃。   ☆、母女相逢难相识2(一更) 皇贵妃惊愕地看着眼前落泪的蒙面人,那双复杂含泪的眼睛有着莫名的揪心,却又说不出这种感觉因何而起。 谢诩凰怔怔地抓着手中的白色面纱,僵硬的半跪在马车内,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见到的人这个高高在上的大燕皇贵妃,是她所熟悉的那个人。 可是,她的样子每一分每一毫又都是她记忆中的那个人项。 一句曾经脱口而出的娘,此刻却生生哽咽在喉间…瘙… 马车外面,雁荡山一行人哪里敌得过训练有素的王府亲卫,不一会儿皆被击退,只有晏西一人还在力敌燕北羽,半晌不见谢诩凰从马车里出来,趁着出招的空隙大声叫喊,“喂,到底抢到了没有,我们快扛不住了。” 马车内的人这才回过神来,深深地望了望怔然端坐在马车内的皇贵妃,反手一掀帘子飞跃而出去支援晏西。 她过来一接手,嘶哑着声音道,“你们先走。” 她很清楚,以晏西的身手很难从燕北羽手下脱身,只能让她们先安全撤退了,他们才能全身而退。 晏西冲着被王府侍卫中伤的一伙人,扭头吼道,“蠢货,还不走!” 说罢,自己出手拦下了王府的侍卫,给他们争取跑路的时间。 一行人被她吼得一愣,连滚带爬地跑了。 晏西一个人将几个侍卫缠住了,不时瞥一眼另一边交手的两人,小谢早与燕北羽多次交手,自然不会吃亏的,只是方才眼神略有不对,也不知是在马车里发生了什么。 谢诩凰如今易容改扮,又蒙着脸,自然不用在人面前隐藏实力,与燕北羽一番拳脚过招,快得都让人看不出是如何出招的。 过了好一会儿,晏西估摸着那一伙人应该已经走远了,道,“喂,我们该走了。” 谢诩凰一边力敌燕北羽,一边回话道,“你先走。” “好。”晏西捡起先前扔在一边的银钱袋子,脚下生风地逃离了。 那伙侍卫一半护着马车,一半援助燕北羽围攻她一人。 谢诩凰知道此时不可再恋战下去,纵身一跃而起,一把拔出背后背着的剑凝聚内力砍下周围的树,一脚踏在渐渐倒下的树上,借力飞跃而去,扭头一望间看到马车内的人掀开车帘扑了出来,定定望着飞跃而去的她。 她眼中止不住地再一次泛起了泪光,这个人曾是她最亲爱的母亲,可是现在……她已经不是了。 燕北羽一行人被倒下的树给挡住了去路,失去了追人的良机。 “王爷,现在怎么办?”贺英上前道。 燕北羽一抬手道,“你带两个人留下查探,其它人跟我继续上路。” 他此行奉旨出京主要是为了接人回宫的,不是为了出兵剿匪的,一切以把人安全送回燕京为重。 “是。”贺英叫上两个人,沿着谢诩凰一行人逃窜的方向追去。 燕北羽走近马车,看到已经下了马车的人拱手道,“娘娘,咱们继续上路。” 鄯如心怔怔地望着谢诩凰离开的方向,一转手扶住马车,一手便忍不住捂着针扎一般的心口,那个人……到底是谁? 为什么看到她哭的样子,自己竟会如此揪心。 “娘娘……”燕北羽见她面色有些煞白,以为她是在马车内被人重伤了。 鄯如心摆了摆手,道,“无碍,只是受了些许惊吓罢了,那些人无非图财而已,也不必再去追究太多了。” 燕北羽皱了皱眉,不明白她为何突然对一伙打劫他们的匪徒这么宽容,却也还是拱手回道,“是,娘娘请上车吧。” 鄯如心扭头望了望已经空无一人的方向,这才上了马车,眼前却忍不住一次又一次浮现那双一瞬痛苦含泪的眼睛…… 燕北羽看到她上了马车,也望了望她所望的方向,朝一人道,“你留下,若是贺英查到什么,立即回来禀报。” 两个能在他手上全身而退的人,岂又会是一般的山中匪徒,而且看皇贵妃方才反应那般失常,只怕这两个人身份也是非同一般的。 而且,最后与他交手的那个人,虽然出招快又狠,但武功路数又隐隐让他觉得是以前交过手的人。 其它人清理了被谢诩凰砍下挡住了去路的树,一行人这才离开继续上路。 谢诩凰和晏西两人一会合,就赶紧去找了先走的雁荡山一行人,将那一袋银两和自己身上的银票都给了他们,道,“我们闯了大祸了,那可是当朝镇北王的车马,这一回咱们劫了他,只怕很快就会派兵来抓人了。” “老大,那我们怎么办?”为首的彪形大汉一听便没了主意。 “雁荡山肯定是回不去了,你们带着这些银子去北齐吧,走得越快越好,继续待在大燕只怕要不了多久就会被镇北王的人找到,到时候我们也救不了你们。”晏西催促道。 “可是山上还有看寨子的兄弟,我们现在就走了,他们……” “寨子重要,还是小命重要,那些人又不知情,你们先离开这里保命要紧。”晏西看着一帮子不争气地东西,骂道。 “我们走了,老大你们怎么办?”一人问道。 “他们已经派人追来了,我们设法拖住他们,你们尽快逃去北齐,回头我们脱身了再去跟你们会合。”晏西道。 燕北羽一定会追查到雁荡山来,一来这伙人是见过他们的,虽然并没有见过真面目。二来这些人是被他们拉下水的,若是因此让他们枉送了性命,到底是不怎么仗义。 “谢谢老大,我们有个在北齐丰州的兄弟,我们去那里投奔他,你们要是脱了身,就去那里找我们。”那位虎背熊腰的大汉抱拳道。 “好,一路保重。”晏西一抱拳,看着一行人带着伤匆匆离去。 谢诩凰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不动,也不说话。 “喂,咱们怎么办?”晏西拉下面罩,问道。 可是,面前的人却恍若未闻,眼角依稀还有着湿润的痕迹。 “小谢?”晏西推了推她。 谢诩凰回过神来,看了看她,“怎么了?” “你怎么了,丢了魂儿似的。”晏西皱着眉头道。 “没什么,那伙人已经走了吗?”谢诩凰问道。 “嗯,我让他们先去北齐了,你在马车里看到那个皇贵妃了吗?”晏西追问道。 谢诩凰别开头望了望来时的路,道,“安全起见,你暗中护送那伙人到北齐边境,我先回燕京,以免有人去了踏雪山庄让人起了疑。” 晏西想想,点头应下道,“好吧,你自己回去绕着点,别让他们给撞上了。” “我知道了,你也一路上小心,尽量不要跟那些侍卫正面交手。”谢诩凰叮咛道。 她需要先回燕京,设法打听一下母亲病逝的真正消息,以及她是如何成了大燕的皇贵妃。 或许,真正让父亲和霍家招来杀身之祸的,不仅仅是霍家的功高震主,还有她那个风华绝代的母亲。 否则,燕帝也不会那样处心积虑放出她假死的消息,却特封为皇贵妃藏在深宫之中。 只是,母亲是否真的心甘情愿留在他身边的。 若是她甘心留在燕帝身边为妃,那要九泉之下还苦苦牵挂着她的父亲如何安息,他一生最爱的女人竟在他死后,跟了害死他的仇敌。 晏西离开,她也随之离开,安全起见没有再跟着燕北羽他们,而是绕道快马加鞭先回了燕京。 她回去的第二天,燕北羽一行人也回到了燕京,将护送的人送回了宫里,连王府也没有回,就风尘仆仆地赶到了踏雪山庄。 “脸色怎么差了?”燕北羽一进门,瞧着呆呆坐在榻上的人问道。 谢诩凰淡然一笑,道,“前两天着了风寒,旧疾复发罢了。” 她绕道回京,日夜兼程地赶路,怎么有时间休息,脸色又能好到哪里去。 “请太医过来看了吗?”燕北羽走近,担忧地问道。 “这两日已经好些了。”谢诩凰道。 “罢了,我让人收拾一下,咱们这就回府。”燕北羽说着,起身出门朝人吩咐了下去。 谢诩凰疲惫地以手支着额头,脑海里还想着这几日一直萦绕在心头的种种疑问,她想要去亲手揭开那个答案,却又害怕那个答案的残忍。</ “晏西呢,怎么不见她在这里照顾你。”燕北羽问道。 “这两年旧疾一直犯,来的时候便也没带药过来,晏西送了信让人送药过来,她去边境接头,这两日也该回来了。”谢诩凰随口说道。 燕北羽给她找出斗蓬披上,一边扶着她下榻,一边问道,“先前怎么没听你说起,还有旧疾的事。”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谢诩凰淡笑道。 她没什么旧疾,只是眼下自己这样的精神状态,总要找个过得去的借口。 不一会儿功夫,已经有人准备好了回去的马车,燕北羽将她扶上了马车,也不等后面的随从,便吩咐了人赶车先回府去。 “你的事儿,办完了?”谢诩凰随口问道。 “嗯,已经把人送回宫里了,直接就过来接你了。”燕北羽拢了拢她身上的斗蓬,温声回道。 谢诩凰靠着马车,闭目养神,虽然满心都是关于母亲成为皇贵妃的好奇,却也忍住没有开口向燕北羽打听。 毕竟他是燕帝的亲信,她对于霍家的人太过好奇,定然会引起燕帝的警觉和怀疑。 可是,龙靖澜一日不离开燕京,她就不能冒险去沈园找沈玉邪帮忙…… “你若是累了就先睡会儿,到了我再叫你。”燕北羽一伸手,扶着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 她习惯性地想要挣扎坐直身子,却又被他用力按着头,也实在累得不想计较之些,索性也没有再拒绝。 “诩凰,你到底还有多少没有告诉我的事?”燕北羽低声说道,似是在说给她听,又似是在自言自语地叹息。 谢诩凰听到了,却没有开口回答。 从她成为谢诩凰的那一刻起,她所有的秘密都是不足以为外人道的,不管对方是谁,也都不会是她倾诉的对象。 一个时辰,马车停在了镇北王府的门外,她拒绝了燕北羽的搀扶,自己下了马车直入府内,回了寝房解了身上的斗蓬,就直接钻进了被子里躺着。 几天几夜没有睡了,她需要足够的睡眠,足够的时间冷静下来想清楚下一步该怎么办,且无论如何也要设法再去见母亲一面。 燕北羽跟着进来,看到已经自己躺到床上的人无奈地叹了叹气,在床边坐下道,“方才的话,惹你生气了?” “没有,我累了,想睡会儿,等晏西回来再叫我。”谢诩凰闭着眼睛道。 “罢了,你睡吧,我晚些再过来看你。”燕北羽给她拉了拉被子,方才起身离去。 次日一早,燕北羽一连离京多日,自是积压了一堆事情要处理,早早便出门了,只说晚膳会回来。 晏西不在府里,可她一个人出门又惹人生疑,于是便叫上了宁嬷嬷跟着出府采办些东西,转了一圈她寻了处茶楼坐下,让宁嬷嬷到对面的铺子里去买些东西,于是便自己跟一直隐藏在茶楼里的北齐眼线接上头了。 “关于新回京的那个皇贵妃,你们知道多少?”谢诩凰一边翻着小厮递来的茶牌,一边低声询问道。 “只听说宫里有这么个人,但大人你也知道,宫里安插不进北齐的人,先前送进宫里的,都被沈园的人给收拾了,要想得到宫里的消息,咱们都得从沈园那里打听。”小厮低声回道。 “那霍夫人鄯如心,病逝的事情呢?”谢诩凰继续问道。 小厮奇怪地看了看她,似是讶异她怎么打听起了霍家的事,但还是低声回道,“霍家出事之后,霍夫人卧病不起,太后不忍她一个人在府里孤苦伶丁就接进了宫里照应,不几天就传出了病重不治而亡的消息,当时的丧礼还办得好生隆重呢。” 谢诩凰点了一壶茶,望了望楼下已经买了东西过来的宁嬷嬷,看来要想知道更多的内情,要么是去宫里打听,要么就只能冒险去沈园了。 宁嬷嬷买好了东西过来,拿给了她看,“王妃,您要的是这样的吗?” 谢诩凰扫了一眼,点了点头道,“嗯,有劳。” “王妃言重了,奴婢不敢当。”宁嬷嬷垂首,一脸地受宠若惊。 “对了,宫里的除夕宴,咱们入宫需要准备贺礼吗?”谢诩凰询问道。 宁嬷嬷想了想,道,“如果是有,自然是最好的,不过宫里的人太多,给了这个不给那个,难免会顾此失彼,反倒惹了麻烦。” “本宫嫁来大燕,也给宫里添了不少麻烦,等晏西回来了,宁嬷嬷与她一起斟酌一下入宫要准备些什么贺礼,毕竟是我嫁来大燕的第一个新年,不能失了礼数。”谢诩凰浅然笑语道。 “王妃有心了,奴婢会好生准备的。” “有劳宁嬷嬷你费心了。”谢诩凰笑了笑,给她斟了杯茶。 如今再去沈园,实在太过冒险。 只是打听消息的话,宫里的长舌妇多了去了,送点东西旁敲侧击总会问出些线索来,反正年关快近了,入宫总是要与那些人打交道的。 ——   ☆、母女相逢难相识3(二更) 转眼,已至年关。 镇北王府也风风火火地张罗着过新年,而燕北羽要忙的事情比平日里还多了,经常都是早出晚归的,谢诩凰更多的时候是一个人窝在暖阁里,府里的事也都是管事和宁嬷嬷在一起张罗。 晏西一进门瞧见靠着窗边,怔然出神的人,走近前去道,“小谢,你最近很不对劲儿?” “有吗?”谢诩凰浅笑道窀。 “从那次去南方回来,你整个人就有些失魂落魄的,而且说是去查那个皇贵妃的底细,可是回来之后你却对此事只字不提,你到底看到什么了?”晏西忍不住追问道。 谢诩凰侧头眺望着远处,幽幽说道,“等我查清楚了,我会告诉你的。” “难不成,那个皇贵妃娘娘又是你哪位故人?”晏西不悦地哼道。 在这燕京城里,能对她有如此影响的,也只有她以前的那些所谓的故人,先前是燕北羽也就罢了,如今去查个皇贵妃,又是她的故人。 “确实是一位故人,但她不同。”谢诩凰道。 “若真是你霍家的故人,在霍家的人都死了之后,却还在宫里步步高升做了燕帝宠妃,又能有什么不同?”晏西冷然笑道。 对于那些所谓的故人,她终究是放不下来,也太过心软。 谢诩凰静静地望着窗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因为比起晏西,她比谁都更想知道那个答案。 “小谢,我们现在走的每一步都是如履薄冰,禁不起你这么一再地折腾,咱们都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你出事了我也活不成,我出事了你也难逃。”晏西郑重地警告道。 她已经暗中去信让谢承颢和九哥查清楚那龙靖澜到底是什么人物,如今这么久都过去了沈玉邪也没能把她弄出京去,她还天天带着一帮子人在燕京城晃悠着,让她们根本束手无策。 而且,沈玉邪这个人虽然帮了他们些小忙,但她总归觉得有些靠不住。 “这些我很清楚,但这一次的事情非同小可,那个人对于我也是非同一般的人,我必须要自己查清楚了才能告诉你。”谢诩凰认真地说道。 现在,她自己都是一头雾水,又怎么向她开口。 “行行行,你们都有你们自己的算盘。”晏西转身往桌边一坐,火大地灌了一大杯茶。 “除夕宴之前,进宫之后你设法缠住龙靖澜,我有事要办。”谢诩凰道。 她要向宫里的人打探消息,既要防着皇后和太子妃那里,还要防着一个龙靖澜,难免会顾了这边,顾不上那边,必须得有人将龙靖澜给牵制住。 “知道了,你自己悠着点。”晏西虽然面上不高兴,却做为同一条绳上的蚂蚱,她还是很担心同伙的安危的。 直到除夕的前一天,燕北羽才真正闲了下来,总觉得她从踏雪山庄回来之后,人就有些心事重重的,可一再向跟去的侍从们询问了,却也都只是说她生了场病,并没有发生别的,他也只能作罢。 “听宁嬷嬷说,你让人备下了不少入宫的贺礼?”午膳的时候,他向闷着头用膳的人询问道。 “嗯,她说一般是会要准备的,我可不想让人以为我北齐已经穷得连份过年的贺礼都送不起了。”谢诩凰道。 “不是不喜欢跟宫里的人打交道,何必这么麻烦。”燕北羽给她盛了汤,随口说道。 “不喜欢打交道,但面子上的功夫总不能少了,索性这一年只有这么一回,应付了也就行了。”她一脸平静地说道。 自是不能告诉他,准备的这些,是为了要向人打听消息用。 “下午进了宫里,你少不得要见到皇后娘娘和太子妃她们,若是实在不想跟她们待在一块儿,就到含章宫来找我。”燕北羽嘱咐道。 “嗯。”谢诩凰点了点头应声道。 午膳过后,他们前脚刚回了暖阁,宁嬷嬷后脚就带着人将入宫要穿戴的服饰都送了过来了。 谢诩凰配合地坐在镜前,任由她们忙合着梳洗妆扮,燕北羽耐着性子在一旁一边翻着书,一边等着。 折腾了一个多时辰,她才梳好了头发,换上了入宫要着的宫装。 燕北羽一抬眼瞧见一身红衣瑰丽的人从屏风后走出来,笑语道,“倒是难得见你穿得这么精致。” 谢诩凰理了理衣袖,大约是知道她不喜欢穿宫里妃嫔们那样繁重的宫装,故而裁制的样式虽然有些宫装的样子,却与她平日穿的衣服一般舒适,也是她一向穿的红色,只是上面多绣了些精致的花草,愈发显得贵气逼人。 可是,一抬头看到坐在对面一身玄色朝服的男人,面就不由自主地拉了下来。 她是一身红衣,上面却用了些许黑色做点缀,而他着的黑色,却又有几处红色,好似唯恐别人不知道他们是两口子似的。 燕北羽起身走近,甚是满意她今日的样子,可一瞧见她空空如也的发间便皱了皱眉,“什么都不戴,你是要人以为本王穷得连给王妃一件首饰都置办不起吗?” “我不喜欢这些累赘。”谢诩凰道。 他每个月都会让府里给她置办新的衣服首饰,吃穿用度一向都不短缺她什么,只是这些东西她一向不怎么喜欢而已。 燕北羽到她的首饰盒里,翻了一支镶珍珠的金钗给她别在了发间,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样就好多了。” 金饰一般人戴着都难免俗气,可戴在她身上却是愈发华贵,配着额头一抹金色的花钿,有着说不出的绝艳惊人。 谢诩凰接过宁嬷嬷手里的斗蓬披上,不耐烦地催促道,“好了就走,早去早回。” 燕北羽跟着出门,见外面飘着雪,伸手替她戴上了风帽,“先前给你嘱咐的,可记下了。” 每次她跟这里的人碰了面,多多少少都会闹出些乱子来,这一回在这样的场合,他只希望可以平平安安地进宫,平平安安地出宫,千万别再闹出什么事儿来才好。 “我没聋,记下了。”谢诩凰没好气地说道。 马车进了宫里,燕北羽先去了含章宫面圣,谢诩凰则是与宁嬷嬷等人去了后宫。 “宁嬷嬷,你代我去把给皇后和太子妃备的东西送过去吧,还有十公主的。”谢诩凰停下脚步道。 宁嬷嬷愣了愣,道,“这个……还是王妃亲自过去吧。” 她这言下之意,皇后和太子妃的东西让她这个奴才送过去,其它妃嫔的她亲自送过去,这可如何使得。 “想来她们也不怎么愿意见我,我去了不定又是吵起来,今天这样的日子我不想在宫里生事,所以还是避着不见为好。”谢诩凰浅笑道。 宁嬷嬷一听却又不好再反驳什么,王妃与皇后和太子妃确实是一见了面就都看对方不顺眼的,加之上回还有太子妃掌掴她的事,见了面还真是说不准会发生什么。 今天这样的日子,若再惹出事儿来,皇上那边也不好交待。 “那还是奴婢代为送过去吧。” “那就有劳宁嬷嬷了。”谢诩凰微向她颔首致谢。 宁嬷嬷与两名侍从带着东西离开,谢诩凰方才和晏西慢悠悠地往别处走,远远瞧见从西宫方向过来的一行人,于是上前仔细看了看,“原来是俞嫔娘娘。” 俞嫔一身宝蓝的宫装,大约是在皇宫里受了排挤,一副气冲冲的样子,见着她自然也没什么话,“原来是镇北王妃,听说前些日子被太子妃打了,不知如今伤可好了?”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伤,这么久了自然也都好了。”谢诩凰笑语说罢,从晏西手里接过东西,道,“明凰初到大燕,若是有哪些事冒犯了俞嫔娘娘,今日除夕大喜,还望娘娘暂且不要计较,这份薄礼全当是明凰的心意了。” 俞嫔瞥了一眼她递过来的东西,半晌才接了过去,打开盒子一看她眼中瞬间满是惊喜,先前见皇后赏了太子妃一块儿红宝石,做出来的宝石钗很是精美,但她也只有羡慕的份儿。 “本宫原就与公主没什么,又何来的计较。” “娘娘说的是,这红宝石做戒指和发钗最是好了,只是不知道俞嫔娘娘喜欢什么样式,故而也没有自己让人帮你做,不过王爷先前倒是替我找了个手艺精湛的工匠,若是内务府做的不合娘娘心意,差人到府里说一声,本宫让人给你另做。”谢诩凰笑着说道。 俗话说拿人手短,俞嫔本就与她没什么大的过节,见她这般说自是笑语回道,“那就多谢王妃了,这会儿天怪冷的,不如到我那宝华楼坐坐?” “不了,这还有几份东西要给其它几位娘娘送过去,只是先前听王爷说他刚替皇上接了位皇贵妃娘娘入宫,我也不知是在哪个宫里。”谢诩凰一脸苦恼地说道。 俞嫔一听当即便沉下了脸色,摒退了自己的随从,四下望了望低声说道,“王妃还是不要去打听皇贵妃了,那个人一向神神秘秘的不出来,皇上连皇后都不许过问,从一回了宫里,皇上便天天都往她那里跑了,不知道是什么狐狸妖女了。” “后宫里不是该雨露均沾,难不成就她一花独秀了?”谢诩凰一脸讶然道。 “可不是,从她进了宫里,别说是我们这些妃嫔了,便是皇后也难得再让皇上瞧上一眼了。”俞嫔说着,哀怨地叹了叹气。 “那她进宫几年了?”谢诩凰问道。 俞嫔想了想,道,“好像有七八年了,也不知怎么就突然冒出那么一个人,把皇上迷得神魂颠倒的,可这宫里上下都没几个见过她是什么样,真是奇了怪了。” 谢诩凰听完一阵恍然,七八年前也正是霍家出了事,母亲病逝的时间,皇帝又这么把人藏于深宫,不许外人得见,恐怕那个是她当真没有认错。 “不过镇北王不是先前把人接回来的吗,他可是见过那狐媚子长得什么样?”俞嫔问道。 合宫上下,都敌不过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女人,还被封了皇贵妃在宫里,这口气又如何咽得下去。 “倒没有细说,只是说与当年的霍夫人颇有些神似。”谢诩凰笑语道。 俞嫔一听脸色更是难看了,“你说的当真?” “我也只是听王爷提过那么一句,你们没见过那皇贵妃,我又哪里有机会见得到。”谢诩凰笑语道。 “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当年皇上对霍家那样百般照顾,好几回我都撞上他看着霍夫人的眼神就有问题。”俞嫔似是恍然大悟,一手攥紧了手里的帕子,喃喃自语道,“只是那时候霍夫人与霍元帅夫妻恩爱,儿女成双,我倒没有多想,如今想来……真真是可疑。” 谢诩凰听得阵阵心惊,却又不忍按捺着急切地心情,“可是,霍夫人不是已经病逝多年了吗?” “当年霍夫人被太后接进宫里,不到两个月就说是病逝了,怎么入殓得我们也都不知道,霍夫人死了才一个月,皇帝就封了那位皇贵妃,这中间一定有什么猫腻。”俞嫔皱着眉道。 “霍夫人是烈士遗孀,娘娘切莫再说了,小心让人听了去招来祸端。”谢诩凰低声提醒道。 俞嫔一脸沉重地止了声音,思前想后了一番,道,“王妃可否帮个忙?” “娘娘尽管说。”谢诩凰笑语道。 “你在宫外行事方便,可否暗中查查霍夫人到底是真死还是假死?” “可是,我对霍家的事又知之甚少,到底从何查起?”谢诩凰一脸不解地问道。 俞嫔左右望了望,方才低声向她说道,“太后的身边有霍家的人,当年霍夫人是在太后宫里病逝的,她们其中一定有知道内情的,而且有时候会替太后到霍王庙祭拜霍元帅她们,我到太后宫里不方便,唯一能接近她们的机会,只有在宫外。” 谢诩凰眸光一瞬沉黯,她也一直在找霍家那些人的,却不想是藏在太后的宫里。 母亲生病被接入宫中,她们不定也是在的,至于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母亲又是如何成了皇贵妃,这里面一切的一切,她都必须搞清楚。 可是,这其中也无非就那么两个答案。 要么,是长孙仪害了父亲之后,又霸占了她的母亲。要么,就是母亲与他一起要置霍家于死地,可无论是哪一个答案,都不是她想要的,也不是九泉之下的父亲想看到的。 “若是那皇贵妃,真是那霍夫人,莫说我们宫里容不下这等荒唐事,就是满朝文武只怕也容不下去。”俞嫔冷然一笑道。 可是,她却是万分的希望,那个皇贵妃就真的是霍夫人鄯如心。 如此只要闹到人尽皆知,皇上也无法再将之这样留在宫里了。 “本宫且试一试,看能帮娘娘查到什么。”谢诩凰浅然一笑,颔首告辞。 晏西直到周围没有人了,道,“你怀疑那个皇贵妃是你娘?” 或者,只怕从她那天在马车上看到了人,就已经确定了。 谢诩凰望着周围金壁辉煌的重重殿宇,叹道,“她是我娘,只是我还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若她真是背弃父亲做了皇贵妃,她倒宁愿她当年就死了,如此也算对得起父亲这一世对她的深爱……   ☆、母女相逢难相识4 第88章 与俞嫔别过之后,谢诩凰也先后去见了宫里待了年月久一点的妃嫔,但到底是见习惯了宫里沉浮的,为人处事也比俞嫔严谨,对于霍家的事也都绝口不谈。 可是,仅仅是凭俞嫔的话,她去向太后身边的那些人打听,又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去问,那些人在霍家没落之后,心中忠的是霍家,还是长孙家她都不知。 一旦去找上他们打听,只怕反而让自己陷入了危险的境地,毕竟她的身份已经一再被人生疑了,再跟霍家的事扯上关系,以长孙仪的多疑毒辣,只怕宁杀错,也不会放过她了窀。 晏西看着面色凝重的人,暗自叹了叹气,原本这一路就已经险境重重了,若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也在仇人之列,实在太过棘手妲。 起码,直到现在他们也不知道霍夫人是自愿入宫的,还是被人所迫。 一个燕北羽已然让她犹豫两难,更何况是她这些年一直牵挂的母亲,她知道她回来的这条路不容易,却不想所有的一切都远比她们所预料得还要艰难…… 所有的一切还未真正开始,上天就已经给她们出了一个天大的难题。 如果,皇贵妃是向着长孙家的,抑或是当年也参与了霍家军被害的事,是她们不得不除掉的阻碍之一,她……当真下得去手吗?” 瑞雪纷飞,她们主仆两人到达含章宫时,还未到开宴的时辰。 燕北羽大约是不放心,也不顾上在朝中与朝臣寒暄便出来寻人,远远瞧见她们便快步迎了上来,“怎么耽误了这么久,是出了什么事?” “没有,只是走得迷了方向,半晌才绕过来。”谢诩凰淡淡地笑了笑,人却总有些心不在焉的。 燕北羽拂了拂她肩上的积雪,道,“开宴还有一会儿,我送你去东暖阁那边休息一阵。” 谢诩凰满心思量着怎么尽快查清楚母亲的事,自是没有那个闲心再与他说话,默然由着他牵着走了。 曹敬差人给他们安排了个僻静的暖阁,道,“王爷与王妃先在这儿歇着,若有事尽管吩咐,等开宴的时辰,咱家再差人过来通知你们。” “有劳。”燕北羽送走了曹敬,给谢诩凰倒了杯热茶,在她身旁坐下,“不是说晏西给你带了药回来,已经好些了,怎么人又恍恍惚惚的?” “有吗?”谢诩凰端着茶抿了一口,眼中一片清明的笑意,所有的一切都遮掩的一丝不露。 可是,她这前脚一进了暖阁坐着,还没喘口气曹敬又带着人去而复返。 “王妃,太后娘娘在西边的暖阁里,请您也过去一趟。” 谢诩凰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却又不知该如何推辞。 “太后娘娘最喜欢这些年轻的晚辈了,只是请王妃一起过去说说话罢了,按理王妃也是要向太后拜个年的。”曹敬望了望身后的林嬷嬷,笑语劝道。 不知怎么的,太后就是特别喜欢这个镇北王妃,先前隔三差五的人召进宫,后来人家一再躲了才作罢。 今日连诸位皇子公主都还没进去拜年,她倒先找上这镇北王妃了。 谢诩凰无奈,只得起身道,“我过去吧。” “若是待得别扭,自己出来就是了,我就在附近。”燕北羽叮嘱道。 太后传召,便是皇后也拒绝不得,何况在这样的日子里,不过只要去了也算尽到礼数了,若是待不下去,她出来也不为过。 谢诩凰搁下茶杯,起身跟着曹敬和林嬷嬷一起离开,绕了好大一圈才到了含章宫的西暖阁。 “太后,镇北王妃来了。”林嬷嬷先进门禀报道。 “快进来,快进来。”里面传出太后带笑的声音。 谢诩凰垂着头进门,耐着性子欠身行了一礼,“诩凰给太后娘娘请安,祝太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快起来,坐这边。”太后连忙道。 谢诩凰闻声一抬,瞧见坐在皇后左侧的一身素色宫装,面覆轻纱的人顿时一震,她没有想……她也会在这里。 皇太后以为是她是见了生人惊讶所致,含笑为两人介绍道,“这是皇贵妃,平日里不怎么出来走动,想必你是没见过的,这位是镇北王妃。” 谢诩凰定定地站在原地,脚上沉重地使不出一丝力气,面上血色都渐渐流失。 “还愣着干什么,来这里坐。”太后见她半晌不动,奇怪地望了望她。 晏西上前将人扶着坐下,道,“公主方才在外面吹了风,兴许有些着了风寒,太后娘娘见谅。” “是吗?一会儿让太医看看,那除夕宴年年也就那么些,不然就别去凑那个热闹了,留在这边与哀家一起吃顿便饭也好。”太后说道。 晏西着急地望着一动不动的谢诩凰,饶是她一向她睿智过人,此刻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了。 别说是她不对劲,就是对面坐着的皇贵妃也是从他们一一进门就盯着小谢,目光都不曾移过一下。 林嬷嬷奉了茶过来,谢诩凰伸手去接,却手一颤没接住,一杯茶淋了自己一手,当时便烫得通红了。 “怎么做事的,这也能出了错,还不叫太医过来。”太后沉声斥道。 皇贵妃起身走近,掏出帕子便帮着擦去她上的水渍,小心地给她吹了吹,谢诩凰手不禁一颤,泛红的眼眶不争气地涌出了泪水,咬着牙想要缩回手,却又被鄯如心给抓住了。 她从自己随身的荷包里取出一盒药膏,一抬眼看着她泪光闪动的眼睛,问道,“是烫疼了?” 谢诩凰死死咬着唇,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鄯如心将药膏涂到她手上,一边涂一边吹着,说道,“这药膏抹上,一会儿就没有那么疼了,我女儿总是个好动的性子,每次出去总会大大小小的一身伤回来,这药膏是很多珍贵的药材料调制的,一般的小伤都有用。” 太后听到她这般一说,似也是想起了旧事,眼中泛起了丝丝缕缕地悲痛之色。 半晌,谢诩凰微颤着声音问道,“那娘娘的女儿去哪里了?” 以前,她出了门都是会落些伤回去,一回到家里母亲总会先察她看是不是伤了,每次一边训斥,却又一边心疼地给她上药。 “她跟她哥哥到边关去了,已经许久没有回来了。”鄯如心叹道。 谢诩凰顿时心如刀割,莫不是这八年她都不知道他们已经过世的消息? 可是,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霍家的人都死了,她又如何会不知道。 此时此刻,她就在她的面前,她也认不出她了。 她不知是该为成功的伪装而庆幸,还是为这样相见不识的重逢而难过,不过如今这样连她自己都快认不出来的自己,又如何会还有人认得出来呢。 “还好,茶水不是太烫,只要这几日好好用些药,应该没有什么大碍。”鄯如心说道,嘱咐完一切,才想起自己竟是对一个初次见面的北齐人,关切得有些失常了。 “多谢皇贵妃了。”谢诩凰面色木然地说道。 鄯如心坐回自己的位置,却总是忍不住望向这个有些似曾相识的镇北王妃细细打量,甚至那一瞬落泪的眼睛,让她不由想到了先前回京之时,那个突然闯入她马车的少年。 那个样子,当真是似极了她那小女儿受了委屈的眼神。 索性,这世上也没什么人什么事,能是让她受了委屈的。 谢诩凰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可是仅有的一丝理智却又一遍一遍地告诉她,不能再这样下去,她想要去自己清醒过来,沉着地应对眼前的一切,却总是不得其法。 她缓缓地摸到左手护腕上的机会,抠出里面平日里做为暗器使用的针,在宽大的袍袖内缓缓将针尖刺在了小指的甲缝。 十指连心,钻心的痛让她整个人也渐渐清醒过来,眼底渐渐散去的迷茫和无助,化为死水般的沉寂。 “皇贵妃娘娘在这宫里,如何还要遮着脸,是有什么不便之处吗?”她好奇地问道。 鄯如心摸了摸脸上的面纱,道,“只是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而已,久了也就习惯了。” “我就说这丫头讨人喜欢,你瞧你们不也是一见如故了。”太后瞧着两人相谈甚欢,于是笑语道。 “太后娘娘说笑了,我王兄一向都说我是难招人待见的,为这我还跟他打过不止一两回。”她笑容可掬,全然似在面对一群陌生人一样自如。 “这脾气倒是似极了莛莛,一不高兴了就喜欢跟人拳脚下论高下。”太后失笑道。 “太后说的是上阳郡主?”谢诩凰问道。 “太后。”林嬷嬷出声唤道,似是在提醒什么。 太后面上的笑意渐渐沉敛了下去,望向鄯如心道,“时辰也不早了,你先回去吧,我还要见那一帮子孙子孙女了,这会儿不知在外面吵闹成什么样了。” 鄯如心虽然一时有些不解,却也没有硬要留下,起身道,“那我先走了。” 说罢,便由林嬷嬷带着人给送出去了。 “娘娘慢走。”谢诩凰起身,含笑相送。 太后这样就让她走了,也是不想她再说多了霍家的事,让那个人知道了些他们苦心要隐瞒的东西吧。 她曾以为,这个人是世上除了父亲和母亲以外最疼爱她的人,如今看来也是未必了。 “太后娘娘,若是没什么别的事了,明凰先离开去跟王爷会合了。” 太后无奈地点了点头,道,“正月这几日也没什么大事,若是得了空与镇北王多到宫里来走动走动。” “是。”谢诩凰微一欠身,带着晏西出了西暖阁,绕过了聚集了一干皇子和公主的偏厅,从花园里绕行。 直到相送的宫人们告退,她整个人一个踉跄地扶住了边上的花树,敛目平息着心头翻涌的思绪,半晌才睁开眼,抬手拔出刺在手指上的针。 “你……”晏西一看,惊震得说不出话来。 方才她也觉得她一瞬间冷静得有些可怕,却不想是以这样的方式,强行让自己清醒了过来。 “我能面对他们任何人,可是……在她面前,我什么都做不了,她再错,终究……也是我娘啊。”她痛苦地叹道。 “可她已经成了长孙家的人,不定当年霍家的事她……” “不会的,她不会害我们,她不会害我爹。”她截然打断晏西的话,不愿去听她的种种猜测。 在她的记忆中父亲和母亲是世间最恩爱的夫妻了,她的母亲不会是这样的人…… 她不想所有的一切是那样的答案,却又害怕这森凉的命运给予她的,会是她最不愿看到的一切。 “好,我不说,但要不了多久,真相到底如何也会摆在你眼前。”晏西道。 谢诩凰深深呼吸,平息下一切的思绪,默然朝着含章宫正殿去。 不远处的西暖阁,林嬷嬷去传了皇子公主们进去,出门远远看到离开的主仆二人,怔然地站在原地…… 直到尚还年幼的皇子公主们来拜了年离开,林嬷嬷带着宫人进了暖阁收拾,问道,“太后,今年的年夜宴,你还要去吗?” 皇太后疲惫地摆了摆手,说道,“一说起莛莛那丫头,哀家哪还有那份心情去对着那一帮子人吃什么年夜宴,回永寿宫吧。” 林嬷嬷给太后取了御寒的斗蓬过来,扶着她出了暖阁,从另一个方向回往永寿宫去。 “太后,有番话,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跟着哀家这么些年了,有什么不能说的,直说吧。”太后道。 林嬷嬷沉吟了一阵,低声开口道,“方才镇北王妃进暖阁,见到皇贵忆的神情有些奇怪,就好像……她是认识皇贵妃一样的。” 皇太后经她这么一说,顿住脚步细细想了想,那时候她好似很惊讶皇贵妃在那里,而那种惊讶却不是面对一个陌生人的惊讶,反倒似是见到一个久别的故人才有的惊讶和激动…… “从这个明凰公主和亲来了燕京,这宫里宫外就接连出事,太子最近频频被皇上训斥,可这先前的事不都是因这明凰公主起的,只怕这姑娘没有表面那么简单。”林嬷嬷叹道,在这宫里行走多年,见的人和事儿多了,眼睛自然也利了些。 “不管她简单不简单,自有着他们去操心,哀家也没那个心气劲儿,再管这些闲事儿了。”皇太后疲惫地叹息道。 林嬷嬷沉默着不再言语了,从霍家出事之后,太后的身体是一年不如一年了,有时候犯起病来连人都不识的,最近也刚刚好些了,也是不该提这些烦心的事儿。 上阳郡主是太后一直带在身边的,自小聪明活泼,人就那么去了,一直都是太后的心结,每每一提起都是伤心…… < “过几日,出宫去趟霍王庙吧,虽是人不在了,也不能让他们就那么孤零零的。”太后道。 “是,奴婢过几日就让人准备。”林嬷嬷回话道。 皇太后瞧着宫里四处张灯结彩的样子,却深深叹了叹气,“莛莛这丫头以往最爱热闹,她这不一在了,这过年也一年比一年没了意思,那么聪明伶俐的丫头真真是可惜了。” “太后莫再想这些事儿了,仔细别再伤了身子。”林嬷嬷低声劝道。 “哀家也不愿想,可这年纪越大,总不知不觉想得多了。”太后叹道。   ☆、母女相逢难相识5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含章宫的除夕夜宴才刚刚开始,席间美酒醉人,殿中歌舞亦醉人,宫廷的舞姬们身着彩衣,纤腰袅袅,长袖在空中翻腾飞舞,如风拂柳般的舞姿尽显婀娜。 燕北羽因为不放心谢诩凰手上的烫伤,让曹公公请了太医过来诊治过了才安心带她去入席,没有给她斟酒却是着宫人送了一盏清茶给她。 “早知会出这样的事,该把这事推掉的。窀” 大约她真说的对,她跟这宫里就是犯冲的,回回碰上这宫里的人就没有一回能毫发无损地回去的。 谢诩凰低垂着眼帘,定定地看着手中的杯子,一动也不动,一句话也懒得说,更无心去欣赏这热闹的歌舞,满心都还在思量方才在西暖阁发生的一切,一遍一遍地在脑海里回响,怎么都停不下来。 “若是手上还是难受,一会儿等皇上来了,咱们待一会儿就先回府。”燕北羽见她面色不太好,温声安抚道。 “嗯。”她淡淡地应了应声。 燕北羽瞧了瞧她还有些红红的手,心疼地叹了叹气,“先前那么重的箭伤,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的,这回不过烫了手,怎的还哭得跟个孩子似的。” “谁哭了?”她抬眼望向他,语气冷淡。 “是吗,那刚才眼眶红红的,还是我看花眼了?”燕北羽笑语道。 “你眼神是不太好。”谢诩凰捧着茶杯,抿了口茶道。 刚说完,殿外便传来太监尖细的声音,“皇上,皇后娘娘驾到。” 她又不得不与殿中一帮子人一道起身迎驾,不过因着她是北齐公主的身份,倒也不用像他们这般行跪拜大礼,只是起身弯个腰罢了。 皇帝和郑皇后一同进殿,沿着殿中的红毯缓缓步向高台之上的正座,谢诩凰微垂着头,袍袖内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她从没想过要正面击杀他,但这一刻她却动了这样的念头,虽然只有那么一瞬间。 长孙仪到高台之上的龙椅坐下,方才让满殿臣子免礼起身,说了好一番冠冕堂皇的话,方才吩咐正式开宴。 谢诩凰坐了一阵便有些不耐烦了,许多年前她是很喜欢这宫里过年时的热闹,而如今所见到也都是些逢迎拍马的嘴脸,对着这样一群再精致的御膳,也让人没了胃口。 虽然不喜欢,但她还是主动自己斟了一杯酒,起身步至殿中,“今日除夕大喜,明凰代北齐敬大燕皇帝陛下,祈祝大燕与北齐两国和平长久,盛世长存。” “朕也这般希望。”燕帝遥遥举杯,抿了口酒又问道,“听曹敬说,公主方才去见太后手上烫伤了,可让太医瞧过了?” “皇贵妃给了点药,挺管用的,已经好很多了。”谢诩凰笑意从容,却也不得不感叹,长孙仪的表面功夫永远都做得那么漂亮。 明明暗地里把霍家除掉了,却在世人面前一副痛失忠臣的样子,还在国内大肆修建霍王庙祭奠,也让世人都真将他当成了一代明君。 一听到皇贵妃三个字,长孙仪脸上的笑有一瞬间的凝滞,却也没有多问,“公主没什么大碍就好。” 显然,并不想在人前多提及关于皇贵妃的事。 谢诩凰转身回了席间坐下,冷眼看着歌舞升平的殿内,今年还能有这番局面,明年的今天就不知道这宫里,还能不能像今天这般热闹了。 燕北羽见她一直不言语,以为她是不喜欢这样的场合,见周围也有人离席了,拉了拉她道,“咱们出去走走,一会儿到了时辰再过来请辞。” 谢诩凰回过神来,起身道,“我和晏西去就行了,你留下吧,都走了不成体统。” 说罢,带上晏西已经先走了。 燕北羽坐在那里无奈地叹了叹气,还是起身跟了出去,他这个王妃脾气还真让人捉摸不透。 谢诩凰一出了大殿,冷冽的寒风扑面而来,她才想起自己的斗蓬落在里面忘了拿,可又不想再回去跟燕北羽照面,只能抱着手臂缩了缩,正想着周围哪里有能避风的地方去待一会儿,已经有人将斗蓬从身后披到了她的身上。 “这么粗心,跑出来受冻来了。”燕北羽说着,绕到她身前给她系上了斗蓬的带子。 她皱了皱眉,虽然更想自己一个人出来静一静,现下只怕也是避不开他了。 < 燕北羽望了望还在飘雪的天际,道,“那边有个温泉湖,那边会暖和些,湖里新种上的荷花也正开了,我们过去看看。” 虽然不愿意跟他一起,可比起回殿内面对那一伙人,她还是点了点头,“好。” 燕北羽牵起她的手,顾忌着她手上刚烫伤了,只是轻轻地拉着,“方才去见太后,到底怎么了?” 她不是那么粗心大意的人,且以她的身手,又岂会那么容易就被一盏茶给烫了手,而且出来眼眶还红红的,实在让他想不明白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陪她们说话,突然就想起我母亲了,父皇在位也不怎么宠爱她,早早便郁郁而终了,那年也是下雪的冬天。”谢诩凰平静地说着明凰公主的往事,以打消他的疑虑。 燕北羽慨然叹了叹气,道,“这些年也难为你了。” “倒是你,你的家人呢?”谢诩凰好奇地笑问。 虽然她知道了他是儿时相识的那个少年,却还是对他知之甚少。 “我爹也是娶了好些妻妾,我娘也只是其中一个,后来我娘不在了,我也就离开家里了,这些年倒也没了他的消息,不过也没什么好见的。”燕北羽有些落寞地笑了笑。 两人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温泉湖边,都忙着在含章宫,这里也就显得格外静谧。 谢诩凰钻过了假山,寻了块合适的地方坐下,听他那番话,不由又想起了在梅山初见的那个病弱少年,怪不得那时候性格那么孤僻,原是这番缘故。 也许,他一直对曾经的自己有所挂念,也只是因为她是他儿时少有的朋友吧,虽然只是短暂的相识。 若非不是她遭变故,如今走到了这个地步,也许再找到他时,她也会真心和他继续做朋友,可是如今……什么都不可能了。 “所以,咱们刚成亲你就带着一帮子女人到府里要我纳妾,岂不是存心要我成为我最讨厌的人的模样,我不想成为我爹那样的人。”燕北羽一本正经地说道。 “这世上的男人,不都是喜欢左拥右抱,尽享齐人之福的吗?”谢诩凰笑语道。 “凡事总有例外,一个你我都招架不住了,哪有那享齐人之福的命了?”燕北羽说着,伸手点了点她额头。 谢诩凰没有说话,默然望着湖上随波飘摇的河灯,这一刻她开始希望,这个人少放些心思在自己身上,而自己也不要与他再有过深的交集,最终的局面,她比谁都清楚。 北疆战场上,他们无数次地交手都未能置对方于死地,最终他们两个也终究有一个是不能活的,不是她,便只能是他。 “你不信我会是例外?”燕北羽见她不出声,追问道。 她扭头,笑了笑,“跟我有关系吗?” 他是不是例外,他是什么样的人,与她并无关系。 相信这两个字,说起来简单,但她深知自己早已没有了去相信一个人的能力。 “谢诩凰,你这个人真是奇怪,好歹咱们也是夫妻一场,可你总是让我觉着,你随时都会跑掉了似的。”燕北羽对她的回答不满,开始数落道。 “燕王爷,你这一副受气小媳妇的口气,不知道的听了还以为我把你怎么着了呢。”谢诩凰戏谑地笑道。 过于深的牵扯,将来对他们彼此都不会是好事。 两人坐在湖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待了近一个时辰,燕北羽才拉着她回含章宫,自己进去向皇帝请了辞,便准备带她先行出宫回府。 她和晏西在园子里等着,突地一位宫人小跑着过来,走近了说道,“镇北王妃,原来你在这里。” 谢诩凰闻声细打量了,认出是之前跟着皇贵妃一起离开的人。 “找我有事?” “这是皇贵妃让我给你送过来的,说是治烫伤最好的,你回去用几次应该就好了。”那人说着,将带来的东西双手捧给她。 她盯着看了许久,方才伸手接了过去,“替本宫谢过皇贵妃娘娘。” “那奴婢就先回去了。”那人微一躬身,悄然离开了。 燕北羽从里面出来,正好瞧见了,走近便问道,“什么人?” “皇贵妃让人送了盒药膏过来。”她说着,将东西给了他,“走吧,风怪冷的。” 燕北羽与她并肩一边走,一边问道,“皇贵妃娘娘倒是有心了。” “今日见着俞嫔了,她说这皇贵妃有些像是以前的霍夫人,是不是真的?”她佯装一脸好奇地问道。 “我又没见过霍夫人,哪里知道?”燕北羽笑道。 “霍夫人不是好几年前就已经病逝了吗,这俞嫔也是的,说人像谁不好,偏说像个死人。”谢诩凰一边说着,一边暗自注意着他的脸色。 可是,他却真的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让她什么也瞧不出来。 燕北羽把她送回了王府,因着在宫里都没用什么膳食,于是吩咐了宁嬷嬷重新准备了晚膳,可一转头却又对她说道,“我还得回宫一趟,铁甲卫负责禁宫巡防,今天可不能出了纰漏,等宫里筵席散了,我就回来了。” “哦,公事要紧。”谢诩凰平静道,正好她也不想一直对着他。 燕北羽跟管事交待了几句,便又匆匆离开了。 谢诩凰一个人回了寝房,坐在榻上摊开手看到他方才还给她的药膏盒子,心口压抑得有些窒息…… 晏西推门进来,往她对面一坐道,“我们的时间不多,这件事不能再拖下去了,你到底要怎么办?” “我也想知道,我应该怎么办?”谢诩凰苦笑道。 “如果你自己解决不了,不如交给我。”晏西冷声道。 谢诩凰眸光一沉,“你想怎么解决?” “一个已经嫁给霍家仇敌的母亲,留下只会对你祸患无穷。”晏西神情冷绝地告诫她道。 在昨天之前,她也还没有必须要杀了那个皇贵妃的念头,但是今天看她们再见面之后,她便肯定了这个人不能再留活口。 小谢可以骗过燕帝,可以骗过长孙晟他们,可是身为亲生母亲的鄯如心对自己的女儿太了解了,加之小谢一见她就变成了那样,很容易就会暴露了她真正的身份,那时候……一切都完了。 那是她的生母,她下不了手是自然的,但交给她来解决就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 “万一,她是有苦衷的呢?”谢诩凰激动地道。 “苦衷?”晏西嘲弄地笑了笑,哼道,“难道你想说,她是想在燕帝身边,伺机要为你们报仇?” 谢诩凰沉默。 “她在宫里七八年了,看那燕帝对她又是那般恩宠,她若真有心下手,杀他一百次的机会都有了,可是燕帝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可见根本没有什么苦衷。”晏西一脸冷酷地说道。 “晏西,我比你了解她,她不是那样的人。”谢诩凰不想母亲是她口中那样不堪的人,出口辩驳道。 “对,你比我了解的人多了,你比我了解长孙家的人,他们最后是什么样,你忘了?”晏西恨她的不争气,已经到了如今的地步,竟还心存仁慈。 “他们是他们,我娘是我娘,她很爱父亲,也很爱我和哥哥,她……”谢诩凰急切地解释道。 “可她万一哪天识破你的身份,你怎么办?你非要事到临头了,才肯认清现实是不是?这里是燕京,到了那个地步,没有人能救得了你,我要做的只是保证你的安全。”晏西冷声打断她的话,一字一句地给她分析道。 “你是保证,你们北齐的计划顺利进行。”谢诩凰沉声道。 晏西不可置信地望着她,咬牙点了点头,“是,我是要保证北齐的计划,我不想死在这里,但我也不想你死在这里。” 她说不上跟她是推心置腹的挚交,但她也自认将她视为朋友了,她这番话,也着实寒了她的心。 谢诩凰看她的神色,也知自己说了过分的话,却也沉默着不知该再说什么。 晏西沉默了一阵,定定地望着她说道,“小谢,今天在宫里,我趁机向宫里的人打听到了一件事,关于你娘和燕帝的。” 谢诩凰直觉那不是好的消息,开口的声音都有些嘶哑,“什么消息。” 晏西抿了抿唇,终究还是道出了实情,“我打听到,你母亲原是皇太后救下的一个孤女,一直养在她身边,原是许配给了燕帝的。” 谢诩凰脸上阵阵苍白,那一字一句震得她脑子里嗡嗡地响。 “可是后来,皇太后将你娘嫁给了你父亲,让燕帝娶了郑家的女儿,鄯如心是皇太后养大的,将她许给了你父亲,难道不是笼络你们霍家,你父亲怕也是感念燕帝这番成全,这些年才这么为长孙家出生入死地卖命,霍家出了事,你母亲很快就入了宫里,这其中到底是何缘故,你那么聪明,应该不用我再多说。”晏西低声说道。 她的母亲,她父亲深爱的女人,不过是人家长孙家走得最得意成功的一步棋而已,当霍家已经成了长孙家的威胁,又如何还会留着他们。   ☆、母女相逢难相识6 第90章 晏西的话,无疑是一道惊雷,谢诩凰不得不开始认真思量起她所说的一切。 在她的记忆里,母亲和父亲是这世上最恩爱的夫妻,她也一直以为这世上不会再有如父亲那般爱着母亲,亦不会有母亲那样深爱父亲…… 可是,一些细碎的画面却又忍不住浮上脑海,很小的时候,父亲出征在外,那时候的老太后还是长孙老夫人,她接了她和母亲到长孙家住,不管外面的事情再忙,她和母亲每天总会看到长孙仪窀。 只是那时候她还太小,并不明白他看向母亲的眼神是何意思,也不明白那时候的郑夫人为何总是对母亲充满敌意…妲… 如今,晏西的一番话便给了她一直所忽略的答案。 好一个长孙家,好一个深谋远虑的长孙老夫人啊,与其将人嫁给自己的儿子,不如将人嫁给了父亲换取霍家对长孙家的忠心,更可以让长孙仪娶到当时亦位高权重的郑家女儿。 可是母亲,她这些年在霍家对父亲,对她和哥哥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笼络霍家的手段吗? 大燕江山初定,霍家的用处也到头了,她便回去做她的皇贵妃了。 他们这一番筹谋终于如愿以偿了,只可怜她那英雄侠义的父亲,这么多年当真以为娶到了心爱的女人,得到了长孙家的苦心成全,为了这大燕江山出生入死,到头来却是那样的下场。 她定定地望着桌上的药膏盒子,可若这一切都是真的,为何在西暖阁的时候她又说她和哥哥都到边关去了。 到底是她根本不知道霍家的事,还是这只是她搪塞人的说辞罢了。 原以为,风雷原的惨剧已经是她生命中最痛的一幕,自己已然练就了心冷如铁,可今朝辗转得知那背后的种种纠葛,却终还是锥心刺骨。 晏西见她许久都不说话,有些担忧地道,“小谢,我知道这样的事,你很难接受,但是如果你身份就此败露,你父亲和你大哥的仇,霍家军数万将士冤死在风雷原的仇,由谁来报?” 八年前,自己的未婚夫一家将霍家赶尽杀绝,让她再也不敢去轻易相信任何人,可现在好不容易重逢相见的母亲,竟又转瞬要成为她的仇敌,上天加诸于她身上的一切实在太过沉重。 谢诩凰沉默地敛目仰头,似是在极力忍耐欲要夺眶的泪水,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告诉她,霍家的儿女流血不流泪,故而很多年她都不曾知道眼泪的滋味。 许久,她一字一句地决然道,“若她真是长孙家的人,不管她过去是谁,也绝不能成为我们的威胁。” 她绝不能让父亲他们白白冤死在那里,世人却还将那样的残害忠良的昏君视为圣明天子。 晏西叹了叹气,道,“今天你在太后面前的反应,只怕会引人怀疑。” 若是先前,她也许不这么想,可是从打听到那则消息,她也才知道这个看似不理世事的皇太后,年轻时就有那样的深谋远虑,如今虽然老了,又岂会是个平常老太婆。 况且,她对于霍宛莛的了解,也并不比霍夫人少,这也是一直以来小谢避着不愿见她的原因。 “晏西,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谢诩凰道。 她现在脑子里纷乱如麻,她需要一点自己的时间,让她能冷静下来理清楚一切。 “我在外面,有事再叫我。”晏西说罢,出了门掩上房门,抱臂靠在外面走廊的柱子上。 谢诩凰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来来回回地想起关于母亲的许多事,可每想一幕心都痛一寸,对长孙家的恨意亦更深一分。 若母亲真是长孙家安插在父亲身边的棋子,她倒宁愿父亲从未认识过母亲,即便那样也不会有她来到这世上,但也总好过让父亲一世英雄,却落得这样的结局。 只是,那个人再有万般不好,却总是生她养育她的母亲,要她当真对她下手,她又何狠得下心肠? 可是,事情终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死里逃生回到这里,不是为了就这样退缩放弃的,一旦被人识破她的身份,这八年筹谋与等待也都前功尽弃了。 她不是怕死,却怕就这样窝囊地死了,又有何颜面到九泉之下去见父亲和霍家军的将士们。 屋内静寂如死,她一个人思绪如潮水翻涌,就连宁嬷嬷过来询问是否传膳,也全然没有听到。 “王妃身体不适,晚些再送过来吧。”晏西在门外道。 宁嬷嬷没有多问,带着人退下了。 晏西一个人在屋外站着,她知道那对于她是个艰难的决定,可却也是她不得不做出的决定,再拖下去只怕危险的反而是他们了。 可是一连好几个时辰,里面的人也没有出来,也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不知不觉燕北羽都已经从宫里回来了。 由于时辰已经晚了,一进了前厅便朝管事询问道,“王妃可用过晚膳了?” “还没有,说是不太舒服,没有让人进去传膳。”管事如实回道。 燕北羽微微皱起眉头,大步朝着后园而去,远远看到晏西站在寝房外,走近前去低声问道,“王妃怎么了?” 晏西愣了愣,连忙道,“大约是吹了冷风,有些头疼罢了。” 燕北羽推了门进去,见她还是坐在桌边,只是面色有些难看。 “是不是不舒服,怎么还坐在这里?” 谢诩凰长睫低垂,瞬间收敛去眼底的一切情绪,平静地回答道,“也没什么大不了,坐一会儿已经好多了。” 燕北羽伸手抚上她的额头,确定没有发烧道,“还好,没有高热应当没什么大碍,不过晚膳总是要吃的。” “算了,没什么胃口。”谢诩凰摇头道。 “我也还没吃的,一起。”燕北羽不容她拒绝道。 谢诩凰不耐烦地皱眉,对方却已经出门,让晏西去找宁嬷嬷她们传膳了。 不一会儿,宁嬷嬷便带着人,直接将膳食送到了寝房来,虽然不比宫里御宴那般丰盛,却都瞧着菜色精致,可见今日厨房也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晚膳上齐了,宁嬷嬷便带着人退下了。 燕北羽净了手,到桌边坐下问道,“手上的伤可好些了?” “好多了。”谢诩凰说着,自己端起了碗筷,人却还是有些心不在焉的。 “那又是哪里不高兴了,一直拉着张脸。”燕北羽笑问道。 “那我又为什么要对着你笑?”谢诩凰反问道,这男人真不是一点的啰嗦。 燕北羽不再问了,直等到和她一起用完了晚膳,给她取了斗蓬就要拉着她出门,“走,园子里去。” “不去。”谢诩凰没好气地拒绝道。 “有好玩的。”燕北羽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就出了门,转过了回廊到了花园的湖边,然后自己去边上的屋里抱了一箱东西出来。 谢诩凰走近看她打开了,是一箱子各种花样的烟花,无语地道,“这么多,你是准备烧房子吗?” “小时候就想玩了,但一直没玩到,后来也没什么机会了,前几日在街上看到了,就让人买了一箱子回来,今天也算是一偿心愿。”燕北羽说着,将箱子里的东西一个一个的搬出来放在了湖边。 “燕北羽,你几岁?”谢诩凰站在边上看着忙活的人,无奈又无语。 燕北羽却已经拿着火折子点燃了,轰然的巨响中,烟花炸响在夜空,映着漆黑的天幕,显得格外光华夺目。 谢诩凰捂着耳朵站在一旁,仰着头望着夜空不断绽放的火树银花,八年前的自己也是很喜欢这些热闹的东西,可是现在曾经所喜欢的,她却一样都喜欢不起来了。 燕北羽点了好些个,方才回来站在她边上,扯着嗓门叫道,“府里冷冷清清的,这样才叫过年了。” “吵死人了。”谢诩凰道。 燕北羽乐得大笑出声,得意忘形之下,一手便搂上了她的肩膀,立即换来了她冷冷的目光,可却还是不肯撒手。 “以前过年,总觉得那热闹不是我的,不过今年府里添了你,倒是有些不一样了。” 谢诩凰一想起儿时初遇的那个病弱少年,再一想到他说的父亲母亲,于是心软了几分,没有再去强行甩开他的手,而是静静地跟他站在了一起看着烟花。 燕北羽见她没有反对,有些讶异地侧头望了望她,唇角悄然勾起,没有再说话。 一箱子烟花,两人在园子里放到了大半夜,冻得直哆嗦了才回房去,进了房中她刚一解身上的斗蓬,走在后面的男人就从身后抱了过来。 “诩凰,怎么办,我一天比一天舍不得你了。” “燕大王爷,立刻马上把你的爪子给我收回去。”谢诩凰扭头瞪着他道。 还真给他点阳光,就灿烂得不知道姓啥了。 可是,好不容易得了手,燕王爷又岂会轻易松了手,“王妃,你如此凶悍,让本王在这府里还如何立足?” 谢诩凰懒得废话,伸手扳开了他的手,若不是缩得快不给他掰骨折了,也得让他明早拿不稳筷子了。 她到了屏风后换衣服,燕北羽站在屏风外道,“还以为过了这么几个月了,咱们的关系是时候更进一步了呢。” 谢诩凰换好了衣服出来,堆着一脸笑说道,“我想,这京里一定有不少官家小姐们非常乐意跟王爷您关系更进一步,不然你去发展发展。” 燕北羽垮下脸来,“算了,当我没说。” “燕北羽,我劝你不要在我身上费心思,咱们不适合。”谢诩凰望着他走向暖榻的背影说道。 他闻声转头望向她,奇怪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不适合?” “我不会喜欢你,而你也未必是真的喜欢我。”谢诩凰坦然直言道。 她要应对的人和事太多了,实在无心再去与他周/旋什么感情游戏。 “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呢,既然咱们成了亲,来日方长。”燕北羽往榻上一坐,一边斟着茶,一边道,“我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那句舍不得是真的,虽然这个女人现在心思还不在他身上,但若是要将这个女人拱手于人,他确实是舍不得的。 可他自己却一时也想不出,到底是为何会舍不得,只是觉得她该是他的,只能是他的。 “有病。”谢诩凰说罢,直接往床上一躺,自己先睡觉去了。 可是,真的闭上眼睛了,哪里又有半分睡意。 然而,这一夜睡不着的又何止是她一个呢。 永寿宫里灯火通明,太后坐在榻上望着烛台上跳跃的火光,似是又陷入了遥远的回想之中,大约是年岁大了,如今总会时不时地就想起往事来了。 “太后,时辰不早了,该歇着了。”林嬷嬷近前提醒道。 太后缓缓回过神来,望向林嬷嬷回道,“不知怎么的,这会儿想起那镇北王妃,总越想…… 她越像是莛莛,看到她跟如心在一起,总觉着是莛莛回来了一样。” “奴婢一直在想这镇北王妃到了燕京后,宫里宫外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太后,上阳郡主是到北疆去的,而这明凰公主又是从北疆来的,你说这其中……”林嬷嬷说到一半,便止了声音。 “哀家知你猜得是什么,可那根本就是两个人,长相,性子都是截然不同的,你太多心了。”太后说道。 “可是,这世上的人总有是出乎人意料之外的,不管她是与不是,咱们不妨试一试,那总是没有坏处的。”林嬷嬷低声劝道。 “如何试?”太后问道。 “奴婢想着晚上那会儿她见皇贵妃的情形,若是让她们两人多见上几回,许就能露出什么破绽来。”林嬷嬷道。 太后敛目叹了叹气,道,“如心现在是什么情形,你又不是不知道,把她再牵扯进来,未必是好事。” “可那镇北王妃若当真是与郡主有关联的,除了如心小姐,又有谁能认得出来,太后不希望是霍家的人,奴婢当然也希望不是,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求个结果,稳妥些。”林嬷嬷劝道。 太后端着茶抿了一口,思量了许久方才点了头,“就照你的意思办吧,如心那边就不用知会皇帝了,毕竟是私事。” “奴婢知道。”林嬷嬷扶着太后下了榻,送她回内殿就寝。 “哀家这把老骨头,是真经不起他们再折腾了,有生之年也只希望这宫里别再生什么事了,平平安安地过了就够了。”太后一边走,一边叹息道。 这一把年纪了,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事没经过,那明凰公主看着刁蛮任性,可她看到她的时候总会有些不安心,总隐约觉得她身上带着一股子血腥的杀气。 她对着人总是笑的,可那双眼睛深处却深冷得可怕,一般人瞧不真切,可她瞧得出来。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如林嬷嬷那般有所猜想。 只是,她但愿一切不是她们所猜想得那样…… 正月初五,谢诩凰刚刚用完午膳,宫里便派了人传话,说是太后要到霍王庙上香,请她一起同行。 她与晏西相互望了望,皆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王妃,马车已经在府外等着呢,太后的车驾已经出宫了,咱们要快些过去会合。”传话的宫人催促道。 谢诩凰沉吟了片刻,吩咐人取了斗蓬,带着晏西跟着传话的宫人出了府,前去霍王庙与太后一行人会合。 以前,她只觉得太后是个慈祥的老人,如今深深觉得她老谋深算得可怕……   ☆、你到底是谁啊? 马车停在了霍王庙的外面,谢诩凰一掀帘下车便看到太后的马车已经停在了一旁,庙外还站着几名便衣侍卫。 “王妃里面请。”宫人前方引路道。 “小谢。”晏西低声唤了唤边上的人,那天小谢在宫里见到霍夫人是那样的反应,皇太后这个时候找她,莫不是已经起疑了妲。 谢诩凰笑了笑,示意她安心,举步跟着宫人进了庙内,因着太后来上香,庙里提前便支会了今日不再接待其它香客,故而显得安静非常,只有袅袅的檀香弥漫在空气中窀。 她举步进了正殿,太后站在霍王像前,敛目拨着手中的佛珠念着经文,听到脚步声并没有转头去看,直到诵完了经方才回身道,“你来了。” “太后娘娘叫我来这里做什么?”谢诩凰一边佯装好奇地打量着殿内,一边含笑问道。 太后笑意慈爱,道,“只是每次见到你,总让我有些想起了以前老在宫里的一个小丫头,只是她许多年前不在了。” 谢诩凰望向上阳郡主的雕像,问道,“太后是说上阳郡主吗?” “是啊。”太后叹息道。 “郡主巾帼英雄,哪里是本宫能相比的。”谢诩凰笑语道。 太后默然笑了笑,到灵位的案台前去燃了香,说道,“哀家如今年岁大了,大约看着与她年岁差不多的,总是忍不住会想到她。” “也是可惜,以前还总听王兄说起大燕霍家,一直想见一见这一家人的,却不想我来到大燕了,一个都见不上了。”谢诩凰一脸失落地叹了叹气。 太后望着那一排排的灵位,说道,“霍家为大燕出兵,与北齐数番交战,你怎倒还想见他们了?” “我们北齐一向敬重英雄,若非霍元帅一直忠于大燕,我们倒想让他到北齐为我们效力呢。”谢诩凰说罢,可惜地叹了叹气。 太后听了,深深地沉默了下去,许久之后微笑问道,“那你知道,霍元帅一家是怎么战死的吗?” “听说是与北齐交战时战死的。”谢诩凰一脸平静地说道。 太后望了她一会儿,脸上蔓延起了笑意,道,“对了,你手上的烫伤可好了,皇贵妃还特意来向哀家打听呢。” “多谢太后和皇贵妃关心,已经好了。”谢诩凰压抑着翻涌的心潮,尽量让自己以平静的语气回答道。 这八年来,她做了很多心里准备回来面对他们每一个人,却唯独没有想到回来会再见到母亲,以至于现在一听到她,整个人就难以冷静下来。 “正好,今天皇贵妃要到哀家宫里煮茶,她也正想见你,一会儿随哀家一起回家吧。”太后笑着说道。 谢诩凰知道,为了掩盖好自己的身份不应该去的,可是……心中却难忍想要再见到母亲的心情,于是应声道,“好,我也正想有机会谢谢皇贵妃上次送的药膏呢。” 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带着她在庙内转了一阵,偶尔还跟她讲了讲霍家军中的一些传奇将领,她也都恰到好处的表现出惊叹与敬佩之色。 然而,一路回宫的路上,她的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那样的冷静,能够做到在母亲面前也能平静以对,一次失常的反应可以解释,可这一次再有,任谁都会对她怀疑了。 太后这一番安排她们相见,到底是巧合,还是有意对她的试探,她尚不知。 马车驶进了宫门,停在了广场之上,她主动扶着太后下了马车,侧头对晏西道,“王爷应该在宫里的,你去给她传个话,回府的时候等我一道。” 燕北羽知道她每次见这些人都没什么好事,但愿他知道了之后,能早点过来接她,那样也许她就少些煎熬了。 晏西也明白她的用意,立即离开去找燕北羽了,只要他不是傻子,就该知道自己该去做些什么。 谢诩凰到了永寿宫不一会儿,皇贵妃也过来了,见着她便打量着她端着茶杯的手,“你手上的伤可好了?” 她起身颔首回礼,“多谢皇贵妃挂念,亏得你的药,已经全好了。” 皇贵妃含笑入座,吩咐了人准备茶具,问道,“你喜欢喝什么茶?” “北齐对饮茶没那么讲究,比起茶,倒是更喜欢酒。”谢诩凰道。 每一句话,每一个神态,她都极力不让自己去贴合曾经的自己。 “北方的人一向豪爽,确实对喝茶没什么兴趣的。”太后笑语道。 宫人将茶具送过来了,皇贵妃有条不紊地开始烫洗茶具,谢诩凰则一直让自己与太后说着话,以免自己不知不觉将目光转向了母亲,让人看出了端倪,即便心里有千万个疑问想要打听,也都按捺着没有询问一句。 半晌,皇贵妃煮了两种茶,笑着问道,“你尝尝,这两咱有什么不一样?” 谢诩凰一一都尝了,摇头道,“不都是一个味儿吗?” 太后朗然失笑,道,“看来,是该给准备备酒才是。” “那太后你可要害死我了,燕北羽那家伙最见不得我喝酒的,上次趁他不在府里,我和晏西偷喝了点,他把酒窖里的酒都给扔了,那可是我从北齐千里迢迢带过来的陪嫁酒呢。”谢诩凰道。 皇贵妃失笑,却没有言语。 太后半晌止住了笑意,说道,“原还以为你与镇北王这桩错嫁的婚事会委屈了你,不过听你这么一说,镇北王倒也是个会疼人的。” “我当然委屈啊,他完全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谢诩凰一脸苦恼地道。 太后抿了口茶,笑道,“哀家如今倒还觉得这婚事不是嫁错了,是真真嫁对了,这若是韩少钦哪镇得住你性子,也只有镇北王能把你降住了。” “太后这话怎么说得我跟个妖魔鬼怪似的,那燕北羽倒成了收妖的了。”谢诩凰道。 “你不是妖魔鬼怪,你是古灵精怪,若不有个镇得住你的,这燕京城都得让你闹翻了。”太后笑道。 若说她像宛莛,却也只是她们一种感觉而已,她比宛莛更薄凉,也比她更让人难以捉摸,不管她到底是谁,总归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北齐送一个和亲公主来,又岂会是真的只是和亲而已,北齐王心思狡诈,他的王妹又岂会是泛泛之辈。 谢诩凰对她这番笑容背后的审视与探究也了然于心,亏得这些年跟谢承颢那样老谋深算的老狐狸打交道,对这方面的警觉都已然成了本能。 可是看似她谈笑风生,应对从容,却无人知道此刻她实则是如坐针毡,一刻也不想多留,而她若起身要先走,同样也会让人揣测是想避开皇贵妃,第一次她是如此迫切地希望燕北羽能快点出现…… 另一边,晏西虽然找到了燕北羽所在的地方,但是他正在殿内与皇帝和朝臣一起议事,她一个侍卫又哪里有权限闯进去叫人,只得在门口徘徊着等人出来。 可直到半个时辰之后,殿内才陆续有人出来,燕北羽是最后一个出来的,瞧见在外面着急得来回踱步的晏西愣了愣。 “你怎么在这里?” “王妃让太后叫去永寿宫了,让你完事了过去接她。”晏西道。 燕北羽闻言失笑,平日里恨不得他离她十万八千里的,这会儿又要他去接她,他这个王妃还真是难伺侯。 虽是这般想的,脚下却还是朝永寿宫去了,一边走一边问道,“过去多久了?” “进宫有半个多时辰了,原本派了人到王府说要到霍王庙上香,叫上我们一块儿去了,上完香又说要进宫来喝什么茶,你也知道小谢最不喜欢跟宫里这些人打交道的。”晏西如实说道。 “她都从宫里长大的,跟宫里的人打交道不都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怎还会应付不过来。”燕北羽笑问道。 晏西抱臂冷哼道,“在北齐宫里,除了王上,她就是老大了,看不过去了就上拳头招呼了,王上的妃嫔见她都绕着走,在这宫里她看不过去动手打了,你保得住她吗?” 燕北羽听她这么一说,倒也觉着有几分道理了。 “这里的人我们都惹不起,不招惹人家,人家还要找上门来,不能动手,又不喜欢应付,憋得人多难受。”晏西一边走一边哼道,“上回去烫了手,谁知道这回去还会出什么幺蛾子。” “你们还真把这宫里的人都当洪水猛兽了,太后一向待人亲和,应当不会为难她的。”燕北羽道。 “鬼知道她真亲和还是假亲和,这世上人面兽心的人多了去了。”晏西瞧着前面不远处的永寿宫,冷哼道。 永寿宫里正有说有笑的,林嬷嬷领着燕北羽进来,道,“太后,镇北王爷到了。” 谢诩凰扭头看了看进门的人,暗自舒了一口气,皇贵妃一直跟她说着话,她都快不知道该彼回来了…… “不是说这几日不舒服了,还跑到宫里来了。”燕北羽走近问道。 太后一听,连忙问道,“王妃最近不舒服?” “大约是到了这边有些水土不服,加之最近天也冷了,身子一直不怎么好。”她还没有说话,燕北羽已经替她回答了。 “原来如此,你有病在身,哀家还把你叫来,实在是罪过。”太后说罢,朝林嬷嬷道,“一会儿让太医随王妃到王府去瞧瞧。” “不用这么麻烦,已经找大夫瞧过了,休养一段日子就好了。”燕北羽说着,扶她起了身道,“若是没什么别的事,我们就先回府了。” 太后点了点头,道,“若是在府里待着无聊了,就进宫来跟我这老太婆做个伴,说说话。” “好。”谢诩凰含笑应声。 出了永寿宫,燕北羽伸手替她盖上风帽,走出了好一段才道,“我看你跟太后她们聊得还挺开心的嘛,还用我来带你走。” “我脸都快笑僵了,开心得起来吗?”谢诩凰没好气地哼道。 “不过,皇贵妃你还是少打交道,皇上一向不许外人见她,若是有个差池,吃亏得还是你。”燕北羽嘱咐道。 “哦?那皇贵妃那么金贵?”谢诩凰饶有兴趣地挑眉道。 “皇后都奈何不得她,你说呢。”燕北羽道。 “大燕真是个无趣的地方。”谢诩凰叹了叹气道。 这么久了,也不见缇骑卫的人离京,也不知道沈玉邪到底干什么去了,她又不能冒然去沈园,而自己要查清母亲的事又太过惹人怀疑。 大约是知道了她有病在身,倒也好一段日子再没有召她进宫,只是半个月后,听燕北羽说皇贵妃病了,宫里的御医都在忙着奔走。 原本一直不愿进宫去面对她,听到这样的消息,谢诩凰却又坐不住了。 午后,她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宫一趟,宫里却有人来了府上见她,她一眼认出是跟在皇贵妃身边伺侯的那个嬷嬷。 “王妃,我家娘娘这几日病着,跟宫里的人也没怎么走动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与王妃倒是有些投缘,想请王妃能不能进宫去看看,陪娘娘说说话。” “是皇贵妃娘娘让你来的吗?”谢诩凰问道。 “娘娘昨日是说了,让奴婢到府上看看,若是王妃还染病在身就不必去了,若是好了的话,你愿意去便去。”那人说道。 谢诩凰犹豫了半晌,还是应了下来,吩咐了晏西准备马车进宫,临行前还是支会了管事,让燕北羽回府之后记得去接她。 入了宫,宫人直接引路带了她去皇贵妃所居的瑶华台,宫室华美雅致,堪比皇后寝宫,只是来往的宫人却并不怎么多。 宫人带她到了寝殿,掀帘进去禀报道,“娘娘,镇北王妃来了。” 谢诩凰在帘外隐约听到咳嗽的声音,鼻息间都是浓重的药味,不一会儿宫人出来掀着帘子引了她进去,晏西则侯在了门外。 她一进去,便瞧见靠着软枕的人面色满是病态的苍白,冲着她笑了笑道,“有劳你跑一趟了,太后与皇后出这礼佛去了,我在这宫里也没个说话的人,也只能找你来了。” “娘娘病可好些了?”谢诩凰尽量让自己保持着平静。 “多年的老/毛病了,这些年也都是靠药养着罢了,最近总是大雪天寒,这身子骨也就禁不住了。”皇贵妃说着,又一是一阵咳嗽。 谢诩凰看着边上放着的药,给她端了起来,“娘娘还是先把药喝了,兴许能好点。” 皇贵妃点头,坐起身接过了药碗一勺一勺将药喝了下去,人靠着软枕便又有些昏昏欲睡了。 谢诩凰也没有去叫醒,可又有些不放心离开,于是便搬了凳子一直在床边坐着,想着等她醒来了再告辞。 只是,用了药睡下的人却不怎么好,不知是梦到了什么,整个人面色更加惨白,冷汗止不住地流。 “莛儿,隽儿……”昏睡的人喃喃念出口的名字,让她所有苦心伪装平静无声溃散,颤抖地伸出手握住了昏睡之人冰凉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眼底的泪止不住地落下。 母亲,你到底怎么了? 过了许久,昏睡的人醒来了,一睁开眼看到埋头趴在床边的人,怜爱地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将她散落的发丝拨到了耳后,指尖却不经意摸到了什么,不可置信地坐起身轻轻拨开了她耳后的发,赫然看到发间的一条疤。 她记得,她的女儿十二岁那年与一伙匪兵交手,被人一刀刺到了耳后面,当是血流了一脖子,回去虽然治好了伤,伤处周围也长出了头发,可那道疤一直去不了。 那处伤,就在左耳后面头发里,就是这一样的地方。 “娘娘,你怎么了?”谢诩凰醒过来,坐起身,大约这几日睡得不太好,竟趴在这里就睡过去了。 皇贵妃眼中隐有泪光闪动,声音哽咽颤抖,“你……到底是谁啊?”   ☆、你到底是谁啊?(必看) 一瞬的慌乱之后,谢诩凰伸手抚了抚耳边微乱的头发,缓缓扬起了粉饰太平的微笑,“我是镇北王妃,娘娘以为我是谁?” “你左耳后面的疤,哪里来的?”皇贵妃激动地问道。 “大约什么时候摔了跤,磕到了吧。”她松开握着对方的手,起身准备离开妲。 皇贵妃急得一掀被子,赤着脚跳下床抓住她的手,“你说谎,你这疤不是摔的。” 那明显是刀伤,而且伤口有多宽,有多长,她最后一次替她女儿梳头的时候,都记得清清楚楚,那就是宛莛头上的疤,可是为什么她又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皇贵妃娘娘,你是不是把我认错成什么人了?”谢诩凰淡然一笑,问道。 皇贵妃见她还是否认,急急地低头抓着她的手,一个一个地看她的手指头,一边看一边念叨道,“九个涡纹,一个流纹,九个涡纹,一个流纹……” 果真,她十个手指头也是如她女儿一样九个涡纹,只有右手的小拇指是流纹。 谢诩凰当然知道,她是在翻找自己是她女儿的证据,这些东西或许别人不知道,可是她是一清二楚的,她身上何时有过伤,伤疤几寸长几寸宽,她手指是什么纹路…窀… “你是宛莛,你是宛莛对不对?”皇贵妃惊恐又激动地抓着她追问道。 “皇贵妃娘娘,你真的认错人了。”谢诩凰漠然地回答道,可是眼泪却忍不住夺眶而出。 皇贵妃虽见她嘴上否认,可是她那双眼睛却已经印证了她所有的怀疑,她就是她的女儿宛莛,就是她已经远去边关许久都不曾回来的女儿。 “宛莛,你怎么了,你怎么会变了一个人,你上个月写信不是说刚打了胜仗么,怎么会……”皇贵妃哽咽地问道。 “写信?”谢诩凰嘲弄一笑,冷冷地望向她,“我何时写过信了?” “你有写的,你和隽儿每个月都会写信回来的。”皇贵妃说着,慌乱地跑回到柜子边上打开柜子,从里面搬出一只雕花小木箱子,手忙脚乱的摸出了钥匙打开了锁,抓着里面的信到她面前,“你看,这都是你写给我的,这是上个月的,这是上上个月的,都在这里啊。” 谢诩凰伸手接过了她手中的信,略略扫过了一眼,缓缓在她面前撕的粉碎,一字一句咬牙说道,“八年前我们就死在了北疆,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们霍氏一族都死在了风雷原,我们又从哪里给你写信?” 皇贵妃被她一番话震得一个踉跄,扶着桌子稳住了身形,头却开始阵阵疼痛欲裂。 八年? 怎么会有八年,他们不是才走了一年吗? “宛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和隽儿到底去哪里了……”她痛苦地低喃道。 “原来你还记得我,还记得哥哥,那我爹呢?”谢诩凰冷冷地逼问道,从那日在马车内看到她,这种种的疑问和怒火压在她的心头,都快要将她逼疯了,她不吐不快。 “你爹?”皇贵妃痛苦地望向她。 “父亲,我,大哥,叔父,叔伯,还有霍家军所有的人八年前死在了北疆风雷原,就在燕京城外十里就有长孙家给我们修建的庙宇,里面都贡满了霍家的灵位,你都不知道吗?”谢诩凰字字含恨地逼问道。 皇贵妃震惊地望向她,缓缓地摇着头,“不,不是真的,你说的……不是真的,你父亲他……” “我说的不是真的,那长孙仪给你说的就是真的吗?”她一步一步地逼近她,冷冽而痛苦地目光逼视着满是泪光的眼睛,“我们在北疆与北齐军交战,夜里退守在风雷原的时候,有人在我们的食物和水里动了手脚,一队黑衣卫士到了营里见人就杀,父亲和叔父他们拼死保护了我和大哥逃出去,我托人向长孙晟求救,我和大哥在冰天雪地里等了几天几夜,结果是他带着人一路追杀我们,大哥为了救我身受重伤,再也没有醒来……” 皇贵妃泪流满面的摇头,怎么也不愿相信她口中所说的惨剧。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会变了一个人吗?”她定定地望着她,愤怒地吼道,“因为我的脸被火烧掉了,烧得没有一块好肉了,就连我这双眼珠子都是大夫拿别人的眼睛给我换上的。” 皇贵妃望着她,张着嘴哽咽得难以言语,她不想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可是她的话都一句一句钻进她的耳朵,钻进她的脑子里。 “你不信吗?”谢诩凰问道,她伸手剥开额头上面的头发,凑近到她前道,“你看,这里还有烧伤的痕迹,虽然有人给我用了最好的药,给我换了一张脸,让我头上伤疤也都痊愈了,可是有些疤太深了,怎么也袪不掉……” 皇贵妃被突如其来的一切,压抑得喘不过气来,捂着心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颤抖的声音低声问道,“到底……是谁害了你们?” “是谁害了我们?”谢诩凰嘲弄而笑,一双眼睛怒火翻涌,“大燕上下,有谁有权力在霍家军中粮草动手脚?又有谁能一夜之间调动那么多高手卫士?又有谁对我们的行军布防线路那么了若指掌?” 这大燕上下能无声无息安排好那一切,又能在事后把所有一切掩盖得毫无踪迹,除了大燕皇帝长孙仪,还能有谁? “你是说……”皇贵妃怔怔地望着她,那个名字没有说出口,却已然浮上了她的心头。 “现在,你问我的,我都回答了。”谢诩凰冷冷地望着想念却又痛恨的亲人,痛声道,“我也有几句话,想要问一问皇贵妃娘娘?” 皇贵妃看着她眼中翻涌的痛与恨,痛苦地捂住嘴,失声痛哭。 “八年前,我死里逃生本想回来救你的,可是我却只得到你在燕京病逝的消息。”谢诩凰冷酷地望着她,愤怒之下连面目都有些狰狞,“为什么现在你会在这里,为什么在我们都死了之后,你却嫁给了害死我们的仇人,做了这高高在上的皇贵妃娘娘?” 皇贵妃泪流满面地望着面前的人,太多的东西在她的脑子里震动,让她一时之间根本找不到回答她的答案。 “回答不出来了?”谢诩凰冷笑问道。 皇贵妃无言以对,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也没有那个勇气回答她。 “当年,你是受了太后的指使才嫁给父亲的吧?”她目光冰冷地望着她,字字锋利带煞,“为了帮他们笼络父亲,为了让霍家安心替他们出生入死打江山,等到他的皇位坐稳了,霍家的用处也就到头了,于是他设计将霍家剿杀,而你功成身退到了宫里摇身一变,就成了荣光无限的帝国皇贵妃了,真是好一番苦心的筹谋。” “不,不是这样……”皇贵妃摇头否认道。 “那是怎样?”谢诩凰冷笑,声音寒冽而尖锐,“原本许配给长孙仪的你,嫁给了父亲,父亲爱屋及乌,念及他们这份成全,这些年救了长孙家多少回,又为大燕建立了多少功业,可是他没想到他一生最爱的女人,根本就是别人放在他身边的一步棋,我们霍家落到如今这个地步,他们是凶手,而你……就是帮凶!” 皇贵妃痛苦敛目,泪水无声滚落眼眶,身为人母却被自己的儿女所怨恨,已然是上天给她最残忍的惩罚。 “我恨这宫里的每一个人,包括你,我的母亲。”谢诩凰咬牙切齿,字字森冷含恨。 站在帘外的晏西听到里面的响动,几次欲要掀帘进来,最终又忍了下来,这所有的事,所有的话压在那个人心里八年了,她是该向人说出来了,而这一切说出来也会让她们陷入困境。 她静静站在外面,开始思量着要如何将这皇贵妃灭口,而不被人怀疑到他们头上来。 帷帘后,谢诩凰疲惫地扶桌坐了下来,木然地说道,“你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要么你现在有办法通知长孙仪来杀了我,要么……便是你我母女情尽,即便死后无颜去面见父亲,我也绝不容许任何人威胁到现在的我。” “你要杀我?”皇贵妃含泪问道。 “我不杀你,便会有人要杀我,我已经死过一次了,我不想再死第二次,那种滋味儿真的不好受。”谢诩凰说道。 皇贵妃走近站在她的面前,说道,“许多事情,我也无法回答你,若是我的死对你是有用的,你便杀了我吧。” 说罢,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谢诩凰咬唇望向决然求死的母亲,手紧紧握着拳头,却始终难下杀手,可是她不动手,等出了这瑶华台,明天她还有没有活路都是未知。 大仇未报,仇人未灭,她何以甘心? 正在她心潮起伏,犹豫难决之时,一片死寂的屋内突然传出一阵轰隆隆的声响,屋内的一面挂着山水画的墙缓缓转出了一道暗门,太后扶着林嬷嬷缓缓从里面走了出来,神情冷肃,“恐怕,你杀了她一个,还不够。” 谢诩凰一瞬的震惊之后,迅速又冷静下来了,“太后娘娘,真是煞费苦心了。” 自己面对母亲终究太过大意了,明明知道这宫里不是好来的地方,还是轻易放松了警惕,连这是老太后的试探和设局都忘了。 “宛莛,果然是你啊。”太后走近,有些心疼地叹息道。 “太后既然知道是我,打算怎么处置我?”她冷笑地问道。 皇贵妃一听惊恐地跪了下来,拉着太后的手乞求道,“太后,你不能杀宛莛,你不是最疼她的吗?” “哀家当然舍不得,可是……她也不是当初的莛丫头了啊。”太后望了望不顾带病之身,苦苦乞求地皇贵妃,重重地叹息道。 “今日的我,也是拜你们所赐。”谢诩凰冷然道。 “莛丫头,哀家知道是我们长孙家对不起你们霍家,可是事已至此,你再追究下去,又是何苦,人死也不能复生。”太后深深叹息道。 她自己的儿子,又岂会不了解他是什么样的人,而当她发现他要做的事之时,一切都为时已晚,只得眼睁睁看着他铸成大错,难以挽回。 可是,自己的儿子即便他再错,做母亲的又怎么能容得他人去谋害他。 “人死是不能复生,但你们不仁,也怪不得霍家不义,我代父亲来取回霍家给你们的一切,又有什么错?”谢诩凰冷笑反问。 “难道,你非要将霍家这么多年打下的江山,拱手送给北齐不成?”太后沉声问道。 “为什么不可以,起码……谢承颢还对我有救命之恩。”谢诩凰道。 “荒唐!” “荒唐?”谢诩凰冷嘲而笑,目光厉厉地直视太后,字字泣血含恨,“当年长孙家与霍家一同起兵,你们一家被困幽州,父亲在前线赶不及回来驰援,是我的大哥和二哥带人潜入敌营救你们出来,你们一家活着回来了,而我的二哥被活活射杀在敌营之中,就连尸首都被人挂在城墙上示众,直到最后臭了烂了都不能为他收尸。在大燕挥军来攻打燕京之时,长孙仪被敌国大将俘虏,是父亲带兵去营救,他全身中了三箭,回来险些命都没了,而在伤愈之后攻占燕京之时,父亲不让长孙家的人涉险,是霍家军打头阵攻入燕京城,给你们打开了城门,长孙家的皇位,你们的每一寸国土都是我霍家的儿郎拿血拿命换来的……” 一番铮然有力的话,让太后愧疚地垂下了眼帘。 “可是,父亲战功卓绝,百姓对霍家爱戴有加,长孙仪却以为父亲会有不臣之心,好一番苦心地安排让我们去北疆战场,趁着我们与北齐大战之后人困马乏下手,让我们再也有去无回,到底是谁荒唐?到底是谁该死?”谢诩凰怒声赫赫地质问道。 她一直为自己身为霍家的女儿而骄傲荣耀,不是因为长孙皇族赐予他们什么样的封号和财富,是为霍家骨子里的热血与忠勇而骄傲,可是她拥所有的一切,全被他们一生效忠的皇帝亲手摧毁了。 他不是认为霍家要反吗? 既然定了他们的罪,她如今便回来真反给他看,把霍家给他们的,重新拿回来。 “我们都知道霍家为大燕所做的一切,此事确实是皇帝的错,可是如今到了这个地步,大燕上下也都为你们修满了庙宇,以供子民万世供奉……”太后痛心地说道。 “我若把你们都杀了,也给你们修些庙宇,让世人供奉可好?”谢诩凰冷笑反问道。 “莛丫头,你为何非要这么倔?”太后重重地叹了叹气,说道,“霍家的事,是哀家和长孙家对不住你们,只要你就此做罢,哀家会设法为你们母子安排一个去处,让你们可以安度余生,生活无忧。” “是吗?”谢诩凰冷然失笑,反问道,“那么,你告诉他们,我没有死,你的儿子会放过我吗?” 太后见她执意如此,沉下脸来说道,“哀家知道你恨,你若真想解恨,待哀家将你们安置出京,便以我这条老命祭你们霍家的亡灵了,只是你若执意不肯罢手,今日是想将我们三个都在这里杀了吗?” “你以为我不敢吗?” “我知道你敢,你也能,可是你杀了我们,还想在这燕京待下去吗?”太后问道。 谢诩凰恨恨地咬了咬牙,是的,她不能。 即便她能杀了她们逃出宫,也会成为杀人凶手,被大燕上下通缉,她什么也做不了了。 “哀家给你三天的时间考虑,是听我的安排带你母亲走,还是要继续留在燕京,到时候便是不忍,也不能容许你再任意妄为下去。”太后沉声说道。 国家社稷,岂能儿戏。   ☆、你到底是谁啊?3 “太后娘娘,我有得选择吗?”谢诩凰冷笑道。 要么放弃报仇恨离开燕京,可即便苟且偷生,她这一生也会生不如死地度过。 要么选择继续与他们做对,如今这里是大燕,只要长孙家的人一声令下,她也没有活路。 “当年的事是长孙家的错,可是事已至此,大燕到如今这番局面实属不易,哀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毁了它。”太后痛心疾首地叹道窀。 她知道,这个人要为霍家报仇无可厚非,可她要对付的是她的儿孙,她又岂能任由人加害于他们而不管不顾。 皇贵妃看着针锋相对,都不肯退让的两个人,若早知她将她认出来会是这番局面,她倒宁愿她永远都认不出她来。 谢诩凰定定地望着眼前这个曾经最疼爱她的老人,缓缓又将目光转向了一旁泪流满面的母亲,咬牙转身准备朝外走。 “太后娘娘,你最好说到做到,让我考虑三天。” “三天之后,你到永寿宫见哀家,给我一个答复。”皇太后望着她的背影,语声沉冷地告诫道,“这里是燕京,这三天你想再玩什么手段,也是徒劳。” “如今一切都被你拆穿了,我还能玩什么手段。”谢诩凰单薄的脊背挺得直直地,哽咽问道,“还有一件事,我想知道。” “你说。”太后道。 “我娘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会全然不知霍家的事,又是如何进宫的。”谢诩凰问出一一直盘桓于心中的疑问。 太后沉默片刻,叹息说道,“三天后,你给我答复,我再回答你的问题。” “好。”谢诩凰敛目忍下一切,一掀帘子出去。 “宛莛!”皇贵妃想要去追她,一掀帷帘却只看到头也不回的背影,全身的力气瞬间被抽空了一般跌坐在地。 皇太后不忍心地叹了叹气,走近弯腰欲要搀扶她起来,“如心,起来吧。” “为什么?”皇贵妃鄯如心仰头,目光如刀地望着这个自己一直深为敬重的老人,嘶哑着声音问道,“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的女儿?为什么要把我变成这个样子?” 八年了,她的女儿家破人亡,死里逃生回来报仇,而她这八年却在宫里尽享荣华富贵,完全不知道她在经历着什么。 “我知道你如今恨我们,可这八年来皇帝又何曾亏待过你。”皇太后沉重地叹了叹气,扶起她道,“当年是哀家执意拆散了你们,如今他想留你在身边,哀家又能再说什么。” “够了!”鄯如心狠狠地甩开她的手,愤然吼道,“我就是你养的一个工具,当年用来笼络霍家,如今用来对付我的女儿,你们……” 她虚弱的身体,终究不堪重负,软软地倒了下去。 太后踉跄地扶住她,对林嬷嬷道,“把皇贵妃带到永寿宫,支会皇帝一声,这几日她在哀家那里养病,让他不必担心。” “是。”林嬷嬷上前帮着将人扶到了床上,却又不放心地问道,“那镇北王妃那里需要人盯着吗?” “不用了,她不会丢下她娘不管的。”皇太后道。 一个人再怎么变,她的本性也变不了,她不可能真铁石心肠置自己的亲人于不顾,三天之后一定会再来见她的。 “是。”林嬷嬷连忙出门,去找人帮忙将皇贵妃带去永寿宫,以免留在这里让皇帝来了发现端倪。 一出了永寿宫,谢诩凰便健步如飞的走,恨不得立刻离开这个肮脏可怕的地方,晏西担忧地跟着她后面,虽然对方才的事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却也不好在这个时候问她要怎么办。 一边是血海深仇,一边是唯一在世的亲人,于她哪一边都是艰难的选择。 偌大的皇宫,突然间就像个没有出路的迷宫一样,无论怎么跑,怎么走都逃不出去,谢诩凰望着周围的楼阁殿宇,一时有些恍然。 “小谢。”晏西拉住她唤道。 谢诩凰敛目静了静心神,快步朝着宫门外的方向奔去,好似是奔向逃离恶梦的出口一样急切,哪知刚一冲到宫门,外面一人一马疾驰而入,好在晏西及是出手将她一拉,才免于她被马蹄踩。 长孙晟勒住缰绳,却一瞬在她的眼底看到了惊痛欲绝的目光,沉吟了片刻问道,“可有伤到?” 不知怎么的,此刻她眼底深藏的痛,竟让他心口莫名压抑的闷痛,像是被什么钝器重重捶中了胸口…… 谢诩凰怔怔地望了他一眼,垂下眼帘绕过了他的马,脚下生风地出了宫门,迎面正看到镇北王府的马车过来,车夫刚一停下,她便自己钻上了马车。 燕北羽愣了愣,“怎么了,脸色怎么又那么差?” 还真是奇了怪了,她进一宫里,总能跟见了鬼似的出来。 谢诩凰疲惫地靠着马车,只是淡淡道,“我累了,回去吧。” 燕北羽下令车夫调头回府,拿起边上放着的斗蓬盖到她身上,悄然握住了她冰凉的手,“以后若是不想进宫,直接推了就是了,太后真要怪罪,还有我顶着呢。” 谢诩凰此刻又哪里听得进去别的话,满脑子混乱如麻的事情都理不出个头绪来,三天她能考虑什么呢? 她根本没得选择,她不能弃母亲于不顾,而如今她不做那样的选择,太后也不会让她继续留在燕京对付长孙仪他们…… 可是,就那样走了,让她如何甘心,让她将来又有何面目到九泉之下去见冤死的父亲和叔父他们。 “说句话?”燕北羽见她半晌不作声,伸手拍了拍她肩头。 她始终没有出声,直到回了王府,下了马车就直接入了暖阁倒床就睡,她很清楚现在的自己情绪太不稳定,面对燕北羽很容易就会暴露一些东西,所以睡觉不搭理是最安全的办法,也是最能让自己冷静下来的办法。 燕北羽跟着回了房,进了寝房看到已经倒床睡下的人,问道,“起了用了晚膳再睡。” “我不饿,你吃吧,我累了。”她简短而冷淡地拒绝道。 燕北羽在床边坐下,盯着床上的人,“到底出什么事儿了,说说看?” 谢诩凰一动不动地躺着,好似已经入睡,全然没有听到他的话。 燕北羽问了几遍见她不回答,只得起身离开,出了门瞧见晏西还在门外便向她打听起来,“王妃怎么了?” 晏西摇头,自然不会跟她说实话,“我在外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她是见了皇太后和皇贵妃,从屋里一出来就这个样子。” 燕北羽皱了皱眉头,道,“路上她有跟你说什么?” “一声不吭的,我还摸不着头脑呢。”晏西道。 她们的困境,不可能求助于任何人,也更不可能告诉这个人。 燕北羽叹了叹气,道,“你在这里守着,有事让人到书房叫我。” “知道了。”晏西抱臂靠着柱子,不耐烦地道。 燕北羽离开了,她没有推门进去,只能在门外来回踱步干着急。 虽然现在一堆的麻烦等着她们去解决,可这个时候却又实在不忍心去找扰里面的人,毕竟今天在宫里发生的事,已经足够她为难的了。 一个时辰后,燕北羽处理完了书房的事儿,用过了晚膳让宁嬷嬷另备了一份送到了寝房,可回来的时候桌上的饭菜也还是一口未动。 他到床边坐下,推了推床上的人,“诩凰,起来用了晚膳。” 然而,睡着的人不知是真睡沉了,还是装睡不愿出声,始终没有任何回答。 一整个晚上,无论他跟在她说什么,睡在里面的人也懒得回答他一句,他索性也就放弃了,次日一早又赶着要出门,只吩咐了府里的人仔细照顾,有事再去通知他。 燕北羽前脚一走,晏西后脚就钻进房里去了,谢诩凰已经从床上起来了。 “你还好吧?”晏西打量着她的面色,担心地询问道。 “好着呢。”谢诩凰淡然笑了笑,说道,“这么早来找我,有事?” “那件事,你到底如何打算的?”晏西开门见山问道,这事已经烦了她一夜都没睡好。 他们好不容易才达成和亲,好不容易才勉强在燕京安定下来,可不是为了就此收场走人的。 “我们现在还有别的选择吗?”谢诩凰自嘲地笑道。 “你要答应那个死老太婆的条件,带着你母亲离开燕京?”晏西面色一沉道。 谢诩凰倒了杯茶,抿了一口醒了醒神,说道,“这是我现在唯一的选择。” “你是要就此放弃了?”晏西问道。 “只是暂时的退让而已。”谢诩凰说着,眼底现出阴冷的煞气,“现在我没有和皇太后对立的资本,只能先听从她的安排,但她想我就此罢休放过长孙家,绝对不可能。” 她以为,她还是当年那个天真不知的小丫头吗? “可是,你一旦听从了她的安排,我们原本安排好的一切就都白费了,一旦你要离开这里,必然就不能再以镇北王妃的身份回来,只怕在这燕京再立足都成问题。”晏西道。 她知道,她是想先把她娘救到手,再对付了皇太后灭口,将她真正的身份彻底掩盖下去,可是这样的打算每一步都是不安定的。 那个老太婆现在之所以没有杀她,不过是念及过去的旧情,以及对霍家的愧疚罢了,可真要放她们母子走,为了防她一手定然会有后招,到时候只怕就算杀了她,也难以成功掩盖她的真实身份。 那样的计划,变数太大了,可若她要她将太后和皇贵妃一起解决,她又定然是不会同意的。 大事未成,他们就要面临如此的困境,实在是让人头疼,这时候若是谢承颢那老狐狸在就好了。 “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谢诩凰道。 “要不,我们去沈园,找沈玉邪帮忙。”晏西提议道。 谢诩凰默然摇了摇头,此事涉及到霍家,她不想再有别的人参与其中,沈玉邪虽是盟友,但她终究还是不知道他的真实底细,所以凡事还是有所保留为好。 晏西见她已然打定了主意,一定是要将那皇贵妃救出来,可是那个女人和长孙家的种种纠葛,还有如今她在皇帝身边这么长的时间,即便救出来了,对他们也未必会是好事。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是人我要救,仇我更要报。”谢诩凰望了望晏西,坚定地说道。 “我只是担心,那老太婆会耍什么花样,一旦把你要送走,必然也会除去你现在的身份,将来即便还有机会会再回这里,少不得要与燕北羽,长孙晟他们再碰上面,那时候去而复返才会更引人生疑。”晏西道出了心中的种种顾虑。 北齐好不容易好制造了这个北齐公主的身份,可没有时间和时机再给她重新制造一个身份回来,这件事必然要在这三天之内就有个了结。 小谢是为了救母亲而迟疑,可在她看来为救一个人,要失去这么多,实在是不划算的。 谢诩凰沉默地拧着眉,晏西所担心的,又何尝不是她所担心的。 “该说的,我已经都说了,你自己好生考虑吧。”晏西说罢,离开寝房回了自己房中去。 午后,有人敲响了她的房门,“晏大人,有你的信。” 晏西一下从榻上翻起来,打开门接过了信,快速扫了一眼向人说道,“此事不必回报公主。” 那人愣了愣,点头道,“是。” 晏西回了房中,仔仔细细地将信看了一遍,负手在屋里来回踱步思量着,也许眼下的这件事不该交给小谢来解决,而应该由她这个局外人来处理了。 只是,这关键的一步,却并不那么好走。 她来来回回思量了多回,直到天黑了才将那封信给烧毁,直到府里夜深人静了,方才悄悄溜出了王府,而她跃墙而入的地方,却是缇绮卫指挥使龙靖澜的宅子。 可是,身为缇骑卫指挥使又怎会是简单的人物,她刚一推开窗,一片漆黑的屋内一柄寒光冽冽的剑已经无声架上了她的脖子。 “怎么,半夜睡不着梦游上我这来找死来的?”龙靖澜打着哈欠,一副被人扰了清梦心情不爽的口气。 晏西伸手拨开她的剑,翻窗跳了进去,拿着自己带着的火折子点亮了灯火,然后给自己倒了杯茶坐下,“我是有事请你帮忙的。” 沈玉邪一直没有把人弄出京去,而她又从北齐的密探口中得知了几条异常的消息,于是暗中去信北齐向谢承颢打听了些事,才知这缇骑卫的指挥使这些年一直在暗中追查霍家的事,之前得知了赤霄剑的事还暗中派了亲信去查探…… 龙靖澜挑了挑眉,一边拿着帕子擦拭着自己的剑,一副随时准备宰了她的样子。 这燕京上下,还没哪个敢来找她帮忙的,她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不成。 “只是有个你的老朋友,眼下有了困难,所以想请你帮一把。”晏西一脸郑重地说道。 这个人一直在追查霍家的事,也是朝中仅有的一个对霍家军之死存有怀疑的人,只要是长孙家的敌人,便也是她们能用的人。 龙靖澜收剑入鞘,不耐烦地打着哈欠道,“我可不记得,我有什么老朋友,晏大人哪来回哪去,别让我动手把你扔出去。” 晏西咬了咬牙,单膝跪地请求道,“是真的到了绝路,我才来找你救她。” 龙靖澜瞳孔微缩,“救谁?” 晏西抬头直视着她的眼睛,说道,“霍宛莛。”   ☆、你到底是谁啊?4 霍宛莛三个字,瞬间让龙靖澜睡意全无,死死地望着说出这个名字的人。 半晌,她在桌边坐下,将手中的剑重重地放到桌上,“说吧,要我帮什么忙?” 晏西微讶,没想到她连霍宛莛的事问都不问一句,倒先问起这个来了。 “明天,天黑之前,让我进宫见到皇贵妃。” 龙靖澜眸光微沉,似已从她简短的话语中猜测到了什么,冷然道,“这恐怕有点困难。妲” “简单我也不找你。”晏西道。 这毕竟是在大燕,要想进大燕的宫里没那么容易,即便她有本事潜进去,一旦暴露了蛛丝马迹,反而会给她和小谢都惹来麻烦,可诚如小谢所说,此事牵址到霍家的秘密,她也不好直接去找沈玉邪帮忙窀。 既然谢承颢给她的回信,说是龙靖澜一直在暗中追查霍家的事,而当年霍家又救过她。 相比之下,在这件事情上,她比沈玉邪更值得信任一点。 “皇贵妃现在哪里?”龙靖澜问道。 这个皇贵妃是谁,她一直都是清楚的,也正因为清楚她的身份,所以这些年对于霍家一夕之间战死的事,才一直耿耿于怀。 “现在应该在老太后的宫里,我明天日落之前,必须要见到她。”晏西决然说道。 她必须赶在小谢进宫去见她们之前,见一面皇贵妃,让她替她的女儿也做出一个抉择。 “你凭什么,认定了我就得帮你?”龙靖澜冷笑问道。 满朝上下,没哪一个敢这么找上门来要他帮忙的,何况她一个北齐外来的。 “难道,你不想知道霍家军是怎么死的吗?”晏西说着,将自己随身带来的一件东西放到桌上,抽掉外面的布套子露出一柄精致的寒铁剑,她将剑放到龙靖澜的剑边上,“包括这把剑的主人。” 上一次在西市,她使出双剑之时她就观察到她所用的剑,她用的双剑两柄剑是不同的,与谢承颢让他们从北齐带来的一柄剑很是相似。 而如今,放在桌上两把剑才是真正属于她的双剑,只是当年一柄被霍家的少将军霍隽带到了北疆,后来辗转流落到了北齐。 龙靖澜擅使双剑,她的剑对于她自是十分重要的东西,而这样重要的东西在一个男人手里了,自然也表明她与这个男人关系匪浅。 龙靖澜看着桌上两把剑,这两把剑是折剑山庄寻觅多年的一块千年寒铁打制的两柄剑,只是当年她与人交手以一招之差输给了霍隽,他要用他的剑,换走了她这把剑。 原是约定好了,她办完公务回京,他们北征回京他们再分高下,没想到他那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了。 “听说,霍家的少将军当年可是英武非凡,容色过人的美男子,龙大人这剑莫不是送去订情的?”晏西起身,笑嘻嘻地问道。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再那么多废话就滚出去。”龙靖澜口上不饶人地道。 “太后可能对皇贵妃看得很紧,我需要你帮忙让我进宫见到她,只需要半个时辰就好。”晏西立马说起正事道。 龙靖澜一手撑着额头,手指不断地敲着额头道,“天亮了我会进宫去看看,你午后再过来。” 晏西得到了满意地答复,端起茶喝了干净,起身道,“那就有劳龙大人了,这把剑就物归原主,当作谢礼了。” 说罢,又翻窗离开。 龙靖澜一个人坐在灯影下,缓缓伸手拿起了她送来的那柄剑,神情有些深沉的哀伤,却又很快收敛得一干二净。 晏回悄然回到镇北王府,重新躺回自己床上,心中却七下八下的没有一丝睡意了,她可以想象这两日小谢心里在如何挣扎。 其实,整件事有更简单的方法,只是她自己帮不到而已。 她不愿意做,那么就由她来做。 次日,燕北羽因为有要事处理,早早便离府了,她过去的时候谢诩凰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寝房里,不动,也不说话。 晏西在门口看了一会儿,就悄然离开了,在午后约定地时辰重新到了龙靖澜的府上,不过这一次等着她的就不止龙靖澜一个人了。 “事情怎么样了?”她直言问道。 龙靖澜跷着二郎跟坐在榻上,瞥了一眼边上一个文静秀气的少年,道,“去给她换张脸。” “换谁?” “龙骑卫那么多,你想换成谁就换成谁,不要起眼儿的。”龙靖澜烦燥地道。 “哦。”那少年应了声,在桌上打开了自己的工具箱,开始在晏西脸上涂涂抹抹,修修描描地忙活起来。 晏西没有多问,她自己的这张脸进宫,就算乔装也必然是惹人注意的,龙靖澜要给她改变一下容貌也是无可为了万无一失。 忙活了半个时辰,在那少年精湛的化妆技术之下,她终于完全换了一个人。 龙靖澜满意地打量了一番,踢了踢站在自己边上的另一个个子高挑的折剑使,“把衣服脱了。” “啊?”那人一听,不可置信道。 “叫你脱,你就脱,哪那么多废话,要我自己上手扒是不是?”龙靖澜凶神恶煞地道。 那人瞄了她几眼,终究还是一脸悲壮地脱下了自己的衣服,这本就是大冷天的,一下让他脱得只剩下贴身的衣服,当时便将他冻得打了个喷嚏。 晏西很识趣地捡起了衣服,自己找地方换了过来,走出来问道,“现在可以走了吗?” 龙靖澜扫了一眼,确定没什么破绽了,起身道,“我进宫一趟,你们在这里守着,今天你们在这里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 说完,恶狠狠地瞪了两人一眼。 “我们是瞎子。” “我们是聋子。” 两人一前一后地连忙回答道。 龙靖澜带着晏西出了府,骑马便直接朝皇城去,有着大名鼎鼎的缇骑卫指挥使,宫门的守卫连腰牌都不上前讨,就直接放了她们进去。 直到走至周围无人了,她才一边走一边低声道,“太后一会儿会到佛堂颂经一个时辰,皇贵妃被她安排在西暖阁,我带你过去是因为昨夜宫里出了大盗,我们到宫里查案和问话的。” “知道了。”晏西不得不说,龙靖澜这个缇骑卫指挥使的名头,当真是好用得很。 这朝上朝下,宫里宫外,就没几个人敢惹她。 “我同时也派了人到别的宫里去巡查问话了,咱们在那里只有半个时辰,一刻也多不了,否则会被人怀疑,所以你最好半个时辰把你该干的都干了。”龙靖澜面无表情地警告道。 大约是因为昨晚的一番谈话,一早起来她整个人心情都沉闷的。 “霍家的事,你都不问吗?”晏西笑语道。 “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事,听了头疼,索性不听了。”龙靖澜冷哼道。 晏西苦笑,便也没再说话了,那也确实不是什么好的故事。 龙靖澜掐着点等到太后进了佛堂,方才带着她进了永寿宫,林嬷嬷也知道宫里昨夜出了飞天大盗,今日缇骑卫的人在宫里巡查,所以来了也并没有多问,便让人带他们到宫里巡查了。 两人跟着宫人一直走到了,西暖阁附近,龙靖澜出声道,“你去那屋里看看,我到其它地方看看。” “那里是皇贵妃娘娘在养病,你们仔细别吵着娘娘休息。”宫人嘱咐道。 龙靖澜朝着晏西使了个眼色,晏西装模作样地在西暖阁周围转了一圈,方才推门进了暖阁,大约是因为与太后置气,屋内侍侯的人都被赶了出去,只有鄯如心一个人面色苍白地靠在床上坐着。 晏西装做巡查的样子,将屋子仔仔细细地瞧了一遍,确实没有藏人,也没有密室什么的,方才走近床边坐下道,“皇贵妃娘娘,这两日身体可好些了?” 皇贵妃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眼神空洞而死寂。 “上一次,我跟镇北王妃一起入宫,咱们还见过的。”晏西笑了笑,搬了张凳子在床边坐下道。 皇贵妃一听是镇北王府来的人,回过神来仔细打量着来人,确实瞧着有些像那日跟着谢诩凰身边的那个女侍卫。 “是她让你来的?” “不是,是我自己要来的,但也算是为她而来的。”晏西冷然说道。 皇贵妃悲痛地叹了叹气,眼中已然蘊了泪,“她,很恨我吧。” “不,她想救你,虽然你改嫁给了她的灭门仇敌,但她依旧视你为母亲,她想救你出去。”晏西坦言说道。 皇贵妃瞬间热泪盈眶,愧疚难当地痛苦出声。 “皇贵妃娘娘,我时间不多,便也对你长话短说了。”晏西递了帕子给她,一字一顿地说道,“她想救你,可我们不想她救你。” 皇贵妃望着她,没有惊愕,也没有愤怒,只有无边的沉痛与泪水。 “你知道,她是北齐公主的身份回到燕京的,为了给她制造这个身份,我们费了很多功夫,不想所有的事情到这里,就被毁于一旦。”晏西道。 皇贵妃哽咽问道,“这些年,她都在北齐吗?” “是,当年是我们王上把她带回去的,带回去的时候人已经面目全非了,全身也是重伤无数,却一直撑着一口气让自己活了下来,刚救活她的时候,一睡着了就总是梦魇,梦到自己被人追杀,自己也提着刀在宫里乱杀人,我们就只能拿绳子把她绑着。”晏西一字一句地诉说着谢诩凰这些年在中都发生的事,只是回想都忍不住揪心,“后来,她渐渐好了,没日没夜的练功让自己恢复功力,这八年一直在北齐带兵与大燕交战,只可惜镇北王实在难以对付,战事一直胶着,于是我们只能以这样的方法到燕京来。” 皇贵妃听得揪心欲碎,这么沉重的一切,她那孤身一人的女儿是如何艰难承受下来的啊。 “为了要回来报仇,这些年她一直让要不断用药提升自己的功夫,到了燕京为了换取到有利的一切,她甚至放下自尊以身侍侯一个见了仅两面的男人,每要他帮我们做一件事,她就要付出一次,我们如履薄冰地在燕京走到今天,真的不容易。”晏西眸光渐渐转为沉冷,定定地望着眼前泪流满面的皇贵妃,“可是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因为你而败露了,你的丈夫惨死在北疆,你的儿子死无全尸,你的女儿落到这样的地步,你真的甘心吗?你真的一点都不恨吗?” 皇贵妃惊痛万分地捂住了嘴,抑制住自己崩溃的哭泣声。 “她现在在想法设法的从太后手里救你,然后把你安全地送走,再设法回来报仇,可是到了那一步,她还回得来吗?”晏西冷然一笑,说道,“即便皇太后真的有心要放过你,把你们母女送回燕京安度余生,而我们北齐也不会就此放过她。” 皇贵妃惊恐地望向说话的人,不知她最后一句到底是何意思。 “北齐费了那么多心血救活她,将她送到燕京来,不是为了让你们母女团聚的。”晏西面色冰冷,继续说道,“我们帮她报仇,她帮我们对付了长孙家夺取大燕江山,这是她求我们王上救她一命之时就说好的条件。” 否则,谢承颢吃饱了撑的吗,费那么大功夫将她从大燕境内带回国,又想法设法地给她抹去了一切尚在人世的痕迹。 至今,她都记得,她跟着谢承颢找到她之时,她是什么样子。 那时候她重伤得面目全无,眼睛也看不见了,连走都走不了,大雪都快把她埋掉了,她却撑着一口气,一把一把地抓着雪吃,要让自己活下来。 谢承颢蹲在她面前,问她,“想活吗?” 她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要能救我,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 …… 晏西重重地叹了叹气,说道,“而且当时为了表示合作的诚意,她自愿服下了北齐皇室的秘蛊,每一年必须服用解药,否则就会毒发身亡,只要她完成答应的事,解药将来我们也自会奉上。” 皇贵妃恨恨地咬着牙,双手也狠狠地攥成了拳头,许久之后道,“你要我做什么?” 这个人,这个时候来见她,自然不会只是要告诉她这些话而已。 “现在,你,太后,林嬷嬷三个人知道她的身份,而若这件事再让长孙仪或是南宫家的人知道,她也就没命了,即便她能听太后的安排带你走,北齐也一样要杀她。”晏西说着,从袖中摸出一只小小的盒子和一把锋利的短刀放到贵妃手里,郑重说道,“这是可以让人失去力气的软骨散,无色无味不会让人发觉。” “你要我杀了太后和林嬷嬷。”皇贵妃道。 “如果我们能动手,我不会来找你,你在她们身边,是最容易下手的人,不能让人怀疑到她的身上来。”晏西说完,定定地望着她,冰冷地说道,“而且,我要你杀的人不仅是她们,还有你自己,你们任何一个人活着,都是她的威胁。” 皇贵妃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震惊,只是深深地苦笑,笑得泪流满面,“是不是,我们都死了,她就安全了。” “是。”晏西起身将坐过了凳子放回了原处,朝着床上的人鞠了一躬道,“还有一个多时辰,她就会进宫来给皇太后回答,如果死的是你们此事也就随你们的死压下去了,若是她救了你出宫,那么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杀了你们,她到底是生是死,全看霍夫人你了。” 皇贵妃紧紧抓着手中的东西,想到这些年女儿流落在外所经受的种种心如刀割,决然道,“大约,这也是我这辈子,唯一能替她做的事了吧。” 晏西知道她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默然告退出去了,外面的天又飘起了雪花,刚开门没走两步,便瞧见站在外面的龙靖澜。 不知她已经站了多久,方才的话又到底听到了多少。 ——   ☆、你到底是谁啊?5 一路出宫的路上,两人都沉默地没有说话,龙靖澜神色比进宫之时沉重了几分。 直到出了宫门,她才出声问道,“你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吗?” “如果不是真的,又何至于到了现在这样的地步。”晏西无奈地叹了叹气道。 龙靖澜久久地沉默了下去,那些话便只是听到都心惊胆颤,更何况亲身经历的那个人,即便活着回来的是她,却再也不会是曾经那个笑容如阳光一样的上阳郡主了。 晏西见她一直不说话,一边揣摩着这个人到底是燕帝的亲信,她现在虽然帮了她,但保不准将来一样会出卖她们妲。 若是要斩草除根,自己又有几分胜算。 “不想死的话,就收起你那一脸想杀了我的表情。”龙靖澜牵着马,径直望着前方,出口的话冰冷而慑人窀。 晏西撇了撇嘴,这混帐真不是人,她不过是心里想一想都被她看穿了。 这个人若是她们的帮手就再好不过了,若成了她们的敌人,就真是有大麻烦了,也难怪一直以来小谢那么忌惮她的存在了。 “我若真想背后捅一刀,今天不用帮这个忙,你们也没有活路。”龙靖澜道。 晏西想想,也是这个道理,这个人不出手帮她,或者在她去找她的时候直接宰了她,又何必留到以后来威胁她们。 “好歹你也是皇帝的亲信,这么干脆就帮了我们,我多少是有点担心的。” “你哪知眼睛看到我是皇帝亲信了?”龙靖澜白了她一眼哼道。 “大家不都这么说,你看你在燕京那横行霸道的势头,满朝官员都没有一个敢惹你的,你还不是皇帝亲信?”晏西道。 “我若真是亲信,当年他就不会在霍家出事的时候把我调出燕京了。”龙靖澜道。 等她得到霍家出事的消息回到燕京,再去查探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没有线索了,于是便是她暗中追查了这么多年,也没有多大的收获。 “看来,那老不死的对谁都防了一手。”晏西道。 龙靖澜带着她走到了人迹稀少的地方,停下脚步道,“好了,事情我也帮你办了,你可以滚了。” “那你是因为霍隽才答应帮忙的?”晏西不死心地问道,不问出个所以然,回去这心里总是有些不安心的。 “虽然我是长孙家养大的,但当年把我救出来的是霍元帅,这份恩情我不能不记着。”龙靖澜道。 晏西得到了满意地答案,拍了拍她肩膀道,“原本想着这燕京就没一只好鸟,不过你还没那么差劲。” “还不滚?”龙靖澜不耐烦地道。 晏西转身,还没走又想起一件事来,又折回来道,“既然已经帮了一回了,不如顺手再帮我们一个忙可好?” “那我现在看着你不爽,砍你两刀可好?”龙靖澜冷哼道。 晏西也不管她答不答应,便先将事情说了出来,“你能不能暗中查一查天机阁主沈玉邪这个人,我们试过去揭他的底细,不过失手了。” “你们怎么跟他搅在一块儿了?”龙靖澜皱了皱眉道。 她也知道天机阁在燕京的势力不小,可这些年也一直没有机会收拾他们,那个天机阁主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她逮了好几次都没逮到。 “一言难尽,总之我们需要尽快知道他的底细,否则什么事都处于被动。”晏西道。 她们去追查他,那姓沈的一直有提防,实在不好下手,但若让这个人暗地里去动手,加上他们的配合,应该胜算更大。 她心牵霍家,知道了相信也不会坐视不管。 “他就是睡了她的那个色鬼胚子?”龙靖澜微眯着眼睛问道。 晏西一见她眼中露出杀气,连忙道,“现在我们只需要知道他的底细,但还不到动他的时候,毕竟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等将来事情办完了,老娘第一个阉了他,让他断子绝孙做太监去。” “我试试看。”龙靖澜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晏西笑嘻嘻地说道。 “滚!” 晏西走了两步,又想起来还有事没说,又折了回去,“对了,最近有没有事情是需要你必须离京去办的?” 龙靖澜瞅了她一眼,有些讶异,“有,已经让人去打探了,若是情况属实就必须走一趟了。” 最近苗疆是有些不安份,皇帝已经下旨希望她去解决,她已经派了人去探虚实,若是事情是真的,她就不得不亲自走一趟了。 “这是我们托姓沈的干的,要把你支出燕京,不过现在虽然是自己人了,但你最好还是去一趟,然后再暗中查他。”晏西道。 “我要你教?”龙靖澜没好气地挑眉道。 “好了,这下没事了。”晏西说完大步走了。 龙靖澜看着负手而去的人,满心还是因为在宫里听到那些话而生出的烦闷。 “你不用去见她吗?”晏西走了一段,扭头问她道。 “现在还不是见面的时候。”龙靖澜说罢,转身走向了另一条街离开。 晏西换回了自己的装束,刚刚回到镇北王府,宫里已经有人来传话了,请谢诩凰入宫去。 “你决定好了?” 谢诩凰系好了斗蓬,望着门外的漫天飞雪道,“这已经不是我能决定的局面,但今天我也必须得去。” 还有关于母亲的许多事,她还没有问清楚,还要知道太后打算如何送她们走,她才能有下一步的打算…… 晏西默然跟着,没有再问她什么,只是暗自祈祷着宫里的一切能如她所计划的那样发展,这样也就能彻底解决了这个麻烦。 这宫里上下,若说能认出小谢的,也只有老太后和皇贵妃两个人了,毕竟她是她们一手带大的,对她的了解也胜过旁人。 所以,即便小谢伪装得再好,也让她们有所怀疑了。 进宫的路上,两个人都心思各异地沉默着,马车进了宫门停下,两人先后下了马车,谢诩凰站立了好一会儿,才举步往后宫的方向走去。 她当然知道,自己答应太后的要求,会让现在已经做好的很多准备都毁于一旦,可是那是她的母亲,她不能丢下她…… 而目前的局面,她也别无选择。 到了永寿宫外,她望着这座曾经熟悉无比的宫殿,第一次生出了惧意。 她曾经在这里度过了很多快乐的时光,住在这里跟长孙家的皇子公主们打闹上学,可现在那一切的回忆都显得那样的可笑…… 林嬷嬷从里面出来,看到她们主仆上前道,“王妃,里面请吧。” 谢诩凰跟着进了永寿宫,大约是因为今天的要事,宫里的闲杂人等都给支开了,一个侍侯的宫人都没有留在宫里。 空荡荡的宫殿内,只有太后正襟坐在暖榻上,边上站着一身素色宫装的皇贵妃,看到她一进门眼底瞬间泛起了泪光,苍白的唇颤抖着却强忍着没有唤出她的名字。 晏西守在门外,三个人站在了暖阁内,却谁都不愿先开口说话。 良久,皇贵妃拿着帕子抵唇咳了一阵,走到了桌边默然地泡了一壶茶,斟了一杯放到了谢诩凰的面前。 皇太后见状起身也在桌边坐了下来,接过了皇贵妃递来的第二杯茶,抿了一口叹道,“今日的茶,略浓苦了些。” 不过,大约苦的不是这茶,是心罢了。 “太后娘娘,你要我来,我也来了,你要我考虑,我也考虑好了。”谢诩凰没有心情在这里品茶追忆,直接说道。 “你考虑的结果如何?”太后问道。 “我答应,我带我娘离开,可我现在的身份,我娘现在的身份,你要怎么送我们走。”谢诩凰冷笑问道。 一个是和亲来的北齐公主,一个是皇帝深为恩宠的皇贵妃,不管哪一个从燕京失去了踪迹都会引起轩然大波,更何况是两个人一起离开。 “可能时间不会太快,但哀家会给你们安排。”皇太后道。 她当然知道要把她们都送走不容易,可是毕竟都是两个她看着长大的孩子,真要下手杀了她们,她又于心何忍。 更何况,也确实是长孙家负了她们。 “好。”谢诩凰木然地应道,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确实是满口的苦涩。 “莛丫头,哀家知道要你这样,你不甘心,可是哀家没有办法,哀家不想你死,也不想自己的儿孙死,唯有委屈你们母女了。”皇太后一脸歉疚地说道。 谢诩凰嘲弄地冷笑,“太后如此宽宏大量,慈悲为怀放过我这个逆臣之女,我们感谢还来不及呢。” “当年,皇帝登基之后,钦天监为大燕推算国运,说大燕成也霍家,毁也霍家,便是这一句话让皇帝对你爹起了防范之心,事后哀家也将这胡言乱说的混帐处斩了,只是没想到皇帝却一直耿耿于怀,暗中还是起了那样的心思。”皇太后幽幽地说道,沧桑的眼底满是痛与悔。 原本她也是不信那番批算的,可直到眼前的这个丫头回来了,就连她也不由想起了那番话来…… 那样的血海深仇,她只怕是真要毁了长孙家,毁了大燕才肯甘心的。 可是,她又如何能眼睁睁地看着好不容易建立的大燕,又因为这样的仇恨而被毁于一旦呢。 “就因为那样一句话?”谢诩凰冷然失笑。 皇太后望了望边上一直不说话的皇贵妃,自然还有因为她的缘故,纵使这些年皇帝也纳了妃嫔,却始终心思还在如心身上,可如心却是霍夫人…… “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我不想再知道你们的任何事,更不想再看到你们长孙家任何一个人,既然要送我们走,那就尽快吧。”谢诩凰冷冷地说道。 皇太后敛目叹了叹气,她终究还是恨他们的,那样的血海深仇她也该恨他们的,只是可怜了这丫头这么些年流落在外面,受了那么多的苦。 “你走了,便也必须与北齐断了关系。” 她明里走了,若是暗中再与北齐联手对付大燕,她今日这番心思也就白费了。 “我知道。”谢诩凰冷然道。 一切,只能等她和母亲先离开燕京了再作打算。 皇太后似是有些疲累了,伸手扶住了额头,皇贵妃不动声色地起身,向林嬷嬷道,“我早上备的点心,能帮我拿过来吗?” 林嬷嬷知道那是她做给谢诩凰的,于是躬身出去将她做的糕点端了进来,“都在这里了。” “多谢。”皇贵妃伸手去接的时候,袖中突地亮出锋利的刀刃,猛地一刀就狠狠地扎进了林嬷嬷的心口,鲜血瞬间都溅了她一手。 “如心,你……”皇太后怒然站起身,眼前却开始阵阵模糊,她扶着桌子才勉强稳住身形。 鄯如心没有杀过人,唯恐那一刀没有把人杀死,又咬着牙连连捅了两刀,直到林嬷嬷倒了地,她沾血的手试到她已经没了鼻息,方才泪流满面地转过身来,紧紧抓着刀一步一步地朝着皇太后逼近。 “如心,你要干什么?”皇太后喝道。 谢诩凰不可置信地看着一向孱弱的母亲,平日里她在府里,连杀鱼都不敢自己动手的,此刻……竟然杀了人。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也开始浑身无力起来,望了望桌上的那壶茶…… “义母,你不是说最疼爱我的,不是说最爱我的女儿的,为什么还要这么逼我们。”鄯如心握着滴血的刀,一步一步逼近太后,面目挣拧一刀扎在她的身上,咬牙切齿地道,“我不想走,我不甘心就这么走……” “你……你竟然……”皇太后紧紧揪着她的衣衫,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行凶的人。 “死吧,都死吧,都死了就没有人再害我的女儿了。”她喃喃地念着,拔出了刀又刺进一刀…… 谢诩凰踉跄地扑过去,死死抓住了她的手,泣声道,“娘,娘,不要这样子,不要变成这样子……” 她温柔善良的母亲,不该变成这样的人,不该沾上这一手的血腥。 鄯如心松开手中的刀柄,跪在老太后的身体旁紧紧地抱住已经阔别多年的女儿,沾血的手拍着她的后背,“她们都死了,她们都死了,不会再有人威胁你了,不会再有人揭穿你了……” 谢诩凰泪如雨下,万语千言哽咽在喉间却无力倾诉。 “莛儿,若是可以,娘不希望你报仇,可是以你的性子不做到自己要做的事,你这一辈子都不会甘心的。”鄯如心低声在耳边,一字一句地说道,“所以,去做你想做的事吧,为霍家报仇,为你自己报仇……” 知女莫若母,她自己的女儿是什么样的人她岂会不知道,若真是听从她们的安排离开了燕京,即便苟且一世,她们也都是生不如死的。 “娘……”谢诩凰崩溃地唤道。 “我欠了你爹太多,这一生能嫁给他是我最大的幸运,这八年我有负于他,可我爱的只有他……”鄯如心泣声诉说道。 这一生,再没有哪个男人会那样视她如珠如宝,再没有哪个男人那样全心全意待她,也再没有哪个男人让她那样心动,只是苍天弄人…… 外面隐约传来嘈杂的脚步声,谢诩凰慌乱地扶起母亲,紧张地扭头望向门外,思量着该如何应对接下来的一切。 鄯如心却拔出了太后身上的刀,一刀刺在了她的后背,在外面的人推门进来的前一刻狠狠地将她推了出去,嘶哑地尖叫道,“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谢诩凰被冲进门的燕北羽和晏西扶住,转头望向握着刀向自己扑来的母亲,脑中瞬间一片空白。 燕北羽出手击落了鄯如心手中的刀,晏西却在他背后悄无声息地动手点了谢诩凰的哑穴。 与她们一同来的还有长孙晟和太子妃,震惊地望向倒在血泊里的老太后,怔怔地望向又一次捡起刀叫喊的皇贵妃。 “我杀了你们,我杀了你们这些凶手……” 长孙晟又一次制伏了她,太子妃跪在太后身边将人扶起,却再也探不出一丝脉息。 谢诩凰却在这一瞬间明白了母亲到底在做什么,惊恐欲绝地向她扑过去,却被燕北羽给抱住了,“别过去!” 她使劲了力气想要挣扎过去,阻止将要发生的惨剧,奈何一身力气全无,被燕北羽扶着往外走,扭头却眼睁睁地看到泪流满面地母亲握着刀划破了自己的咽喉,鲜血喷溅而出,她轰然倒地。 她从来没有杀过人的母亲,为她杀了养育自己长大的老太后和林嬷嬷,最后……又杀了自己。   ☆、你到底是谁啊?6 第96章 然而,这一切在冲进门来的所有人眼中,只是皇贵妃杀了林嬷嬷和太后,又要杀了她这个镇北王妃…… 谢诩凰咬着嘴,却嘶哑地发不出声音,只有眼底崩溃的泪水诉说着此刻的惊痛与绝望。 不要死窀。 娘,不要死,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妲… 八年前,父亲和叔父他们为了救她和哥哥死在了她的面前,再后来与她死里逃生的大哥又为了救她死在了她的身边,八年后辗转寻到尚存人世的母亲,如今却又为了她自刎于她的面前。 而她,却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他们一个一个地离开她,留下她一个人活在这冰冷的人世间。 为什么要那样做? 她上次明明对她说了那么过份的话,明明那么地恨她,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谢诩凰望向走在边上的晏西,含泪无声地向她乞求,乞求她去帮她救一救她最后唯一的亲人…… 晏西无声地轻轻摇了摇头,这个时候她的任何举动都是惹人怀疑的,事已至此她们置身事外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只要这个浪头挨过去了,她们就能继续留在燕京。 纵然是她要鄯如心这么做,却没想到她以这样惨烈的方式结束了一切。 不过,这却也是最好的结果,如果她在小谢不在场的情况下下手杀了太后和林嬷嬷,燕帝和长孙晟一定会追查,而这些日频繁与她们见面的只有小谢,即便她们死了,她也会成为怀疑的对象。 如今她在小谢在的时候杀了她们,又刺伤了小谢那一刀,也就彻底洗脱了小谢的怀疑,所有人都会以为她是受害者,而非在其中有那样深的渊源。 或许这样的结果对小谢十分残忍,但在她这个局外人看来,这是能保全她们的唯一方式了。 不知是因为悲痛过度,还是那杯茶的药力太重,谢诩凰终究难敌眼前阵阵黑暗的笼罩,脚下一软便倒了下去,燕北羽直接将人抱了起来,疾步如风地往宫外的方向走了。 “晏西,快去太医院带个人到王府等着。” 晏西望了望她怀中已经神智不清的人,确定没有了什么纰漏了,这才朝太医院的方向赶去找人。 燕北羽抱着人出了宫上了马车,将她一放下便看到自己一手的鲜血,由于她一向穿红衣,看不出背上到底流了多少血,她借着昏暗的光线看了看伤的地方,好在不是致命的地方。 只是,先前几次去见太后和皇贵妃虽然不怎么高兴回来,但也没到矛盾这么深的地步,这一次竟然闹成了这样的局面。 而且,她刚才的反应也有些让他想不通,被人刺伤了不是该躲吗,怎么她反倒还要回去似的。 车夫也知状况紧急,一路上快马加鞭地赶,好在天已经快黑了,街面上没有太多的人,一路很快便回到了镇北王府。 马车刚一停下,燕北羽就将人抱下了马车,疾步进了王府大声道,“快来人……” 宁嬷嬷和管事闻声一路小跑赶到,“王爷,王妃……” 两人一看燕北羽怀中抱着的人,一直怔愣在了那里。 “快拿药箱到暖阁,太医来了立即带过来。”燕北羽带着人往暖阁走,朝管事沉声吩咐道。 虽然这一刀伤得不在要害,但也是不轻的,原本以她的身手应该是能成功躲过的,可是他方才摸了她的脉捕,脉息虚浮,只怕还中了毒物。 宁嬷嬷带着人跟着到了暖阁,准备了热水和伤药过来,一看燕北羽已经给她脱去了外衫,白色的里衣后背一片鲜红,先前背上的箭伤留下的疤痕都还没消下去,这又给人刺了一刀,这王妃自入了府还就没一天消停。 燕北羽简单处理了伤势,将人放到了床上,拍了拍她的脸唤道,“诩凰?” 只是,躺着的人脸上有些冰凉,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晏西匆匆带着太医赶回王府,但随之赶来的却还有御前总管曹敬。 “王爷,皇太后和皇贵妃的事皇上很震怒,要传王妃过去询问,毕竟当时屋里的情形,只有她一个人清楚。” 燕北羽道,“王妃被刺伤了,这会儿人还没醒呢。” 曹敬望了望床上还人事未醒的人,为难地叹了叹气,道,“那还是王爷先跟奴才进宫一趟,皇太后和皇贵妃都出了事,皇上要王爷入宫尽快查清此事。” “等太医诊断出结果,本王即刻就走。”燕北羽道。 “王爷,这里有太医照看应该没什么大碍,皇上那边……”曹敬见她不动,焦急地劝说道。 皇太后和皇贵妃都死了,这会儿宫里都掀翻了天了,哪里还顾得上一个王妃伤得如何了。 燕北羽还是站在原地没动,默然看着在床边诊脉的太医。 曹敬见他不等到诊断结果怕是不肯走的,连忙上前朝太医催促道,“王妃伤势如何了?” 太医连忙起身躬身道,“回王爷,曹公公,王妃背上被刺的这一刀伤口颇深,若是再偏上一寸,只怕不死这辈子一双腿也走不得路了。” 曹敬听得心惊,听太子说进去的时候皇贵妃正拿着刀在追她镇北王妃,这一刀下手这么狠,看来还真是要取她性命的。 “什么时候能醒来?”燕北羽问道。 “王妃是中了软筋散,起码得明日了才醒得过来。”太医回道。 晏西望着床上还未醒的人,暗自松了口气,鄯如心下了重的药量,就是不想她在清醒的时候在人前露出破绽,让小谢明天再醒了过来,也给了她足够的时间去做安排。 也免于她被燕帝叫去询问,让她在悲愤之下暴露了更多的东西。 虽然成功保住了她的真实身份不被人所知晓,却是以她最后一个亲母亲为代价,可这也是她目前能想到最周全的办法,好不容易走到了这一步,却要因为救一个人而放弃现在的一切,在她看来那是不值得的。 再者,即便她能带鄯如心逃出去,再回来找长孙家报仇,却也难保这个女不会成为别人将来威胁她的筹码。 只要鄯如心还活着一天,她就一天心有牵挂,难以真正以全部的心思去做她该做的事。 谢承颢让她跟着她来燕京,一是为了保护她,二是为了帮她斩断周围的一切麻烦。 曹敬见太医已经诊断完了,又催促道,“王爷,皇上那边还等着呢,咱们快走吧。” 燕北羽望了望床上的人,朝晏西和宁嬷嬷嘱咐道,“好好照顾着,有事让人进宫通知本王。” “是。”宁嬷嬷应声道。 燕北羽这才与曹敬离开王府,快马赶着进了宫去。 永寿宫,皇太后和皇贵妃等人的尸首已经收敛起来了,只是屋内的血迹还在,燕帝面目冷肃地站在弥漫着血腥气的暖阁里,望着屋内一片狼藉。 “皇上,臣来迟了。”燕北羽进殿拱手道。 “镇北王妃呢?”燕帝见他只身前来,沉声问道。 “王妃身受重伤,现在还昏迷未醒,不便进宫来。”燕北羽如实说道。 燕帝沉默地望了望跟着他一道进来的曹敬,见他点了点头,才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太后和皇贵妃都死在了这府里,在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朕一定得查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父皇,此事请交给儿臣,儿臣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以慰皇祖母在天之灵。”长孙晟义愤填膺地上前道。 燕帝看了他一眼,却是道,“镇北王,此事交给你,五日之内必须给朕查到真相。” “父皇!”长孙晟不知,为何这样重要的,他宁愿交给一个外臣,也不愿交给他去查。 十公主也看不过去,上前道,“父皇,镇北王妃也牵涉其中,你将此事交给镇北王去查,未免有失公允,宫里的案子一向都是交给缇骑卫侦办的,为什么不交给她们。” “朕要交给谁,不用你们来教。”燕帝冷声斥道。 “父皇,从那个姓谢的来了燕京,咱们宫里几时太平过了,先是大婚的时候出了乱子,再是八哥被人杀了,如今连皇祖母和皇贵妃也被害了,她根本就是北齐派来的奸细。”十公主忿然说道。 所有的一切,都跟她有关,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巧合。 “十公主,皇贵妃是自尽的,王妃如今也身受重伤,事情还没有查清楚之前,你这样出口伤人,实在不妥。”燕北羽沉声道。 “她是你的王妃,你自然护着她,皇贵妃是自尽的,为何就不能是她杀了太后和林嬷嬷,皇贵妃是杀了她这个凶手?”十公主愤然说道。 她不懂,父皇为什么不将案子交给太子,也不交给缇骑卫,却偏偏交给镇北王来办,难道他连太后和皇贵妃都不顾了,也要袒护那个姓谢的。 燕北羽在殿内走了一圈,一一查看了几处血迹问道,“从血迹干的情况看,第一个死的应该是林嬷嬷,接下来是太后,然后受伤的是镇北王妃,最后是皇贵妃自尽。” 燕帝沉痛地坐在主位,沉默地看着一地的血迹,“还有呢?” 燕北羽望了望一旁的几名太医,询问道,“太后她们身上是否都中了软筋散?” “只有太后体内有软筋散,皇贵妃和林嬷嬷并没有,桌上的茶水里验出了有。”一人上前如实回道。 燕北羽点了点头,然后向燕帝道,“依臣看来,是皇贵妃在茶中下了软筋散,然后在药力开始发作的时候,先杀了林嬷嬷以免她会出去求救,然后又到桌边杀了太后,而王妃因为学过武,药力发作比太后要慢,所以自己起来了往外逃,只被皇贵妃刺中了一刀……” “皇贵妃不可能杀太后,她也没有理由要杀了皇太后,镇北王把王妃的关系未免撇得太清了。”十公主不满地抗议道。 燕北羽沉吟了片刻,方才说道,“十公主是跟我们一起过来的,我们进门的时候皇贵妃在说我杀了你们,我杀了你们这些凶手,这个你们……就已经表明太后和林嬷嬷也是她杀的。” 燕帝眼底掠过一丝深沉变换的神色,却并没有继续追问,摆了摆手道,“罢了,朕也累了,此事等明日镇北王妃醒来,带她来见朕。” 说罢,扶着曹敬的手起驾离开。 十公主有些不解,“太子哥哥,父皇到底怎么了?” 长孙晟却还一门心思地沉浸在对之前冲进门来之时,皇贵妃所说的那番话。 你们这些凶手? 她杀了太后和林嬷嬷,又要杀了镇北王妃,那么对她而言,连皇祖母也是凶手。 可是,对她而言是什么凶手? “太子哥哥……”十公主推了推他。 长孙晟收回思绪,心中却依旧忍不住暗潮涌动,先是南宫沐月向她隐瞒了那封信的事,如今皇贵妃临死之前又出了这样的变故,难道……这一切都是跟霍家有关的吗? 每次只要牵连霍家的事,父皇都不准长孙家的人插手其中,到底是在顾忌什么? 一连串的疑问冒上心头,让他自己都阵阵心惊。 “你们都不管是不是,我去镇北王府问她,只有她一个人活着从这个房间里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她自己最清楚。”十公主说罢,便准备转身出宫。 “十妹,太后和皇祖母都过世了,宫里都要忙着准备丧礼,你还要到哪里去。”长孙晟拦下了冲动的十公主,不想她再去闯下祸端。 “可是……”十公主不甘心地咬了咬唇,这个时候她确实不该出宫,可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也只有姓谢的一个人知道。 “太子殿下,十公主,事情真相到底如何,本王一定会查出来的。”燕北羽上前道。 十公主冷冷地瞥了一眼,哼一声先行离开了,这件事交给燕北羽根本查不出什么来,她得趁着龙姐姐还没离京,找她帮忙查才是。 如果凶手是那姓谢的,她才不管她是什么北齐公主,一定要她血债血偿不可。 长孙晟也跟着带着随从离开了,燕北羽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永寿宫里,看着那一地的血迹,目光一片幽冷。 贺英见人都走了,方才从外面进来,“王爷,我们还要做什么?” “你先回府吧,王妃若是醒了,入宫来通知我。”燕北羽道。 贺英沉吟了一阵,道,“王爷,若是王妃真牵连其中,王爷还是独善其自的好。” 这件事看着是皇贵妃行凶了又自杀,可是皇太后和皇贵妃一个是皇帝生母,一个是皇帝宠妃,之前那么多年都和和睦睦的,突然因为王妃来了几回就反目置对方于死地了,怎么想王妃都有些可疑。 “哪那么多废话,快回府去,本王没有回去之前,任何人去了都别让王妃见。”燕北羽沉声叮嘱道。 十公主一定不会善罢干休,保不准就会跑到王府去问话。 贺英见他一脸忧心的样子,劝道,“王爷也该知道皇上让这个明凰公主和亲来大燕的真正用意,您在她身上多费心思,将来不会是好事。” 燕北羽不耐烦地望着喋喋不休的属下,沉下脸道,“本王要做什么,应该不用你费心。” 贺英怔了怔,拱手告辞,心中却怎么也不明白,他明知道这个明凰公主将来皇上是不会久留的,为何还要处处维护。   ☆、你到底是谁啊?7 第97章 这一夜,宫里因为皇太后和皇贵妃的死暗潮汹涌,镇北王府却因为昏迷未醒的镇北王妃,安静得非常。 燕北羽一直在宫里没有回来,晏西一个人在床边守了一夜,看着一直一动不动躺着的人,伸手握着她冰凉的手,喃喃低语道。 “小谢,也许将来知道这一切,你会恨我,但在眼下我是我能看到的唯一出路了。窀” 她们费了那么多功夫才来到这里,才走到现在,若是这一走了,再想回来就真的难如登天了妲。 可是看到她这个样子,她也不知道以那样残忍的方式换取她的生路,到底是对还是错。 她怕她再醒过来,知道自己唯一剩下的亲人也离开了人世,绝望之下又会变成八年前那个样子,那鄯如心苦心成全的一切,也就都白费了。 她更怕,只剩下一腔仇恨的她,将来她在做完所有的事,对这个人世就没有了希望与留恋…… “小谢,我们没有退路了,你一定要撑过来。” 夜,宁静而漫长。 天边露出了鱼肚白,屋内的光线尚还昏暗,谢诩凰抬头沉重的眼皮,看到坐在床边的晏西,自己支撑要起来,却耐合身上软筋散的药力还未完全褪去,全身都虚软无力。 “小谢!”晏西扶住险些跌下床的人。 晏西甩开她的手,踉踉跄跄地走到了桌边,略略喘了口气便准备往门口的方向走。 “她已经死了!”晏西在她背后说道。 谢诩凰顿时怔愣在了原地,缓缓扭头望向说话的人,一张失血苍白得脸让人揪心。 “她已经死了,太后和林嬷嬷也都死了,你现在进宫也没什么用了。”晏西冷静地说道。 这个时候,她再这个样子进宫去,只会让人怀疑她。 谢诩凰定定地望了她一阵,跌跌撞撞地仆向门边,“我不信,我不信……” 她不要她死,她只有她这一个亲人了,她怎么能死了,就这么丢下她一个人。 “小谢!”晏西三步并作两步,一把按住了门框,沉声道,“小谢,你醒一醒,你离开永寿宫的时候,她就已经自尽了,你现在这个样子再进宫去让人怀疑牵涉其中的关系,她这一番苦心成全就都白费了。” “谁要她成全,我不需要,我不需要她以这样的方式成全我,我只要她活着,要她活生生地活着……”谢诩凰嘶哑着声音吼叫道。 上一次的相见,她那样的质问她,那样的指责她,这一次的见面她连一句对不起都没有说,就让母亲怀着那样的心痛死去。 “她已经死了,昨天晚上就已经死了,我们现在做什么都没用了。”晏西死死按住门框,阻止她出去“一会儿宫里就会派人来传你入宫,燕帝会问你在永寿宫里发生了什么,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给我不惜一切冷静下来,想好要怎么面对她,别让霍夫人为你白白死了。” 谢诩凰扶着门,无力地滑倒瘫坐在地,一双眼睛也化为无边的灰暗与死寂。 为什么要死,为什么都要丢下她一个人。 她很害怕,很害怕这样一个人活着。 晏西看着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人,一时有些揪心的愧疚,自八年前她走出灭门的伤痛之后,她没有见她掉过一滴眼泪,在北疆战场上打了八年,再难的时候,再重伤的时候,她也不曾哭过一回。 可是,唯一还在世的亲人又死在了她的面前,她连在人前为她流露一丝悲伤,掉落一滴眼泪都不能。 因为,在外人的眼中,那只是与她毫不相干的人。 然而,外面的园子里传来的脚步声,晏西细细一听应该是燕北羽回来了,望向抱膝埋头蜷缩在门背后的人,低声道,“小谢,燕北羽回来了。” 她这个样子,绝对不能被外人看到,即便那是她名义上的丈夫。 谢诩凰却仍旧一埋头发着抖,什么也听不进去,什么人也不想见,什么话也不想说。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晏西一颗心都快要提到了嗓子眼儿,可是边上的人还处于崩溃的边缘。 “小谢,你娘已经死了,霍家的人都死了,不管你有多难过,他们也活不过来了,你现在能做的,就是好好活在世上,为他们报仇,为他们讨回公道。” 谢诩凰蓦然想到永寿宫时,鄯如心最后抱着她之时说的话,一颗揪痛欲碎。 “小谢?”晏西着急地低声劝道。 不一会儿,燕北羽已经到了门外,推了推门推不开,伸手敲了敲门。 晏西伸手扶着她门后的人,神色凝重地望着她,等待着她的决定。 在外面一次又一次的敲门声中,谢诩凰默然地抬起了头,缓缓地抬手抹去了脸上泪痕,站起身一步一步地走回了床边,重新在床上躺了下来。 晏西这才打开了房门,“王爷。” “怎么把你关上了。”燕北羽进门,低声道。 “夜里风大,怕吵着王妃休息,就把门穿关上了。”晏西道。 燕北羽走近床边,瞧着一动不动躺在床上的人,“她还没醒吗?” “没有。”晏西道。 燕北羽在床边坐下,掖了掖被子,伸手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以免伤口发炎会引发了高热。 “太医怎么说?” “太医说,今天应该能醒来,不过最好卧床休养些日子。”晏西道。 燕北羽叹了叹气,道,“你去让厨房把药煎好,一会儿她醒了送过来。” 晏西不放心地望了望床上还躺着的人,悄然离开了寝房。 燕北羽坐在床边,却又不禁想自己带她离开永寿宫时的情形,却始终想不明白那时候她的反应到底是要干什么? 正在思量间,床上的人缓缓睁开了眼睛,有些疲惫地望着他。 “醒了?”燕北羽勾唇笑问。 她开口,声音嘶哑,“我想喝水。” 燕北羽扶着她起来,给她拿了软枕放在背后,叮嘱道,“小心些,背后有伤。” 谢诩凰安静地坐着,等着他倒了水拿过来,才问道,“宫里怎么样了?” “皇贵妃和皇太后,还有林嬷嬷都过世了,我也刚刚才从宫里回来。”燕北羽如实说道。 谢诩凰接过茶杯,低垂着眼帘掩去了眼底瞬间涌动的悲痛,却又尽力地保持着面上的平静道,“是不是,又在怀疑是我杀了太后?” 她这个北齐公主的身份,无论沾上了什么事,第一个遭到怀疑的就是她了。 “怎么会是你,此事皇上交给我在办,还能委屈了你了。”燕北羽伸手将她颊边的发丝拂到耳后,温声安抚道。 谢诩凰勉强牵起一丝笑意,却沉默着没有说话。 “怎么回回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就尽出事了,这让我这个做丈夫,情何以堪。”燕北羽深深地叹了叹气道。 谢诩凰喝完了杯水,将杯子递给了她,说道,“出了这样的事,你们皇帝陛下不用找我问话吗?” 燕北羽无奈地笑了笑,道,“你才刚醒,身子还虚着呢,休息好了再去也不迟。” 她这个样子,走路怕都走不稳,带进宫去再折腾出个好歹来,更让人担心。 “没什么大碍,准备进宫吧。”谢诩凰掀开被子,准备下床更衣。 既然一切已成定局,早晚都是要面对的,她也想早点了了这桩事。 燕北羽拦下了欲要下床的人,道,“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去,休息好了再去。” “这点伤而已,我没那么娇贵。”谢诩凰推开他的手,起身下了床自己从衣柜里找出了衣服,面无表情地一件一件穿戴整齐。 她活着的每一天,都是霍家的人拿命换来的,哪里容得她还能这样白白浪费。 “诩凰,你到底怎么了?”燕北羽叹气,不知她到底为何如此倔强。 谢诩凰穿戴整齐,自己将头发简单束起,转身对站在身后的人道,“我好了,走吧。” 燕北羽给她取了斗蓬给她系上,欲要扶着她出门,她却已经举步走在了前面,径自出了王府,上了马车上坐着。 他从宁嬷嬷那里取了暖手炉,上了马车塞到她手里,道,“若是不舒服了,记得跟我出声。” 谢诩凰沉默地侧头望着车窗上缓缓而过的景致,一颗心如死水的平静。 朝阳初升,金碧辉煌的大燕皇宫在晨光愈恢弘壮现,镇北王府的马车缓缓驶进皇城,停在了宫门处,一身红衣如火的女子从马车上步下来,冷冷地望着高大的朝阳门。 当年,是父亲带兵为大燕打开了这道门,让长孙家在此称帝为皇,但现在只要她还活着一天,就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将他们从这里赶出去。 “走吧。”燕北羽站在她旁边,低声道。 谢诩凰举步朝着宫门走去,到了朝阳宫外,曹敬迎上前来道,“王爷,王妃,皇上刚刚早朝了,你们请到书房稍侯。” 说罢,前言给她们带着路。 谢诩凰一语不发地跟着到了上书房,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等着,心中一遍又一遍地演练着要给燕帝呈现的说辞。 燕北羽忧心忡忡地坐在边上,不时打量着沉默的人,似是在揣摩她到底在想什么。 过了近一个时辰,燕帝方才下朝过来,看到面色苍白坐着的人问道,“听镇北王说王妃受伤了,现在可好些了?” “多谢燕皇陛下挂念,已经好很多了。”谢诩凰起身,一脸可惜的道,“只是太后……” 说到了正事,燕帝面色也微微凝重了几分,问道,“朕也正想问,昨天在永寿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谢诩凰皱着眉头,似是在回忆昨天发生的一切,沉默了一阵方才缓缓道来,“先年除夕之前,见太后的时候见过一次皇贵妃,那时候我手烫伤了还送了药膏,前些天皇贵妃病了,派人到府里叫我过去说说话,我去了太后也正好在,不知怎么的说起了上阳郡主的事,皇贵妃好像有点怪怪的,太后就让我先回去了……” 燕帝听着,眉头越拧越紧,好似也就是那一天,太后让人传了话过来,说是把皇贵妃接到她宫里照顾了,他当时倒也没有想那么多。 “昨天下午了,太后派了人到王府说请我入宫一趟,当时皇贵妃也在,脸色不太好,应该病还没好,说要请我们喝茶,还让林嬷嬷去拿了糕点过来,皇贵妃的茶艺还不错,只是那茶味道有些说不出来,喝了之后人就越来越累,林嬷嬷端了糕点过来,皇贵妃去拿的时候突在袖子里亮出了一把刀,然后就刺死了林嬷嬷,我拉着太后想走的,可是太后年纪大了,药效在她身上发作的更快,我还没有拉走她,皇贵妃已经拿着刀过来了,我背上被刺了一刀倒地,然后她就拿刀又刺伤了太后,我只能想办法出门找人求救,然后王爷和太子她们就都过来了……”谢诩凰平静地说道。 “那皇贵妃为什么要对太后和你下手,她有说吗?”燕帝冷眸微眯,紧紧地注视她的神色眼神,似是要寻出什么破绽之处。 谢诩凰摇头,道,“只是说我们都是凶手,然后疯了一样的要杀了我们,若不是那茶里被动了手脚,我也许就能把太后一起带出来了。” 她说着,遗憾地叹了叹气。 燕帝听完,沉默地看着她,良久之后才道,“此事不怪王妃,倒是让你在这宫里还受伤,是朕的疏忽。” 他也很想从她身上找到什么可疑之处,可是她所说的,与镇北所查的倒也所差无几,而现在人都已经死了,再细查下去只怕还会惹来麻烦。 “之前听太后说,皇贵妃一直身体不太好,所以深居简出,那天她说我倒有些像她的女儿,然后就说到了上阳郡主,不知怎么的皇贵妃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谢诩凰皱着眉头,一副怎么也想不通的样子。 明明知道真相是怎么样,明明知道母亲是为了她而死的,她却还要在人前将她说得如此不堪,明明心里无时不刻都恨不得杀了面前这个人,却不得不在他面前笑脸相对。 “皇贵妃以前头上受了很重的伤,有时候受了什么刺激就会性情大变,这些年倒没怎么发生,这回不知是怎么就犯了病了,让王妃受惊了。”燕帝一脸平静地说道。 纵使她心中再不甘愿,这个把事怕也只能到此为止了,再查下去又要扯到霍家的事情上。 霍家的人在的时候让人不省心,如今都死了却还是阴魂不散地存留在长孙家,让他不得不事事都有所顾忌。 “本宫与太后也算相识一场,不知能不能去看看她?”谢诩凰问道。 她自然不能说自己是去看皇贵妃的,只能说去看太后,再顺便看一眼皇贵妃。 < “镇北王你带王妃过去吧,王妃有伤在身,看完就尽早送她回府休息吧,太后和皇贵妃的死也已经水落石出了,不必再追查下去了。”燕帝略显疲惫地说道。 “是。”燕北羽应了声,扶着谢诩凰离开了上书房。 燕帝沉痛地阖上眼帘,一个人坐在空寂的书房内,幽幽叹道,“如心,朕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还是要弃我而去。” 若是当时他也在当场,是否她也恨得要杀了他。   ☆、还有姓沈的 冬日的阳光显得格外明亮,可刮在脸上的寒风却如刀一般,谢诩凰跟着燕北羽到了皇太后和皇贵妃停灵的大殿,后宫妃嫔和一众皇子公主们都在殿内。 十公主一看到进门的人,气冲冲地上前道,“姓谢的,你来这里做什么?” 谢诩凰面色虚弱地笑了笑,“给皇太后和皇贵妃上柱香。” “你少在这里假惺惺,为什么死的不是你,偏偏是太后和皇贵妃,谢诩凰你到底又搞了什么鬼?”十公主忿然质问道妲。 她不信,回回都那么巧,每一次她都那么清白无辜。 “是皇上的旨意让她过来。”燕北羽冲着十公主说道。 长孙晟上前,将十公主拉到了一边,冷冷地说道,“那就请王爷和王妃上香吧。” 谢诩凰平静地举步走到太后的灵棺前,接过宫人递来的香拜了三拜,插在了紫金的炉鼎中,“太后娘娘,你我相识一场,我却未能将你救出来,实在愧疚你的一番厚爱。窀” 十公主愤然咬牙,想要反驳她这番话,却又被边上的龙靖澜给制止了。 谢诩凰给太后上完了香,侧头望向太后灵柩旁边停放的另一具棺椁,脚步一时间沉重得像灌了铅似的,她怔怔地望了许久,方才举步走了过去,站在边上望了望里面已经与世长辞的人。 她以为自己会忍不住哭的,可此刻却发现,她却是已经哭不出来了,只有一颗心悄然沉入了黑暗而冰冷的深渊…… 虽然她想多看一眼,但却咬牙让自己只匆匆看了一眼,便到了灵前上香,苍白的唇微微颤动,却终究一句话也没有说。 她想对母亲说的话,不能在这里说,又何必去说那些冠冕堂皇的假话呢。 晏西紧张地跟在她后面,生怕她一个撑不住会露出什么马脚,而站在十公主边上的龙靖澜何尝不是比她还紧张,这一切的悲剧也有她促成的一部分。 可是,在这燕京为官多年,她自然也知道若是不走那一步,这个人只怕都难以再活着站在这里了。 晏西不经意扫了一眼龙靖澜,对方朝她使了眼色,示意她夜里碰面。 谢诩凰面目平静地上了香,朝皇后一行人微微颔首,道,“本宫伤势未愈,便不久留了。” 说罢,挺直着脊背一步一步走出了一室缟素的灵堂。 燕北羽紧步跟了出来,不放心地伸出牵住了她,一直强撑着的身体终是不堪重负,腿一软便险些倒了下去,好在旁边的人及时出手蹲下身扶住了她。 “说了让你休息好了再来,你偏不听。” 谢诩凰怔怔地望着面前的人,目光中满是迷茫,声音嘶哑地喃喃低语道,“我……好想回家。” 若是时光可以倒流,她真的好想回到当年的霍家。 燕北羽见她走不了了,直接将人抱了起来,一边朝宫外走一边道,“我们这就回去。” 谢诩凰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不知是在对他说,还是在自语,“回不去了……” 霍家已经没有人了,她还能回哪里去。 燕北羽低眉奇怪地看了看她,似是不解她到底在说什么,总觉得从她醒来整个人都有些不对劲,却又一时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两人到了宫门处,燕北羽将人放上了马车,将她身上的斗蓬拢好方才吩咐外面的侍卫驾车,等到马车停到了王府门口,他侧头望了望靠着马车的人,思量了片刻一掀帘子道,“掉头,出城去踏雪山庄。” 她确实是不想对着大燕宫里的人的,这一次又发生了这么多的事,留在王府怕也是徒增烦恼,不如给她寻个清静的地方先养伤。 “出城?”晏西勒马停在马车边上,不懂他到底闹得哪一出。 她今晚还得设法跟龙靖澜碰面,这要是出了城去,那可得麻烦了。 “你先回府,带几个伶俐点的仆人,再让管事找个医术好的大夫带齐伤药再过来。”燕北羽说罢,已经示意侍卫赶车了。 晏西从马上跳下来,看着缓缓驶向长街尽头的马车,“这姓燕的又整什么幺蛾子?” 直到马车消失在街尽头,她才郁闷地进了王府大门,找管事去交待燕北羽要求的一切,自己则先去了寝房给她准备换洗的衣物,毕竟看样子是一两天不会回来的。 不过,这个时候离开这鬼地方一阵也好,总得让她喘口气。 马车驶出了燕京城,一路来到了梅山脚下,只是到踏雪山庄的一段山路,马车却是过不去的,燕北羽也没有叫醒马车上闭眼休息的人,直接将人抱下了马车带往山庄内。 谢诩凰只觉得眼皮很沉重,知道有人在自己身边,此刻却又懒得去面对任何人,去跟任何人说话,只沉默地任由自己在黑暗中浮浮沉沉。 燕北羽进了山庄将她带到了寝室放到了床上,找了被子给她盖严实了,道,“背上有伤,躺着不好,侧着睡。” 谢诩凰没有说话,只是翻了个身,以背对着他了。 燕北羽慢悠悠地脱了外袍,在她背后躺了下来,知道她没睡着,于是百无聊赖地开始自言自语,“以前,有个很喜欢吹牛皮的员外,他说他有把扇子用了三十年还是新的,于是周围的人都很好奇问他怎么做到的,你猜他怎么说?” 谢诩凰被他吵着皱了皱眉,不知道他又在抽什么疯。 燕北羽等了一会儿,见她还不出声,于是又自言自语开了,“那个员外说,我手拿着扇子不扇风,头在扇子前摇动就行了。” 谢诩凰原本一腔沉郁的心情,被他搅得更不知是什么滋味。 他这是在干什么,给她讲笑话? 她还是不说话,燕北羽想了想又开口继续说话,“北方有个……” “你有完没完了?”谢诩凰扭头道。 燕北羽见她开口了,满意地笑了,“不想听笑话,那我给变个戏法,我以前有学过几个。” 谢诩凰一副见鬼的样子瞪着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现在肯开口说话了?”燕北羽笑语道,伸手给她掖了掖被子道,“那就说说看,你现在到底在想什么?” 谢诩凰不耐烦地皱着眉,“我很累,我只想好好睡一觉,你能走远点吗” “我在宫里忙了一晚上,现在也没合眼呢,一起睡。”说吧,长臂一伸搭在了她的腰上,直接先闭上了眼睛。 谢诩凰烦燥地把他的手拿开,可对方却又不罢手地伸了过来,她没那个心气劲儿再跟他争,索性由了他去。 晏西带着人从王府赶过来之时,已经是午后了,吩咐了人准备膳食,她便在谢诩凰休息的房间周围转悠,一是不放心她现在的状态,二是要思量着怎么在天黑的时候再回城里一趟,去跟龙靖澜碰个面。 缇骑卫明天就要离京去苗疆,龙靖澜临走之前找她,必然是有重要的事。 可这山庄就这么大点地方,就这么几个人,她悄悄溜出去,必然就会被人所发现,是得有个合适的借口进城去才行。 这一回虽然是惊险万分,但总算是躲过了一劫,这燕京终究不是久留之地,可她们到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鬼地方也不知道。 直到日暮黄昏,燕北羽先起来了,穿戴好了推了推床上还没动静的人,“诩凰,你该换药了。” 谢诩凰起身坐起来,看到床边的小几上已经摆好了伤药,认命地背过身去解开了衣服,露出背上的伤口,纱布上又沁出了血迹。 燕北羽将包扎的纱布解开,仔细瞧了瞧伤口的地方,道,“伤口比较深,只怕要好一段日子才能痊愈了。” 谢诩凰紧抿着苍白的唇,这一刀正是因为刺得深,她才没有被人所怀疑,若只是皮肉伤才会让人怀疑她和皇贵妃之间的关系。 大约是当年那一次伤得太过重了,以至于这八年来,这些大伤小伤她都已经麻木了。 燕北羽给她上了药,包扎好了,将衣服给她拉了起来,“你也一天没吃东西了,晚膳已经备好了,起来吃点。” 谢诩凰默然穿好衣服,道,“好。” 她没有太多的时间去缅怀悲伤,该走的路还得她自己走,该做的事还得她自己去做,是得尽快养好伤,才有本钱跟他们斗。 燕北羽将药箱收起,倒了杯热茶给她道,“外面风大,你有伤在身就别出来了,我去让人把膳食送房间里来。” “嗯。”她淡淡地应了声,等到他走远了,方才去打开门冲外面叫道,“晏西?” 话音刚落,晏西便从房顶上翻了下来,一边进门一嘀咕道,“你跟姓燕在屋里关了一天,到底在干什么?” “在干什么,你不是在外面听得一清二楚?”谢诩凰道。 晏西耸耸肩,说道,“你想办法,让我一会儿进城一趟,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办?” “什么事?”谢诩凰问道。 晏西沉吟了片刻,如实说道,“让留在燕京的眼线打探皇贵妃这八年在宫里的事儿,说是今天晚上给我回话的,现在来了这里,我冒然走了,会让燕北羽起疑。” 一听到皇贵妃三个字,谢诩凰目光霎时便黯淡了下去,沉默了良久才道,“我知道了。” “缇骑卫最近应该快要离京了。”晏西道。 “你回去,嘱咐人最近注意着长孙晟的动向,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一定也察觉到了什么。”谢诩凰道。 先是那封信的事,再又是皇贵妃和太后的不明所以的死,每一件事都与霍家有关,他是该想到些什么了。 两人刚刚说完,外面便已经传来了脚步声,燕北羽一行人已经过来了,进门将药端给了她催促道,“先把药喝了。” 谢诩凰接过药碗喝干净了,漱了口以手揉了揉太阳穴道,“晏西,我房间梳妆台左边的那瓶药带过来了吗?” 晏西愣了愣,连忙道,“忘了。” “什么药?”燕北羽坐下问道。 “小时候生过重病,虽然后来好了,但偶尔还是会有头疼的症状,所以一直备着药,若是发作起来吃了药,能睡得好些。”谢诩凰面目平静地说道。 燕北羽也知因为这几日的事,她怕是又不怎么好了,于是道,“这会儿城门应该还没关,晏西骑马去取过来就是了。” “我这就去。”晏西说罢,和送膳的仆人一起出去了。 她一路慢悠悠地回了城里时,天已经黑了,回到府里找东西再磨磨蹭蹭了半天,又说还要买什么东西带过去,又溜出了府,这才趁着夜色深到了龙靖澜的府第。 龙靖澜一向习惯独居,府中向来除了个打理收拾的老仆人,便只有她一个人了。 因着说好了今天要碰面,故而早早就在府里待着了,看到墙外翻进来的人影,待到对方走近询问道,“她人怎么样了?” “被燕北羽带到城外的山庄休养了,不过应该没什么大碍。”晏西在她对面坐下,直接问道,“叫我来有什么事?” “今天我被十公主叫进宫,让我帮忙追查皇贵妃和皇太后的死,发现了一些事情而已,也许你们还不知道。”龙靖澜面色沉凝地说道。 “是关于皇贵妃的?”晏西道。 龙靖澜点了点头,起身站在窗边望着外面夜色笼罩的庭院说道,“八年前我回京的时候,霍夫人得知霍家军出事之后确实是大病不起了,我去霍府探望的时候还撞上了她险些自尽,那时候救下了她之后就被太后接到宫里了,再后来我出京办事再回来,便知宫中多了位皇贵妃,也是好一段日子才听十公主讲起,说那就是霍夫人,至于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清楚,皇上也不许我去追问。” “她入宫为妃,到底是自愿的,还是被长孙仪所迫的?”晏西道。 “这些年我也没怎么见过她,就连十公主她们也见她颇少,能见到她的只有皇上和皇太后,也是昨日我被十公主找进宫里,才发现她似乎是中了一种很罕见的蛊,缇骑卫的折剑史有一个精通毒术,她说那种蛊加以西域秘术会篡改人的记性。”龙靖澜语气沉重地说道,这短短数日,她一下知道了这么多的事全然都是出乎她的预料的。 “你是说,长孙仪给她下蛊控制了她?”晏西愤然道。 “霍家的悲剧,也是霍夫人不愿面对的,故而被人下了蛊,也会很轻易就被施术者改去记忆,只记得自己想记得的,忘掉不想记起的。”龙靖澜道。 晏西狠狠地一拳捶在桌上,咬牙切齿地道,“怪不得,她只有一年的记忆,好像连霍元帅都不记得了,只记得两个孩子出京了,怕是连两个孩子都以为是长孙仪的孩子了。” “这种蛊需得日日以特殊的药饲养于人体内,那天她会认出她来,想起来过去的事,想来是太后想用她试探你们,所以让人停了她的药。”龙靖澜道。 晏西沉重地叹了叹气,“小谢一直以为是她娘背叛了霍家,这样的话我怎么回去跟她说。” “反正事情已经过去了,人也不在了,又何苦再去为难活着的人,这些话就别跟她说了,真要说也等以后到了合适的时机再告诉她吧。”龙靖澜沉重地叹了叹气,一想到那个人在外颠沛流离的八年,强势如她也忍不住心生酸楚。 她说着,从书架上的盒子里将一本小册子放到了桌上,“这是这些年,缇骑卫掌握在手的各大家族的关系网,以及一些见不得光的事,好些皇帝也都是知道的,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也许你们能用得着。” 晏西翻了一翻,眼中满是兴奋之情,这可比她们查到的要详细多了,以后也省得事事再去有求于姓沈的那色胚子。 “我明日一早就得离京了,合适的时候会赶回来助你一臂之力,但你们到底能走到哪一步,也就靠你们自己了。”龙靖澜道。 “你能帮我们这些,已经感激不尽了,只是你真的不去见她吗,让她知道起码这燕京城,还有个人是真心记挂着霍家和她的,也许她会好过点。”晏西道。 若是这个人去见小谢,起码能让她知道,虽然霍家的人都走了,但她还没有到一无所有的地步,还有一个记挂他们的朋友。 “现在我去见她,她又真的会信几分,还是免了。”龙靖澜摆了摆手道。 如今的她,已经不再相信任何人了,她去了也没多大的意义。 晏西收了东西,准备走人,临行前还不忘叮嘱道,“别忘了,还有那姓沈的。”   ☆、留你一辈子 踏雪山庄远离了燕京城那些是是非非,确实是能让人很快将心情沉静下来,一清早燕北羽便回了燕京城向燕帝告了数天的假期。 谢诩凰起床不见人,听晏西说他一早就赶回城里了,以为是有什么事要忙走了,想着自己也能清静一下了,结果刚用完早膳,燕大王爷又大摇大摆地回来了。 “你不是回城里有事,怎么又回来了?妲” “回宫向皇上告个假,好安心在这里照顾你养伤。”燕北羽说着,将从城内给她带回来的零食放到桌上,道,“呐,都是你爱吃的。窀” “我又不是三岁孩子,用你照顾?”谢诩凰心情不爽,自然口气也好不到哪里去。 “对,你不是三岁孩子,那你本王一个没看住,就给我落一身伤回来?”燕北羽没好气的哼道。 “那也是我自己的事儿,你是不是管得太宽了?” 谢诩凰就不明白了,堂堂一个大男人对着个女人一天这么唠唠叨叨,婆婆妈妈的,他到底是几个意思。 燕北羽吩咐了人重新给她准备早膳,转过身来继续道,“你嫁进镇北王府就是我燕北羽的女人了,我还管不得了?” 晏西抱臂站在门外,听到里面的声音不禁有些同情燕大王爷了,头上的绿帽子都绿得发光了,自己还不知道。 “那你看看你能不能管得了。”谢诩凰说完,起身取了斗蓬就往外走,不想再与他共处一室。 燕北羽见她往外走,扯着嗓门问道,“你去哪儿?” “找个看不到你的地方清静会儿。”谢诩凰说罢,出门叫上晏西就走了。 两人走了好一段,晏西扭头望了望,确定没有人跟出来才道,“这姓燕的老这么围着你转也不是办法,总有一天他会对沈园有所察觉的。” 谢诩凰拢了拢身上的斗蓬,一边往梅山上走,一边道,“这两个,我现在一个都得罪不起,只得走一步算一步了。” 她需要镇北王妃这个身份在燕京立足,也需要沈玉邪的势力帮她达到目的,现在还不到跟他们翻脸的时候。 晏西将昨天夜里从龙靖澜那里带出来的东西递给她,说道,“这是这些年咱们的人在燕京收集的朝廷各大家族的明里暗地里的关系来往,和一些见不得光的丑闻,你看看有什么地方是用得着的。” 既然龙靖澜说了现在还不能跟她见面,她自然也不能透露是缇骑卫在背后帮得忙。 谢诩凰接过去翻了几页,纳闷道,“刚到燕京的时候就问过他们了,给出来的并没有这么细,这又是从哪里得来的?” 这些年北齐派到燕京的眼线也查出了许多的事,在她来燕京之前已经把消息送回中都了,但查的并没有这一份上面这么祥细。 “有些是最近暗地里查探才确定属实的,只要对咱们有用就好了。”晏西扭头佯装在赏花,以免被她瞧出了破绽。 谢诩凰一边走一边仔细地看着上面记载的所有东西,到了山顶找了个避风的地方坐下将所有的内容都默记了下来,将册子递给晏西道,“回去到没人的时候烧了,留着让人知道了还是祸患。” “你都记下了?”晏西询问道,她那过目不忘的本事,实在是让人羡慕啊。 谢诩凰点了点头,道,“这一次永寿宫的事是个始料不及的意外,但出了这样的事,南宫家和长孙仪怕是会有所提防,所以暂时明面上还不能再做其它的事。” “那就干等着?”晏西折了枝梅花在嗅了嗅,问道。 “明的不行,那就来暗的,我们哪有时间干等着?”谢诩凰冷然一笑,望向燕京城的方向。 晏西见她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知晓她一定是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于是道,“昨晚回去,只听说宫里都在忙着办皇太后和皇贵妃的丧礼,长孙晟暂时倒还没有其它的动静,不过我已经让人暗中盯着了,听说缇骑卫今天也要出发去苗疆了。” “只要长孙晟接着往下查,咱们就设法利用南宫家和郑家这些见不得光的事儿,把火往他们身上引。”谢诩凰道。 “让他们自己窝里斗。”晏西打了个响指,总结道。 谢诩凰笑了笑,说道,“不过也得给十公主找点事情做,不然总是盯着咱们找麻烦。” 长孙茜那性子她太了解了,她现在认定了她不是好人,一定会盯着她不放,虽然她也好打发,但是总要跟她绕着来实在太过麻烦,保不准没注意的时候被她给瞧出了什么,所以让她有点事情去忙才好。 “那死丫头是够烦的,要不是咱们有正事要忙,一定好好收拾她。”晏西一想到十公主,不由有点恨得牙痒。 “她只是不知其中缘由罢了,不必理会她。”谢诩凰道。 十公主只所以一直对她有敌意,只是认定了霍家人的死是北齐所为,故而对她这个北齐来的人也没有什么好脸色罢了。 “我才没那时间跟个黄毛丫头计较。”晏西说着,朝山下望了一眼,见着燕北羽正往上走便道,“燕大王爷来找你了。” 谢诩凰望着山下走来的人,烦燥地皱起了眉头,“算了,你先回去吧。” 晏西扔掉手里折的花枝,抄小路自己下山去了,反正也没兴趣看他们两口子打情骂俏。 燕北羽上了山,瞅着她还站在风口上,当即沉下一张脸来,“昨个晚上还说自己头疼,这会儿还往风口上站。” “风口上凉快,我愿意站着。”谢诩凰没好气地道。 好歹是个堂堂七尺男儿,好歹还是从军营里出来的,这么婆婆妈妈的德性,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 燕北羽早已经习惯了她这老跟他拧着来的性子,走近拉住她道,“山上风大,回去待着吧。” “我喜欢在这里待着。”谢诩凰道。 燕北羽抿了抿薄唇,好似有些拿她没办法,直接趁着她不备将人扛上肩往山下走了。 “燕北羽,你够了!”谢诩凰恼怒地吼道。 “反正我说了你不听,那还是不说了。”燕北羽扛着人,大步朝着山下走去。 谢诩凰懒得废话,一掌往他后颈劈去,他一转又将她由扛转为了抱着,她再想故技重施翻落下地,可他上过一回当早就防着她这一手。 她一招不成,又是一掌劈向他侧颈,燕北羽不得不腾出一只手来接招,她在趁机猫着腰往后一钻,成功从他怀里脱了身,却不料脚山上有雪,又是下坡,往后一退没站稳就直接滚在了雪地里,后背撞上雪地里的梅花树,疼得她倒抽了口凉气。 燕北羽慢悠悠地走近,在她面前蹲下身来,“现在舒坦了?” 虽是嘴上责备着,却还是伸手将她扶了起来。 谢诩凰拍了拍身上的雪,自己朝着山下走了。 一回了山庄,燕北羽便找出了伤药,道,“我看看伤口,是不是又裂开了。” “你又不是大夫。”谢诩凰挑眉道。 燕北羽一边低头翻着药箱找东西,一边说道,“你不自己来,我不介意帮你脱。” 谢诩凰咬了咬牙,自己确实也感觉到伤口似乎裂开流血了,转过身解开衣服将后背露给了他,“快点。” 燕北羽一边帮她处理着伤口,一边道,“反正也不是头一回脱了,还不好意思什么?” 谢诩凰无语的沉默,实在不想再跟他对话下去。 她一再想要这个人离自己远点,偏偏他一次又一次的贴过来,可是现在的她,已经不是当年天真浪漫的霍宛莛,他也不是那个孤僻的病弱少年,他们有着各自的目标和立场,而这一切最后也终将是敌对的。 牵绊越多,最后就越痛苦,而她至此经受的痛苦已经太多了。 “这才来了多久,一回比一回伤了,下一回是不是得把小命丢了。”燕北羽在她背后数落道。 “你是巴不得我死了,你好续弦再取个年轻貌美的?”谢诩凰没好气地哼道。 燕北羽低笑出声,上好了药包扎好了,给她将衣服拉上去,微一倾身在她侧头偷吻,“你不就是年轻貌美的,我哪舍得你死了续弦。” 谢诩凰拢好了衣襟,冷哼道,“是吗?” 他不定心里就盼着她早死,好把他那红颜知己娶进府吧。 “我让大夫在温泉池子那边调了药,趁着最近在这里养伤,每天过去泡泡脚调理身子。”燕北羽道。 谢诩凰扭头望了望他,不得不说他这个时候很多时候还是很细心的,因着八年前重伤在大雪里天里待久了,又吃了太多的雪,虽然之后伤势痊愈了,但体内一直有很重的寒气,不过有晏九的药调理了这么些年,才没有那么严重。 但是,一逢上来月事,还是腹痛如绞,整个人都萎靡不振。 “这会应该已经备好了,走吧。”燕北羽拉着她,往园子后面的泉室去。 大夫已经温泉池子的一边小池子里,调了各种的药材进去,见两人进来躬身行了一礼便退下了。 谢诩凰在池子边上一座,毫不客气地自己脱了鞋袜,温热的泉水浸泡着冰凉的脚,让人周身都开始有了暖意。 燕北羽在边上坐着,数落道,“人家的公主都活得金贵,你好好一个女儿家,都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子,一天心思都干什么去了。” 两回来月事的时候,整个人都萎靡得脸上都没了一丝血色,手脚也一片冰凉的,着实把人吓得不轻。 “那也用不着你管。”谢诩凰道。 “太医都说了,你这样的身子再不好好调理,以后都难孕育子嗣,年岁再大了,受的罪更多。”燕北羽道。 谢诩凰侧头瞥了他一眼,“反正我又不要跟给你生孩子,你管那么多。” “那你想给谁生?”燕北羽面色沉冷地瞪着她质问道。 “我不喜欢孩子,嗯,确切说是讨厌。”谢诩凰道。 从霍家的悲剧开始,她早已没有了嫁人生子的念头了,如今的一切也不过是为了达到目的而不得已走的一步而已。 幸福这两个字,对她早已没了任何意义。 燕北羽微抿着薄唇,沉默地坐在边上再没有言语。 谢诩凰低眉瞧着浸泡在水中的脚,低语道,“燕北羽,我们都清楚,我嫁到燕京来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等到两国再交战的时候,也许我会死在这里,也许我会回到北齐,我不是你的良人,你也不是我的归宿,我只想我们都互不干扰地过到那一天。” “所以,一再要我离你远点?”燕北羽沉声问道。 “我不想到了那一天,咱们之间牵绊太多。”谢诩凰平静说道。 若她不是儿时相识的那个少年,她自是不会与他说这一番话,可真是因为已经是旧相识,她更不想再牵绊太多,将来让彼此都为难。 “那你嫁到大燕来又是做什么?替你王兄来刺探军情?”燕北羽目光寒凉地望着她。 “大燕需要休养生息,北齐同样也需要,至于刺探军情你也太高看我了,我只想安安稳稳在燕京活到我回去的那一天罢了。”谢诩凰冷声说道。 燕北羽伸手理了理她垂在肩头的秀发,喃喃说道,“可是好像已经晚了,我已经舍不得放你回去了。” 谢诩凰扭头望向他,没好气地道,“燕王爷,燕大王爷,你就痴情一点念着你的红颜知己,梦中情人什么的就够了,别那么花心行吗?” 燕北羽失笑,目光有些无言的落寞,“偏偏人就不是那么善变的,若不是这么多年生了这么多变故,若是凤凰没有离开人世,也许在我身边的人就是她了,可兜兜转转我却是又遇到了你……” 谢诩凰一时有些怔然,竟不知这些年他是存那样的心思,别开头望向一边平静地问道,“你们不是才相识不过几天罢了,怎的你还念念不忘了?” 燕北羽叹了叹气,说道,“我那年生了重病,大夫都说我活不到来年春天了,原本也找个清静的地方等死罢了,不想在那个时候偏冒出了个她,她跟我那时候遇到的每个人都不同,她的身上总充满着一种说不出的生命力,好似世上的一切在她面前都是美好而快乐的,她说每句话眼睛里都是带着笑的……” “是吗?”谢诩凰眼底掠过嘲弄地笑。 “她说这世上还有很多美好的东西我都没有见过,那么小小年纪就死了太可惜了,她走了之后我也想着活来去见一见她说的地些东西,再见一见她,只可惜我再知道她的消息之时,她已经不在了。”燕北羽沉重地叹了叹气,而后便沉默了下去。 谢诩凰平静地望向他,认真地说道,“燕北羽,我不是她,不要把我当成她。” 她曾经是他所说的那个人,但在八年前已经不是了。 “我知道你不是她,但若想留一个人在我身边一辈子,不是她的话,我想是你。”燕北羽笑了笑说道。 他自己也说不清,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心中便有了这样的念头。 “可我不想一辈子对着你这么无趣的男人。”谢诩凰踢了踢池子里的水,说道,“燕北羽,你是见的女人太少了,所以见一个就觉得非她不可了,你去多见几个,也许就不会再这么想了。” 以前是遇到小时候的她,所以他觉得是特别的。 这成婚了遇到如今的她,相处久一点了,就觉得这一个是要过一辈子的,这一辈子见过的女人扳着手指头都能数过来,也怪不得他会这么想了。   ☆、留你一辈子2 清晨的踏雪山庄,祥和而宁静。 谢诩凰原想着早点把伤养好的,结果一早起来竟发现自己染了风寒了,暗自把那医术不精的大夫咒骂了一顿。 燕北羽听到她咳嗽,伸手探了探额头,“怎么还烧了?” “都是你们找来的庸医。”谢诩凰皱着眉头,郁闷地说道窀。 原本就有伤在身,这又染了风寒,整个人一身都软绵绵地没什么力气了。 燕北羽披衣下床,道,“我让人回城里请太医过来看看。” 谢诩凰无奈地点了点头,等到他出门了,自己爬起床将晏西带来的药吃了几粒,又倒回了床上躺下。 从那一场剧变之后,自己虽然活了下来,身体却也落了一身的毛病,一直都是暗中吃着晏九配的药调理着,但就是怕生病,一病了一连串的毛病都会跟着来。 燕北羽出去了吩咐了人去宫里请太医过来,便又匆匆回房里了,取了水沾水拧干了帕子搭在她额头上,问道,“昨天夜里不舒服,你怎么就不吱声?” “睡沉了,不知道。”谢诩凰淡淡道。 “你什么时候能把自己当个女人活?”燕北羽道。 谢诩凰最烦他这些唠叨,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说道,“燕王爷,你能去洗个脸,穿好衣服再来给我说教吗?” 燕北羽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抓着她自己手按着额头的巾帕,自己起身去洗漱,等了洗漱完了,贺英已经依他的吩咐快马将太医从宫里带了过来。 太医到床边诊了脉,道,“王妃有伤在身,又染了风寒,需得休养好一段日子才好,最近最好不要再出门吹风了,以免寒气入体。” 燕北羽一听便拧着眉瞪了一眼床上的人,只怕就是她昨天跑山顶上了吹了冷风,今天才着了风寒的。 “那这几日就有劳太医暂住在山庄,等王妃风寒痊愈了再送你回宫,太医院那边本王会派人过去支会一声。” 她伤势未愈,这风寒若再严重了,只怕再棘手了,请来的大夫医术到底不怎么好,还是将太医留在这里保险一点。 “是,那下官就开给王妃开几道方子,王爷着人去太医院把药取回来。”太医起身道。 “贺英,带太医下去安排住处。” 贺英把人带了出去,晏西站在边上瞅了眼卧病在床的人,有些忧心地皱了皱眉头,这都好几个月了,九哥到底什么事耽误了,现在都还没过来。 “晏西,你让人去准备早膳吧,清淡一点。”燕北羽道。 “嗯。”晏西应了声,跟着离开了寝房。 燕北羽怕风吹进来,将门窗都掩上了,一转头看到她正要下床,三步并作两步到床前又将她按回到了床上,“今天好好躺着,不许起来。” “我要如厕,你不让我起来,要我尿床?”谢诩凰没好气地反瞪他一眼,披上衣服绕开他下了床。 燕北羽无言以对,等到她解决完了回来,二话不说便又将她押到床上躺着了。 谢诩凰懒得对着他,背过身面朝里面躺着了。 “这几日你安份一点,早些把病养好,再几日就是皇太后和皇贵妃入葬皇陵的日子,我得奉旨回宫一趟,怕是一两天回不来。”燕北羽坐在就边冲她说道。 谢诩凰听到皇贵妃三个字,鼻子瞬间一酸,父亲他们过世了,她连回来光明正大地祭拜都做不到,如今母亲也不在了,她却连去为她送葬都不能,连为她掉一滴眼泪都得小心翼翼躲到无人看见的地方。 早膳送来的时候,晏西把煎好的药也送了过来,她没什么胃口,简单吃了几口,喝了药又倒下迷迷糊糊地睡了。 只是不知不觉间,一直紧绷的神经在睡梦中渐渐放松了,那些她一直压在心里久久不让自己去想的往事也悄然浮现在脑海,以至于就那样深陷在那个冰冷黑暗的梦境,怎么也逃脱不出来。 她恐惧,害怕,挣扎……却始终找不到一个出口。 燕北羽跟贺英交待了铁甲卫军营的事务,回床边坐下的时候,才看到睡着的人不知何时眼角满是泪水,枕头也湿了一片。 他不明白,明明连重伤了都眉头都不皱一下的人,为何在梦里竟会哭成这个样子。 他伸手拂去她眼角的泪水,推了推,“诩凰?” 然而,睡觉的人听到声音没醒来,却是整个人猛地打了个寒颤,冰凉的手紧紧揪着被子,连呼吸都连急促起来了。 “诩凰,醒醒?”燕北羽摇了摇她,却还是叫不醒来。 谢诩凰梦里恍然又回到了八年前的风雷原,她眼睁睁地看着一切的悲剧又在眼前重现,她想去救人,全身却沉重地动也动不了,想叫他们逃走,却又发不出一丝声音。 燕北羽快步出了门,道,“晏西,叫太医过来。” 晏西在对面房间的,一听声音立即开门出来了,“怎么了?” “又发烧了,快去叫人。”燕北羽说罢,转身进了门。 晏西连忙去把太医找了过来,跟着进门才看到床上的人面色苍白的样子,她知道她是又在做恶梦了,平日里她总是将那些不愿回想的都压在心底,就连睡觉也一向睡得轻浅警惕,最近霍夫人出了事,她重伤又着了风寒发烧,一紧绷着的心里略一放松了,那些深藏在脑海里的回忆就如潮水一样汹涌而出,让她又陷入了恶梦中。 这样的情形,在刚把她救回中都的时候,夜夜睡觉都是这个情形,一开始她都不敢睡的,只能借助九哥给的药才能入睡,近几年渐渐好些了,能自己控制了。 只是,这一回霍夫人的死确实是对她打击不小,虽然她这几日什么都没说,不过也都是一个人闷在心里而已,不然也不会这么点伤,一点风寒就成了这个样子了。 燕北羽等到太医诊了脉了,连忙问道,“怎么样了?” “伤口有些发炎了,加之王妃又着了风寒,高热就严重了,下官再开点静气宁神的药,等她自己烧退了人醒了就没什么大碍了。”太医道。 “现在有办法把她叫醒吗?”晏西上前询问道。 别人不知道她在梦什么,可是她一清二楚,那样的梦境里比现在这样的现实还让她害怕,一直这样睡下去,对她只是折磨。 太医摇了摇头,道,“王妃最近好似一直睡眠不好,这时候好好睡一觉也不是什么坏事,只要有人照顾着,别再恶化了,人醒来就好了。” “有劳了,太医你去开方子吧。”燕北羽道。 太医跟着贺英下去了,晏西站床边瞧着还沉睡不醒的人,担忧不已。 燕北羽坐在旁边给谢诩凰喂了些水,朝站在边上的晏西问道,“王妃是不是有什么心结,从那日从宫里回来,人就不太对劲。” 晏西一愣,莫不是这姓燕的看出些什么,但又很快镇定了下来,“大概是因为永寿宫里的事受了惊了,公主生母被先王赐死,就是在她面前自尽的。” 真正的明凰公主生母确实是死了,也是在宫里自尽的,她说不说出点什么,燕北羽只怕还得追根究底地去问。 燕北羽沉吟了良久,又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十来年了吧,那时候我还没到中都,听北齐宫里的人说的。”晏西随口说道。 不过一说完,看到燕北羽甚是落寞的样子不由纳闷了,人家死了娘而已,你落寞个什么劲? “没什么事,你下去吧。”燕北羽淡淡道。 晏西担忧地望了望床上还躺着的人,还是出门了,不过却守在外面竖起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好在小谢做梦从来不会说梦话,不然她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燕北羽将沉睡的人扶着靠在自己身上,解开了她身上的睡袍检查背后的伤,果真有些发炎了,他只得重新换了太医刚留下药重新给她包扎好,看到另一处自己射伤她留的疤痕不由皱了皱眉头。 说实话,对于他这个王妃,他实在了解得少之又少,而她也是什么事从来都不会对他说起。 她看起来刁蛮又不讲理,一张嘴就是带刺的话,可偏偏有时候却又觉得她可爱得紧,比如生辰那天他做的并不好吃的一碗面,一向对吃的挑剔的她还吃了下去,比如初次来到踏雪山庄在那小厨房里做着晚膳的她。比如昨日要与他互不相干一直到离开的她…… 这些不经意显露的东西,才让他窥测到一点点真正的她,他想在那些尖锐带刺的表象下真正的她,应该是个善良又快乐的姑娘,就像当年他所认识的凤凰。 谢诩凰这一睡便睡了一天一夜,当清晨的阳光照进屋内,她才睁开了眼睛,燕北羽微眯着眼睛坐在床边守着,眉眼间有着些许的疲惫。 她撑着坐起身,想要下床去给自己倒杯水,刚一坐起身便将燕北羽给惊醒了。 “你醒了。” “我……想倒杯水喝。”谢诩凰道。 燕北羽起身到桌边给她倒了水端到床前,趁着她喝水的时候手摸上她的额头,道,“还好,不怎么烧了。” 谢诩凰将一杯水喝完了,问道,“我睡了多久?” “一天一夜。”燕北羽道。 谢诩凰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隐隐约约想起了昨晚的梦境,小心翼翼地望了望他问道,“那我睡着了,有没有说些奇怪的话,或是……做些奇怪的事?” 她知道自己严重的时候,有过梦魇的症状,可若是在这里做了那些事,可就麻烦大了。 燕北羽唇角一扬,笑语道,“有啊。” 谢诩凰懊恼地皱了皱眉,“我做什么了?” “睡着了,还一阵一阵地哭,枕头都让湿了。”燕北羽坦言笑语道。 “就这些?” “嗯,就这些,你还想有什么?”燕北羽看着她一副紧张的样子,不由好笑。 谢诩凰看着坐在床边的人,窗口照进来的阳光洒落在他的身上,他看着自己的目光如春水一般柔和澄净,就连嘴角牵起的笑容都温柔得让人沉湎。 “好了,不逗你了,快穿了衣服起来,我去让人给你送早膳过来,睡了一天一夜也该饿坏了。”燕北羽说着,起身出去了。 谢诩凰怔怔地瞧着他离开的背影,半晌深深吸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一定是睡糊涂眼花了。” 说罢,掀了被子下床,一件一件地穿回自己的衣服,推开了窗户透了透气。 晏西一听到对门的响动,就已经起了,一见她开窗户就窜了过来,“你终于睡醒了?” “昨天有出什么事吗?”燕北羽的话多少她还是不能全信的。 “没事啊,我一直在这里盯着。”晏西道。 她知道,她是怕自己梦魇了,做出了什么惹人生疑的事。 谢诩凰听到晏西的话,这才定下心来,“没事了,你回房去吧。” 看她一脸没睡好的样子,想来也是怕她出事,一天一夜在附近没合眼。 晏西前脚刚走,燕北羽后脚就带着人送吃的过来了,给她盛了粥道,“你才刚好些,先吃些清淡的调理脾胃。” 谢诩凰接过了碗,道,“谢谢。” 燕北羽奇怪地打量了她一眼,“今天这么客气了?” “其实你不用照顾我,让晏西来就行了。”谢诩凰低垂着眼帘说道。 燕北羽在她对面坐下,道,“我怎么就不能照顾你了?” 谢诩凰抿了抿唇,知道争下去也没什么意思,索性不再多说了。 “明天我得回宫去了,你自己在这里注意些,风寒没好就别再跑出去吹风,省得再病倒了让人操心。”燕北羽嘱咐道。 “知道了。”谢诩凰道。 燕帝让他回宫,应该皇太后和皇贵妃要入葬的日子到了。 次日,燕北羽一早便离开了踏雪山庄,临行前嘱咐了晏西等人好生照顾他,这一走便走了三天。 谢诩凰在山庄便也乐得清静,风寒日渐好了,后背的伤势也渐渐开始愈合了。 三日之后,皇太后和皇贵妃入葬皇陵,燕京上下满城缟素,谢诩凰只是站在梅山顶上遥遥望着出殡的队伍,扑通一声跪在了雪地里,深深地磕了三个头。 “母亲,女儿不孝,无法为你守灵送行了。” 她静静地跪着,一直到远方出殡的队伍离开了,久久都没有起身。 “小谢,起来吧,你病才刚好,在这里待久了不好。”晏西上前扶着她,劝道。 谢诩凰起身,盖上风帽一语不发地下山了,当天夜里燕北羽便从城里赶了过来,在她的一再要求之下,确定了她风寒已愈,一早才带她回了镇北王府。 刚一回府,燕帝便着曹敬送了些补身的药材过来,大意是为先前她在永寿宫受伤的事致歉。 晏西回府之后,借着出去帮她采办东西见了北齐的密探打听消息,一回王府就火冒三丈地冲到了她的寝房,见周围没有人就将布袋子提的东西放桌上一搁。 “给你的。” 谢诩凰不解地望了望她,伸打开了布袋子,里面又是一盆星辰花,不用想也知道是谁送过来的。 沈玉邪在提醒她,她该去沈园向他报道了。 从龙靖澜回到燕京,她已经好一段日子没有去沈园,还真是快忘了还有那么个混帕东西。   ☆、留你一辈子3〔一更〕 正月十五,上元佳节,燕京城白天就已经张灯结彩,一片繁华热闹。 谢诩凰借口说要出府买些东西,燕北羽倒也没有多问,只嘱咐让早些回来,便继续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街边上各式各样的花灯看得晏西眼花缭乱,喃喃叹道,“没想到今天还这么热闹。妲” “晚上会更热闹,舞龙舞狮,放灯的,猜灯谜的多了去了。”谢诩凰笑语道。 “倒真跟北齐不太一样,我们晚上出来逛逛行不行?”晏西一脸兴奋地要求道窀。 谢诩凰笑了笑,道,“你自己出来就行了,反正来这里这么久,也该熟了。” 晏西一听脸一下垮了下来,“你不来我还玩个什么劲,这燕京我除了你跟谁也不熟,你让我一个人出来有意思吗?” 其实,她哪有那么贪玩好奇,不过想借这份热闹,让她不再一个人沉浸在丧母之痛的心境罢了。 而且,今天去一趟沈园回去,只怕她心情更好不到哪里去。 谢诩凰无奈叹了叹气,道,“行行行,算我欠你了,天黑了带你出来。” “这还差不多。”晏西左顾右盼地瞧着,也不忘打量后面有没有盯着他们的眼睛。 还好街面上人多,两人混在人群里倒不怎么起眼,但保险起见还是绕了一圈确定没有人跟着了,才去了沈园的后门。 这一次门直接开着的,那仆人早已站在门口侯着了。 “王妃这边请。” 谢诩凰举步进了门,便是外面寒意袭人,这里永远都还是花香弥漫的,不过沈玉邪那混帐除了算计人,剩下的也就只是打理这园子里的花花草草了。 晏西看到路边上的一片星辰花的花圃,嘴角冷冷地一勾,佯装着没看到直接从上面走了过去。 “喂?”仆人紧张地叫道。 晏西停下,一脸无辜,“什么事?” “你踩着我家主子种的花了。” 晏西低头看了看脚下已经被自己踩得一片狼藉的花圃,一脸可惜地道,“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的。” 谢诩凰忍住笑意,知她根本就是故意踩的,不过是想出口恶气罢了。 “你……”那仆人被她气得不轻。 “到底还走不走了,我们没那么闲功夫跟你在这里说这些花花草草的。”晏西道。 那仆人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继续前面给带路了,到了沈玉邪居住的水榭附近,便停了下来道,“主人在里面,王妃请自己过去吧。” “晏西你就在这附近等我吧。”谢诩凰道。 晏西点了点头,四下望了望,想着自己要再去哪里祸害一下这园子里的花草才好。 谢诩凰一个人洞着湖边的青石小路走近水榭,推了门进去,一身锦袍素衫的人正神色慵懒地倚在暖榻上,旁边案几上的香炉正袅袅冒着淡淡的青烟,让整个屋子都弥漫暖暖的香气。 “过来坐。”榻上的人眼皮也未抬一下,淡淡出声道。 谢诩凰走近坐下,咬牙切齿地警告道,“我知道什么时候要来,你不用送东西到王府来提醒我。” 沈玉邪抬眼望着气冲冲的女人,眉眼泛起笑意,“怕被镇北王知道你这个王妃红杏出墙了?” “难道你很想人知道,我这个北齐的和亲公主跟你搅在一块儿了?”谢诩凰冷笑反问道。 沈玉邪却伸手捏着她下巴,仔细打量了一番,说道,“最近好像清瘦了些,镇北王府穷得都养不起你了?” “既然说到镇北王府了,先前向你打听的事情,有什么消息了?”谢诩凰直接问道。 沈玉邪伸手捋着她垂在肩头的头发,微微挑了挑眉梢,“什么事情?” “镇北王的事。”谢诩凰道。 沈玉邪想了想,说道,“确实没查到什么可疑之处,镇北王最近怎么招惹你了,连他你也不放过了?” “一点都没有?”谢诩凰拧眉追问道。 “在我看来是。”沈玉邪道。 “那么,他在宫里有个暗中来往的女子是谁,总能给我查出来。”谢诩凰道。 如果连沈玉邪都查不出他的可疑,要么真是那么简单,要么就是藏得太深,而她更相信是后者,但若能找到那个跟他有来往的女子是谁,应该就能知道些新的线索。 “镇北王在宫里真有来往的女子?”沈玉邪眸子微眯,有些讶然道。 “南宫府大寿那天从宫里出来的人之中,一定就有那个人,你只要帮我把那个人找出来就行了。”谢诩凰道。 沈玉邪淡淡笑了笑,道,“我找找看。” “如果你在宫里连这么个人都找不出来,我可就真要刮目相看了。”谢诩凰没好气地哼道。 沈玉邪无所谓地笑了笑,一边拨弄着她耳朵上的坠子,道,“我倒还想知道,那天你在宫里倒底遇上了什么事,皇太后和皇贵妃都死了。” “我有必要告诉你吗?”谢诩凰冷笑道。 沈玉邪勾起她的下巴落下一吻,笑道,“既然是盟友,总得有点诚意。” “我想我已经很有诚意了。”谢诩凰咬牙切齿地说道,床都陪上了,他还要什么诚意? 沈玉邪低笑,也理解她的诚意是什么了,“诚意也确实有点儿,不过回回都是那么个死鱼样,久了我也会腻的。” “不然我去花街柳街去历练历练再来?”谢诩凰恨得牙根痒痒。 “那倒不用,我喜欢自己调教。”沈玉邪笑得邪肆。 谢诩凰暗自咬着牙,调教? 当她是狗还是猫? 沈玉邪满意地瞧着她气鼓鼓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伸手拉着她的手,往在自己的衣带处,挑眉道,“不如让我看看,隔了这么久,你的诚意有没有进步?” “沈玉邪,别太过份,你想玩花样去找风月楼里的姑娘去。”谢诩凰抽回手骂道。 沈玉邪凑近身,长臂拥着她的腰肢,低头在她耳边笑道,“说得这么不甘愿,你不是每次也挺享受的?” 谢诩凰脸上一阵臊红,心里却在骂娘,他当她跟他一样无耻下流吗,还不是他回回使劲了手段,她是个人又不是石头做的,怎么可能没有反应。 沈玉邪重新又拉着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衣带处,道,“替我宽衣。” 谢诩凰咬牙瞪着他,既然他这么求着要她扒了他,她自然乐意效劳,也不管衣服扯破没有,扯掉衣带便将他上衣扒了。 “这么急?”沈玉邪笑道。 谢诩凰气结,自己这么快扒了他,还让他以为自己迫不及待地要跟他滚到床上去。 沈玉邪慢悠悠地扯开她的腰带,不紧不慢地实褪掉她身上一层一层的衣衫,满意地打量着她的身体,大约是因为学武的原因,她不同一般女子的玲珑,反倒是矫健有力的美。 她有些不自在地皱了皱眉,道,“我背上伤没好,敢把我伤口弄裂了,你试试看。” 她的换药工作一向都是由燕北羽来,好好的出门回去伤口裂了,他还不问上一大堆。 沈玉邪将仅剩里衣的人抱起,大步朝内室的床榻走去,低笑道,“那只有你在上面了。” 一个时辰后,谢诩凰已经悔得恨不得咬了自己舌头,不过也不得不承认,遇上沈玉邪这么个只有身体关系上的情人,还是艳福不浅的。 沈玉邪轻易着她背后的伤疤,道“以后小心点,再弄得这么一身疤,实在不怎么好看。” 谢诩凰微微眯着眼睛哼了哼,是啊再多几道疤痕破坏了卖相,也破坏了他胃口了嘛。 沈玉邪手指抚摸着后背箭伤留下的疤,低声问道,“伤的的时候,疼吗?” 谢诩凰甩掉他的手,起身下床一件一件穿好自己的衣服,说道,“这些不需要你关心。” 沈玉邪跟着穿了衣服下床,衣衫松松垮垮系着,走到她身后伸手抱住了她,喃喃低语道,“这么急着走?” “我今天的‘侍寝’任务已经完了,没兴趣再留在这里。”谢诩凰没好气地道。 沈玉邪在她脖子吻了吻,低沉地笑道,“都好一段日子没见了,多留一会儿再走不行?” 谢诩凰拿开他圈在腰际的手,走到桌边自己拿了药兑了水服下,瞥了眼跟过来的人道,“沈公子,沈大爷,你最近脑子是被门挤了,还是被驴踢了,本公主没兴趣跟你花前月下,以前没有,以后更不会有。” “啧啧啧,真是冷血无情的女人,下了床就翻脸不认人了。”沈玉邪自己倒了杯茶,叹道。 “宫里那个女人的事,你最好给我查出来。”谢诩凰面色不善地叮嘱道。 沈玉邪一手撑着下巴,瞧着她对镜梳理头发的样子,道,“倒是你自己小心点,最近太子对太后的死还在暗中追查,你是唯一一个从里面活着出来的,肯定会找上你。” “我自己能应付。”谢诩凰头也不回地道。 长孙晟会再找上她,这是她早就想到的事,自然不会怕。 “不过,你一再针对太子,到底是想干什么?”沈玉邪问道。 谢诩凰知道他又在生疑,转过头来直面回答道,“因为他最好下手,因为牵扯开他身上的家族最多,他倒了,南宫家郑家,还有支持他一派的人都会党,大燕就会垮下一半,你还想要什么理由?” “罢了,我不该多此一问。”沈玉邪道。 这个女人嘴里,从来就没几句话是真的,偏偏你又说不出她假话假在哪里了。 “还有,你的破花不要再送到王府!”谢诩凰郑重地警告道。 “我尽量。”沈玉邪笑语道。 谢诩凰实在懒得再对着他,取了斗蓬系上头也不回地出门了,到前园子里四下望了望,却不见晏西的踪影,只得又在园子里找她。 晏西把沈园里的花花草草都祸害了一遍,方才满意地跟着她离开。 两人在街面上随意买了些东西,正准备回王府,却被一身便服的长孙晟给拦住了去路,“王妃若是有空的话,本宫请你喝杯茶。” “没空。”谢诩凰道。 她早知道他会来找她,却不想这么快。 长孙晟望了望边上的茶楼,道,“王妃请。” “说了没空,听不懂人话?”晏西不耐烦地道。 “太子殿下有什么就在这里说吧。”谢诩凰淡声道。 “这里人来人往的,不方便说话。”长孙晟手一直伸着,做着请的姿势。 谢诩凰抿了抿唇,举步进了茶楼,直接上了二楼无人的雅室坐下,店家上了茶,长孙晟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皇太后和皇贵妃逝世那天在永寿宫发生的事,不是王妃对人说的那么简单吧?” 上一次她进宫的时候,脸色很不好地出宫在宫门与跟她撞上了,还险些被他的马伤了,恐怕事情应该从那个时候算起,只是他现在还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事情。 “太子殿下以为是怎样?”谢诩凰冷然失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反问道,“是我杀了太后和林嬷嬷,然后再自己刺了自己一刀,再逼着皇贵妃自尽?” “本宫直想知道你那先后两次入宫见太后和皇贵妃到底是发生了什么,皇贵妃十岁的时候就在太后身边,太后一直将她视若亲生抚养长大,她也一直视太后如母,不可能会出手杀太后。”长孙晟目光厉厉地望着她,意图从她的反应中发现一丝可疑之处,可终究也是徒劳。 谢诩凰端起茶抿了一口,似笑非笑地说道,“太子殿下把人想得太简单了,有时候你以为是好人的,其实他是恶人,有时候你以为恶人的,反而还是好人,至于永寿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想就是我那天说的那样,如果太子殿下认为是那样,就找到了证据再来质问本宫。” “你到底什么意思?”长孙晟激动地追问道。 谢诩凰起身欲走,又道,“本宫也很想知道,为何皇贵妃要杀我,这件事我还想要个交待呢,若是太子殿下查到了,还请支会本宫一声。” 长孙晟见她准备离开,脱口而出问道,“是不是因为霍家的事,在永寿宫里是不是因为霍家的事,皇贵妃才会出手伤人的?” 谢诩凰顿步,扭头笑问“霍家有什么事?” 她知道,这个人现在对身边的人已经都开始怀疑了,只是他自己也不敢承认和相信自己所怀疑的。 他把身边的人想得太好了,也把他自己想得太良善了。 “你一定知道,霍家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在永寿宫里太后和皇贵妃到底说过些什么?”长孙晟拦住她的去路问道。 谢诩凰冷冷地笑了笑,道,“那大约要太子殿下去为皇太后和皇贵妃引个灵问她们了。” 说罢,带上晏西下了楼离开。 她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却不明跟他明说,她就是要他自己一步一步去查出所有的事,去看清他周围的人到底做了些什么,最后也让他想起自己当年又做了什么事。 长孙晟恨恨地一拳捶在桌上,悲愤地咬了咬唇,“宛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若在天有灵,让我早一点知道。” 他可以感觉得到,自己在一点一点接近那个埋葬了八年的真相,可却没想到一切揭晓之时会是那样残酷和冰冷,而自己也早已成了他人手中的棋子,一步一步都被人控制着,牵引着…… ___ 一更五千,还有五千睡醒接着写吧.   ☆、留你一辈子4〔二更〕 暮色降临,谢诩凰两人才回到王府,燕北羽让人提前准备了晚膳,已经等侯多时了。 “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谢诩凰一边解着身上的斗蓬,一边道,“遇到了长孙太子,拦着我问皇太后和皇贵妃的事,耽误了些时间。妲” “不是说了,少跟宫里的人碰面。”燕北羽倒了杯热茶递给她道。 “人都找上门了,我走又走不了,难不成跟人打一架?”谢诩凰挑眉道窀。 燕北羽微一皱眉,“他为难你了?” “倒没有,只是问了几句话罢了。”谢诩凰坐下,见宁嬷嬷已经带着人传膳了,“怎么这么早。” 这到晚膳的时间还有一个时辰呢,她知道今天上元节,可这也太早了吧。 “今天上元节,我们早点用完膳,出去走走。”燕北羽道。 谢诩凰皱了皱眉头,瞅了眼边上的晏西,无奈地答应了下来。 “先用膳吧。”燕北羽笑语道,整个人看起来心情大好的样子。 谢诩凰用了晚膳,回房休息了半个时辰,便被他给拉着出门了。 城中各色的灯笼都已经点亮了,远远便听到敲锣打鼓的声音,甚是热闹。 燕北羽也不管她愿不愿意,一出门便牵上了她的手,她挣扎了几年挣不掉,索性也就放弃了,反正牵一下又不会少块肉。 晏西无语地跟在后面,原本是想叫她出来放松心情,姓燕的跟在一块儿,还有玩个什么劲儿。 燕北羽拉着她到了舞狮队边上,场子中央搭了高高的架子,架子的顶装挂着一朵金丝织成了绢花。 谢诩凰看了看,目光落在黄狮队的领头人身上,刚才隐约看到好像是十公主长孙茜,这丫头现在这性子真是跟以前的自己如一辙,这样的舞狮她以前也偷着跑出府玩过,那时候十公主还是个小丫头,站在边上瞧得欢喜,一直追着她要跟着她学。 这么一转眼,她已是亭亭玉立的姑娘,而她又成了如今这番境地。 不过,这些往事她如今并不怎么喜欢再去想起了,于是侧头望向一旁卖灯笼的摊位,挂着的白兔灯煞是可爱,很小的时候大哥和二哥都买给她玩过,她挂在房间里好几个月都舍不得扔。 燕北羽不经意一侧头,瞧见她正望着边上挂着的灯笼出神,松了手过去把她盯着看的兔子灯给买了回来,“给你。” 谢诩凰皱着眉头瞅着他,“这是我玩的东西吗?” “喜欢就行了,管它谁玩的。”燕北羽将灯笼交给她自己提着,自己继续站在边上看着场上的人舞狮。 谢诩凰低眉望着手里幼稚的灯笼,拿着嫌丢人,丢了又有些舍不得。 几人正看着热闹,贺英寻来了,燕北羽便带他去边上的僻静地方谈事了,“你在这里别走开,我一会儿就回来。” “嗯。”谢诩凰点了点头,等他一走自己就和晏西走开了。 一群小孩子提着灯笼欢笑着跑过,跑在最后的一个年纪小,一不小心摔了一脚,灯笼一下烧掉了,小家伙看着烧掉的灯笼急得哭了。 谢诩凰走近去,蹲下身问道,“灯笼烧了?” “嗯。”胖嘟嘟的小少年泪眼汪汪地点了点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地道,“那是要回去给妹妹的。” 谢诩凰笑了笑,伸手给他擦了擦脸上的泪珠子,将自己手里的灯笼提到他眼前,说道,“我有一个灯笼,可以给你。” “真的吗?”小家伙停了哭泣,惊喜地说道。 “可是我不能白白给你,你要拿东西跟我换。”谢诩凰道。 小家伙一听又抽抽嗒嗒起来,“可是我没有银子跟你换。” “我不要银子的。”谢诩凰笑语道。 小家伙想了想,问道,“那你要什么?” “背诗啊,唱歌啊,你会什么就给我学一样什么,然后我就把灯笼送给你。”谢诩凰道。 小家伙小手挠了挠后脑勺,望了望她手里的兔子灯,想了想又想道,“我给你背诗。” “好。”谢诩凰笑道。 小家伙软软糯糯的声音背着学堂里刚学的诗,但记性不太好背到后面想半天才想出下一句来,但总算是给背完了。 谢诩凰笑着将灯笼给了他,笑着道,“现在这灯笼是你的了。” “谢谢。”小家伙眉开眼笑地道了谢。 谢诩凰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道,“快回家去吧。” 小家伙提着灯笼追着小伙伴离开了,谢诩凰起身一转头发现燕北羽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眉眼含笑地盯着自己。 “不是说讨厌小孩子?” 看她这样子,挺喜欢跟小孩子相处的嘛。 谢诩凰懒得回答,继续随着人群往前走着,哪知刚走没多远便跟对面的韩少钦夫妇迎面撞个正着,不过似乎她从大婚之后,他们四个人也就没怎么照面了。 不过,韩夫人见着她还是一样双眼冒火,一副恨不得吃了她的样子。 “这么巧,镇北王和王妃也出来逛灯会。”韩少钦道。 说话间,别有深意地打量了一眼燕北羽身边的女人,一开始这个女人处心积虑跟他联手让自己嫁入了镇北王府,那时他只当她是不甘心被退了婚,所以一定要嫁给镇北王。 可自从她成婚之后,宫里接二连三发生的事,让她不得不开始怀疑,这个北齐的和亲公主来到大燕京真的是别有目的。 她要嫁一个与长孙皇族关系密切的人,却又不是长孙家的人,故而就选定了镇北王,可是镇北王不愿娶她,她便找上了他在大婚之日来了一出偷龙转凤,让一切没有了回旋余地,一切只能将错就错下去。 谢诩凰自然感觉到了他探究的眼神,于是道,“我们也正好走累了,不如一起到茶楼坐坐。” 她这话一出,站在边上的燕北羽脸色就不怎么好看了,原本她是打算嫁给韩少钦的,现在当着他的面,两个人还有说有笑,把她这个正牌夫君当空气吗? 而韩少钦身旁的南宫沐雪则是目光盈盈地盯着谢诩凰身旁的男人,好一副柔弱堪怜的模样。 谢诩凰四下望了望,挑了最近的茶楼,自己先走了过去,燕北羽脸色黑沉沉地走在她边上,咬牙低声道,“你要跟他一起喝茶?” “正好遇上了,顺便。”谢诩凰笑语道。 韩少钦在怀疑她,她觉得应该有必要警告他一下,再多管闲事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是啊,韩公子这样文采翩翩的才是你心中所好嘛,旧情人见了面,总是难得嘛。”燕北羽在边上,酸溜溜地哼道。 “是呀,一别多日,还是这么风流倜傥。”谢诩凰说着,还故意朝韩少钦瞥了一眼。 不过,比起她跟韩少钦,人家韩夫人那才叫含情脉脉。 四人先后了上了茶楼,在靠窗的位置雅室坐了下来,谢诩凰正准备叫茶,南宫沐雪先出声向店家要了上好的金骏眉,那是燕北羽常喝的茶,果真是旧情难忘呢。 她含笑瞥了一眼坐在自己边上的男人,寻思着要怎么避开他和南宫沐雪,听听韩少钦到底要跟她说什么。 “听人说,王妃先前在宫里受了伤,不知好些了没有?”韩少钦目光深深地打量着对面的人,询问道。 “有劳阁下挂念,已经好多了。”谢诩凰淡笑道。 燕北羽一语不发地坐着,看着她在自己面前跟人有说有笑,咬牙切齿地瞪着坐在对面的男人。 韩少钦略一拱手问道,“韩某有几句话想跟王妃谈谈,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什么话,当着本王和韩夫人说不得?”燕北羽冷哼道。 “一些私事而已。”谢诩凰起了身,走开了几步,韩少钦也跟着过来了。 她确定到了燕北羽用武力也难以听到的地方,才出口问道,“韩公子有何事?” “若是公主在燕京再兴风作浪下去,韩某只怕也不能再坐视不理下去了,皇太后和皇贵妃的事我不知道你在中间又耍了什么手段,但一定与你脱不了干系,你可以骗得了皇上和太子他们,但从你一开始在大婚上使手段,你就根本是不安心好嫁过来的。”韩少钦义愤填膺地道。 可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自己已经成了她的帮凶了。 “韩公子是不是想得太多了,本宫只不过想嫁一个心仪的人,而你也如愿以偿娶到了自己想娶的女子,不要这个时候得了便宜还卖乖,你想怎么坐视不理,去向皇帝陛下说,大婚之时是我和你一起使了手段,才使得大婚错嫁?”谢诩凰冷冷笑了笑,一字一句地告诫道,“就算是这样,我好歹也是北齐公主,皇帝陛下即便怪罪也怪不到我哪里去,倒是韩公子你就划不来了,韩府上下会因你受累,南宫家不会放过你们,就连你现在的夫人也会与你反目。” 她不想去随便杀人,但若韩少钦真不知进退坏她好事,她也不介意动一动刀子。 “你……”韩少钦面上青一阵白一阵。 是的,他赌不起,可是看着她在燕京城里一次又一次兴风作浪,这一回是皇太后她们出事了,下一个她的目标又会是谁? “每次出了事,你们第一个怀疑的都是我这个外来人,若真有证据的话,那时候再找我算帐,不然一再污陷本宫,致使北齐声誉受损,本宫也不会再忍气吞声下去。”谢诩凰道。 大婚错嫁的事,现在又哪里还有什么证据,韩少钦去告发她也是徒劳,最后倒霉的反而是他和韩府。 “我现在是没有证据,但你以为燕京所有人都是傻子,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总有一天会有揭开你的真面目。”韩少钦沉声道。 “韩公子有这份放在本宫身上的心思,倒不如好好关心关心你夫人,她这样对本宫的夫君念念难忘,让本宫很为难。”谢诩凰冷笑说着,扭头望了望坐边坐着的两人,南宫沐雪正起身为燕北羽斟着茶。 韩少钦侧头望了望,眉眼微微一沉。 “本宫与镇北王现在很好,我不希望大婚那件事有任何影响,韩公子你已经得尝所愿,咱们就桥归桥路归路,井水不犯河水。”谢诩凰说完,举步先行回去了。 韩少钦一个人还站在原地,望着燕北羽侧头望向镇北王妃的眼神,也确实看得出来那是一个男人对自己女人的在意,可是这个镇北王妃……总不是那么简单的。 他有种预感,她从大婚开始就在一步一步去达一自己的目的,虽然他还想不通她最终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谢诩凰刚回去坐下,燕北羽便沉着脸道,“若是没什么事,我们可以回去了吗?” “没事了。” 燕北羽拉着她起身,伸手替她盖上了斗蓬的风帽,拉着她下了楼离开。 南宫沐雪扶桌站着,看着离去的两人,眼中一片萧索,原本那个被他如此温柔爱护的人,该是她的。 韩少钦静静地看着两人离开,心中还是七上八下的纠结,虽然大婚错嫁让了娶到了自己想娶的女子,但随着镇北王妃身边接连发生了一件一件的事,他便越来越不安。 他不知道自己当初答应与她的联手,到底是对是错,可是一个大燕宫里都能动了手脚的人,又岂是那么简单的,可自己当时一心想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已然忘却了这些事。 但大婚之后,他心绪渐渐安静了下来,大婚之日能在沐雪身上动了手脚,又能在当天成功瞒过了镇北王,她远比他所想象的还要胆大包天。 直至皇太后的事情发生,他才真正意识到了这个北齐公主是个多么厉害的角色,而如今他已然骑虎难下了。 她说的对,现在他已经没有了任何证据可以指证她,而真要将一切说出来,最后伤到的不是她,而他自己和整个韩家。 谢诩凰两人下了茶楼,燕北羽也没了再逛灯会的心情,直接拉着她就回了王府。 可是她打发了韩少钦这个麻烦,却又给自己招来了另一个麻烦。 上元节一过,南宫沐雪进宫探望太子妃,心中委屈之下便又说起了镇北王府,太子妃南宫沐月原本就因着昨日昨到消息,说太子又见了镇北王妃而心生怒意,再一听南宫沐雪的话,整个人更是怒意深沉。 “又是她。” 虽然皇太后和皇贵妃的事已经过去了,但太子一直认定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这些日一直在暗中询问太后生前宫里伺侯的人。 昨天又去找上了镇北王妃,也不知那个妖女又说了些什么蛊惑人心的话,太子昨日回来了人又奇奇怪怪的。 如今未央宫不再有摄政之权,太子不仅一天不再想着怎么重得皇上器重,反是一天到晚尽是想着霍家的事,她和皇后一再相劝,也劝不下来。 南宫沐雪见她不说话,哭哭啼啼地道,“大姐……” “行了,别哭了,我不会再谢诩凰这个女人再在燕京兴风作浪下去。”南宫沐月银牙暗咬,眸光现出厉厉寒芒。 “可是,她毕意镇北王妃,还是北齐的和亲公主,大姐你对付她要是……”南宫沐雪劝道。 两国和亲是皇帝陛下钦定的,原本就已经怀疑她们南宫家有意破坏和亲了,若是大姐再针对谢诩凰,被皇帝陛下知道了,只怕反遭怪罪。 “本宫对付不了她,皇后娘娘也不会放过她。” —————— 今天的一万更新完毕.   ☆、貌美如花北齐王 上元节一过,镇北王府的生活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燕北羽早出晚归忙于军务,谢诩凰则留在府内下棋看书打发时间。 只是这两日不知怎么的,每天左眼皮都跳个不停。 晏西见她又揉了揉眼睛,纳闷儿道,“莫不是谁又在暗地里要算计你?妲” “这燕京城里要算计我的人还少了吗,大约这两日睡得不太好吧。”谢诩凰淡淡道。 因为刚出了皇太后和皇贵妃的事,虽然燕帝没有拿她怎么样,但多少也是有在怀疑她的,如今她只能先按兵不动,等着看长孙晟能查到哪一步,再谨慎行动窀。 晏西百无聊赖地趴在桌上,把手中的空杯子拨得滴溜溜地转着玩,嘀咕道,“不是说要对付南宫沐月那个小贱人,你现在倒是清闲的很。” 那可是抢了她未婚夫,还害死了霍家军的帮凶之一耶,她不会就只顾着对付长孙家,对南宫沐月这样的直接不管了吧。 “那你要我现在怎么去对付她,去毁了她的容,还是去把她打一顿?”谢诩凰笑语道。 她在燕京要做很多事,但很多事只能在后面推波助澜,却不能让自己去正面出手,所以很多时候还需要制造有利的时机。 皇太后的死,不管是宫里的人,还是燕北羽都还对她心存怀疑,这个时候她轻举妄动,无疑是会惹祸上身的。 所以,她还需要有些事情发生,引开这些人的注意力,她才能去做她真正想做的事。 “毁她容,打她一顿,那也太便宜她了,让她也尝尝家破人亡的滋味岂不更好?”晏西提议道。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才是上策。 只是,这么闲等下去,日子实在是无聊得紧,龙靖澜虽然答应帮忙追查沈玉邪的事,但想来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给她消息的。 谢诩凰低眉翻了翻手里的书,淡淡道,“会有那一天的。” 晏西手撑着下巴,朝着不为所动人的问道,“你说你以前得笨成什么样,才没看清那一个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嗯,是够笨的。”谢诩凰点了点头,笑着说道。 那个时候,她以为所有的一切都是好,以为自己是这世上最幸福,最幸运的人。 可是,仅仅一个冬天,就已经颠覆了她的人生和命运。 晏西无奈地叹了叹气,跟她聊天真是件无趣的事,真是万分想念北齐中都,她那个貌美如花的北齐王小师弟啊,怎么玩怎么新鲜…… 谢诩凰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搁下手中的书卷道,“我去趟沈园。” 晏西愣了愣,“不是还有几天才是赴约的日子吗?” 她怎么倒提前去上赶着送上门了,莫不是沈玉邪那色胚子又使了什么狐猸妖术,把她给迷得神魂颠倒了不成。 “去问问上次要他查的事,该给我个交待了。”谢诩凰一边披上斗蓬,一边道。 趁着现在还不能动手,她得先解决了燕北羽和他那个红颜知己的事,以免以后再为这桩子事分了心神。 晏西将杯子往桌上一扣,拿起放在桌上的鞭子往腰上金扣上一挂,跟着她出了门,可是刚出府走了没多远,就发现了后面鬼鬼祟祟跟着她们的人。 谢诩凰转到了卖胭脂水粉的地方,借着看小镜子的时候照了照后面墙边探头探脑盯着她们的人,这么拙劣的跟踪人也只有那个没头没脑的十公主了。 宫里不准她追查皇太后的事,龙靖澜又因为公务离京了,她还就真的自己出马了。 “现在怎么办?”晏西站在边上低语问道。 谢诩凰搁下手里的东西,一边走一边低语道,“今天好像太子妃到霍王庙上香了,咱们过去看看。” 前日皇后差了人到王府请她入宫听戏,燕北羽让人给回绝了,她想太子妃和皇后娘娘最近都是想见她的。 晏西冷冷地勾了勾唇角,这黄毛丫头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这样就想跟踪她们,到底是太嫩了。 谢诩凰慢悠悠地在街上绕了一圈,没有回府去叫马车,就在街面上雇了辆马车出城前往霍王庙,下了马车果真看到南宫府的马车停在外面。 虽然南宫沐月和南宫家并不真的待见她和霍家,但以前毕竟和霍家来往甚多,现在人死了,都还得在人前做出故交的样子来。 谢诩凰进了庙内,便听到从里面出来的香客在议论。 “今天太子妃和南宫府的人又来庙里进香了,这都好些年了,倒也不枉霍家与南宫府相识多年的故交情份了。” “只是可惜了霍元帅一家,若是他们还在,文有南宫丞相府,武有一字并肩王,大燕定会比如今还要强盛。” “还有以前的上阳郡主,与南宫家大小姐义结金兰,一个才学过人,一个巾帼须眉,虽不是亲姐妹,也是难得的一对姐妹花。” …… 谢诩凰漠然地听着,倒是边上晏西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霍家生前为大燕出生入死打江山,到最后被他们整死了,还要在死后利用人家的名声。 这些年,大燕的百姓对大燕皇帝和南宫家一直爱戴有加,也有好一部分是敬重他们与霍家的情份罢了。 可是,谁又知道那背地里的腌臜事呢。 供奉霍王庙的大殿内,南宫沐月上了香,朝殿内的其它香客微微颔首请求道,“本宫好些日子没过来了,想跟故去的妹妹说几句话,不知各位能否行个方便。” 一众香客得当朝太子妃这般请求,又岂会不答应,当即一个个都退出了殿内,陆续离开了给了她一片安静的地方。 南宫沐月含笑目送了那些人离开,转身望向庙内高耸的塑像,冷冷地笑了笑,“霍宛莛,你真是太了不得了,死都死了,还要本宫年年月月来给你磕头上香。” 她说着,一步一步走到排列霍家灵位的长案边,燃了香拜了拜插在香炉内。 “如今皇贵妃不在了,你们一家也总算能够九泉之下团聚了。” 而这一句一句,却正好落在站在门口的谢诩凰耳中,但她却只一脸平静地听着,面目从容地踏进了大殿。 “太子妃娘娘,你也来上香,这么巧。” 南宫沐月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一震,一时不由暗自揣测方才那番话,她又到底听到了多少。 “你来这里做什么?” “本宫一向敬重霍家的人,今日闲来也是无事,便想着到霍王庙来上柱香罢了。”谢诩凰微微笑了笑,在塑像前燃了香,跪于蒲团之上拜了三拜。 “霍家的人,不需要你个北齐人来假心假意。”南宫沐月一脸沉冷,显然对这个不速之客不怎么欢迎。 谢诩凰笑了笑,道,“北齐一向敬畏亡灵神明,本宫相信自己是真心还是假心,他们在天之灵一定会知道。” “若是王妃这般真心,不知当着皇太后和皇贵妃的亡灵,也敢这般说吗?”南宫沐月冷然一笑哼道。 “本宫为何不敢?”谢诩凰浅笑反问道。 “皇太后和皇贵妃一直以来都亲如母女,可从你来了,见她们不过几次,她们就出了那样的事,王妃真是好手段,好计谋,到现在都没有人抓到你的把柄。”南宫沐月嘲弄地说道。 “王妃说这样的话,你最好拿出真凭实据来,否则本宫遭人一再污陷,还得找贵国皇帝陛下问问,本宫这个和亲公主在大燕到底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谢诩凰面色一沉,针锋相对地说道。 她知道,此刻十公主长孙茜已经跟踪到了殿外,正竖起耳朵听着殿内的一切。 “污陷?”南宫沐月冷冷地笑了笑,哼道,“大燕上下人人都知道霍家军是与北齐交战被害,这也是本宫污陷你?” 谢诩凰平静地听着她颠倒黑白的说辞,大约这八年来天天都说着霍家是被北齐人害死的,谎话说的久了,她们都认为这就是真相了。 “北齐当年确实是和霍家军交战了,但是王兄有没有杀霍家的人,我们自己比你清楚,一向战无不胜的霍家军那么短短的时间就被北齐军给杀了的话,北齐大军不至于八年来,还被仅仅一个镇北王挡在北疆的关外了,至于到底是什么人要将这样的滔天罪名扣在我北齐的头上,本宫也很想知道。”谢诩凰说着一脸不解的皱了皱眉,一步一步走近前去问道,“对了,刚才本宫进门的时候听到太子妃在说,霍宛莛真是太了不得了,死都死了,还要你年年月月来给她磕头上香,可是太子妃您不是跟上阳郡主是义结金兰的好姐妹吗,为什么说出这样的话?” “你休要信口胡言!”南宫沐月怒声,脸上则青一阵白一阵,整个人忍不住一阵慌乱。 “本宫刚才明明亲耳听到的,这殿内只有太子妃娘娘你一个人,不是你说的,难道还是我说的不成,这年年月月来这里上香,本宫这千里迢迢的可没那么虔诚。”谢诩凰蔑然冷笑,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南宫沐月被她盯得一阵心慌,“谢诩凰,你到底是什么人,一再蛊惑太子追查霍家的事,你到底想干什么?” “蛊惑?”谢诩凰笑了笑,望着霍家的一排排灵位道,“本宫可没那个闲功夫,只是他一再找上本宫而已。” “王妃已是有夫之妇,最好还是离太子殿下远一点。”南宫沐月咬牙切齿地警告道。 “那就请太子妃,让你们长孙太子不要再烦我。“谢诩凰说着,缓缓转过身来,一脸不解地笑问道,“不过,太子妃你好像很不希望太子殿下去查霍家的事,你难道就不想知道你的好姐妹是怎么死的吗?” “够了!事情已经过去了,死的人已经死了,再去追查又有什么意义。”南宫沐月激动地打断她的话。 “也是,上阳郡主死了,您才成了太子妃,如今自己的夫君还在对旧人念念不忘,也着实委屈了你这个太子妃。”谢诩凰道。 “本宫和太子的事,轮不到你来多嘴。”南宫沐月沉声道。 “既然太子妃不想说,那本宫便告辞。”谢诩凰微笑颔首,带着晏西出了门,看到还怔愣站在门外的人不由一脸惊愕,“十公主,你也来庙里上香?怎么不进去?” 她话音一落,里面的南宫沐月脸色顿时一阵煞白,十公主怎么也来了这里,还一直在门外,她在这里所说的话,她又听进去了多少,又信了多少。 果真,一遇上这个谢诩凰就没有什么好事,自己到底是太大意了。 长孙茜眼看着谢诩凰两人离开,这才缓缓走进了空旷的大殿,定定地望着里面有些局促不安的太子妃南宫沐月,“沐月姐,她刚才说的话,是真的吗?” “当然不是。”南宫沐月连忙否认,长孙茜小时候一直最喜欢跟着霍宛莛,若是知道了什么又岂会善罢干休。 “可是,我怎么也觉得,每次我说起莛姐姐的事,你就不想再继续说下去的样子,上回我说一起去霍家的衣冠冢祭拜,你也推辞说不去,上回我说一起去霍家的旧宅带人打扫霍家的宅子,你又没有去……”十公主一想到那些,不由心生寒意。 “我只是……不愿再提及旧事,徒增伤心罢了,之前确实是母后有事要交给我办,我才没有时间陪你去。”南宫沐月焦急地解释道。 十公主脑中一片混乱,喃喃说道,“或许,我该去问太子哥哥,他现在到底在查些什么?” 她不想去相信那个姓谢的所说的一切,可是那一切却莫名震颤着她的心,让她不得不顺着她说的去想象…… “十公主,难道你要相信一个北齐人的话,也不信我的话?”南宫沐月拉住她,痛心地问道。 十公主拉开她的手,眼眶泛红地说道,“沐月姐,因为你是莛姐姐结拜的姐妹,所以这些年我也同样视你为姐妹,你现在的一切原本就是属于莛姐姐的,我不想相信谢诩凰的话,但我相信太子哥哥总有一天会查出她们遇害的真相。” 她说罢,拂开南宫沐月的手快步离开了霍王庙。 这八年,她们都不忍去回想霍家人死的事实,可也正是因此就忽略了一些细小的疑点,如今一点一点地想起来,发现事情好像真的如谢诩凰所说的,没有那么简单。 谢诩凰两人上了马车,慢悠悠地回了城里。 “你说,长孙茜会怎么办?”晏西好奇地道。 谢诩凰摇了摇头,道,“她那一根筋,要不了几天功夫一样会被南宫沐月哄得团团转,不过最近应该烦得没时间来找咱们麻烦了。” 眼见着天色不早,两人抄近道前往沈园,于是便不得不路过一条花街柳巷,刚从一座花楼下经过,凭空便一条帕子飘到了她的怀里,她伸手接住帕子,那扑鼻而来的香气,险些让她打了个喷嚏。 “二位,不知可否把手绢还给小女?” 谢诩凰和晏西被手绢主人阴阳怪气的声音惊得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缓缓地抬头望向花楼上,只见一名手拿着彩色羽扇的女子正凭栏含笑地瞧着她们,一只眼睛冲着她们娇媚万分的眨了眨。 <“怎么看着有点眼熟?”晏西伸着脖子仔细瞧了瞧,纳闷道。 谢诩凰已然将人认了出来,此刻那个涂脂抹粉,正倚栏卖笑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应该坐镇中都,足智多谋又貌美如花的北齐王上,谢承颢。   ☆、貌美如花北齐王2 凉风习习,尽是脂粉香,花楼之上的女子犹还冲着谢诩凰两人挥着手,一副好不熟识的样子。 晏西扯着脖子望了良久,喃喃道,“这女人怎么那么像谢承颢那厮?” 谢诩凰不忍再多看一眼,拉着她便要离开,“走吧,没什么好看的。妲” 晏西还在不停地扭头看,楼上的人一见她们准备走了,顿时有些急了,扯着脖子叫唤道,“小谢,晏西,别走啊!” 声音一下成了男人的声音,晏西一愣,指着花楼上的人叫道,“果然是你!窀” 花楼上的人一阵风似地从楼内跑了出来,一手拿着彩羽色羽扇半遮面扭着腰走近,笑眯眯地说道,“咱们进去说话。” “好啊!”晏西手臂一勾,搭在谢承颢的肩膀上,一边走一边揪他的脸,“小师弟,最近长本事了啊,扮起女人来还人模狗样的。” 谢诩凰头疼的走在后面,北齐摊上这么个皇帝,到现在还没有亡国,真是上天保佑。 三人先后进了花楼里,谢承颢把她们带到了后园僻静的房间,从晏西的魔爪里一脱身,便挤在谢诩凰身边,那架式恨不得整个人能挂她身上。 “中都是有人篡夺你皇位了吗,你流落成了这副鬼样子。”谢诩凰打量着他那一身的装束,扭头望向窗外,不忍再多看一眼。 “怎么可能呢,想篡我位的早就见阎王了,人家还不是你走了想思成疾,先前一说你又受伤了,人家就着急地赶了过来了,你还一点都不领情。”谢承颢一副娇嗔的样子,让边上的人瞬间打了个寒颤。 “你是嫌命太长,还是嫌脖子硬,跑这来找死了。”谢诩凰没好气地质问道。 他是北齐王上,现在跑到人家大燕的地盘来了,还是在人家的国都,万一被人知道了,直接把他宰了,哪还用再兴兵打仗,直接灭了北齐好吗? “人家太想你了嘛,你一走了我在宫里吃不好也睡不好,所以就悄悄过来看看你,可是又怕去了镇北王府被姓燕的逮住了,只能先躲在这里了。”谢承颢一脸委屈地样子,着实有些我见犹怜。 谢诩凰无奈地叹了气,也是,他扮成这副模样了,鬼才知道他会是北齐的皇帝。 “喂,你什么时候到的?”晏西问道。 “昨天还是前天来着,你们在府里又不出来,我就先到这边来玩玩了,啊呀呀,这大燕的女子就是跟咱们北齐的不一样,那皮肤水嫩的,那小腰软的……”谢承颢道。 晏西拿起杯子就劈脸砸了过去,吼道,“不是说来看我们的,你是来看这楼里的女人的嘛,那么喜欢美人你现在自己不是正好,自己玩自己去。” 就他这副皮相,已经足以让天下女人在他面前黯然失色了,偏还喜欢招峰引蝶。 “说正事。”谢诩凰推开贴在自己身上的人,沉着脸问道。 谢承颢不正经起来确实没个正形,但他也不会吃饱了撑着真的专门为看她们跑到燕京来,肯定是有所目的。 “哦,过来办点事儿,顺便来看看你们。”谢承颢摇着手里彩色羽扇说道。 谢诩凰了然地笑了笑,他既然不说是什么事,她便也懒得去细问了。 这个人荒唐是荒唐,但在正事方面从来是不留情面的,不然也不会把他老子从皇位上拉下来,自己爬了下去,还雷厉风行的把几个皇兄皇兄削权的削权,发配的发配,让北齐上下如今唯他一人独尊了。 “九哥怎么没来?”晏西问道。 “哦,他说事情没办完,暂时来不了。”谢承颢笑嘻嘻地道。 “你是没告诉他,你偷偷跑来了吧。”晏西道。 九哥要是知道他偷偷跑来接近小谢了,怎么可能不来。 “叫我们有事吗?”谢诩凰一脸平静地问道。 “没事啊,好久没见了,想你们了就叫你们来见见啊。”谢承颢笑颜如花地说道。 谢诩凰听罢,起身道,“既然见完了,晏西,我们走吧。” 她实在不想留在这里,对着他这副鬼样子。 “别啊,才刚见面,你们就要丢下我走,万一我被人逮住了怎么办?”谢承颢委屈地说道。 “那也是自找的,活该。”谢诩凰毫不留情地说道。 他既然敢来,自然有让自己全身而退的后路,又何需要他们来担心,这个奸诈狡猾的北齐王,起码到现在她还没想出有谁能杀了他。 “你现在是要去沈园?”谢承颢拦着去路问道。 “有事。”谢诩凰道。 “我都来了,哪还用得着他,有事当然找我了。”谢承颢拦在门口,摇着手里的彩色羽扇,说道。 谢诩凰笑了笑,问道,“那你告诉我,燕北羽在宫里的那个女人是谁?” “女人?”谢承颢皱了皱眉,随即一脸气忿地道,“好啊,这姓燕的,才成婚多久就拈花惹草了。” 谢诩凰瞅着分不清重点的某人,无语地叹了叹气,“让开。” “放心,这都是小事,我最近要找姓沈的,会帮你问到的。”谢承颢还是占着路不让,笑嘻嘻地说道,“难得见了面,咱们一起去喝点儿?” 谢诩凰不想再废话下去,揪住他衣襟直接推搡到了一边,临出门又被他给抱住了手臂,“啊,你个小没良心的,才走了多久就移情别恋不要我了。” 谢诩凰扭头望向看好戏的西,咬牙切齿地道,“把你的小师弟给我拎开,我不想在这里还要打他一顿。” 晏西走过来,把死缠烂打的人拖开了,“早跟你说了,小谢是不会喜欢你的,只要你师姐我是真疼你的。” 说着,又狠狠地揪了揪他的脸。 “对了,你上次来信要我小心燕北羽,你是不是知道他的底细。”谢诩凰想起来,便当面问了出来。 谢承颢一边玩着手里扇子,一边道,“不知道啊,就是怕你被他欺负了,提醒一下罢了,你现在挺关心他的嘛。” 谢诩凰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并没有发现他说谎的迹象,于是也不再追问下去了。 晏西一想到沈园那个色胚子,咬牙切齿地揪住了谢承颢的耳朵,骂道,“你说你都养了些什么饭桶,连个大燕皇宫都时不去,害得我们不得不对姓沈的低声下气,受他的气。” 谢承颢挣开她的手,捂着揪疼的耳朵,皱着眉头道,“那姓沈的真的这么不要脸,你等着,我明后天就去跟他算帐。” “别去惹事行吗?”谢诩凰道。 这燕京的沈玉邪的势力范围,闹出事儿了,他有麻烦,她们也跟着倒霉。 “不行,他欺负我女人,是个男人也不能坐视不理。”谢承颢一拍桌子叫道。 谢诩凰笑意嘲弄地打量着他一身的裙装,很怀疑他是个男人的事实,这搁在这花街柳巷里绝对是艳冠群芳的料。 “时辰不早了,晏西,我们回去。”谢诩凰又一次催促道。 晏西临走前又揪了把谢承颢的脸,道,“乖乖的,师姐我明天再来看你。” 说罢,跟着谢诩凰出门,从园子的后门离开了。 “小谢,你说他跑来到底要干什么?”晏西纳闷儿道。 “反正不会打什么好主意。”谢诩凰冷笑哼道。 谢承颢那肚子里的弯弯绕,有时候连她也摸不准,对人对事从来都是不会对人说实话的,看似荒唐,实则深藏不露。 若别人瞧见他那样子以为好欺负,那只会被他吃得连骨头都不剩,当年北齐的老皇帝和他那一众皇兄皇弟,不就被他那么坑害了。 “反正是有人要倒霉了。”晏西有些幸灾乐祸地道,谢承颢那一肚子坏水,有人要被他盯上了,不会有好果子吃。 “早点回去,那这一身脂粉气洗了,省得惹人追问。”谢诩凰提醒道。 在那楼里待一阵,一身的胭脂水粉气,让燕北羽闻见了定又要追问个没完,两个女人跑到花街柳巷本就惹人怀疑,还不一路顺藤摸瓜找到谢承颢这里来。 “哦。”晏西应了应声。 两人回了王府,就赶紧各自去换衣沐浴去了,谢诩凰刚换好衣服出来,燕北羽已经从外面回来了。 “不是伤还没好全,怎么就跑去沾水了?” “好些天没洗了,身上有些痒。”谢诩凰往榻上一坐,自己擦着头发说道。 燕北羽走近,拿过了她中的帕子站在榻边给她擦着头发,也摸到她耳后的疤痕,“这伤什么时候弄的?” “小时候不小心伤的,好些年了。”谢诩凰随口说道。 还好这道伤疤知道的只有母亲,连父亲和哥哥们都一直瞒着的,再者以前遇到他的时候,他还没落下这伤呢,他自然就更不知道了。 “还好没伤在脸上,不然真得没脸见人了。”燕北羽笑语道。 谢诩凰淡笑不语,她脸伤的时候,可比这道疤要惨多了,那时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竟然还没把谢承颢和晏九他们给吓跑了。 “下午又出去了?”燕北羽问道。 “嗯,在府里闷得慌,出去走了走。”谢诩凰如实回道,她只要出门了,什么时候出门,什么时候回府,管事都会告诉他,哪容得她狡辩。 “没出什么事吧。”燕北羽给她擦干了头发,顺手拿起了梳子给她梳理顺了,竟开始给她编起了辫子。 “去了趟霍王庙,碰上了太子妃,因为先前长孙太子来找我的事,有些闹得不高兴。”谢诩凰无奈地叹了叹气,自己以前怎么就发现,那个人温婉秀丽的背后竟有着那样的心机,那时候的自己真是够笨啊。 “不出府你又嫌闷得慌,出府了又总撞上这些不想见的人,不然直接搬到踏雪山庄去住?”燕北羽提议道。 “我不去,撞上就撞上,我怕他们了不成,跑那个鸟不生蛋的地方住着,更没意思。”谢诩凰断然拒绝了搬家的提议,离开了燕京城,她要去见北齐的密探,要去沈园就更引人注目了。 “罢了,随你自己。”燕北羽也不在多说,给她把头发整理好了,道,“走吧,该用晚膳了。” 谢诩凰凑在镜子前瞧了瞧,笑道,“没想到王爷还有一双巧手,辫子编得比我都好。” “你要喜欢,以后我天天给你编。”燕北羽笑语道。 谢诩凰摆了摆手,道,“免了,天天看我还嫌腻得慌。” 说罢,自己先出了门,去旁边的暖阁里用膳。 晚膳桌上,为了安全起见,他还是打听了几句北疆的事,以试他有没有发现燕北羽溜进大燕的事。 “最近军中事务很忙吗?” 燕北羽愣了愣,她一向很少过问他在忙些什么,今天怎么倒关心起来了,“北疆的防守布置,还有铁甲军中好些人也都要重新整顿,事情是会多些。” “哦。”谢诩凰点了点头,看来他还没有发现谢承颢已经来了燕京了。 “等这些事安顿好了,我得走一趟北疆,巡查边境的防守布置,介时你若想回去看看,也可以一路。”燕北羽笑语道。 谢诩凰闻言一笑,挑眉道,“你就不怕我跑回去了,就不再回来了?” “堂堂的和亲公主就那么跑了,就算回去了,你王兄又敢真留你吗?”燕北羽笑道。 她回去了不再来,就表示两国的和亲作废,存心戏弄大燕,到时候两国交战在所难免。 “那不就结了,我还回去个什么劲。”谢诩凰没好气地哼道,她还真不想回去对着谢承颢那个不男不女的妖孽。 “先前,皇太后出事的时候,不是你自己说想回家去的,虽然不能让你回去太久,但回去看看总是可以的。”燕北羽道。 谢诩凰讶然,有些感激他的细心,但她要回去的地方又哪里是北齐呢。 “如今回去也没什么意思,也没那么想回去了。” 燕北羽默然地看了看她,那时候说着要回家的时候,那样悲痛于心的样子不似的假的,怎么这会儿倒又这么云淡风轻了。 晚膳过后回了房,燕北羽执意要看看伤口是不是沾水恶劣化了,又给她上了一遍药才将她放过了。 夜里躺在床上,边上的男人呼吸均匀地入睡了,谢诩凰闭着眼睛难以入眠,谢承颢来了燕京她不担心是假的,若他在这里出了什么事,必然也会牵连到她,介时又是数不清的麻烦。 她是相信他有那个本事能活着回去,可是暴露了行踪,别人只会以为她就是他派来的奸细,两人秘密会面,就是来图谋大燕,这宫里一个个等着抓她把柄的人多了去了。 次日,燕北羽一如继往地早早离府了,谢诩凰刚用过早膳,出门的侍从便给谢承颢带了话过来,要她和晏西到城东的茶楼一起用午膳。 可是,一想到要对着她那副打扮,她是真没什么胃口去用什么午膳,纵然那可以是掩盖他身份最好的装扮,可也不用打扮得跟个花孔雀似的招摇过市。 “去还是不去?”晏西瞅着她头疼的样子问道。 “不去能行吗?”谢诩凰搁下碗筷,也正好有些事她也想听听谢承颢的主意,毕竟他的脑子好使,这时候不用白不用。 若是现在有些事能借他的手,也好过她再去向沈玉邪那色胚子请求。 这么一想她用了早膳,休息了片刻,便带着晏西去跟他们那花枝招展的北齐王碰面了。 —— 谢美人,乃这么美,乃娘亲造么? 今天的万更完毕。   ☆、貌美如花北齐王3 第105章 燕京城东,雅逸楼。 谢诩凰入坐,看着坐在对面还是一身女装打扮的谢承颢,实在没有再用膳的胃口了。 “怎么,看我看得都没心思吃饭了?”谢承颢挑眉笑问窀。 “是倒胃口。”谢诩凰端起茶杯,侧头望向了一边妲。 晏西倒是胃口大开的样子,一个劲地吃,连话都懒得再说了。 谢承颢吃到一半,搁下碗筷半天从袖子里摸出一只细长的锦盒,伸手放到谢诩凰面前,道,“礼物,昨天忘给你了。” 谢诩凰皱着眉扫了一眼,道,“什么礼物?” “生辰礼物啊,到日子的时候,我肯定不会再在燕京,提前给你。”谢承颢道。 谢诩凰微皱着眉头,盯着那盒子却半天没有打开,这几年来她哪还有过生辰的心思,只是谢承颢每年到了那一天还是莫名其妙的塞给她一堆东西,虽然大多都是些她用不着又极贵无比的。 “我看看,又是什么东西?”晏西伸手拿过了盒子,打开拿出来一瞧,是只精美无比的珠钗,拿手里把玩着道,“看到是挺好看的,这珠子倒是不错。” 谢诩凰眉头皱得更深了,道,“你又哪根筋不对了,这珠子拿来做珠钗。” 这是他冕旒冠上的珠子好吗? 哪是能拿来做珠钗的东西,这人做事没个正形,也有个限度好吗? “都怪那些工匠做昨不够细心,我不过没事抠着玩一玩就给抠下来了,想起来做个珠钗给你也不错,就让人去做了呗。”谢承颢一脸坦然地说道。 不过几颗珠子而已,虽然都说是一颗价值连城,可是半个天下都是他的,哪还用在意几颗珠子。 “我用不着,你拿回去。”谢诩凰从晏西手里拿过来,放进盒子里推了回去。 “用得着,我希望有一天,你能戴着它,漂漂亮亮地再回中都。”谢承颢带笑的眼睛,有着几分认真。 谢诩凰瞧着他那副妆容,堆起一脸的笑道,“我看还是你自己留着戴合适。” 她和北齐只是利益合作关系,它永远不会她归宿,到了所有的一切达到目的的那一天,自己是生是死,或辙往何方,她自己也不知道。 谢承颢却侧头望向边上还啃着骨头的晏西笑眯眯地说道,“师姐,吃跑了吗,跑了出去给我们放个风如何?” 晏西,放下油滋滋的骨头,伸手在他脸上摸了一把,知道他们是要说正事,很醒合地出去望风去了。 毕竟,北齐王在这里跟他们碰面的事,让人知道是非同小可的,小心些总是没错的。 “你来燕京到底什么事,要我帮忙?”谢诩凰抿了口茶,直言问道。 他既然找她说正事,自是要借她的手了。 “我们小诩凰就是聪明。”谢承颢擦去脸上的油渍夸奖道。 “说正事。”谢诩凰催促道。 “呃,是这样的,我跟中都的九门提督应出了点小过节,结果他叛逃到大燕了,我找了好些天也没把他逮到,但这里我毕竟不能久留,你看看能不能把他找到……”谢承颢说着,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小过节?”谢诩凰拧眉,小过节会把人逼得叛逃? 谢承颢嘿嘿地笑了几声,方才说道,“我就是有天微服出宫,遇到个貌美的夫人,然后一下瞧上眼了就带进宫封了妃了,可我哪知道那是应承祖的新夫人啊,可是生米都煮成了熟饭,也不想想他现在做到九门提督是谁给他的官,我说再赔给他几个美人儿,他还不乐意,就为了个女人竟然还想杀我,这不失手了就逃到大燕境内,你也知道他在中都多年,知道的东西也不少,要是让他投靠了大燕,我会麻烦很大的。” 谢诩凰无语地望着说得一脸云淡风轻的人,他出去拈花惹草好歹也搞清楚对象好不好,惹出这样的麻烦来,也真是本事大了。 这个应承祖她也交过手的,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若真是投靠大燕了确实会惹来不小的麻烦,说不定还会影响到她以后的计划。 “那他会到大燕找谁?” “南宫家,郑家,或是豫王府,能有本事庇护他的也无非这几年家的,他也不可能真去找上大燕皇帝不是。”谢承颢道。 “我会留意。”谢承颢无语地叹气,自己竟然还要为他的风流债收拾烂摊子。 “不能不留意啊,他卷走了咱们很多的军事情报,要是落到了大燕手里,我们会有大麻烦的。”谢承颢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 “你找沈玉邪,也是为了这件事?”谢诩凰道。 “怎么可能呢,这说出去多丢人啊。”谢承颢道。 “那你做的时候就不丢人了?”谢诩凰没好气地哼道。 堂堂的一国之君,没点君王威仪也就罢了,还因为个女人跟臣子闹到这个地步,这世上怕也只有他能干得出来了。 “好了,不说这事了,我还得在燕京留几天,你有没有我能帮上的事,咱们互帮互助。”谢承颢连忙扯开话题,不想再继续让自己丢人的话题。 “我想不用了,你还是顾好你自己吧。”谢诩凰道。 “别啊,大燕一直秘密在招兵买马,留给你在燕京的时间不多了,让我帮你出出主意嘛,整人我最拿手了。”谢承颢兴致勃勃地道。 这燕京真是繁华热闹啊,要是有一天能是他的,那就更热闹了。 谢诩凰面色不由凝重了几分,这件事她是知道的,但目前的处境操之过急反会让自己陷入困境,她只能一步一步地来,但留给她的时间确实不多了。 “所以啊,你还是多放些心思在正事上,还有心思去盯着镇北王外面有没有女人,现在才什么事都没办成。”谢承颢道。 “我只是不希望任何人,任何事有碍我们要做的事。”谢诩凰道。 谢承颢一手撑着下巴,思量着最近传给他的消息,说道,“现在好像是皇太后死掉了,长孙晟在开始追查当年的事,可是事情已经过了八年,他现在查也只能查到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根本无济于事的。” “那件事,晏九还没有准备好吗?”谢诩凰道。 “你也知道不容易的,所以还得些日子,但合适的时候,他一定会带过来的。”谢承颢道。 谢诩凰点了点头,道,“如果来的话,让他去找长孙晟吧,相比而言那里比较安全。” “嗯,正好顺便治治长孙太子的健忘症,让他好好回忆回忆自己当年在做什么。”谢承颢道。 “燕京毕竟不是久留之地,你没事就尽快滚回去。”谢诩凰不客气地催促道。 他在这里一天,她也担惊受怕一天。 “人家还想留下多陪你几天呢。”谢承颢一脸依依不舍地道。 “你还是早些回去,陪你宫里美人儿吧。”谢诩凰道。 他在这里一天两天不会被人发现,但宫里经常有人在城里走动,难保不会有什么盯上他,尤其他那一张走哪都会引人注目的脸。 “人家千里迢迢来看你,你就这么急着赶我走。”谢承颢委屈道。 谢诩凰抬手揉了揉眉心,跟他说话总是件让人头疼的事儿,又问道,“那个沈玉邪,你到底知不知道他是什么底细?” “在对付长孙皇族这件事上,我们还是一条线的,不过事成之后就不是一条道上的人了。”谢承颢如实说道。 “什么来头?”谢诩凰一脸凝重地追问道。 “这个人老喜欢搞神秘,我也弄不清楚,但在对付长孙家的这件事情上,还是可以信任的。“谢承颢道。 谢诩凰淡淡地笑了笑,谢承颢不是不知道,而是知道了不愿告诉她,这个人不会跟一个自己不了解的对手有这样的合作。 她只是怕她知道了太多,会脱离北齐,转而站向了沈玉邪的阵营。 “不过晏九那里应该快完事了,反正最近他们也都盯着你,就先放一阵手头的事,等他来了才是好戏开锣的时候,现在你只需要帮我收拾了应承祖,顺便跟要对付你的南宫姐妹两玩列就行了。”谢承颢道。 谢诩凰听罢,微微挑了挑眉,原来那天在霍王庙真把她气得不轻了。 可是,她南宫沐月还当她是当年的霍宛莛那么好欺负,那就大错特错了。 “听说,南宫大小姐在入宫成为太子之前,险些跟豫亲王走到一起的,让他们旧情人多见见面,红墙出个墙什么的,宫里也不会容下她。”谢承颢幸灾乐祸地说道。 “不,现在不是时候,一切等晏九到了,才是让他们下地狱的时候。”谢诩凰冷冷地笑了笑,眼中的幽寒让人不寒而栗。 她很清楚,仅凭她自己回来,这样一步一步行动是很难达到目标的,所以早就给他们所有人备了份大礼,只等着晏九给她送过来了。 谢承颢想了想,淡而冷地笑了笑,道,“你够狠!” “好了,没什么事,最近我不出来了,你自己该干嘛干嘛,完事早点滚回去。”谢诩凰起身,准备离开。 谢承颢将桌上的珠钗递给了她,道,“这个留着。” 谢诩凰沉默了片刻,还是接了过去,“多谢。” 说罢,开了门叫上晏西离开了茶楼。 谢承颢走近窗边站着,远远看着街人群中渐行渐远的红衣墨发的女子,明明自己一向是喜欢美人的,可见到她的第一面却是糟糕至极,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让人想起来都是恶梦,可偏偏就是这个人,却又有着她卓然不同的灵魂。 她是地狱烈火中腾飞而起的凤凰,可不管她飞得再远,最终还是要回到他的手里,既然冠了他谢氏的姓,就必然要成为他谢家的人。 晏西扭头望了望还站在窗口的人,一边走一边问道,“他说了什么事?” “你的好师弟一不小心看上了应承祖的新夫人,还把人拐进宫里封了妃,应承祖一怒之下带着北齐的军事情报逃到大燕来了。”谢诩凰道。 晏西忍下想回去揍人的冲动,骂道,“这个管不住下半身的混帐,早该腌了他去。” 应承祖好歹也是她的顶头上厮,办事能力她也是深为敬佩的,但谢承颢这混帐这回也太不是东西了。 “只是现在他也还没找到应承祖,但又不能在大燕逗留太久,所以你让人在燕京注意着点,若是应承祖到燕京来了,一定不能留活口。”谢诩凰道。 “好,我会让人留意的。”晏西无奈地应道。 本来她们就已经够乱的了,他还要他们来给他收拾烂摊子,想想都觉得拳头痒了。 谢诩凰默然地往回王府的路上走着,但直觉告诉她,应承祖这件事并不只是谢承颢说的那么简单,但既然他这么说了,她们也只有按他说的做。 “好像是燕大王爷。”晏西拉了拉她说道。 谢诩凰回过神来,果真看到是燕北羽一身便服,朝着一条小巷子里面走去了,不仅没有一个随从,就连一向亲信的贺英也没有带在身边,这倒有些奇怪了。 她又想到了那个宫里的女人,低声道,“跟过去看看。” 说罢,两人远远的在人沿着他走的路,悄然跟了上去,但又顾忌到他身手过人,不敢跟得太近。 在小巷中走了许久,远远看到燕北羽进到了一处僻静的园子,因为怕暴露了她两便没有跟进去,只在外面远远地看着,等着里面的人出来。 “他真是去见那个女人的?”晏西扯着脖子张望,喃喃说道。 “不管是不是,在这样的地方见面,总归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事。”谢诩凰道。 晏西等得无聊,摸着下巴猜测地问道,“你说,他见的会是谁?” “等人出来不就知道了。”谢诩凰抱臂靠墙,淡笑道。 总归会是皇后宫里,或是未央宫里的什么人吧,毕竟那日闻到的头发香气,就是在那些人之中。 “我滴个娘,这么久还不出来,不是在里面亲热起来了吧。”晏西好奇地嘀咕道。 说着,还打量了一番边上人的神色,可看到的却只如水一般的沉静和冰冷。 “出来了。”谢诩凰说罢,两人果真看到了燕北羽从那园子里出来了。 一直到他离开走远了,两人还是站在原地,等着园子里的另一个人出来。 过了半晌,有人从里面出来,在门口左右看了看,才进去带了人出来,身量纤纤的女子从园中步出,左右打量了一番,方才缓缓盖上头上的风帽。 可是,仅是刹那之间,已经足够让她们看清她的真实面容。 “怎么是她?”晏西道。 燕北羽来这里见的女子,不是别人,却是太子妃……南宫沐月。 谢诩凰平静地看着南宫沐月带着人离开,那日在宫里闻到的那种头发香气,南宫沐月就是其中一个。 而那天南宫丞相大寿,从宫里出来的人,也只有她。 果真,那日夜里来到王府深夜与燕北羽会见的人,应该也是她了。 也难怪,当初他拒婚于她,竟是要娶南宫家的二小姐了。 “回去吧。”谢诩凰转身折返,一边走一边静心地思量着。 燕北羽与南宫沐月有这样的交情,那么是不是他只是表面效忠燕帝,实则还是站在南宫家一派的。 可是,她明明对凤凰念念不忘,在踏雪山庄提及往事,那一刻眼中的痛楚不是假的,可明明知道她就是上阳郡主,如今却要对与上阳郡主有关的一切那样毫不留情的抹杀,这又到底是为何? —— 这个坑很多东西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你们这些猜剧情的,我简直愁得头发都白了在跟你斗智,不过有的猜到了真相,有的猜到了假相…… 脑洞不要开得太大,不然这个作者没法混了啊。   ☆、貌美如花北齐王4 镇北王府。 燕北羽前脚刚回来,谢诩凰后脚便也回来了,回到寝殿的时候,先进屋的人正在屏风后更衣,听到开门声出声问道,“回来了?” 谢诩凰将谢承颢给的东西随手往梳妆台上一扔,刚在榻上坐下,屏风后的已经换好了衣服出来,“怎么不说话?窀” “我要跟你说什么?”谢诩凰自己倒了杯茶,淡淡哼道妲。 燕北羽奇怪地望了望说话的人,走近打量了一番,“谁又惹你不高兴了?” “有吗?”谢诩凰挑了挑眉。 “怎么没有。”燕北羽耐心地坐下来,等着她开口继续往下说。 谢诩凰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却许久也没有开口去问,想来问了他也不会说实话,索性懒得去费唇舌。 燕北羽望了她一阵,道,“难道是我?” 若是在外面遇上别的什么人什么事不高兴了,她一准就开口说了,但若是他便会闷着不开口了。 “哦,我怎么没发觉?“谢诩凰冷淡一笑,她真有表现得那么明显吗? 燕北羽纳闷地回想着,自己到底是哪里又惹着她了,喃喃道,“早上出门还好好的,回来就变脸了,这就奇怪了。” “哪里奇怪了?”谢诩凰浅笑道。 “这大半天我都没见着你,又是哪里惹到你了。”燕北羽喃喃念叨,突地一抬头道,“在府外碰上我了?” “哦,在茶楼喝茶看到你进了个巷子去,好一阵才出来。”谢诩凰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反正他自己也说到了,她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然后又看到了太子妃?”燕北羽了然地笑了笑,自己说了出来。 “是啊。”谢诩凰点了点头,等着他后面的解释。 燕北羽盯着她薄唇勾起,笑语道,“啧啧,哪来这么浓的酸醋味儿?” “一个有妇之夫,一个有夫之妇,避着人悄悄见面,我就有点好奇到底干了些什么?”谢诩凰说着,端起茶抿了一口,一副等着听八卦的样子。 “一早忙完政事,太子妃宫里的人找我,让我去那边园子一趟,太子妃只是对你最近跟太子和韩少钦见面有些微词,希望我这个做夫君的管着你一些罢了,你在想什么?”燕北羽笑语道。 “就这么简单?”谢诩凰秀眉微挑,这番说词倒也说得通,可真就是这么简单吗? “我还没糊涂到去招惹当朝太子妃,我入朝为官当初也是南宫家举荐,这些年虽然政见不同,但南宫家对我总算有番知遇之恩,再者传话的人说是你的事,我又岂有不去之理。”燕北羽一脸诚挚地解释道。 “那倒是我的错了?”谢诩凰道。 如果他也是站在南宫家一派的,那南宫府的势力,可就比她所设想的还要大了,如果应承祖逃到大燕再投靠了南宫府,那可就更加棘手了。 “太子妃和皇后娘娘只是太紧张太子了,最近太子殿下从见了你之后做事奇奇怪怪的,难免她们会以为是你引起的。”燕北羽语气平静谈论,完全没有一丝紧张慌乱的样子。 “长孙晟又不是傻子,还能我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谢诩凰冷嘲道。 “我当然知道,可太子妃和皇后娘娘不这么想,以后你还是尽量避着太子为好,省得再被太子妃和皇后娘娘怪罪了。”燕北羽温声劝道。 太后死的风波还没平息下去,这若再招惹上皇后这边,她可就真没点安稳日子过了。 “你以为我想见他不成?”谢诩凰没好气地冷哼道。 “我知道,你并不想招惹到他们,现在事情也给你说开了,气消了?”燕北羽瞅着她,淡笑问道。 “我气过吗?”谢诩凰把玩着手里的杯子,笑着说道。 至于,先前夜探王府来见她的事,她便也只字未提了。 如今很多事,她更宁愿相信自己的眼睛和判断,而非别人口中的话。 燕北羽无奈地笑了笑,“好,你没有。” 说罢,起身去书架拿书,不经意瞥见梳妆台上的盒子,走近打开瞧了瞧,“何时买的珠钗,倒是精致。” 只是,这上面的珠子价值不菲,可不像是能在燕京买到的。 虽然她嫁入王府的陪嫁物件他没仔细瞧过,但每次伺侯的宫人取来的,却都是上上之品,比之宫中的皇后贵妃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先前王兄让人送来的,没事翻出来了。”谢诩凰随口道。 这样的珠钗哪敢戴出去,只要是识货的都认得出上面的珠子是何等金贵,也只有谢承颢那脑子烧的才会把冕毓冠上的珠子抠下来做珠钗玩。 “你这王兄待你倒是非同一般。”燕北羽笑了笑,将东西收起放回了原位。 “没办法,他只有我这么一个皇妹。”谢诩凰笑了笑,暗自却思量着要从何着手去找应承祖这个人,早点铲除祸患。 燕北羽取了书在暖榻坐下,随口问道,“燕京城就这么大的地方,三天两头出去逛,真的那么有意思?” “那也比闷在府里有意思,起码吃的玩的比中都要有意思多了。”谢诩凰道。 若不是要和探子联络消息,又要往沈园跑,她才懒得出门呢,可若她平日不出门,有事了才往出跑,被人跟踪不是一跟一个准了。 她平日里没事就出去遛两圈,想盯着她的人盯不出什么来,自然也就不会再费时间了,她想再趁着出门的时间见什么,干什么事,也都不会太过惹眼。 燕北羽随手翻了翻手中的书,低眉漫不经心地问道,“下个月,我就要出京到各边城巡防,你要去吗?” “不去。”谢诩凰一口回绝道。 下个月晏九就该来了,她要忙的事情多了去了,哪有那个闲功夫出京踏青赏景。 “北疆必然也要去的,你不想顺便回去看看你王兄?”燕北羽抬眼问道。 “没什么好看的,你去巡防,我跟着跑去了有什么意思。”谢诩凰一脸不感兴趣的样子。 他中午才对着谢承颢那张脸,还巴巴地跑回中都去见他,疯了不成。 “我是怕你一个人燕京,若是出了事,我又不在。”燕北羽道。 “我有那么爱惹事生非吗?”谢诩凰说着,往床上一躺闭上眼睛道,“我困了,睡会儿,晚膳再叫我。” 她不想再坐在那里跟他说话,索性回床上躺着想事情还清静些,自己现在和他这样的相处模式不是挺好的吗,自己又在奢望些什么呢? 燕北羽无奈地叹了叹气,走近将被子给她盖上了,方才回到暖榻继续去看他的书。 之后一连几日,燕北羽还是早出晚归忙于军中事务,她则留在了府里打发时间,倒是晏西天天往府外跑,逮着机会将谢承颢好生“招待”了一番。 五日后,晏西回来说道,“他明天要滚回中都了,让咱们明天出城送一送。” “没空。”谢诩凰道。 “他说有重要的事要跟你说。”晏西耸耸肩说道。 谢诩凰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实在不怎么愿意去对着他那副尊容,想起正事问道,“应承祖的事有消息了吗?” “目前还没有露面,不过恐怕会去投奔南宫府,好似已经向南宫家泄露了谢承颢来大燕的事,南宫府已经秘密派人在查了,所以他们不能久留了。”晏西如实说道。 “那就让人留意着南宫府的动静,赶在他进京前了结了。”谢诩凰道。 晏西一听有些为难地道,“那姓应的也不好对付,我最多能与他战个平手,你又不能出手,若是再有南宫府的人插手其中,怕是不好对付。” “不是还有带着的侍卫吗?”谢诩凰淡声道,带来的都是她一手训练的亲卫,身手自然不在话下。 只是这件事,她却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谢承颢千里迢迢跑到燕京来,绝不仅仅是为了一个应承祖,可到底又在谋算些什么,他又滴水不漏。 晏西一想全是谢承颢的风流债惹得祸,便一肚子的火气,好歹也是一国之君,一点当皇帝的威仪都没有,现下因为一个女人闹得天下皆知,丢人丢大发了。 次日,燕北羽出门了,她才慢悠悠的带着晏西出城去骑马,到了离京的必经之路,果真看到了花哨的马车,以及还是一身女装扮相的谢承颢。 谢诩凰勒马停在马车边上,问道,“晏西说你有重要的事要说,什么事?” “这么说不方便,你上来咱们慢慢说。”谢承颢趴在车帘边,笑颜如花地招了招手。 “我不聋,你不哑,这么说我听得见,这里也没外人。”谢诩凰冷着脸道。 山不来就我,只得我就山,谢承颢从马车里爬了出来,直接跳上了她的马背,赶着马往北边,一边走一边道,“我把你送到燕京来,有朝一日你会不会怨我?” “我谢你还来不及。”谢诩凰淡声道。 虽然是各有目的,但起码这个人帮了她一把,纵然没什么情意,但也犯不上怨恨。 “可是我现在有些后悔了。”谢承颢在她背后,语气闷闷地说道。 谢诩凰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忍着没把他给踢下马去道,“你要说的重要的事就是这些废话的话,那就免了。” “好,说正事说正事。”谢承颢一见她又要发火的样子,连忙道,“你回来是替霍家报仇,但霍家的人都已经不在了,不到万不得已,你切忌不要暴露了真实的身份。” “知道了。” 经历母亲的死,她不会再那么莽撞了。 “我会尽快催晏九过来,不过应承祖的事情你也得尽快解决了,如果真到收拾不了的地步就收手,一切以大局为重,至于他盗窃走的军事情报,回去加紧重新布置也还来得及的。”谢承颢道。 “说完了?”谢诩凰问道。 “嗯,说完了。” 谢诩凰回头望了望已经过来的马车,反手将他一拎就扔了过去,“一路好走。” 谢承颢扒着马车,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扯着嗓门叫道,“要想我啊,不要喜新厌旧忘了我啊,我会在中都一直想你的……” 谢诩凰烦燥地揉了揉耳朵,看着几个便衣侍卫护送着马车远去,方才掉头折回燕京城。 “这几日你见了他,他有说什么特别的事?” 晏西想了想,摇了摇头道,“就说去见了沈玉邪算帐,别的倒没看说。” 谢诩凰抿唇沉默,谢承颢平时是没个正形,但在大事上却是谨慎的,该让你知道的他会说,不想让你知道的,半个字也休想知道。 进了城,晏西见走在前面的人走的并不是回王府的路,问道,“还要去哪里?” “沈园。”谢诩凰道。 虽然过了赴约的日子,她想她也该去拜访一下她的盟友。 然而,过去的时候,沈玉邪却还在天机阁并没有过来,仆人只带她在园子里等侯,晏西看着园子里又重新种的花,又忍不住去祸害了几脚。 半个时辰后,沈玉邪方才慢悠悠地回来,瞅见花架下都等得打盹的人,“今天好像不是你来的日子?” “不是,我就不能来了?”谢诩凰笑问道。 “当然,欢迎之至,你们那个花枝招展的王上回去了?”沈玉邪笑问。 “刚走。”谢诩凰如实回话,却还是追问道,“镇北王在宫里的那个女子,查得如何了?” “线索太少,皇后和太子妃宫里的人也不少,还不好确定是谁。”沈玉邪抬手斟了茶,浅浅地抿了一口说道。 “若是我自己能查到,又何需要来找你。”谢诩凰哼道。 “你就这么紧张这个女人?”沈玉邪似笑非笑地瞧着她,凑近到她耳边道,“难不成是在吃醋?” “你管得有点宽。”谢诩凰毫不客气地推开凑近的脸,冷然道。 “你一向无事不登门,这回找我什么事?” “北齐原九门提督叛逃到了大燕,可能会到燕京,我要你帮我把人找出来。”谢诩凰也不绕弯子,直接要求道。 沈玉邪听罢一笑,道,“那还真是巧了,刚刚就有人来天机阁要查探应承祖的底细。” “你都说了?” “开门作生意,岂能欺客,再说了你们王上抢了人新夫人的风流韵事已经列国皆知,也没什么新鲜的。”沈玉邪笑语道。 谢诩凰揉了揉眉心,道,“应承祖现在在哪里?” “具体位置我不清楚,但这两日应该会到燕京了,若是解决不了的话,我倒是可以顺便帮个忙,不过还是老规矩。”沈玉邪笑得意有所指。 “对不起,沈大公子,最近本宫忙得紧,没时间给你暖床。”谢诩凰说罢,叫上晏西走人。 “没关系,总还有机会。”沈玉邪深深一笑,在她背后说道。 果真,第二天晏西便得到消息,南宫府派了人接应了应承祖回燕京来了。 谢诩凰早早带了晏西和北齐的一班护卫等侯在了回燕京的必经之路上,只要应承祖还没有到南宫府,她代为处死了叛逃出国的人也是理所应当的。 只是,远方一行人在暮色中渐来渐近之时,让她始料不及的是护送应承祖来京的除了南宫家的人,还有她的夫君,镇北王燕北羽。 燕北羽勒马停下,有些讶异地看着官道上等着的一行人,“王妃怎么在这里?” —— 最近几章过度,接下来干点什么呢,扒老沈的马甲吧。   ☆、沈玉邪的真面目1 “王爷不是说今日军中有要务,原来是出京了。”谢诩凰冷然一笑道。 今天一早天还没亮,燕北羽便说有要事出门,晚上可能回得晚些,原来是帮着南宫府出京接人去了。 燕北羽望了望她不仅带着晏西,连从北齐带来的一班侍卫也都带齐了,讶然笑道,“莫不是王妃在这里接本王的?” “不,本宫是在这里等人,却不是等王爷你的。”谢诩凰负手望向被一行人护在中央,骑在马上的应承祖,道“应大人,中都一别,没想到在这里又见面了。窀” “公主殿下,应某如今已不再是北齐的朝廷命官了,担不起公主这一声应大人。”应承祖也不避不让,坦然回道。 “应大人在北齐为官多年,应当知道北齐对于叛徒的处理手段。”谢诩凰负手一步一步逼近前去,沉声道,“现在给你两条路,要么就地自尽谢罪,要么本宫动手送你上路。” “应某既然不再是北齐人,自然也不会再听明凰公主你的命令,只怕要让公主殿下失望了。”应承祖冷笑言道。 “诩凰,我是奉皇上密旨带此人进京,你不要再生事端了。”燕北羽拦住逼近前来的人,低声劝说道。 大燕收留北齐的叛臣这本就是见不得光的事,故而他也只是秘密出京带人,却不想还是被她知道了。 “这是北齐的君臣恩怨,王爷要向皇帝陛下复旨,待本宫做了了结再说。”谢诩凰说着,一抬手示意晏西等人动手。 燕北羽会在这里确实是她没想到的,但若就这么放了应承祖,虽然他并不知他的真实身份,但他手里握着的北齐军事情报,也足以影响到后面的计划。 晏西一得令,便拔刀直冲应承祖而去,招招杀机凌厉。 燕北羽紧张地看着双方刀剑相向,道,“诩凰,我必须要将人带回去复命的,你不要令我为难。” “但要处死叛臣,也是王兄给我的密令,恕难从命。”谢诩凰冷冷地观望着,但她也很清楚,如果燕北羽强行要将人带走,她怕是也难得手的。 “镇北王,人可是皇上密旨要带回京的,再这样下去出了什么差错,我们不好交待。”南宫府的家臣上前道。 另一边,应承祖和数名保护他的南宫府侍卫正与晏西等打得难舍难分,晏西一行下手极狠,已经伤了对方数人,局势已经明显倾向她这一边了。 燕北羽为难地望了望她,转瞬冲入晏西等人围攻的包围圈,将应承祖带了出来交给南宫府的人,道,“先带人走。” 然后,自己拦住了谢诩凰一行人的路。 南宫府的人将应承祖带上快马加鞭地往城内赶了,谢诩凰眼看着已经难以得手,冷冷地望向拦路的人,“王爷现在满意了?” “你在这里杀了他,对你又有什么好处?”燕北羽面上少有的愠怒之色。 她在这里将人杀了,不仅她会被怪罪,就连镇北王府也都会牵连在内。 “王兄说了此人卷走了北齐的军事情报,一旦东西落到了大燕手里,大燕若是趁机兴兵北伐,到时候还有本宫的活路吗?”谢诩凰反问道。 燕北羽沉重地叹了叹气,道,“本王还在一天,你就死不了。” “可是,比起别人,本宫一向更信自己。”谢诩凰针锋相对道。 晏西着急地看着渐行渐远的应承祖一行人,道,“公主,现在怎么办?” 人放进了燕京,将来可就后患无穷了。 谢诩凰定定地望着暮色中的轩昂男子,一字一句地朝身后的人下令道,“即日起,对应承祖不管用什么手段,格杀勿论。” “是。”晏西一行人,垂首杀意凛凛地回道。 但是,错过了这样的机会,又打草惊蛇,他们怕是再难得手了。 谢诩凰接过马缰翻身上了马,夜色中策马回城,她当然知道自己若是出手绊住燕北羽,是足可以让晏西他们得手的,但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她还不能暴露自己真正的身手。 燕北羽独立在官道上望着策马而去的一行人,早就知道这个女人是个麻烦,果真从娶到她之后,就真的没有一天安份的日子了。 他当然理解她奉北齐王的密令要截杀应承祖是国家利益和自保,可是他们要把人带回去,同样也是为了大燕的利益,立场不同,各为其主而已。 谢诩凰回到王府,燕北羽也跟着回来了,晚膳桌上两人相对坐着,谁也没有动碗筷,谁也没有说话,气氛沉寂得有些压抑。 “诩凰,你现在是在大燕,事事这样任意妄为,很容易给自己惹来麻烦的。”燕北羽先开了口劝道。 “如今王爷已经完成了大燕皇帝交给你的旨意,还要来教训本宫吗?”谢诩凰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自顾自地端起碗筷用膳。 但愿,谢承颢回去还能来得及处理好自己留下的烂摊子,起码事到如今他们要想除掉应承祖,一时之间怕是再难得手了。 “我何时要教训你了,但这里毕竟是在大燕了,你嫁到大燕也算是半个大燕人了,做事不能再像以前,要三思而后行。”燕北羽语气温和地说道。 “本宫不需要王爷来说教。”谢诩凰口气不善地说道。 “诩凰,我们需要好好谈谈。”燕北羽认真道。 谢诩凰眸光冷淡地望向对面坐着的人,道,“那不如就谈谈,你们的大燕皇帝陛下收留我北齐叛臣,到底意欲何为?” “只要是栋梁之材投奔大燕,不论出身,朝廷一向都一视同仁,这应承祖来自北齐确实有失妥当,但这是皇上的旨意,不是我等臣子所能揣测的。”燕北羽语气平静道。 谢诩凰冷淡地笑了笑,直接说破道,“大燕和北齐从来就没真正和平共处的意思,现在的和亲交好都只不过是暂时的,大燕收留应承祖不过是为了将来北伐做准备,有一个对北齐了解甚深的武将,对大燕总是如虎添翼的。” “事到如今,你还想怎么办?”燕北羽问道。 “只要我还在燕京一天,就容不得这等乱臣贼子,总有能取了他项上人头的一天。”谢诩凰冷言道。 “你既心意已决,我也无话可说。”燕北羽叹了叹气,低语道,“或许一开始你就是对的。” 她有她的立场,他有他的坚持,谁也无法为谁而改变。 一顿晚膳,两人不欢而散,燕北羽去了书房,谢诩凰回了暖阁。 “咱们怕是难再下手了,要不让沈园的人去做。”晏西提议道。 谢诩凰沉默地回想了一番谢承颢交待时的情形,摇了摇头道,“我们自己尽力而为吧。” “可是人现在已经落在他们手里了,又已经惊动了他们,我们的人很难再成功。”晏西有些焦急道。 “你想,以谢承颢的谨慎,应承祖能带走多少有用的情报,所以尽力而为就行了,实在不能得手就暂且放他一马,等他们放松了警惕,总还有下手的时候。”谢诩凰倒是并没有太着急的样子。 “可是……”晏西着急道。 这样一个人放在燕京,总归是心腹大患。 “我有分寸,总不能因小失大,让一个应承祖坏了后面的大事。”谢诩凰平静而笑,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应承祖的出现只是一个小插曲,虽然有影响,但要因为对付他,现在暴露了太多,反而不是好事。 次日,她们还没有主动去追查应承祖的消息,豫亲王府便已经派了人过来,说是人在他们和南宫府手里,就昨天夜里城门外的事想询问一下。 晏西瞄了一眼谢诩凰手中的拜帖,问道,“要去吗?” “难得有机会去看看这位豫亲王爷,怎么能不去。”谢诩凰淡笑道。 先前试探沈玉邪的身份,最可疑的便是这个豫亲王爷,只是那个时候已经惊动了姓沈的,她不好再明目张胆地追查下去,正好借着应承祖这件事的机会接近他,看看能否发现什么。 到底,燕帝对于镇北王府和南宫家还是有所顾忌的,而且又顾忌着她这个镇北王妃的身份,才将应承祖交给了豫亲王府,而不是一向信任的镇北王。 午膳过后,她带着晏西和几名亲卫慢悠悠地晃到了豫亲王府,南宫府和王府的侍卫生怕她们会再下手似的,个个严守死守的样子。 谢诩凰大步进了王府正堂,应承祖和南宫府的几位家将果真在堂中,她朝着正坐之上一脸病弱之色的人微一颔首道,“不知豫亲王殿下请本宫过府,有何贵干?” 这个人身形确实与沈玉邪有些相似,但整个人举手投足之间的气质却又完全不同,而且他这病又似是旧疾,如果他扮成沈玉邪又如何能掩饰的毫无痕迹? 而且,从她进门起,他的眼神就没有一丝波澜起伏,实在让她捉摸不透。 可是,谢承颢说沈玉邪会是暂时的盟友,豫亲王想要扳倒皇帝,在他达到目的之前也确实是和他们一条道上的,而要在燕京城和宫里建立这么多根深蒂固的势力,在朝廷里没有一定的位置又如何做得到。 “这位是你们北齐旧臣,听人说王妃昨夜要将其杀人灭口,可恰好他又是皇上要的人,既然有恩怨,本王希望今日就在此让你们做个了断。”豫亲王语声幽冷,威仪自成。 “那王爷是要将他的项上人头给本宫了?”谢诩凰冷笑道。 好不容易人到手了,他们又怎么可能就这么让她杀了? “自然不能。”豫亲王摇了摇头,给应承祖递了个眼色。 应承祖挺身上前,道,“明凰公主,应某在北齐为官多年也算尽忠职守,可是北齐不仁不义,夺我妻子,应某不愿还要痛下杀手,这样的君主应某又如何再效忠于他,公主虽想为北齐王斩草除根,但应某已决心投靠大燕,永世不再为北齐人,自然生死性命也不再由你们北齐作主了。” “那么,本宫就动不得你了?”谢诩凰冷哼道。 “那也看看大燕容不容得你动手。”应承祖沉冷一笑,眉眼间尽是得意之色。 谢诩凰目光一转望向豫亲王,问道,“既是如此,不知王爷要本宫如何了断?” “王妃和亲在大燕,也算是我大燕之人了,如今应大人也同为大燕臣子,本王希望二位能尽释前嫌,只要不娶应大人性命,其它的条件都可以斟酌。”豫亲王扶着人起身,拿着帕子捂唇咳了几声。 “那恐怕要令王爷失望了,北齐对待叛逃的臣子一向绝不会手软,今日我杀不了他,他日也决不会放过他,那就看看王爷和各位能护佑他到何时了。”谢诩凰说罢,拂袖带着晏西一行人扬长而去。 “把咱们叫来,就这么些屁话?”一上了马车,晏西便气冲冲地骂道。 谢诩凰却还一门心思暗中对比着豫亲王和沈玉邪之间的种种,但怎么想也无法将两人重合成一个人,总有相似,又有不同,让她一时难以肯定。 “小谢?”晏西见她不说话,伸手推了推她,“你发什么愣?” “你觉得,豫亲王会是沈玉邪吗?”谢诩凰问道,也许自己当局者迷,反没有局外之人的晏西看得清楚呢。 晏西沉默地回想了一番方才进门看到豫亲王的情形,摇头道,“当初咱们试探姓沈的,他就是可疑的对象之一,可是这个人我也看不出他有易容的痕迹,而沈玉邪也没有易容,这要完全扮成另外一个人,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谢诩凰抿了抿唇,沈玉邪她仔细观察过,连肌肤之亲都有了,自然是肯定他没有易容的,就连气息脉搏也都是和豫亲王完全不同的。 可是,这两个人又隐约有着一点点的共同之处,身形略有相似,豫亲王又有着和他一样的目的,试问除了身为当朝亲王的豫亲王,又有谁能在京中建立天机阁这样的地方。 太子一派的势力太过庞大,朝中能支持他的家族寥寥无几,于是找到北齐暗中结盟,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应承祖的事,现在怎么办?”晏西又问道。 “派人暗中盯着,有机会就下手,没机会就继续跟着,总之不能让他清静了。”谢诩凰道。 “好。”晏西点头道。 谢诩凰撩着马车帘子望了望外面,问道,“晏九的信这两天也该回来了,你去茶楼接应一下。” “知道了。”晏西说罢,一掀帘子下了马车,佯装去周围几家茶楼茶铺买茶叶,晃了几家才在约定好的茶楼与人接头。 谢诩凰回到王府,才从管事口中得知燕北羽出门去了,等了小半个时辰晏西从府外拎着一包茶叶回来给她,她拆开果真看到夹杂在茶叶中间的回信。 “九哥说什么?”晏西自己倒了杯水,伸着脖子问道。 “他说,有一种罕见的药蛊可以瞬间改变人的经脉容貌,让人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但只能保持短短几个时辰。”谢诩凰合上回信,面目沉静地说道。 说起来,她每次见到沈玉邪也只有短短几个时辰,若真是有人以这种特殊药蛊所扮,她确实是难以发现。 “那他有办法对付吗?”晏西追问道。 谢诩凰摇了摇头,道,“他也只是从一卷曾经的苗疆古书残卷上得知,现在也抽不开身去追查此事,只能看我们自己想办法了。” 晏西眼珠子滴溜一转,道,“我有个故交在苗疆,也擅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我暗中派人去托他试一试,看能不能找到克制这种药蛊的办法。” 龙靖澜现在不就在苗疆,找她帮忙是再合适不过了。 —— 老沈,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沈玉邪的真面目3 因为应承祖的事,谢诩凰与燕北羽两人似乎陷入了无言的冷战,这让本就冷寂的镇北王府变得更加静默了。 燕北羽天黑的时候才回府,远远看到暖阁的灯亮着,到门外停留了片刻举步进了门,果真看到窝在暖榻上打发时间的人。 “听管事说,皇后娘娘下午又差人来请你入宫听戏了?妲” “嗯。”谢诩凰头也未抬,翻了翻手里的书道,“已经推过一次了,明天还是去一下。窀” “不愿去宫里,明日我替你回了就是。”燕北羽望了望她说道,每次去宫里就没好好地回来过。 “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解决,不劳王爷你费心了。”谢诩凰淡淡道。 虽然不愿去宫里对着那伙子人,但要想办事,总免不得要跟他们打交道的,何况现在已经没有了太后这个顾忌,她也没什么好怕的。 “你还在生气?”燕北羽走近站在榻边问道。 谢诩凰仰头望向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人,淡然轻笑,“我为什么要生气?” “明天皇后娘娘那里,我一早进宫请曹公公过去回绝了,你就别去了。”燕北羽不容她反驳地要求道。 “听来传话的宫人说,请的是京里最好的班子,不去怪可惜的,我想去看看。”谢诩凰说着又埋头看着手里的书了。 “你若要看,回头请戏班子到府里来就是了。”燕北羽道。 “我喜欢人多凑热闹。”谢诩凰固执地说道,她还真想去看看南宫沐月她们想搞什么名堂。 “回头我过去接你。”燕北羽见劝不下来,于是退一步要求道。 谢诩凰懒得再争执下去,懒懒地点头应了下来。 第二天用了午膳,由着宁嬷嬷打理了个得体的妆容,才慢悠悠地进了宫去,到了地方时各宫里的妃嫔都早到了,只有她一人姗姗来迟。 于是,这一进园子就显得格外惹眼了。 “王妃可算是来了。”太子妃南宫沐月起身,笑语道。 虽然笑语晏晏的一句话,明显是在暗指她不懂礼数,几次三番不愿来,来了还故意来迟。 谢诩凰走近向皇后颔首行了一礼,自顾自地在空的位置上坐了下来,“不知今天是要看什么?” 郑皇后略一抬手,让宫人将戏本子递给了她,“这戏班子都是京里的名角儿,王妃难入宫来,挑一出自己喜欢的点。” “我们北齐不兴这些,我也不过是看个热闹罢了,皇后娘娘你们定就好。”谢诩凰道。 “前几日听人说,王妃为了北齐一个叛臣,跟镇北王和南宫府的人交上手了,可是真的?”郑皇后一脸关切地问道。 “当然,北齐一向不容叛逆之臣,不管逃到哪里,定杀不饶。”谢诩凰斩钉截铁地说道。 一名妃嫔听了,掩唇低低笑了笑问道,“臣妾听说,是因为北齐王上看上了那臣子的新夫人,强抢入宫封了妃,这才闹到了这个地步,王妃,事实当真是如此吗?” “是啊,我那王兄最是喜欢追花逐艳,不管是谁家妻妾只要他看上了就一定是非要不可,尤其是喜欢娘娘这种体态丰膄的,前些日子还来信说要来大燕见一见大燕的女子是何等风华呢。”谢诩凰淡笑坦言道。 那妃嫔面色顿时青一阵白一阵,原是想借着北齐荒诞之事取笑于她,没想到反是让自己被取笑了。 “好了,都说了是来看戏的,怎么尽说这些个打打杀杀,追花逐艳的事儿了。”南宫沐月笑着打了圆场。 皇后望了望边上,道,“沐雪怎么还没有过来?” “她啊,怕又是从宫外给娘娘您稍十里香的糕点了。”南宫沐月笑语说道。 两人话音刚落,便有宫人领着南宫沐雪过来了。 “沐雪给皇后娘娘,各位娘娘,太子妃请安。”南宫沐雪还没来得及行礼,便被皇后差人扶住了。 “都有身子的人了,还这么大意,都是自家人一起看个戏,还客气什么,快到你大姐身边坐。” “是。”南宫沐雪婉然应声,到南宫沐月边上坐了下来,好一番乖巧听话的模样。 “说起来,王妃和韩夫人是同一天成婚的,这韩夫人都有了消息了,不知何时王妃能有好消息?”皇后望了望谢诩凰,笑语说道。 谢诩凰实在想不通她们把她请进宫里来,就是为了这么跟她斗嘴,就不能来点新花样? 南宫沐雪原来是有孕了,可看她那样子,似乎更希望那肚子里的孩子是她家镇北王的,而不是韩少钦的。 “本宫和王爷还年轻,不急着这么早要孩子,倒是太子妃娘娘,妹妹都有了好消息了,若是你再有喜讯,南宫家可就双喜临门了。”谢诩凰笑语问道。 一个个想拿孩子的事取笑她,拜托她跟燕北羽洞房都没入,哪里会有孩子出来。 南宫沐月被她一句话顶得咬了咬唇,终是无言以对,她与太子成婚也有数年了,她也想早日怀上子嗣,可是太子留宿在她宫里的日子屈指可数,又哪里是她一人可以左右的。 一连几个人被气着了,谢诩凰却饶有兴趣地看着台子上已经开锣的戏,丝毫没有不自在的样子,她不是宫廷里面的,她们对付不得她,便想嘴上占点便宜打击她,哪知道又被噎得没话说了。 正在气氛沉闷间,瑜嫔搭着宫人的手自园外翩翩而来,“臣妾老远就听到这边这么热闹,皇后娘娘也真是,有热闹事儿都不惦记着臣妾了。” “你如今有孕在身,若出来了有个闪失,本宫又如何向皇上交待。”皇后说着,连忙让人给瑜嫔搬了椅子,还特地放了软垫。 谢诩凰瞄了眼瑜嫔的腰身,果真是有了身孕的样子,这才渐渐发觉不仅是瑜嫔,这宫里好些妃嫔眉眼脸庞间总似有着母亲的影子。 果真,长孙仪对母亲的惦念还真是非同一般的。 一个多时辰的戏看得散了场,皇后邀众人一起游园,谢诩凰又是个与他们不合群的,因着晏西要盯着应承祖那边,故而便没有带她进宫来。 皇后一行人在前方有说有笑地走着,她百无聊赖地跟在后面,思量着该寻思个什么借口出宫去算了。 “王妃,是不是你的耳环掉了?”一名宫人拿着刚刚拾到的珍珠耳环上前问道。 谢诩凰顿步瞧了一眼,淡笑道,“不是我的。” 话音刚落,前面便传来一阵惊叫声,她快步上前才看到方才走在她前面的瑜嫔行至湖边跌落在水里了。 皇后惊惶失措的令道,“快,快下水救人,瑜嫔不会水。” 一伙子太监手忙脚乱地跳下水,将瑜嫔从冰冷的湖里救了上来,只是整个人脸都已经煞白了。 “莫玥,快去请太医过来。”皇后连忙道。 方才问着谢诩凰是不是掉了耳环的宫人,连忙应了声,小跑着往太医院去了。 谢诩凰望了望瑜嫔落水的地方,扫了一眼跟前的几位嫔妃,然后扭头望了望被皇后叫去请太医的莫玥。 这里没有人掉了什么珍珠耳环,可若刚才没有她叫住她问丢耳环的事,她当时就是走在瑜嫔边上的,只怕这会儿就已经成了推瑜嫔下水的凶手了。 这个莫玥是皇后和太子妃身边的人,为何又来帮着她解围了,着实让人想不到。 瑜嫔被就近送到了皇后的翊坤宫,太医来的时候,腹中的胎儿已经小产了,谢诩凰与众妃嫔在外殿看着宫人们进进出出地忙碌着,皇后突地沉下脸来问道,“方才好好的,瑜嫔怎么就落了水了?” 众妃嫔一个个噤若寒蝉,只有一人小心翼翼地出声道,“当时臣妾和几位姐姐与皇后娘娘走在前面的,瑜嫔说她身子不适就走在了后面,臣妾那会儿回头还瞧见她站在湖边赏鱼呢?” “那她身边都有谁了?”皇后沉声问道。 “好似一直走在她身边的是镇北王妃,还有瑜嫔的侍女连月。”那妃嫔说着,偷偷地瞄了一眼谢诩凰。 谢诩凰暗自冷笑,这分明就是给她设计好了的啊,于是道,“娘娘怕是看错了,瑜嫔娘娘落水的时候,本宫正在后面跟莫玥姑娘说着话呢。” 皇后听了望向边上的近身侍妇问道,“莫玥,王妃说的可是实情?” 莫玥垂首欠身回道,“是,奴婢在席间捡到了一枚耳环,以为是王妃的,所以正在问她,没想到瑜嫔娘娘在前面就出事了。” 皇后微微点了点头,眸光一利扫向瑜嫔的近身侍女斥道,“明知道你家主子有孕在身,也不知尽心服侍,如今瑜嫔的胎儿不保了,你就且等着皇上发落吧。” “皇后娘娘饶命,皇后娘娘饶命……”连月不住地磕头求饶道。 谢诩凰默然地打量一眼皇后身边的莫玥,却一时还是想不通,到底是巧合,还是她有意解围。 若说有意,一个皇后身边的近侍不帮着皇后她们,反倒帮她一个不受待见的外人,着实是说不通的,不管是巧合还是有意,总归也是帮了她一把的。 翊坤宫正因为瑜嫔小产之事闹得鸡飞狗跳,宫人又急急进来禀报道,“皇后娘娘,镇北王爷过来接王妃回府了。” 皇后抚额叹了叹气,道,“本宫这里也走不开,莫玥代本宫送王妃出去吧。” 谢诩凰颔首行了一礼告退,到了殿外淡笑问道,“莫玥姑娘,那耳环可找着是谁丢的了?” “还没有,这会儿都乱了套了,只能等瑜嫔娘娘的事了了再问了。”莫玥浅笑回道。 谢诩凰笑了笑,没有再问,出了翊坤宫果真看到了等在外面的燕北羽。 “出了什么事了?”燕北羽扫了一眼,宫人进进出出的翊坤宫问道。 “瑜嫔娘娘落水小产了。”谢诩凰如实说道。 “王爷,王妃,皇后娘娘那里还有事,奴婢就不远送了。”莫玥躬身行礼道。 “无碍,你先回去吧。”谢诩凰道。 燕北羽望着莫玥进了翊坤宫,这才问道,“瑜嫔娘娘落了水,你该没沾上什么麻烦吧?” “王爷真以为本宫进宫来就是惹事生非的?”谢诩凰一边沿着御道走,一边道。 “你回回进宫,就没撞上什么好事,我如何能放心了。”燕北羽叹了叹气说道。 “我倒没什么事,只是可惜了瑜嫔,孩子没保住,怕是伤心死了。”谢诩凰说着,可惜地叹了叹气。 这宫里的孩子本就金贵得紧,先前便说瑜嫔有孕了在宫里风头极盛,不管是皇后还是别的嫔妃又岂会真容得她得意下去,这回让她落水只不过想找人做个替死鬼,原本这凶手是要赖在她身上的,哪知道她跟人说话落在了后面,只怕只能冤枉瑜嫔的近身侍女连月去做替死鬼了。 看来,这样的鸿门宴,还是得谨慎些了。 虽然没什么大事,大燕也奈何不了她一个和亲公主,但她也不想惹太多麻烦在身。 “罢了,以后这是非之地,你还是少来为好。”燕北羽道。 “上回推了没来,今日来了便被人好一顿数落了,以后再不来了,指不定被人说成什么样呢。”谢诩凰冷笑哼道。 “这宫里的女人个个心眼儿多得跟什么似的,你来了哪能讨得了好?”燕北羽道。 谢诩凰侧头瞅了瞅他,道,“王爷说得,本宫就是个没心眼儿的?” 燕北羽低笑,道,“我只是不想你卷进宫里的是是非非罢了,你在府里过你自己的清静日子就行了,不想来也犯不着跟宫里来往。” “好了,你说的有理。”谢诩凰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望着空旷的宫廷深深地叹了叹气。 和亲之时,送去北齐供她挑选的皇子,甚至太子都在其列,而她就是不想牵涉到内廷惹来太多麻烦,故而才选了镇北王妃,与宫里有关系,但却不会渊源太深,是个进退得宜的去处。 “刚刚听曹公公说,韩夫人好似有喜了。”燕北羽说道。 “嗯,刚才还见着了。”谢诩凰面无表情地应道。 “你不高兴?”燕北羽道。 谢诩凰奇怪地望了望他,道,“我为什么要不高兴?” 难不成他还以为,她是对韩少钦旧情难忘,知道南宫沐雪有孕的消息就失魂落魄了? 燕北羽伸手牵住了她微凉的手,并肩一起朝宫外走着,笑语说道,“诩凰,也许咱们成婚是错嫁错娶,但本王希望咱们能就这样一直将错就错下去。” “对就是对,错就是错,王爷怎还会做此想法?”谢诩凰嘲弄笑语道。 她很清楚,他将来执手一生的人,决不是她谢诩凰。 而她,最终归宿的终点,也决不是他燕北羽,他们只是如今短暂的交错罢了。 “可是,一个人要在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不是件容易的事。”燕北羽牵着她慢步走着,语声幽幽,“错的时间遇上了对的人,终究也只是遗憾罢了。” “可是我们,就是错的时间,错的人。”谢诩凰截然道。 “不,我相信是对的。”燕北羽笑意明朗,眼中有着让她诧异的丝丝温情。 谢诩凰怔怔地瞧着午后阳光下笑意和煦的男人,实在想不通他是哪根筋搭错了,竟没头没脑地对着她说出这番话来。 可是,她却在这一刻,看到了他眼中的真挚。   ☆、沈玉邪的真面目 燕宫里因为瑜嫔的小产生,燕帝大为震怒,毕竟是近几年来好不容易才有的一个皇嗣,加之先前皇太后和皇贵妃之死压着的火气,一怒之下将瑜嫔身边侍侯的一干人等都给杖毙了。 消息传来镇北王府的时候,谢诩凰正悠哉悠哉地坐在小湖边喂着鱼,这样的处置也是意料之中的,若是这瑜嫔小产的事摊到她身上了,只怕长孙仪还得继续窝着火没处发呢妲。 “备些补身的药材,这两日有空了进宫去看看瑜嫔娘娘。” “看她?”晏西挑眉道,她们跟她很熟吗? “这回是想一箭双雕把我算在内的,虽然没波及到我,难保不会再有下次,是该给点教训。”谢诩凰冷然道窀。 只是,她毕竟不是内廷中人,要对付这些宫里的人,还得靠宫里的人,瑜嫔有了丧子之痛,又岂会善罢干休的,她要做的只要在这个时候帮她一把就行了。 晏西明了她的意思,点头道,“知道了,不过燕大王爷不是说不让你再进宫去吗?” “你听他的,听我的。”谢诩凰斜了她一眼哼道。 “当然听你的。”晏西连忙一脸忠心地回道。 谢诩凰倚栏打量着水中争食的锦鲤,问道,“你派人到苗疆打听的事儿,什么时候能有准信儿?” “这个,我现在也说不准,我已经催她尽快了。”晏西道。 她当然也稀望龙靖澜快点给她消息,早点揪出沈玉邪的尾巴来,省得她们事事儿都被他压着,这滋味儿着实不是那么好受。 谢诩凰抿了抿唇,也不再催促了,只是问道,“豫亲王府怎么近有什么动静?” “应承祖被豫亲王和南宫府的保护得很周密,咱们难有下手的机会,那个病蔫蔫的豫亲王也是足不出户的样子,一般人一个月都难见他一回。”晏西坐在亭中的石桌上,一下一下晃着腿,“你真怀疑姓沈的会是他?” “目前为止,在燕京之中,能重点怀疑到的也只有他了。”谢诩凰道。 “也是,上一回咱们试探失了手,统共就那么几个人,排除之后也就他最可疑。”晏西嘀咕道,一想到那死精死死精的沈玉邪,不由为这一次的计划又开始捏一把汗。 谢诩凰将鱼食盒子往桌上一放,拍了拍手上的渣滓,道,“也可能我们那时候怀疑的人都不是,只是有人引开我们视线的障眼法也不一定。” 晏西一听无力地叹了叹气,“真真是物以类聚,难怪谢承颢能跟他凑到一块儿去,一个个肚子里的弯弯绕太多了,你们咱们这回要是再把他惹毛了,会不会直接跟咱们翻脸了?” 毕竟,以后用得着他的地方还多着,现在翻脸了好像对她们没什么好处。 “我们想用他的势力,他一样也在咱们这里盘算着好处,真的撕破了脸,也不至于威胁到各自的利益。”谢诩凰冷静地分析道。 沈玉邪帮她们也一定有着他的目的,总不可能只是为了她跟他那点亲密关系,只是目前她对这个人知之甚少,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干什么而已。 “既然是这样,这次逮着机会得手了,就要狠狠出口气才行。”晏西说着,狠狠地挥了挥拳头,一副恨不得现在就要把人揍一顿的凶狠样子。 谢诩凰淡淡地笑了笑,道,“豫亲王府那边,别掉以轻心了,是府里的人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都要回报。” “知道了,这么关键的时候,我可不想不错过了收拾姓沈的机会。”晏西咬牙切齿地道,那混帐她早就看不顺眼了。 正说着,一抬头又瞧见园外,大步踏进园子的人。 谢诩凰顺着她的目光望了一眼,一身玄色修身长袍的燕北羽正健步而来,她浅笑问道,“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今天没什么特别忙的事情就先回府了,你要不要出去转转。”燕北羽问道。 谢诩凰摇了摇头,道,“不了,今天不太想出去。” 晏西见没自己什么事儿,识趣地走开了。 “你还让侍卫盯着应承祖?”燕北羽走近问道。 “那是王兄的密令,决不留着这个人。”谢诩凰道。 她是派了她身边的侍卫去盯着应承祖,但应承祖只是个借口罢了,实际想盯着的还是豫王府,但如果他直接找上豫王府,以沈玉邪的禀性肯定会开始怀疑她了。 “你倒是听你王兄的话?”燕北羽道。 “我敢不听吗?”谢诩凰转头继续打量着水里的色彩斑斓的锦鲤,道,“只可惜现在南宫家的人看得太紧了,我的人一直下不了手。” “事已至此,他要说的什么也早说出来了,再杀他还有意义吗?”燕北羽问道。 “那也不能就此放过他,以后北齐的臣子还不都群起而效仿,此风决计不可长。”谢诩凰决然说道。 燕北羽知道劝不下,索性也不再多说了,只是道,“你别自己去动手就是了,省得再落得一身伤回来,又得累及人照顾。” 只要不是她直接出手,事情不管闹到什么地步,事情都还能压得下去,若是她自己去的,就会棘手许多了。 “我又没请你照顾。”谢诩凰斜睨了他一眼哼道。 燕北羽无奈地笑了笑,道,“是,是我自己找事的。” 如果,她只是那个在踏雪山庄的小厨房里娇俏可人的小姑娘该有多好,偏偏许多时候她就是这样一身带刺。 “找我有事?”谢诩凰挑眉问道。 “昨日回来见街上卖的红豆挺好的,让人买了些回来想做些红豆糕,你要不要去厨房一起。”燕北羽笑问道。 “你做?”谢诩凰脸不信任地盯着他,一个菜刀都不会用的人还进什么厨房。 “别的不行,但红豆糕,我做的可不会比百味斋的差。”燕北羽说着,拉着她便朝厨房那边走。 到了厨房,谢诩凰抱臂瞅着她遣散了人,一个人在案板边上忙活着和面揉面,倒也煞有其事的样子。 “你说你一个大男人,还尽喜欢干些往厨房钻的活了?”谢诩凰笑道。 “我也只会这几样,开始也不会的,后来有人给了我秘方,慢慢也就学会了。”燕北羽说着,神秘的笑了笑。 谢诩凰的笑意却渐渐沉敛了下去,她儿时是比较喜欢吃这些甜食,好似在走的时候还真写他写过一张做简单糕点的方子,没想到他还真都学了去了。 她不想与这个男人纠葛过多的,可日子渐渐久了,竟发现就是曾经就是那么短短的几日相识,竟然都发生了那么多的事,只是如今她早已经忘记,而他还在铭记。 “发什么愣?”燕北羽一抬头,瞧着她一个人怔然出神,不由问道。 谢诩凰回过神来,道,“只是没想到,你会做这些事。” “给我盛点水来。”燕北羽提醒道。 她吞吞地拿了水过去,看着一个个面团子在他手里成形,加入香糯的红豆馅,好似时光流转又回到了霍家的那个小厨房,她就这样馋着嘴等着母亲做的糕点出锅。 只是,一眨眼,一切早已物事人非,剩下的只有她一个人。 燕北羽忙活着将糕点做好,放入了蒸笼里,净了手望向还怔然发愣的人,“怎么又愣神了?” “我在想,燕大王爷做出来是个什么味儿?”谢诩凰将一切掩饰得了无痕迹,轻笑说道。 “那还要等一会儿了。”燕北羽擦了擦手上的水渍,走近她边上笑语道。 “燕王爷就是拿这一手哄到了南宫姑娘吗?”谢诩凰揶揄笑问。 燕北羽无奈地瞅了她一眼,道,“你当谁都有福份吃本王做的糕点?” “那我今天还真是不胜荣幸了。”她笑道。 半晌,燕北羽将刚出锅的红豆糕盛到了盘子里,端到她面前道,“尝尝?” 谢诩凰瞅了他一眼,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吹了吹才送进嘴里,甜甜软软的味道,似极了儿时母亲做给她吃的味道。 “怎么样?”燕北羽问道。 “还不错。”她虽说这么说着,手中的筷子却已经开始夹第二块了。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一屋子里都是香香甜甜的热气弥漫着,嘴里的红豆糕甜而为腻,丝丝的甜仿似要从舌尖蔓延到了心尖儿上。 “那现在气可是消了?” “什么气?”她一边吃,一边问道。 < “从那天在燕京城外碰上我了,一连好些日都对我爱搭不理的,还说没气?”燕北羽瞅着她反问道。 谢诩凰就着盘子吃着,包了一嘴的东西,也顾不上跟他说话了。 燕北羽看着她吃得满意的样子,说道,“诩凰,以后若是你再生气了,我给你一盘红豆糕,你吃了我们就和解,好不好?” 谢诩凰包着一嘴的东西愣愣地瞧着他,原是想着自己有些亏的,但反念一想自己能跟他有什么气好生,偶尔骗点糕点吃也没什么好,毕竟燕大王爷做糕点的手艺不是不错的。 于是,她爽快地点了点头。 燕北羽看着她干净了,伸手擦了擦她嘴角留下的粉末,道“说定了?” “当然。”谢诩凰道。 “可是,那要是我生你气,你拿什么哄我?”燕北羽趁火打劫地追问道。 谢诩凰秀眉一挑,“一个大男人跟女人生气,好意思?” “没办法,你总有气着我的时候?”燕北羽一脸认真,丝毫不容她抵赖的样子。 “那你要我怎么办,还你一盘红豆糕?”谢诩凰说着,举步出了厨房。 她可没去哄过男人,想要她哄他,下辈子吧。 燕北羽笑意朗朗地跟了出来,伸手拉住了她,说道,“你要是惹我生气了,就这样牵我手说你错了,我会看情况原谅你。” 谢诩凰一脸不耐烦地瞅着说话的人,还看情况原不原谅,他当他是她的谁了? “换个条件。” 燕北羽见她不同意,于是低头凑近她,蜻蜓点水似地落下一吻,“你要愿意这样道歉,我就再乐意不过了。” 谢诩凰抬袖狠狠擦了擦嘴,转身就走,“第一个。” 这盘红豆糕,果真不是那么好吃的。 翌日,燕北羽出门办事了,她带着晏西挑了几样补身的药材就溜进宫去了。 明粹宫,因为瑜嫔小产,宫中上下的宫人被仗毙,新分来的个个都无不是小心翼翼地,生怕再出了什么差错被降罪了。 新到的宫女宝檀轻步进了暖阁,低声询问道,“瑜嫔娘娘,镇北王妃过来探望你,要见吗?” 因着小产之事心情抑郁的瑜嫔听到名字怔了怔,除了出事当天有人来过,这几日皇上不再过来,连是皇后也懒得再派人过问了,这镇北王妃怎么倒跑来了。 “请她进来吧。” 不一会儿,宫人出来传话,谢诩凰跟着进了门,语气不可谓不温柔,“瑜嫔娘娘可好些了?” “你说本宫能好了吗?”瑜嫔冷笑道。 “这些是补气补血的药材,瑜嫔娘娘您留着补养身子用再好不过了。”谢诩凰说着,将带来的东西让晏西搁到了桌上。 瑜嫔淡淡地扫了一眼,面如死灰地说道,“孩子都没有了,补了又有何用?” 谢诩凰走近在榻边坐下,伸手握住她冰凉的手,劝道,“孩子没有了,以后还有机会再有,娘娘若是身子拖垮了,可就白白趁着别人的心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瑜嫔在宫里也有些年头,听她这话便听是有目的来的。 “若是我猜得没错,娘娘当日是被人推下水的吧?”谢诩凰笑问。 “你知道是谁?”瑜嫔沉声追问道。 皇上虽处罚了她宫里的人,可她再清楚不过,真正推她下水的人根本不是连月。 “当时,本宫若不是落后了几步,只怕这害得娘娘落水的凶手就成了本宫了,我虽没有看到到底是何人伤了娘娘,不过对方险然把我算在其中了。”谢诩凰说着,恨恨地咬了咬牙。 “宫里近年来也再没有嫔妃怀有子嗣,她们一个个都视本宫这个孩子为眼中钉肉中刺,又岂会容得我们安生了,横竖也躲不过她们几个罢了。”瑜嫔说话间,眼中寒意锋芒慑人。 “所以,娘娘可不能再这么消沉下去再失了皇上宠爱,结果都是如了别人的心意了,孩子这一个没有了,将来总还有机会再有的。”谢诩凰意味深长地劝道。 瑜嫔敛目深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心情平复了几分,道,“你说的对,本宫不能让她们这些等着看笑话的趁心如意了。” 谢诩凰深知瑜嫔已经被她说动了,于是接着道,“先是皇太后和皇贵妃出了事,如今皇上又失去了孩儿,心情一定更加沉郁,娘娘还得打起精神来好好宽慰圣心,娘娘这番素净的模样倒比先前的华贵更让人心疼呢。” 燕帝看上的无非是这个人与母亲几分肖似的容貌,他既然那么念念不忘母亲,她也正好利用这一点,让瑜嫔在宫中重获圣宠,让皇后有点事情做,省得老是跟南宫沐月盯着她不放。 “罢了,今日本宫累了,若是想再说别的,你过两日再来吧。”瑜嫔疲惫地靠着软垫,经她一番说道,她不得不开始为自己的后面开始打算了。 “那娘娘好生休养,本宫先走了。”谢诩凰起身微一颔首,带着晏西离开了。 果真,数日之后,宫里便传出瑜嫔被进封为瑜妃的消息了,在宫里一时风头无两。 与此同时,晏西也收到了苗疆的来信,拿到了克制药蛊的另一种毒物,跃跃欲试地要向沈玉邪下手。   ☆、沈玉邪的真面目4 第110章 沈园赴约的日子还有两天,东西已经送到了晏西的手里,她暗地里将龙靖澜感谢了无数遍,才将东西送到了谢诩凰的手里。 谢诩凰收了东西,却是有些不放心,“你这故人,靠得住吗?” 毕竟她已经设计过沈玉邪一次,这一次若是再没有得手,到时候境地可不没有上次那么好说话了窀。 “绝对靠得住,放心吧。”晏西拍着胸口保证道妲。 龙靖澜若不想帮她们,大可以不插手,甚至往燕帝那里禀报一句,就足够她们死无葬身之地了,既然东西送到了,肯定就是她们正需要的东西了。 谢诩凰打量了一番手里的盒子,道,“但愿真能得了手,否则我们可没什么好果子吃。” “只是姓沈的这么精,要把这东西下到他身上,可得费一番心思了。”晏西有些头疼地道。 “事在人为。”谢诩凰道。 毕竟沈园是对方的地盘,她们要动手脚肯定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可是总要出手试一试才行。 晏西饶有兴趣地打听道,“你准备怎么办?” “我得想想。”谢诩凰收起东西,浅然笑语道。 既然要下手,只能得手,绝不能再失手,还有两天的时间,足够思量出个法子了。 “对了,刚才管事还说,瑜嫔娘娘派人来了,说要请你入宫品茶。”晏西想起来,提醒道。 “是瑜妃娘娘了。”谢诩凰淡笑道。 “这些日子,她是捡着便宜了。”晏西哼道。 “这宫里的女人,有谁能一直占着便宜的,她占便宜,总好过让皇后她们在宫中独大。”谢诩凰道。 瑜妃风头再起,想必足够皇后娘娘费心了,如此最近怕也没有太多的心思来找她这个闲人的麻烦了。 “那南宫沐月呢,就这么一直放着不管了?”晏西不服气地道。 谢诩凰自己斟着茶,淡笑道,“正事都忙不完了,还顾得上她?” “行行行,是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晏西道,真搞不懂了,明明被抢了男人的又不是她,她在这里操心了,人家自己根本就懒得搭理。 谢诩凰抿了口茶,继续细细地研读着晏西那个所谓故人送来的书信,揣摩着该如何将东西下到沈玉邪的身上,而又不被他一眼识破。 “长孙晟最近无头苍蝇一样在乱撞,咱们真不用帮帮忙提点一下?”晏西试探着问道。 自皇太后和皇贵妃逝世后,这个长孙太子还真是暗地里无所不用其极地在追查霍家当年的事,只是事过境迁,哪里又还能让他再查到多少蛛丝马迹,回回都无功而返罢了。 “不用,反正用不了多久,他就会知道更多的。”谢诩凰语声平静地说道。 晏西皱着眉头瞅了瞅她,道,“你跟九哥他们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从去年开始就一直神秘兮兮的。” 谢诩凰抬头望了她一眼,笑了笑说道,“很快你就知道了。” “我出去看看应承祖那边,有没有能下手的时机,最近有点闲。”晏西拍了拍手,起身准备出去找人练练拳脚。 “嗯,别忘了豫亲王府那边,不许给我盯丢了。”谢诩凰叮咛道。 晏西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听到了,大步离开了花园。 谢诩凰一人在园子里坐了一会儿,赶在燕北羽回府前回暖阁前将晏西给的信给烧毁了,暗自盘算起后天去沈园的一步步行动。 直到晚膳前,燕北羽才回府,饭桌上说道,“管事说,瑜妃娘娘要请你入宫品茶?” “嗯,不过我不大喜欢喝茶,不打算去。”谢诩凰淡淡道。 上次进宫去看瑜嫔,不过是想她能振作起来,重获燕帝宠爱,从而分散皇后的注意力,现在已经达到了,她也该专心忙她的正事了。 “回回都说了让你不要进宫里去,你还偏不听,上回还去探望了瑜嫔。”燕北羽无奈地数落道。 “只不过见她落水,又小产了,想想有些可怜,去看看罢了。”谢诩凰低眉敛目地用着膳,语气不可谓不平静温和。 “那宫里可怜的人多了去了,你可怜得过来?”燕北羽道。 “行行行,燕大王爷,我不会再往宫里跑了,以后我躲得远远。”谢诩凰连忙讨饶道。 她这个夫君啊,看似不问世事的样子,可有时候这宫里宫外,朝上朝下许多事,他却又心里跟明镜儿似的清楚,却又只是那么不温不火地观望着。 燕北羽见她应下了,满意地笑了笑,夹了菜给她道,“宫里那些个娘娘,心眼儿多得跟什么似的,跟她们打交道总归会有你吃亏的时候。” 谢诩凰埋头吃饭,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马场新进了一批进贡的宝马,明后天我陪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燕北羽问道。 “我先前得那匹雪花骢挺好的,不用别的了。”谢诩凰婉拒道。 明后天,她哪有那个时间去挑马。 燕北羽朗然一笑,倒也没有多加强求。 两天一眨眼就过去了,在去沈园之前,谢诩凰特地在外面停留了很久,直到晏西过来禀报说道,“豫亲王一早出门了,不过在长水街附近跟丢了。” 长水街,那里街巷复杂,却也是靠近到沈园的地方了。 谢诩凰抿了口手中的茶,搁下茶杯,道,“我们也该过去了。” 晏西去付了茶钱,两人一前一后下了茶楼,在人群中转悠了两圈,才到了沈园的后门,一如上次园中的仆人已经在门口侯着了。 “王妃到了,公子已经恭侯多时了。” 谢诩凰深深吸了口气,方才举步进门,暗自与晏西交换了个眼色,不动声色地跟着引路的仆人进了园子。 这偌大的园子,她们每次过来,除了沈玉邪就是这个仆人了,而她要保证计划的顺利,就必须由晏西绊住这个人,让沈玉邪没有人会去援手,直到所有的事情达成。 明明才刚到初春的时节,园子里的海棠却已经开得琳琅满目了,花树下藤椅上的人悠然地靠在藤椅上量着太阳,好不自在的样子。 “过来坐。”沈玉邪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便知是她到了,悠悠出声道。 谢诩凰站了一会儿,才举步走了过去,晏西和那仆人也都各自识趣地走开了。 藤椅不算宽敞,堪堪能容纳两人挤在一块儿,谢诩凰挨着坐了下来,扯过了他身上的薄毯也盖在自己身上,“上次问你的事,有消息了吗?” 沈玉邪低眉瞅了眼,乖顺地窝在自己怀里的人,“镇北王在宫里那个女人?这倒还没有具体消息。” “你的天机阁,是不是该关门了?”谢诩凰毫不留情的嘲笑道。 这么点小事,竟然这么久了还没个准信。 沈玉邪伸手拈去落在她发间的花瓣,笑语道,“你对你这个新婚丈夫,关心还挺多。” “我对阁下关心也不少。”谢诩凰笑靥如花地道。 沈玉邪似是很满意她的话,低头嗅了嗅她的发香,问道,“应承祖的事儿,真不用我帮你解决。” “这是北齐自己的事,我们自己了结就好。”谢诩凰截然拒绝了他的提议。 沈玉邪倒也不多问了,伸手偻着她的肩膀,在她耳边厮磨低语道,“一回谢承颢过来警告在上不要动了你,可是……他好像警告得有些晚了。” “那阁下现在是怕了,还是后悔了?”谢诩凰笑语问道。 沈玉邪伸手轻捏着她的下巴,落下缠绵的吻,意犹未尽地停下笑道,“我只后悔,他把你送来送得晚了,让我白白错过了好些日子。” “我一直都很好奇,诩凰到底哪里入了阁下的眼了,让你这么……念念不忘。”谢诩凰含笑凝视着近在咫尺眸子,问道。 沈玉邪也似在认真思量起她的问题,修长的手指绕着她的头发,静静地盯着她看了半晌,“还真是想不明白了,你这副尊容,我是怎么瞧上的。” 若说美貌,这天下比之她绝色精致的面容多了去了,她也顶多算是清丽动人罢了,可偏偏就是么一个人,却总透着说不出的张扬绝艳,让人为之停留了目光。 “阁下是嫌弃我这副尊容入不得你眼了?” “哪里,虽不是倾国倾城之色,但足倾我心。”沈玉邪笑着说完,低头又吻了过来,直到她面色一片绯红才罢了休。 谢诩凰忍着去擦嘴的冲动,而她已经从坐在他身边,变成了整个人在他怀里坐着了,跟这色胚子凑一块儿果真不是什么好事,见了面半柱香不到都能发了情。 “你今天……有点奇怪?”沈玉邪微微皱了皱眉道。 “哪里奇怪?”她笑问道。 “你一直在笑。” 以往,她对着他笑,眼中总是冷的,这一回却是让他有些猜不透了。 “我以前没对你笑过吗?”谢诩凰掀开毯子,起身朝不远处的屋子走去,“有没有吃的,我有些饿了。” 沈玉邪负手慢悠悠地跟着踱步进屋,先进门的人却已坐在榻上抱着一盘子糕点就着茶水吃了起来,完全一副当回了自己房间的样子。 “看你吃得这么香,我倒也想尝尝了。” 可是,他一伸手,盘中最后一块白糖糕却已经进了她的嘴里。 “现在是我的。”谢诩凰得意的扬了扬眉。 沈玉邪唇角微勾,欺身吻住她犹还粘着糕点屑的唇,舌尖探入唇内硬是将她嘴里的最后一块糕点给夺了过去,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果然很甜。” “无耻!”谢诩凰恼红着脸骂道。 “反正我无耻也不是一两回了,你还不习惯?”沈玉邪笑得意有所指,上榻将她整个人圈在了怀里。 谢诩凰倒了茶水抿了一口,边上的人却一低头就着她的杯子,把水给她喝了干净,她想尽量拖延时间到药性发作,可偏偏这该死的药发作时间又是极缓慢的。 而且,以沈玉邪的精明,这样下去只怕很快也会发现不对劲,于是思前想后她只得心下一横,仰头回给他一记***的吻,挑衅地一扬眉道,“沈大公子,你的吻技太拙劣了,回回一样的招数,没点新花样?” 沈玉邪微怔,随即失笑,“这就是你的新花样?” “反正我不太喜欢你那样的亲法。”谢诩凰要求道。 “那我们试试别的。”沈玉邪笑着重新地吻了过去,将她整个人从榻上抱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向锦帷后在大床。 谢诩凰扭开避开他的吻,喘息不及,“等等……” 沈玉邪却已然迫不及待地拉开她的衣襟,沿着修长的脖子亲吻着,“难得见一回,我可没那么多时间等……” 谢诩凰暗自咬了咬牙,一边伸手剥着他身上的衣衫,一边收敛去自己一腔的怒意,现在容他得意了,一会儿她会悉数讨回来的。 沈玉邪爱不释手地摩挲着她光裸的身子,一边吻着一边低喃道,“一个月只来两次是不是有点太少了?” 他似乎有些贪恋这样亲密无间的时光了,半个月的等待实在有些焦人的漫长。 “别太得寸近尺了,难道你很想知道北齐的和亲公主每逢初一十五在跟人偷/欢?”谢诩凰笑语道。 “别人知道了,可就少了许多趣味了。”沈玉邪低沉地笑了笑,细细密密地压上怀中娇美的身子,索取他梦寐以求的一切。 谢诩凰咬着唇,忍着险些脱口而出的低吟,身子却不受控制地一寸一寸火热起来…… 一轮酣畅淋漓的欢爱结束,她懒懒趴在男人壮健的胸膛上微微喘着气,扫了一眼窗外的天色,时辰也该快到了吧。 沈玉邪低头吻着她微微汗湿的额头,语气不可谓不温柔,“诩凰,将来不再回北齐可好?” 谢诩凰怔了怔,“不回那里,我去哪里?” “跟我走。”沈玉邪轻抚着她的头,说道。 她仰头望了望他,好似真看到了他眼中的几分认真,可这论起长相来她也不算顶好,论起床上功夫更不可能了,他是哪根筋不对了? 沈玉邪低垂着眉眼,定定地望着她的眼睛道,“你王兄能给你的,我一样能给你,不会比他少。” 谢诩凰瞅了他半晌没有说话,伸手拿了自己的衣服披着下床,钻到隔壁的浴房洗了个澡,将衣服一件一件穿好了,赖在床上的人也慢吞吞地更衣起来了。 她好整以暇地坐在离他几步的桌边倒着茶,看着正穿着衣服的人眉头骤然紧蹙,唇角瞬间便勾起了寒意森森的笑。 她知道,药效已经发作了。 沈玉邪抬手抚了抚额,一抬眼桌边笑意冷冽的人,“你又动了什么手脚?” 谢诩凰不慌不忙地抿了口茶,道,“谁让你嘴贱,要从我嘴里抢吃的。” 沈玉邪恨恨地咬了咬牙,虽然他很想现在收拾她,但也清楚这一回自己是真着了她的道了,而且不会让上一次那么简单,只得先设法脱身。 可是,他还没走出两步,谢诩凰已经起身拦住了去路。 “沈大阁主,是时候让我见见你的真面目了!” 她不必在这个人面前隐藏身手,自然全力以赴也能阻止他离开这个房间。 “谢诩凰,看来上一次的警告还是太轻了,你还是死性不改。”沈玉邪说着,眼中已全然没有了方才床第之间的温情,整个人都透出森然入骨的杀意。 “沈大阁主应该是用药蛊改变筋脉容颜的吧。”谢诩凰却只是冷冷一笑,一脸好心地提醒道,“如果是,你现在不解了蛊露出你的真面目,我可不保证一刻钟之后你会七窍流血,还是筋脉尽断。” —— 让小谢狠揍他一顿好不好?   ☆、沈玉邪的真面目5(必看) 暖意融融的房间,霎时间因为两人的对峙荡起凛然的寒意。 沈玉邪眸似寒冰地盯着几步之外悠然冷笑的女人,她今天来自己这里就觉得有不对劲的,可到底还是低估她了,上一次她已经失手了,这一次必然是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他强忍着体内翻涌的血气,冷然笑道,“就凭你这些小伎俩也想达到目的,那也太天真了。” 说罢,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拉边上的帷帘挡住她的视线,为自己的脱身制造时机窀。 然而,已经十二分警惕的谢诩凰又岂会再容他落跑,他一出手的瞬间,她袖中的短刀随之出手,帷帘被拉开的瞬间,也被他随之斩断。 她身旋如风地逼近,眨眼之间只有拳脚交击的声音,两人已经过了数招。 “若是你没有中毒,恐怕还跑得了,现在可就没那么好运气了。”谢诩凰冷笑道。 这个人,如果与她全力一搏,尚还能让自己脱身,可现在他中毒在身,越是与她交手,毒就蔓延的越快,这一局……她赢定了。 沈玉邪面上已然是煞白如纸,却还是拼尽全力接下了她迅若暴风的攻击,并没有打算就此放弃让自己脱身的念头。 这里毕竟是他的地方,只要出了这个屋子,他就还有办法让自己离开,这笔帐他日再有机会与她清算。 “敢算计我的人,一向都没有好下场,你也不例外。”他五指疾张如利爪,快如闪电地扼向她的咽喉。 谢诩凰一手将刀一抛,落在另一手里的瞬间将逼近的手给划出一道血印,将其逼得收了手。 她冷笑着瞥了眼刀尖上的血迹,“沈阁主,刀剑无眼,小心伤了手。” 沈玉邪强撑着一口气与她对峙着,可是这个女人实在太过精明,不管他想从哪个出口逃离,她都能出手将他截住,让他无路可退。 可是,再这样僵持下去,却也明显是对他自己不利的。 “谢诩凰,你再这样步步相逼,你我还能不能继续合作,我也得考虑一下了。” 她有她要达到的目的,在燕京就离不了他的帮助,他希望这一点能让她有所顾忌。 “我想,这样的小事还不足以影响你我之间的合作,我只是想更全面的认识一下自己合作的对象而已。”谢诩凰笑意沉冷,一瞬不瞬地盯着说话的人,生怕他会再耍出什么花样来。 但是,她也知道,他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你认为,谁会愿意和一个一再算计自己的人继续做生意?”沈玉邪看着她,笑意阴冷慑人。 若不是她这番行为,他倒真的是挺满意这个女人的,现在想想自己方才床笫之间竟说出那样的话,实在是可笑又可恨。 “咱们彼此彼此罢了。”谢诩凰冷然笑语道。 她是算计他了,他也未必没想利用她达到自己的目的,像他这样利益至上的人,又岂会让自己做了亏本生意。 倒是她,因为情势所迫,还赔上了自己的身子才叫亏了。 沈玉邪见她分毫没有退让的意思,于是只能暗自打定了主意硬拼,心念一起一脚踢翻了横在两人中间的桌子向她砸去,谢诩凰却瞬间躬身向下一闪一扑,避过了桌椅,又扑近了,与他缠斗在了一起。 “沈大阁主,你的时间可不多了哦。”谢诩凰冷笑地提醒,想要打乱他尚还冷静的思绪。 “现在还为时尚早!”沈玉邪虽已中毒,气势招数却依旧凌厉迅捷,让人防不胜防。 谢诩凰见他还是不肯就犯,于是也耐着性子跟他耗下去,只要让他不能离开这个房间脱身,剩下的让他露出真面目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一个人的真面目再怎么重要,总不及他的性命重要,到了毒发危及生死的那一刻,他总要做出抉择的。 屋内在两人的不断交手中已然成了一片狼藉的战场,谢诩凰仗着手有兵刃伤了对方几刀,自己却也没占到太大的便宜受了些轻伤,不过最终还是将沈玉邪给逼至了死角,气喘吁吁地道,“沈大阁主,只要你自己恢复你的本来面目,咱们一切都还照旧,你这是何苦呢?” 这个人,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沈玉邪颓然地叹了叹气,慢悠悠地从袖中摸出一粒药丸,准备要服下去解去身上的药蛊。< 谢诩凰紧紧地盯着他的动作,看着他将药吞了下去,紧张地等待着他面容的变化,可是半晌那个人的脸上却依旧没有半分变化,反而气息却比先前还要平稳了许多。 她暗叫不好,这人是在借机调息自己的内力。 沈玉邪趁着她略一愣神之色,反手一把夺去了她手中的兵刃,寒光冽冽的刀刃逼近在她脸庞,原以为她会就此避让,让他反而能有了退路。 哪知,她根本眉头都没皱一下地继续冲了过来,逼得他不得不收了手中的刀锋,“这么一张脸,伤了倒也可惜。” 女子多是爱惜自己的容貌,她竟浑然不放在心上,着实让人想不明白,她到底在想什么。 谢诩凰却趁机出手给了他一拳,又是飞起一脚直让他倒在了一片狼藉的地上,欺身压了上去,“沈大阁主,我已经很耐心了,别再玩什么花样,一会儿没命的可是你!” “你舍得让我死?”沈玉邪一脸笑意地瞅着压在自己身上的女人。 谢诩凰揪住他的衣襟拎起来,道,“反正我今天有的是时间,你要耗下去,姑奶奶奉陪!” 他已经渐渐不是她的对手,再垂死挣扎也不可能再从她手里逃出去,她就看看他到底能撑到什么时候去。 沈玉邪抬手拭了拭唇角的血迹,嘲弄一笑道,“都说一夜夫妻百日恩,你下手还真是一点都不留情。” “如果阁下能听话一点,也就不需要我动手了。”谢诩凰冷哼道。 方才那一刀,如果她避开了,他就一定能逃掉,所以她没有躲,却没想到他会收了手。 沈玉邪捂着胸口咳了咳,大约是毒性发作猛烈了,“你这个女人,除了床上的时候,真是可恨。” “过奖,我也从来没想讨你喜欢。”谢诩凰冷然笑道。 沈玉邪面上一阵一阵地青白,踉踉跄跄地往一片书架的地方走,走近到墙边取出了藏在书架内的一只青色药瓶,背对着她缓缓拿开了塞子,药瓶内缓缓飘出一缕白色的烟雾,他敛目吸了进去。 之后,背对着她,久久地站立着。 谢诩凰站在他身后,虽然看不到他的正面,但却隐约感觉到他吸了那股药烟之后身体发生了微细的变化,她想此刻背对着自己的,已经是她一直追寻的真面目了。 “解药在这里。” 虽然他自己解了他原本的药蛊,但她下在他身上的毒,还是需要她手里的解药的,否则一样能废了他一身修为。 半晌,他缓缓朝她转过身来,一张熟悉至极的面容缓缓映入她的眼帘,这个人并不是她意料之中的样子,却是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 “……果然……是你。” 这个从第一次碰面开始就逼迫着她,甚至于打破她的计划,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男人,不是别的人,正是她自己处心积虑所嫁的男人……镇北王燕北羽。 只是,此刻他虽是他那张脸,却整个人又与身在镇北王府的那个人截然不同,眉眼之间尽是睥睨天下的王者气度,全然不似那个在她面前笑意温朗的镇北王。 “我是该叫你沈阁主,还是该叫你燕王爷?”谢诩凰冷冷地看着他,问道。 她以为会是豫亲王,如今看来豫亲王也只是跟他有关连的人之一,而他早先也是故意将她的视线引到了豫亲王身上。 既然已经撕破了脸,燕北羽也不再遮掩,走近取了她手中的解药服下,“既然现在一切都明了了,你又何必明知故问?” 谢诩凰负手打量了一圈屋内,道,“这里到王府,应该是有秘道的吧,要你这么费心地改头换面来应付本宫,真是辛苦了。” 难怪,燕北羽从来不会过问她出府几个时辰去了哪里,难怪在王府他口口声声说着要待她好,却从来不会跟她有亲密的肌肤之亲,一个人的容貌再怎么变,身体上某些特征也还是变不了的,所以他一直在小心掩藏着。 燕北羽走到床边盘腿坐下,静静地运起功力调理着自己的脉息,冷冷说道,“那不是你该问的。” “那么,燕王爷你这么甩着本宫玩,很有意思?”谢诩凰压抑着心中的怒火质问道。 “你是第一个知道这一切的人,应该足够了。”燕北羽沉声道。</p “是啊,谁会想到燕皇陛下最信任的镇北王,对朝廷忠心耿耿的镇北王,竟还有着狼子野心的另一重身份呢。”谢诩凰冷笑哼道。 天机阁主的身份让他能控制暗处的势力,而镇北王的身份能让他手握朝廷兵马,这个人果然真是把好处都占尽了。 也难怪,一开始对付南宫府的时候,她要将镇北王府牵扯其中,他打破了她的计划,原来是要保住镇北王府,不想失去手握的兵权。 还有,让他查镇北王府的事,从来就没有给过她准信,这一切自己早该察觉到了,总归还是因为儿时相识的那段缘份,对身为镇北王的他放松了警惕。 谢承颢肯定也早就知道这一切,所以初来燕京就给了她提醒,让她小心镇北王,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层来。 可怜她,一个人在这个人眼皮底下跟个跳梁小丑似的,什么都被他看在眼里,什么都被他知道的一清二楚。 “你这么费尽心机要知道我是谁,就是为了这么冷嘲热讽?”燕北羽闭目在调息,微微苍白的薄唇,勾着冷冽的笑意。 “不,本宫只是让咱们的合作更有诚意一点,我不喜欢跟藏着掖着的人打交道,因为我不知道他会什么时候在背后捅我一刀。”谢诩凰坦言道。 之前,她是不知道沈玉邪这个人的目的和软肋,如今一切都明了了,起码不用事事再受他的掌控和摆布,更不用再来赴什么劳什子约会。 起码,他在大燕有着比她预料中更庞大的势力,亦有着谋夺江山的野心,也难怪谢承颢要他们事成就要杀了他灭口了。 燕北羽掀开眼帘,猝不及防地出手将站在边上的她一拖,反身欺压在一片狼藉的床上,恶狠狠地道,“这就是你的诚意?” 谢诩凰却不惊不惧地直视着对方,沉冷一笑道,“怎么,又想像上次一样再强上一回教训我,今天怕是你难得逞。” 先前是要倚仗他的势力,也不知他深浅才受制于他,如今他在她眼里已经没有那么多的秘密了,惹毛了她,一样能收拾了他。 “今天你动这样的手脚,来日还不知背地里想使什么样的手段,你觉得咱们还有必要继续合作下去吗?”燕北羽冷冷逼视着她的眼睛问道。 “难道,你能找到比我更合适的盟友?”谢诩凰笑了笑,道,“豫亲王?” 燕北羽瞳孔微缩,颓然松开掐在脖子的手,翻身坐起道,“你知道的太多了。” 谢诩凰不紧不慢地自己坐起身,理了理衣襟笑问,“那么,你现在还想杀了我灭口不成?” 她确实知道了他一直想要隐藏的另一重身份,但也料定了他不会真杀他,他要达到他的目的就必然还要借助她和北齐的力量,他现在即便真想杀她,也断然不会动她。 “或许,谢承颢说的对,我不该动了你。”燕北羽侧头瞅了她一眼,说道。 如果不是他逼她就范了,她或许现在也不会这么处心积虑地要揭穿他的另一重身份,可自己就是那么鬼使神差了,想要将她据为己有。 “确实不该。”谢诩凰冷言道。 她为达目的是可以牺牲一切,但她很讨厌被人逼迫的滋味儿。 燕北羽见她一脸嫌恶的样子,一伸手勾住她的肩膀,环视着因为打斗而变成破烂的房间道,“难道,在这屋里咱们翻云覆雨的时候,你就没有一刻想念过?” 谢诩凰扭头,眸光凌然地瞪着他,“对一个强占我身体的禽兽之徒,我想念的只有什么时候跟他算帐。” 燕北羽却邪笑着凑近,在她耳边低声呢喃道,“我可是怀念极了你在这里每一次承欢的模样。” 谢诩凰抬手便是一巴掌朝着那张笑得可恶的脸掴去,可却被他握住了手没能得手,“这么戏弄本宫很好玩?” 燕北羽伸手理了理她肩头散乱的头发,一如贴心的情人,叹道,“没办法,在镇北王府我动不得你,可又舍不得放过你,只有出此下策了。” 谢诩凰欲要起身离这个阴晴不定的男人远一点,却被他死死按住了肩膀,一时动弹不得。 “现在,你的游戏结束了。” 王府里有着宫里的眼线,他们之间有任何变化都会传到宫里去,这场和亲只是表面文章,大家都再清楚不过。 谢诩凰迅速起身让自己回到了安全的地带,一想到以后朝夕对着的男人就是这厮,心头就瞬间冒出一股无名之火。 原来的燕北羽虽说没有太多好感,但念在儿时相识那份情谊上,也没有太多讨厌,如今知道了他和沈玉邪根本就是一个人,所有的好感也都荡然无存了。 燕北羽起身去换回了镇北王的穿着,从隔壁的房间进来,见她还在原地,“还不走,还是想留在这里过夜?” “王爷不是也要回去,正好顺路。”谢诩凰笑着说道。 既然有秘道回府,她干嘛还要出去绕那么一大圈。 “我想,我还是要去看看我那仆人,有没有被你们晏大统领给暗害了。”燕北羽说着,朝门外走去。 谢诩凰负手跟在其后,两人寻到后园之时,晏西正把人踩在脚下教训着,一抬头瞧见走来的两人愣了愣,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燕北羽怎么会在这里。 “他就是我们要找的人。”谢诩凰出声道出了她要的答案。 晏西听罢,一捋袖子道,“好啊,敢情我们这几个月尽是被你耍得团团转了。” “公子。”沈园的仆人一脱身,在燕北羽面前跪了下来,“属下无用。” 燕北羽冷冷地瞥了眼谢诩凰主仆两人,她们两个早有计划,连他都着了道了,何况是一个下人。 “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下去吧。” 那人抬头望了望谢诩凰主仆两人,“可是……” 这两人已经发现了沈园的秘密,还要继续留活口吗? “下去吧。”燕北羽下令道。 那仆人这才忧心忡忡地退了下去,晏西还在边上忿忿不平,那样子真恨不得要把面前这个装神弄鬼的男人再暴打一顿才甘心。 “小谢,你下手也太轻了。”要是她,逮到这样的机会,一定打得他娘都不认识他。 可现在,这人身上脸上虽然挂了些彩,但都是些皮肉小伤,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谢诩凰已经达到了目的,也就没有了晏西那番忿然不平,只是冷冷地道,“燕王爷,带个路,我们该回府了。” 虽然不想以后天天要对着他,但不用再继续装模做样下去,人也轻松了不少。 燕北羽望了她一眼,举步朝着不远处的海棠花林子走去,顺手按了一把路边不起眼的石雕灯内侧,一堵墙下的土地缓缓分裂开,现出一道幽暗的阶梯直通向下。 谢诩凰与晏西相互望了望,跟在后面一起进了通道里面,密道里面已经燃了灯火,足以看清里面的路,想来之前某人就是通过这条道在王府和沈园两处地方,将她们给耍得团团转的。 “我很好奇,你们从哪里得来了那样的毒药?”燕北羽走在前面,突地出声问道。 这种以药蛊控制人容貌变化的方法,便是在苗疆也没多少人知道,这竟然都能被她们给找得到。 “只要想收拾你,还能找不到办法?”晏西得意地冷哼道。 一想到,这个人刚才成了小谢的手下败将,自己竟没能去看到好戏,心中不免有些可惜起来。 “这份心思,若是放在正事上,也不会到现在也这般没有成效了。”燕北羽道。 “燕大王爷你若把你这份耍人的心思放到正事上,兴许现在也不会落得这个地步了。”晏西毫不客气地替谢诩凰回了话。 谢诩凰抿唇失笑,由了她去嘲笑前面的男人。 三人沿着秘道走了很久,再重新见到天光之时,已经回到了王府里,而所处的地方正是燕北羽平日里待的书房。 晏西打量了一圈书房,正事办完了也就没什么兴趣了,望了一眼谢诩凰就先行离开了。 谢诩凰也跟着准备走,屋内的人却出声道,“等等。” 燕北羽伸着自己还渗着血的手,道,“王妃是不是帮本王上个药,你伤的时候本王可没有不管不顾。” 谢诩凰咬了咬牙折回屋内,按着他所指的方向翻出了药箱,走近榻边咬牙切齿地拿着布擦了擦他手上的血迹,将药粉洒了上去,动作全无半分温柔。 “我给你上药的时候,可没下这样的狠手吧?”燕北羽皱着眉头道。 谢诩凰动作粗暴地上了药,包扎好了道,“本宫就这个手劲,王爷不满意自己来。” 依她看,这混帐不知道趁着她受伤给她上药的时候,看着她宽衣解带暗自在盘算什么呢。 “先前问你的,可考虑好了?”燕北羽定定地望着她,问道。 “什么?”她瞥了他一眼,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道。 燕北羽压下翻涌的怒意,说道,“不再回北齐,跟着我。” 虽然这该死的女人有时候确实可恨,可他却不想那么轻易让她从自己手里溜走,经历了今天的事,也更看明白以她的性子,若是没她自己点头,使什么样的手段也是白搭。 “跟着你,有什么好处?”谢诩凰冷笑问道。 “你想要的,我能给的,都是你的。”燕北羽道。 他想,这世间再难找出如她这样聪慧又鲜活的灵魂,足以与他比肩。 “不过,很可惜,本宫实在很讨厌你这副嘴脸。”谢诩凰冷然一笑,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书房。 出门走了好一段,见鬼似地扭头望了望,她没扭断他的脖子就已经够大发慈悲了,还想她以后跟着他? 书房里,随着一阵风似离去的人陷入了无边的沉寂,燕北羽静静地坐在那里望着已经空无一人的门口,喃喃自语道,“真是个无情的女人。” 可是,这么些年了,自己还是头一回对一个女人有这么浓厚的兴趣。 另一边,谢诩凰迫不及待地回了寝房,又重新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服,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似乎忘了什么事。 直到燕北羽过来,才一下想了起来,急急上前一伸手道,“药给我。” “什么药?” “沈园的避子药。”她平静地说道。 今天尽顾着对付他去了,当时都忘了喝药,虽然说是自己这副身子体寒不易有孕,但总要防范万一。 可她总不能自己跑出去,买这样的药去,只好开口让晏西去。 燕北羽定定地忘着她,眸光微微有些冷沉,“你就那么不愿有我的孩子?” “我不想要个累赘。”谢诩凰转身回榻上一坐,道,“你一会儿把药取过来。” 她自己能活到哪一天都不知道,还要生个孩子出来,那才是疯了。 “那里已经被你砸成那个样子了,你认为还有?”燕北羽丝毫没有回去帮她拿药的意思。 谢诩凰瞥了他一眼,道,“没有算了,反正就算有了,也一样会有人帮忙解决的。” 如果她真那么倒霉大了肚子,只怕燕帝第一个就得想办法送她一碗落子汤了。 曾经,她云英未嫁之时,又何尝不是希望与自己所喜欢的男子能相守白头,儿女绕膝,但自风雷原那一场恶梦之后,对这世间的种种美好事物,她早已经没有了奢求。 燕北羽眼中掠过一丝戾气,伸手将带回来的药瓶重重地搁在案几上,拂袖而去。 谢诩凰认出是沈园的那瓶药,朝着他离去的背影赞赏道,“你果然还是个识时务的。” 她不想要孩子,他又何尝不是,所以又何需做出方才那副模样来呢。 说罢,倒了药粉到茶杯里,混了茶水服下,一颗心才安定下来。 因着这一回在沈园的胜利,晏西一连好些天都心情大好,暗地里去了信去苗疆将龙靖澜祖宗十八代都感谢了一遍,也交待了沈玉邪就是燕北羽的这件事。 虽然这件事并不该透露,但龙靖澜是留给小谢的一道王牌,将来这姓燕的玩什么花样,总还有个人能知道他的底细,能及时制住他。 谢诩凰瞅了眼哼着小曲儿从外面回来的人,笑了笑问道,“你这一天是捡了什么好处了,天天乐得合不拢嘴的。” “天天看着燕大王爷那张脸,我就心情好得不得了。”从沈园回来之后,燕北羽天天都是黑沉着一张脸,可见那一次的败北着实是气得不轻的。 “长孙晟回京了吗?”谢诩凰问及正事道。 长孙晟又暗地里去了一回北疆,可是时隔八年,他去了也终究是一无所获地回来罢了。 “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这一两日应该会到了,九哥也在来大燕的路上了,不过还得几天。”晏西道。 谢诩凰轻轻点了点头,静静地望着天际的风吹云动,幽幽叹道,“燕京的太平日子,也该结束了。”   ☆、上阳郡主霍宛莛 似笑非笑,显然并不相信她的这番说辞。 “我倒是好奇了,长孙家似乎待王爷也不薄,高官厚禄,应有尽有了,王爷还这么暗地里跟大燕做对,到底是安了什么心?”谢诩凰话锋一转,问出了一直盘桓心中的疑问。 “谢承颢能谋的,本王自然也谋得。”燕北羽傲然道。 谢诩凰深深地笑了笑,为了达到目的,他下的本钱还真一点都不比北齐少,自己要一直跟这样野心勃勃的人打交道,着实是闹心的事儿。 “既是如此,这八年来又何必帮着大燕镇守边关,只要你和北齐联手恐怕现在大燕也不是这番局面。” “只怕到时候,死的是本王和长孙家的人,好处都让你们北齐占尽了。”燕北羽沉冷一笑,说道。 谢诩凰无奈一笑,谢承颢还就是有那样打算的,只可惜一直没有得逞罢了。 她不得不承认,这是个难缠又可敬的对手。 “现在的大燕朝廷,不是我想看到的承平天下,大燕皇帝也不是值得我所效忠的明君,既然这个皇帝他们不会做,这个天下他们不会治,不如交给我。”燕北羽说话间,眸光深邃而明亮。 谢诩凰微震,当初霍家辅助长孙家打下江山,父亲也是想为天下百姓谋一个承平盛世,谁知道……最终也不过落得如此下场。 这个镇北王,不仅有野心,且有魄力和胆色。 “王爷就那么自信,自己能做得比他们好?” “你会有看到的那一天。”燕北羽决然道。 谢诩凰饶有兴趣地点了点头,道,“我很期待。” “后天我得起程去各边城巡防,大约需要半个月时间才能回京,你既不愿去,我也不强求了。”燕北羽道。 “嗯。”她悻悻地应了声,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燕北羽沉吟了半晌,将自己手上的扳指拿了下来,放到桌上道,“这是天机阁号令的信物,你收着。” “给我?”谢诩凰有些受宠若惊。 天机阁是他手里至关重要的,就这么直接把信物给了她了,是不是太好说话了。 “我不在京的时候,若是有事可以拿着它到沈园找人。”燕北羽道。 她是什么样的人,他很清楚,不管他在不在燕京,她一定不会安安份份地过这半个月,可自己届时不在京城,若真有了事也是远水解不了近火。 “那就谢了。”谢诩凰爽快地收了起来。 第三天的夜里,她也尽到了一个王妃的责任,帮着宁嬷嬷替他收拾了行装,借着晚膳给他饯了行。 谁知,刚一躺下就寝,一向规矩睡在外侧的男人就贴了过来,她一时没防住就被圈在怀中。 “燕王爷,可以把你的爪子收回去吗?”谢诩凰冷冷地警告道。 燕北羽却整个人贴在她的背后,在她耳边低喃道,“一走半个月都见不着了,抱着睡一晚有那么难?” “我不喜欢这样睡。”谢诩凰耐着性子拒绝道。 背后的人低笑,“难道你喜欢做点别的再睡?” 谢诩凰挣扎了几下没挣脱,索性便放弃了,只是被人整个人圈在怀里,他的体温和气息将她整个人都包围了,还让人怎么睡得安生。 “都到嘴边了却吃不着,真是折磨人。”燕北羽慨然叹道,早已食髓知味,现在看得着,摸得着,却动不得了。 谢诩凰咬牙,忍着想一脚将他踹下床的冲动,闭着眼睛继续假睡。 “或许我一开始手段并不光彩,但那时候真的想要你这个人,可现在我却贪心地想要更多了。”燕北羽喃喃低语,似是在说给她听,又似是在说给自己。 凤凰是他心头抹不去的遗憾,他不想这一个再成为生命中的缺憾。 他想要这个女人完全属于他,她的人,她的心,她的全部。 谢诩凰静静地听着,没有出声,没有回答。 如果没有经历那一场浩劫,也许她真的会为这样的男人而心动,可她终究已经不再是曾经的霍宛莛。 这世间所有的事,也从来不是谁想,就能随谁所愿的。 一夜相拥到天明,晨光照进房间,燕北羽醒来的时候,怀中的人还正睡得香甜,他以手撑着头静静地打量半晌,忍不住低头吻了吻她的唇角。 谢诩凰,早晚你都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 他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更衣穿戴踏上了离京的路,却不想这转身一去,她就将整个燕京搅了个天翻地覆。 谢诩凰起床的时候,身后早已空无一人,伸手看了看套在手指上的扳指,这个时候他不在燕京,倒也省了许多麻烦。 晏西听到屋里有响动,直接就推门进来了。 “燕北羽走了?”谢诩凰一边起床更衣,一边问道。 “嗯,走的时候看起来,心情还不错,他是不是又占你便宜了。”晏西问道。 “可能吗?”谢诩凰理了理衣袖,问道,“十公主最近在忙什么?” “你猜得没错,她那傻妞又被南宫沐月哄得团团转了。”晏西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将带过来的书信递给她道,“九哥给你的。” 谢诩凰接过拆开看了看,笑着说道,“他请我们去看戏。” “去哪儿?”晏西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 “去了你就知道了。”谢诩凰说着,先行去洗漱了。 两人在府里用了早膳,方才慢悠悠地出了门,在街上逛悠了一个多时辰才寻了处茶楼坐下,晏西不住地抱怨道,“什么请我看戏,人呢。” 晏小九越来越不像话了,不仅现在写信没她的份儿了,连做事也越来越不像话了。 谢诩凰在茶楼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要了一壶雀舌,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下面的人群,看到下面从店铺里出来一身便服,手挽着手的南宫沐月和十公主两人,唇角缓缓勾起了冷冽的笑意。 “沐月姐,我们去前面那里看看,然后找地方等太子哥哥来接咱们。”十公主拉着她道。 南宫沐月婉然而笑,“你啊,明知道他忙,还要这么调皮,仔细一会儿又要被训了。” “我们走那边……”十公主拉着南宫沐月,刚走了两步瞧见人群里一道熟悉的背影,一时有些失了神。 “怎么了?”南宫沐月侧头望了望身边的人,问道。 十公主定定地望着人群里的那个黄衫女子,看着她侧头打量着街边的铺面,只是面上盖着的面纱一时让她看不起真容,可是那举手投足的姿态却又熟悉得让她心颤。 她鬼使神差地尾随着,想要一探究竟,眼看着那个人走过长街,最后走到了霍家的旧宅门前停了下来,久久地凝望着。 十公主站在她背后几步开外,定定地望着那人的背影,紧张得连呼吸都有些颤抖了。 太像了,这个人……太像了。 “你……”她走近去,出声想要询问什么。 那人闻声转头,看到她眼中瞬间一阵欣喜,伸手拿下脸上的面纱,惊喜地唤道,“小十?” 长孙茜不可置信地愣在了那里,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颤抖而哽咽的出声,“宛莛姐姐……” “臭丫头,还能认出我来了。”那人含笑走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面上满是重逢的欣喜。 长孙茜却还是僵硬地站在那里,怎么也难以相信眼前的一切,明明父皇他们都说她和霍家的人都死在了北疆,为什么……为什么她现在又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了? 她不敢相信,眼中却已经禁不住泪雨滂沱。 “十公主……”南宫沐月带着两名亲随一路追了过来,可是看到站在霍府旧宅门前的人,一瞬间周身的血液都寸寸冰凉了下去。 “沐月,你也在?”那人笑着冲她唤道。 南宫沐月惊恐地后退了两步,借着亲随的搀扶才站稳了脚跟,死死地望着朝自己走近的人,整个人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这个人,到底是人,还是鬼? 为什么,为什么她竟和霍宛莛长得一模一样,就连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跟她记忆里可恨的样子一模一样。 十公主走近激动地抓着那人,泪流满面地求证道,“你是宛莛姐姐对不对,你没有死对不对,你是她对不对……” “啧啧啧,都长这么大了,还是爱哭鬼。”那人瞅着她的样子,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 长孙茜得到了确认,死死地抱着她嚎啕大哭起来,“既然没有死,为什么到现在才回来,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肯回来……” “你一下问这么多,要我从哪里说。”那人无奈地叹了叹气,伸手抹了抹长孙茜脸上的泪水。 正在此时,长孙晟骑马一路寻了过来,远远便听到十公主哭得声音,快马赶了过来一勒马问道,“出什么事了?” 可是,被十公主抱着的人闻声转过头来时,他也惊得险些从马上跌了下来。 “太子哥哥,是宛莛姐姐,她没有死,她回来了。”十公主泣不成声,又激动地冲着马上还怔愣着的人大叫道。 这么多年,若说最想这个人回来的人,只有太子哥哥了。 长孙晟怔怔地骑在马上,似是有些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那个人却笑意飞扬冲他唤道,“阿晟,我回来了。” 普天之下,除了她,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如此叫他的名字。 —— 一更五千,颈椎有点疼,我睡会儿,二更起来再写。   ☆、上阳郡主霍宛莛2 茶楼之上,谢诩凰平静地看着十公主和长孙晟一行人先后去了霍家的旧宅,那里正发生着什么也都是她意料之中的事。 早在去年开始,她和晏九就在着手于一个上阳郡主,她用了大半年的时间要她模仿自己曾经的一切,晏九又用了数月的时间给了她一张上阳郡主霍宛莛的脸,如今将她送到了长孙晟他们面前,足以以假乱真。 只不过,有太多不希望上阳郡主回来的人了,如果一开始暴露了出来,只怕还不等到了燕京就已经被暗中灭口了妲。 而让她先遇到长孙茜,是她深知这个丫头的脾性,只怕不到明天早上,半个燕京城的人都会知道霍家上阳郡主活着回来了,到时候那些处心积虑再想铲除祸患的人就没有那么容易下手了窀。 至于长孙晟,是唯一能够在宫里暂时给她提供安全的人,所以必须要让她先遇到他们这些人,这出戏才能接着唱得下去。 “咱们不能跟过去看吗?”晏西扯着脖子朝霍家旧宅的方向看,可是隔得太远根本什么都瞧不着。 这么激动人心的戏码,竟然看不了,实在不甘心啊。 “还有热闹的时候,急什么。”谢诩凰笑了笑,说道。 “你和九哥也太不够意思了,连我都瞒着。”晏西垮下脸抱怨道。 谢诩凰淡然而笑,道,“你现在不也知道了。” “不过,我倒好奇,燕大王爷回来见到了会是什么表情。”晏西一脸兴奋地问道。 好歹也是念念不忘多年的故人,见了面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形。 谢诩凰抿了抿唇,也幸好他已经离开燕京了,最开始计划这一切的时候,她也并没有料到燕北羽会是儿时认识的人。 他若在燕京,只怕还会坏了她的计划,如今奉旨离京了,倒也省了她费功夫造事支他离开。 “九哥呢,把我叫出来,面都不露一个。”晏西抱怨道。 “他暂时要在那个人身边,不方便跟我们见面,但总有碰面的时候。”谢诩凰说着,认真地嘱咐道,“最近所有的眼线,都要安排在他们的事情上。” 这燕京有太多不想霍宛莛活着回来的人,暗中要处心积虑谋害的人太多了,虽然先找上长孙晟他们兄妹,让她明面上不致于遭人怀疑,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所以,晏九还必须留在那个人身边保护,以策万全。 “这个时候,不用天机阁的人什么时候用,你不是说姓燕的把阁主的信物都给你了?”晏西道。 那个人一定会被长孙晟他们带进宫里,宫里天机阁的人可比他们自己的人多多了。 谢诩凰抿唇沉吟了片刻,道,“此事还是自己经手安心,不到万不得已,暂时不要动用他们的人。” 虽然她也知道了揭穿了天机阁的秘密,但对于燕北羽这个人,她的了解并没有那么深,而霍家的事又非同小可,容不得在别人手里半点差错。 谢承颢打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主意,燕北羽心里就未必没有,若是他暗中将计就计,反让他们做了早死的螳螂,那可就不妙了。 “好吧,不过最好那个人能真的骗过他们所有人。”晏西有些担忧的道。 假的再像,终究也是假的,若是败露了,九哥卷入其中,她们只怕也会败露。 “再不济,我不是还在这里吗?”谢诩凰笑语道。 假的在明,真的在暗,只要她小心应对,足以让他们所有人都相信,回来的就是真的上阳郡主霍宛莛。 若是先前,她还会顾忌太后会认出来,如今太后已经不在了,自然也就没那么多担心了。 “这会儿,南宫沐月的脸估计都气绿了,真是好想看。”晏西在窗边扯着脖子,兴奋又可惜地叫道。 “时辰不早了,咱们走吧。”谢诩凰饮尽杯中的茶,起身道。 晏西起身付了茶钱,跟着她一起下了茶楼,没有直接回王府,而是租了马车前往霍王庙上香去了。 “你就那么喜欢来给自己上香?”晏西一下马车,嘀咕道。 真不知道,回回来了看着庙里供着自己的塑像,自己还要给自己磕头上香是什么感觉。 今日恰逢十五,庙里来往的香客比平日更多,两人几乎是被挤着进去的,排队站在人群里半天也没有进到殿中。 不一会儿,庙外不知怎么的传来一阵***动,原本拥挤的人潮安静了下来,自庙外的香客都不由自主地让开了一条道,一名黄衫女子缓缓从庙外走了进来,而她的面容与庙内正殿所供的上阳郡主金像竟出奇的相似。 香客都是经常往来庙内上香的人,骤然看到与塑像一模一样的人又岂会不震惊在那里,除了淹没在人群之中的谢诩凰两人。 “大家别怕,她不是鬼,她是真的上阳郡主,她没有死,只是受了重伤刚刚才回到燕京。”十公主冲着周围的人激动地解释道。 虽然他们都想尽快知道这八年她去了哪里,又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她执意要先来霍王庙看看,他们就只能先带她过来祭拜霍元帅他们了。 一身黄衫的女子神色沉重地缓步走向金碧辉煌正殿,还未走近蒲团便她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震得心不禁一颤。 “父亲,大哥……” 压抑哽咽的声音,让站在一旁十公主瞬间红了眼眶,紧张地抓住了长孙晟的袖子。 长孙晟静静地望着跪在那里的人,眼中满是缠绵的情思与心痛,他以为此生都不会再见到的人,竟又活生生地回到了他的眼前。 霍宛莛殿中那一跪,殿外的其它香客也纷纷泪眼婆娑地跪了下去,大燕的子民便是不识天子是谁,也没有人不知道一门忠烈的霍家。 晏西站在最偏僻地角落里,瞧着跪了一大片的人,远远望向殿内的人低声嘀咕道,“你第一回来这里,也没见这么激动啊?” “我要激动什么?”谢诩凰冷哼道。 八年的磨砺,她早已经习惯将一切的恨与怒都收敛于心,才得以如今能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兴风作浪。 霍宛莛在殿内跪了许久,一一给殿内的霍家军的灵位上了香磕了头,然后走出大殿向着跪了一地的得客,一撩袍子磕了一个头,“霍宛莛代家父与兄长,以及霍家九泉之下的英灵,多谢各位多年来的厚爱。” 香客之中有人已忍不住哭出声来,就近的几人连忙上前去将跪在殿门口的人扶了起来。 “郡主万万使不得,您能活着回来,是霍家之幸,是大燕之幸。” 霍氏一族的调零是大燕无数人的遗憾,如今虽然只有一个人生还,却也是不幸中的大幸。 谢诩凰慢悠悠地从人群里走出来,问道,“郡主,可是上阳郡主?” 十公主一见是她,顿时沉下脸来,“你在这里做什么?” “过来上香啊,没想到十公主和太子殿下也来了,方才听大家都在说郡主……”她望了望殿内金像,又望了望几步之外的黄衫女子,“你就是上阳郡主,霍宛莛?” “你又是谁?”霍宛莛问道。 “北齐和亲公主,镇北王妃谢诩凰久仰霍家威名,一直敬重郡主这样的女中豪杰,今日不想还能亲眼见到,实在三生有幸。”谢诩凰含笑说道。 “北齐人?”霍宛莛一步一步走,面色冷冽地哼道。 “是啊。”谢诩凰淡笑道。 “镇北王妃,今日我还有事,咱们……来日方长!”霍宛莛目光凌凌地望着她,最后四个字说得咬牙切齿。 “本宫恭侯。”谢诩凰微笑颔首,看着她与自己擦肩而过离去。 长孙晟一行人也跟着离去,连带着一庙里的香客都跟着出去依依相送,偌大的霍王庙内转眼就空落得只剩下了她们主仆两人。 “你确定这是你找来的帮手,不是你仇人?”晏西道。 一个假货,比她这个正牌的还嚣张呢。 “因为,那才是能让人信服的霍宛莛。”谢诩凰望向庙内金光闪闪的塑像,那个人的每一步都在按着她的安排走的。 第一步让十公主和长孙晟先找到她,第二步来霍王庙让众多香客都知道她尚在人世,这样很快整个人燕京都会知道上阳郡主霍宛莛尚在人世的消息,宫里想要再动什么手脚,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冒然下手了。 但是,他们总有按捺不住要动手的时候,鱼饵她已经放出来了,接下来要坐的就是等着他们一个一个上勾了。 < —— 二更到,今天的八千更新完毕。   ☆、上阳郡主霍宛莛3 翌日,一切尽如谢诩凰所料般,燕京城的街头巷尾都是关于上阳郡主生还回京的消息。 当日早朝,燕帝还颁下旨意,将霍氏遗孤上阳郡主敕封为敬国侯,成为古往今来第一个封侯的女子,皇榜张贴到皇城外的时候,百姓皆是一片称诵。 皇城外等着一睹敬国女侯爷真容的百姓挤得水泄不通,谢诩凰站在茶楼之上,平静而淡漠地观望着,俨然一个看热闹的局外人妲。 “好了,这下那女人便宜可是占得大了。”晏西忿忿不平地说道窀。 这正牌的被人恨得咬牙切齿,假的倒是去占尽了风光,受尽了赞美。 敬国侯,古往今来就是功勋卓著的男子也难有这等功成名就的一天,现在却有人顶着她的名头去了,虽然是他们安排去的,可想想总有些心里不是滋味儿。 “早知道你这么想要,当初让你去算了。”谢诩凰揶揄笑道。 晏西恨恨地咬着手里的果子,瞥了她一眼道,“这么天大的便宜啊,就这么送了人,太可惜了。” 好吧,她是有点替她委屈,受了这么多的苦,却始终只能站在看不见的角落,眼看着别人去享受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切。 这若是落在她身上,她是绝对忍不了的。 “这天下哪有白占的便宜,那不过是堵悠悠众口的表面功夫罢了。”谢诩凰平静而笑,一派淡定从容的模样。 现在全燕京城都知道上阳郡主回来了,朝廷如果没有一点表示,岂会不遭人非议,长孙仪对于表面功夫一向做得是尽善尽美。 至于风光荣华,以前他不是没给过霍家,可最后他说要你死,还是一样眉头都不皱一下地要将霍家置于死地,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这些东西又哪里是她所在意的。 “你说九哥在那假郡主身边,那咱们什么时候能见到他。”晏西道。 谢诩凰好笑地打量着她,问道,“你什么时候跟你哥关系这么好了,这么想他了?” 他们兄妹俩,不是一向不怎么对盘的吗? “好歹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我当然想得紧。”晏西笑嘻嘻地说道。 她只是想去警告一下,让那假货规矩点,别整什么花样,否则她第一个宰了她,让她什么都捞不着。 “上阳郡主回京这么大的事,想必不几日宫里就会举行大宴庆贺,到时候进宫大约也就能见得着了。”谢诩凰平静地说道。 晏西点了点头,道,“也不知现在那太子妃娘娘看到好姐妹回来是个什么心情,不过一定是妙不可言的。” 她想着,都忍不住一阵偷笑。 “所以,根本不用我动手,现在已经有的她麻烦了。”谢诩凰抿了口茶,淡笑道。 只要这个霍宛莛回了京,她自己自然会见机行事,到时候又哪里还有南宫沐月的好,所以她又何必多费心思呢,只要在暗处观察指点就够了。 晏西赞同地点了点头,道,“就送这么一份大礼回来,就已经比咱们做什么都管用了,现在上阳郡主回来了,她这个鸠占鹊巢的太子妃是不是也得挪地方了。” “或许吧。”谢诩凰淡笑,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只怕她不想挪,长孙晟也要挪了她吧。”晏西幸灾乐祸地道,剩下的就看那假货有没有那个本事,让长孙晟给她办成了这事儿了。 不过,现在看来她应该请龙大统领在苗疆多待一段时间再回来吧,反正现在也不用她回来帮忙闹事。 “你要是吃好了,咱们是不是可以走了。”谢诩凰笑问道。 晏西匆忙又就着桌上的早膳吃了几口,一抹嘴道,“走吧,去哪儿?” 谢诩凰扬了扬手上的扳指,道,“既然有人给了这东西,当然要去摸摸底细了,去沈园。” 霍宛莛才刚刚回来,所以近日应该还不会有人对她下手,她也趁着这空闲好好去了解一下燕北羽手上的天机阁在燕京到底有多大的势力,这样后面万一用得着的时候,才不至于手足无措。 “这姓燕的倒是舍得。”晏西哼道。 一开始这么费心地掩藏自己的另一重身份,这会儿就这么简单交到了她们手里,是不是有点大方过头了,他就不怕她们暗中捣鬼,将来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吗? 谢诩凰没有说话,负手走在前面下了茶楼,两人没有直接去沈园,反是回了王府从燕北羽的书房秘道过去的。 两人待了两个时辰,从书房出去的时候,管事领着曹敬过来了。 “曹公公怎么过来了?”谢诩凰心中了然,却还是含笑迎上前问道。 “奴才奉了皇上的旨意过来,请王妃后天夜里入宫赴宴。”曹敬笑着禀报道。 谢诩凰点了点头,道,“好,本宫一定准时。” 曹敬说完了,却还站在原地,似是还有话踌躇着该如何开口。 “曹公公还有什么话,尽管直说。”谢诩凰笑着问道。 曹敬尴尬地笑了笑,微躬着身说道,“后天的宫宴是为敬国侯设的,只是上阳郡主毕竟是霍家的人,或是在宴席间对王妃多有得罪,届时还请王妃海涵,一切交给皇上处置才好。” “什么意思?”晏西一听,挑眉道,“难不成去了,她把我们打一顿,我还说打得好,手都不能还?” “奴才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曹敬连连解释道。 “那你是什么意思,凭什么我们就得忍气吞声了。”晏西不爽地叫嚣道。 曹敬点头哈腰地站在一旁,冲着谢诩凰道,“如今霍家也只有上阳郡主一人生还回来了,以往在宫里就贵重堪比皇子公主,如今皇上想弥补对霍家的亏欠,自然也得紧着她些,可是因为霍家的事,上阳郡主对北齐总会有些敌对情绪,所以届时还请王妃多担待些。” 镇北王如今也不在京中,镇北王妃只身入宫,如今大势都占在上阳郡主这边,若真是宴席间有个什么冲突,还真是不好收拾。 “只要她不是太过份,本宫不会计较。”谢诩凰大方地说道。 现在宫里上下都是围着上阳郡主转的,其它的人自然是要靠边的,这也都是意料之中的,与那人的敌对,也都是一开始就说好的。 “那奴才就代皇上谢过王妃的深明大义了。”曹敬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朝面前的人深深鞠了一躬。 “应该的,曹公公让燕皇陛下安心吧。”谢诩凰浅然笑语道。 不过,现在怕是他想安心,也没法安得下心了。 曹敬说着,朝着后面一招手,几名宫人抬着一只箱子小跑着过来,“王妃,这些宫里新进贡的玩意儿,皇上特地让奴才给您送了过来,您就留着赏玩吧。” “有劳了,代本宫回去谢过燕皇陛下。”谢诩凰扫了一眼,大方地收下了。 “那咱家就告退了,后天再派人来接王妃入宫。”曹敬朝她行了一礼,这才带着人离开。 晏西走近前去,一脚踢开了箱子盖子,“啧啧啧,还真是有不少好东西呢。” “你喜欢就留着。”谢诩凰道。 “都给我?”晏西一听,双眼放光地道。 “嗯,都给你,反正我也没用。”谢诩凰笑语道。 晏西一幅生怕她再反悔了的样子,当即抱起箱子一溜烟就跑了,这么一箱宝贝将来卖了,八辈子都吃穿不愁了,不要白不要。 谢诩凰摇头失笑,自己慢悠悠地回寝房,此番宫里想来怕是要比这镇北王府热闹得多了。 未央宫,东暖阁。 从昨天进了宫,十公主就一直赖在了未央宫,就连昨天夜里也缠着跟霍宛莛同住了一间宫殿,今早一起去了早朝,一下了朝又寸步不离地跟了过来。 南宫沐月看到匆匆回宫的长孙晟,连忙见了礼,“臣妾给太子殿下请安。” 长孙晟看也没看,脚步如飞地进了十公主和霍宛莛所在的暖阁,一进门便朗声问道,“你俩在说什么,这么开心?” “太子妃。”莫玥低声唤着边上人。 南宫沐月远远地望着屋内的几个人,恍然一切又回到了多年以前,他们永远有说有笑的在一起,而她永远是上阳郡主的陪衬,她羡慕着她拥有的一切,也憎恶她所拥有的一切。 好不容易,这一切终于是她的了,如今她却活着回来了,回来又要抢走她好不容易才拥有的一切。 屋内的人也察觉到了她的存在,霍宛莛走近窗边冲她招了招手,“沐月,来了怎么不进来?” 南宫沐月走近了几步,浅然笑道,“我还有事要去皇后娘娘那里,就不来陪你们了。” 霍宛莛侧头望了望长孙晟,沉默着没有再说话,眼中的失落和尴尬恰到好处。 “既然母后有事,你就过去吧。”长孙晟道。 南宫沐月勉强扯出一脸笑意,带着宫人转身离开,他都嫌她来碍了他们了吗? 霍宛莛,我且看你到底还能风光几时。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回来,这宫里宫外想你死的人太多了,我倒看看你还有几条命跟我争。 未央宫内,因为南宫沐月三人间都陷入诡异的沉默,十公主上前拉着霍宛莛坐下,道,“霍姐姐,今天你去我宫里住吧。” 若是没有这八年的分离,如今在未央宫里的太子妃应该是这个人的,可是世事就是这么无常,她再死里逃生回来,太子哥哥已经娶了沐月姐姐为太子妃了。 她再留在未央宫,三个人抬头不见低头见,总不是什么好事。 “好啊。”霍宛莛一口答应了下来。 “宛莛……”长孙晟紧张地唤道。 “行了,我要不去,小十这小尾巴也要跟着赖在这里,这里总不是我们久留的地方。”霍宛莛笑着说道,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显勉强。 长孙晟抿了抿薄唇,道,“反正也不远,我过去看你也一样。” 纵使一切非他所愿,如今未央宫的太子妃也是南宫沐月,他也不希望她们总是这样尴尬碰面。 “嗯。”霍宛莛笑了笑,跟十公主在榻上坐了下来,“不过明天我还要出宫去接一下我一个朋友。” “什么朋友?”长孙晟追问道。 “就是我说过的,那个救了我的朋友,他是个行走江湖的大夫,我当年重伤幸亏有他搭救,虽然恢复得慢,又断断续续忘了好些事,不过在他医治下还能回来已经是大幸了。”霍宛莛说道。 “明天我们陪你一起去接人,是宛莛姐姐你的救命恩人,也就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十公主连忙说道。 虽然人是已经回来了,可她真是一眼都不敢不看住,生怕这一切跟做梦一样,他们一眨眼她又会不见了一样。 “也好,我也正想让你们见见他。”霍宛莛爽快地答应道。 两人正说着话,尚衣局的嬷嬷到门外道,“郡主,我们是奉旨来为您量体制衣的,什么时候可以开始。” 霍宛莛望了望长孙晟,才回答道,“我先去小十那里,这里不方便。” 长孙晟尴尬地沉默,想要解释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茜儿,你们先出去。” 十公主望了望两人,叫上尚衣局的人先出去了,然后一脸紧张地在外面等着。 太子哥哥和宛莛姐姐青梅竹马,又本就有婚约在身的,可是这八年又发生了太多的事,现在太子哥哥娶了她的结伴姐妹为妃,又岂会不让她伤心。 只是,她这个人一向好强,便是难过也不会轻易说出来,可是昨天夜里她却发现她偷偷哭了一整夜。 暖阁内,长孙晟沉吟了半晌,艰难开口道,“宛莛,给我点时间,沐月的事我一定会给你个交待。” 霍宛莛别开目光,嗓音有些沙哑道,“不必了,或许这就是天意吧,你既娶了她,应该好好待她。” “宛莛!”长孙晟激动地抓住她的手,解释道,“你知道我想娶的,从来只有你,只是当初他们都说你不在了,我……” 如果,这八年来他没有放弃去找她,也许他就能早一天把她找回来的,可是他竟就任着她一个人在外面流落了整整八年,才找到回来的路。 “是我回来得太晚了,我以为所有的一切都还没有变,可是回来才知道,许多东西都变了。”霍宛莛容色悲戚地望着一边,幽幽叹道,“霍家已经没有了,我爹我娘也已经不在,我……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不,你还有我,我还在,我没有变,一直没有。”长孙晟焦急地解释道。 霍宛莛深深吸了口气,快速一抬手似是拭去了眼角的泪光,拉开他的手道,“事到如今,不是你我所愿,也不是沐月所愿,别再让她受委屈了。” 说罢,不容他再说什么,快步出了门朝着十公主走去。 长孙晟站在原地,想要追上去再解释,可是事实已经摆在了那里,他再多的解释也只是让她徒增伤心。 一早十妹偷偷说她昨天夜里就哭了,可他昨天夜里又何曾入眠呢。 霍宛莛出了门拉着十公主离开,故作轻松地笑道,“做衣服,咱们挑什么颜色好?” “只要你喜欢的,当然全都要。”十公主连忙一脸兴奋地说道。 如果可以,她当然希望太子哥哥能娶这个人,她除了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而太子哥哥又如何能真的忍心,看着等了这么多年的人再去嫁给别人。   ☆、上阳郡主霍宛莛4 暮色黄昏,宫里的马车已经到了镇北王府。 由于镇北王出京巡防未归,入宫赴宴的便也只有镇北王妃一人了,谢诩凰换了身得体的衣妆出府上了入宫的马车。 “你一会儿见了晏九规矩点。”她一上马车,便朝边上的人郑重叮嘱道。 “放心,我保证装做不认识他。”晏西抱怨道。 人家现在多大的名头啊,上阳郡主的救命恩人啊,宫里上下都奉为座上宾,哪还有她去凑热闹的份儿。 今天不仅是宫里在给上阳郡主举行宴会庆贺她死里逃生重回燕京,就连燕京城的百姓都差没有放鞭炮给她庆祝了,这两天就连街面上的说书人,都把她说得神乎其神的了,那架式真恨不得将她给奉若神明了窀。 谢诩凰靠着马车,百无聊赖地转着套在拇指上的扳指,燕北羽去边关巡防最多半个月就回来了,而京中的人一时之间也不会在上阳郡主刚回京的风头上对她下手,可若等到他回来了,只怕事情会更加棘手了。 “你又怎么了?”晏西放下车窗的帘子,一侧头又见她微皱着眉头。 “我在想,是不是该趁着燕北羽回京之前就开始做事,但这个风头上出了事,总是有些惹人怀疑的。”谢诩凰低声坦言道。 晏西一听皱眉,道,“你就那么怕他,他回来就回来,反正现在人已经弄出来了,再说所有的事也不可能在趁着他走的半个月全办完了,总得一步一步来。” 谢诩凰笑了笑,道,“这倒也是。” 只是,燕北羽这个人疑心重,他以前又是见过她的,若是找上那个人去查证,难免会有露出马脚的时候,到时候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除非,她让他也彻彻底底相信那个霍宛莛,也就是他当年所认识的霍宛莛,也许唯有此才能不让他一直追根究底下去,否则只要他想查,早晚会查到她的头上。 相信这几日,只怕就有消息会送到他手里了,只是碍于圣旨在身他还暂时不会回京,但回来之后一定自有他的打算,而他会去找上那个霍宛莛也是肯定的事。 “哎,一会儿要是那假货真找咱们麻烦,怎么办?”晏西想起来,问道。 谢诩凰无奈笑了笑,道,“放心,她自己知道分寸。” 全天下都知道霍家是因为与北齐交战而“战死”的,身为霍家唯一活下来的人,总不能跟敌国的人还和和气气的,有冲突那是必然的,也正是要这样她两个的身份才不会让人起疑。 “她敢不知道,让九哥毒死她。”晏西恶狠狠地说道。 九哥还在跟前,她晾那假货也不敢太造次。 两人正说着话,马车已经驶进了宫门,赶车的人停好了马车,在外面禀报道,“王妃,到了。” 晏西先跳了下去,然后撩开了帘子,等着她下来,主仆两人刚一准备往里走,一边停着的马车上就步下了韩少钦夫妇。 “韩公子,韩夫人,这么巧?”谢诩凰笑着打了招呼。 韩少钦看了她一眼,只是礼貌性地微一颔首道,“时间快到了,我们就不陪王妃多说话了。” 说罢,扶着有孕在身的南宫沐雪先朝内宫走去了。 “没事搭理他干什么?”晏西没好气地哼道。 谢诩凰笑了笑,一边朝里走一边随口道,“兴许以后还用得着啊。” 主仆两人朝内宫走,周围的人也多了起来,于是两人也不再说什么悄悄话了,只带着一双眼睛打量着前来赴宴的各方人马,不得不承认霍家的面子是在的,不仅朝中官员来了,连一些久不露面,退出朝堂的老臣也都进宫来了。 筵席设在了琼华苑,排场讲究可谓是奢华,谢诩凰与其它人不甚熟识,自己寻了个僻静的地方看着热闹,等着开宴的时辰。 晏西远远瞧见太子妃南宫沐月带着宫人正张罗着宫宴的事务,不由暗自冷笑道,“这几天没见,太子妃娘娘似乎是憔悴了不少。” 想想也真是可怜,现在霍宛莛一回来了,长孙晟就一门心思地在人家身上,她这个太子妃连看都懒得看一眼,想想真是令人同情。 “那不正合了你的心意。”谢诩凰一边磕着零食打发时间,一边与她打趣道。 晏西连忙高兴地斟了杯酒,道,“为了太子妃娘娘,我得喝一杯。” 谢诩凰无奈一笑,暗自打量着来赴宴的各方人马,暗自揣度着将来要如何利用这一个一个的棋子,才能达到她计划中的目的。 “太子妃娘娘这个样子,只怕大燕的皇帝陛下,心里的滋味儿就更是美妙了。”晏西抿了口小酒,偷笑着低声说道。 八年前处心积虑地弄死了人家一家人,以为已经斩草除根了,现在人家又活生生地冒出来了,再恨得咬牙切齿,现在也还不能动手杀了她,还得由着她天天在自己眼皮底下晃,真真是操碎了心了。 谢诩凰只是淡笑注意着周围,并不怎么跟她讨论,由着她一个人嘻嘻哈哈地自己乐。 终于,临近开宴的时辰了,大家也都纷纷入了席,谢诩凰寻到了自己的座席入坐,毕竟是顶着北齐和亲公主的名头,座席也就设在了与上阳郡主相对的正对面。 随着曹敬在殿下的一声宣驾,燕帝携着太子长孙晟与敬国侯霍宛莛一同沿着红毯缓步走了进来,那亲和的画面不知道真以为都是一家人了。 众人都纷纷起身见驾,谢诩凰也跟着起身却不用跟着其它人一起下跪,只是站在席间微微弯了弯腰罢了。 燕帝入了座,让众人免礼平身,激动地说道,“朕有太多的话想说,真到这会儿却又想不出该说什么了,霍元帅一直是朕多年都不敢再回想的往事,幸得苍天垂怜,让上阳郡主能死里逃生活着回来,朕冒天下之大不韪封了上阳郡主侯爵之位,但朕和大燕都亏欠霍家太多了,如今能给予霍家的,也只能给她一个人罢了。” “霍元帅是大燕开国功臣,霍家的人担得起这样的荣耀,皇上圣明。”南宫丞相首先站了出来,说道。 话音一落,朝臣间一片附合之声。 “父皇都说了今天是为宛莛姐姐设宴,没来由地又说起这些伤心事做什么。”十公主坐在霍宛莛身边,见她神色有些萧索,连忙出声叫道。 “行了,就你这丫头心急。”燕帝笑了笑,起身斟了杯酒,“今日是为上阳设宴,只是这一杯酒,当敬九泉之下的霍家英灵。 一时间,所有的人默然地跟着举起了酒杯,霍宛莛也缓缓端起了酒杯,“宛莛代家父,及霍家军的将士,谢过皇上,及众位大人。” 说罢,她将酒缓缓洒在了地上,所有人也跟着一起将酒洒在了地上,沉默地祭奠起了霍家。 只是,谢诩凰手中的酒还未倒,对面霍宛莛已经出声了,“镇北王妃的酒还是留着自己喝,家父他们受不起。” 一时间,所有人都望向了她这边,因为霍家每个人看向她的目光都透着寒意和敌意。 谢诩凰低眉打量着手中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如你所愿。” 只是,冰凉的酒入喉,总有些莫名的心凉。 她何尝不想如这个人一样,光明正大地站在天下人眼前,为霍家争,为霍家哭,可这背后的种种太过冰冷与黑暗,已经不是那样简单的方式就能解决。 而她也早已在八年冰冷的岁月中,将一颗曾经热血的心变得坚冷漠然得让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她没有为霍家哭,甚至于在仇人面前都能笑得从容了。 但她知道,终有一天她一定会以最残酷的方式,向这些将恶梦加诸霍家的人以牙还牙,在此之前她还需要耐心的等待和盘算。 “多谢。”霍宛莛冷然道。 燕帝趁机开口说了一番场面话,便吩咐了开宴,席间向霍宛莛的敬酒,嘘寒问暖的官员数不胜数,那场面着实是惊人的。 就连挨着上阳郡主席位的邻桌太子与太子妃的桌子,都几番险些被挤翻了,谢诩凰和晏西坐在对面只是静静地观望着,时不时欣赏着殿内的歌舞,全然没有兴趣的样子。 不知不觉多饮了几杯,谢诩凰起身道,“我出去走走。” 晏西早就待不住了,立马就起了身跟她一起出去了。 一出大殿便烦燥地嘀咕道,“她倒真是风光得不知道她姓什么了。” “行了,走吧,咱们吹吹风醒醒酒。”谢诩凰也不想再进殿内去看那些热闹,由于对宫里本就路熟,便朝着僻静地小道走了。 “奇了怪了,九哥死哪去了都不见露个面。”晏西一边走一边抱怨道。 这么重要的场合,他那个救命恩人,不是也该跟着一起出风头吗? 话音刚落,花从里便传出一道冷冷的声音,““你那张嘴是从粪坑里捞出来的吗?” 月光下,一身月白广袖长衫的人缓缓从花树后面走了出来,一手拎着酒壶,一手拿着只杯子,一派悠闲从容的样子更像是仙人花下独酌。 “原来你躲在这里。”晏西知道周围无人,连忙跑了上去,“啧啧,这张脸真是不怎么样?” “那也比你这张脸好。”晏九冷哼道。 “说得好像你跟我长得不是一样的脸似的。”晏西不服气地反驳道。 他们是一母双生,面容虽说不是十分十的像,却也是七八分的相似的,只是她严重怀疑投胎的时候被人抢了先,不然怎的他一个大男人生了一副那般阴柔的面相,而她一个女人却快长得像个男人了。 为此,她不止一次地要求他用医术,把他们的脸换一换,可晏九死活都不肯给她换,这也是他们这些年一直不怎么亲和的原因。 “你怎么不进去?”谢诩凰浅笑问道。 晏九与晏西面容相似,他要留在霍宛莛身边,自然是不能使用真实面貌的。 “反正跟我也没多大关系,去了还头疼。”晏九直接无视了边上聒噪的晏西,打量了红衣墨发的人一眼,道,“镇北王府穷得都养不起你了,才来多久都瘦了?” 谢诩凰无奈笑了笑,道,“可能宫里你待不惯,只不过最近好一段日子还是得麻烦你了。” 晏九习惯了游走江湖的生活,把他拉进来也实非她所愿,只不过她还没提,谢承颢已经让他答应了下来。 “现在一切都还顺利,接下来就是看他们谁先按捺不住出手了。”晏九寻了处地方坐下,幽幽说道。 “嗯。”谢诩凰点了点头,又不知该对着人再说些什么了。 晏西知道他家九哥是不高兴了,于是朝谢诩凰挤了挤眼睛,识趣地走开了。 小谢和亲来北齐的事,他们都是暗地里决定的,根本一点风都没给九哥透过就跑来了,都大婚之后了才让他知道,他当然气了。 可是,他气归气,却又不会冲小谢撒气。 “我和晏西和亲到大燕来的事,当时不该没有知会你。”谢诩凰坦然说道。 一开始她是计划了要回来的,但并没有让他知道会以这样的方式回来,因为知道他一定会从中阻止,所以和亲的事一直和谢承颢那边在秘密安排。 晏九仰头喝了一口闷酒,道,“你一向有你的打算,反正我说你也不会听,不需跟我解释什么。” 谢诩凰抿了抿唇,到了嘴边解释的话,又咽了下去转为出口叮咛,“这宫里人心险恶,总之你要小心。” 对别的人她可以说话刻薄,但对着晏九她却实在说不出伤人的话,他救了她,也是他让她现在能活着回来完成她的夙愿。 可是,她这样一心只有仇恨的人,是给不了他在她身上所期待的感情的。 “你既知道这里人心险恶,知道这里是吃人的火坑,给你一条命你不知珍惜,还偏偏要回来送死。”晏九忿然地说道。 这八年来,他不止一次地想要她能放下过去重新生活,可是这个人却从来没一次听过他的。 “放心吧,这条命我一定珍惜。”谢诩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认真地说道。 可是,她当年求谢承颢救她,就是为了要活着回来报仇,这笔血仇已经深深扎在她的骨血,如果不亲手了结一切,还不如让她死了痛快。 “罢了,这里也不是久留之地,你先回去吧。”晏九道。 这里毕竟是在大燕皇宫,他们在这里见面,让人撞见了总不是什么好事。 “好。”谢诩凰沿着原路折了回去,叫上晏西回殿内待了不多久,便说不胜酒力向燕帝告辞出宫回府去了。 与此同时,刚到华州的燕北羽刚刚安顿好华州一带的军务,回到落脚的馆驿休息。 “王爷,京中有密旨。”贺英敲响了房门道。 “进来。” 贺英推开门,带着传旨的人进了房中。 来人将贴身带着的圣旨双手奉了过去,道,“王爷,皇上让你尽快安顿好巡防的事务,及早回京。” 燕北羽接过信件拆开,瞳孔骤然一缩,“上阳郡主?” “是,一字并肩王霍天霄元帅的女儿,上阳郡主前些日已经回到燕京。”送信的密使知道他们也难以相信,于是坦然说道。 燕北羽沉吟了一阵,抬眼望向信使问道,“是真是假?” 一个八年都没有回来的人,突然就这么回来了,实在是蹊跷。 “听说是受了重伤被人所救,只是忘了许多事,近年才断断续续想起来自己的身世,故而才寻回燕京来,长孙太子和十公主和上阳郡主一向熟识,他们应该是不会认错的。”密使说罢,一拱手道,“旨意属下已经送到了,告辞。” 贺英连忙出门,将人送了出去。 燕北羽又看了一次信上的字,幽幽叹道,“真的是你吗?”   ☆、上阳郡主霍宛莛5 燕京城似乎都因为上阳郡主的传奇归来而变得生机勃勃了,街头巷尾议论的都是她,就连霍王庙的香火也都比往昔鼎盛了数倍。 皇帝这刚给她设完了宴,消停了两日,皇后又设了赏花宴,邀请了京中高门贵女入宫觐见,谢诩凰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她原不想凑这样的热闹,却又担心上阳郡主面对这样的场面,期间会有过去的熟人应付不来,毕竟有些人她给她讲得再细,她总是没有亲自见过的,现在一双双眼睛都盯着她,若是露了什么马脚,一切的功夫也就都白费了,于是她只能带上晏西一起进宫,以便关键的时候可以解围妲。 晏西睡午觉被她拉了起来,一路都在抱怨,“女人凑在一起叽叽喳喳能把人烦死,咱们跑去干什么?窀” “说得你不是女人似的。”谢诩凰揶揄笑道。 “我不是她们那样,一天吃饱了撑着没事干,就动一张嘴的,我只喜欢动手。”晏西道。 谢诩凰无奈摇了摇头,道,“你跟你哥没准真的是投错胎了。” “我就说嘛,出生的时候让他抢了一步,这梁子结大发了。”晏西忿忿不平地说道。 天知道,她有多羡慕九哥那张雌雄难辩的脸,连带着对谢承颢那样的妖孽都羡慕得手痒了,偏偏她一个女人没生成那样的好皮相,老天爷却给了两个男人,真是造孽。 谢诩凰浅然而笑,没有再言语。 “这上阳郡主回来也有些日子了,这些人还真是能沉得住气的,到底什么时候才肯动手。”晏西一想到正事,就不由有些愁眉苦脸起来了。 “出不了这几天了,总得给他们点时间准备嘛。”谢诩凰淡然笑语道。 长孙晟一直在请求晏九帮他治病,可燕帝他们又有谁真希望他能治好他,自然会加紧了想办法阻止,或是制造麻烦让他们遇难什么的。 “这倒是,毕竟这惊喜有点太大,他们一时间反应不过来也是正常的。”晏西道。 初春的阳光明媚动人,这宫里赴宴的高门贵女们也个个是明艳不可方物,把这一园子姹紫嫣红的春花都给衬得黯然失色了。 晏西扫了一圈个个妆容精致的,再一侧头瞅向边上粉黛未施的某人,道,“咱们是不是有点太随便了。” 这一个个都打扮一新,他们连衣服都没换一身就来了,站在这里就隐隐觉得有些别扭。 两人正在园子里愁着该怎么打发时间,一名宫女带着人过来,欠身行了一礼道,“原来王妃已经到了。” 谢诩凰一眼认出,正是上次见过那个莫玥,淡声道,“免礼。” “皇后娘娘和郡主她们也快过来了,王妃可以先入席。”莫玥说着,略一侧身给她引路道。 “多谢。”谢诩凰微一颔首,跟着她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 周遭赴宴的人她不认识,自然也没什么人搭理她,好在两人刚坐下不久,郑皇后一行人便已经过来了,一园子的人都忙起身见驾行礼,谢诩凰两人意思地起了下身。 郑皇后和南宫沐月先到,两人入席坐下跟人说了好一会儿话了,霍宛莛和十公主才姗姗来迟,进来便道,“皇后娘娘,太子妃,不好意思被小十拉着,来晚了一步。” “无碍,你能抽空过来也是难得了。”郑皇后虽心中不快,面上却依旧满是笑容,示意宫人给迟来的两人安排了坐席。 “你怎么在这里?”十公主一见谢诩凰,脸上的笑容瞬间沉了下去,显然不满意她的到来。 “是本宫请王妃入宫的。”皇后出声道。 十公主咬了咬唇,没有说话与霍宛莛一起入坐了,只是脸上再没有刚进门的雀跃,不时冷冷地瞟一眼谢诩凰两人。 谢诩凰很少插话,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听着霍宛莛与人说话,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教出了一个精明又心细的上阳郡主,举手投足,眼神语气都与曾经的自己出如一辙。 若非这个人是她自己亲自教出来的,怕是她自己都难以相信,那会是一个假的。 晏西坐在边上幸灾乐祸地瞅着笑意僵硬的太子妃,以此来打发时间,愉悦心情,稍稍弥补了不能午睡的遗憾。 “听人说,那位言大夫正在设法为太子医治旧疾,不知有没有希望能治好?”皇后状似关切地问及道。 霍宛莛无奈叹了叹气,道,“现在还说不准,言大哥虽然有一身医术,但太子这样的病症也是不多见的,只怕还是要费些功夫的,不过我相信以他的医术,总会找到办法的。” 皇后笑意微僵,却还是镇定如常地道,“一切随缘吧,若是能治好也好,或是治不了就罢了,不必这么费心。” “现在是太子哥哥,一定要人给他治,我们都劝了他根本不听。”十公主出声道。 其实,现在该回来的人已经回来了,至于那段记不起的记忆,忘了也就忘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那个人怎么劝也不肯听,执意要让那言大夫给他治好了。 “这话,自然还得郡主你来劝,他怕是才肯听得进去。”皇后笑语说道。 “皇后娘娘哪里的话,这话……该是太子妃去说。”霍宛莛说着,望了望坐在皇后身旁的南宫沐月。 南宫沐月淡然一笑,道,“谁说都一样,皇后娘娘只是希望太子殿下能尽量将心思用在朝政大事上罢了。” 谢诩凰与晏西一旁静心听着,这些人是不希望长孙晟想起忘掉的事,可是他们就偏是要让晏九帮他想起来,以此才能逼得他们沉不住气。 “回去我再问问言大哥吧,若是实在难办,便就不治了,我也不想太麻烦他。”霍宛莛道。 皇后含笑点了点头,而后试探性地问道,“郡主这些年,一直跟这个言大夫在一起吗?” “是啊,要不是他,我也不可能活着回来。”霍宛莛笑着说道。 “这言大夫是郡主的救命恩人,自然也是大燕的恩人,又有这么一身精妙的医术,却也是个难得的人才,自从回了宫,进进出出都跟在郡主身边,也是个细心体贴的。”皇后笑着道。 谢诩凰与晏西相互望了一眼,知道皇后这是想试探霍宛莛与晏九有没有私情,她现在到底是倾向长孙晟,还是这个救命恩人“言大夫”。 “皇后娘娘是不是误会什么了?”霍宛莛笑问道。 “本宫是瞧着那言大夫事事为郡主,这八年你们在宫外到底怎么样我们也不知道,如今郡主也是该成婚的年纪,若是你们有意,本宫和皇上自然是再高兴不过了。”郑皇后柔声说道。 如果,她没有再打着要做太子妃的主意,那她倒也不急。 就怕她心里还想着再做太子妃,而太子现在又一天着了魔一样对她,这样下去迟早会出问题。 “皇后娘娘误会了,宛莛一直视他为大哥,言大哥原是有个和我年纪一般大的妹妹,只不过已经不在了,后来救了我也一直视我如妹妹一般照顾,我们并无男女之情。”霍宛莛淡笑着解释道。 谢诩凰侧头望了望边上,拿着水果啃得嚓嚓直响的晏西,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晏西拿着果子啃得凶猛,恶狠狠的样子仿似啃得不是果子,而是人骨头似的。 “原来如此,那是本宫想错了。”郑皇后眉眼间掠过一丝沉冷,她果然还想着再做太子妃。 霍宛莛笑了笑,说道,“我让皇后娘娘今日请了这么多人进宫,也正是想替言大哥寻个知心的女子,让他能成家立业。” 她这么一说,晏西瞬间被嘴里的果子险些给噎个半死。 “原来如此,郡主真是有心了。”郑皇后道。 “只是言大哥性情比较孤僻,所以不是太好相处,所以此事我也得慢慢给他物色。”霍宛莛说着,笑着朝在座的人说起了几句,还邀请以后多多往来,那架式还真是要给晏九张罗亲事的样子。 晏西早就气得嘴都歪了,虽然她跟那大哥不怎么对盘,可他们晏家也不是什么人都让进门的好吗,这假货以为自己是谁了? 谢诩凰伸手递给了她一杯茶,示意她消消气,这不过霍宛莛应对皇后罢了,又不会真的是要晏九成婚,瞧把她给急的。 晏西火大地灌下一杯茶,没好气地瞪了罪魁祸首的她一眼,恨恨地继续以吃东西发泄愤怒。 赏花宴上,正有说有笑的时候,曹敬带着两名宫人匆匆赶了过来,远远行了一礼道,“皇后娘娘,奴才有旨有东西要呈给郡主。” 皇后冲宫人点了点头,让人将曹敬一行人引了过来。 “何事这么慌张?” 曹敬将带来的一张奏折上前送到了霍宛莛手里,道,“这是刚刚八百里加急送入京中的,出云一族听说霍家有人回来,向大燕下了战书。” 晏西默然望了望小谢一眼,当然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了。 “出云一族?”霍宛莛扫了一眼奏折上的字,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谢诩凰,似是在暗中征求她的意思。 “出云一族原也是归顺了大燕的,但当年是由霍元帅镇/压的,这些年一直不怎么安份,如今听说郡主生还回京,不仅***乱边城防军,斩杀了主将,还留下了这纸战书。”曹敬躬身站在那里,一脸凝重地问道,“这会儿皇上和太子殿下他们已经在商议该如何处置,不过还是询问一下郡主您的意思。” “这伙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宛莛姐姐才回来多少天,这就来找麻烦了。”十公主愤然道。 “当年霍元帅镇/压出云一族也不容易,这些年他们一直与朝廷磕磕碰碰的,现在想着霍家无人,便不知天高地厚了。”南宫沐月跟着说道。 只是这话,怎么听都有些激将的意思。 霍宛莛没有说话,又一次望了谢诩凰一眼,看到她微微点了点头,才道,“皇后娘娘,事出紧急,我先过去看看。” “正事要紧,快去吧。”郑皇后道。 霍宛莛和十公主带着曹敬匆匆离开了园子,这本为上阳郡主设的赏花宴主角一走了,自然也就没法再继续下去了,不一会儿谢诩凰也向皇后请假出宫了。 晏西一上了马车,就连忙道,“小谢,你疯了,你让她答应接下战书?” “人已经找上门来了,不去也得去。”谢诩凰平静而笑,并没有太大担心的意思。 “我的好姐姐,那个冒牌货装腔作势唬人还可以,指望她去带兵打仗,她根本不行的。”晏西着急地说道。 一旦接下了这战书,上阳郡主就要代替霍家带兵去收服出云一族,可这分明就是已经设好的一个圈套,那冒牌货去一百个也不够死的啊。 “她不行,不是还有我吗?”谢诩凰笑着说道。 这个霍宛莛学得是很像,就连霍家的一些功夫她也都交给她了,只是真让她上阵杀敌却是不可能的,毕竟行军打仗的事不是她说一说,她听一听就能会了的。 可是,这出云一战,她又是不得不去的。 晏西愣了愣,说道,“你是要调换过来,代她前去?” “只有这个办法。”谢诩凰道。 现在燕北羽不在燕京,她与霍宛莛互换了身份,也不用担心被人认出来,只要尽快解决了此事,后面的事也就好办了。 “行行行,我知道你厉害,可是这一回就算你去了,只怕还没跟出云一族交上手,半路就被长孙仪派着跟你一同出征的将士给暗杀了,他就挖了个坑等着你跳,你傻啊还真往里跳。”晏西有些气急败坏地教训道。 “那也正好,那些我也想收拾,路上把他们收拾了,将来也省事。”谢诩凰道。 晏西烦燥地揪了揪头发,一脸认真地问道,“你是非去不可?” 谢诩凰默然点了点头。 “可是现在已经过去好些天了,你也不可能半个月就回得来吧,要燕北羽回京了,发现是冒牌货冒充你怎么办,他可没那么好骗。”晏西道。 谢诩凰一听,想了想说道,“我走之后,你们也跟着去就行了,到时候就说想要一睹上阳郡主驰骋疆场的风采跟去看热闹,暗中也能帮帮忙嘛。” 万一燕北羽回来了,再找过去,也还能有时间把身份调换过来。 晏西知道是劝不下了,索性也就放弃了,“行行行,去就去,反正最近手痒了。” 九哥肯定也会跟着去的,到时候一明一暗,只要小心点,应该不成大问题。 谢诩凰笑了笑,静静地靠着马车没有再说话,默然思量着后面该怎么去应付出云一族的战事。 两人一回了王府,她立即写了一封密信,交给晏西道,“皇帝到时候肯定会让她自己挑些人,让她挑这名单上的人。” 晏西扫了一眼,一挑眉道,“挑这些?” 虽然有些不认识,但里面好些分明当年就参与了霍家的事,把这些人带上,她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是吗? “正好有机会,一起能解决了就解决了。”谢诩凰沉冷一笑,说道。 燕帝想借此机会让她有去无回,这些人即便她自己不要,他也会塞着一块儿去,索性她也正好趁此机会,把这些人在路上一并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决了,也省得以后再费事儿。 三天后,宫中传出旨意,上阳郡主请缨出战。   ☆、上阳郡主霍宛莛6 燕京上下都在因为上阳郡主请缨出战而沸腾,在军中正风风火火地准备出征事宜之时,镇北王府却连连从宫里请了几趟太医过府,因为王妃吃坏了东西,脸上起了疹子。 太医来了几拨,可镇北王妃脸上的疹子却并没太大的好转,每天只能以轻纱遮面,连王府都甚少出了妲。 晏西送走了过来请脉的太医,出府抓了药回来,支走了宁嬷嬷的人才道,“上阳郡主明天出征。” “跟晏九已经说好了吗?”谢诩凰问道。 明天要出征离京,她就必须在路上将那个人身份换过来,而这一切还得依靠晏九的帮忙才行窀。 “长孙晟和十公主两番请旨要同去,都被燕帝给回绝了,可见这回也是下了大本钱要咱们死的。”晏西担忧地说道。 “可咱们不得不去,还不得不得胜回来。”谢诩凰道。 纵然她以上阳郡主的身份回来了,但以长孙仪的多疑,对她多少还是有所怀疑的,这不仅是一个圈套,也是对她的试探。 “不过,长孙晟将自己的亲卫交给了上阳郡主,要她带着一同前去。”晏西说道。 虽然对这些人不抱多大希望,但也好过她身边全都只是长孙仪的人,多少会多点安全。 “嗯,这样也好。”谢诩凰点了点头,略一思量道,“我走之后,你要赶在燕北羽回来之前,把那个人也带到出云附近去。” 否则,到时候一个远在出云,一个在燕京,根本来不及调换身份回来,而且那个留在王府的,也怕被京中的人给认出来。 “我可不想天天对着那冒牌货。”晏西自来熟地往榻上窝,问道,“出云的事,你可有打算了?” 这一路上肯定是不太平的,总得有所计划,否则要想活着回来,还想大获全胜实在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更何况长孙仪给她带的那些人也不会真心要打胜仗,他们只是要趁乱让她死在出云回不来而已。 “所以,只能靠我们自己了。”谢诩凰说着,亦是一脸凝重之色,“而且这一战必须速战速决,最好的办法就是擒贼先擒王,所以你后离京,必须比我先一步到出云,暗中探查敌情。” 一来,如果不及早解决,燕北羽巡防完边关势必也会找去出云,到时候事情就更加不好办了,而且这场仗也必须一战取胜,才能为霍家赢得漂亮,将上阳郡主的盛名在大燕推到一个新的高度,深为长孙仪他们所忌惮。 这样,当这个高高在上的上阳郡主把被他们所陷害的种种揭露给天下人的时候,长孙家才会真的尽失人心。 “这是自然,只是你和九哥要应付路上那么多的事,能应付得来吗?”晏西问道。 怕就怕,长孙仪的人半路就开始对她下手,那时候她身边可信任的人就只有九哥,两个人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敌过一万精兵的围攻。 谢诩凰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笑容,道,“顶多路上会有些麻烦,他们还不会真在半路就下手,出了事如何向天下人交待,所以一定会等到了出云交战之时才会趁乱下手,长孙仪这个人不会轻易留给人自己是凶手的把柄,当年风雷原的事就是例子。” “那正好,你在路上把那几个心怀不轨的给趁机解决了,省得到了出云事情多了,还得防着他们。”晏西兴冲冲地建议道。 别的不拿手,论起要杀人,她可是脑子转得比谁都灵光了。 “嗯,就照你说的办。”谢诩凰笑着说道。 反正这是出征出云的路上,假装成是出云派来的杀手杀了他们,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不然,到时候让我来。”晏西双眼直冒绿光地说道。 谢诩凰看她那兴奋地样子,想了想之后点了点头,“也好,我介时会给你留下暗号,你再动手不迟。” 晏西兴奋地搓了搓手,“就这么说定了。” “不过为了不引人怀疑,不能一次解决,还是得留一两个活口,到了出云再一起解决。”谢诩凰道。 “好吧,给你留两个。”晏西道。 次日一早,谢诩凰带着晏西说是去踏雪山庄,早早便离开了王府,到了前往出云路上的一处镇上等消息,按行军的脚程,第一天一定会在镇上落脚。 她们出城的时候,燕帝与太子率文武群臣在宫门处亲自为上阳郡主送行,京中的百姓也都纷纷聚集在皇城外的广场上为其送行,场面可谓壮观。 长孙仪亲自斟了酒,举杯道,“朕相信,郡主一定能凯旋归来,届时朕依旧在此地,为郡主相迎。” “宛莛定不负皇上厚望。”霍宛莛接过酒,仰头一饮而尽。 太子长孙晟上前,眉间却满是愁绪,叮嘱道,“一路小心,若是真应付不下,不要太过强求。”比起她打胜仗,他更宁愿她活着回来。 她好不容易死里逃生才回到他身边,他却又一次要眼睁睁地送她去奔向死亡的战场,这种心痛又岂是常人所能体会的。 可是,这一战对方点明了要她出战,她若不应便是有损大燕颜面,而这去与不去也不是他一个太子所能决断的。 “霍家的女儿,怎么能败?”霍宛莛笑意明烈,有如朝阳般灿烂。 “好,朕也相信,霍家的英灵护佑,郡主一定能大胜归来。”长孙仪笑着道。 十公主有些泪汪汪地站在边上,上前道,“宛莛姐姐,你答应我,一定要好好地回来,好不好?” “傻丫头,你宛莛姐姐是那么没用的人吗?”霍宛莛摸了摸她的头,说道,“等着,我一定会得胜回来的。” 说罢,转身接过侍从手里的缰身,利落的翻上了马,振臂一呼道,“出发!” 一马当先,一万的精兵将士浩浩荡荡地跟着她离开了皇城御道。 “太子哥哥,为什么我总感觉有些不放心。”十公主看着又一次离开地人,紧张地拉了拉长孙晟的袖子嘀咕道。 当年,他们就是这样送她和霍家军出征,结果他们再也没有回来。 今天,又是这样的一幕,她好怕她这一去不会再有那个幸运回来了。 “十公主不必太过担心,宛莛的身手你还信不过吗,一定会大胜归来的。”太子妃南宫沐月出声安慰道。 “我只是怕,她好不容易才回来的,若是……”十公主说着一阵哽咽,不忍再继续说下去。 可是,她所担心的,又何尝不是长孙晟所担心的。 他当然想跟着她一起去,可是父皇又将许多政务交于他手,如今根本就脱不开身,只能放着她一个人去涉险。 长孙晟没有说话,望了望已经起驾回宫的长孙仪,唯今之际他只有尽快办完父皇交待的事,但愿那个时候还来得及赶到出云帮忙。 另一边,谢诩凰与晏西两人特地绕了一道去了踏雪山庄,换了身不起眼的衣服才赶到与晏九他们约定好的镇上等侯。 黄昏时分,上阳郡主所带的兵马进入镇上,将士在镇外安营扎寨,霍宛莛与晏九两人借说进城一趟,便没有带人就进城了。 晏西听到敲门声,连忙起身出去开门,“你们可算是来了。” 谢诩凰给两人沏了茶,淡笑问道,“一切还顺利吗?” “当然顺利。”霍宛莛接过茶,自信满满地说道。 “没问你。”晏九冷哼道。 他们说话,有她这冒牌货插嘴的份儿吗? “这几日,你暂且和晏西在一起,若有其它变故,她会帮你安排的。”谢诩凰冲着霍宛莛说道。 “好。”霍宛莛应下,自己去了屏风后面将身上的战甲换了下来。 谢诩凰望了望晏九,说道,“咱们也开始吧。” 她要易容成为原来的模样,自然还是要靠晏九来,毕竟这门手艺,她并没有那么精通。 晏九沉默着没有说话,到一旁的盆中拿清水净了手,方才站到她的面前,一语不发开始忙碌起来,将事先准备好的面具小心戴在她的脸上,再以特殊的药膏遮掩得看不出丝毫痕迹。 这样精细的活计无疑是费时间的,当他收了手,已经过了近两个时辰。 谢诩凰到屏风后换上霍宛莛留下的盔甲,从后面走了出来,“没有问题了吗?” 晏西瞧着缓缓从屏风后面出来的人,默然笑了笑,“虽然是跟边上那冒牌货一样的脸,但眼神和气质总还有着细微地差别,怎么看就怎么顺眼了。” 晏九仔细检查了一遍,点头道,“可以了。” 谢诩凰拿起桌上的头盔戴上,朝晏西叮嘱道,“安全起见,明日一早你们回一趟镇北王府,后天或是大后天再起程。” “知道了,你们路上小心。”晏西道。 谢诩凰望了望坐在一旁的霍宛莛,道,“到王府万事听晏西的,不要跟府里的人随便说话。” “知道,我没那么喜欢自找麻烦。”霍宛莛道。 比起镇北王妃的身份,她自然更喜欢上阳郡主这个风光无限的身份,只是现在要上阵打仗,那并不是她喜欢干的事儿了。 谢诩凰给了晏西一个拜托的眼神,这才开门出去,与晏九一同离开。 上阳郡主已经出来两个时辰了,再不回营只怕会惹人起疑了,他们不能在这里耽误太久。 “咱们还能这么走在一块儿,还真是难得。”晏九一边走,一边蓦然叹息道。 他记得,从她伤好之后到了中都,不是忙着在北疆的战场上,就是奔波在安排回大燕的事情上,他们能碰上面的时候都少之又少。 谢诩凰一路沉默了半晌,叹了叹气问道,“晏九,你是一直在生我的气?” “我能生什么气,我只是气我自己没有通天彻地的本事帮你而已。”晏九负手在前方走着,修长的背影有些寂寥。 他帮不了她,又阻止不了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在仇恨的苦海中越陷越深。 谢诩凰抿了抿唇,快步跟了上去道,“你已经帮了我很多,我很感激。” “只有感激?”晏九骤然回头,定定地望着她问道。 她明知道,他要的根本不是她的感激。 谢诩凰沉默地看着他,终是无言以对。 谢承颢也好,燕北羽也好,与她都是利益关系的,她可以眼都不眨的说谎,可是这个人不同,也正因为如此,她说不出违心的话来,却也说不出伤人的话来。 “罢了,是我太为难你了。”晏九叹息,转回头走开了。 她现在一心想的只是为霍家报仇,别的任何人任何事又哪里会进得了她的心上,自己也不该在这个时候步步紧逼问她这些的。 谢诩凰两人回到军营,几位随行的将军已经候在营外了。 “霍元帅,你们怎么去了那么久,军营的一切事务已经安置妥当了。”说话的是雷坤,她点明要带上的人之一。 “那就好,明日还要赶路,没什么事就回营休息吧。”谢诩凰说道。 几人朝她一拱手,道,“是。” 谢诩凰看着几人离开,敛目暗自舒了口气,虽然只是一个简单的照面,但总还是有些担心自己会露出马脚。 “走吧。”晏九带着她进军营,将她送到了她所居的主帐,“我就在隔壁,有事说话。” “好。” “时辰不早了,你早点休息。”晏九说话,掀帘离开了。 谢诩凰一转身还要再说什么,人却已经不在了,只得无奈叹了叹气,自己回了榻上和衣抱着剑躺下,却又哪里还有一丝睡意。 这一去,要赶在燕北羽找来之前把事情都解决了,还要对付了长孙仪暗中派来杀她灭口的人,又是谈何容易。 可是,现在已经骑虎难下,没有退路了。 唯今,只但愿燕北羽那里的事情没有那么快了结,不会那么早跑去给她找麻烦才好。 然而,今夜此时此刻睡不着的人,又何止是她一个。 大燕边城,灵蛇关。 燕北羽将巡防的事务安排好了交给贺英,自己寻了借口先回驿馆,遇上路边卖稀奇玩意儿的货郎停下了脚步,上前一边挑着东西一边问道,“燕京有事?” 这是天机阁来跟他接头的人,自是不能让镇北王府的人瞧见。 “上阳郡主已经带了一万精兵出征前往出云了,随行还有雷坤雷炎他们兄弟几个,恐怕长孙皇帝这是要上阳郡主有去无回。”货郎一边打量着周围的行人,一边低声禀报道。 燕北羽薄唇微抿,沉吟了片刻又道,“我知道了,你让人跟去出云注意着,有情况随时来找我。” 货郎听了奇怪地打量了他一眼,低声道,“属下建议,这件事主子还是不要插手为好。” 上阳郡主是死是活,对他们也没有太大的影响。 “对了,王妃最近在干什么?”燕北羽突地想起远在燕京的某人,问道。 “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前几日好似吃坏了东西,脸上起了些疹子,一直在看太医,昨日又去了踏雪山庄。”货郎如实回道。 燕北羽微微皱了皱眉,她在燕京真的就这么老实,可他怎么总觉得怪怪的,却又一时理不出个头绪来。 按他对她的了解,还有她来大燕的目的,这样的时候不该过得这么轻松。 “主子,还有什么事吗?”货郎见他怔愣,便问道。 “没事了,你走吧。”燕北羽说着,装模作样地从他手里买了件小玩意儿收起,这才离开回了驿馆去。 长孙仪让上阳郡主征讨出云,到底想干什么,他自是心知肚明的。 可是,明明好不容易活了下来,为什么回来呢?   ☆、上阳郡主霍宛莛7(万更) 一路行军前往出云,倒也太平无事,因为要等着晏西先前打探消息,她便借着派了雷坤等人去打探消息为由,故意放慢了行军速度。 七天后,谢诩凰带兵驻扎在了了出云境外,当天夜里奉命打探军情的雷坤带人回到营中禀报,“元帅,出云关近日还在兵马调动,依末将之见此刻正是出奇不意进攻的绝佳时机。妲” 谢诩凰面色无波,打量着出云一带的地图,道,“再探。” “元帅,还要再探什么?”雷坤不解问道。 “雷将军去了两天,回来给本帅禀报的,就只有这一句吗?”谢诩凰负手回身,气势凛然地问道窀。 明明只是女儿之身,极具威势的目光却让边上一众人高马大的武将蓦然一惊,恍然又看到了一字并肩王领兵的气魄。 “末将只是觉得,这样的时机,错过了实在可惜。”雷坤垂首回道。 “那么,出云关现在驻守兵马有多少,兵马调动又去往何方,领兵的又是何人?”谢诩凰一字一句地追问道。 出云是真的下战书要她出战,还是与大燕暗中达到了什么目的,引她前来要杀之灭口,目前尚不明确,就凭他一句时机合适就出兵,他们还真当她这个霍家女儿这些年只是摆设的。 纵然随父兄出战的时候并不多,但这些年在北齐混迹于军中,对于行军打仗早已得心应手了,哪里是别人一两句话就诓骗得了的。 “驻守兵马有一万左右,领兵的是族长云江,至于调配的兵马是何意,末将暂时未能探查到。”雷坤只得如实回话道。 谢诩凰点了点头,道,“那就再探。” 她要等的,是晏西的消息,并不是他们这番说词。 既然对方下了战书要她来,又岂会这个时候这么松懈,这一切不过是障眼法,就等着她轻敌冒进,跳进早就设好的圈套。 雷坤虽然心有不甘,还是拱手应了下来,“末将领命。” 谢诩凰扫向周围另外几名随行的武将,道,“雷炎将军,军营守卫工作就交给你了,其它几位将军就带领人去周围各城借箭,有多少运多少过来。” “运箭?”一名年轻的将领问道。 “是,弓驽,箭矢,越多越好,其它不必多问了。”谢诩凰沉下令道。 这里是出云的地盘,就算她了解再多,也终究不如这里出生出长的出云人熟悉,所以相较于近身战,远程战会对她更有利。 雷坤雷炎几人接了令,纷纷离开了大帐,只留下了晏九一人还留在帐内。 “仅仅是靠这些,咱们恐怕还是很难取胜?” 谢诩凰面色亦是凝重,道,“那就要看晏西能给我带来什么样的消息了。” 雷坤这些人的任务是要在战乱中把她解决了,对于他们而言这一战胜与不胜没有区别,可是她却必须要活,还必须要胜,可这一切只能看她自己如何在这困境中周/旋出一线生机了。 按约定的时间算,晏西这两日也该来找她了。 “我下午出去到附近看看,也许她已经到了。”晏九道。 “一起吧,我也还有事要跟她交待。”谢诩凰道。 这些人要对付她,也必然会对晏九下手,若是趁着他们不在一块儿分而击之的话,她不得不有所提防着。 晏九何其聪明,当然知道她的顾忌,望了望外面的天色道,“这几日怕是还有雨,这对咱们不是什么好事。” 出云一带原本就地势复杂,若再遇上大雨天,他们只怕还没进攻,敌人就已经先打上门来了,尤其在他们还没有充分准备的时候。 “现在,也只有看老天爷帮不帮我了。”谢诩凰叹了叹气说道。 若是遭遇大雨,又被敌军偷袭,那她麻烦可就真的大了。 暮色时分,她带着晏九离开军营,准备前去与晏西约定的地方会合,刚一出营便遇上了带兵巡营的雷炎。 “元帅这是要出去?” “我和言兄去附近看看情况,随便侦查一下前方的地形情况。”谢诩凰牵着马,面色冷肃地说道。 “这里毕竟已经靠近出云了,元帅还是多带几人同行吧。”雷炎道。 谢诩凰上了马,道,“若是连这么点小事都应付不了,本帅又何德何能来领兵出征?” 说罢,也不管雷炎是什么表情,与晏九一同策马离开了。 雷炎冲着两人民背影暗啐了一口,哼道,“一个黄毛丫头,还把自己当她老子一样能耐了。” 他们也是战场上出生入死多年的老将,现在竟然要听她一个黄毛丫头的,想想心里都觉得窝火。 “咱们到底什么时候动手?”一名副将,低声问道。 “再等等看看,她还有什么能耐。”雷炎说罢,小声道,“带人跟过去看看,他们两到底在干什么?” 谢诩凰何等警觉的人,走出不远便已经察觉到了后面的尾巴,与晏九两人相互望了望,默契分头行动,各自甩掉了跟着的人,才到约定好的地方会合。 她到的时候,晏九和晏西已经到了。 “有什么消息?”她一下马,便直接问道。 晏西拿下嘴里叼着的狗尾巴草,说道,“出云这两年早就跟大燕暗地里好得穿一条裤子了,这个时候向你下战书,根本就是联手在给你下套。” “意料之中的事,以你的估算,我们有多大胜算?”谢诩凰直言问道。 “虽然云江领兵下了战书,但出云后方百姓并不希望交战,所以只要解决了云江这一伙好战之徒,应该就能平息下来了。”晏西分析道。 这一战,她们是要速战速决,而出云一族的百姓也数万之众,不可能真的发兵将他们也都赶尽杀绝。 “云江现在可在出云关?”谢诩凰追问道。 晏西摇了摇头,道,“这老家伙狡猾得很,根本自己不露面,只派了人出来派他的命令,我这两天也没打听出他到底藏在哪里了?” 他是有胆子下战书,可事到临头了,对霍家还是多少有所忌惮的。 “还有时间,你务必将他给我找出来。”谢诩凰沉声道。 “出云关现在表面看来有一万兵马,后面还有六千兵马藏着呢,硬攻他们有地利之便,你很难占上风。”晏西一脸凝重地分析道。 “我也没打算跟他们硬碰硬,只是现在当务之急,要先找出城云江来,否则便是我踏平出云关,让他给逃了也是徒劳。”谢诩诩道。 “放心,就是掘地三尺,我也把这老狐狸给揪出来,只不过军营里那些人,咱们什么时候动手?”晏西问道。 雷炎这伙人不除掉,留在她身边迟早是祸患。 “今晚。”谢诩凰说着,眼底瞬间寒意蔓延。 “好,今晚雷坤和雷乾两个,我就给你一并解决了。”晏西说着,兴奋地活动了一番手脚。 谢诩凰微微皱了皱眉,道,“你一个人应付得来吗?” 虽然知道晏西的身手,但那两个毕竟也不是泛泛之辈,她和晏九在军营中又被人盯着,不能出来帮忙。 “别的不行,杀人我可是最在行了,更何况我在暗,他们在明。”晏西道。 “最好是做成出云关的人做的,如此也许还会把云江给逼出来。”谢诩凰叮嘱道。 晏西连连点头表示赞同,道,“明天你就等着来看好戏吧。” 雷氏三兄,雷乾和雷坤心思比较谨慎,如果死的是雷炎,即便她嫁祸给出云,他们也不一定会会信,但若死的是他们两个,那个头脑简单的雷炎就一定会信了。 如此,他又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燕帝密令,一心只想着向出云为两个兄长报仇吧,如此正好也就让小谢多了一臂之力,虽然有点不光彩。 “等你的好消息。”谢诩凰见她胸有成竹的模样,便也安心了几分。 晏九一直站在一旁给两人望风,见两人快谈完了,方才走近来,将腰上挂着的一只锦囊递了过去,“用完还我。” 晏西望了望他递来的东西,道,“平日看都不让我看的,这回这么大方了?” 这锦囊里是他养的一条小毒貂,小的跟老鼠一样,可真下口咬起人来,那身手比她还快,但他可从来不许她碰的。 “你死了,才坏事。”晏九冷哼道。</ “你才死了呢。”晏西将东西接了过去,迫不及待拉开锦囊口子,抓出里面睡觉的小貂,“小花小花,以后跟我了吧。” “没事别掐它尾巴,否则毒死你自己,别挂我没提醒。”晏九一边说着,一边去牵马准备回营,“办完了事,它自己会回来找我。” 晏西事的便垮下脸来,看着又钻回锦囊里的小貂,险些没气得一把掐死了。 谢诩凰无奈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她肩膀,叮嘱道,“雷氏兄弟练得是硬功,你不可与他们硬敌。” “放心,我没那么自虐。”晏西道。 谢诩凰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个人呢?” 晏西知她问的是那个冒牌货,不高兴地垮下脸来,“把她安顿在附近的镇子上,我现在可没闲功夫再顾着她。” “嗯,这样也好,你夜里动手小心,或是一击不成就不要勉强,咱们再作打算也可以。”谢诩凰道。 “连这么两个小喽啰我都收拾不了,以后还怎么回北齐混,行了别啰嗦了,快回去吧。”晏西不耐烦地催促道。 “你别轻敌。”谢诩凰最后再嘱咐了一遍,这才上了马离开。 晏西看着两人消失在夜色中的树林,这才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寻找她今天晚上要下手的对象,一边走一边嘀咕道,“好久刀子没沾血,也不知道手生了没有。” 谢诩凰两人回了军营,雷炎得到跟去的人回报说跟丢了,正带着人等在了营外,看着两人回来扶剑上前问道。 “元帅可算是回来了,末将还正想着要不要带人去找您呢。” “有劳雷将军挂念了,我和言兄只是分头到周围去查探了一番地形,以备后面进攻出云关之用。”谢诩凰说着,下了马将疆绳递给过来牵马的小兵。 “这样的小事交给末将来办就行了,何需要元帅亲自前去。”雷炎道。 “有些事,本帅还是习惯亲力亲为,自己心里有数才能应对。”谢诩凰说着,扭头道,“雷坤将军,明天也该有消息回来了,咱们是该备战了。” “是,明日等他们消息回来,但凭元帅差遣。”雷炎拱手道。 “今天夜里军营的安全,就交给雷将军了,明天雷坤将军回来,让她即刻来主帐禀报。”谢诩凰说罢,这才与晏九离开了。 雷炎看着两人离开,脸上勾起了线冷笑,还以为她能有多大的能耐,黄毛丫头果真只是个黄毛丫头。 谢诩凰两人回了主帐,她脱下了罩在身上的盔甲,只着了一身便服转身见晏九还没走,问道,“有事?” “你睡吧,我在这守着。”晏九淡淡说道。 为了防着燕帝派的人会暗下杀手,这几日他们一直甚是警觉,但越是到了要与出云开战的时候,她就越危险。 “不用,他们还不至于现在动手。”谢诩凰淡笑道,真要他守在这里一夜,她又哪里睡得着。 “以防万一。”晏九说完,八风不动搬了椅子,背对着坐在了大帐入口。 谢诩凰深知这个人的固执,索性也不再劝了,和衣在兽皮榻上躺下了下来,闭着眼睛却满脑子都想的都是该如何应对后面的局面。 燕北羽巡防边关的时间也快完了,若是知道她也跑来了这里,加之还有上阳郡主来了这里,一定会跑来探个究竟,留给她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良久,晏九出声问,“睡了?” “没有。” “诩凰,当年你说,你欠我一条命,将来若是有我一事相求,你若能办到,一定会允诺。”晏九说着,沉默一阵才问道,“现在,还作数吗?” 谢诩凰于黑暗中静默了许久,平静回道,“当然作数。” 可是,她却又怕他提出来的,会是她注定要辜负的。 “那么,等到你所有事情了结了,我们一起出海西行,你不是说海的另一边还有我们不知道的地方,我也想去看看。”晏九说道。 谢诩凰有些诧异地侧头,望了望背对着自己而坐的人,良久轻然一笑,“好。” 如果,那个时候她还有命活着的话。 大帐的帘子偶尔被夜风掀开,月光洒落在那人的身上,那样的静谧而柔和,一如那个人月下静座的谪仙,淡然而悠远,又有些让人触不可及。 说实话,她并不想这个人卷入自己的事情中来,他是悬壶济世的神医妙手,不该沾上这等的血腥杀伐。 两人一夜无眠到天明,谢诩凰不紧不慢地穿好战甲,正要用早膳的时辰,雷炎带着人匆匆赶了过来,一脸凝重地禀报道,“元帅,外出接应雷坤将军他们的人说,在出云边境发现了他们已经遇害。” “什么?”谢诩凰惊怒而起。 “末将正要过去查看,特来向元帅禀明。”雷炎一脸焦急地说道。 虽然得到了禀报,但他怎么也不愿意相信那就是真的。 谢诩凰也顾不上再用早膳,伸手取下红缨头盔,大步出了主帐,“带路。” 一行人快马加鞭赶到了雷乾雷坤二人遇害的地方,雷炎一见两人尸首,当即气得浑身直发抖,“到底是谁干的?到底是谁干的?” 谢诩凰下马查看了两人的伤势,查探了一番周围,低声问道,“就没有一个活口吗?” “回元帅,跟雷将军他们同行的人都死了。”领路来的人如实回道。 谢诩凰面色一阵沉痛,蹲下身瞧着倒血泊里的雷氏兄弟,突地看到雷坤手里似乎握着什么东西,于是伸手从里面抠了出来,“这是什么?” 领路的人凑近看了看,说道,“这好像是出云人衣服上特有的布料。” 雷炎一听,也顾不礼数,一把夺了过去,咬牙切齿地道,“确实是出云的布料。” “难道雷将军他们是遇上了出云的人,所以……”领路的人是未央宫的亲卫,小心翼翼地望了望谢诩凰,低声猜测道。 “雷将军两人也非等闲之辈,出云的人不可能这么容易得手。”谢诩凰一边打量着周围,一边喃喃说道。 “两位将军的伤势,都是被人偷袭所致,下手的人应该是很熟悉周围环境。”晏九仔细检查了几人的伤势,又仔细打量了周围的草木损坏状况方才说道。 “出云一族有一队人马,极擅这种山林偷袭,听说当年霍元帅出征来此,都险些吃了他们的亏,如果是他们出手,两位雷将军只怕是占不上便宜的。”领路的那亲卫出声提醒道。 “说是下了战书,还未开战便使这样的手段,未免欺人太盛了。”谢诩凰说着,狠狠一拳捶在树干上,恨恨地说道。 “元帅,末将请假为先锋,带兵先攻出云关,为两位兄长报仇。”雷炎一抱拳,单膝跪地道。 “本帅何尝不想,可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先回大营,再作打算。”谢诩凰沉声道。 “霍元帅!”雷炎一脸悲痛地请求道。 “总要先安顿了两位将军的后事,难道你要留着他们在此暴尸荒野吗?”谢诩凰道。 雷炎在逼视的目光中,不得不按捺下仇恨的怒火,下令人将遇害的一干人等收敛尸骨,带着回军营。 晏九路上不动声色地望了望谢诩凰,雷氏兄弟几人只是暗中奉旨要在乱军之中除掉她,却并不知皇帝与出云族暗中早有往来,如今雷乾和雷坤两人死在出云手里,只会更加鼓舞全军的士气,让他们全力去对抗出云,如此也算为这一战多了几分胜算。 一切皆如她所料,雷坤的死让军中士气大增,纷纷磨刀霍霍要与出云决一死战。 谢诩凰趁势一边开始布署开战的一切安排,一边暗中等着晏西的消息。 直到三天后,她终于等到晏西放出的信号,当即便下令出兵以箭阵远弓逼近出云关,在对方还来不及反击之时,一马当先带人先破关而入前往与晏西会合,尽早活捉云江,以稳定战局。 只是,出云关毕竟还是别人的地界,她虽带着一批人冲入了关内,却又很快截断了她后面的援兵,让她与先冲进来的一部分人围攻在关内。 她正思量是要先跟晏西先会合活捉云江,还是折返打开城门让大军进关之时,身后关闭的出云关却又硬生生被人从外面强攻而入。 只是,最先冲进来的不是她意料之中的晏九,也不是雷炎,却是个身着黑袍的蒙面人,快马逛风一般卷过,将尚还与人交战的她给掳上了马背,瞬间又冲出了出云关外。 一切,快得让她都来不及反应,也让冲入关中的大燕将士都反应不及,只眼睁睁地看着主帅在战场之上,被莫名其妙从天而降的黑衣蒙面人给劫走了。 谢诩凰想要脱身,奈何对方在掳她上马的瞬间,已经出手制住了她的穴道,当时正在与人交手的她根本腾不开身去闪避,生生着了对方的道。 她被人带着快马飞驰了数个时辰,直到离开了出云的地界,那人才勒个停下,将她拎下马背带到了一辆马车边上。 “上去。” 他开口的声音,瞬间应证了谢诩凰心中一路的猜测。 这个将她从战场上掳出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她本该在边关巡防的夫君,镇北王燕北羽。 从他出手的时候,她已然有了猜测,只是不怎么相信他会这么快出现在这里…… 只不过,她要救的人不是她,而是上阳郡主。 “你到底是什么人?”谢诩凰佯装不识,一脸恼怒地质问道。 “我是谁不用你管,不想死就上马车,离开大燕境内,永远不要再回来。”他说着,便要将她往马车上塞。 谢诩凰挣扎着甩开他的手,愤然道,“我乃大燕敬国侯上阳郡主,再敢放肆,不想活了是不是?” 她说不出此刻自己是什么滋味,虽然知道他赶来救的人并非是自己,可这一刻却仍旧心头一酸,八年前若是他也这样出现,她又何至绝望至斯。 “我的话不想再说第二遍,你不想死在大燕,就现在立刻给我上马车,永远不要再回来。”他说着,将她强行拎着扔上了马车。 “你以为你是谁,你要我走,我就听你的,让开。”谢诩凰说着,作势又要往马车上往下跳。 “霍宛莛!”他沉声叫道,一双眼睛冷而厉地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警告道,“你不想死第二回,就乖乖听话,坐着这辆马车去你该去的地方。” “有人要杀我?”谢诩凰目光清明地望着他,问道。 “有人不想你活着回燕京,走吧。”他说着,伸手点了她的穴道,放下了车帘。 “你又为什么要救我?”谢诩凰一动不动地坐在马车内,朝着马车外的人问道。 马车外的人沉吟了许久,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依稀听到了话语中的深切叹息,“大约是天意吧。” 说罢,他吩咐了车夫赶车上路,沿着隐秘的林间小道一路驶向远方。 许久,他伸手拿下脸上的面巾,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低语道,“千万别再回来了……” ——————— 马车一路远去,谢诩凰独自一人在马车内,心情百转千回。 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想就随着这辆马车去远方,远离这所有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但仅那么一瞬,她知道她是做不到的。 霍家的血仇一日不报,这天下就没有一处是她的归宿。 她只是没想到,在这样的时候,这个人会出现在这里,处心积虑给她安排了这样一条路,只是她却注定要辜负他的好意了。 她必须要回去,那里还有一大堆的烂摊子等着她去收拾,且还要赶在他发现一切之前。 她在战场上被掳走,相信晏九和晏西应该会有所应对,还能帮她拖延到一点时间,她必须尽快让自己脱身赶回去才行。 这么一想,她敛目静心开始运用内力,让自己一点一点冲开穴道,只是这样的过程无疑是自伤其身的。 不一会儿功夫,她额头已是冷汗涔涔,只是燕北羽点穴手法不一般,让她不得不耗费了更多的时间,直到暮色降临之时,车夫勒马停下休整,她才让自己恢复了自由。 车夫停下马车,一掀车帘拿着一块干粮递到她嘴边,“吃点吧,我们还要赶很久的路。” 谢诩凰定定地望着他,扫了一眼周围的情况,趁其不备出手将他拖进了马车,反制住了他的穴道,“对不住了,委屈你在这里待一阵了。” “喂,我家主子好心好意救你,你还恩将仇报……”车夫不满地叫道。 谢诩凰拿着布一把塞住他的嘴,说道,“我又不认识他,谁知道他是要救我,还是要害我。” 说罢,放下车帘,将马车赶到了丛林的隐蔽处,将马匹解了下来,一调马头趁着夜色抄小道朝出云关的方向赶去。 她那样被人掳走了,如今那里到底是什么状况也未可知,要先找到晏西了解清楚,才能再做打算。 她一路快马飞驰折返,所幸料定她一定会回来,早早在约定的地方等着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晏西一听到声音,快步跑上前来问道。 “是燕北羽。”谢诩凰喘息不及地说完,立即追问道,“事情怎么样了?” “我和九哥顾着追你去了,让云江给趁机溜了,不过出云关被这么一搅和,也损失不轻。”晏西说道。 谢诩凰稍稍松了口气,好在一切还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现在怎么办,燕北羽知道你也跟着来出云关,现在肯定已经在找你了,我总不可能让那个假货代替你去找他。”晏西着急地道。 谢诩凰头疼地皱了皱眉头,之前情况紧急,加之晏九的易容之术高明没有痕迹,再者燕北羽又没有见过那一个上阳郡主,才没有第一时间识破她。 但是不管怎么样,她确实不能再以上阳郡主的身份跟他碰面了。 “你先把霍宛莛送回军营交给晏九,然后再去找燕北羽,就说我们俩在两军交战时被冲散了,你也没找到我,带他到相反的方向先拖延时间。”谢诩凰道。 “可是,那冒牌货回了军营又顶个屁用,云江现在没抓住,这仗还没打完。”晏西着急地说道,这燕北羽也真是够可以的,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捣乱。 “所以,明天日落之前,你一定要拖住燕北羽,不要让他接近出云关附近。”谢诩凰一脸郑重地拜托道。 “你要自己去?”晏西一听,沉声问道。 虽然出云关今日也遭重创,但她一个人前去,想要抓住云江解决所有的事情,又岂是那么容易的。 “我回军营再出兵攻打出云关。”谢诩凰道。 “可是,这样太冒险了。”晏西一想到云江那个老奸巨滑的狐狸,她怎么都是有些不放心的。 “晏西,时间不多了,明天日落后一切就都解决了,到时候晏九再说出云关有人掳了我,那个时候你再带燕北羽寻人,一切就顺理成章了。”谢诩凰一件一件地安排道。 晏西思来想去,自己一时间又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烦燥地揪了揪头发说道,“行行行,都听你的。” 谢诩凰满意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叮嘱道,“小心些,燕北羽问什么,不要回答太多,以免露了马脚。” “我知道,你自己也小心。”晏西说罢,连忙离开去办事了。 谢诩凰站在原地,望了望周围茫茫的夜色,静了静心神深深吸了口气,然后悄悄朝着出云关的方向去了。 天刚刚亮,燕北羽正在折返燕京的路上,却才辗转接到天机阁飞鸽传书,谢诩凰也来了出云关,他不得不又再次折返前往出云关去寻人。 谁知,还不等到达出云关,便遇上了狼狈匆匆往镇上赶的晏西。 “她人呢?”他勒马停下,朝着马下的人追问道。 晏西喘了喘气,看清马上的人愣了愣,才有气无力地说道,“那边打起来,我们被冲散了,又撞上了出云的人,在山里走散了,我正要去镇上送信让燕京派人帮忙救人呢。” “大燕的兵马不就在出云?”燕北羽沉声道。 “若不是那上阳郡主,我们也不会落得被人围攻的下场,她都恨不得我们死在这里,哪里还会帮着救人,那里剩下的也都是太子的人。”晏西有气无力地说道。 燕北羽略一思量,她的话却也是有几分道理的,“你们在哪里出事的?” 晏西扬手指了指方向,“那边的九曲谷。” “人受伤了吗?”燕北羽追问道。 “我不知道,当时情况太混乱,我们又不熟地形,吃大亏了。”晏西恨恨地说道。 燕北羽说着,解下身上的令符,扔给她道,“拿着去就近城里的军营,带人过来帮忙寻人,要快。” 说罢,快马朝着她指的方向赶去。 晏西看着他离开,掂了掂手上的令符,掌管着大燕一半兵马大权的镇北王就是不一样啊,说调谁的兵就调谁的兵。 此时此刻,谢诩凰已经带着兵马又一次进攻出云关了,晏九护卫着装扮成小谢的霍宛莛,她则单枪匹马朝着出云深处追去,终于赶在日落之前,将要逃回内城重整兵马的云江截获。 自己在对方的算计之下,又加之先前冲破穴道耗费了不少功力,只是所幸还能赶在日落之前将人抓到了晏九手里。 “其它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她在暗处,脱下了属于上阳郡主的战甲,恢复了属于谢诩凰的本来面容。 她跟晏西约定的时辰就要到了,她必须要赶到九曲谷附近,否则在这里让燕北羽撞上了,那麻烦才大了。 “你的伤……”晏九见她面色不好,气息不稳,担忧道。 “这里还有很多事要处理,暂且先不要让燕北羽跟上阳郡主撞上面,我走了。”谢诩凰说着,从出云关内找近道往九曲谷附近赶去。 晏九忧心地看着匆匆离去的人,深深吸了口气,对身边的人道,“你该做你的事情了。” 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剩下的该有这个人来演戏了。 霍宛莛换上谢诩凰留下的盔甲,冷冷地望了望一旁的云江,冷冷地道,“这个人,你还要留着。” 晏九瞥了一眼,一手拔剑斩下头颅,道,“他的人头就够了。” 这个人已经看到了这一切,自然不能再留活口。 “还有那个,雷炎。”霍宛莛接过他手里的人头,一边前往关外与大军会合,一边提醒道。 “他现在已经死了。”晏九冷然道。 他的毒貂,现在已经送了雷炎上路。 燕帝派来办事的人都不可能活着回去,而出云关帮助他设下圈套的人他们也不会再留活口,回到京中的只会是上阳郡主,还有出云大胜的捷报。 只是,他看乌云滚滚的天际,却只暗自忧心着那个重伤在身的人……   ☆、你这冤家 暮色笼罩天下,暴雨也在此时倾盆而至。 谢诩凰冒雨赶到了九曲谷附近,只是大雨又山路泥泞,加之本就有伤在身,一天一夜又未曾合眼休息,整个人一路咬着牙才强撑着走了过来。 九曲谷蜿蜒绵长,如今又天降暴雨,自己怕是一时也难再跟他碰上头,还是先找个地方避雨再作打算。 只是,天色本就暗了,山林路滑,自己这两天一夜的奔波交战已经耗费了太多的体力,脚下已然渐渐虚浮无力,一脚没踏稳整个人就不受控制地朝着山坡下滚了下去窀。 半晌,自己在黑暗中摸索着爬起来,却发现自己脚又伤了,连起来行走都成了问题。 于是,只得干脆坐在了原地等着燕北羽能早点寻过来,只是全世界只有雨打树叶的声音和无边无际的彻骨寒意。 她背靠着树坐着,咬着牙打了个寒颤,却又强自让自己冷静下来调理了一番内息,心中盘算好了一番遇上他的说词,这才让自己安下心来继续等着他的到来。 只是,这番等待无疑是漫长而难熬的,雨越下越大,身上越来越冷,体力也越来越虚弱…… 燕北羽照着晏西所说的方向寻了数个时辰也是一无所获,莫说是她的人,在谷中连出云的人也难以遇上。 晏西带着他的令符去传了令,见下了大雨也是心中放不下,带着人就匆匆赶来了一起在偌大的山林里寻人。 “王爷,这雨越下越大了,火把都打不着还怎么找下去?”被晏西以令符调来的一名副将,上前向燕北羽问道。 燕北羽眉宇深锁的望了望雨中的茫茫山林,朝晏西问道,“你们到底在什么地方走散的,这偌大的山谷,这样找下去也不是办法吧?” “当时我俩都受了伤,然后她说要分头走,让我出来找人帮忙,之后她去了哪里,这会儿也不认识这里的路了。”晏西四下张望,亦是心急如焚。 当时就是怕燕北羽会早找完了地方,所以才说是在九曲谷,可现在到了这个地步,反而不利于找人了。 “可现在天都黑了,咱们也没法再找下去了。”那副将说道。 “不行,一定要找到,这么大的雨她一个人,要是有个差池怎么办?”晏西紧张地说道。 小谢现在有伤在身,一个人在山林里若是再遇上什么事怎么办,他们都不找了,难道留着她一个人自生自灭吗? 燕北羽面色一阵凝重,也顾上她们主仆怎么非要跑到这里来,令道,“大家分头找,五步一人仔细再朝山谷里找,耳朵都机灵些。” “是。”那副将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下令让其它人继续沿着山谷往里面找。 “晏西你带人到谷底找找,看她是不是下去了。”燕北羽道。 晏西想了想,道,“好。” 燕北羽吩咐完了,一人摸黑先行往山谷深处去了,这样一点一点找下去也不是办法,他先尽快在山谷里走一趟,看看能不能有所收获。 夜越来越深,雨似乎小些了,谢诩凰疲惫地靠着树干,只留着一丝力气努力听着周围的动静…… “谢诩凰……” 雨声中,她迷迷糊糊听到似乎有人在叫她,顿时一个激灵醒了。 过了好一会儿,又听到了声音,隐约辩出是燕北羽。 她慌忙扶着树站起身,沙哑着声音大叫道,“燕北羽,燕北羽,我在这里……” 她想,认识他以来,自己大约是第一次这么迫切地希望他来找到她。 燕北羽原本已经打算折返去与晏西等人会合,走了几步隐约听到了山坡下方传来的声音,于是靠近了些去。 “燕北羽,我在这里,我在这里……”谢诩凰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只能拼尽了力气朝着周围叫道。 燕北羽这才听得清楚了,一路寻着她的声音找了过去,拿着身上仅供照明的一颗夜明珠,终于看清了一身泥泞的人。 “你来了。”谢诩凰有些瑟瑟发抖地道,这一刻眼中得救的欣喜格外真切。 燕北羽脱下了身上的外袍搭在她的头上,问道,“伤着了?” “从上面摔下来,脚伤了,走不了。”谢诩凰老实地说道。 < 燕北羽蹲下身查看了一番她脚上的伤势,起身道,“刚才来的路上,看到附近好像有个猎户的木屋空着,先过去再说。” 说罢,一手将她搂着,一手抓着树带着她往上面的路赶。 虽然过去并不远的一段路,可天色又暗,路又滑,两人几经周折才找到了半山腰上的破旧木屋,不过看起来好像还是时常会有人过来居住的样子,屋子并没有漏雨,甚至还有生火的折子留着。 燕北羽将她扶进门,立即去找了柴火生了火堆取暖,屋里一下亮堂了起来,他在屋子里翻箱倒柜也只翻出了一套粗布衣服,拿了扔给她道,“换了。” 谢诩凰接了过去,四下望了望,根本没有换衣服的地方,于是道,“你不出去我怎么换。” 燕北羽背过了身,自己脱着自己身上滴水的衣服,根本懒得管她。 谢诩凰咬了咬牙,以最快地速度将自己身上衣服脱了下来,换上了仅有的一套粗布衣服,虽然布料不怎么好,但比起那身湿衣服要舒服多了。 只是,一抬头看着眼前光着膀子的男人,多少有些不自在了。 燕北羽熟练地在火堆边支起了杠子,将湿的衣服拧干了水搭在边上烤着,瞥了一眼抱膝坐在火堆边上的人,“好好的不在王府里待着,你偏跑这里来做什么?” “久仰上阳郡主威名,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见她上阵杀敌,当然要来凑个热闹看看,到底是她厉害,还是我厉害。”谢诩凰瞅着火苗说道。 “你当然厉害,都把自己折腾到这个地步了。”燕北羽沉声道。 谢诩凰知道他是心有怀疑的,于是一抬头反问道,“倒是你,不是该在边关巡防吗,怎么会在这里?” 燕北羽面色无波,沉吟了一阵说道,“巡防的事情已经办完了,回京的路上得到消息说你来这里了,就直接赶过来了。” 如果自己当时没有先赶来去带那个人走,她跑来出云关的消息,也不会辗转了几个地方才送到他手里。 谢诩凰心中了然,却是笑着问道,“好歹也是旧相识,你就没去找人打个招呼?” 燕北羽将两人的湿衣服都搭在了火堆边烤着,然后挤在她边上坐了下来,“我怎么闻见一屋子的醋味儿了?” “外面情况怎么样了,谁赢了?”谢诩凰扯开话题问道。 “我一直在九曲谷找你这冤家,哪里知道那里谁输谁赢了?”燕北羽没好气地数落道。 这会儿,那个人应该送到安全的地方了,只是出云战事最后的烂摊子要怎么向皇上那里交待,还是个问题。 谢诩凰听他这么一说,便知他应该还不知道上阳郡主逃回来的事,如此一切应该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她安下心来,一身的疲惫便排山倒海地过来,起身想到床上躺着,刚一站起来就一个踉跄,险些扑倒在火堆里。 燕北羽将人扶住,直接一把抱起放到了床上,“外面还下雨,等天亮了咱们再走。” 谢诩凰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地应了应声,床上没有盖的被子,她便也没有拒绝此刻贴在身边的人肉暖炉。 燕北羽低头瞧了瞧,薄唇无声地勾了勾,见习惯了她一向横行霸道,尖锐带刺的样子,倒真难得看到这会儿这么乖顺可人的模样,小脸因为发热泛着绯红,瞧着倒是别有一番娇艳。 他心中一动,直接低头吻住了眷恋已久的红唇,细细密密地品尝了一番。 谢诩凰眼皮沉重地抬不起来,烦燥地皱着眉头,哑着警告道,“别逼我踢你下去!” 燕北羽低笑出声,伸手拢了拢她的头发,道,“对着冒雨找了你近一天的人,是不是太翻脸不认人了。” 谢诩凰困倦难耐,挪了个舒服位置,没有理会说话的人继续梦周公去也。 可是,一身松松垮垮的男装早被她那一蹭一挪弄得领口大开,可此刻贴身的衣服还在火边烤着,一时间雪峰如玉的风光皆落于了身旁的男人眼中。 燕北羽呼吸一紧,忆起往日她承欢的风情,一股子邪火更是难以抑制,手悄然探进领口罩上绵软处,爱不释手地摩挲轻抚…… 然而,这样的触碰不但没有让人满足,反而更加焦渴难耐。 谢诩凰再睡得死,也觉着不对劲了,侧头避开他落下的亲吻,“燕北羽,你给我住手。” 若不是两番带兵进攻出云城,又受了重伤在身,此刻实在没什么力气跟他争,她早就直接把他给踹下去了。 燕北羽没有吻到唇,火热的吻转而从脖颈辗转而下,“我停不下来了……” 平日里他能忍下已是不易,此时此刻她衣衫不整地在他怀中,让他只能看不能动,那简直是比杀了他还残忍的酷刑。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往昔缠绵的滋味,哪里还停得下来。 谢诩凰退得背都抵到了冰冷的墙面,缠上的男人却吻在了她的腰际,让她瞬间一身止不住一颤…… 燕北羽低哑一笑,细细密密地落在光裸如玉的身子,留下一片片暧昧的红印,说道,“你不答应的话,我不强求。” 谢诩凰没力气跟他吵,只是暗自愤怒地把他咒骂了无数遍,不强求的话还死压在她身上干什么…… 再这么下去,她怕是根本就没法睡得安宁了,索性心下一横,伸手拥了过去,“快点,我要睡觉。” 可是,某人好不容易得了逞,又哪会那么轻易放过她。 燕北羽一边低头吻了过来,一边迫不及待地撕扯掉了她身上破布烂衫,火热的身躯覆了上来,记忆中***蚀骨的美妙,让他瞬间满足地叹息出声。 谢诩凰微微喘息着皱眉,熟悉的快慰渐渐累积,整个人都不可控制的紧绷起来。 燕北羽低头吻着她汗湿的小脸,猛烈的一阵挺进,喘息着低语道,“这感觉……真是让人怀念……” 她的滋味,他似乎已经贪恋得着迷了。 只是,这一次她似乎跟以往的反应有些不同。 外面风寒雨急,深谷的木屋里却是火光闪耀,旖旎无限。 一场久违的欢爱结束,外面天已经快蒙蒙亮了,燕北羽拥着怀中疲惫至极睡去的人,爱怜不已吻了吻她额头汗湿的头发,瞅着她睡着的样子,薄唇止不住勾起笑意。 半晌,他才松开她,起身将自己已经烘烤干的衣服穿上,将两件烘干的外袍搭在熟睡的人身上,悄然挤回了床上继续拥着她入睡。 谢诩凰睡醒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外面的雨刚刚停下。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燕北羽带笑的脸,他正在她手上摆弄着什么。 “醒了?”燕大王爷精神抖擞地问道。 谢诩凰瞥了一眼被他抓着的手,手上不知何时套了件彩色石头缠织的链子,虽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倒也看起来别致。 “喜欢吗?”燕北羽笑问道。 谢诩凰懒懒地闭上眼睛,为自己昨晚的冲动咬牙后悔了一阵,自己怎么那么点定力都没有了,这么轻易就着了他的道了。 “反正现在雨停了,你再睡会儿,晏西他们差不多也快找来了。”燕北羽见她闷着不说话,以为还没睡醒。 谢诩凰刷地睁开眼睛,裹着盖在身上的衣服坐起身,一身筋骨却都跟着抽痛,让她瞬间倒抽了一口凉气。 原本就有伤在身,又一直没有休息,自己竟然还跟他翻云覆雨了一个时辰,真是自作孽。 “哪伤了?”燕北羽跟着起身,询问道。 “衣服给我。”谢诩凰不耐烦地催促道。 他们还真要留在这里,等着晏西带着人过来看到他们这副鬼样子吗? 燕北羽伸手将早已烤干了的衣服给她拿到床边,不待她自己动手穿,便拿着衣服准备往她身上套。 “我自己有手。”谢诩凰拿下衣服,冷着脸拒绝了他的好意。 “啧啧啧,下了床就翻脸不认人,果真一点都没变。”燕北羽低笑道。 谢诩凰咬牙忍着腰酸背痛,将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穿了回去,虽然觉得整个人还有些昏昏沉沉的,但这里终究不是久留之地。 “走吧。” 燕北羽将屋里简单处理了一下,不由分说地将她直接抱了起来,“出去还有一段路,你可以再安心睡一会儿。” 毕竟,她现在还没睡醒,也是他给害的。 谢诩凰拧着眉头闭上了眼睛,很快他就会知道上阳郡主又逃回来了,到时候他还会做什么,她现在还猜测不到,索性就那么靠着他的肩头一路睡去了。 燕北羽放慢了脚步,微弓着身子走着,以免树上落下的积水打在熟睡的人身上,再惊醒了她的美梦。两人出了九曲谷与晏西等人会合时,天已经快黑了。 一行人直接先到了就近的镇上住下,燕北羽让晏西去安排明天回京的马车,自己拿了大夫开的药下楼让客栈的人煎药,刚一下楼却听到。 “上阳郡主不愧是一字并肩王的女儿,这才一天的功夫就已经平了出云关,取了出云头领的首级,如今凯旋归来回京去,又是霍氏一族的一段传奇……” 他拿着药怔愣一会儿,走近柜台问道,“上阳郡主已经打了胜仗了?” “是啊,正午的时候,上阳郡主刚刚带着兵马从镇上经过,回燕京去了。”客栈掌柜笑着说道。 燕北羽薄唇紧紧地抿起,看来……她是自己逃回来了。 只是,自己从昨天一直在九曲谷找人耽误着,到现在了才知道这一切。   ☆、吃醋了? 出云一战,短短几日就解决了,这样的速度出乎了燕京许多人的预料,一时也令上阳郡主的威名在大燕更是盛传。 上阳郡主凯旋回京的一路上受到了沿路百姓的交相称诵,可谓无限风光。 然而,出云境外的小镇上,谢诩凰在客栈结结实实睡了一天,醒来的时候已经第二天正午了妲。 燕北羽负手站在窗边瞧着外面,似是在思量着什么,听到床上有响动,转身道,“睡醒了?” 谢诩凰揉了揉眼睛,问道,“我们到哪里了?” “出云外的小镇上,你睡了一晚上了。”燕北羽说着,倒了水给她端到了床边窀。 谢诩凰顺手接了过去,一仰头喝了干净,问道,“什么时候起程回京?我不想待在这鬼地方了。” 虽然这里的事情已经解决了,但这个人若再留在这里,难保不会再去查些什么。 “不喜欢,当初还巴巴得跑过来?”燕北羽道。 “就是想瞧瞧霍家的人打仗能有多厉害,只可惜热闹没看到,还反被她利用中了人家的圈套。”谢诩凰说着,恼恨地皱了皱眉。 燕北羽是知道她身手的,若只是与一般人交手根本不足以令她受伤还要逃跑,可当时他突然出现打破了原先的计划,一切又发生得太过仓促,她必须给他一个能信得过的理由。 “你在林子里遇袭,是被她设计的?”燕北羽眉眼微沉,追问道。 谢诩凰一边下床更衣,一边说道,“我也想去看看周围状况,看看这一仗如果交到我手里,我是不是能比她解决得更快,谁知她让人将我们赶到了出云境内,撞上了出云的人,两相夹击让我腹背受敌。” “你既知道她对你有敌意,自己还跑来这么危险的地方。”燕北羽道。 上阳郡主回京与她有敌意,他倒也是得到消息的,却没想那个人会有意如此刁难她。 只是,出云大捷这么快,兵马又这么快就班师回朝了,一切看似顺理成章,却又让他觉得有些怪异,难道是因为那天他向那个人说了有人要害她,她才这么急着赶回燕京去。 “难得遇上了,当然好奇她有什么样的本事,你要遇到这样一个对手,难道不好奇?”谢诩凰反问道。 这是人的正常心里,有了自己的对手,都会有所好奇。 燕北羽似是有几分信了,道,“可你也不该这么莽撞,就带着晏西一个人跑到这里来。” “行行行,燕大王爷,我错了,我已经吃了亏了,得了教训了。”谢诩凰一副投降的样子道。 燕北羽被她的样子逗乐了,一伸臂揽住她的腰际,低头偷了香道,“我让人给你送吃的过来。” 谢诩凰正忙活着整理衣服,完全没有防住他的偷袭,一时又被占去了便宜,看到大摇大摆出了房门的人,气得阵阵牙痒。 他前脚刚出去,晏西后脚就从隔壁的房间过来了,一进门伸手将药瓶子扔给她道,“九哥留给你的。” 谢诩凰接住,倒出里面的药丸吞了下去,“一切都还顺利吗?” “他们都安排好了才走的,相信应该瞧不出什么破绽来。”晏西低声说道。 谢诩凰在桌边坐了下来,神色却难以轻松下来,即便所有的借口都能说得过去,但以燕北羽这个人的多疑,他明知道她到大燕是不怀好意的,这么长一段时间却什么都没有做。 于是,他直觉性地就会将接连发生的事联想到她这里,是不是她在背着他暗中搞小动作,只是他现在还苦无证据罢了。 “回去之后,让霍宛莛尽量不要与燕北羽碰面。” “到时候,就怕咱们燕大王爷上赶着要去找人家,那我们也拦不住不是。”晏西揶揄道。 他敢跑到出云关来,在战场之上将人带了走,足可见是对上阳郡主动了几分心思的,原本想要送走的人,却又回到了燕京,他又岂会不再去问个究竟。 “那也尽量避免。”谢诩凰道。 霍宛莛能让长孙晟他们相信她,主要是关于那些过去,可是要想骗过燕北羽这样的,她真的怕那个人应付不来。 “行,我知道了,回去我就会通知他们。”晏西说着,听到楼下有人上来,道,“那我先回房了。” 她一出门,燕北羽便端着药回来了,身后还跟着送膳的客栈厨娘。 “先把药喝了。” “夫人真是好福气,一大早你家相公就吩咐厨房给你煎药,准备早膳,你这一醒来就赶紧催着我们送过来了。”厨娘一边将菜摆上桌,一边笑着说道。 谢诩凰端着药碗,瞥了一眼边上的人,要不是他跑来添乱,她也根本不用折腾到这个地步好吗? 她喝了药,将碗放下,朝送膳的人道,“多谢了。” 厨娘将药碗收了下去,笑着道,“你二位慢慢用,有再需要的下楼招呼一声。” 谢诩凰饿了许久,迫不及待地端起了碗筷填肚子。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燕北羽笑语道。 谢诩凰懒得跟他说话,低头只顾着吃菜扒饭,好不容易吃得饱了,顺手接过他盛好的汤喝了一碗,佯装不知地问道,“出云关的战事怎么样了?” “大燕大捷,军队已经凯旋回京了。”燕北羽面色无波地说道。 “这么快?”她一脸讶然道。 “对,已经打完了,这个上阳郡主比你料想得如何?”燕北羽问道。 “比我料想得要厉害。”她由衷说道。 燕北羽淡淡地笑了笑,幽幽说道,“也比我料想得厉害。” 那么快的速度逃回来,还再度集结兵马出战了出云关,斩下了云江的首级,解决完了出云关的战事。 只是,她已经知道有人害她,这个时候还要回去燕京,她到底想干什么? 谢诩凰不动声色地垂下眼帘,暗自骂道:这个难缠的男人。 燕北羽倒了杯茶给她,说道,“你休息一会儿,我去看看马车准备好了没有。” “嗯。”谢诩凰点了点头。 对于他这么急着回京也是心知肚明的,虽然他想回去搭救的并不是真正的自己,但这份心意却亦是让她动容的。 半个时辰后,燕北羽回来通知可以上路了,她才带着晏西慢悠悠地出了客栈,钻上了马车。 晏西自然而然成了赶车的,燕北羽瞧见坐在马车里的人还是神情蔫蔫的,伸手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问道,“还是难受?” “没什么大碍。”谢诩凰轻轻摇了摇头,人却还是提不起什么精神。 燕北羽一伸手扶着她的头靠在了自己身上,道,“靠着再睡会儿,到落脚的地方了,我再叫你。” 谢诩凰想了想,靠着这里总比靠着马车睡要舒服点,于是便也心安理得地闭上了眼睛。 她必须养精蓄锐,才能回去应付后面的事儿,还有身边这个难缠的男人。 燕北羽动手将自己身上的外袍脱了下来,披在了她的身上,瞧着靠在怀中的人熟睡的样子,忍不住低头在额头吻了吻。 谢诩凰微闭着眼睛,随口问道,“回京之后,你要去见她吗?” “谁?” “上阳郡主,霍宛莛。”谢诩凰直接说道。 燕北羽沉吟了一阵,应道,“嗯,是要见见。” “不能不去见?”谢诩凰问道。 说实话,她并不希望他跟那个人照面,会给她带来很多麻烦。 燕北羽低眉瞅了瞅她,笑问,“吃醋了?” “算了,当我没问。”谢诩凰道。 他真要找去,她也拦不住。 燕北羽瞅着闭目装睡的人,一手扶着她的头,心情大好地低头吻了过去,细细品尝了一番才松开她的唇,低语道,“只是找她问些事而已,没别的。” 谢诩凰嫌弃的抬手擦了擦唇,“关我屁事儿。” 自己真是疯了,问他这么些事儿做什么,还被他误以为自己对他有什么意思,吃那上阳郡主的醋了。 燕北羽唇角依旧噙着笑意,伸手将她搂在怀里靠着,叹了叹气说道,“你也该知道,霍家当年的事并不是因为北齐,她死里逃生又回到燕京,等于就又回到了龙潭虎穴,总归相识一场,我不想见她回来送死。” “那王爷是准备英雄救美喽?”谢诩凰眉梢微挑,冷哼道。 “本王不是前天才英雄救美,且还得了美人以身相许。”燕北羽低笑着在她耳边道。 谢诩凰脑海中冒出山林木屋里的一幕幕,脸上一阵阵地燥红,自己当时脑子到底在想什么,竟然就那么让他给得了逞。 燕北羽瞧着她脸红的样子,更是心情大好,似乎另一重身份被她给揭穿了,也并不是什么坏事,起码两人相处的方式没有之前那么别扭了。 这样做夫妻,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 一路走走停停,直到五天后才回到了燕京,那个时候上阳郡主因为出云一战大捷,已然被燕京上下的百姓传得跟神女一般。 谢诩凰他们是夜里回京的,一清早便被外面喧闹的声音吵得不得安宁,燕北羽早膳的时候便皱着眉头询问,“外面怎么那么吵?” “王爷,是皇上下的旨意,在王府对面为敬国侯建造侯府,这几天里里外外忙着,也就吵着咱们这边不得安生了。”管事的如实回道。 谢诩凰皱了皱眉头,就是怕他跟霍宛莛会照面,这下好了府第就建在对门,想不碰面都难了。 长孙仪这样做,怕也是想燕北羽能帮自己看着霍宛莛,只是他并不知燕北羽与她还是旧相识,并无真心加害之意。 只是,这侯府就在镇北王府对门了,着实有些让人头疼。 燕北羽瞅着她不高兴的样子,道,“若是嫌吵了,我送你到踏雪山庄住着,这里才动工,只怕还得吵上好一段日子。” 谢诩凰瞥了他一眼,对晏西道,“准备马车,用完早膳我要进宫面圣。” “怎么了?”燕北羽问道。 “你们皇上明知道我跟她不对盘,现在还把敬国侯府建在这里,存心欺负人是吧,要么给她另寻他处,要么你的王府搬家。”谢诩凰一脸忿然地说道。 “在出云关,差点害死我们,现在让敬国侯府建在镇北王府对面,也欺人太甚了。”晏西跟着说道。 燕北羽瞅着气鼓鼓地主仆两人,道,“现在圣旨已下,对面已动工了,你再进宫让他们拆了不成?” “嘿,燕王爷,你这话我怎么听着是胳膊肘往外拐呢?”晏西道。 谢诩凰抿了抿唇,搁下碗筷起身道,“晏西,我们走。” 不管他怎么想,反正不能让敬国侯府建在这里。 燕北羽微微皱了皱眉,难以理解地望向愤然出走的主仆两人,“到底要闹什么?” 敬国侯府要建在他王府对面,这又不是他让建的。 谢诩凰出了王府,上了马车便准备进宫去,一来是想让燕帝打消在镇北王府对面建造敬国侯府的念头,二来也是想趁机跟晏九和霍宛莛见上一面,商议好后面如何应对。 “现在,这燕王爷明显就是帮着他旧情人。”晏西哼道。 虽然他原来那旧情人就是他眼前这一个,可现在他不知道,分明就是把那冒牌货当旧情人了。 “先进宫,见到他们再作打算吧。”谢诩凰烦燥地伸手揉了揉眉心,是得赶在燕北羽找上霍宛莛之前把一切都交待好,省得被他问到出云关的事儿,再露出了马脚。 晏西点了点头,瞅了瞅她问道,“你们俩……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她隐约觉得,从出云回来这一路,她跟燕北羽似乎关系比以前要好了。 “能有什么事儿?”谢诩凰笑问。 “就是觉得,你们俩最近关系似乎友好了很多。”晏西老实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谢诩凰微微皱了皱眉,道,“有吗?” 两人正说着,马车已经驶进了宫门,车夫停稳了在外面禀报道,“王妃,到了。” 谢诩凰一掀车帘跳下了马车,直接前往燕帝所在的御书房求见,只是要求撤消建造敬国侯府的事,并没有被燕帝所应允。 他只说圣旨已下,现在燕京上下都已得知此事,再收回成命不成体统,除非上阳郡主自己要求另寻他处。 于是,她直接要求去面见上阳郡主,当面与她商议此事。 曹敬领着她往十公主的宫里走,一路上都提心吊胆的,这镇北王府是北齐和亲来的惹不得,可这上阳郡主现在又是声名赫赫,这若一句不和闹翻了,场面真是不堪设想。 一行人到了十公主的宫里,远远便瞧见长孙晟也在其中,几人在花园里不知在谈论着什么,个个都神采飞扬的样子。 谢诩凰远远瞧着,就似是瞧着一个远远的梦境,都是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却已经不是属于她的一切。 曹敬先行上前,朝园中几人见了礼道,“太子殿下,郡主,十公主,镇北王妃有事要面见郡主商谈。” 长孙晟闻声远远望了望站在园门口的人,问道,“何事?” “这个奴才倒不知,不过皇上让奴才带王妃过来,不知郡主现下可有空见一见?”曹敬向一旁的上阳郡主询问道。 他自然不能明说,镇北王妃是不想敬国侯府建在王府附近,不然太子和十公主又岂会坐视不理,这场面就更加一发不可收拾了。 霍宛莛站在长亭之中遥遥望了望远处一身红衣的人,说道,“你们先回去吧,我跟她谈完事再去找你们。” 这个人,这个时候来找她,肯定不是说一般的事情,当然不能再留这些人在这里当看客了。 —— 我妹要生了,一晚上肚子疼,一直***扰我,写得断断续续的,这会儿送她去医院生娃。   ☆、吃醋了?2 显然,十公主和长孙晟对于她这个不速之客是不欢迎的。 “我警告你,想要再玩什么花样,我和太子哥哥都不会放过你的。”十公主与她擦肩而过之时,恶狠狠地向她警告道。 谢诩凰浅然而笑,“上阳郡主现在名满天下,我哪敢玩什么花样?” “你知道最好,我量你也没那个胆子。”十公主道窀。 不过,就算她想耍手段,她也不怕,宛莛姐那么聪明,又哪里还能被她给算计了。 “行了,废话够了没,我们不是来跟你吵架的。”晏西抱臂,不耐烦地出声道。 一瞅着这两个被那冒牌货哄得团团转的傻子,她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骂人。 “你……” “小十性子直,若有冒犯了王妃还请见谅。”长孙晟一把拉住气鼓鼓的十公主。 他先前对这个人何尝不是和小十一样充满敌意,但几番接触下发现,其实这个人也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坏。 只是,每次对着这个人,总会让人莫名的心神不宁,这一点让他怎么也想不明白。 “无碍。”谢诩凰说罢,带着晏西朝着不远处的长亭走去。 十公主挣开长孙晟的阻拦,气恼地道,“太子哥哥,你拉着我干什么,她们两个就该教训一下。” 她不喜欢这个人,总觉得她邪里邪气的,从头到脚都让人不舒服。 “走吧。”长孙晟望了望离开的人,拉着她离开了。 谢诩凰两人到了亭中,霍宛莛一派悠闲地坐在那里,一派主人的风范,“说吧,你们找我什么事?” 晏西毫不客气地坐下,道,“假货,我们不是那两傻子,不用跟我装。” 她还真是扮人扮上瘾了,真以为自己就是上阳郡主了,可假的就是假的,装得再像也不可能变成真的。 霍宛莛面上一阵青一阵白,道,“那晏统领要我怎么做?” “晏西,你去找一下晏九过来。”谢诩凰出声道。 晏西狠狠地瞪了一眼霍宛莛,这才起身离开去找人,她有不好的预感,这个冒牌货将业不会是省油的灯。 他们当初到底怎么找的人,要找也该找一个听话的,现在这一个实在说不上是个听话的棋子,她这个“上阳郡主”风光了,暗地里却是她们在给她拼死拼活。 “是你们要我来的,也是你要我扮成你的,你们到底要我怎么样?”霍宛莛搁下手中的茶杯,面色不善地问道。 “晏西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只是现在安全起见,敬国侯府我不希望在镇北王府附近,此事需得你自己开口向皇上提。”谢诩凰面目平静地说道。 她知道这个人不安份的心思,可是当初要找到这么一个和她身形各方面都相似的人,再易容成她的样子,又要将她学得十成十的像,也只有这一个。 霍宛莛听罢,笑问,“如果在镇北王府对面,岂不是更方便联系?” “你只要提出要求,让敬国侯府另择地方建造,其它的不必知道太多。”谢诩凰道。 她只需要按照他们的要求做事就行了,至于背后的种种因缘,她没必要向这个解释太多。 “行,这事我明天会去向皇上提出来。”霍宛莛一脸轻松地问道。 她现在,只要开口了,就没有办不到的事。 “还有,还有镇北王,你切忌少与他打交道。”谢诩凰认真地叮嘱道。 霍宛莛闻言秀眉微扬,笑问,“原来,这个镇北王……是旧相识吧?” 她这么紧张,又怕敬国侯府建在了镇北王府对面,说到底也是顾忌这个男人罢了。 “你只需要记住我说的话就行了,其它的,不是你该问的。”谢诩凰眸色微沉,语气暗含警告。 霍宛莛低眉把玩着手中的杯子,笑语说道,“可是,万一你这旧相识找上我,问些我不知道的,到时候被人识破了,那便也怪不得我了。” “出云关的事你已经知道清楚了,就算他再找上你问其它的,你只要咬定不认识他,就什么事都不会有。”谢诩凰道。 “可这世上的   ☆、吃醋了?3 半夜,谢诩凰睡到半夜,突地想起来什么事,从床上翻了起来,蹑手蹑脚披上衣服下床在梳妆台的柜子里翻箱倒柜的开始找东西。 燕北羽起先以为她只是起来喝水,哪知道半天了没见人回来,还听到翻箱倒柜的响动,下床掀帐寻了过去,呵欠连天地问道妲。 “大半夜的你不睡觉,找什么呢?” 谢诩凰烦燥地抓了抓头发,“我上回放这里的药,不见了。” “什么药?”他见她找得着急,帮着在柜子里翻了翻窀。 “就上次你给我那瓶,我记得放在这边哪里的,怎么找不见了。”她一边翻找,一边说道。 上一回在出云她就没有吃药,这一回再给忘了,可就真的危险了。 燕北羽一听手上的动作一顿,他给过她的药,只有上次那瓶避孕用的药,敢情她半夜爬起来,就是找这东西来了。 “明明放在这里的,怎么就不见了?”谢诩凰烦燥地扒拉着柜子里的东西,难不成宁嬷嬷她们收拾房间的时候给收着扔掉了? “找不到就算了。”燕北羽道。 谢诩凰一听扭头望向说话的人,直接问道,“沈园还有吗,你去取。” 这件事今晚不解决了,她睡不着觉。 “都不去那边了,我留那东西做什么?”相比于她的着急,他倒是有几分莫名的怒意。 谢诩凰无奈叹了叹气,这里都找遍了,看来是找不出来了,于是道,“那你去找人送药过来,现在就去。” 总不能她现在跑出去,让人去给煮一碗避孕的汤药过来。 “你这几日也不是受孕的日子,瞎担心什么,睡吧。”燕北羽说着,拉着她准备回去就寝。 谢诩凰拧着眉瞪着他,这男人有病吧,没事记她月信的日子当好玩? 可是,这种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你说得轻巧,孩子真有了,你给得了打胎药,我还怕受罪呢。” 她知道她的身体不易有孕,但若万一让她给撞上了,孩子到了肚子里,她还下不下得去手,她自己都不知道。 “真有了就生,我养着。”燕北羽说着,连扶带推地将人赶上了床。 谢诩凰躺下翻来覆去却还是睡不安生,起身一掀被子准备下床,“我自己去。” 燕北羽一把将她拖住,拉回了床上,黑沉着一张脸道,“大半夜的,你上哪儿去。” “你不去,我自己去找还不成?”她甩开他的手,恼怒地哼道。 这些事,他可以不在意,可是她不能冒那样的险。 “谢诩凰,你心是什么做的?石头做的?”燕北羽拧眉望着还要下床离开的人,隐忍着怒意说道。 他说什么,做什么,怎么在她眼里就这么一文不值了。 “难不成,你以为我千里迢迢来燕京就是为了来给你陪睡生孩子的?”谢诩凰面目冷然地反问道。 她不明白这个人到底瞧上了自己什么,但他有他的路要走,她也有她要完成的事情,现在还是一路人,也许将来为了各自的目的就会为敌。 只是不想他们彼此都陷入到那样艰难的境地,偏偏这男人还这么不识好歹。 “你要做的事,跟我要做的事都是一样的,即便你将来回了北齐,你再嫁的人就一定能比我对你好了?”燕北羽沉声道。 “说的离了你,我就没人要似的,兴许真有比你好的也不一定。”谢诩凰瞥了他一眼,哼道。 “我倒看看,哪个还敢再要你?”燕北羽气得牙痒,这女人还真是有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 他就奇了怪了,女儿家在一个男人身上失了清白,不是都会要对方负责吗,到了她这里怎么倒是反过来了,好似是他哭着求着要负责,人家还死活不愿意了。 谢诩凰望了望外面的天色,想着还是天亮了再出去想办法吧,于是钻进了被子里躺下,闭着眼睛幽幽说道,“燕北羽,我们现在是一路人,将来不一定会是,真到利益攸关的那一天,会是什么样子,我们谁都说不准,我的心是什么做的,我自己都不知道。” 燕北羽叹息着将她拥在怀中搂着,低头吻着她的头发,幽然问道,“诩凰,你到底怎么了?” 她贵为一国公主,她和亲来北齐的侍从侍卫无数,又是北齐王最宠爱的王妹,可他总是觉得,她孤单得让人心疼。 她的心太冷,可是没有人的心会无缘无故的冷如寒石,只会是世间太多风刀霜剑的磨砺,才会让人冷硬如斯。 “我不想要孩子,我也不会是一个好母亲,更不想他将来成为别人威胁我的筹码,所以这件事上,你不要太为难我。”她平静地说道。 燕北羽沉默了许久,说道,“你对人对事,真的太冷静了。” 她的眼中看到的只有利弊,却看不到别的东西。 “这样才活得长。”她笑了笑,说道。 以前,就是太感情用事,太天真无知,才没有发现周围那么多豺狼,死了一次了怎么也该变聪明些了。 “是啊,这样才活得长。”燕北羽叹道。 “所以,拜托你以后不要随便发情。”她没好气地警告道。 燕北羽低笑出声,心情愉悦地偷了个香,“那怎么才叫不随便?” “反正不是上回和这回这样。” “那是以前那样?” “不是,是不准不顾我的意愿就……”她愤然道。 “怎么不顾了,我不是问你了要轻点重点,你自己说……” “燕北羽!”谢诩凰深深觉得没法跟这人沟通下去了,恨恨一脚踹了过去。 他被踢得倒抽了口气,却还是忍不住笑出声,低头吻了吻她的唇,低声呢喃道,“诩凰,要是我们有走出困境的那一天,我真的很希望我们会有孩子,是个女儿,我保护你们娘儿俩,是个儿子,就是我们爷儿俩保护你……” “你就做梦吧。”谢诩凰没好气地哼道,闭着眼睛也不管他再说什么,一句都不再搭理了。 燕北羽薄唇微勾,没有再说话,修长的手指温柔的描摹着怀中女子如画的眉目,这个女人到底有什么好呢,怎么偏偏就舍不下了呢。 天一亮,谢诩凰便没了睡意,准备起床更衣自己出去找药回来,可才刚一起便被边上还睡着的人给按回了被子里。 “睡你的,回头给你带回来。” 虽然他也希望有个孩子,能让他们之间的关系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但她顾忌的是对的,现在的他们不是可以做好父亲和母亲的时候。 “真的?”她抬起头,瞅着他问道。 燕北羽眼都未睁,凑过头在她脸上吻了下道,“真的,时辰还早呢,睡你的觉。” 谢诩凰想想他也不会食言,于是心安理得地又躺下了,毕竟要她自己出去找药,又要避着晏西,着实是有些麻烦的。 哪知,还在早膳时辰,燕北羽还未来得及出门,曹敬就早早带着圣旨到了镇北王府来传旨了。 “奴才还赶着回宫伺侯皇上早朝,圣旨也就不宣了,王爷即刻随奴才进宫一趟就行了。” “什么事,这么急?”谢诩凰瞥了眼曹敬捧着的圣旨,若只是一般的事,只要传个口谕就行了,何需又是圣旨,又是曹敬亲自过来。 “回王妃的话,是皇上下旨要为上阳郡主挑选夫婿,不仅是大燕,便是周边各国的青年才俊,也都可以参选,只不过这次就得烦劳镇北王帮忙张罗了。”曹敬说着,望了望燕北羽笑着道。 燕北羽微微皱了皱眉,望了望边上站着的女人,道,“此事,不能交给其它人吗?” “非王爷您莫属了。”曹敬道。 这朝中,能有资格张罗此事的除了他,便是南宫家和郑家,若是交给那两家太子那边又不好交待,毕竟当年她是该当太子妃的,只是后来阴差阳错让南宫家的女儿做了太子妃。 “圣上旨意,哪能耽误,去吧。”谢诩凰落落大方地说道。 长孙仪可真是够心急的,果真还是不想霍宛莛跟长孙晟走得太近啊,这么迫不及待地要把她交待出去,只是弄了这么大的排场,只怕也不仅仅是为了给她招夫婿而已了。 毕竟,这来的人多了,龙蛇混杂的,有的想捷足先登啊,有的得不到因爱生恨啊,暗地里对上阳郡主下手什么的,也是常有的事儿。 一波刚平,一波又起,他们是铁了心的不想让她活啊。 燕北羽沉吟了一阵,道,“我回来再说。” 说罢,叫上曹敬便一起离开了。 晏西打了个呵欠,瞅着离开的一行人嘀咕道,“你说,帮着旧情人选夫婿,他心里是什么滋味儿,一定酸溜溜的。” “酸不酸我不知道,只是这样一来,他就一定会跟那个人碰面了,但愿别给我出什么篓子才好。”谢诩凰说着,眉眼间一阵沉重。 燕北羽接了这样的旨意,即是要为上阳郡主挑选夫婿,不得已就要与她打交道,这一来二去若是让他瞧出了什么,那可如何是好? “可我怎么听着,你在酸溜溜的?”晏西瞅了瞅她,说道。 “皇帝下了这样的旨意,为上阳郡主选夫不过是个借口,谁知道他暗地里是在打什么主意,让外面的人眼睛都擦亮些。”谢诩凰道。 不过,这样的旨意一下,长孙晟也该坐不住了。 他们选夫会选成什么样她不关心,横竖上阳郡主只能是未央宫的新太子妃,原本还在愁要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加快计划,他们却自己给她制造了这样绝好的机会。 南宫沐月,别怪老天爷都不帮你,让你这么早就要把所有的一切都让出来了。 “终于又有热闹看了,这王府里待得都让人发霉了。”晏西听她这么一说,兴奋地瞌睡也渐渐没了。 “最近让上阳郡主多和太子妃叙叙旧。”谢诩凰一边往寝房,一边低声嘱咐道。 晏西听罢点了点头,然后突发其想地说道,“其实,我有个最简单又厉害的办法,可以让那冒牌货直接当上太子妃,根本不用这么费神的。” “哦?”谢诩凰停下脚步,饶有兴趣地等着她的奇思妙计。 “让她直接跟长孙晟生米煮成熟饭,人尽皆知了,长孙晟还敢不负责了?”晏西得意洋洋地说道。 这样一来,哪里还用这么大费周章地先要把南宫沐月拉下来,然后再让她当太子妃。 “如果真的发生那样的事,霍宛莛就不是霍宛莛了,咱们要的不仅是她当上太子妃,更是要借这件事,让南宫家与郑家关系破裂。”谢诩凰举步一边走,一边说道。 长孙晟如果废了南宫沐月,改立了霍宛莛为太子妃,那么他也就彻底失去了南宫家,而到了那一步,长孙仪也会忌惮南宫家会生异心,如此一来这朝堂上下可就热闹了。 “好吧,我又想得太简单了。”晏西听她一说,沮丧地垂下了头。 “你说的是可以,但到了那一步,便是太子有负于太子妃,皇帝皇后不会让她废妃,他出于歉疚也不会,顶多霍宛莛也只能成为未央宫的平妃,与太子妃平起平坐罢了。”谢诩凰低声为她解释着利弊关系。 晏西一拍额头,“我怎么就没想到,长孙仪那老家伙,根本就不希望霍宛莛和自己儿子走太近,根本就不会废太子妃,这熟饭煮了,也没多大用。” “所以,必须要让太子妃因妒成恨,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让朝廷不得不迫于压力,废除她。”谢诩凰笑了笑说道。 晏西一瞧她笑得样子,就觉得后背心有些发凉,一伸手搭在她的肩磅上,笑嘻嘻地道,“咱们这么多年过命的交情,你不会也拿这些花花肠子来对我吧。” “怕了?”谢诩凰笑道。 “当然怕,我越来越觉得你跟谢承颢那厮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晏西哼道。 “谁吃人不吐骨头了?” 晏西一愣,连忙道,“说我自己呢,我不吐骨头。” 谢诩凰被她逗得乐了,伸手拍了拍她的肩磅,“心放肚子里,你又没得罪我,我害你干什么?” “万一哪天不小心我得罪你了,死在你手里,我得死不瞑目了。”晏西道。 “行了行了,你还没完了。”谢诩凰笑骂道。 晏西嘿嘿笑了笑,跟着她进了寝房,扫了一眼屋内道,“你跟燕王爷最近是不是太友好了?” 燕北羽临行之前那温柔的小眼神儿,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比之前腻人。 北齐早就下了密令的,事成之后要解决了他,小谢跟他走太近,势必会受其影响。 “有吗?”谢诩凰皱了皱眉,除了亲热了两回,似乎也没多大区别啊。 “还没有?你没瞅见他看你那笑得,那眼神儿,能腻歪死人好吗?”晏西激动地说道。 谢诩凰抬眼瞅了瞅激动不已的人,笑道,“你看他看得挺仔细的嘛,笑成什么样儿,眼神什么样都一清二楚的。” “呸呸呸,你想什么,我只是在观察对手,以便将来可以宰了他,别以为我对他有什么意思,虽然他那张脸还过得去,但姑奶奶只喜欢如花似玉的……”晏西连忙解释道。 “知道了,开个玩笑罢了。”谢诩凰面上了无波澜,眼底却多了几分怅然。 为了达到目的,其它的人她都可以不择手段地抹杀,可是燕北羽…… 她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围场遇刺 自发出皇榜要为上阳郡主择选夫婿,燕京城是一天比一天热闹起来了,经历了两个月的层层筛选,终于有那么一百多个有了能亲自面见上阳郡主的机会。 大燕尚武,上阳郡主又是武将出身,故而给他们安排了在西山围场见面,燕北羽作为负责人自然也要前往,京中一些高门大户的千金子弟也陪同前去。 镇北王府的马车驶出西门,燕北羽一侧头瞅见坐在边上又昏昏欲睡的人无奈叹了叹气,“最近怎么愈发犯懒了,这才起来几个时辰?妲” 谢诩凰揉了揉眼睛,打起几分精神道,“春困秋乏常有的事儿,有什么稀奇的。” “这一去得大半天了,早膳也没见你吃多少,一会儿若是待不住了,就让贺英先送你们回来。”燕北羽道窀。 最近也怪了,她一向贪吃的,近些日竟连一向爱吃的菜,也都没什么胃口多吃了。 “知道了。”谢诩凰打了个呵欠,不耐烦地应道。 燕北羽见她实在困得慌,伸手扶住她头靠在自己肩头,“还有一段路呢,困得慌就再睡会儿,到了叫你。” 谢诩凰也不推脱,索性就闭上了眼睛,一路迷迷糊糊地睡到了西山围场,才被外面人来人往的喧哗声给吵醒了。 “还没睡醒?”燕北羽笑问。 谢诩凰揉了揉眉心,懒得跟他说话,自己先下了马车。 晏西瞅着周围人来人往,一脸嫌弃地道,“啧啧啧,都长成这副德行,怎么好意思入选的?” “又不选给你的,你着什么急?”谢诩凰揶揄笑道。 “说一百多个入选了让人挑呢,我还以为能有几个国色天香的,结果全是一堆歪瓜劣枣的,大燕的水土真是太差劲了,怎么就养不出几个能看的呢。”晏西没看到预想中的美男子,忍不住开始抱怨起来。 谢诩凰失笑,她看习惯了晏九和谢承颢那类的绝色,这一般的长相又哪里入得了她的眼了,于是便是不丑的,在她眼里也是丑的了。 “我还有事要安排,回头再来找你。”燕北羽道。 “嗯。”谢诩凰点了点头,自己拉上晏西就离开了。 太子和太子妃也是要来的,她也是想来看看这两个人现在是什么反应了,才好决定什么样的时机开始下一步的动作。 两人进了围场不多时,太子长孙晟携着太子妃和十公主也跟着来了,还有南宫府郑家的一些人,一行人有说有笑的可是热闹。 只是,长孙晟的面色就并不那么好看了,走在他边上的十公主也垮着一张脸。 谢诩凰目光淡淡地瞅了一眼,看来这件事确实是让他深为苦恼了。 只是,突然觉得有些莫名的可笑,这个人心心念念的还是自己,自己却在处心积虑地将一个假的自己送到他身边,冷眼在一旁看着他与那人爱恨纠缠…… 她曾经是多么喜欢这个人啊,现在竟可以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旁观着他的一切都可以不动声色。 “你在看什么?”晏西偏着头问道。 谢诩凰回过神来,道,“没什么,既然来了,过去打个招呼吧。” 她说着,举步走了过去。 “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也来了。” “王妃也来了,最近这么多事都交给了镇北王做,也着实辛苦王爷操劳了。”南宫沐月浅笑,嫣然如花。 “既是皇上交待的事,那也是他为人臣子该做的。”谢诩凰笑语道。 她想,这个人现在心中必定是欢喜的,毕竟眼看着上阳郡主的选夫就要有个结果了,不会再是她的威胁了。 “若是能替宛莛选出一个她喜欢的,那便再好不过了。”南宫沐月说着,扫了一眼围场上聚集的各方才俊。 “若真要说合适的话,瞧瞧镇北王与郡主站在一起那才真真是璧人一双。”郑家的一人瞧着远处正站在一起说话的两人,笑语开口。 谢诩凰望了一眼远处正站在一起说话的两人,男子黑衣劲装挺拔,英武非凡,女子黄衫明艳,英姿飒然,确实天造地设的一双啊。 “当着镇北王妃,说上阳郡主和镇北王璧人一双,郑姐姐到底是何居心?”十公主瞟了一眼说话的人,冷笑问道。 对,他们这些人都巴不得上阳郡主早点定下婚事,早点嫁出去。 可是,谁又去想过那个人和太子哥哥两人间的为难,明明好不容易才重新见了,明明心里都还念着对方。 生离死别都走过来了,却又不得相守…… 说话的郑家人被她这么一说,悻悻地闭上了嘴,不敢再多言了。 一时间,几人间气氛有些尴尬的沉寂。 长孙晟面色沉沉地看着远处一身黄衫的人,眉宇满是愁绪,他口口声声说要给她一个交待,可他一直给不了。 如今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在父皇和母后的一再要求下挑选夫婿,等着另嫁他人。 霍宛莛似也察觉到这边的人了,远远侧头望了一眼,然后举步走了过来,含笑打着招呼,“你们都来了。” “你都已经说了,我们当然要来的。”南宫沐月笑语道。 “我跟人约了一会儿赛马骑射,你们要不要一起来?”霍宛莛望了望几人,出言邀请道。 “今天你是主角儿,我们就在边上看看热闹就行了。”南宫沐月道。 霍宛莛笑了笑,扭头望了望远处,道,“那我就先过去了。” “宛莛姐姐……”十公主拉住她,着急地望了望边上的长孙晟。 “怎么了,你想跟着一起去?”霍宛莛笑语问道。 “我……”十公主一时语塞。 “你要想去的话,就快去挑匹马。”霍宛莛道。 “那你帮我挑。”十公主连忙道。 “行,我帮你挑。”霍宛莛无奈笑语道。 十公主一见她应下,走了两步又跑回来拉了上长孙晟,道,“太子哥哥,你也帮我挑。” 南宫沐月看着匆匆离去的三人,面上的笑意微凝,却又不得不强颜欢笑做出一个太子妃该有的大度。 那个人已经好些日没有和太子见面,且也在专心挑选着夫婿,可是十公主却总是想把他们两个人往一块儿凑,唯恐天下不乱。 晏西唇角勾了勾,这就受不了了,让你受刺激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谢诩凰面目平静地瞧着走远的三人,十公主把他们都拉过去是什么意思大家都心知肚明,而他们会说些什么,她也大约可以料想得到。 十公主一到了马厩就先自己走开了,道,“我去那边看看,你们在这边帮我看看,有没有好的马。” 她一走,便只剩了霍宛莛与长孙晟两个人了。 霍宛莛沿着马厩走着,装做认真挑选马匹的样子。 “你是真心要这样挑选夫婿,跟一个你认识不到几天的人成婚吗?”长孙晟走在她身后,语声沉冷地问道。 “要是有遇到合适的,大约会的吧。”霍宛莛苦笑道。 “宛莛。”长孙晟伸手拉住她,痛苦地道,“你不要这个样子。” “那你要我什么样子?”霍宛莛望向他反问道。 “我不想看到你嫁给别人,我们之间不该变成这个样子的……” “你已经有她了,沐月已经是你的太子妃了,你不能负她。”霍宛莛说着,垂下眼帘掩去眼底一瞬泛滥的苦涩,“至于你我,终究没有那个缘份了。” “不,不,生生死死都过来了,你却要我看着你去嫁给别人,我做不到。”长孙晟痛声道。 霍宛莛伸手拿开他抓在自己手臂的手,深深叹了叹气,道,“阿晟,也许我们都该试着放下过去开始新的生活,我累了,我已经没有什么亲人了,如今只是想找到一个人能平平静静地跟我过一辈子罢了,至于其它的早已不奢求了。” 一番话,说得长孙晟为之揪心,她已经一无所有了,她以为回来了还有他,结果连他也背弃了她。 可是,在她八年来音信全无的时候,所有人都说她已经死的时候,他都放不下。 如今她活着回来,却要他放下过去,看着她去嫁给别人,让他如何做得到? “小十应该已经挑好了,我到外面等她。”霍宛莛哽咽地说完,快步离开了马厩。 <她前脚一走开,一直躲在附近的十公主红着眼眶走了出来,“太子哥哥,你真的要看着宛莛姐姐嫁给一个她根本不喜欢的人吗?” 长孙晟沉默地站在原地,看着离开的人的背影,“我不想,可是父皇和母后怎么也不肯同意我再娶她,我怎么求他们都没有用。”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们才这么急着要她挑选夫婿,成亲嫁人。 “可是,当年明明该嫁给你的是她才对,要是太后奶奶还在就好了,她一定不会让宛莛姐姐受这样的委屈。”十公主泣声说道。 父皇是给了她无数的封赏,可是宛莛姐姐要的根本就不是那些,给了她再多又有什么用。 长孙晟敛目深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了下来,道,“我们先过去吧。” 两人在出去之时,霍宛莛已经与一拨人在围场上牵着马,准备比试骑射,参选进来的众青年才俊个个都准备一显身手。 谢诩凰瞥了眼回来的长孙晟和十公主,两人面色比先前更是难看,看来谈论的结果如她所料一样,并不怎么愉快。 晏西站在她边上,四下瞄着晏九的踪迹,终于在一处树林子里边看到了独身而立的人。 “九哥让我过去一趟,我去看看什么事?” 谢诩凰默然点了点头,低声嘱咐道,“小心些。” 晏西借着说去找茅厕,绕了一大圈,才避过了人群过去跟晏九碰面。 远处的马场之上,上阳郡主正与一群人较量着骑射之术,不知怎么的她的马突地开始失控,发了疯一样的四处乱窜,正在马上弯弓射箭的她一时不查,被掀下了马背,整个人被马拖着狂奔而去。 燕北羽一见情形不对,立即上了马追过去救人。 “宛莛姐姐!”十公主惊声叫道。 长孙晟面上一阵煞白,快步跑了过去,将就近的一个从马上拉了下来,自己上了马便赶紧也追了过去。 一时间,马场上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吓得方寸大乱了。 谢诩凰皱了皱眉,追了几步,却只看到一行人快马追了过去,这个时候可千万别出了什么乱子来。 她正一门心思地瞧着远处的状况,却全然没注意到自己周围已有危险,十公主不经意一眼瞥见走近她的人,袖中露出刀刃,立即惊叫道,“喂,你小心……” 话音刚落,周围的几人纷纷亮出了兵刃,围攻而上。 谢诩凰一瞬回过神来,虽然堪堪避过了对方背后偷袭的第一刀,却未能及时避过边上同时刺来的第二刀,腹部当时被拉开了一道口子,鲜血直流。 她一手捂着伤口,一脚踢开了最近的一人,夺过了对方的兵刃在手,可自己内伤未愈又被伤了一刀,哪里敌得过数人的联手围攻。 南宫沐月和郑家一行人早吓得花容失色退开了,十公主原本也是着急霍宛莛那边,可一看她一人被几人围攻又怪可怜的,一咬牙冲了上去帮忙。 “喂,你还好吧。” 谢诩凰一刀刺伤正挥刀劈向十公主的人,道,“顾好你自己。” 围场的侍卫都在外围,这些人是混在参选的那些人之中,只是为何对她下手,这倒一时间让她想不明白了。 十公主瞥了眼她捂着的伤口,血已经流了一手了。 晏西办完事回来,远远听到打斗的声音就快跑了几步回来,一看围场上的情形顿时暴怒,一阵风似的冲了过来,一刀就直接将其中一人的头斩了下来,对方几人一时被震住了。 “晏西,留个活口。”谢诩凰捂着伤口,虚弱地道。 晏西杀气凌凌地扫了一眼周围数十个人,咬牙切齿地道,“找死。” 话音一落,整个人身形如鬼魅一般穿行在那些人之中,招招出手毙命,不一会儿功夫已然一地伏尸,只剩最后一个一脸鲜血的被她踩在脚下。 “说,什么人让你们来的?” “说了也是死,有本事给我痛快!” 晏西眉眼一凛,一剑扎在他手背上狠狠剜了个洞,“说了给你个痛快,不说我让你慢慢死?” 她正在这里逼问,另一边谢诩凰已经有些站不住了。 “喂,你到底怎么样?”十公主扶着摇摇欲坠的人,紧张地问道。 她要真是死在这里了,那大燕的麻烦可就真的大了。 晏西闻声抬头望了望,这才发现她面色惨白得吓人,出剑挑了那人的脚筋以防他逃跑,连忙跑了过去将谢诩凰扶住,“小谢,你怎么样?” 她内伤未愈,本就不该动武的,这下伤上加伤,又是她保护不力,她该被九哥骂死了。 谢诩凰额头冷汗涔涔,苍白的唇微微颤抖,“先回王府。” 贺英听到有动静带着人赶过来,扫了一眼一地的尸首,赶近前来道,“王妃,您受伤了?” “把那个人给我带回王府,别让他死了。”晏西说着,扶着她往围场外走,走了几步扭头道,“让你家主子给我快点死回来。” 他负责的地方,竟然让人混进来,差点宰了自己的王妃,他也真是够可以的。   ☆、围场遇刺2 因着上阳郡主惊了马,大部分的人都赶着追过去救人了,这边留着的人也早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刺杀吓得失了容色。 晏西扶着她走了不几步,看着她面色实在吓人,紧张地道,“要不叫九哥过来吧。” 她正值休养期间不得妄动内力的,方才与人交手动了真气,又被伤了一刀,这就算是回去了,一般的大夫又哪里治得了妲。 谢诩凰咬牙摇了摇头,道,“快走吧,我还撑得住。窀” 晏九与他们明面上不能接触太多,一旦有什么异常的反应,很容易被人怀疑。 “可是……”晏西扶着她冰凉的手,忍不住心生害怕。 谢诩凰没有说话,咬牙扶着她的手继续朝围场外的马车走去,只想快点上了马车回王府去。 不知怎的,这一刻竟有些心生悲凉。 此时此刻,她曾经青梅竹马的男子和她如今的丈夫,两个都说着要护着她的人,都正在救着一个叫霍宛莛的女人,可是那个人却不是她。 晏西将人扶上了马车,催促着侍卫赶车回府,紧张地伸手按在她捂着伤口的手上,“你再忍忍,我们很快就回去了。” 自己当时要是没有走开,兴许就不会出这样的事儿了。 谢诩凰面色苍白的靠着马车,额头的冷汗不住地冒,她却始终一声不吭。 “小谢,你是不是还伤别处了?”晏西紧张地检查着她身上问道。 若只是这点外伤,也不至于将人疼成这个样子。 谢诩凰抿着唇摇了摇头,死死按着腹部的伤口,口中阵阵的腥甜往上涌。 晏西着急地催促着侍卫赶路,大燕这鬼地方真是邪性了,在北齐八年虽也受伤,可也没有到这里短短几个月遇的事儿多,她果真是跟这鬼地方犯冲的。 他们两人刚刚赶回了城中,围场另一边霍宛莛才刚刚被燕北羽和长孙晟联手救了下来,只是人脸上被蹭伤了,手给摔得断了骨。 晏九被人通知赶了过来,手法利落地给接了骨,诊治了伤势道,“还好,只是些皮肉伤,休养一段日子应该没什么大碍。” “还是先回宫里吧。”长孙晟走近,担忧地道。 燕北羽面色沉凝,道,“我这就安排马车,送你们先回宫。” 正说着,贺英和十公主策马赶来了,下了马车匆匆近前道,“王爷,王妃遇刺了。” 晏九正在给霍宛莛处理伤势,闻言手上的银针一颤,险些扎错了地方。 “怎么回事?”燕北羽眉眼一沉,顿生凛然杀气。 “就在郡主惊了马之后,有人混在了这些入选的人之中冲王妃下手了,属下去迟了一步,好似人伤得不轻,晏西已经送她回王府了。”贺英如实禀报道。 燕北羽心下一沉,她内伤未愈,现在哪里是能与人动手的时候,于是道,“你安排马车护送郡主和太子他们回宫,我回府看看。” “刺客之中,只留了一个活口,属下已经让人押送回王府了。”贺英冲着马上的人道。 燕北羽一掉马头,也顾不上还有圣命在身,便已快马扬尘而去。 镇北王府,晏西和宁嬷嬷手忙脚乱地将人扶回了寝殿,还不及扶到床上人就已经昏过去了。 “请得大夫呢,死哪去了,还不滚过来。”晏西扭头冲着后面的管事叫道。 两名大夫连忙小跑着到了床边诊脉,晏西和宁嬷嬷正忙着处理伤口,突地看到褥子上缓缓蔓延的血迹一时愣在了那里…… “王妃受了伤,又内息紊乱,腹中的胎儿怕是保不住了……”大夫在帐外诊了脉,冲着帐内的人说道。 “哪来的孩子?”晏西愣愣地道。 她知道先前在沈园是因为情势所逼,她是跟燕北羽有过肌肤之亲,可这已经数月之前的事了,他的真面目都被她们拆穿了,自然也就不会再被他所胁迫。 可是,这两个月的孩子又是哪里来的? “王妃已有两月的身孕了,不过现下胎息虚弱,已经保不住了。”大夫在帐外说道。 宁嬷嬷看着褥子上的血迹,道,“晏姑娘,王妃已经见红了。” < 晏西恨恨地咬了咬牙,一时有些慌了手脚,“那现在怎么办?” 这若是伤她能处理,这突然冒出个孩子来,她现在都还震得脑子发昏,哪知道怎么办? 宁嬷嬷在宫里多年,这样的事自是见习惯了的,一掀帘子朝着外面的人吩咐道,“快去准备热水和参汤,越快越好。” 晏西瞅了瞅已经人事不醒的人,难怪她方才执意要先离开围场,不让她去找九哥帮忙,怕是自己早就知道了这个孩子的存在。 前日她悄悄出府,怕也是为了此事。 “晏姑娘,能给王妃拿一下换的衣服吗?”宁嬷嬷道。 晏西掀帘下了床,去衣柜给她找了替换的睡袍,看到侍从从帐帘后端着一盆盆的血水出来,她有些看不下去,索性出门站到了门外等着。 她一向谨慎冷静,怎的这一次这般糊涂了,明明知道她们最后是要与燕北羽为敌的,怎的还与他纠缠不清了。 若再这样下去,到了北齐与燕北羽为敌的时候,她又到底要帮着哪一边? 她正暗自咒骂着罪魁祸首,便远远瞧见燕北羽急色匆匆地穿过走廊过来了,瞬间气不打一处来,“燕大王爷,你可真是好样的,你的王妃身怀有孕差点被人杀了你不管,倒是一门心思地去救你的旧情人。” 燕北羽脚步一顿,“你说什么?” 晏西见他一脸讶然不知情的样子,火气更盛,“你别告诉我,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干的好事?” 燕北羽也顾不上多问,快步进了寝房,可一进门看到宁嬷嬷端着一堆染血的帕子出来,一时间周身的血液都寸寸冰凉了下去。 “孩子没了。”晏西站在他背后说道。 虽然她觉得这孩子没了更好,可那也毕竟是小谢的骨肉,对于如今已经无亲无故的人她来而言,总是不一般的存在。 只是,终究来不及来到这个世界,便就早早夭折了。 燕北羽沉默了良久,朝大夫询问道,“王妃伤势如何了?” “王妃内息紊乱,加上刚刚小产身体虚弱,怕是晚上才得醒来了。”大夫禀报道。 燕北羽点了点头,走近到床边坐了下来,管事叫上了大夫下去开方子,朝宁嬷嬷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带着人离开。 这个时候,他们这些人不该再留在这里了。 “晏姑娘,这里先交给王爷照看,咱们先下去吧。”管事地朝晏西低声道。 “她哪一回出事受伤不是因为他,还交给他照看?”晏西没好气地哼道。 从小谢认识这个人,就没安生过一天。 “那个抓回来的人还关在地牢里呢,现在王妃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大碍,当务之急是尽快查清楚到底是什么要对王妃下手要紧。”管事道。 晏西一想,眼中顿时杀气凛冽,不待对方再催自己就出了门,她倒要去瞧瞧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人,敢来跟她们动手了。 一行人离开,寝房内瞬间就沉寂了下来,午后的的阳光照在床边,映得床上的人脸色更是苍白吓人。 燕北羽伸手擦了擦她额头的冷汗,自责地叹了叹气,这几日她就古古怪怪的,自己竟没想到是因为这件事,更没有想到这个孩子会来得这么早,又走得这么快。 或许,因为她总是那样独立而坚强,连他也认为没什么是能难得倒她的,便也忽略了她也是需要人去保护的。 在她遭遇危险的时候,他去救了另一个人,却完全忽略了她的安全。 从午后到黄昏,短短的数个时辰,却在这个房间里显得格外的沉寂而漫长。 他静静地看着床榻上的人,不可否认,他第一次对她动了心思,只是因为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在她身上看到了一丝凤凰的影子。 那个时候,他想他大约这一生也不会再见到那个人,所以才想将这样一个有一丝像她的人紧紧抓在身边。 可是,那个人又活着回来了,甚至于在听到他回来的消息之时,他的心也都还是为之悸动的,一如那许多年期待再见到她一样的心情。 只是不知怎么的,他也见到她了,却没有了见到她之前的那份心情了,割舍不下的却反而是这一个不是她的人了。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自己念了那么多年的人回来了,自己竟然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喜欢了,反而如此轻易的将心转移到了另一个人的身上了。 谢诩凰幽幽醒转,掀起沉重的眼帘,看到坐在床边的人烦燥地皱了皱眉。 “你觉得怎么样,我让大夫进来看看?”燕北羽见她皱眉,以为是又难受了。 “不用了。”她轻轻摇了摇头,不想再人来人往地吵着自己头疼。 燕北羽自己把了她的脉搏,确定没什么大的问题,这才郑重与她说起了正事,“两个月的身孕,你自己当真一点不知?” “知道。”她面目平静地说道。 大约就是出云回来前后那段日子,她也没想到只是那两次没有用药就酿出了这么大的麻烦来。 “知道,你竟只字不对我提,那也是我的骨肉。”燕北羽怒然道。 她存心瞒着不让他知晓,只怕根本就是不想留着这个孩子。 “对我而言,它只是个麻烦。”谢诩凰面目冷然地说道。 燕北羽气得呼吸微颤,咬牙道,“没有今天的事,你也打算背着我打掉这个孩子是不是?” “是。”她平静而淡然地说道。 她本就是这样打算的,连落胎的药都买回来了,只是一直没有勇气下手而已。 “好。”燕北羽起身,面色铁青地道,“从今而后,本王不会再碰你一根手指头,你不会再有一丝一毫的麻烦。” 他说罢,怒然掀开帷帘扬长而去。 谢诩凰疲惫地合上眼,往被子里面蜷缩了几分,一侧头眼角不禁滚落下泪珠,她咬了咬苍白的唇,自语道,“这样很好,这样很好……” 他们之间,本就不是什么良缘佳偶,不过是暂时利益相关的同路人罢了,太近的距离对谁都不会是好事。 或许,他说的对,她的心真的是石头做的了。 当自己青梅竹马数十年的男子要杀了她,当她记忆中那样相爱的父亲和母亲的感情也变得那样不堪,当她从小信仰的善与义都被人无情践踏摧毁,对于感情这东西她早已没有了任何念头。 真心这个东西,她不相信别人会有,也不相信自己还会有。 晏西从地牢里逼供回来,见燕北羽沉着一张脸从寝房离开,想着她这会儿也该醒了,进去掀了帘子问道,“小谢?” 谢诩凰伸手抹了抹眼角的湿润的痕迹,转过头来问道,“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她不在这里,自然是去查刺客的消息了。 “北齐边境的桑弥人,谢承颢出兵占了他们的地方,他们没法在中都对他下手,就混来了燕京对你这个北齐公主下手,怕是想活捉你跟北齐谈条件的,一群蠢货。”晏西咬牙恨恨骂道。 偏偏这时候小谢因为出云的战事内伤未愈,这才被这些小毛贼给得了手。 “上阳郡主惊了马,也是这些桑弥人动的手脚吗?”谢诩凰道。 当时正好上阳郡主惊了马,大多数的人都赶着去那边救人了,这些人就出手行刺她了,一切安排得太过巧合。 “去查过了,那马上被人刺了沾药的毒针,所以才会发了狂。”晏西道。 “她伤得怎么样?”谢诩凰问道。 晏西自然知道她问的是上阳郡主,没好气地说道,“只是些皮肉伤,死不了。” “那便好。” 晏西站在床边,几番想开口问孩子的事儿,却又想不出该如何开口。 “可以让咱们安排的人去找南宫沐月了。”谢诩凰平静地说道。 晏西愣了愣,方才应了声,“好,我明天就去安排,可是你……” “我休养几天就没事了。”谢诩凰笑了笑,示意她安心。 晏西想了想,在床边坐下说道,“你对燕北羽是不是……” 她说着,欲言又止。 “是什么?”谢诩凰淡笑反问。 “这个孩子总归是你们的骨肉……”一说到孩子,她心里就忍不住一肚子火来。 “这个孩子是意外,以后不会再有。”谢诩凰平静地说道 晏西抿唇沉默了一阵,到底是自己的骨肉,她嘴上说不在意,心里又岂会是真的一点都不心疼了。 “九哥那里,你要带什么话吗,他没进宫,一直在城里等着消息。” 从围场知道她遇刺,他又不能到府里来看,可她忙着在逼供刺客的来路,刚刚出来才知道他一直在王府附近等消息。 “告诉他我很好,没什么大问题,不用担心。”谢诩凰浅笑说道。 晏西叹了叹气,道,“好吧,我出去跟他说。” 九哥要是知道这个孩子的事儿,只怕更是担心了,可这宫里都已经派人来问过了,瞒他也是瞒不过的。 晏西一走,房间又安静了下来。 从来不会夜不归宿的燕王爷,破天荒的头一遭,一夜没有回来就寝,连话也没有让人带过来一句。 ———— 被我那二货编辑坑惨了,上周通知我说是23号加更,今天一早了又说她记错了,我是22加更。   ☆、若即若离 燕北羽一夜未归,寝房的灯火也是通明到了天亮。 谢诩凰披着衣服开门,叫醒了外面守夜的侍从,“取个火盆到院子里放着。” “火盆?”侍从不解,平白无故地要火盆干什么。 “取来就是了。”谢诩凰道。 侍从下去取了火盆,放到了寝殿外的园子里,到门口道,“王妃,东西取来了。” “这里没什么事了,你去厨房让宁嬷嬷准备早膳吧。”谢诩凰在屋内一边收拾着一桌的东西,一边朝外面吩咐道窀。 “是。”侍从应了声,便依言退下了。 谢诩凰将桌上抄写了一夜的往生咒拿起,取了火折子到了院子里,一张一张在火盆里给烧成了灰烬。 燕京老一辈的都说,早夭的孩子折了福,再抬胎也会一辈子命苦,除非有人为其祈福往生,才能让他再投胎到个好人家。 故而,她也为这无缘的孩子,写了一夜的往生咒。 虽然这个孩子并不是她自己打掉的,但自己也确实是不想要他的,若这样的祈福真的灵验,她只但愿他能再投胎个好人家,不要再遇到她这样的母亲。 她蹲在那里,看着火光跳跃,一眼眼眶忍不住有些酸涩,大约这一生她真的是天煞孤星的命,无父无母,无亲无故,无儿无女…… 她不想这样地活着,可她却只能这样的活着。 燕北羽正从外面回来,远远瞧见她蹲在院子里烧着什么东西,悄然停下了脚步。 她不是一向懒得出奇,这大清早的不在屋里好好养伤,又跑来做什么? 谢诩凰烧完了东西,拉了拉披在肩上的衣服,起身准备回房,哪知蹲得有些久了,猛一起身一下扯到腹部的伤口,顿时疼得她倒抽一口凉气。 燕北羽心头一紧,也顾不上昨天自己才放了狠话,快步走近将人扶住,“伤没好,跑出来做什么?” 谢诩凰着实被突然出现的吓了一跳,然后瞥了一眼扶着自己的手,提醒道,“手指头!” “你……”燕北羽被她气得语结。 “昨晚自己才说过的话,这才几个时辰,能不能说话算话一点?”谢诩凰抽回被她扶着手,自己捂着伤口一小步一小步地往里走去。 燕北羽懒得跟她争辩,将人扶回了屋里,安置在床上躺下了,“伤口还疼?” 谢诩凰躺下,疲惫地闭上眼睛道,“我困了,睡会儿。” 一来一夜没睡也确实累了,二来实在没那个心气劲儿再跟这个人说话。 燕北羽拢了拢被子,见她一脸倦色,便也不再多问什么了。 宁嬷嬷带着人送早膳过来,他见她睡得正熟,也不忍叫醒,于是吩咐了先撤下去温着,等她在醒了再送过来。 一出门,瞧见正收拾着园子里火盆的人,举步上前瞅了瞅盆子里的灰烬道,“烧得什么东西?” 那人从灰烬里捡起一片未烧烬的纸,说道,“好像是经文。” 燕北羽伸手取过了残片打量了一眼,上面烧得只剩下几个字,确实像是经文里的字。 “应该是往生咒,都说早夭的孩子福薄,再投胎也会是个苦命人,除非有人为他祈福,才能再投胎个好人家,想来王妃是给孩子烧的经文。”宁嬷嬷低声说道。 燕北羽薄唇抿起,看着那一盆子的灰烬,一时间心里不是滋味儿。 自己埋怨她铁石心肠不顾孩子死活,怎么就忘了她从来就是那样不肯说真话的人,她若真是那般狠心,早就一碗落胎药打掉他了,如何还会昨天行刺了被人中伤才小产。 她不是不喜欢孩子,也不是不想要那个孩子,只是不相信他能护她们母子周全,不相信他的那番心意罢了。 若真是那般心冷如铁,何苦为一个已经夭折的孩子抄一夜的经文,赶在黎明之前为其焚化祈福,只愿他来世能投胎个好人家。 “王爷,那这些……”仆人端着火盆,询问道。 燕北羽将手中的残片放到火盆里,道,“拿个东西装着送去庙里的炉鼎里,兴许会灵验些。” 原是想去书房取东西的,这会儿也没了心思再去,他转身折回了屋内,床上的人还睡得深沉,只是脸上犹还苍白疲倦。 他在床边坐下,轻轻伸手触摸着清瘦苍白的容颜,“对不起……” 在她需要他保护的时候,他却不在她的身边。 在他的眼中,她聪明又睿智,就连身手都在一般人之上,从而也自然而然地以为,她是不需要人保护的,她是自己可以应付一切的。 可是,她终究是个女儿家,她终究也有柔弱的时候,只是她总是习惯了给她的柔弱披上冷硬的盔甲,一般人看不到,也触碰不到。 午后的阳光照进窗棂,留下斑驳的光影。 谢诩凰一觉醒来睁开眼,便瞧见不知在床边坐了多久的人,“你这么闲?” 燕北羽扶着她坐起,拿了软枕给她靠着,倒了杯水给她,到门口吩咐了人送药和午膳过来。 谢诩凰捧着杯子皱了皱眉,想不通他又是哪根筋不对了,竟然这么好说话。 晏西和宁嬷嬷将午膳送了过来,燕北羽端了药在床边,吹凉了些才递给她,待到她把药喝了,顺手将手里的糖水递给她。 她接过喝了一口,去了嘴里的药味儿,一掀被子准备下床用膳,燕北羽一语不发地将人扶下了床,取了外衫给她披上,可谓是无微不至。 谢诩凰一边吃着饭,一边打量着坐在对面的人,昨晚还一脸凶恶的恨不得跟她老死不相往来的,这一大早又来献殷勤,她脑子实在跟不上他这转变的速度了。 “看什么?”燕北羽被她瞧得不自在,眉梢微挑问道。 “你昨晚说的话,还记得吗?”谢诩凰问道。 燕北羽咬牙切齿地道,“没忘。” “嗯,没忘就好。”谢诩凰满意地点了点头。 “刺客什么来路,查了吗?”燕北羽瞧了眼坐在一边的晏西问道。 “不劳燕大王爷你费心,只不过当天去围场所有的人都是由人安排的,这一回是命大躲过了,要是不走运我们可就交待在那里了。”晏西一边抛着杯子玩,一边说道。 那伙子潜入燕京的桑弥人已经让她解决干净了,已经去了信回北齐,这是谢承颢惹出来的烂摊子,结果倒霉的却是他们。 “人数太多,龙蛇混杂,我们也无法一一去查对方的来路,确实疏忽了。”燕北羽道。 因着先前参试的人一直都很规矩,也没出什么大事,故而他也就没有那么戒备,确实也没想到有人混入其中是要向她下手。 “无能!”晏西哼道。 “身为护卫,当时你又到哪里去了?”燕北羽斜了她一眼,质问道。 以晏西的身手,她当时要在身边,她也断然不会伤成那样。 “我……”晏西一时语塞,总不可能说自己去见晏九了。 “不怪晏西,当时有事让她走开了一下。”谢诩凰解释道。 “这两日让贺英将手头的事交接一下,以后他也跟着你。”燕北羽不由分说地下了决定。 有了这一次的变故,他自是会小心些,可到底也不可能时时顾得上,再放个人跟着她,总归要保险一些。 “不需要,有晏西就够了。”谢诩凰截然拒绝道。 “我不想再看到因为某人失职,再发生昨天这样的事。”燕北羽沉声道。 谢诩凰目光冷然地望着他,认真的说道,“昨天的事不是晏西的错,我不需要其它的护卫。”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只是通知你,贺英也是你的护卫。”燕北羽道。 “要他跟着我也行,除非他胜过晏西,否则我不留无用之人。”谢诩凰说着,瞥了一眼边上的晏西。 她很清楚,贺英并不是晏西的对手。 燕北羽薄唇微抿,沉吟了一阵,咬牙道,“我会给你个满意的答复。” “我等着。”谢诩凰笑着道。 他要让贺英胜过晏西,那可比登天还难。 两人刚用完膳,管事的过来禀报道,“王爷,王妃,上阳郡主来了。” “她来做什么?”燕北羽皱了皱眉。 “郡主听说王妃受伤了,说是那日得王爷搭救,累及王妃遭人行刺重伤心中过意不去,特地登门探望。”管事如实说道。 “请她进来吧。”燕北羽道。 只是,话虽是这么说,她现在也是有伤在身,不是该在宫中养伤,犯不着因为这样的缘由,就带着伤到府里来探望了。 晏西头疼地抚了抚额,燕北羽不知道上阳郡主为什么会来,她和小谢当然清楚啊,真要来探望的哪里是上阳郡主,分明九哥放心不下,编了这样的借口让那冒牌货带他过来罢了。 “你身子还虚着,回床上躺着吧。”燕北羽起身扶她道。 谢诩凰没有拒绝,刚躺下一会儿,管事便领着霍宛莛和晏九进来了。 燕北羽与人在外面一番客套寒暄,这才带着人进了内室,霍宛莛脸上有伤,蒙着面纱,手上也缠着白布,大约是那天坠马所伤。 “王妃伤势可好些了?”霍宛莛询问道。 “没什么大碍,休养些日子就好了。”谢诩凰平静地回道。 “那天若非本宫遇险,镇北王为了救本宫走开了,王妃也不至于被人所伤,失了腹中胎儿。”霍宛莛道。 “已经过去了,郡主能平安无事,便是再好不过了。”谢诩凰浅然笑语道。 霍宛莛在边上晏九一再示意下,开口道,“王爷,本宫想与王妃说几句话,可否回避?” 燕北羽微愣,望了望床上躺着的人,想不出她们两个人有什么好说的,还要避着她来说。 可对方既然开了口,他也不好拒绝,叫上管事出了门去。 “我不走。”晏西站在原地,根本没有出去的意思。 燕北羽想着她留下也好,于是带着其它人先出去了。 他们一行人前脚刚出了门,晏九便在床边坐了下来,沉着一张脸给床上的人把着脉。 “我没什么大碍,你不用这么冒险过来。”谢诩凰低声说道。 “那些庸医就说你没有大碍?”晏九一边说着,一边取了金针施针。 先前的内伤就没好,如今伤上加好,就靠那些大夫来看,何年何月才能好了去,就这还让晏西瞒着他。 谢诩凰无奈叹了叹气,只得默然接受着他施针,外加教训。 “那个孩子……怎么回事?”晏九问道。 她跟这个镇北王真的只是表面那么简单吗,她不是会被人强迫的人,这个孩子…… “只是意外罢了。”谢诩凰道。 晏九抿了抿唇,想来她也是怕他问及此事,故而才有意瞒着,自己再问又是为难她了。 晏西瞅着两人气氛尴尬,走近催促道,“九哥你快点,待久了怪惹人起疑的。” “你若是顶用,还用我来这里?”晏九冷冷斜了她一眼,当时她要是在跟前,何至于会出这样的事儿。 “当时不是你叫我过去的,现在倒怪起我来了,要怪也是怪你自己,早不找我晚不找我,偏那个时候把我叫过去。”晏西哼道。 他以为她想看着小谢出事吗,当时她要是在,当然不会给人下手的机会,可当时就那么不赶巧,她就不在跟前,她又自己内伤在身,着这些小毛贼的道。 “行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别争了。”谢诩凰出言打断了兄妹两人的争执,这明明一母同胞出来的兄妹,凑在一块儿却总是没一句好话。 “最该怪的,也是谢承颢的那小子,要不是他惹出来的麻烦,咱们就不会这么倒霉。”晏西咬牙切齿地说着,要不是现在隔得远了,非得把那惹出祸事的人揍一顿才甘心。 不过,这笔帐她给她记着,回去了再一块儿给他算。 谢诩凰望了望一旁坐着的霍宛莛,问道,“太子妃最近可找你了?” “找了,忙着给人牵线搭桥,我也依你的意思见了。”霍宛莛道。 “长孙晟都知道吗?” “为此事,他与南宫沐月已经吵了几回了,估计就差最后这一把火了。”霍宛莛冷冷地笑了笑,说道。 太子妃帮着人给她牵线搭桥,长孙晟只会以为她是迫不及待的帮着皇后和皇帝他们逼着她嫁人,她只需要在他面前装做情势所逼不得不顺从的委屈样子,就足以让他们一家子难以安生了。 “不要操之过急,等我过几日好好到宫里探探风头,再走最后一步。”谢诩凰道。 “你这伤,还得卧床休息半个月。”晏九道。 “我只是进宫探探口风,又不是要干什么?”谢诩凰笑语道。 她得试探皇帝和皇后现在到底是什么态度,还要安排合适的时机,自然要亲自去看,仅凭他们回报的消息,总归是不放心的。 “罢了,是我瞎操心。”晏九冷哼道。 反正,他说的话,她也没几回肯听的。 “我会小心休养的,你也别再这样冒险到王府来看我了,盯着咱们的人太多,让人知道了可就麻烦了。”谢诩凰道。 “但凡你真能自己小心护着你这条命了,我何需操这样的心?”晏九没好气地训道。 “行行行,晏大夫,我错了,我会好好保着我的小命,争取不让你再操心。”谢诩凰无奈投了降,这个人训起人来,还真是让人无情得很。 晏九收了掌力,收了金针道,“别再乱吃其它的药,按我留的方子吃。” “好。”谢诩凰点头应道。 晏九收拾了东西,道,“再妄动了真气,你这一身武功给废了,我也回天无力,你自己看着办。” 说完,狠狠地瞪了一眼晏西以示警告。 “行,我知道了,从今天起我一定寸步不离地跟着,上茅房我都跟着。”晏西知道这回是真惹火他了,也不敢再跟他狡辩了。 霍宛莛见事情已经办完了,起身道,“那我们可以走了吗?” 晏西也知他们待太久会惹人怀疑,自己开了门送他们出去。 “上次承蒙王爷搭救,宛莛感激不尽,小小蒙礼,不承敬意,还望王爷笑纳。”霍宛莛临行前,从袖中取出一枚锦盒递给燕北羽道。 燕北羽愣了愣,并没有伸手去接,“那是本王应尽职责。” “王爷救本宫也不是一次了,本宫理应致谢。”霍宛莛笑靥如花道。 燕北羽沉吟了片刻,伸手将东西接了下来,“那本王便收下了。” 晏西站在几步之外,拳头捏得咯吱响,这冒牌货是不是都忘了自己是谁了?   ☆、若即若离2 燕北羽送人出府去了,晏西咬牙切齿地回了房,气冲冲地往桌边一坐。 “小谢,那冒牌货你得提防着点。” “她又怎么惹到你了?”谢诩凰笑问妲。 晏西见她还笑,气急败坏的地说道,“你是没看到,刚才她跟燕北羽说话那样子,还送了什么东西要当谢礼,她想干什么?吃着碗里还瞅着锅里的,跟你有关系的都想插上一脚?窀” 谢诩凰微微皱了皱眉,道,“兴许只是谢礼吧,他们到府上来,总需要个借口。” “那分明就是她在自作主张。”晏西道。 她刚才看九哥的表情,他根本也没料到她会那样,那假货实在太不安份了,再这样下去早晚会给他们惹出麻烦来。 “你想太多了。”谢诩凰笑语道。 “但愿是我想太多才好,那假货根本就不是安份的人,她现在顶着上阳郡主的身份过得何其风光,若只是被咱们所利用,刚来也不过得一份财,现在她要什么没有,就怕日子久了过习惯了风光的日子,不甘心再回到平凡的生活。”晏西道。 这样的人太多了,更何况那冒牌货更是不甘于人下的。 谢诩凰听着她的话,神色却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如果用她,还控制不住她,你是不是太小看我了?” “怕就怕她在明,咱们在暗,她想使什么手段,咱们防不胜防。”晏西道。 谢诩凰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道,“她一个能翻出多大浪来,晏九还在跟前,容不得她放肆。” “这倒也是,她敢在九哥眼皮底下玩花样,除非她不想活了。”晏西这么想,心里暗自松了口气。 与此同时,刚刚出了王府上了马车的晏九,车帘一放下便拿着一粒药丸伸到了霍宛莛的面前,冷冷地说道,“吃了。” “什么东西?”霍宛莛瞧了一眼,并没有伸手去接。 “毒药。”晏九说道。 “你什么意思?”霍宛莛面色顿变,难掩惊惧。 晏九见她自己不接,伸手点了她的穴,将药强行给她服下去,然后伸手解了穴。 “这毒药一般不会发作,但若半年不吃解药,就会让人五脏溃烂而死,很痛苦的死法。”晏九面无表情,语声冰冷地说道。 霍宛莛捂着脖子,想要将药吐出来,可药入喉即化,早已下了肚子。 “为什么要给我吃这东西?”她不甘心地问道。 马车缓缓而行,晏九侧头望着窗外缓缓而过的风景,淡淡道,“是个棋子就乖乖做个棋子,对于不听话的棋子,我只能用让她听话的办法。” “我一直按你们说的做,到底做错什么了?”霍宛莛咬牙道。 “对于镇北王,你似乎总说些多余的话,做些多余的事。”晏九说着,目光寒凉的望了过来。 霍宛莛被他的目光扫得一个寒颤,不自觉地往远的地方挪了挪,“我们冒然到镇北王府,总要个说得过去的借口,我只是……” “你不用给我解释,我只信我自己的判断。”晏九无情地说道。 霍宛莛不再说话,沉默地坐在马车的另一边,任凭她在外面的人面前顶着上阳郡主身份如何风光,可在这个人面前永远都丑陋卑微的跟个臭水沟里的老鼠一样。 明明他喜欢的也是那个人,可任凭她变成那个人原本的样子,任凭她把她学得再像,这个人也从来不会正眼看她一眼。 这个人,北齐王,还有谢诩凰,他们都是冷血的魔鬼,为了达到目的什么都能牺牲利用,而她也只是其中的棋子,将来在他们手里是死是活也未可知。 “是不是只要完成了你们要求的事,我才能活?” 晏九闭目养着神,阳光透过车窗偶尔洒落在他的脸上,却也驱散不了他眉眼间的清寒,“只要你乖乖按要求做事,事成之后你会有北齐承诺的给你的一切,还有一张全新的脸给你。” 霍宛莛沉默地看着说话的人,一颗心却也寒凉,换言之如果她做不到,也就没有命得到那一切。 虽然她现在有着上阳郡主的脸,但一直都是要这个人手里的秘药维持,三天离他的药,她的脸就会出问题,这也是防着她会生异心。 如今,就连这样也信不过她,还要她服下毒药。 她不甘心这样被人摆布,可是她只一个人如何反抗得了整个北齐…… 镇北王府,燕北羽回到寝房,手中还拿着上阳郡主临行前所赠的锦盒。 谢诩凰还没问,晏西倒阴阳怪气的开口了,“燕大王爷,旧情人送了什么东西,拿来看看?” 燕北羽瞅了一眼床上躺着的人,看到桌上留着的方子愣了愣,“这是……” “这是那位言大夫留下的,医术看起来还不错的样子。”晏西说着,顺手拿了他放在桌上的锦盒,打开取出里面的东西道,“啧啧啧,这上阳郡主到底是大方,这么上好的墨玉都拿来送人了。” 燕北羽正看着留下的方子,闻声抬头瞅了眼她手里的东西,“你要喜欢,拿去。” 这东西他要是自己留下了,她还指不定在她家主子面前怎么说呢,横竖留着他也没什么用处。 晏西一听,瞬间堆起一脸笑,“你说真的给我?” “真的。”燕北羽说着,望了一眼床上躺着的人。 “燕大王爷,你真是个敞亮人。”晏西连忙将东西收起,生怕他一会儿再反悔了似的。 这么上好的墨玉,但是北齐宫里也不多,既然人家都这么大方给了,她怎么可能不要呢。 谢诩凰瞅着她那财迷的样子,不由好笑,“是北齐没给你发俸银,还是我短了你月钱了,穷了八辈子似的。” “人家燕大王爷都赏了,我不要多说不过去。”晏西笑嘻嘻地说着,起身拿过了燕北羽手里的方子,“我去抓药。” “让人确认下方子有没有问题。”燕北羽叮嘱道。 上阳郡主跟她一直关系不怎么好,她带来的人开的方子,总归有些不放心的,她现在这身子,不能再出什么差错了。 “知道了。”晏西道。 九哥开的方子,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总比请回来的那些庸医管用得多。 燕北羽到床边,问道,“软榻上那边阳光正好,要不去那边躺着?” 谢诩凰望了望窗边的软榻,阳光正从窗口照进来,看起来很暖和的样子,于是点了点头,正准备自己下床过去,却被他直接从床上抱了过去。 “我没残废,自己能走。” 燕北羽将人放上榻,道,“你像个女人一样柔弱一下能怎么了?” 只要是个正常女人,这样的时候都该温柔的接受帮助,偏这一个硬骨头,什么都得要自己来。 “我好好的柔弱给谁看?”谢诩凰无语地道。 “给我看。” 谢诩凰拧着眉瞅着说话的人,一副看怪物的表情。 燕北羽自己翻了几本书拿着也跟着挤上了榻,一边晒着太阳,一边打发着时间。 谢诩凰侧躺着慢悠悠地翻着书,春日里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不知不觉又闭上了眼睛睡着了。 燕北羽手中的书翻了页,一侧头瞅见边上又睡着了的人,轻手轻脚下了榻取了薄毯给她盖上,然后又在边上坐了上来继续看着手里的书。 她以前有个坏习惯,睡觉总是很警觉,但凡他有一点响动立即就清醒了,防他哪防贼似的,也是时日久了才渐渐睡得蹋实了些。 这么一想,再瞧着睡着的人,竟觉得连这周围的阳光轻风也变得温柔婉转,让人心生愉悦。 说来也是奇怪,自己也不是冲动不知世事的男人,二十多年也都心如止水,偏偏从她来了就跟魔怔了一般,明明她哪里都不是自己曾喜欢的那个人的样子,脾气还臭得要命,自己却还觉得是寻到了遗失多年的宝贝,一心只想独占。 他记得,八年之前,北齐进犯北疆连夺两城情势危急,自己临危受命带兵前往北疆,初次与敌军主帅交手,那样惊艳绝伦的枪法,灵活诡谲多的作战手法,着实让他对那个对手即痛恨且佩服。 他一直以为那是个男人,直到过了数年,才知原来是她。 便是到了如今,他也难以相信,这八年来北疆战场上北齐军中那个运筹帷幄,指点烽火的将领,就是躺在他身边的这一个。 < 他欣赏她的独特睿智,可他并不希望自己喜爱的女人强悍如男儿,偏偏她却就是那样的人。 谢诩凰睡了一个多时辰,一醒来便对上正盯着自己的一双深沉黑眸,皱着眉头道,“看什么看?” 燕北羽收回目光,薄唇微勾道,“就是突然想起了在北疆你带人摸黑想偷袭,结果中了圈套灰溜溜逃回去的事儿。” 谢诩凰慢悠悠地走起,哼道,“我是灰溜溜逃走了,那也比某偷袭反折了两千人马,偷鸡不成蚀把米要强。” 燕北羽被戳到痛处,又道,“那是你手段太阴险。” “兵不厌诈。”谢诩凰笑得眉眼飞扬,颇是得意。 “我是折了两千人马,你也没讨到好处,那一箭伤了腿两个月下不了床吧。”燕北羽得意地挑眉道。 “我还你那一刀,你手也两个月拿不了筷子吃饭吧。”谢诩凰毫不客气地还嘴道。 两人争了一番,最后都无奈失笑。 那段日子他们都视对方为眼中钉肉中刺,想方设法要置对方于死地,现在竟然把那段烽烟血火,刀光剑影的较量当成了斗嘴的筹码。 谢诩凰突地想明白了什么,道,“你就是怀恨在心,所以我一来燕京,你就故意处处使绊子?” 燕北羽想了想,点头承认道,“是有那么一点点的意思。” 谢诩凰抓着手边的书,劈头盖脸地砸了过去,“无耻!” “兵不厌诈。”燕北羽一把接住了书,笑语道。 一开始,知道她就是在北疆跟他做对了八年的人,确实有点想为难她的,但也没有到不顾大局的地步。 不过现在,反倒觉得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想为难她的,如今却是为难自己了。 谢诩凰意识到自己有些失仪,抿了抿唇问道,“你什么时候搭上北齐的?” “不是我搭上北齐,是你的好王兄找上门来的。”燕北羽说着,到桌边倒了杯茶给她。 “哦?”谢诩凰抿了口茶,那也确实是谢承颢的做事风格。 只要是他认为有利的,他一向都会主动。 “大约三年多前,他查到了我的底细找上了我。”燕北羽坦言道。 “三年前?”谢诩凰拧了拧眉。 “你想问为何跟北齐达成了合作,还要在北疆开战?”燕北羽瞟了她一眼,笑语道。 谢诩凰笑意寒凉,道出了答案,“那个时候你才刚刚接手北齐的部分兵权,也只是个军中的将领罢了,你还需要利用北疆的战事获得更大的兵权和地位,而这几年你也做到了。” 如今,大燕的一半兵马大权都在他手里,又是大燕皇帝深为倚重的重臣,再加上暗中天机阁的势力,只要时机得当足够翻覆大燕。 “只要有朝中身居高位,才能与那些手握大权的人打交道,才能赢得更多对自己有利的局面,而要想成就大事还需要我自己的势力,这也需要时间慢慢积累。”燕北羽一字一句地说道,眉眼之间再没有平日在人前的温厚,更多的是慑人的锐利与难以捉摸的深沉。 “你是个很沉得住气的人。”谢诩凰由衷道。 但同样,也是个很危险的人。 这样的人有耐性慢慢积蓄自己的力量,有耐心一步一步地等待对自己有利的时机,真到他出手的时候,必然是会让对手致命的。 也难怪,狡猾如谢承颢也对他深为忌惮了。 这个人利用着北齐在算计大燕,但同样也提防着北齐算计他。 “王妃这话,听起来不像是夸奖。”燕北羽似笑非笑。 “那换句话,你不是个好东西。”谢诩凰哼道。 燕北羽失笑,就知道她嘴里没一句好话。 “豫亲王,也是你的合作者之一?”既然说起了正事,她索性便多问了几句。 燕北羽合上手中的书卷,淡淡道,“那只是要走的一步棋,算不得合作者。” “那我们……也是你的一步棋?”谢诩凰眸子微眯,锋锐暗藏。 燕北羽静静地看了她半晌,坦言道,“起先也是这么想的,不过现在觉得还是合作者好一些,毕竟你跟他们是不同的。” “是吗?”谢诩凰冷然而笑,丝毫没有相信他的意思。 “现下你要问的,都问完了?”燕北羽与她相对而坐,问道。 谢诩凰想了想,问道,“宫里那个女人是谁?” “哪个女人?” “某天夜里到王府来,你们书房里夜半幽会的女人。”谢诩凰道。 “你不都知道了?” 谢诩凰嘲弄地笑了笑,道,“那个时候我正让你追查此事,然后就恰好看到了你和南宫沐月见面,是不是太巧合了,你当我的三岁孩子?” 那时她还不知道沈玉邪就是他本人,自然而然便就信了当时所看到的,可揭穿了他的身份还信那天看到的,当她是傻子吗? 那个时候,定然是为了掩盖那个女子而把南宫沐月拉出来的障眼法罢了。   ☆、造反专业户1 燕北羽却并没有被戳穿的尴尬,饶有兴趣地盯着她笑道,“好浓的醋味儿。” “别给我扯有的没的,说正事儿。”谢诩凰道。 他半夜摸起来,悄悄去见的人,自是不一般的,更何况那么处心积虑的为其掩藏,更加可疑妲。 燕北羽收起玩笑之色,问道,“真想知道?” “废话!窀” “可是秘密没有白知道的,拿你的秘密来换。”燕北羽一脸认真地说道。 “我能有什么秘密?”谢诩凰拧眉,暗自思量着要编个什么事来把他的秘密给骗到手再说。 燕北羽微微倾身,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眼睛,笑着问道,“那就告诉我,你心里的那个人是谁?” 一个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变得这么冷硬无情,总是因为什么人,什么事。 他敢不是没有暗中让隐月楼的人去查过,但什么都没有查到,想来是一切的线索处理太过干净,除了她们自己人再没其它人知晓了。 “我心里?”谢诩凰浅然而笑,云淡风轻,“谁也没有啊。” 燕北羽晒然一笑,起身道,“那等什么时候你愿意拿你的秘密来换,咱们再说这件事。” 她从来没有提过那个男人,没有提过那段感情,但他从她那双永远沉静从容的眼中,依稀感觉到有一个人,有一段情葬在她的过去,是她提都不愿提的伤疤。 以至于,再面对感情,她都心死如荒漠。 他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人,什么事让她变成了这个样子,让他如此难以再走近她的心。 “不说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不过王爷既然早有了红颜知己,就不该在再向我来讨要什么心意。谢诩凰拢了拢身上的薄毯,朝着他的背影坦言说道。 那个女人是谁,对她而言没那么重要到非知道不可的地步。 燕北羽闻声顿步,转头望向说话的人,失笑道,“做为一个大嫂,三番两次的吃小姑子的醋,你还真是头一个。” “小姑子?”谢诩凰挑眉,倒也没怎么听他提过家里的人。 “有机会,你们会见面的。”燕北羽显然对某人吃醋的追问,心情很是愉悦的样子。 “那还是别见了。”谢诩凰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 燕北羽潜伏在大燕皇帝身边,还有个妹妹藏在后宫里伺机而动,再加上她这个不安好心的,完全是一个造反专业户啊。 晚膳过后,晏西将煎好的药送了过来,除了端着的一碗,还带了一大盆。 “这么多?”她闻着浓重的药味儿,眉头都皱到了一块儿。 “这是喝的,这个是泡脚的,你现在身上有伤不能药浴,说是可以泡脚疏通脚底穴位,有益于内伤恢复。”晏西捏着鼻子,怪声怪气地说道。 若不是她身上有伤,九哥估计都想把她扔在药缸里泡着了。 燕北羽试了试药温,将碗递了过去,“可以喝了。” 谢诩凰接过药碗,皱着眉头喝了下去,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她必须得尽快养好内伤才行。 燕北羽见她喝完了,连忙将手里的糖水递了过去,道“这个言大夫,医术倒真不简单。” 只是,他在那个人身边,真的只是巧合,还是别有用心的。 他明明告诫过那个人有人要害她,可她回来了却一副完全没有放在心上的样子,要么她就是真的那般信任长孙家的人,要么……她就是早就知道了八年前的真相才会回来的。 不管是哪一种,她继续留在燕京,都不会有好事。 晏西见她药已经喝了,捏着鼻子道,“煎了一下午药,我好累,我回去睡了,你记得泡脚。” 说罢,一溜烟地跑了。 谢诩凰瞅着放到那里一盆药汤,她是要她自己扳着脚给自己按脚底的穴位吗? 燕北羽将晏西留下的药方又看了一遍,端着盆到了床边,半蹲在那里就要脱她的鞋。 “我自己来。”谢诩凰受宠若惊地道。 “想伤口再崩裂了,你试试自己来。”燕北羽说着,一把拖过了她的脚,脱了鞋袜卷起裤腿,放到了药汤里。 谢诩凰皱着眉头,却并没有享受的心情,早习惯了什么事都自己来,实在有些无福消受他这般无微不至的照顾。 燕北羽看到小腿上的伤疤微微皱了皱眉,伸手摸了摸残留的疤痕道,“那时候,应该很疼吧!” “你那时候下手可是够黑的,差点没让我残了。”谢诩凰没好气地说道。 若不是晏九医术好,她这辈子怕都是个瘸子了。 “你也没给我手下留情。”燕北羽抬眼看了看她,还以颜色道。 斗了那么多年,如今看到这些伤疤,心疼得却还是自己。 “行了,我们别翻旧帐了。”谢诩凰道。 “所幸,我们都还好好活着。”燕北羽摩挲着她腿的疤痕,幽幽叹道。 想想也真是好笑,自己竟有朝一日对着八年斗得你死我活的对手动了心。 谢诩凰不自在的缩了缩脚,皱着眉头道,“洗脚就洗脚,乱摸什么?” 燕北羽失笑,低头按着那方子上所说的,按着脚底的穴位,突地有想起了什么,“方子上还开了风湿的药?” “哦,以前腿上的旧伤,有些风湿的小毛病,那大夫人问了就顺便开了药。”谢诩凰面色平静地说道。 当年谢承颢找到她的时候,她在雪里已经待了好些天了,腿又受了伤,虽然后来治好了,但腿还是有些风湿的毛病,所幸这些年一直有晏九的药调养,倒也没有那么严重了,但这总归不是能根治的。 “谢承颢都让你一天干什么,年纪轻轻的身子毛病一堆。”燕北羽抬眼问道。 既是北齐公主,不是该过着金尊玉贵的生活,她倒是好,天天在军中跟群大老爷们混迹在一起,尽是干些玩命的事儿。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毛病。”她浅然而笑,看着半蹲在那里给自己捏着脚的人,语气温软了几分。 “现在都这样,以后老了有得罪受。”燕北羽数落道。 谢诩凰默然,她只要活到大仇得到就够了,至于以后她从来没有想过。 灯火融融,一屋子的药味弥漫,燕北羽蹲在床边挽着袖子给她按着泡在药汤里的脚,一向凌厉的眉眼在灯火下显得格外深邃而温柔,恍然已经是一对生活多年夫妻一般。 “你到底好了没?”谢诩凰心没来由的有些慌乱,于是没好气地催促道。 “要半个时辰,哪那么快?”燕北羽道。 “明天让晏西来就行,你堂堂的镇北王给我洗脚,传出去不怎么好听。”她只是不习惯接受别人的照顾,这种感觉让她不安。 “照顾自己的王妃,怎么就不好听了?”燕北羽笑道。 “哪个大男人会给个女人洗脚,让别人知道了,你多没面子。”谢诩凰笑着劝道。 燕北羽低垂着眉眼按着她脚底的穴位,道,“虽然你我成亲夹杂了太多利益,我也算不得一个好人,甚至也不是你所喜欢的样子,但我是真的希望我们能走得长远,能像一对真正的夫妻,并不是因为利益的原因,只是因为我喜欢你,你心上也有我。” “燕北羽,你被不干净的东西附身了吗?”谢诩凰微微倾身,瞪着眼睛一副见鬼的表情。 燕北羽咬牙抬头,“好好听我说句话就那么难?” 每次他认认真真跟她说,她就给他扯些有的别的,真不知道自己到底中了什么邪,看上她什么了。 “那你好歹给我说人话啊?”谢诩凰道。 燕北羽气得牙痒,手上猛一使劲,疼得她嗷嗷直这才解了气。 “谁会喜欢你这么小气的男人啊。”谢诩凰缓过劲儿来,嘴上还是不饶人。 燕北羽给她擦了脚,端着盆出去,换了一盆干净的热水回来,给她把脚上的药洗干净擦了脚,道,“好了。” 谢诩凰瞅着他沉着的一张脸,道,“谢谢。” 燕北羽没有理她,端着盆出去倒水了。 她拥着被子躺下,望着帐顶叹了叹气,他要的是很简单,可对她而言却是天大的难题。 半晌,燕北羽回来宽衣就寝,一钻进被子手臂便勾了过来。< “喂,说话要算话。”谢诩凰拿开他的手提醒道。 “刚才的谢礼。”他手臂缠上她的腰际,低头落下一吻。 她正要恼火,他又松了她的唇,“睡吧。” 可是,缠在她腰际的手,却还是没有松开,索性他也没有再提寸近尺,她便也懒得再计较了。 她在府里休养了五六日,燕北羽也跟宫里告了假在府里一直陪着,直到一纸上阳郡主的请她入宫的帖子送到了府上。 燕北羽不放心,陪着她进宫了一趟,因着她还在休养期间,进宫见了上阳郡主和皇后,向皇帝请了个安便就告退回府了。 一路回府,谢诩凰瞅着有些心不在焉的人,笑问,“怎么,旧情人要嫁人了,舍不得?” 他的异常,也是方才从上阳郡主说要后天定下婚事。 从出云关回京之后,他已经派了人在上阳郡主周围暗中保护,此事她也是知道的,只是没有向他说破而已。 “后天,怕是没那么太平,感觉宫里会出事。”燕北羽眉眼沉凝道。 “你要去抢亲?”谢诩凰挑眉。 燕北羽瞪了她一眼,道,“太子岂会眼睁睁看着上阳郡主跟他人成婚,这几日因为此事,与皇上已经争吵数次了。” “是吗?”谢诩凰笑意微凉。 两日后,皇后和太子妃帮着操办了宫宴,除却入选的那些青年俊杰,京中的高门子女也被请邀请出席了。 谢诩凰染了风寒,燕北羽陪同入宫的路上便劝道,“要不入宫,向皇上和皇后支会一声就回府算了。” “你还嫌我和上阳郡主的怨积得不够深,不过一两个时辰,反正待在府里也没事。” 这样关键的时候她怎么能够不在,风寒只是她不想他会去干涉其中,想转移一些他的注意力罢了。 “那若是不舒服就说一声,到时候再回府。”燕北羽说着,伸手拢了拢了她身上的披风。 “好。”她笑着点了点头。 夜幕降临,聆月台布置一新,灯火亮如白昼。 长孙晟在湖边的亭子里找到临湖而立的人,“宛莛。” 霍宛莛转身望向来人,面色有些尴尬,举步便准备离开,却被来人拉住了。 “你告诉我,你真要和他们之中的一个订下婚约吗?”长孙晟痛苦地问道。 他在想尽了办法阻止这一切,她却答应了要订婚。 “我还有别的选择吗?”霍宛莛苦涩一笑问道。 “只要你自己不选,没有人会逼你。”长孙晟道。 霍宛莛挣开他的手,转头望向灯火映照的湖面,道,“我说过了,我也想开始新的生活,如果定下,大约也不会再留在燕京了。” “你不能走,你不能再离开我。”长孙晟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强迫她面对着的自己,却发现说话的人早已满眼泪光。 “那你要我怎么办,你已经有沐月了,你要一天一天地看着你和她到什么时候,如果知道是这个样子,我宁愿不要回来。”霍宛莛别开头,似是不忍面前的人看到眼底的泪光。 “那就谁也不要选,你若要走,我们一起走。”长孙晟道。 “我……” “宛莛,你们在这里呢。”南宫沐月带着宫人从花园的小径过来。 霍宛莛挣开了被长孙晟抓着的手,慌乱地抹了抹眼角,勉强扯出一丝笑意上前道,“有事吗?” 南宫沐月望了望她身后的人,眼中难掩苦涩,却只当做什么都没看到,“是有人要见你。” “哦,那我们过去吧。”霍宛莛逃也似地走开了,只留下了长孙晟一人还在湖边长身独立。 南宫沐月没有询问他们在这里见面说了什么,面上仍旧挂着得体的笑容,“离开宴还有一会儿,是有人想见你,托我来传个话。 “什么人,还请得动你了?” “你见人不就知道了。”南宫沐月笑语道。 霍宛莛想了想,道,“又是那个薛定。”< “薛公子在入选的人之中,无论文采武艺也都佼佼,且也是南方的名门望族之后,依我看是个不错的选择。”南宫沐月宛然道。 “是吗?”霍宛莛表情淡淡,却并没有太大兴趣的样子。 “你还说,你存心刁难说要萤火虫,这才春天里哪里来的萤火虫,人家快马去了最南方这会儿已经给你捉来了。”南宫沐月道。 若是她与这个薛定能成了,倒也好了。 “捉来了?”霍宛讶然道。 南宫沐月将她带到了聆月台附近的琼花宫,到了门口道“不信,你自己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好,我就去看看。”霍宛莛举步朝着琼花宫里走去。 半个时辰后,宫宴已经开始,作为主角的上阳郡主却迟迟没有露面。 谢诩凰端着茶杯抿了一口,瞥了一眼殿内的更漏,差不多到时间了,人也该过来了。 正想着,十公主心急火燎冲进了大殿,“父皇,太子哥哥,宛莛姐姐……出事了!” “怎么了?”长孙仪问道。 十公主一脸焦急,却道,“不能说,你们快点过去。” 话还没说完,长孙晟已经起身离席,“在哪里?” “你跟我过去。”十公主说着,拉着他飞快地出了大殿。 谢诩凰看着圣驾离席,对着边上面色有些紧张地人道,“我们也过去看看。” 她一手制造的好戏开场了,岂能不过去看看。   ☆、造反专业户2 十公主出现说的一番话,让聆月台赴宴的宾客都紧张了起来,但跟着圣驾离开的,也只有皇家人,以及镇北王夫妇。 十公主带着太子最先赶到琼花宫,屋里一片狼藉,霍宛莛头发散乱,衣衫不整蜷缩在榻上,身上盖着晏九的衣服妲。 “宛莛!”长孙晟冲进门,看到这一幕面色一沉望向站在边上的晏九。 十公主一见他面色,连忙道,“太子哥哥,不是言大夫,是那个人!” 她说着,指向屋里角落里被点了穴,同样衣衫不整的另一个人窀。 正说着话,长孙仪一行人也跟着赶了过来,进门扫了一眼屋内的状况,沉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十公主愤然上前,将被点了穴的人推搡着跪下,道,“这个人欺负了宛莛姐姐,要不是我和言大夫找她找到了这里来,宛莛姐姐都被他……” 她说着,望了望榻上惊惧未定的人,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长孙晟瞬间怒火滔天,一把拔出侍卫的佩刀,便要将人就地处决,以泄心头之恨。 “住手!”燕帝沉声喝道。 这个人是该死,可堂堂太子盛怒之下为上阳郡主杀人,传出去成何体统。 “这样的人,还要留着他何用!”长孙晟的刀已经架在了对方脖子上,杀气凛然。 “事情总要问清,若他真是犯下这等不可饶恕的罪责,朕也不会容他。”燕帝说罢,走近榻上望着榻上的人道,“郡主,你还好吧?” 只是,出了这样的事,今晚她的婚事怕是定不成了。 霍宛莛埋着头,没有说话,也没有抬头,只是整个人惊惧地抖了抖,一旁的长孙晟看得一揪心。 “人没什么大碍,不过似是被人下了不干净的东西,现下内力全失,刚刚已经给服了解药,只是受了惊吓。”晏九面色清冷地说道。 “不干净的东西?”燕帝面色一沉。 “就是桌上的茶水里。”晏九道。 燕帝怒然望向跪在地上的薛定,喝道,“宫庭之内,谁给你这样的胆子,以这样下作的手段冒犯敬国侯?” “在下是真心仰慕郡主,才一再拜托太子妃引见……”薛定跪地,战战兢兢地回话道。 长孙晟霍然转头,目光冷利地望向面色惨白的太子妃,“你方才从湖边叫走她,就是把她带到这里见这个畜生?” 先前,她几次三番的给宛莛引见那些人也就罢了,今日竟害得她受如此屈辱。 “太子妃,当真是你带郡主来见这个人的?”燕帝沉声问道。 南宫沐月扑通一声跪下,道,“是我带宛莛过来的,可是我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 薛定是好几番找上她,让她代为向上阳郡主引见,她也确实是安排她们见了几次,今天也确实是她带她过来见这个人的,可这之后发生的一切,并不是她所预料的。 可现在,她却说不清了。 “沐月姐,你怎么能这样害宛莛姐姐?”十公主不可置信地望着她,满脸地失望与痛心。 她已经抢走了宛莛姐姐的幸福,正是因为她,宛莛姐姐才不得不放弃太子哥哥,来选郡马,可是她却带她见这样的人,若不是她和言大夫赶过来了,事情会到什么地步,她都不敢去想。 “我没有要害她,我只是……”南宫沐月望向长孙晟,却只看到他眼中的冰冷与恨意。 “可你已经害了她,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你就那么容不下她?”长孙晟怒目而视,愤然质问道。 从宛莛一回来,她和母后就不断的要为她安排亲事,安排她跟不同的高门子弟见面,明里暗里一再要定她婚事。 宛莛一直什么都不说,也都依她们的安排一一见了,一再避着与他见面,可是他们还要一步一步地逼着她不能与他在一起,逼着她嫁人,逼着她离开。 “罢了,相信太子妃也不是有意的。”燕帝开口打了圆场,最近因为上阳郡主的事儿,他们小两口已经关系紧张,如今太子妃又沾上这样的事儿,太子对她的成见又更深了。 谢诩凰几人走在最后,燕北羽进门扫了一眼,看到榻上蜷缩成一团的人,微微皱了皱眉头,却也并没有上前去询问什么。 “让你猜对了,今天还真是出了事儿了。”她低声道。 “怕是没那么简单能了了。”燕北羽道。 谢诩凰默然,当然不会那么简单,这才刚刚开始而已。 晏西没有跟进来,趴在窗边一边磕着从宴上顺来的干果,一边准备着看热闹,毕竟也有自己的功劳,看起来心情就是不一样。 燕帝冷冷地瞥了一眼伏跪在地的薛定,眉眼间隐有怒意,“此事关系到上阳郡主的声名,不宜声张出去,将人带去慎刑司处置了便是。” 就因为这个,上阳郡主婚事定不了,反而让太子与太子妃之间更生隔阂,岂能轻饶了他。 薛定一听大惊失色,便是没在宫里待过,也知道皇宫之内慎刑司是什么样的地方,立即跪着挪向太子妃求救道,“太子妃,你不是说了,如果郡主是我的人了,这婚事也就能定下了……” 这一番求饶的话,让所有人的目光都瞬间聚集到了太子妃的身上。 “沐月姐……”十公主惊诧望向她。 一直坐在榻上的霍宛莛闻声缓缓抬起了头,望向站在殿中的太子妃,满是震惊与心痛,开口的声音嘶哑而颤抖,“沐月,你……到底在做什么?” 她说着,眼中已满是泪光。 南宫沐月怔愣在那里,惶然地面对着一双怀疑的眼睛,慌乱地摇头否认道,“不是我,我没有要这个人这样做,我没有……” 霍宛莛踉跄着从榻上下来,一步一步朝着她走去,“我知道我不该回来,可是我们是拜了把的姐妹啊,虽然是你嫁给了他,可我也从未想过要去抢,我也在努力试着放下过去,开始新的生活,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来适应而已,你何苦要如此逼着我?” “我没有要逼你,我也是希望你能寻到好的姻缘……”南宫沐月慌乱地解释道。 为什么人变成这样,为什么所有人都用那样怀疑的眼神看她。 “好姻缘?”霍宛莛凄然而笑,望向伏跪在地的薛定,“你一次又一次安排我跟他见面,我也见了,就算不是这个人,也会是别人,总归我也会在今天给大家一个结果,决不会再妨碍你和太子,可是你我姐妹数十年,却要使这样的手段来逼我吗?” 长孙晟听罢心痛如刀割,她死里逃生回来了,自己负了她也就罢了,竟还让她受这等的委屈与伤害。 “我没有,我没有要害你,事情不是这样的。”南宫沐月极力地为自己辩解道。 她当然是希望她早点定下婚事,离开燕京远远地,若她真要算计她,定是要她死,而不是这样的不痛不痒,反而累及自己。 父亲一再告诫她要沉住气,这个人回来得意不了多久,这京中容不下她的人多了去了,她何苦冒这样的险来对付她。 可是,这一切她却又不能明说出来,而这些不知的人只会以为她因妒生恨,想要这样让她失去清白,不得不定下婚事,与太子斩绝来往。 霍宛莛一把夺过长孙晟手里的刀,指向薛定逼问道,“刚才那茶里的东西,是不是你下的?” 薛定小心翼翼地望了望一旁的太子妃,道,“是太子妃带我过来的时候放到茶水里的,说若是郡主不愿定下与我的婚事,便将这茶给她喝……” “你胡说,本宫何时下过这样的东西?”南宫沐月气得发抖。 “那药瓶不还在你身上吗,白底蓝芙蓉花。”薛定低声道。 长孙晟目光如刃地望着她,走近道,“拿出来!” “我没有,你要我拿什么?”南宫沐月悲戚地望着面前的男人,她嫁给他八年,他竟如此亲信别人的话,也不愿听她的解释。 他的眼中,自始至终只有霍宛莛,便他娶了她,他心心念念的还是霍宛莛。 长孙晟待了半晌不见她自己拿出来,于是直接自己上手去搜,南宫沐月挣扎着后退,不愿这样被当个犯人一样搜身,几番挣扎之下一只白底蓝芙蓉花的瓶子就真的从她身上掉下了来,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无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东西。 殿内的其它人,也同样震惊地看着在地上一路滚着的小瓶子。 晏九将滚到自己脚边的瓶子捡起,拿开塞子轻轻地嗅了嗅,朝霍宛莛道,“和茶水里的东西一样。” 霍宛莛嘲弄地笑了笑,却没有再继续质问下去了。 “宛莛姐姐。”十公主哭着扶住她,怎么也不敢相信沐月姐会做出那样的事。 可是,也是因为当年都以为宛莛姐姐不在了,太子哥哥才在父皇和母后的安排下娶了沐月姐,可如今宛莛姐姐回来了,他想要和她在一起,甚至都向父皇和母后请求废妃,却遭到了父皇的反对。 想来她也是怕太子哥哥会因为宛莛姐姐而废去她的太子妃之位,所以才那样迫不及待地要宛莛姐姐定下婚事,甚至不惜使出这样的手段,让宛莛姐姐失去清白,再无颜面对太子哥哥,只得嫁给这样不堪的一个人,远走他方。 可是,这么多年来宛莛姐姐一直待她那么好,却被这般算计,实在让人心寒。 “现在,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说?”长孙晟目光冰冷地望着一脸惊诧未定的南宫沐月质问道。 南宫沐月不住地摇头,否认道,“那不是我的东西,我没有带那样的东西,我没有要害她。” 到底是谁,是谁如何陷害她。 这个薛定到底是什么人,这样编排谎言陷她于不义,让所有人都以为是她在害霍宛莛。 霍宛莛眼底掠过一丝无人可见的冷笑,这当然不是她的东西,是她跟她一起过来的时候,悄悄放到她身上的。 而这个薛定也早就是她们安排好的人,故意去接近南宫沐月,故意百般求着她引见撮合,而这一切在宫里都是人尽皆知的,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她南宫沐月就是有一千张嘴,也休想说得清楚了。 燕帝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深深地叹了叹气,且不论这一切是不是真的是太子妃所为,但终究现在已经说不清了。 长孙晟敛目深深吸了口气,朝着正座之上的燕帝一撩袍子跪下道,“儿臣不需要这样一个用心险恶,心胸狭隘的太子妃,大燕也不需要这样的人来母仪天下,儿臣……请求废妃!” 南宫沐月怔怔地看着他冰冷的背影,嘲弄地笑了笑,“长孙晟,你早就等着这一天的吧,还是……这一切都是你安排好的,为了要废掉我再娶她,这般苦心地给我安上罪名。” 他早就迫不及待地想废了她,好重新跟那个人长相厮守,如今……终究是要如愿了。 上阳郡主现在是何等的威风,她害了她,这朝上朝下,这燕京那些将她奉若神明的百姓,又岂会再容她。 是啊,相比于她南宫沐月,他们都更乐于上阳郡主来做这个太子妃。 “是你自己行为不端,你还要怪太子哥哥?”十公主怒然道。 “我说了这不是我做的,你们也没一个人愿意相信我说的话,我还能说什么呢。”南宫沐月自嘲地冷笑道。 她不甘心,自己守了八年的一切,又要拱手相让。 燕帝望了望众矢之的的南宫沐月,深深地叹了叹气,“太子妃,你说这些事不是你做的,那便再好好想想,有什么人什么事能证明你是清白的。” 南宫沐月感激地望向燕帝,但思来想去她也没有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人证,物证,便是那药再去查来源,也是从她宫里出来的,原本她是寻来想用在太子身上,早日怀上子嗣的。 如今,却反成了别人构陷自己的工具。 半晌,她道,“我想,只有一个办法,还能证明我的清白。” “你说。”燕帝道。 南宫沐月含泪望向长孙晟的背影,她爱了这么多年,等了这么多年,绝对不要落得被他废弃的下场。 她南宫沐月是他的太子妃,永远都是。 她决然地咬了咬牙,冲向殿内的柱子一头撞了上去,顷刻间头破血流,悲愤地道,“我这条命,总算能证明我的清白了吧。” “沐月姐!”十公主惊声叫道,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会以死来证明。 “快,快传太医。”燕帝沉声道。 谁也没想到太子妃竟然会选择这样的方式来证明,一时间乱成了一团,十公主和晏九过去扶住倒地的人,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血流如注,呼吸渐渐微弱至死。 殿内的人来来回回地往出走,谢诩凰被撞到了两回,转头朝边上的人道,“今晚这宫宴也开不了了,我们先回去吧。” 燕北羽见她脸色也不太好,只朝曹敬知会了一声,便扶着她离开了琼花宫。 “依你看,这件事到底是谁干的?” 是太子妃想要逼上阳郡主定下婚事的计划失了手,还是太子想要废妃给自己制造借口,抑或是上阳郡主…… 她上了马车,笑了笑,“我哪知道。” “那就想一想,看会是谁?”燕北羽道。 谢诩凰疲惫地闭上眼,偏着头往他肩上一靠,“头疼,不想。” 南宫沐月会做这样的选择,确实是她所没预料到的,她真是宁死也要守这个太子妃的名号啊。 不过这样也好,她死了,南宫家跟郑家也该反目了。 “好,不想。” 对于她难得的依赖,燕王爷很是高兴,伸手拢了拢她身上的披风,催促贺英赶车回府,又哪里想到正是自己身边的这个人一手把这宫里搅翻了天。   ☆、造反专业户3 皇宫里因为上阳郡主受辱,太子妃自尽之事已经掀翻了天,谢诩凰却无心再去看后面的热闹,早早抽身出了宫,回府休养身体。 毕竟,后面要应付的麻烦事还多着,她得尽快养好了身体,才有精神继续跟他们周/旋妲。 燕北羽侧头瞅着靠在自己肩头面色疲倦的人,虽然心中也对方才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充满了疑问,可这个时候又不好放着她一个人去查这些事情。 只是太子妃这一死,南宫府的人必然与上阳郡主结下仇怨了,不过现在上阳郡主声名在外,南宫家的人应该也动不得她,只是她继续留在燕京,早晚会再有杀身之祸。 总归是相识一场的故人,他并不想看到她再死在大燕窀。 谢诩凰听到边上的人微微叹息的声音,开口问道,“怎么,放心不下上阳郡主?” 虽然他所担心的那个人,派人暗中保护的那个人并不是真正的自己,但这番心意她还是感激的。 “没有,只是觉得今晚发生的事有怪异的巧合,那个薛定很可疑。”燕北羽否认道,她本就对他若即若离的,再知道他担心别的女子,怕是话都懒得再跟她说一句了。 谢诩凰睁开眼,坐直了身子道,“贺英,停车。” 贺英不知何故,还是勒马停下了马车。 “你干什么?”燕北羽道。 “我和晏西回去,你回宫里去安慰你的上阳郡主去吧,现在人家正是需要人安慰的时候呢。”谢诩凰说着,便要下马车。 燕北羽沉着一脸将人拉住,朝着贺英吩咐道,“赶车,回府。” “不用去安慰你的上阳郡主吗?”谢诩凰瞟了他一眼哼道。 燕北羽不知该气还是该笑,道,“那不是我该操心的事儿。” 这女人,对于感情还真是一点安全感都没有,难道也是因为如此,所以才宁愿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接受。 “想去就去,我又不会拦你。”谢诩凰瞅着他,大方地说道。 虽是这么说,但说到了这个地步,她就料定了他不会再去插手,起码近几日不会,如此也能给晏九他们足够的时间,处理好薛定这个人。 “我就没想要去,你胡说八道什么?”燕北羽瞅着蛮不讲理的女人,薄唇噙着笑意。 “那十公主一说上阳郡主出事了,看你那紧张的样儿,别不承认了,担心就担心呗,其实你要真看上那郡主了,就去把人娶了呗,我给你们挪个地方就是了。”谢诩凰哼道。 “看你,越说越不像话了啊。”燕北羽沉下脸来,他是曾认识那个人,甚至在见她之前也曾有过那样的心思,可如今却再没有了。 她们番话,可着实冤枉他了。 “看她上回给你送东西,不是对你有意思吗?”谢诩凰瞥了他一眼,笑着说道。 “是吗,可惜本王现在只对王妃有意思,别的女人都入不了眼了。”燕北羽含笑望着她,一本正经地说道。 然而,这番柔情蜜意的话,却只换来边上的女人一脸的嫌弃。 一回了王府,简单用了晚膳,宁嬷嬷便带着人把煎好的药送来了。 她刚一喝完药,捏脚工燕王爷就迫不及待地开工了。 “今晚发生的事,也许……对咱们是一个机会。”谢诩凰望着他,试探着说道。 “哦?”燕北羽抬眼瞧了她一眼,等着她说下去。 “太子妃自尽了,南宫家与就和郑家结怨了,太子必然就失去了南宫家的支持,这个时候如果豫亲王向南宫家示好,也许就能争取了南宫家的这股势力为他所用。”谢诩凰道。 如此一来,争的是他们,她只要在暗处推波助澜,坐收渔利就够了。 “不必我们提,那个人自己也会去找上南宫家的人。”燕北羽道。 豫亲王敢去争这个皇位,自然心思也不是一般的敏锐。 “出了这样的事,如果太子执意还要立上阳郡主为太子妃,他这个储君之位可就真的岌岌可危了。”谢诩凰面目平静地说道。 燕北羽微微点了点头,“倒也是这个道理。” 今晚发生的一切,确实是对他们有利的,可是这一切真的只是那么巧合吗? 他深深地望了望面前的人,他不是没有猜测过是她在背后动的手脚,但仔细一分析出事的人和地方,那并不是她能插上手的地方,而且近日她也都规规矩矩地在府里,于是便打消了这样的想法。 太子妃选择了自尽,自然事情就不是她做的,否则犯不上赔上性命去证明清白,而长孙晟当时似乎也没有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情,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有可能是上阳郡主自己自导自演了所有的事情陷害太子妃,想要摆脱今晚的订婚,也想拿回被南宫沐月夺去的一切。 “上阳郡主虽然声名在外,但手中并无多少实权,太子若要立她为太子妃,无异于自毁前途,情势只会越来越偏向豫亲王。”谢诩凰眉目沉凝继续分析道。 燕北羽望着一脸认真的人,沉声一笑提醒道,“不要把这些朝廷的老臣想得那么简单,一个女儿的死,并不足以成为南宫家与太子妃反目的理由,在这里在权势面前,许多东西都没有那么重要,死了一个南宫沐月,南宫家还有其它的女儿,一样可以做太子妃。” “即便不会反目,但这也是一根刺,只要利用得当,就会达到咱们想要的结果。”谢诩凰眸子微眯,寒意暗藏,“南宫家想再送一个太子妃进宫,也要看长孙晟现在愿不愿意要,不是吗?” 好不容易摆脱了一个南宫沐月,可以有机会与上阳郡主相守,他如何还会再去接受南宫家的女儿,置她于不顾。 只要他不愿意,他与南宫家的积怨就会越来越深,而南宫家想要保住权势,想要自己的女儿做这未来的皇后,必然就会想方设法地对上阳郡主下手。 只要他们敢下手,她就一定能让长孙晟知道他们的手段,介时便是南宫家再想留在太子一派,长孙晟也容不得他们了。 “你真是个聪明到可怕的女人。”燕北羽笑语说道。 “你怕了?”谢诩凰得意地挑眉。 “不,我很庆幸我有个这么聪明的王妃。”燕北羽瞅着笑得跟个小狐狸似的女人,眼中满是宠溺的笑意。 纵使他真的希望,有时候她能依靠她,但真正的强者,欣赏的就是这样与自己比肩,腾舞九霄的龙凤,而非笼中柔弱的金丝雀。 谢诩凰低头望着泡在盆中在的脚,懒得去看他此刻眼底的温柔,继续说回正题道,“虽然是要她太子与南宫家反目,但最终咱们还是要设法让太子保住他的储君之位才行。” “废掉他的储君之位,朝中的局势不是更乱,更对咱们有利?”燕北羽道。 “可是,我们要的并不仅仅只是乱,不是吗?”谢诩凰冷然一笑道。 太子被废,最有可能取而代之的就是豫亲王,但是相比之下,她对长孙晟了解得更多,更容易掌控和利用,当然这一切却并不是能告诉这个人的。 “就算长孙晟不当这个太子,豫亲王当了,对咱们也没坏处。”燕北羽道。 “长孙晟毕竟已经是多年的储君,手中的权力远胜于豫亲王,皇帝既然立了他为储君自是不会那么轻易地废黜他,与其费心思费时间地废了他去扶持豫亲王,不如好生利用他省事。”谢诩凰道。 她要做的是借刀杀人,而长孙晟这把刀明显比豫亲王更让她顺手熟悉,再者她也没有那个时间等到豫亲王扩张势力与皇帝争权的时候。 燕北羽沉思了良久,薄唇微勾,“话虽是这么说,可太子重情,不如豫亲王心狠,要他与皇帝为敌夺权,很难。” “以前或许难,现在就不一定了,若他知道了皇帝对霍家做的事,他和上阳郡主会善罢干休吗?”谢诩凰冷然一笑,说道。 燕北羽沉吟了一阵,道,“一定要把她也卷进来吗?” “哟,舍不得了?”谢诩凰哼道。 “她活到现在也不容易,总归是相识一场,不想她再卷进这些事情罢了。”燕北羽道。 谢诩凰抿唇沉默了良久,笑着道,“我想,如果我是她,我更宁愿亲手报仇,还不是躲在一边苟且偷生。” 燕北羽默然,没有言语。 “她若真想活得安宁,也只有大仇得报之后,否则只要她活着一天,就一天都生活在危险之中,这是对她,对咱们都有利的事。”谢诩凰道。 燕北羽给她擦了脚上的药汁,起身道,“你说的对,不过现在你还是顾好你自己,好好养好你的伤,这些外面的事儿就别操心了。” 谢诩凰坐在床边,等着他端水来洗脚,不得不感叹燕王爷捏脚的手艺真是日渐长进,这几日下来内伤已有了不小的起色。 燕北羽端了药汤出去,换了热水回来,拉着她的脚放进盆里,搓洗着留在脚上的药,道,“活了几十年,也没给人洗过脚,便宜全让你占了。” “我又没请你给我洗脚。”谢诩凰道,她都说了让晏西来,是他自己上赶着要来给她当捏脚工的。 “是是是,是本王自找的,怨不得王妃你。”燕北羽失笑道。 谢诩凰抿唇失笑。 燕北羽给她擦了脚,起身取过了放到桌上的一个锦盒,取出里面的药瓶到了床边,蘸着涂抹在她小腿的伤疤处。 “什么东西?”谢诩凰挑眉道。 “袪疤的,让人费了好些东西才找到。”燕北羽道。 谢诩凰撇了撇嘴,当初晏九也给了这么些东西,只是自己忙起来也没顾上用,这疤就一直留到现在了。 “不就一道疤,我都嫌难看,你操得什么心?” “一个女儿家身上留这么些东西像什么样子?” “又没在你身上,你管我。” “我就管了。”燕北羽沉下脸来,道,“背上。” 谢诩凰懒得理他,钻进被子准备睡觉,“你留着自己用吧。” 燕北羽黑沉着脸一把掀开被子,“你是非要我自己动手是不是?” 谢诩凰咬牙,悲愤地转过身去,解开了衣服露出后背上的伤疤,“什么抹药,你他娘趁机占我便宜,才几天就说话不算话了。” 她自己不配合,他绝对会自己扒了她衣服来,偏偏她现在内伤未愈,又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实在是可恨。 “我一点也不介意,你自己占回去。”燕北羽在她背后,一边往伤疤抹着药膏,一边笑语道。 “快点。”谢诩凰不耐烦地催促道,并不喜欢这样暧昧的相处。 “药还没揉进去,急什么。”燕北羽瞅着女子纤薄的肩膀,实在难以相信,这样瘦弱的人儿在战场上怎么能凶悍成那个样子,让他都深为忌惮。 谢诩凰抿着唇,凉凉的药膏涂抹在伤疤上,男人的温热的指间揉着伤疤上药膏,似也揉进了缕缕温柔的心疼。 “你好了没有,不就一道疤,留着就留着,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不想看到我女人身上留着这些东西,看一回心疼一回。”燕北羽怅然叹道。 “那也都是拜你所赐的,下手的时候没见你手软,这时候心疼个什么劲。”谢诩凰没好气地哼道。 “那时候我若知道有今日,定然舍不得下手。”燕北羽抹了完药膏,伸手拉上她的衣服道。谢诩凰拢上衣襟,没有搭理她,准备钻被窝睡觉。 “药还没换。”燕北羽提醒道。 谢诩凰不耐烦地皱起眉头,自己拆了肚子上包着的白布。 燕北羽取了药箱过来,不经意瞟了两眼她只着抹胸的地方,谢诩凰柳眉一横,伸手挡住喝道,“你他娘的往哪看?” “好像变小了点。”燕北羽不好怀意地笑道。 谢诩凰咬牙切齿地瞪了一眼,手小心地挡在胸前,没好气地催促道,“到底会不会换药,不会我自己来。” 燕北羽薄唇扬着深深的笑意,低眉小心地给她肚皮上的伤口上着药,一想到不久之前这里还有着他们的孩子,一时心头有些酸涩。 “孩子的事儿,让你受苦了。” “你说的轻巧,你怀孕被人打流产一个试试?”谢诩凰没好气地哼道。 燕北羽默然上了药,给她包扎好伤口,收拾了药箱,再没有说话。 谢诩凰系好衣带,钻进被子里,以背朝着外面便睡了。 半晌,燕北羽换了睡袍才在外侧躺了下来,自她身后将人拥在了怀里,伸手抚在她的肚子上,喃喃低语道,“诩凰,你等着,我定给你和我们的孩子一个承平天下,你们可以安安稳稳生活,他能平平安安长大。”</ 现在的他们,自身都处在虎狼环伺的境地,如何还能去护佑一个孩子。 即便这个孩子没有在遇刺的时候小产,这燕京城里也有太多的人容不得这个孩子出生,这个孩子是他们注定会失去的,只是早晚而已。 谢诩凰无语,他说什么梦话呢,谁要再跟他生孩子了? 只是,世事多无常,多年之后他说的一切都成了真,他真的有了他的承平天下,她也有他的孩子,可他的承平天下,却没有他们母子的容身之处。   ☆、造反专业户4 虽然宫中对外说是太子妃暴病而亡,但不几日太子妃是因为上阳郡主被辱之事而自尽也在燕京城不胫而走,只是传出来就不是太子妃为了证明清白,反成了太子妃是畏罪自尽的,一时间皆是骂声一片。 消息是谢诩凰属意天机阁的人散播出去的,燕北羽知道了并没有多问,默许她的所做所为妲。 晏西出门去看了热闹回来,谢诩凰正在园子里忙着种葡萄树,也没要人帮忙,自己一个人慢悠悠地忙活着,当是打发时间顺便活动筋骨了。 “你是不是跟姓燕得待久了,也学他种植花种草了。”晏九一边吃着买回来的零嘴,一边说道。 谢诩凰将树草放到挖好的坑里,掩好土才道,“我才不种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窀” “嗯,你种的能吃。”晏九点了点头道。 “宫里有什么消息?”谢诩凰道。 “这人都死了,还被人说成这个样子,现在南宫家跟长孙晟和皇后就差没有操刀子干一架了。”晏西幸灾乐地说道。 先前她还老说她不收拾南宫沐月这个女人,哪知道她这一出手就这么狠,逼死了人不说,就连死了也还要被人骂得如此不堪。 谢诩凰听了,一如继往的淡然和平静,好似一切都与她毫无关联。 “皇帝呢,他有什么反应?” “皇帝一直在做和事佬,要太子私下向南宫家低头赔罪。”晏西如实禀报道。 谢诩凰点了点头,道,“意料之中,南宫家和太子关系太僵,不利于朝中安定,他当然不希望再出乱子。” 晏西听了不禁有些同情那倒霉太子一家,这两口子一明一暗地挖空了心思要算计他们,哪里能有他们的好果子吃了。 “不过,那冒牌货这两天有点不安份了。” “怎么了?” “她本以为当时陷害了南宫沐月,能当场废了太子妃,如此就有机会当太子妃了,可现在南宫沐月一死,她在成了众矢之的,当太子妃的事怕是一时之间成不了了,所以最近牢***满腹的。”晏西道。 若不是现在她身份摆在那里,她不能随便动了她,不然一顿毒打,肯定就乖乖听话了,是个棋子就好好做个棋子不行吗。 “事情总得一步一步来,让她沉住气。”谢诩凰沉声道。 “放心,有九哥在,她还敢反了天了?” 她要把九哥惹毛了,那后果可比得罪她要严重得多。 晏西瞅着忙着种葡萄树的人,想起那天在琼花宫的一幕幕,问道,“你早就料定了南宫沐月会自尽吗?” 当时在那里所有人都震惊得变了脸色,只有她始终平静,没有一点意外的样子。 “到了那个地步,也无非是两种结果,长孙晟执意要废除太子妃之位,她若不死,事情闹到人尽皆知,以燕京百姓对上阳郡主的敬爱,必然是支持太子废妃的,到时候皇帝迫于情势定然会答应太子的请求。”谢诩凰将葡萄树种好,舀水一边浇着树,一边继续说道,“南宫沐月是聪明人,到了那个地步,她用自己的死给自己和南宫家换到了最有利的局面,最起码她还能以太子妃的身份入葬皇陵,而她这一死太子想再立上阳郡主为太子妃,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与其担着那样的罪名活着,成为万民唾骂的废太子妃,她选择了以死证明清白,反将上阳郡主推到了尴尬的境地,一个活着的人,一个以死证明清白人,谁都会选择相信后者。 可是,她想得太简单了,只要她谢诩凰还在,岂会让一切就那么简单的结束。 “她对自己,可是真够狠的。”晏西啧啧叹道。 “太子妃的丧礼,让上阳郡主好生去吊唁,越伤心越好。”谢诩凰说道。 晏西一听嗤然冷哼道,“这些作戏的事儿,人家可比咱们拿手多了,这几日天天都在南宫沐月的灵堂那叫一个伤心,南宫家的人不管说话再难听,人都闷声顶着。” 这都把人逼死了,这还要在灵常里吊唁,她是南宫沐月非得被气得从棺材里蹦出来不可。 谢诩凰闻言,笑着点了点头,“她倒是机灵。” 什么样的情况,该做什么样的事,不用她说,她自己也知道。 <“我看是花花肠子太多。”晏西哼道。 谢诩凰满意的看着自己已经种好的几株葡萄树,朝身后的人提醒道,“最近宫中的消息,天机阁的人会回报过来,如果不是下一步的行动,就不要再派人和晏九他们碰头了,以免被人怀疑。” 起码,到现在为止,她还并不想燕北羽知道她和这个上阳郡主的关系。 “好。”晏西想想也是这个道理,现在还不到暴露的时候。 谢诩凰净了手,突地想起了一个人,扭头问道,“缇骑卫在苗疆如何了?” “啊,怎么突然问起他们了?”晏西愣了愣,险些以为她是知道了什么。 “罢了,回头我让天机阁的人打探一下,现在还不是让龙靖澜回来的时候。”谢诩凰道。 那个假的上阳郡主能骗过宫里那些人,可要骗过龙靖澜恐怕还有些困难,若是她回来了盯上她,她们很难有下一步的行动。 晏西松了口气,她还当是什么事儿呢,不过还是写封信给龙指挥使大人,让她在苗疆继续玩吧,别这么快回京来添乱。 谢诩凰在镇北王府养伤的日子,宫里正忙着操办太子妃的丧礼,停灵数日之后,以太子妃之仪入葬了皇陵。 长孙晟一行人刚刚回到宫里,莫玥便带着宫人等侯在了宫门处,“太子殿下,皇后娘娘请你过去一趟。” 长孙晟下了马,望了望一旁面色疲倦的霍宛莛,“你和茜儿先回去,我见完母后再过去看你。” “嗯。”霍宛莛没有多问,跟着十公主先行离开了。 长孙晟面色沉重地到了诩坤宫,在外面伫立了半晌才进去。 “儿臣给母后请安。” “起来吧。”郑皇后示意宫人看共,才问道,“沐月的事儿都安顿好了?” “都好了。”长孙晟如实说道。 郑皇后敛目沉沉地叹了叹气,道,“可惜这孩子,这些年一门心思的在你身上,又帮着母后料理后宫事务,哪知就这么去了。” 或许她不是太子满意的太子妃,但却是她最满意的儿媳。 “母后节哀。”长孙晟道。 但他也请楚,这个时候叫他过来,并不是只是说这些闲话而已。 “母后知道你放不下宛莛,可沐月到底是你的太子妃,出了事便是你不护着她,也不该那样逼她,但凡你为她说过一句话,她又何至于选择以死来证明清白。”郑皇后痛心地道。 长孙晟沉默地听着,他当时也确实没想到她会以死证明自己的清白。 “罢了,人都已经去了,再说这些也没用了。”郑皇后抚了抚额,叹道,“我和你父皇已经商量好了,等过了沐月的丧期,她的堂妹南宫翎就会进宫……” “母后!”长孙晟刷地站起身,决然道,“我不会娶她,我要娶的只会是宛莛。” “你的太子妃,大燕未来的皇后,只能是南宫家的女儿。”郑皇后斩钉截铁地说道。 因为南宫沐月的死,南宫家已经几番讨要说话,是她和皇帝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安抚下来,定下让南宫翎入宫为太子妃,这才勉强稳定下来。 “母后,你明知道这些年我心里只有宛莛,当年你趁我卧病在床定下了沐月的婚事也就罢了,如今还要逼我去娶一个我根本不想娶的人吗?”长孙晟沉声道。 他和沐月这八年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是个昏误。 “你逼死了她,非要也逼死母后才甘心吗?”郑皇后痛心疾首地质问道。 一旦失去南宫家的支持,他这个储君之位就坐不稳了。 “如果当年你没有办那桩荒唐的婚事,也不至于发生这样的悲剧,宛莛已经回来了,除了她我不会再娶任何人。”长孙晟一脸决然地说道。 他已经负了她一次,不能再负她第二次,让她再眼睁睁地看着他娶别人。 “晟儿,你是母后唯一的儿子,是大燕的储君,你的婚事岂能儿戏?”郑皇后沉声喝道。 “可我原本要娶的太子妃,本就是宛莛,当年这桩婚事是你和父皇,还有皇祖母一起定下来的,如今她回来了,你却要我食言再去娶别人,母后你当年和皇祖母也是很疼爱宛莛的,如今又如何忍心这般拆散我和她?”长孙晟痛苦地问道。 “当年她是一字并肩王的女儿,她是霍家的掌上明珠,可现在她只是个上阳郡主,无权无势,无家族,你若娶了她,又置南宫家于何地,你该娶是南宫家的女儿。”郑皇后无情地道出一切。 那是鄯如心的女儿,她怎么可能真心疼爱她,她的母亲抢走了她丈夫的心,她如何还能再让那个贱人的女儿再夺走她唯一的儿子。 长孙晟怔怔地望着说出这番话的母亲,只觉心生悲凉,他所怀念的是霍家还在的时候,宫里的热闹和喜悦,原来这一切都不过是虚伪的假象。 父皇在霍家出事纳了霍夫人为妃,而母后当年也不过是逢场作戏地与霍家交好,霍家没落了,只剩宛莛一人,便也谁都不会再将她当回事了。 “如果做这个太子,必须要我背弃她去娶南宫家的女儿,那我不做也罢。” 这八年,她不在的每一天,对他都是煎熬。 他不想再这样煎熬一辈子,父皇的儿子众多,这个太子他不做,自有人去做,可宛莛没有他,就什么都没有了。 郑皇后怒然而起,气得浑身发抖,“你真是疯了,为了一个霍宛莛,你真是什么都不顾了。” 长孙晟一撩衣袍在她脚边跪下,决然道,“母后,儿臣也想好好做大燕的太子,做您的孝顺皇儿,可是你要我放下宛莛,无异于拿刀挖了我的心啊。” 他很清楚,他再也经不起与她再一次的决别。 “好,好,好”郑皇后一连三声,一声比一声愤怒,“为了那个臭丫头,你竟是什么都不顾了,本宫险些丢了性命难产生下你,这些年为你苦心谋算,竟都抵不过她一个霍宛莛?” “母后,儿臣不是这个意思,儿臣只是希望您和父皇能成全我们,宛莛已经无家可归,我不要他,你要她还能去哪里?”长孙晟哽咽地请求道。 “只要本宫还活着一天,你就休想娶到霍宛莛。”郑皇后说罢,拂袖扬长而去。 霍宛莛啊霍宛莛,霍家的人都死光了,为什么你还要活着回来,让我们不得安生。 三日后,镇北王府。 谢诩凰正忙着给她的葡萄树浇水,晏西一阵风似地从外面回来,道,“你猜得果然没错,皇帝和皇后有意要把南宫沐月的堂妹南宫翎指给太子,为了这事儿长孙晟已经跟皇后大吵了一架了。” “是吗?”谢诩凰浅然而笑。 长孙晟重情义,不会违逆皇帝和皇后的意思,可又不忍弃上阳郡主于不顾,夹在这两者中痛苦罢了。 “郑皇后昨天去见了冒牌货,动之以理晓之以情的,要她去劝太子为了大局娶南宫翎为妃,如果真为了太子着想,就不要再这样继续纠缠下去什么的。”晏西一边啃着果子,一边道。 谢诩凰给树浇了完水,回来顺手拿了她手里另一个还没咬的果子,一边往寝阁里走一边道,“通知晏九,带她明天出京走人。” “走人?”晏西险些一口被自己噎道。 谢诩凰进了屋,搁下手里啃了一半的果子,在书案边提笔写下了一封信,吹干了墨迹装进信封里,道,“把这封信让人送进宫,让他们留下这封信,出宫离开燕京就是。” “真走?”晏西一时不太理解。 “这个时候她要离开了燕京,南宫家的人不是正好派人下手,咱们再引长孙晟过去找到人就是了,这叫以退为进。”谢诩凰笑着说道。 晏西听了贼贼地笑了,将信一收道,“要是再让长孙晟撞上要杀她的人,顺藤摸瓜查到南宫家头上,这可就更有的热闹了。” 谢诩凰微笑点了点头,道,“去吧,小心些别被人瞧见了。” 两人刚一出寝阁,燕北羽就从外面回来了,身后还领着一个灰衣戴着斗笠的人,晏西伸着脖子瞧了瞧,“搞什么名堂?” 燕北羽带着人走近,道,“从今天走,她就是你的主子了,只要她出王府大门,必须在她十步之内。” “我说了,我不需要。”谢诩凰皱着眉头道。 敢情,他这两天都不见人影,就是找这个人去了。 “我可是按你要求找来的,身手不比晏西差。”燕北羽得意地笑了笑,她嫌贺英身手不如晏西不肯留在身边,他就找个能赢了晏西的,看她还有何话说。 晏西一听就不爽了,一捋袖子就上前道,“说得好听,有种干一架。” 话音一落,就拳头招呼过去了。 一个时辰后,谢诩凰站在廊下看得眼都花了,晏西也落败在了那灰衣人手里。 “今天没吃饱,明天再跟你算帐。”晏西咬牙恨恨道。 谢诩凰瞥了她一眼,道,“你是最近吃太多,偷懒没练功吧。” 燕北羽确实找了个难缠的对手回来。 “现在,总算合你要求了,人可以留下了?”燕北羽负手含笑道。 谢诩凰无奈,道,“那留下试用几天再说。” 当初是她自己说要胜过晏西的,现在他倒真给她找来了,不过还是得想办法,把这人给打发走才是。   ☆、造反专业户5 一早,天刚刚亮,谢诩凰半梦半醒听到外面传来打斗的声音瞬间惊醒了,披着衣服下了床,推开窗便看到晏西又在找人麻烦了。 燕北羽打了哈欠跟着起来了,站在她身后瞧了瞧外面,“这大清早,他们闹腾什么,她还真是不服输。妲” “她是越战越勇,除非哪天你找回来那人让她给打趴下了,否则他就准备随时接招吧。”谢诩凰幸灾乐祸地说道。 晏西那不服输的性子,遇上这种自己一时胜不过的,一定会想方设法地支击败对方才罢休,否则她就吃不好睡不好,这么大清早的就来找人过招了,只怕昨晚抓心挠肺地想了一夜的办法吧。 燕北羽望了一会儿,笑道,“今天怕是她也难赢。窀” 谢诩凰点了点头,“看来,你真找了个了不得的高手。” “我请冥河回来,只是为保护你的安全,并不是要监视你什么,自你入京以来若真要监视你的一举一动,我早了派了人了。”燕北羽道。 他知道,她并没有真想把这个人留在身边当护卫,心里还在想着办法赶人,可他费了好一番功夫将冥河从天机阁的分舵调到燕京来,就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全,以免再发生上次那样的意外。 “我不喜欢生人跟在身边。”谢诩凰瞧着外面还在打斗的两人,面无表情的说道。 这样一个人放在她身边,不就意味着她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他所知晓, “我知道你身手了得,可现在你内伤未愈,若是出去再遇上什么危险,晏西也不定能护得了你,多一人在身边,总会安全些,我也放心些。”燕北羽由衷道。 谢诩凰扭头瞅了他一眼,哼道,“燕王爷,你一天不去费心谋你的大事,尽把心思放在我这里,我还信得过你吗?” “真当我这几日都闲着只找这个人去了?”燕北羽无事,索性两人都趴在窗边看着外面的两人过招。 “那倒说说看,你都干了些什么?”谢诩凰饶有兴趣地问道。 “为了稳住南宫家,皇帝和皇后有意要太子在过了太子妃的丧期之后,再纳南宫翎为妃,只是太子一直强烈反对,看来女儿死也并没有让南宫家与太子到反目的地步。”燕北羽道。 这些人比起女儿的性命,更看重的是权势的稳固。 皇帝向南宫家开了这个口,便是认定了长孙晟为储君的,南宫家要想荣华富贵继续下去,必然还是要继续扶持这个太子,只为一个女儿而与太子为敌,这也确实是不划算的。 “但是,我敢打赌,太子绝不会再娶南宫家的女儿。”谢诩凰浅笑说道。 “可是,他必须娶南宫家的女儿,皇帝和皇后是绝不会答应他和上阳郡主的婚事的。”燕北羽道。 皇帝根本不容得那个人活,岂会再让她嫁给自己的女儿,在宫里继续兴风作浪下去。 “你也说了,太子重情,为大局着想的话,他确实该去娶南宫家的女儿,但在长孙晟那里权势和感情之间,后者更重。”谢诩凰道。 燕北羽奇怪地望了望她,道,“你似乎,对太子很了解?” “既然要来大燕,对这里的重要人物自然都要有所了解的。”谢诩凰不动声色地说道。 “我也算重要人物吗,你了解多少?”燕北羽凑近头,笑着问道。 谢诩凰鄙夷地瞥了一眼,道,“我最喜欢了解敌人,那我们来了解一下?” 他现在是从动手动脚,改成言语调/戏了是不是? 燕北羽被她噎得没话说,这个女人对他的任何事,一向都懒得过问,他出去好些天回来了,也是不闻不问的。 谢诩凰在窗边兴趣勃勃地瞅着外面还在与人交手的晏西,可见昨晚上挖空了心思下功夫的,不过这个冥河身手确实是不错。 “皇上召我今日入宫,你乖乖留在府里养伤。”燕北羽一边说着,一边去更衣洗漱。 “今天天气不错,我想骑马出城走走。”谢诩凰说道。 晏九他们今天离开,她得去跟他们碰个头嘱咐些事情,可若不跟这个人说,回头他又要找冥河问东问西的。 燕北羽闻言沉下脸来,“你伤口才刚长好,骑马再崩开了怎么办?” “我没那么娇弱,会注意的。”谢诩凰道。 “要出去就马车,不然就别出去。”燕北羽不容她反驳地道。 谢诩凰扭头咬牙切齿地瞪了他一眼,道,“行,马车就马车。” 燕北羽满意地笑了笑,理了理衣冠方才出门,特意嘱咐了一番冥河要跟着她出门才离开。 谢诩凰用了早膳,瞧着阳光好就早早叫上晏西出门了,冥河赶着马车跟在她们两人身后,晏西几番回头看着,恨得牙痒。 “小谢,你有没有厉害的招数能教给我,让我把他打倒的。” “他实力不差,不是现学就能致胜的,你自己慢慢来吧。”谢诩凰笑语道。 为了更像是出城踏青的样子,两人特意在街上买了不少吃的和水果,方才上了马车让冥河赶车出城。 出了城,特意选了处阳光和风景和好的地方,两人坐着打发时间。 “九哥他们两个离开燕京,要是遇上了南宫家派的高手,那冒牌货又指望不上,九哥一个人应不应付得了啊?”晏西有些担心道。 “只怕,不止南宫家的,还有长孙仪派的人也会去吧。”谢诩凰叹道。 “啊,那九哥不是死定了?”晏西道。 “你也太小看他了,一般人奈何不了他。”谢诩凰笑着道。 晏九身手不在她之下,且又擅用毒,且一向机敏,没那么容易吃亏。 “那要派出个不一般的人呢?咱们真不用派人帮忙吗?”晏西道。 谢诩凰摇了摇头,道,“派了人保护,就等于告诉那些人,这个上阳郡主来路可疑了。” “可是……” “放心吧,有燕北羽的会暗中跟着,真到危急关头,会上阳郡主示警的。”谢诩凰道。 也正是有燕北羽暗中派的人在暗中保护,她才更不能派人去了。 “我怎么忘了这桩事儿了。”晏西一拍脑门儿道。 “所以咱们只要安心在燕京,等着长孙太子把他们找回来就够了。”谢诩凰说着,往草地上一躺,枕着手臂晒起了太阳。 “可是,那长孙晟要是不去找人怎么办,他要去找了人回来,可就真的与南宫家反目了,除非他真不要这太子之位了。”晏西侧头瞅着闭目养神的人说道。 谢诩凰沉默地闭着眼睛,阳光暖暖的照在身上,却怎么也照不暖她阴暗的心。 “他会去的。” 她确实一直想不明白,为何当年他要那样做,但在他还没有想起那段记忆,他还是原来的那个长孙晟,他就一定会去把人追回来。 只是,他再怎么追回的霍宛莛,也终究不是她了。 晏西默然地看着她,有些叹息,她不知道以前的她是什么样子,但是从她认识她之后,她就觉得这世上似乎再没有什么人,什么事都带给她喜悦和快乐了。 或许,她这一生的喜怒哀乐,都已埋葬在八年前那场茫茫大雪的风雷原,也随着那场消融在了这世间。 “小谢,要是霍家的仇报了,你有什么打算?” 谢诩凰闻言沉默地思量了许久,却只道,“不知道,没想过。” “那就现在想啊,不然你跟九哥成亲当我嫂子吧。”晏西兴冲冲地说道。 比起谢承颢,和燕北羽这两个人掺杂了太多东西的喜欢,九哥对她更为纯粹简单,相信也不会委屈她半分的。 她希望她可以早日报得大仇,可又怕当她生存下去的唯一目标完成了,这世间便再没有了让她留恋的东西。 “怎么,怕我抢了你的小师弟?”谢诩凰上睁开眼,揶揄笑道。 “呸,我是为你好,谢承颢那个花蝴蝶一样的,你看看他娶了多少妃子了,他除了比九哥有权势点,完全没有可比性啊。”晏九极力夸赞着自家的的兄长。 谢诩凰却并不拉她的话,只是道,“晏九要知道你这个妹妹这么夸他,一定很高兴。” 说罢,闭上眼睛继续晒起了太阳。 “喂,我跟你说认真的。”晏西见她不表态,伸手推了推她。 “我这样的人,不适合他。”谢诩凰道。 正是因为晏九对她有恩,她才不忍欺骗,明明自己无法喜欢他,却勉强接受他的心意,这是不公平的。 若她真喜欢一个人,便是刀山火海她也会去为自己争取,若她不喜欢一个人,便是他权倾天下,是这世间好得不能好的人,她也不能勉强自己去接受他的心意。 “怎么就不适合了,虽然九哥有时候脾气是臭了点,但对你一直脾气最好的时候啊,我要是不听他话早被他揍八百回,你看你回回不听他的,他连重话都没说过一句。”晏西激动地说道。 “那是你回回拿我当挡箭牌。”谢诩凰哼道。 “九哥脾气古怪,平时一般人都不带搭理的,连对我和谢承颢没事他都当不认识我们,就在你面前话多,那点心思瞎子都看得出来,就你一直视而不见。”晏西说着,暗自替自家老哥抱起了不平。 谢诩凰起身,道,“时辰不早了,我们过去吧。” 显然,她很不喜欢谈论关于感情的话题。 晏西撇了撇嘴,知道是惹她不高兴了,一路便闭上了嘴不再说话了。 谢诩凰上了马车,道,“往西走,林子里有个茶寮,去那喝杯茶。” 晏九他们出城,那里是必经之路。 冥河没有多问,赶着马车朝着她说的方向走了不一会儿,果真看到了她说的茶寮。 谢诩凰和晏西两人下了马车,到茶寮找了位子坐下叫了茶,静等着晏九他们从京中过来。 “别东张西望的,生怕别人不知道咱们在等人?”谢诩凰抿了口茶,朝边上一直伸着脖子望的晏西道。 晏西一听,连忙收回了目光,装做认真品茶的样子。 两人在茶寮坐了小半个时辰,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果真不一会儿林子里传来了马蹄声,晏九两人勒马在茶寮停下。 谢诩凰抬头看到走过来的两人,起身道,“原来是郡主,怎么来这里了?” 上阳郡主看到她,举步走近,接受了她的邀请,一起同桌而坐。 “那是谁?”晏九瞥了一眼茶寮外,坐马车上的人。 “一个跟屁虫而已,不用管他。”晏西哼道。 “你们这一路去,路上怕是不怎么太平,所以尽量走人多的地方,对方多少有所顾忌不敢轻易下手,但也要注意不能让长孙晟找到,一定要让他在合适的时机找到你们。”谢诩凰低声嘱咐道。 霍宛莛见她面色沉重,便知这一出京只怕没那么容易回来,于是打起了退堂鼓,“既然这么危险,那就不要出燕京。” “你要想早点当上太子妃,这个险就必须冒,晏九不会让你有性命之忧,顶多受个伤在长孙晟面前做戏罢了。”谢诩凰面色一沉道。 要让长孙晟发现有人要害她,这是最好的时机。 霍宛莛抿了抿唇,不好再说什么。 “镇北王府也有人暗中跟着你们,真有强敌,他们定会暗中提醒你们,不过应该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出手直接相助,所以你一定小心注意周围。”谢诩凰朝着晏九认真道。 霍宛莛闻言微微笑了笑,她既说是镇北王府派来的人,那就不是她派来的,而是那个人。 她就说,她过去跟那个人的交情匪浅,还不肯跟她说实话。 “我知道,你在京中也自己小心。”晏九道。 “你们只要按着预定的路线走就是了,半个月之内长孙晟一定会找到你们。”谢诩凰道。 这一走时间不能太长,因为会遇到太多危险,但也不能太短,一定要让长孙晟再一次尝到分离之苦,心急如焚,在他找到他们,知道有人加害之时,才会对凶手愤怒难当。 “我们不宜逗留太久,走吧。”晏九听完了她的嘱付,催促霍宛莛上路。 谢诩凰两人起身,送两人出了茶寮,自己又在周围游玩赏景,直到黄昏了才吩咐冥河赶车回府。 刚到城门外,便见长孙晟和十公主快马从城内出来,十公主见是镇北王府的马车,勒马停下问道,“喂,你们有没有看到宛莛姐姐?” 谢诩凰撩开车窗的车帘,打量着外面的兄妹的两人,道,“你们在找上阳郡主?” “你看到她了?”长孙晟一脸焦急地问道。 “中午在城外的茶寮倒是遇到了她和言大夫,出什么事了吗?”她一脸不解地问道。 “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长孙晟急切地追问道。 “往西南方去了,走得挺急的样子。”谢诩凰如实说道。 从他们出宫离开,到让他发现那封信,所有的时间她都算好了的,包括这个时候在这里遇到他们。 “太子哥哥,我们快去追。”十公主连忙上了马背催促道。 谢诩凰看着两人策马扬尘而去,与她的马车擦身而过,平静地放下车帘道,“时辰不早了,回府吧。” 晏西听着马车后在的马蹄声渐去渐远,看着眼前的人不禁在想,长孙晟总有一天会知道身边的那个上阳郡主是假的,那个时候也是她身份大白于天下的时候。 那时候,他面对这个早已被他们长孙家害得面目全非的霍宛莛,不知该是何表情?   ☆、造反专业户6 直到深夜,燕北羽才面色凝重地回府。 谢诩凰听到开门的声音,拥着被子坐起身问道,“我让宁嬷嬷留了晚膳,你用了吗?” “不必了,我马上要出京一趟,可能得一段日子才能回来。”燕北羽一边说着,一边在收拾东西。 谢诩凰披衣下床,问道,“什么事这么急?” “皇上下了密旨,要我赶在太子找到上阳郡主之前将其灭口,不能再放她活着回到燕京。”燕北羽背对着她说道。 谢诩凰沉默了一阵,问道,“那你真要杀她?窀” 他暗中派了人在保护她,如今他自己却又要去杀她。 长孙仪会派人去暗杀霍宛莛是她意料之中的,却没想到他会派了燕北羽去。 燕北羽收拾好东西,转身面对她无奈叹了叹气,“你知道我不想杀她,可若失手,便定会引起皇上的怀疑,他很清楚凭我的实力,不该失手的。” “那你打算怎么办?”谢诩凰问道。 他好不容易才取得燕帝的信任,有了今天在朝中的势力和地位,这对将来的成事是至关重要的,但若这次失手了,无疑也会让他失去燕帝的信任,更可能失去掌控皇宫内廷铁甲卫的兵权。 这样的小事都办不到的话,皇帝如何还会放心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交给他守卫。 想来,当初他在出云关将她掳走,要送她离开,便也是为了避免会今天的局面。 “走一步看一步吧,尽量留给她们脱身的机会,只要她别再露面回燕京。”燕北羽重重地叹了叹气说道。 谢诩凰闻言却笑了笑,道,“今天我在城外倒是碰上了上阳郡主和那位言大夫,看他们去的方向,只怕你想不失手也难?” “怎么说?”燕北羽冷锐的眸子微微眯起。 “上阳郡主出京,在那个方向能去的地方大约只有一处了,那个地方就是燕帝他也不得不有所忌惮。”谢诩凰微笑说道。 “哪里?” “折剑山庄。”谢诩凰深深一笑说道。 她给他们安排的路线,就是往折剑山庄附近去的,防的就是万一遇上他们对付不了的强敌,可以到折剑山庄避难。 燕北羽闻言笑了笑,道,“原来如此。” “据我所知,折剑山庄的老庄主是霍元帅的师傅,上阳郡主儿时也曾在折剑山庄学艺,如今霍家的人都不在了,她能去的方大约也只有这一处了。”谢诩凰说着,转到桌边自己倒了杯茶,“折剑山庄在江湖上地位颇高,老庄主也曾是为大燕立下不少功劳的人,只是不喜在朝廷为官,只建立了折剑山庄为朝廷培养武学人才,并不参与朝廷大事,缇骑卫好些人也是都是折剑山庄的弟子,她们去了那个地方,你失手了皇帝也无从怪罪于你。” “听说是老庄主的大寿快到了,看来她确实是要去那里的。”燕北羽听她这么一说,神色倒是轻松了几分。 “不过,你也总得出手做做样子,否则也不好交待。”谢诩凰耸耸肩道。 燕北羽顺手接过她手里倒好的茶喝了一口,道,“看来,你对上阳郡主了解还挺多。” “先前霍家是北齐的大敌,自是没有少打听他们的消息。”谢诩凰平静地哼道。 “那看来,这些年也没少打听我的消息。”燕北羽自她背后拥住她,笑语道。 谢诩凰拉开他的手,打了个哈欠,准备回床继续睡觉。 “我一会儿就走了,你自己在京中小心些,若是没什么大事,别出去乱跑。”燕北羽叮嘱道。 “知道了。”谢诩凰不耐烦应道,坐在床上指了指外面道,“能不能让外面那只离我房间远一点,有生人在周围,我睡不好。” 燕北羽知道她睡觉一向警觉,于是道,“一会儿我会跟她说,你在府里他就在园子外,出门才跟着你。” “谢了。”谢诩凰拥着被子躺下,闭着眼睛对要出门的人道,“你小心别惹上折剑山庄的人,听说都不好惹,小心你有去无回。” “王妃还在等本王回来,我自会保重,头发丝儿都不少一根的回来。”燕北羽说着,在床边倾身落下一吻,满意地离开。 谢诩凰恨恨地抹了把脸上他吻过的地方,背过身去睡觉,再没搭理开门离开的人。 燕北羽离开,也让冥河到了园子外,听到外面没了动静,她立即翻身起来,到书案提笔写下了一封长长的信,然后匆匆到了后面晏西的房间。 晏西眼睛都没睁开坐起,呵欠连天地道,“什么事不能明天说,大半夜地把我叫起来。” “明天一清早让人把这封信送到晏九手里。”谢诩凰道。 “出什么事了?”晏西揉了揉眼睛,她这么急来找她,定然是有要事。 谢诩凰叹了叹气,道,“长孙仪下密旨派了燕北羽出京暗杀霍宛莛,他若是失手了,定会让皇帝怀疑,所以咱们的计划要变一变。” 晏西一听,瞌睡立即醒了,燕北羽的身手他如何会不清楚,九哥还要带着那个冒牌货,交上手肯定不是对手啊。 “那怎么办?” “让他们不要绕路了,尽快前往折剑山庄附近,一旦与人交上手,就前去折剑山庄求救。”谢诩凰道。 原本,为了不让长孙晟找到他们,计划是让他们在路上绕一段路的,可现在为了解燕北羽的因局,只得放弃绕路先去折剑山庄附近才是万全之策。 “折剑山庄?”晏西一听脸色更难看了,道,“九哥带的是个假货,你确定你那师公认不出来吗?” 折剑山庄可是高手云集的地方,一旦被拆穿了,那冒牌货死了不要紧,把九哥搭进去可就不值当了。 “所以要在与人交手之后,让霍宛莛一直重伤昏迷,只要她不醒来与人说话,加之先前已有上阳郡主回京的消息,他们应该就不会怀疑了。”谢诩凰道。 她虽然教了她一些折剑山庄的功夫,用以证明身份的,但若是人醒着到了折剑山庄,凭她要骗过龙靖澜和老庄主,怕是没有那么容易的,而且武功底子很容易就会被人试探出来。 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她受伤昏迷着到折剑山庄,如此只要有她那张脸,就能让那里的人相信她就是霍宛莛。 “这倒是个好办法。”晏西点了点头道。 “老庄主的大寿快到了,想来龙靖澜也会从苗疆赶回去,让长孙晟与他们碰头了先到折剑山庄避难,介时再遇上龙靖澜,定然会由缇骑卫护送他们回京,到时候路上应该就不会出差错了。”谢诩凰仔细思量了一遍,说道。 虽然她一直担心那个霍宛莛会被龙靖澜识破,但路上一直让她昏迷回京,只要回了宫里,想必长孙仪也不会希望龙靖澜去追查霍家的事,介时一定会再派她出京,阻止她跟霍宛莛碰面,以免他追问霍家的事,如此也就不必她再费心了。 晏西听着,一手撑着下巴道,“你就没想过,去找折剑山庄的人帮忙,让你那师公帮帮你,那是赫赫有名的折剑山庄耶,有他们帮忙对付长孙仪一定更省事了。” 谢诩凰摇了摇头,道,“师公一向不过问朝廷中事,折剑山庄的弟子出来了虽然有到朝廷为官的,但也从来不许在山庄议论朝廷之事,且入朝为官就要与折剑山庄脱离关系,他年事也高了,不该再卷进这些事情。” “说是这么说,但折剑山庄出来的事,总是会卖他面子的。”晏西道。 “正是因为他不过问朝廷中事,所以折剑山庄这些年才这么太平,才没有落到跟霍家一样的下场,这样的悲剧,有一个就够了。”谢诩凰深深地叹了叹气,虽然她在折剑山庄待得时间不长,但那毕竟是父亲最敬重的师傅,这把年纪了她不想让他惹上这些麻烦。 “可是,他们这一去折剑山庄,怕是你不想他们卷入其中,也难了。”晏西道。 上阳郡主被人追杀,折剑山庄岂会坐视不理。 “燕北羽没那么笨,让人把事情查到他头上,查来查去也只会是些小毛贼而已,何况南宫家的替死鬼。”谢诩凰说着,起身准备走人。 若非万不得已,他并不想让他们到折剑山庄去的,也不想这样骗师公。 “事不等人,反正也被你吵得睡不着了,我现在出去让人送信吧。”晏西伸了个懒腰,起身道。 她不想折剑山庄卷进来,可是龙靖澜却早就趟了她这趟混水了,只是她还不知道而已。 “明早再去吧,现在冥河在府内,你要这个时候出府肯定会被他所察觉。”谢诩凰道。 以前,只要不在燕北羽周围,她夜里要出府这府里也没有能与她一较高下的人,自然不会被人发觉,可现在那冥河就跟个幽灵似地在她们周围,她想再偷溜出府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又是那个瘟神。”晏西恨恨咬牙道。 “好了,你睡吧,明天一早记得去办事就行。”谢诩凰笑了笑,开了门离开。 外面月色清冷,庭园幽静,她站在屋檐下伫立了良久,遥遥望着夜空的明月。 晏西说让她找折剑山庄求助,可是她不知道,早在风雷原的事情之后,她对于这世间的许多事许多人,都难以再相信了。 她只相信利益相关的合作,再难相信什么情与义,折剑山庄确实与霍家是旧识,但是师公就是不想参与到朝廷的权谋争斗,所以这些年才选择不问政事,即便她真的相求于他,为了整个折剑山庄的安危,他真的会站在她一边与大燕为敌,而不是选择自保独善其身吗? 所以,她更宁愿选择孤军奋战。 次日,她起得晚了些,用早膳的时候,晏西已经办完事从外面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人,待见她才认出,是晏西原先手下的副统领,杨昆。 只是,他不在中都好好当他的统领,跑来燕京做什么。 “刚在府外遇到了,就带他一起来了。”晏西说着,毫不客气地坐下与她同桌用膳。 “杨将军怎么来盛京了。”谢诩凰笑问道。 杨昆朝着她行了一礼,道,“属下奉王上之命,给公主送东西来的。” “什么东西?”谢诩凰皱了皱眉,从她离开中都到燕京,短短几个月,他送了多少东西来了? “王上说,春夏时节要到了,公主走的时候带得的都是秋冬的衣物,特地让宫里截制好了让属下送来。”杨昆笑语,他们那皇帝一向行事怪异,所以他下令做什么,也都见怪不怪了。 “全在外面摆着了,好几箱子,一天一件你估计也能穿上两三个月不重样。”晏西一边吃着东西,一边说道。 谢诩凰头疼地皱了皱眉,他真是嫌国库的银子太多没处花是不是? “对了,还是王上给公主的信。”杨昆说着,上前双手将信奉上。 谢诩凰拿了扔桌上,看都懒得看。 晏西擦了擦手,将信给她拆了,从头到尾看了眼打了个摆子,道,“啧啧啧,这肉麻得我鸡皮疙瘩都掉一地了。” “还有别的事吗?”谢诩凰问道,丝毫对那封信没有兴趣。 “没有了,请问东西要放到哪里?”杨昆说道。 是的,他们的王上就是这么不一般,让他千里迢迢地从中都跑到燕京来,就是为了给人送衣服来的。 “先放在外面吧,回头会有人收拾的。”谢诩凰道。 “公主要不要试一下,缝衣服的嬷嬷也都一起带过来了,要是不合适可以给你改好了。”杨昆道。 谢诩凰以手扶着额头,深深吸了口气,道,“不必了,回去告诉他,别再送东西过来,我这里什么都不缺。” “属下说了,王上也听不进去啊,不过东西公主你还是过目一下为好。”杨昆道。 “他信上说,衣服有他亲自设计的式样,拿进来看看。”晏西兴致勃勃地说道。 杨昆出了门,吩咐了人抬着箱子时来了,放下便道,“东西公主自己看吧,属下先出去了等着了。” 谢诩凰还没去开箱子,晏西已经迫不及待地替她打开了,一看到箱子里的东西立即破口大骂,“这个不要脸的东西。” 他说他亲自设计的衣服,结果他娘的是抹胸,还真是各种样式,各种花样应有尽有,这完全是在调戏人好不好? 谢诩凰扫了一眼,无语地一手捂着额头,他是在中都一天有多闲得没事干,做这些无聊的事情来了。 晏西一边骂人,一边还一件一件地挑出来看,“这混帐东西脑子里一天都在想什么,还好燕大王爷不在府里,不然看到了还得了。” 好歹也是名义上的兄妹,你给自己出嫁的王妹送这么贴身的东西,到底是何居心? “让他们带回去,留着他自己穿吧。”谢诩凰不耐烦地说道。 谢承颢是够聪明,做事也够雷厉风行,就是平日里的行径实在让她头疼,身为一个皇帝,完全没有皇帝该有的样子。 北齐没有亡国,真是苍天保佑。 晏西合上箱子,兴冲冲地到了书案边上,“我帮你给他回信。” 她写好了回信拿出去,杨昆带着人抬了个架子进来,然后将自己背着一卷画打开挂以了架子上。 “什么玩意儿?”晏西好奇地跟着走近。 谢诩凰瞥了一眼,顿时一口气饭噎得险些背过气去。 “王上说了,这幅画一定要挂在公主寝房里。”杨昆挂好了画,才朝她说道。 晏西还在兴趣盎然地打量着画上的人,可是这画的并不是小谢,而是谢承颢自己。 “他到底想干什么?” “王上说他寝宫里挂了公主的画像,说想你的时候就可以看看,怕你想他了没得看,所以自己画了一幅,让属下送过来。”杨昆如实地禀报道。 “晏西,拿出去连那箱子一块儿烧了。”谢诩凰冷然道。 “别啊,你不要我要,留着没事练飞刀当靶子也好。”晏西笑嘻嘻地将画卷起来,据为己有了。 杨昆无奈叹气,王上明知道公主是个什么脾气,还非的折腾出这么些东西让他送过来,这下好了,不仅没博得一丝好感,反而招人仇恨了。   ☆、造反专业户7 午后,谢诩凰打发走了杨昆一行人回中都,自己便带着晏西出城到踏雪山庄小住。 “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有什么好的,你老往这里跑?”晏西一到了山庄外,便忍不住抱怨道。 她喜欢热闹,偏小谢喜欢清静妲。 “起码,这里不必防着宁嬷嬷那双眼睛。”谢诩凰进了山庄,笑语道窀。 宁嬷嬷那双眼睛总是盯着她们,每次要说过个话,都得费一番功夫避着她和她带着的人,实在是累得慌。 最近若是晏九他们来消息了,她们商量的事情还多着呢,还要费心去避着她,实在是碍事。 “算算日子,九哥他们怕是也快交上手了。”晏西说道,虽然一切都计划好的,但她们远在燕京,还是有些担心那边的状况。 “过几日应该就有消息回来了,咱们耐心等着吧。”谢诩凰推门进了房中,一切的东西都是先前的模样。 燕北羽不是真要杀她,这她倒并不担心晏九他们有性命之忧。 这两日有消息说龙靖澜也前往折剑山庄为老庄主祝寿,若是让燕北羽跟缇骑卫一伙交上手了,反倒是他麻烦更大了。 “主要是这么热闹热闹的事,我不能去插一脚有些手痒啊。”晏西说着,磨拳擦掌起来。 谢诩凰往榻上一坐,揶揄笑道,“你那么闲,不然出去跟冥河过招去?” 这些天还没从冥河手上胜出来,可着实把她气得不轻。 “跟那个榆木疙瘩打实在没意思。”晏西哼道。 可惜她现在内伤未愈,不然她更想跟她打啊,毕竟已经好久没有一起过招了。 谢诩凰取了纸笔,一边思量,一边时不时提笔记下些什么。 晏西见她不搭理自己,伸着脖子瞅了瞅,“什么东西?” “虽然咱们不能去参与,但在燕京也不能闲着,要为他们回来做准备。”谢诩凰低眉一边记东西,一边说道。 “回来就回来,还要做什么准备?”晏西纳闷道。 毕竟,光是霍宛莛再活着回来,就已经够那些人堵心的。 “要让上阳郡主遇刺之事在燕京掀起轩然大波,要让南宫家这个凶手百口莫辩,总是要做些准备的。”谢诩凰说着,唇角勾起一丝森然的笑意。 南宫家已经派了人去,长孙仪也派了人去,等到他们回来这件事必然会被长孙晟和龙靖澜所追查,长孙仪为了掩盖自己的密旨,必然南宫家就会成替罪羔羊。 但是,一切要达到她预想的效果,还是需要有所计划的。 “没想到,这个鱼饵总还是有些用处的。”晏西哼道。 虽然一直不怎么待见那个冒牌货,但这一回让她冒一回险,确实会给他们带来不小的收益,总算也是有点实在的用处的。 “不然,我费那么大功夫把她教出来,只是好玩?”谢诩凰将记下的东西吹干了墨迹,交给她道,“明天进城,把这东西送到沈园,他们会做安排的。” 既然有人可用,自然不必他们自己的人动手了。 “燕北羽的人,靠得住吗?”晏西有些怀疑道。 “南宫家失势,对他们也有好处,何况我还有这个。”谢诩凰说着,扬了扬手上的扳指。 不得不说,这东西好用极了,有它在手里天机阁的人任她差遣,比以往要省事多了。 “他也没少占你便宜,我敢打堵这回他要是落在九哥手里,他一定狠狠修理他。”晏西道。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哪里会手软。 敢跟她九哥抢女人,姓燕的他是不知天高地厚了。 谢诩凰微微皱了皱眉,但愿他运气好点,别撞把晏九和龙靖澜都撞上了才好。 只是,这现实之中,总是事与愿为。 折剑山庄,位于华州境内。 晏九两人按着谢诩凰信中指定的路线,一路来到了华州境内,同时也被南宫府派来暗杀的刺客给盯上了。 他带着霍宛莛一边赶路,一边闭着眼睛听着周围的气息,并以为判断对方有多少人,大致的身手高低,以及他们自己有几分胜算。 来的这一拨人,虽然人是不少,武功也不算低,但听吐息并不是燕北羽带来的人,想来是南宫家的人了。 霍宛莛见他面色凝重,有些紧张地问道,“是不是他们已经来了?” 她知道有人要来刺杀他,但这一路都没见有人出手,今天只怕是躲不过去了。 自己只会些谢诩凰教得简单功夫,身边只有晏九一人,若是对方高手众多,他们两个又如何敌得过。 “来了,还不少。”晏九平静地说道。 南宫家下这么大的本钱,看来着实是不想她再活着回去,好在这并不是真正的她。 长孙晟也大致也快追上他们了,暗处跟着的人会把他也引过来,但愿他们能赶得及过来,派上用场才好。 “那怎么办?”霍宛莛手心不住地冒冷汗。 虽然平日里她可以扮那个人扮得再像,到了这样的生死关头,她可学不来她的临危不乱。 “按计划来。”晏九冷冷地说道。 如果不是她对那个人还有用处,他岂会管她的死活。 蓦然间,从林间有冰冷的寒光一闪,随即乱箭如雨的射了过来,晏九拉着边上的人闪避,却还是难以避免让霍宛莛中了一箭,且还伤在了要害处。 他迅着躲到树后的功夫,迅速出手封住了她的几处大穴,再一看伤口渗出的黑血道,“箭上有毒。” “我还不想死,你要救我。”霍宛莛面色惨白,冷汗直冒地说道。 “你只是要昏迷一段时间,死不了。”晏九正说着,丛林间放箭的人,黑衣蒙面地执刀将他们逼近,个个杀气腾腾。 晏九一手扶着受伤的霍宛芊,一手摸出随身的暗器应付着敌人的攻击,但终究一人难敌众人,也被众人围攻之际,大道尽头快来了马蹄声。 长孙晟和十公主快马驰来,远远看到被人围攻的他们,更是快马加鞭地驰近。 “上马。” 晏九将受伤的霍宛莛交给长孙晟,自己上了十公主的马,几人快马加鞭地朝着前方的华州城驰去。 “那些人是什么人?”十公主望了望被长孙晟马上已经受伤的人,紧张地询问道。 “不清楚,但应该是冲着郡主来的。”晏九道。 “茜儿,我和言大夫先带宛莛治伤,你到华州军营传令,务必将这些人给我捉拿。”长孙晟一边赶路,一边吩咐道。 “好。”长孙茜连忙应道,竟然敢对宛莛姐姐下手,她决不能放过些人。 几人快马进了华州城,到了最近的驿馆,长孙晟将受伤的人抱下马背,快步进了驿馆安顿下来。 晏九帮着给处理了伤口,面色凝重地道,“箭上有毒,这毒一时半会儿还解不了,身边也没有可以解毒的东西,只能暂时压制毒性蔓延。” 长孙晟自责不已地看着榻上昏迷不醒的人,是母后找上她说了那样过份的话,才让她离宫出走。 要是他能早一步找到她,也不会让她受这样的伤了。 八年前他放她随霍家军出征,结果那一别便是八年生死不知,音信全无。 他真的承受不起与她的再一次分别,偏偏上天就是这么残忍…… “等茜儿回来,咱们立即回京。” 晏九沉默着没有说话,这才是第一拨刺杀的人,还有燕北羽还没有出手,哪有那么容易让他们回京了。 不一会儿,十公主从外面回来,进门道,“太子哥哥,华州军营的人说没有镇北王和皇上的兵符,他们不能擅自出兵。” “那些刺杀的人只怕不会善罢干休,咱们就这样几个人回京,路上只怕还有变故。”晏九出声道。 “可是现在怎么办,宛莛姐姐受伤了,咱们又没有人护送回京,再留在华州要是那伙人在来了……”十公主有些慌了手脚,毕竟长在宫中,这些打打杀杀的事经得少。 “原本,我们是要去折剑山庄的,不如先去那里再作打算。”晏九提议道。 “对啊,太子哥哥,我们先去折剑山庄,而且老庄主快大寿了,龙姐姐肯定也会回去,到时候有缇骑卫护送咱们回京,就不怕再有人下手了,而且老庄主精通些医理,也许能救宛莛姐姐。”十公主连忙道。 长孙晟望着榻上尚好昏迷未醒的人,从华州回京还得好些天的路程,而华州一带的兵马都是由镇北王府和父皇掌管,没有他们的虎符和命令肯定是不会派人帮他们的。 可是只有他们这几个人路上再遇到刺杀的人,只怕应付不来,而到折剑山庄只有两天的路程,只要赶到了那里,他们就安全了。 “茜儿,你先骑马去折剑山庄报信,请老庄主派人来接应,我和言大夫人带宛莛走后面。” 霍元帅是老庄主的入门弟子,宛莛当年也曾在老庄主门下学艺,相信他知道了是她有麻烦,不会坐视不管。 “好,我这就去,太子哥哥你们自己小心。”长孙茜说罢,匆匆出了门离开。 晏九起身道,“我去安排马车,她的伤势不适宜再马上颠簸了。” “有劳。”长孙晟感激道。 晏九出了门,趁着安排马车的功夫,给远在燕京的人送了信。 原本安全起见,是决定等明日一早了再起程走,这样可以赶在天黑之前和折剑山庄的人碰上头,只是霍宛莛伤势恶化,长孙晟只得带着她连夜赶路前往折剑山庄。 与此同时,燕北羽带着人早已到了华州境内,早已等侯在他们前往折剑山庄的必经之路上。 “王爷,先前出手那一伙人似乎也一直跟着他们。” “可查出了对方是谁的人?”燕北羽戴着面具,问道。 “还没有,不过上阳郡主已经中了毒箭,重伤昏迷,不过看他们还紧追不放,想必和咱们是一样的目的,是要将人灭口的。” 燕北羽沉默地等待着,等待着长孙晟一行过来,也等着他们的救兵过来。 十公主去折剑山庄报信,根本来不及,他已经派了天机阁的人引回庄的龙靖澜过来,但愿她能赶得上过来。 否则他带的人,加上南宫家的那一拨人,必然会将她毙命于此了。 “不过,现在上阳郡主已经受伤,只有太子和那个大夫两人,咱们也好下手。”边上的暗卫,低声道。 燕北羽沉吟不语,暗自盘算着一旦交了手,能如何不留痕迹地为他们拖延点时间,到龙靖澜她们赶来。 正在此时,一名派出去的探子匆匆回来,“王爷,他们快过来了。” 燕北羽沉了片刻,下令道,“都准备吧,按计划行动。” “是。” 不一会儿夜色中官道上传来马蹄声,一身月白长袍的清秀男子正急急地赶着马车驶来…… 燕北羽黑暗中,手轻轻一扬,身后的黑衣暗卫瞬间点燃了箭矢上油布,乱箭齐发射向了马车,边上的暗卫统领,更是一箭射杀了马匹,让他们逃无可逃。 “咱们的目标是上阳郡主,别误伤了太子。”他低声叮嘱道。 马车着了火,长孙晟带着马车里的人跟着晏九一起跳下了马车,借着火光才看清周围渐渐围拢的黑衣人。 “你们到底是何人,为何要对上阳郡主下手?”长孙晟一手执剑,一手扶着昏迷的人靠自己怀中。 霍家甚少与人结怨,他想不出是什么人如此要置她于死地。 “我们要的只是上阳郡主,太子若是行个方便,我等也不会为难于你。”燕北羽吃了药之后,声音变得低哑。 “休想。”长孙晟冷然喝道。 对方竟然清楚他的身份,目标又只在宛莛,还不愿与他交手,只怕还是朝廷中人。 晏九上前道,“你先带他走,这里我来应付。” 他自然知道来的是镇北王,他也正好早想跟他较量较量,今日这样难得有了这样的机会。 长孙晟点了点头,带着霍宛莛准备突围往折剑山庄的方向去,可是晏九虽然缠住了对方的头领,其它这些人也不是泛泛之辈,招招杀机都欲娶霍宛莛的性命。 偏偏这个时候,又有人从林中放了暗箭,他只顾着对付面前的敌人,一时不察,对方一箭射中了霍宛莛的后背。 “宛莛!”他惊恐地唤道。 燕北羽瞥了一眼,面具后的面色微微一沉,再这样下去只怕她今日真要葬送在这里了。 暗卫眼见长孙晟一瞬分心,相互一望,齐齐围攻而上,晏九眼见情势不对,放弃与了燕北羽继续交手,一挥长袖飞针击中了数人。 现在这个上阳郡主还不能死,那个人还等着他把活着带回去。 只是,现在燕北羽和南宫家的两拨人马都聚集到了一起,他们仅仅只有两个人,便是再好的身手一时间也难以脱身。 突地,从林深处传来阵阵的马铃声,且携着火光越来越近。 长孙晟心中大喜,那是缇骑卫特有的马铃,果真转眼之间龙靖澜一行人已经打着火把赶到了击围,边上还跟着前去报信的十公主。 “太子哥哥!”十公主一见,急着便要赶过去帮忙。 龙靖澜执着马鞭一挡,哼道,“小屁孩儿一边待着。” 说罢,冷冷扫了一眼沸乱的人群,目光落在了戴着银面具的人身上,缓缓伸手握住了身后的剑柄,眨眼之间人已经马背上飞跃而起。 她一出手,缇骑卫也纷纷拔剑加入了战斗,以一敌百的缇骑卫出手,局面很快便逆转。 “龙靖澜,留活口!”长孙晟下令道。 他要看看,到底是谁般要置她于死地。   ☆、造反专业户8(一更) 黎明前的林间尤为黑暗寒冷,缇骑卫除了护卫着长孙晟的几人打着火把,其它人都加入了混战之中。 龙靖澜听到长孙晟的话,朝着后面的人吼道,“留两个喘气的。” 然而,自己出手却是招招凛厉逼人妲。 晏九见危机解除,也加入了对付燕北羽的行列之中,比起拳脚上的功夫,他更擅使暗器,但因为知道来者是谁,也只是想出口气罢了,故而使的都是未淬毒的暗器窀。 然而,他的暗器却在燕北羽的手中成了攻击龙靖澜的助力。 “你他娘的哪冒出来的,别在这里碍事儿!”龙靖澜一边剑下生风地劈向那银面人,一边朝跑来帮忙的晏九喝道。 晏九及时收了手,等到她与对方交上手之时,再伺机出手,两两联手直逼得对方有些招架不住。 燕北羽扫了一眼周围节节败退的暗卫,知道再恋战下去,只会损失更重,沉声令道,“撤!” “想跑?那没那么容易!”龙靖澜双剑使得密不透风,根本不给他脱身的机会。 燕北羽走不了,只得一边继续跟龙靖澜交手,一边寻找着可以让自己全身而退的机会。 “龙姐姐,快抓住他,别让他跑了。”十公主站在一旁着急地大叫道。 晏九的暗器成功打在了燕北羽的身上,与此同时龙靖澜也趁机出手,结结实实地给了他一剑,逼得他踉跄后退了几步。 燕北羽咬了咬牙,龙靖澜剑术和这个言大夫的暗器都是以快为攻,一个人还好说,两个人一主一次联手,实在是让人棘手。 晏九扫了一眼周围,缇骑卫已经明显占了上风,再这样继续交手下去,燕北羽只怕很难脱身了,可那个人还需要他的帮忙,虽然他很不希望这个人再回去和她在一起。 可是,她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这一步,他不能因为自己的一时之气,而让她苦心筹谋的计划毁于一旦。 燕北羽握剑的手紧了紧,像是突然间变了一个人,一身的邪煞之气。 “有意思。”龙靖澜与他过了几招,兴奋地道。 先前使的武功路数都是纯阳之力,突然之间变得这么阴邪诡异,两种极端的功力,他竟然能集于一身,还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然而,她却也低估了对方,一剑击出,对方以剑相抵,强大的内力振得她手臂一阵发麻。 除了霍隽,她已经好些年没有遇到这么强劲的对手了。 “喂,还看着干什么,动手。”她朝着边上的晏九提醒道。 这个人突然变了武功路数,她一个人明显是擒不下他的,边上这一个虽然内力不如她,但暗器却是使得出神入化。 晏九愣了愣,正要再出手,燕北羽握剑的手一转方向,让剑尖一转刺向龙靖澜的脸上,逼得她不得不收剑后退,在她后退的瞬间他也跟着她退向从林深处,手中长剑瞬间砍掉几棵大树,剩下的暗卫见状顺势跟着她一起撤退。 几株树倒下,掀起的风瞬间吹灭了缇骑卫的火把,周围瞬间一片黑暗,龙靖澜仅靠耳力辩别出对方往哪个方向走了。 “龙靖澜,先别追了,宛莛受伤了,我们先送她到折剑山庄要紧。”长孙晟道。 缇骑卫很快又重新点燃了火把,但那银面一伙已经逃得不见了踪影。 龙靖澜火大的望向晏九,“叫你出手,你干什么去了?” “我暗器使完了。”晏九冷冷道。 “早不完,晚不完,你偏这时候完了?”龙靖澜道。 “我是行医救人的大夫,又不是杀人夺命的杀手,带这些东西只是防身,哪会带那么多?”晏九平静地道。 “言大夫,你先看看宛莛伤势如何?”长孙晟打断他们的话,催促道。 晏九到了长孙晟边上,查看了一下霍宛莛背上所中的箭矢,道,“先找落脚的地方,有了伤药才能处理伤势。” “先到前面的镇上,咱们再安排马车走。”十公主跟着过来道。 龙靖澜安排了缇骑卫看押好抓住的两个活口,吩咐了一部分人沿着那银面人撤退的方向追,方才赶了过来,瞅了一眼被长孙晟护在怀中的人。 </p这张脸还真是像啊,也难怪把这群蠢货都哄得团团转了。 只是,眼看着长孙晟他们被个假郡主骗成这样,那个人还安然坐镇京中暗中布置着这一切,到底是心底有多无情,多恨他们,才能做到这样的地步? 只怕,若不是那姓晏的早告诉她了,她也会被这假郡主给骗了吧。 “龙姐姐,那人的武功路数,你能看出是谁吗?”十公主问道。 龙靖澜收剑入鞘,道,“没看到,人戴着面具,你当我眼睛是什么,不过有这两个没死的,总能知道那是个什么货色。” “大人,这两个人嘴还挺硬。”一名缇骑卫道。 “嘴硬就给他撬开,还要我教你们吗?”龙靖澜哼道。 缇骑卫刑讯逼供的手段多了去了,专门对付那些嘴硬不老实的,还从来没有失过手呢。 “先上路去折剑山庄,她的伤势不轻。”长孙晟催促道。 龙靖澜跃上了马背,扬手下令道,“走!” 说罢,一行人打着火把,趁着夜色沿着官道策马而去。 另一边,燕北羽带着剩余的人快速穿行在树林间,暗卫统领跟上来道,“王爷,你伤势如何了?” “无大碍,快点赶路,缇骑卫的人一定还在后面追。”燕北羽一边走一边自己将伤口简单包扎了起来,以免血迹引来后面的追兵。 龙靖澜那人可是难缠得紧,一旦被她盯上了,就一定会无所不用其极的把人给挖出来才罢休。 “龙大人怎么会这个时候来这里了?”暗卫统领一边赶路一边纳闷道。 “折剑山庄老庄主大寿将近,折剑山庄出去的弟子都在赶着回庄,她从苗疆回来恐怕是被去报信的十公主撞上了。”燕北羽低声道。 “上阳郡主中了两箭,也不知道死了没有,可是出了这样的事闹到折剑山庄,老庄主生前最得意的就是霍元帅这个关门弟子,如今他的女儿遭人刺杀,折剑山庄怕是不会善罢干休,若是追查下来的话……”暗卫统领一想到这些,心中不禁有些担忧起来。 这件事情绝对不能查到跟皇上有关,可是龙指挥使撞上了这事一定会追查下去,折剑山庄老庄主若是知道了,恐怕也会插手进来。 “被抓的那个人信得过吗?”燕北羽问道。 被抓的两个人,一个是南宫府的,一个是他带来的暗卫。 “信得过,只要那一个招了供,他就会说我们是派来帮他们的后援,届时就可以把事情推到他们身上。”暗卫统领道。 “安全起见,还是要查清这些人是谁派来的,缇骑卫不会仅凭一份口供就相信,你尽快回禀皇上,早做准备。”燕北羽吩咐道。 他当然知道那是谁派来的,可是这些人并不知道。 “那王爷你?” “缇骑卫还在追查,咱们分头行动,以免引人注意,我回京会尽快入宫去见皇上的。”燕北羽道。 “是。”暗卫统领并没有多想,吩咐其它人分开走不同的路回燕京,以免被缇骑卫的人给盯上了。 燕北羽拿下脸上的面具,等到几人离去,方才朝着另一个方向离开。 不知怎的,突地又想起了远在燕京的那个女人,这里的一切都如他所想的发生了,只是自己如此奔波却是为另一个女人,如今想来竟莫名生出几分愧疚来。 自己几番为上阳郡主冒险,似乎却并未为她做过什么,她也从未要求他为她做什么。 前天天机阁传来消息,她又去踏雪山庄住着了,不过走了十来天,竟有些归心似箭想回去见她了。 燕京,踏雪山庄。 华州的消息辗转几日传到她手里,一切皆如她料想一样发生了,晏九也来了信说上阳郡主并无大碍,他们已经到了折剑山庄。 “现在,咱们就安心等着他们回京来吧。”晏西坐在园子里的秋千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荡着,玩得不亦乐乎。 “不过,赶过去的是龙靖澜,倒是有些奇怪。”谢诩凰道。 “有什么好奇怪的,你自己不也说,她也要回折剑山庄的,让十公主碰上了也不无可能。”晏西道。 可是,还是一阵心虚啊,要不是她送了信让她赶着回去,哪里会赶得这么巧合。 “但愿是我多想了吧,只是她插手其中了,一定会想方设法对刺客追查到底,但愿燕北羽他们能处理干净了。”谢诩凰叹息道。 “就算让她查到也没什么不好,正好也知道她效忠的皇帝是个什么货色?”晏西哼道。 谢诩凰轻轻摇了摇头,道,“现在还不到揭穿他的时候,得先一步一步除掉他身边的这些人,才是跟他较量的时候。” 这一切的目的,旨在针对南宫家,虽然长孙仪也派了人要杀上阳郡主灭口,但却并不是现在揭穿的时候。 “行,那就让他再得意一段日子,账早晚都是要算的。”晏西从秋千上下来道。 “你先回燕京去,这两日南宫家派出去的人,没死的也该回来了,盯紧了是哪些人,回头总会有用处的。”谢诩凰道。 “我回去,那你呢。”晏西道。 “燕北羽这两日也该回来了,我在这里等着。”谢诩凰笑语道。 想必,天机阁的人已经告诉他,她搬来踏雪山庄住着。 “好吧,你自己小心点。”晏西说吧,大步朝着庄外走去,反正外面还有冥河守着,她自然也就没有那么担心了。 谢诩凰默然坐到晏西离开的秋千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荡着,长孙晟和龙靖澜回京追查下来,长孙仪定然把南宫家推出来当替罪羔羊,但是南宫家又知道他太多的秘密。 长孙仪也不可能这么一件小事,就铲除南宫一家,不过出了这样的事,太子却是会彻底与南宫家反目的。 当年,他们可以怀疑霍家不臣之心,从而暗中将霍家剿杀,她如今也一样可以给南宫家这样的罪名,让长孙仪像当年对付霍家一样对付了南宫家。 只是,这些朝中之事,她就得要靠燕北羽去周/旋了,毕竟朝中的各方势力,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的了。 转眼已是日暮黄昏,由于没有带侍从过来,晚膳她只能自己动手解决,许久不曾进厨房,这几日自己动手,倒也觉着有趣。 菜都是王府每天一早派人送过来的新鲜蔬菜,看着放着的面粉,想着时间还早,索性来做饺子打发时间,于是一个人在厨房里和面,剁馅忙活起来了。 一直到天黑了,才总算包好了一些,她先煮了一部分给守在庄外的冥河送了过去。 “喂,你的晚膳。”她将食盒,放到了庄外树下的石桌上。 冥河走近,只是简单道,“谢王妃。” 一开始也不习惯接受她们送来的膳食,但是他又不能离开这里太远,这荒郊野岭的也无处觅食。 不过,先前那姓晏的送吃的过来,都是直接摔桌上的,没什么好脸色,今日倒是第一次王妃亲自送出来。 “一会儿记得把碗送进来。”谢诩凰道。 “是。”冥河道。 谢诩凰回了庄内去煮自己的那一部分饺子,忙活了半天,倒也真是饿了。 哪知,刚煮好起锅,燕北羽却一身风尘仆仆地回来了,面色有些微微的苍白,坐在桌上直勾勾地盯着她手里的碗。 谢诩凰抿了抿唇,将碗筷推了过去,“给你。” 燕北羽笑了笑,不客气地拿起了筷子,热乎乎的饺子下了肚,直觉这一路紧赶慢赶地回来总算是值得的。 谢诩凰起身端出剩下的馅料和饺子皮,重新给自己包了一些。 燕北羽一边吃着,一边瞧着在案板边忙活着的人,修长的手指翻转,圆乎乎的饺子就在她手里出来了。 “事情还顺利吗?”谢诩凰随口问道。 “还好。” 谢诩凰煮好了自己的饺子,吃完了正要收拾东西,坐在对面的人道,“能先扶我回房吗?” 她闻声抬头,这才发现坐在对面的人面色已然苍白如纸了。 “受伤了?” “挨了龙靖澜一剑。”燕北羽苦笑道。 “那你还在这里半天才吱声?”谢诩凰一边说着,一边连忙起身扶着他回房去。</p 她就知道他去了讨不着好,所以来的时候把府里好的伤药也一起带过来了。 燕北羽脱下身上的衣袍,自己包扎的伤口又沁出了血迹。 谢诩凰找到了带过来的金创药,拆开了他伤口绑着的白布,伤口因为未能及时上药处理,加之这一路颠簸回来,一直未能长好,且还有些肿起来了。 “一个龙靖澜都敌不过,你现在的身手还真是退步了。” “若真是一个龙靖澜就好了,还有那个使暗器的言大夫,背上那伤就是他偷袭的。”燕北羽疲惫地闭着眼睛道。 谢诩凰怔了怔,没想到还真被晏西给说中了,包扎好了刀伤,她绕到他背后,才发现那暗器伤的地方,伤口更为狰狞。 她认得,那是晏九特有的带有倒勾的短箭所伤,一旦刺进肉里,要再拔出来反会伤得更重,好在这是没有淬过毒的,否则他还真没命回来了。 “你们失手了,皇帝那里怎么交待?” “暗卫统领会如实禀报当时的状况,相信一个龙靖澜加一个折剑山庄就已经够他心烦的了,哪还顾得上去追究其它。”燕北羽冷然一笑哼道。 这是他下的密令,便真是失手了,他也不可能明里处罚她,因为那一定会引起缇骑卫的怀疑,而这是他不愿发生的。 听说当年霍家出事,龙靖澜并没有参与其中,而且被调离了燕京,只怕皇帝一直忌惮着她与霍家的关系,如今此事被她盯上了,这已经够他头疼的了。 “可是,这个缇骑卫指挥没那么好唬弄,她若再回来了一直追查下去,危险的可是你。”谢诩凰一边给他后背的伤口上药,大约是因伤在后背,他自己不便上药,伤口的血已经结痂了。 “那么容易就被她追查到我的头上,你也太小看我了。”燕北羽笑语道。 他只会让她查到,他想让她知道的,而他不想让她知道的,她也休想知道一丝一毫。 “是,燕大王爷你神通广大,一般人哪能占了你的便宜。”谢诩凰包扎好伤口,给他从衣柜里翻出换的衣物,道,“去洗洗,熏死人了。” “我现在能哪能沾水。”燕北羽说着,笑语道,“你帮我擦擦就好了。” “想得美,自己去。”谢诩凰哼道。 燕北羽接过了她扔来的衣物,道,“我身上你哪处没见过,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谢诩凰无语地瞪着他,他当谁都跟他一样脸皮厚比城墙吗? “那你让我怎么办?”燕北羽苦着一张脸,可怜兮兮地瞅着她。 谢诩凰白了他一眼,开门朝着温泉的泉室走去,燕北羽薄唇一勾,乖乖跟在了她身后。 进了泉室,她亲自帮忙给他脱了衣衫,但并没有给他脱下半身,到池边手脚利落的拿帕子沾了水,给她将伤口以外的地方,以及背上残留的血迹擦洗干净。 燕北羽却是不高兴地沉着脸,提醒道,“裤子没脱。” 谢诩凰却已经给他擦完了上半身,将帕子劈头盖脸地扔了过去,转身一边朝外走,一边道,“剩下的自己来。” 燕王爷郁闷地自己擦完澡,回到房中时,某人已经倒在床上睡下了。 他躺下伸臂拥着背对着自己的女人,叹息地出声,“诩凰,对不起。” 谢诩凰闻声睁开眼,侧头奇怪地瞅了他一眼。 “我对你不好,”燕北羽道。 “我不需要。”谢诩凰扭过头,闭上眼睛继续让自己入眠。 燕北羽伸手理了理她的头,低语道,“我不想瞒你,在娶你之前,我是喜欢霍宛莛的,即便那个时候她生死不明,但我心中一直牵挂着她的,可是不知道怎么了,她现在真的回来了,我却发现她变了太多,并不像当年我喜欢的那个小姑娘。” 谢诩凰沉默地听着,心中一时有些不是滋味。 “倒是你,让我从华州回来的一路都甚是想念,归心似箭。”燕北羽说着,低头吻了吻他的发,而后便是无声的沉默。 半晌,谢诩凰支起身,扭头望了望身后早已疲惫入睡的人。 难道真的是冥冥之中的注定的重逢吗? <可是,大约这一辈子,她都无法坦白告诉他,她就是当年遇上他的那个小姑娘。   ☆、这个宛莛不是宛莛 第135章 华州,折剑山庄。 山庄座落在华州名山之下,来往弟子皆是佩剑在身,山庄的正门镶金匾额更是气势磅礴,折剑山庄四个大字龙飞凤舞,还落有当朝皇帝的玺印。 龙靖澜带着缇骑卫连夜将长孙晟一行送到了庄内,如今留在庄内的都是后入门的晚辈,庄外负责的守卫一见是缇骑卫,便迎上前来窀。 “大师姐,你可是回来了,昨天老庄主还在念叨你呢。妲” 龙靖澜下了马,将疆绳扔过来的属下,一边朝后面的马车走去,一边道,“去通知师公,我带宛莛回来了。” 虽然她也不算是折剑山庄的弟子了,但庄内弟子却也都习惯了一直叫她大师姐,索性她也就懒得在意了。 “宛莛?”那人先是愣了一愣,瞬间喜出望外道,“是上阳郡主回来了。” 先前京中传来上阳郡主回京的消息,老庄主就念叨了好一阵,只是庄中事务繁多,加之近年来又身体欠佳,未能有空去京中看一看,如今大师姐竟然把人带回来了。 “还傻愣着干什么,进去传话。”龙靖澜不耐烦地催促道。 “是,是,我这就去。”那人说罢,一路小跑着朝庄内跑去,一边朝里走一边道,“大师姐回来了,快通知老庄主,大师姐带上阳郡主回来了。” 庄内多是后入门的弟子,但也知道霍元帅是折剑山庄有名的入室弟子,而且还是为大燕打下江山的大英雄,庄内弟子自是敬仰万分,只是霍家的人都已故去,前些日子京中传来上阳郡主未死的消息,庄中上下亦是喜出望外。 长孙晟将昏迷未醒的人抱下马车,跟着龙靖澜一道入了庄内,刚进大门没多远,一头白发的老翁便匆匆从庄内出来了。 “师公!”龙靖澜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在外面再怎么张狂,回了折剑山庄却丝毫不敢造次。 老庄主匆匆走近,伸手扶了她一把,“宛莛呢?” “宛莛原是从京中来折剑山庄为师公祝寿的,路上被人两番行刺,中了毒箭,现在昏迷不醒了,我回来路上正好遇到十公主过来求救就想赶过去了。”龙靖澜如实说道。 “不说了,先进庄内,给她诊治伤势要紧。”老庄主望着被长孙晟抱着的,面色苍白无血色的人,连忙道。 “走吧。”龙靖澜回头望了一眼,前方带路道。 庄内的弟子听说了消息,也都纷纷赶来了看热闹,个个冲着她行礼拜见,“大师姐,大师姐……” “行了,一群小兔崽子,不去好好练功跑这来偷懒,欠揍了是不是?”龙靖澜扫了一眼,一脸凶狠地喝道。 老庄主见状,扫了一眼道,“都去做你们自己的事儿。 “是。”一伙人这才纷纷散去。 龙靖澜将人带到了安顿的房间,老庄主待到长孙晟将人放上榻,上前诊了脉,捋了捋自己雪白的长须,叹道,“这毒,还真是棘手,好在毒性控制住了,只要找到解毒之法,尚还有救。” “还请庄主相助,救救宛莛。”长孙晟一脸焦急地请求道。 “这位是……”老庄主望了望说话的人,微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番。 “太子,长孙晟。”龙靖澜道。 “原来是太子殿下,老朽失礼了。”老庄主微笑道。 “老庄主严重了,按理你是长辈,是我要向你见礼才是。”长孙晟道。 “之前听说太后仙逝,老朽这庄内大大小小的事务也难以脱身,这些年也身体不太好了,故而也未能上京去悼念,只派了门下弟子去,还望太子和皇上见谅。”老庄主道。 自辞去了朝中的职位,他便再也没有踏足过燕京了,这一晃也十几年过去了。 “老庄主折煞晚辈了,折剑山庄为朝中培养了这么多武学之材,父皇和本宫一直感念于心。”长孙晟连忙道。 老庄主笑了笑,到榻边又仔细瞧了瞧霍宛莛的面色,探掌给她输了几分内力,而后伸手摸了摸她头顶,笑意微微一僵却又很快恢复如常。 晏西见状,心头不由一紧,他从医书上曾看过,这世上的人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骨相,容貌再怎么变化,但一个人的骨相却是改变不了的,但骨相之说世间却甚少有人懂。 可刚才那老庄的神色,也不知是不是瞧出了什么。 然而,老庄主转身过来,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道,“老朽虽也通些医理,但这解毒之事恐怕还是无能为力,不过这两日不少江湖朋友会到折剑庄来,其中也有通晓医毒之术的,介时可以请他们来看一看。” “那有劳老庄主了。”长孙晟道。 “你们暂时先住在这园子里,若有什么需要,向庄内弟子吩咐就是,老朽这就去信,去请几个通医理的朋友尽快过来。”老庄主望了望榻上昏迷未醒的人,先行离开了。 “赶了这么久的路,你们也都去休息吧,这里我会交给庄内弟子照看。”龙靖澜起身道。 “你们去吧,我在这里照顾就行。”长孙晟望了望榻上的人,不舍离开。 龙靖澜见劝说不听,上前直接把衣襟一揪,连推连搡地往出赶,“那你那眼里的红血丝,都快成兔子眼睛了,滚回自己房间睡你的觉去,我又不会吃了她。” 想来,这一路从燕京赶来,都没一夜合眼的。 那个人也真是够心狠的,自从弄出这么个上阳郡主,恐怕让这个人一天都没有安生。 “龙靖澜……”长孙晟还是不肯走。 龙靖澜抱臂往门口一站,哼道,“自己回房去,还是让人送你回去,手段粗鲁了你也别见怪。” 这是她的地盘,谁敢在这里跟她横。 “太子哥哥,有龙姐姐和言大夫照顾宛莛姐姐,你就先休息一下吧,已经好多天没有合眼了。”十公主拉住他劝说道。 长孙晟望了望屋内,道,“有事记得叫我。” “知道了。”龙靖澜道。 这个假郡主是那个人派来的,在她的目的还没达成之前,自然是不会让她死的,她之所以中毒成这样,恐怕还是那个言大夫动了手脚的。 “太子哥哥,走吧。”十公主拉着他离开。 龙靖澜看着两人走了,这才折回房里,扫了一眼榻上的人道,“言大夫,这里就交给你了,有什么事就吩咐外面守着的那两个,我去见见老庄主。” “嗯。”晏九淡声应道。 龙靖澜出了门,问了庄内弟子,才知老庄主去了后山的忠义祠,而那祠堂里多供的是霍家的灵位。 她寻着去了,默然进祠堂燃了香祭拜,徒孙两谁都没有说话,只有香炉的香缕缕青烟上升,蔓延。 良久,老庄主负手望着一排排的霍家灵位,出声问道,“我知道这些年,你一直在暗中追查霍家的事,你是不是已经查到了什么?” “我查到的,不都是师公料想到的?”龙靖澜道。 他当年就是看清了朝中的情势,选择在了激流勇退,退到了华州的山里,再没有踏足燕京,过问政事。 而留下的霍家,就没有那个好运了。 老庄敛目深深叹了叹气,他也劝过他那徒儿辞官归隐,可他总说大燕江山还未稳固,还不是他走的时候。 到头来,却是走得这般惨烈。 “这个宛莛,不是宛莛。” “到底是瞒不过师公你。”龙靖澜笑道。 他们费尽心思,把那个假郡主弄得重伤昏迷,想来也是怕她露出破绽被折剑山庄识破,可是师公是何等的人,岂能真瞒了过了他的眼睛。 “一个人容貌可以变,可她的骨相是无法改变的,宛莛很小的时候我就替她摸过骨相,她骨骼清奇,是个练武的材料,可这个人虽然和她长得一模一样,骨相却跟她完全不一样。”老庄主道。 不过,这个人还能骗得京中那么多人,必然是有真的她在背后指点,所以他发现了并没有当场说破。 加之如今,还有这般刺杀上阳郡主,便可知道她这些年定然是过得不好。 “我只能说,她是真的没有死,她也回来了,可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小丫头了。”龙靖澜沉重地说道,一想起那日在外面听到她与皇贵妃那番话,心头便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看来你已经见过她了。”老庄主道。 “嗯。”龙靖澜没有否认。 “她回来了,那隽儿呢。”老庄主问道。 龙靖澜沉默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老庄主望着山峦重重,深深地叹了叹气,那么好的两个孩子,真是可惜了。 “如今还出了刺杀这等事,那些人若知道她还活着,定也不会放过她的,若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你就把她送来折剑山庄吧,我给她备好后路,霍家上下只有她这一个,不能再断送在那些人手里。” “只怕我想,她也不肯了,若真想得折剑山庄相助,她回来不会不来找咱们。”龙靖澜遥遥望着下面的折剑山庄,幽幽叹道,“她不想咱们卷入其中,同样,她谁也不信了。” 她想,八年前死的不仅是霍家的人,还有原本那个神采飞扬的上阳郡主,她所有的善良与快乐也都死了,现在回来的只是一个满腔仇怨的厉鬼。 老庄主一脸愁绪的叹了叹气,经了那样的事,人又焉能不变了。 “好了,那些烦心事儿,不该你这老头子去操心,好好在山庄教徒弟,没事喝喝茶,下下棋,过你的老年生活就行了。”龙靖澜收敛起沉重地心情,扬起一如继往的笑容。 他已经这把年岁了,这些事儿本就不该再打扰到他。 老庄主瞅了她一眼,无奈笑了笑,“你一向精明,自是有了自己的打算,只要记住一句话,这世间的事对与错,是与非,都在自己,问心无愧便够了。” “行了,那古灵精怪的丫头,以前都没谁能占着她便宜,现在还不是一样,燕京上下都被她玩得团团转,哪还能吃了亏了。”龙靖澜笑语道。 那些人天天想着要把上阳郡主置之死地,哪里想到她天天就在他们的眼皮底晃悠,反弄出了一个假郡主,把他们急得鸡飞狗跳的。 出了这样的事,回京必然是麻烦重重,这件事她若继续追查下去,必会燕皇所忌惮。可若她不查下去,也会被他所怀疑。 她不是没想过要站在她那一边,可是若那么做了,必然也将折剑山庄卷进来了。 师公年岁已高,一生受人敬仰,她不想他跟着她们一起再背上反贼的骂名,相信也不是那个人想看到的。   ☆、这个宛莛不是宛莛2 燕京,踏雪山庄。 燕北羽自从莫名其妙跟她说了一番话,倒头就整整睡了一天一夜,伤势恶化还发起了高烧,谢诩凰不得不给他当起了丫环,又是伺侯换药,又是拿药酒给他擦身,第二天夜里了,高热才退下去。 他这伤来得见不得光,故而也不能请大夫请太医来看,不然缇骑卫一准就追查出来了,所以只得他们自己慢慢治,不得再被外人知晓。 好在,她那里留着晏九给得上好的伤药,正好派上了用场窀。 龙靖澜伤的那处剑伤,伤口虽然长,但并不深,倒是晏九那一记暗器,伤势着实是棘手,想想都让她觉得呕气得紧。 他是一时出了恶气了,结果受累照顾的还是她。 她伸手探了探他额头,确定烧已经退下去了,这才收拾了东西去厨房准备晚膳,做了些清粥小菜,再送着回房的时候,一直躺在床上的人已经醒了。 燕北羽坐在床上,揉了揉眉心问道,“我睡多久了?” “一天一夜。”谢诩凰摆好碗筷,道,“醒了就起来吃饭。” 燕北羽摆了摆尚还有些晕乎乎的头,嘀咕道,“怎么睡了这么久?” “伤势恶化,发烧了。”谢诩凰冷哼道。 “是你在这照顾的?”燕北羽披衣下床,在她对面坐下笑着询问道。 “我生病的时候,你也照顾了,现在两不相欠。”谢诩凰盛了粥递给他,没什么好脸色。 燕北羽接过碗,嘀咕道,“早知道,我该让自己病久一点。” 他可是难得享受她的照顾,偏偏还睡过去了,什么都不知道。 “那不如死了干净。”谢诩凰没好气地哼道。 “我还指着跟你白头到老呢,哪舍得英年早逝。”燕北羽笑着端起碗,喝了一口热热的粥,一股子暖意蔓延到四肢百骸,说不出的舒畅。 “你说你一个长年在军中,天天对着群大老爷们的人,谁教你这些油嘴滑舌哄人的话?”谢诩凰瞥了他一眼,很是不喜欢他那张信口胡说的嘴。 燕北羽薄唇微勾,瞅着她道,“这不叫油嘴滑舌,应该是甜言蜜语。” 虽然这个女人,有时候总是气得他牙痒,但他还是希望把这世上许多美好的东西都给她,最好听的话,最好吃的东西,最无忧无虑的生活,他都想给她。 谢诩凰却嗤之以鼻,一边用着膳,一边道,“他们在折剑山庄应该不会逗留太久,真正的麻烦是他们回来之后。” 这一次安排上阳郡主出京,遇刺等等一系列事情都只是为了针对南宫家,若是不能成功,这一切可就都白费功夫了。 “这件事得看龙靖澜和太子如何追查了,镇北王府不好出面。”燕北羽道。 他是由皇帝派去的刺客之一,如果出面追查此事,难免会让皇上怀疑,所以要追查下去只能由太子和龙靖澜这两个局外人来。 不过,明里不能有所动作,暗中却是可以一步一步安排,要让他们查到的东西。 “可是,只是他们追查此事,皇帝也并不一定会治南宫家的罪,除非情势所逼。”谢诩凰道。 “你有什么主意?”燕北羽淡笑,这要算计人,她的心思可一点不比他差。 “燕京上下,能真正帮上阳郡主说话的,大约也只有民间那些敬仰霍家的人,只要设法让燕京城的百姓知道上阳郡主遭到刺杀,他们定会要求皇上查出凶手,给个交待。”谢诩凰道。 “这样,怕也会让皇帝更想除掉她。”燕北羽微微拧眉道。 谢诩凰冷然一笑,哼道,“就算不这么做,皇帝也一样想除掉她,不如趁着现在先除了南宫家,再把他一逼,他越急越乱,也就会露出更多破绽。” 这本就是她放出的鱼饵,自然要她起到最大的作用,否则那般费心培养她出来就白费了。 “我去安排。”燕北羽道。 “好。”谢诩凰爽快地答应,正好乐得清闲。 燕北羽抬眼望了望她,问道,“你伤可好了?” “大好了,顾好你自己就够了。”谢诩凰头也未抬地说道。 “晏西怎么不在这里?”燕北羽问道,从他回来就没见她露过面。 “我让她在城里盯着南宫家的动向,那些派出去的刺客,也该回来复命了。”谢诩凰道。 燕北羽沉冷一笑,道,“只怕他们没命回来了。” “哦?” “暗卫统领已经回宫向皇上禀报,只怕早已经派了人埋伏在进京的路上,不会放那些人活着进京,既然事情已经暴露了,总是要个顶罪的人。”燕北羽道。 南宫家并不知道皇帝也派了人去,若是放那些人回去,必然就会被南宫家知道了,加之到了这个地步,皇帝就更不可能放那些人活着回南宫家了。 “为自保,他还真是从不手软。”谢诩凰冷然一笑哼道。 “那样的人,就不配坐在那样的位置上。”燕北羽眸底掠过一丝寒芒。 “确实不配。”谢诩凰道。 父亲满以为推翻旧朝,会建立一个盛世大燕,可是坐上皇位的那个人看重的只有手上的权势,根本没有造福天下的心,心胸狭隘。 “终究,他也坐不了多久了。”燕北羽嘲弄一笑,声音沉而冷。 谢诩凰沉默地用着膳,没到达到目的那一天,她无法定论这条路还要多久,也无法预料最终会和这个人走到什么样的地步。 “不仅要让南宫家当这个替罪羊,还要让长孙仪以为南宫家已有不臣之心,以他的多疑和狭隘,定然容不得南宫一族。” “就像他们当年对付霍家一样?”燕北羽望了望她,问道。 “一样的手段,他们能用,我们也能故技重施。”谢诩凰冷然一笑,道。 燕北羽看着眼前眉眼清冷的女人,不知是夸奖还是感叹,“你算计起人来,也真的一点不手软。” 她想到的,也正是他所想的,但女子一般心软,这般要将人赶尽杀绝的手段,也亏她想得出来。 “对敌人的手软,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这条路,本就是你死我活的,我还不想这么早死。” 谢诩凰搁下碗筷,自己斟了杯茶,神色平静而冷漠。 “相信他们也不会在折剑山庄待太久,我们明天就回府,有些事情还需要早做准备。”燕北羽道。 “不用我帮忙?”谢诩凰询问道。 燕北羽想了想,笑语道,“王妃只需要帮忙照顾本王一二就够了。” 谢诩凰直觉性地想反驳拒绝,但一想府中还有宫里的眼线,而他受伤的事绝不能让皇后那边的人知道,所以照顾伤势的事还得她来。 “好。” 晚膳过后,谢诩凰收拾了碗筷到厨房,燕北羽也跟了过去,倚在门上看着她像个平凡人家的小妻子,在厨房里忙碌着,突然有些舍不得就这么回王府去了。 谢诩凰忙完了,一转身看着还站在门口的人,“你跟过来做什么?” “等你一块儿出去走走。”燕北羽含笑道。 “伤成那样了,还不安份?” “躺了一天了,也该活动活动。”燕北羽理直气壮地说道。 谢诩凰擦了擦手,解下身上的围裙,走近门口道,“走吧。” 毕竟自己受伤生病的时候,他也是无微不至的照顾,自己也算还他个人情。 她去取了灯笼点上,才跟着他一起出了山庄,外面山野静寂,月光皎洁而温柔。 燕北羽接过了灯笼提着,扫了一眼山庄附近的山上,“不然,把这山上的梅花砍了,种成别的算了,你喜欢果树,种成桃树杏树也好。” “长得好好的,干嘛砍了?”她奇怪地瞅了他一眼。 “梅花太冷清了,想种些别的。”燕北羽笑语道,这些梅花树是以前为别人种的,如今故人虽在,却已物是人非,再留着这满山的梅花树又有何用? “难得长成如今这般,砍了怪可惜的。”谢诩凰淡淡道。 她没有想到,自己一番戏言,他当年却当了真,种下了这满山的梅花,可她再辗转看到,已是这么多年过去了。 燕北羽侧头打量了她半晌,伸手牵住她的手,道,“行,那便留着吧。” 谢诩凰顿步,举起被他牵着的手,告诫道,“燕王爷,你能不能说话算话一点,说了不碰一根手指头的,你都碰五根了。” 燕北羽被她气得阵阵头疼,反驳道,“我说不碰一根手指头,又没说不碰五根手指头。” 说罢,反还抓紧了她的手。 “你跟无赖有什么区别?”谢诩凰一边走,一边数落道。 “谢诩凰,你能不要煞风景吗?”燕北羽道,难得这么好的月色出来散个步,她嘴里竟没有一句好话。 “那你别叫我出来啊。”谢诩凰哼道。 …… 当她们在燕京等着长孙晟一行人回京之时,折剑山庄的老庄主大寿也风风光光地办完了,只是请来了几个大夫,也都对上阳郡主所中之毒束手无策。 晏九虽想法稳定了伤势,却也一直未能制出解药来。 于是,长孙晟向龙靖澜提出尽快回京,宫中有专门擅长研毒的太医,也许对她解毒会有帮助。 龙靖澜当即便吩咐了缇骑卫准备回京,自己去了老庄主所住的院落辞行。 “师公,我们要准备回京了。” 老庄主闻言沉吟了一阵,道,“我跟你们走一趟。” “师公……”他这么多年都不入京,这个时候进京,宫里只会以为折剑山庄已经成了上阳郡主的靠山。 “我也想去见见她,再者即便你要追查,宫里也会阻挠,最后只会不了了之,我这把老骨头去了,为故人之女讨个公道,他们总不至于再敢推托下去。”老庄主道。 霍家只剩她一个了,他能帮上的,怕也只有这些了。 龙靖澜也知这老头定下的,谁也劝不了,于是道,“想必,她这一次的目标是南宫家无疑,师公只要逼他们交出凶手,宫里肯定会把南宫家推出来当替罪羊,其实就算你不去,想必她也早已有自己的计划了。” 她这一步一步的精心谋算,自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我去讨个公道,也不过是一句话的功夫,总能让她少些麻烦。”老庄主叹道。 “我只是担心,你这一去,让折剑山庄卷进来,总归不是好事。”龙靖澜忧心忡忡地说道。 老庄主闻言一笑,道,“现在宫里,哪还有那个精力,来顾上我这个老头子。” 龙靖澜随之笑了笑,点头道,“倒也是,有她那里给他们找麻烦,他们也顾不上别的了。” “罢了,你先下去准备吧,我交待好庄里的事务就起程进京。”老庄主道。 “好。”龙靖澜说罢,快步出了门,下去让人多准备了一辆马车。 一个时辰后,缇骑卫已经在山庄外准备妥当一切。 长孙晟将尚还昏迷未醒的人抱上了马车,老庄主只带了四名弟子同行上京,待都上了马车,龙靖澜上了马,一挥手道,“走!” 这一去,京中自是风波重重,连她也都成了那人手中的棋子,但这局棋她心甘情愿去走。 “龙姐姐,你似乎一直都不高兴,见到宛莛姐姐也不高兴。”十公主骑马走在她边上,歪着头瞅着她说道。 “那个半死不活的样子,有什么好高兴的。”龙靖澜说话一向不客气。 让她对着一个假货,她能高兴得起来吗,那死丫头还真是想得出来。 “放心吧,宛莛姐姐吉人天相,回京一定有办法好起来的。”十公主自信满满地说道。 龙靖澜侧头瞅了她一眼,这傻丫头要是知道这个上阳郡主是那人故意送回来的假的,若是知道她的宛莛姐姐正处心积虑地要杀她的父皇,该是多么难过了。 十公主从小就是宛莛的跟屁虫,长孙家的人虽然有恶人,但这小丫头却是真性情,虽然有时候挺没脑子的,但总归是心地善良的,没那么多花花肠子。 “你们抓住的那两个人问出什么了吗?”十公主好奇地问道。 “那不是你这小屁孩子管的事儿。”龙靖澜哼道。 十公主撅了撅嘴,不满地道,“龙姐姐,我早就不是小屁孩子了,宛莛姐姐都说我长大了,你还老那么说我?” “是长了,只长个儿,不长脑子。”龙靖澜丝毫不给她这个大燕公主面子。 “不跟你说了。”十公主一掉马头,跟长孙晟并骑走在了一块儿。 龙靖澜一马当先走在前面,面色却有些难言的凝重,在知道了她这八年是如何煎熬过来的,她自是希望她可以达成所愿,为霍家讨回公道。 可是,她在这两方势力之间,该如何做出正确的抉择,却也着实难住了她,缇骑卫和折剑山庄都是她要顾忌的所在,她不能仅凭自己的心意,左右这么多人的生死命运。 那个人是铁了心要把大燕搅个天翻地覆的,最后会闹到什么样的地步,她一时也无法预想…… 他们一行还未回到燕京,镇北王府就早已得到了消息。 燕北羽从天机阁带回了消息,道,“看来不用咱们太过费心了?” “怎么了?”谢诩凰一边品着茶,一边问道。 “折剑山庄的老庄主也一起来了,想必是为了上阳郡主的事,要向宫里讨个公道了,如此事情也能更顺利了。”燕北羽道。 谢诩凰垂下眼帘看着杯中的茶叶,沉默了好一阵,“是吗?” 师公这么多年都不涉足燕京,这一次怎么就跑来了,晏九他们在折剑山庄那么多天,真的就没有被识破吗? 一系列的疑问,让她一时有些心神难安。 “这个老庄主,也算是大燕的开国元老之一,只是多年都已不问政事了,没想这回倒因为上阳郡主进京了。”燕北羽收起手中的信,瞧着面前有些发愣的人,“怎么了?” 谢诩凰瞬间回过神来,道,“我在想,还有没有什么纰漏?” “老庄主进京要查这刺客,加之燕京的百姓也知道了上阳郡主遇刺之事,皇上不得不交出个凶手来,这个凶手不是他自己,当然就只能是南宫家了。”燕北羽笑语道。 “嗯。”谢诩凰有些心不在焉地应声道。 说实话,她并不希望师公来燕京,一是不喜欢折剑山庄趟这浑水,二也是不想再与这些人碰面。 “按脚程算,他们明日就该到了,老庄主难得进京,宫中自然又是要设宴款待的。”燕北羽道。 “你自己去就行了,我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谢诩凰抿了口茶,淡声道。 燕北羽可怜兮兮地望着她,道,“我还伤势未愈呢,你就忍心我一个人进宫,万一被人识破了我就是那个刺客,怎么办?” “你都没用到那个地步了?”谢诩凰鄙夷地哼道。 这么点小事,他都办不好,怎么可能混到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镇北王。 若是可以,她只想尽量避免跟师公和龙靖澜碰面,原是想着只有龙靖澜一人回京,她要想追查那件事,长孙仪定然会设法将她调离京中,届时自己也就免于再和她照面了。 可是,现在师公来了燕京,皇帝要想再寻借口将龙靖澜支走,怕就没那么容易了,一个龙靖澜她都想躲着,还来一个师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肯走人,看来她得好一段日子不能出门了。 “到时候,是个观察情势的好机会,你真不去?”燕北羽有些纳闷儿道,这样的时候她一向会亲自去的,今天怎么了? “你不是说交给你就行了,现在怎么不行了?”谢诩凰挑了挑眉哼道。 “罢了,你不愿去,就在府里吧,有什么状况到时候我回来再说。”燕北羽知她不喜欢宫里的那些场合,便也不再强求她去了。 这一次的所有事,似乎都太过顺利了点,总感觉背后还有人在推波助澜。 难道是上阳郡主知道有人要加害于她,抑或是早就知道了八年前的真相,回到燕京就是为了给霍家报仇的? 先是太子妃的事,接下来又是针对南宫家,他们在利用她,她也同样在利用他们……   ☆、这个宛莛不是宛莛3(二更) 一清早,燕北羽暗中去了沈园,谢诩凰带着晏西出了门,在皇城附近的茶楼雅室坐着,晏西虽然一路抱怨起早了,待到茶楼里的吃的一上来,嘴巴也就顾不上抱怨了妲。 “他们这是回来了,南宫家现在可是急得火烧屁股了。”晏西包着一嘴的东西,口齿不清地说道。 南宫家派出去的杀手,一个都没有活着回来,前几日华州又传来消息,上阳郡主重伤昏边,缇骑卫和折剑山庄的人正亲正护送回京,而且刺客还被缇骑卫抓了活口。 缇骑卫的刑讯手段一向严厉,这么多年再嘴硬的刑犯,到了他们手里就没有一个不开口的,如今龙靖澜和折剑山庄老庄主一同进京,只怕是已经知道刺客是南宫家派出的,可他们并不知道还有长孙仪派去的人,这个黑锅就背定了。 谢诩凰只是淡然而笑,明明一切都是她一手策划出来的,可此刻却并不有一丝喜悦。 “你少吃点,最近都长不少肉了?” “哪有,我天天在外面跑腿我容易吗,吃你点东西,还不让。”晏西一边说着,一边还狠往嘴里塞。 谢诩凰看着她滑稽的样子不禁好笑,蓦然听到下面一阵嘈声,隐约有人说上阳郡主过来了,于是起身站到了窗边,果真看到龙靖澜带着缇骑卫意气风发地沿着大街到了皇城附近。 晏西端着一盘包子,跟着走近望着下面,看着晏九从马车上下来,便道,“九哥这回也真是下手够狠的,燕大王爷现在那伤还没长好吧,这要是淬了毒的,他都没命回来了。” “平日里挺稳重的人,关键时候脑子都在想什么?”谢诩凰一想到自己这几日不得不照顾某人,便是一肚子的火气。 “想你呗。”晏西笑嘻嘻地道,“九哥宵想了这么多年的事一样没成,结果全让燕北羽把便宜占尽了,娶了也让他娶了,还差点蹦出个孩子来,九哥肯定气不过啊,可他又不能把你怎么样,只能去对付那个罪魁祸首了。窀” 这若不是还有大事未成,估计他都想直接杀人灭口了。 谢诩凰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在皇城外停下的一行人,长孙晟带着昏迷未醒的霍宛莛下了马车,后面的马车帘子一,一名白发老翁从马车上走了下来,虽已年迈,却还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那就是你师公?”晏西伸着脖子瞅了瞅,问道。 “嗯。”谢诩凰应道。 “一定是个很厉害,很厉害的高手。”晏西一脸崇敬地说道。 一个人能教出霍元帅那样的将才,能教出龙靖澜那样的人,自然不是一般的泛泛之辈,只可惜她这辈子是没那个好运进折剑山庄了,不然也去拜个师,学点他们的看家本事。 谢诩凰默然不语,看着一行人朝着皇城内走去,直到所有人都进了中门,她才转身回到桌边坐下,抿了一口手中已经凉透的茶,有些冰凉的苦涩。 她已经很多年不曾见过师公了,很小的时候父亲说女子当如母亲一般温柔淑惠,但她每次到了折剑山庄,师公都会偷偷教她防身的功夫,说女孩子也该学保命的本事,长大了才能不被人欺负去。 虽然父亲一再反对她习武,可她对于武学的痴迷却一直不减,最后是求着太后说情,才让她和两个哥哥一起在折剑山庄待了几年一起学艺,只可惜后来二哥战死,大哥也为救她…… 那些儿时的时光,总是那么美好而快乐,可那些快乐却再也回不去了,她也回不去当初的那个霍宛莛了。 这些旧事故人,也都与她无关了。 “一会儿宫里肯定热闹,可惜咱们不能去看。”晏西一脸可惜地说道。 谢诩凰回过神来,瞅了她一眼道,“你吃完没有,咱们该回去了。” 晏西赶紧往嘴里又塞了几口,起身道,“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茶楼,上了马车,冥河调转马头回往镇北王府。 宫内刚刚下了早朝,长孙晟和十公主先带霍宛莛安顿去了,龙靖澜则带着老庄主前去面圣,身后的缇骑卫押着两个已经被刑讯得人不成人样的刺客。 曹敬将一行人带到了御书房,长孙仪早就摒退了宫人,一见进门的人连忙自书案起身,“老庄主,你怎么到京里来了?” 老庄主淡然而笑,“老朽当年离京,便没打算再回来的,只是如今我那不肖徒儿去了,她唯一的女儿却遭人所害,老朽进京来,只是想等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为这孩子讨个公道罢了。” “上阳郡主遇刺之事,朕也听太子来信说了,霍家是大燕的开国功臣,一门英烈,若有人敢胆大包天行刺霍家的遗孤,朕也绝不轻饶。”长孙仪一脸忿然地道。 “有皇上这句话,老朽便也安心了。”老庄主道。 长孙仪望着随老庄一同进来的龙靖澜,问道,“听太子来信说,当时得亏你带人及时赶到了,才让他们得救,有劳你们了。” 可是,心里却生出一股无名之火,若不是她去坏了好事,上阳郡主就不会再活着回来了。 虽然心里这般想,他却不能表现出来。 “当时微臣处理完苗疆之事向皇上请旨回折剑山庄为师公祝寿,到了华州境内,还未回庄便碰上了十公主,她说遇到麻烦了,我便带人赶过去了,好在太子他们都并不大碍,只是上阳郡主遭毒手,至今也昏迷未醒。”龙靖澜将当时的状况,如实禀报道。 她想,这个人一定很生气她当时去救了人,这些年一直阻挠她追查霍家的事,当年霍家出征她也被调离了燕京,说到底他也并没有他嘴上说的那么信任缇骑卫和她。 长孙仪可惜地叹了叹气,道,“太医在院有精通医毒的,应该能治好郡主的伤,刺客的事你查得如何了?” 龙靖澜转头朝着殿外,沉声道,“把人带进来。” 两名缇骑卫押着人进来,推搡着跪下。 “皇上,这是当天刺客之中我们留下的活口,经过这几天的刑讯倒也说了实话,只是这幕后主使之人实在非同一般,只得请皇上来定夺。”龙靖澜拱手,垂头道。 “主使者何人?”长孙仪沉声顺道。 “南宫丞相府的人。”龙靖澜道。 “丞相府?”长孙仪一脸惊诧,好似一切都全不知情。 老庄主跟着起身,走近道,“此事小可,霍家在时一向南宫家交好,宛莛与南宫家的女儿更是有八拜之交的姐妹交情,他们何以如今要这样对她下毒手,如今霍家长辈都不在了,老朽只得亲自进京一趟,替这可怜的孩子讨一个公道。” “老庄主莫急,您先暂住宫中,待朕查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长孙仪道。 “不了,我一个老头子在这宫里住着也不合适,就住在靖澜府上就行了。”老庄主婉拒道。 她要见到真的霍宛莛,待在宫里又怎么见得到。 “也好,近日无什么公务,靖澜你就好生在府上照顾老庄主,若有什么需要,找曹敬就是了。”长孙仪也没有勉强多留,答应了让他留在龙府居住。 “是。”龙靖澜没有多问。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燕京的许多百姓也都知道了上阳郡主遇刺一事,最近一直皇城附近打听消息,师公又来了燕京,这件事必须得有人出来承担罪名,南宫家是跑不掉了。 “老庄主多年不来燕京,这京中许多故人也都想见您一面呢,过两日宫中设宴,还请老庄主一定出席。”长孙仪道。 “那老朽就恭喜不如众命了。”老庄主起身谢恩道。 既然宫宴,想必宛莛也会出席,不管变成了什么样子,他总得看上一眼才能安心回去。 “皇上,这一路舟车劳顿,微臣先带师公回府休息了,至于上阳郡主刺杀一案,微臣安顿好师公再进宫来向皇上禀报详情。”龙靖澜拱手道,她看得出,师公并不愿在这里多待。 “也好。”长孙仪点了占头,吩咐了曹敬送两人出宫。 一出了宫门,老庄主回头望了望道,“看他这态度,只怕把南宫家治了罪,也不过是一时间搪塞我们,风头过了只怕还是会继续重用。” 他这把年纪,阅人无数,一个人说话什么神情什么语气,他都能猜想对方心里在谋算些什么。 龙靖澜刚他扶上了马车,自己也放弃了骑马,钻进了马车里坐着,吩咐人赶车回府。 “只怕,事情可没他想的那么简单,她存心设了这个圈套借皇上的手对付南宫家,哪那么容易就让他们逃脱了,指不定后面还给他们挖了什么坑呢。”龙靖澜笑了笑,说道。 她并不担心她会吃了亏,走到如今这一步,就足可见她的小心与缜密。 他们前脚一出宫,长孙仪后脚便派人传了南宫家的人到上书房问话,人证俱在也容不得南宫家抵赖,南宫丞相之子,大理寺少卿南宫华对派人刺杀上阳郡主一事供认不讳,原因却是因为先前太子妃自尽一案,对上阳郡主怀恨在心。 次日早朝,宫中传出圣旨,南宫华被贬出京,一时之间南宫家被燕京百姓所唾弃。 为了平息平件,圣旨下达的当日,南宫丞相便送子出京,这上阳郡主回京不管短短数月,她的女儿自尽,儿子被贬,连他自己在朝中的地位也岌岌可危。 他看着儿子的马车渐渐远去,不禁想起了当年钦天监的那句话,大燕成也霍家,败也霍家。 霍天霄成京了大燕,是否如今她的女儿就是要回来,毁了大燕。 这么一想,他不后背一阵冷汗。 “南宫丞相,怎么在这里?”豫亲王府的马车从城外回来,马车内的掀帘朝着站在城门口的人打着招呼。 “原来是豫亲王殿下。”南宫丞相躬身行了一礼。 “刚才,应该是南宫华大人的马车吧,上阳郡主的事本王也听说一二了。”豫亲王说着,有些纳闷儿道,“此事发生之时,本王也恰好在华州附近,可是听说刺杀上阳郡主的有两拨人,缇骑卫还一直在追查那个银面高手,那个人也是南宫家派出的吗?” 南宫丞相一听,似是瞬间明白了什么,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刺客派出去的,都是些什么人他当然清楚,但如今是儿子出来替他顶了罪,可是他并没有派一个什么银面高手,那就是京中还有其它的人派了人去刺杀上阳郡主。 如今东窗事发,南宫家就成了替罪羊,放眼燕京上下能调动的高手,从缇骑卫手下都能逃脱的,他又何尝想不出是何人。 “如果本王猜得不错,父皇是否与丞相达成条件,等这个风头过去了,会再设法调南宫大人回京述职?”豫亲王含笑问道。 南宫丞相面上一阵尴尬,并没有说话,却也一时想不透这个甚少露面的豫亲王找上自己说这番话,到底是何用意。 “南宫丞相,出了这样的事,您认为太子还会愿意娶你的侄女为太子妃吗?”豫亲王含笑问道。 “王爷何出此言,小女才刚刚过世,尚还在丧期,太子还不得婚配。”南宫丞相笑言道。 “本宫到底在说什么,南宫丞相一向睿智,如何会不明白呢。”豫亲王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叹道,“太子一向紧张上阳郡主,如今郡主遇刺,他只怕更会铁了心的要保护她,父皇给丞相允诺的再多,即便南宫家真的扶持了太子将来坐上皇位,但上阳郡主的事,父皇不追究,难保太子不会追究,等到他坐上皇位的时候,还会有你们南宫家的立足之地吗?” 南宫丞相立在马车边,一时无言。 豫亲王放下车帘,道,“赶车,回府。” 该说的,他都已经说了,剩下的就看这老东西自己能不能转过弯来了。 —— 让我喘口气,五号六号会接着加更的,把你的票票都亮出来。   ☆、这个宛莛不是宛莛4 第138章 这厢南宫丞相与豫亲王/刚刚在城门口碰了面,不到一柱香时间,已经有人禀报了镇北王府城门口发生的一切。 燕北羽在园子里养伤晒太阳,谢诩凰坐在秋千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荡着,听着燕北羽派出去的探子回报消息,面上掠过一丝清冷的笑意。 “我进宫一趟,一会儿回来。”燕北羽起身道窀。 “嗯。”谢诩凰知道他是要去干什么,便也没有多问妲。 晏西原是躺在房顶上,见燕北羽走了纵身一跃跳了下来,往他坐过的藤椅上一躺道,“姓燕的还真是一肚子的坏水儿,昨晚刚刚派人去告诉了豫亲王刺客还有别人,这会儿人家刚刚找上南宫家的人,他转过脸又跑去皇帝那里告密挑拨离间。” “这让咱们省事不少,有何不好。”谢诩凰坐在秋千上,笑语道。 “那倒也是,你动脑子想一想,其它事都让他去办了,咱们才有这空闲在这里晒太阳。”晏西舒服地眯着眼睛,有些昏昏欲睡。 现在好些事都让燕北羽和天机阁的人包办了,她也清闲了不少,虽然不待见那个人,但有他在好处还是不少的。 “最近风头紧,咱们也暂时不要和晏九联络了,反正事情按计划一步一步来就是了。”谢诩凰望着向藤椅上的人嘱咐道。 “你是怕被缇骑卫的人盯上吧,其实……也没那么可怕。”晏西话到了嘴边,还是按捺着没有说出实情。 龙靖澜说了现在还不是跟她正式见面的时候,她虽然知道她是帮着她们的,但现在还不能告诉这个人。 谢诩凰沉默地望了望她,并没有说话。 “你说,这一回南宫家和皇帝真的会失和到敌对的地步吗?”晏西睁开瞟了她一眼,唯恐她是瞧出了什么,连忙扯开了话题。 “南宫家要的是长远的富贵荣华,可现在太子对南宫家成见颇深,加之如今又有了上阳郡主遇刺一案,对南宫家更是无法容忍,试想如果太子将来做了皇帝,还会重用他们南宫家吗?”谢诩凰淡笑道。 “当然不会啊,不把他们宰了都是大发慈悲。”晏西道。 “南宫丞相在官场多年,这其中的利害他岂会不比咱们清楚,事到如今太子是决计容不下南宫家了,即便这样勉强维持表面的和平,一旦将来太子登了位,大权大握第一个不放过的就会是南宫家,而他想要南宫家继续做这当朝第一望族,就需要一个将来会重用南宫家的太子,你说他会做何选择?”谢诩凰笑问道。 “长孙晟现在礼南宫家为眼中钉了,他能选择的恐怕只有豫亲王府了。”晏西眼珠子一转,说道。 不过,还是这姓燕的阴险啊,一边以天机阁主的身份给豫亲王府出主意,让他去拉拢南宫家,转头又以镇北王的身份向皇帝告密,说南宫家与豫亲王走得近,让皇帝以为南宫家不臣之心。 “长孙仪生性多疑,最不喜欢臣子脱离自己的掌控,南宫家如果和豫亲王府走得近,势必会引起他的戒心,只要这根刺埋下了,后面的事情就好办多了。”谢诩凰道。 晏西微眯着眼睛打量着坐在秋千上的人,暗自感叹道,这两口子凑在一起,造起反来还真是所向披靡,让人无从招架。 “而且,如果郑皇后知道南宫家改站在豫亲王府一边,你说郑家还会坐视不理,眼看着他扶持豫亲王来威胁到太子的地位?”谢诩凰深冷一笑,说道。 南宫丞相之所以一直选择站在太子一派,就是知道自己一旦站错了队伍,就会被郑家和皇上两边都视为眼中钉,可到今天这个地步,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皇帝拿他家当替罪羊,太子又恨南宫家入骨,即便将来即位为帝,只怕第一个要拔出的就是南宫家,如此一来倒还不如扶持豫亲王挺而走险,为南宫家再搏一搏。 “这么说,这一回这个假货出趟京,遇个刺,还真是收获颇非。”晏西哼道。 上阳郡主选夫,陷害了太子妃只是个引子,这一步一步的打乱了朝中原有的势力格局,他们越乱,她们就越有好处,这个人这一天揣摩人的心思,还真是深沉得可怕。 谢诩凰淡笑不语。 晏西以手挡着给眼睛挡着太阳,想了想又道,“可是,太子这么不听话,若是执意忤逆皇帝要立上阳郡主为太子妃,皇帝若是一气之下真的改立了豫亲王为太子,那咱们不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如今,长孙晟跟他那父皇母后,关系可谓紧张。 “不会。”谢诩凰深深一笑,给她分析道,“没有哪个皇帝,会去立一个威胁地位的太子,豫亲王有这个野心,但长孙晟没有,这也是这么多年他一直能稳坐储君之位的原因,纵然他再忤逆皇帝,皇帝也不会轻易废了他,若然换作是豫亲王,早就把他从皇位上拉下来了。” 晏西一听,刷地一下坐起身道,“所以,南宫家敢去站在豫亲王一边,皇帝就会以为,他有想造反。” 谢诩凰满怀赞赏的点了点头,道,“你最近变聪明了点。” “我是一向很聪明好不好?”晏西不满地哼道。 谢诩凰起身到桌边自己倒了杯茶,一边赏着园内的花花草草,一边道,“南宫家也是深知皇帝这番心思的,所以即便这些年长孙晟并不怎么宠爱太子妃,即使太子妃自尽了,他们也都忍气吞声继续站在太子一边,可是现在结了这么大的仇怨,又有了上阳郡主回来,他已经别无选择了,要么继续站在太子一边,等到他将来大权在握的一天把自己铲除,要么挺而走险另寻豫亲王府为南宫家将来生死一搏。” “只不过他们以为,昨天在城门口的碰面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道燕大王爷已经悄悄禀报了皇帝。”晏西道。 这化起挑拨离间的手段,这燕王爷还真是玩起来得心应手。 “所以,只要咱们再推他一把,南宫家暗中跟豫亲王府再走得近了,皇帝也就不会再留他了。”谢诩凰笑意从容道。 晏西往藤椅舒服地一躺,啧啧叹道,“现在好了,这些老狐狸都被你们两口子牵着鼻子走了。” 她本以为,初来燕京时她故意引长孙晟去追查霍家的事是一时起意,只怕从那个时候她就在一步一步地谋算着,让他随着追查霍家的想起上阳郡主,包括她闹着她扮道士去给招灵,她答应了也是想要长孙晟更多地想起上阳郡主,再在他最想念的时候,把那个假的上阳郡主送到他的面前。 当一个百般求而不得的人,重新回到身边,长孙晟自是不惜一切护佑,加之先前因为太子妃隐瞒的那封信,早就对南宫家起疑了,如今再出了刺杀上阳郡主之事,对南宫家自是容不下了。 如此,也就逼得南宫家不得不冒险去改投靠豫亲王,可他们又哪里知道,豫亲王一直在燕北羽的控制之中。 这两口子,凑在一起真是阴险的可怕。 两人正说着,管事地从外面进来,道,“王妃,晏姑娘,外面来了个人说晏姑娘你上次问的荔枝运来京里了,问你要不要去看看?” 晏西听了一下睁开眼,道,“要要要,我这就去。” 谢诩凰瞅着她的样子不由好笑,道,“行了,你去吧。” 晏西转身连忙朝外走,走出了园子连忙捂着胸口暗自舒了口气,这是龙靖澜派人来告诉她要见她的信号,差一点露出了马脚,要骗这个人还真是不容易。 出了王府,在街上晃了好几圈,才去了接头的地点。 “到底什么事,你非得让人找上门去,要是被她发现,我就死定了。”晏西瞅着站在树后的人,没好气地哼道。 “后天,宫中设宴她会去吗?”龙靖澜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了起来。 如今皇帝已经就上阳郡主遇刺一事给了交待,师公自然也不会在燕京久留,大约宫宴一过就要回折剑山庄去了。 “她不去,怎么了?”晏西坦言道。 “那你就想办法,让她去。”龙靖澜道。 晏西一听,眼睛一眯打量着眼前的人,道,”姓龙的,你不是在打什么坏主意吧?” “我要想害她,早就告诉别人你们的真实身份了,用得着用这些花招,我想让师公见见她罢了。”龙靖澜直言道。 晏西想想也是这个道理,这个人直接说出他们的真实身份,她们就在燕京死定了,哪还用耍什么花样? “可是,她已经说了不去,让燕北羽给推辞了,你让我怎么想办法。” 龙靖澜想了想,道,“那就明天把她带出府,到顺风茶楼一趟。” “可以是可以,不过有个条件。”晏西笑嘻嘻地道。 “有屁快放。”龙靖澜冷哼道,这么点小事就跟她谈条件,若不是看在故人的面子上,她真想打得她娘都不认识她。 “你那师公不是得高望众嘛,让他让皇上提一提上阳郡主和太子的婚事,就在后天的宫宴上,反正他们先前定了婚的,现在没有了南宫沐月这个绊脚石,成个亲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晏西道。 一旦长孙晟真的立了上阳郡主为太子妃,那也就真绝了南宫家的退路,让他不得不去站到豫亲王府一边了。 那老庄主似乎说话挺管用的,由他在宴上向皇帝提出,总比让她们再费心思去安排要省事多了,既然有这样简便的方法,又何必去做麻烦的事呢。 “就让你带个人出来罢了,你就狮子大开口,提这样的条件?”龙靖澜咬牙切齿地道。 “不答应算了,大不了我们自己费心功夫安排。”晏西耸耸肩道。 这个人这么火急火燎地找上她,自然是非见到小谢不可的,谅她也不敢不答应。 “好,我让师公向皇上提,你最好明天能把人带出来,否则有你好看。”龙靖澜道。 晏西得逞地笑了笑,道,“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不过你叫我出来买荔枝的,我总不能空着手回去,会被起疑的。” “外面,自己去拿。”龙靖澜没好气地哼道。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那死丫头待得久了,这家伙也让人讨厌得紧。 晏西离开,从一名缇骑卫手中提走了一篮子荔枝,欢喜地回了王府去。 谢诩凰瞅着她提的篮子,挑眉道,“出门捡银子了,买这么多?” 这时节荔枝刚出来,自是不便宜的,她这一向抠门的,竟然舍得一买一篮子。 “因为在北齐吃得少,就算有也不太新鲜,所以多买点,一次吃个够。” 说罢,提到了她跟前,跟她一起分享。 燕北羽从宫里回来,瞅见主仆两个剥了一地的荔枝壳,“你两这是当饭吃了?” 谢诩凰顺手将自己刚抓的递给了他,问道,“事情还顺利吗?” “皇上让我暗中叮着南宫府和豫亲王府,再有异动向他禀报。” “既然事情这么顺利,咱们出去吃一庆祝一下怎么样?”晏西笑嘻嘻地瞅了瞅两人,道,“刚才看到顺风茶楼挂了新茶和新菜出来,好像挺不错的样子。” 燕北羽闻言,望了望谢诩凰道,“天天在府里吃,出去换换口味也可以。” 谢诩凰看两人都有兴致,也不好再说什么扫兴的话,默然点了点头。 “行,那我明个儿一早就去把位子定下。”晏西道。 若是她一个人把她带出去,到时候撞上了龙靖澜他们,她怕会起疑是她故意的,反正现在拿主意的是燕北羽,出了事也赖不上她一个人。 次日,阳光正好,燕北羽一行人上了马车,到了顺风茶楼,进了晏西订好的雅室。 晏西兴冲冲地帮着点了菜,不时装做张望店家上菜,其实在等着龙靖澜过来,可心里却又忍不住地直打鼓。 她知道,小谢并不喜欢跟那些故人碰面的,自己这么做到底是有些不仗义的。 只是,以后许多事暗中得还需要龙靖澜援手,她也不好拒绝她的要求。 店家送来了刚沏好的茶,谢诩凰自己端起茶杯沏了一杯先递给了坐在对面的燕北羽,正低头倒第二杯,雅室的门被人一下从外面推开了开。 龙靖澜带着一名白发老翁闯了进来,她抬头一眼怔愣在了那里,拎着茶壶的手一颤,茶水一下倒在了手上。 “怎么这么不小心?”燕北羽慌乱地擦了擦她上的茶水,看到手上已经烫得红红的一片。 “不好意思,龙大人,你们走错了,你们订的雅间在前面那一间。”店家小跑着过来,又朝着屋里的人赔礼道歉,“不好意思,惊扰到王爷和王妃了。” “原来镇北王和王妃也在这里。”龙靖澜淡淡地打了招呼。 燕北羽淡淡瞥了一眼,“龙大人怎么也来这里了。” “师公一向喜欢新茶,看这茶楼说有新茶新菜出来,他不容易来燕京一趟,带他过来尝尝罢了,不想走错房间惊扰王爷和王妃了,你们慢用。”龙靖澜说着,转身扶着老庄主离开。</p 谢诩凰抬头望了望门口,只看到龙靖澜扶着一头白发的老翁转身出了门,鼻头瞬间一酸红了眼眶。 一别多年,师公竟已发白如雪,苍老了这么多。 燕北羽正低头给她吹着烫伤的手,一抬头见她红了眼眶,便道,“连箭伤都不怕的,烫了手倒忍不住了。” “有些伤忍得,有些伤忍不得罢了。”谢诩凰压下心头翻涌的思绪,起身道,“我先回府了,你们吃吧。” 一想到师公就在隔壁坐着,这顿饭,她还哪里吃得下去。 她一起身走,燕北羽又哪里还肯留下,“罢了,我跟你一起,晏西你留着吧。” “喂……”晏西瞧着逃也似地走开的人,一时心中有些愧疚和郁闷。   ☆、真郡主假郡主1 另一边的雅室,龙靖澜拉开了窗户一条缝,看着匆匆上了马车离去的两人。 “她走了?”老庄坐在桌边,面色平静地问道。 “嗯。”龙靖澜关上窗户,道,“我现在,也只能安排你这样看她一眼罢了。妲” “见到了就够了。”老庄主深深地叹了叹气道窀。 若非她眼底那一瞬涌动的泪光,他都险些认不出,她就是当年那个风风火火的小丫头,这一转眼她经了这么多事回来,他也到迟暮之年了。 “明天那件事,还有劳师公你开口了。”龙靖澜道。 若是师公在离京之前,能敲定了太子和上阳郡主的婚事,想来也算是帮了她的大忙了。 “我自是可以开口提,可是对于太子……她真的就一点都不在吗?”老庄主问道。 当年,她和太子的婚事可是一时被传为佳话,如今看那太子也并非全然无情之人,如今定这桩婚事,定下的虽然是上阳郡主,可终究不是她啊。 “都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她哪还会在意这些,为了达到目标已经就没有她不可舍弃的东西了。”龙靖澜叹息道。 为了能回到这里,她赔上了一个女子最宝贵的婚姻和清白,何况一个曾经加害于她的男人呢。 长孙晟再怎么旧情难忘,只要他还是长孙家的人,就必然是她的敌人。 “那得恨到什么地步啊。”老庄主心疼地叹息道。 原是那么好好的一个丫头,说话待人都是笑容飞扬的样子,如今竟被人逼到了这个地步。 “那样深的血海深仇,她又岂能不恨呢?”龙靖澜冷嘲地笑了笑。 长孙家剿杀霍家,不仅毁灭的是霍家军,还有她一直坚持的忠义和信仰,以及信任的种种美好,可这一切都随着当年风雷原的茫茫大雪,永远冰封了。 “罢了,我这老头子能帮到她,尽力帮一把,只是以后你就暗里多费心,务必要保她一条周全性命,也算不负当年霍家救下你的恩情。”老庄主道。 “师公放心,等她了结了这里的事,我会带她回折剑山庄。”龙靖澜道。 霍家没有了,折剑山庄总还能给她一个安身之地。 “好,师公就等着那一天。”老庄主慈爱地笑了笑。 龙靖澜虽是这般说着,心中却忧虑起来,师公近年身体一年不如一年,可还能等到那死丫头回去相认的那一天? “方才那镇北王……”老庄主端着茶抿了一口,蓦然想起方才房中那名男子。 “怎么了?” “不是善类,你们都得离远点。”老庄主认真地叮嘱道。 那个人,亦正亦邪,命中劫数太重,在他身边必会被其牵连。 “当然不是什么好人,只是现在为了达到目的,她还不得不跟那个人走在一起。”龙靖澜道。 若不是那人设法揭穿了他的真面目,直到现在她也不知堂堂的镇北王竟和天机阁主是同一个人,一个明里在朝中手握重兵,被皇帝视为亲信大臣,一个暗里掌控着燕京城。 若是以往,知道这样的消息她绝计不会容他活,可现在动了他,必然会牵连到她,她只能忍了下来。 “总之,不要与那人走得太近。”老庄主道。 活得久了,见得人多了,但那个人总给他一种不祥之感。 “我会牢牢盯着他的,一旦他有威害到她的时候,我第一个杀了他。”龙靖澜说着,眼底一片凛然。 “我怕你还杀不了他。”老庄主意味深长地说道。 龙靖澜闻言失笑,道,“他的武功我试过,虽然单打独斗比我略胜一筹,但若加上缇骑卫,要杀他也未必做不到。” 老庄主缓缓摇了摇头,道,“那只是他想让你看到,他真正的实力远胜于你。” 武功是可以隐藏,但隐藏得再深,总有一些蛛丝马迹可循,像他这种与武学打了一辈子交道的人,一个人有几斤几两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那还真是不简单了。”龙靖澜眸子微微眯起,神色几分凝重。 那个人和这样一个危险的人在一起,实在不是什么好事,尤其一想到前段日子还有她孩子小产的消息,她都心有余悸。 “潜龙在野,腾必九天,这个人前途无量,但却也是个危险的人,你务必要记住我的话,你们一定要离他远远点。”老庄主道。 “我管他是龙是蛇,找死撞我龙靖澜手里,不让他死也废了他去。”龙靖澜冷哼道。 若非现在那镇北王与她夫妻一体,一损俱损,她定要试试他到底有多少斤两。 “还有你,现在皇帝知道你与上阳郡主有瓜葛,切勿再这么锋芒毕露,以免惹祸上身。”老庄主叮咛道。 龙靖澜一边看着菜单,一边笑语道,“师公,我知道了,你还真当我是第一天出来混的,这燕京城里能耐何我的人没几个。” “你啊,收敛一些总没有坏处,真当自己天下无敌了?”老庄主语重心长地劝道。 折剑山庄老一辈的弟子,走的走,死的死,如今身边剩下的也没几个了,有生之年他实在不想再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好好好,我收,我收。”龙靖澜讨饶地道。 与此同时,镇北王府的马车已经离开顺风茶楼,驶往城北的王府。 燕北羽小心地吹着她手上的烫伤,抬眼瞧了瞧她,人却还是心不在焉的样子。 “还疼吗?” 谢诩凰回过神来,垂下眼帘点了点头。 “再忍一会儿,到府里抹了烫伤膏就好了。”燕北羽说着,催促了冥河尽快赶车回府。 谢诩凰垂着头不再说话,脑海里还想着方才那匆匆的一面,一直避着不想与他们见面,却不想就那么猝不及防地撞上了。 在曾走投无路的时候,她不是不曾想过去向折剑山庄求救,但是经历过南宫沐月的欺瞒和长孙晟的追杀,她已经分不清自己该去相信谁了。 于是,她选择了投奔了曾经与为敌的北齐,因为他们与她有着一样的目标,就是对付长孙皇族,覆灭大燕。 “你见过折剑山庄的老庄主吗?”燕北羽问道。 方才那个人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 “没有,那是折剑山庄的人?”她讶然问道。 “那就是折剑山庄的老庄主,今天也得亏他在皇上那里要为上阳郡主讨公道,南宫家的事儿才这么快有了结果,是个在江湖上和朝中都颇有名望的人,只是离京多年一向不怎么过问政事罢了。”燕北羽一边打量着她手上的烫伤,一边向她解释道。 大约是自己多想了吧,折剑山庄的庄主从未去过北齐,而她一直在北齐,怎么可能见过面呢。 可是那个老翁的眼神总让人有些害怕,似是那一眼就能把人里里外外都给看通透了,让人无所遁形的感觉。 “是吗?”她淡淡应道,有些疲累地闭目靠着马车。 曾经她有三个家,第一个是霍家,第二个是长孙家,第三个折剑山庄,可如今霍家没了,长孙家视她如死敌,折剑山庄也回不去了。 曾经不知是周围的人伪装得太好,还是她受到的保护太多,没有见过那么多的尔虞我诈,人心险恶,当这一切无情地毁灭霍家的时候,她险些崩溃欲死。 她怎么也不明白,那些人为什么要这样对霍家,后来她渐渐明白了,心也寒凉如冰了。 不一会儿,冥河停下马车,道,“王爷,王妃,到王府了。” 管事匆匆迎了出来,道,“王爷不是说要去顺风楼用午膳,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去拿烫伤膏来,让宁嬷嬷准备午膳。”燕北羽扶着她下了马车,匆匆进了王府大门。 管事不敢多问,连忙差人去拿了药送到寝居。 燕北羽低眉给她上着药,抹上了药膏,小心地吹了吹问道,“有没有好些?” “嗯。”谢诩凰轻轻点了点头。 燕北羽将药收起,而后一本正经地望着她,“诩凰,你有心事,不能说吗?” 她此刻坐在他面前,心思还不知飘到何处了,可她从来不会向他说,她在想什么,她到底要什么? “说什么?”谢诩凰淡然而笑,一如往昔的平静。 “刚才一路回来你都心不在焉的,到底在想什么?”燕北羽有些焦燥地问道。 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自己总她心门之外徘徊,怎么也走不进去。 “只是看到了龙靖澜和折剑山庄的人,在想他们曾与霍家交手,上阳郡主有了他们做靠山,若她重伤醒来,会不会对咱们的计划有影响。”谢诩凰不动声色扯开了话题。 “折剑山庄的老庄主一向不过问朝中事,也就此次事情牵连到了上阳郡主,他才入京来看在霍家的份上替她说句话罢了,相信不会在燕京久留,至于龙靖澜和缇骑卫,他们也是皇帝的亲信,在还没有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龙靖澜不会轻举妄动。”燕北羽道。 “那倒是我多想了。”谢诩凰浅然笑了笑,道,“但愿明天宫里的宫宴,一切都不要再出差错才好。” “你安心在府里等着消息就够了,宫中一切我会不心。”燕北羽望着她手上的烫伤,心疼地叹了叹气,“早知会出这样的事,我就不该跟着晏九起哄。” “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过些日子就好了。”谢诩凰望了望烫发伤的地方,云淡风轻地说道。 “你啊,到底什么事才肯放在心上。”燕北羽道。 “对了,明天在宫里,你少不得会与龙靖澜和长孙晟会碰上面,在华州你与他们交过手的,仔细别被他们瞧出了什么?”谢诩凰一想到今天猝不及防的碰面,不禁有些担心起来。 何况,这个人还有伤在身,一旦被他们发现,也就让人知道了那天带头刺杀上阳郡主的还有他了。 “放心吧,我会小心应对的。”燕北羽笑语道。 龙靖澜和长孙晟倒是好说,只要不跟那大夫碰上面就行,毕竟伤势再怎么隐藏,却很难瞒得过行医的大夫,尤其是医术过人的大夫。 次日,黄昏时分,宫中为折剑山庄老庄的接风洗尘的宫宴开始,谢诩凰没有前去参加,跟着晏西在院子里架起了火堆做起了烤鱼,吃得不亦乐乎。 燕北羽半夜里才回来,身上略有酒气,让她换药的时候,她才发现伤口已经红肿起来了。 “知道自己有伤,我还喝酒了?” “燕北羽端着解酒的茶饮尽,龙靖澜将皇上亲信的武将一一敬了酒,怕也是想试探那天跟她交手的刺客,我要不接岂不惹人起疑。”燕北羽道。 谢诩凰抿唇叹了叹气,这谎是圆过去了,这伤本就不怎么好,这又沾了酒更恶化了几分,不知得多久才能好全了。 “不过,今天宴上还有一件大事。”燕北羽笑语道。 “什么事?”谢诩凰一边给他处理着伤口,一边询问道。 “折剑山庄的老庄主,主动向皇上提起了上阳郡主和太子的婚事,要皇上作主定下来。”燕北羽道。 谢诩凰上药的动作一滞,半晌回过神来问道,“那皇上怎么说?” “来参加宫宴的,也都是老庄主的旧相识,也都知道当年太子原就是和上阳郡主订了婚约的,如今太子妃已经不在了,再提起这桩婚事,自然得他们赞成,皇上也没有办法,只得答应了下来,不过要等到过了太子妃的一年丧期才准完婚。”燕北羽说着,侧头望了望她。 这桩婚事定下来,也就让南宫家更加靠谱豫亲王府了,事情比他们预计的还要顺利,这个老庄还真是帮了不小的忙。 “一年后完婚,也不过是权益之计,一是为了打发折剑山庄老庄主,二来也是为了试探南宫家的人罢了,只怕上阳郡主没命等到一年后的婚期了。”谢诩凰冷笑地嘲弄道。 皇帝和皇后那么反对这桩婚事,现在只是下不来台,暂时答应下来。 既然已经推托不下了,到时候只要新娘子死了,这桩婚事也自然成不了。 “老庄主说庄内还有事,已经向宫里辞行,这两日就准备回华州了,龙靖澜也会护送他回去。”燕北羽道。 那个老翁,自己实在不喜欢和他打交道,那双眼睛好似能洞悉一切,每次被他看到,他都忍不住心头一紧。 “这几日,你该去见见豫亲王了。”谢诩凰给他包扎完伤口,拉上衣衫说道。 她也该上阳郡主从昏迷中醒过来了。 “我也正有此意。”燕北羽拢上衣襟,眼底笑意微冷。 太子和上阳郡主婚事已定,正是豫亲王府拉拢南宫家的时候。 龙靖澜护送折剑山庄的人前往华州,谢诩凰和燕北羽各自行事也一切顺利进行,因着婚期已定,上阳郡主向她提出,晏九不便再留在宫里,以免被人非议。 于是,晏九被安排到了新造的敬国侯府居住,偶尔可入宫为她诊断病情。 只是,好景不长,数日之后出门的晏西一直没有回府,直到天黑了外出打听消息的冥河回来禀报,“王妃,晏姑娘今日在皇城外行刺上阳郡主,被太子下令关到刑部大牢了,明日还要受审呢。” 谢诩凰微微皱了皱眉,看来……她的棋子,已经开始不听话了。   ☆、真郡主假郡主2 近日来,所有的计划都顺风顺水,晏西的心情也是大好,去跟探子接了头将燕京的消息传递给谢承颢,照例在街上转了一圈,买了些小东西便准备回王府。 从城南回城北,走大道必然就要经过皇城附近,她远远看到一身便服的长孙晟和上阳郡主正在街边上,十公主正在一家铺子里买着什么,半晌没有出来妲。 霍宛莛侧头望见了站在街边的晏西,微微笑了笑。 晏西甩都不甩,她可跟她没有那么熟,正准备走人,却见她跟长孙晟说了几句什么,长孙晟进铺子里去找十公主了,霍宛莛举步朝她走了过来。 “晏姑娘,这么巧。” “看来你还没死。”晏西瞅了一眼铺子里还没出来的两人,道,“叫我什么事?窀” 由于靠近皇城,这个时辰又快到官员们出宫的时辰,故而来往的行人并不多,霍宛莛举步走近,与她面对面站着,微微伸着脖子低声道,“想请你帮个忙。” “姑奶奶没空伺侯你,找别人吧!”晏西不客气地冷哼道。 若不是她还有用处,她会容得她这般在她面前作威作福? “这个忙,非得你来帮才行。”霍宛莛笑着说道。 “有屁快放,我跟你没那么熟。”晏西不耐烦地哼道,她到底在搞什么,明知道她们私下认识的关系不能被人知道,还跟她走这么近,存心惹人怀疑是不是? “帮我从你晏九哥那里,拿到解药。”霍宛莛低声一字一句地说道。 晏西闻言冷然一笑,“凭什么?” “不凭什么,只是我拿不到的话,要不了多久南宫家和皇上就会知道她来燕京所做的一切,你说……到时候你们会怎么样?”霍宛莛笑颜如花,话语却满是威胁。 晏西冷然而笑,扫了一眼周围,道,“我说冒牌货,你是当几天上阳郡主就真当自己是郡主了,你以为现在定下了你和长孙晟的婚事,你就真的能当上太子妃?” 大燕的太子妃,未来的皇后娘娘,这是天下多少女人都梦寐以求的美梦,这个人也不例外,可是她想就这么摆脱她们,去享她的荣华富贵,那就大错特错了。 “要我这么做的人,可是你们。”霍宛莛笑语道。 “我劝你最好识相一点,小谢能给你这一切,也一样能毁了这一切,长孙晟要娶的是上阳郡主,你不过是个冒牌的,还能骗人一辈子不成?”晏西冷笑道。 “能不能,也不是你说了算,我只想请你帮个忙,帮我拿到解药就够了。”霍宛莛道。 她不想一直这么被他们控制着,她一次次为那个人扛着掉脑袋的危险,又得到了什么? “有本事,你自己找九哥要啊,看他肯给你吗?”晏西冷哼,说罢转身便走。 霍宛莛却一把拉住她,身形一转拦住了她的去路,袖中一柄短刀刺在了自己身上,手却紧紧握着晏西抓着那刀柄,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的人道,“我知道他不会给,所以只能拜托你来帮我要了。” “你……”晏西没料到她出会这样的阴招,正要脱身之时,长孙晟和十公主从铺子里出来,正好撞上了这一幕。 “宛莛!” “宛莛姐姐!” 两人惊恐地跑过来,扶着摇摇欲坠的人。 长孙晟捂住霍宛莛的伤口,吓得脸都没了血色,抱着她一边往马车走,一边对十公主道,”茜儿,送她去刑部,我回头再过去。” 十公主担心那边的伤势,可又不好就这么放着凶手不顾,目光凶狠地望着眼前的人,“你是自己走,还是我让人请你过去?” 晏西弯腰捡起掉在地上血淋淋的刀,在手里掂了掂,哼道,“不自量力。” 她真要杀人,也不会用这么劣质的东西。 十公主见她不走,一见皇城附近的巡防侍卫,大声道,“你们给我过来,这个人行刺上阳郡主,太子有令,押她去刑部大牢。” “不劳你们动手,姑奶奶自己走。”晏西说着,大摇大摆地自己朝着刑部的方向走去。 这个冒牌货自己从九哥那里拿不到解药,也知道她也拿不到,便这么陷害她,想要用她做筹码,让小谢从九哥那里帮她拿到解药。 可是,她是不是太天真了,以为现在和长孙晟订了婚约,长孙晟就会护她一辈子吗,可冒牌货终究是冒牌货,人家真要娶的也根本不是她,她就知道这个人不是什么好鸟,果然让她料中了。 十公主带着人将晏西押到了刑部大牢关起来,这才匆匆回了宫里去。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也没有人到王府去通知,谢诩凰直到天快黑了还不见人回来,这才让冥河出去打探消息,毕竟晏西说了回来的时辰,一向都是准时回来的,今天足足晚了半个时辰了。 半个时辰后,冥河才打听到晏西被关进了刑部大牢,匆匆赶回王府向她禀报了。 “王妃,要不要去禀报王爷?”冥河见她听到消息,半晌也没有说话,以为事情棘手。 “不必了,明天再看吧。”谢诩凰云淡风轻地说道。 其实,不用去问,她也知道那个人在打什么主意,她让晏九出宫,紧接着又陷害了晏西入狱,不就是想要拿到中毒的解药吗? 可是,棋子就是棋子,想要反客为主,她也太不自量力了。 “王妃,要不要派人去刑部打个招呼,以免他们为难了晏姑娘。”管事的上前询问道。 晏姑娘平日里虽然脾气古怪了点,但这好端端的怎么会去刺杀上阳郡主呢。 “不用了,我明天进宫去见见郡主,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就行了。”谢诩凰浅然一笑,丝毫没有紧张着急的样子。 她量她也不敢把晏西怎么样,有求于人的是对方,她着什么急。 管事见她胸有成竹的样子,便也不好多说什么,叫上冥河一起下去了。 燕北羽直到晚膳的时辰才从外面回来,从管事那里听说了晏西的事,匆匆回了寝居却见她还在那里悠闲地看着书。 “晏西的事,怎么样了?” “明天进宫去问了再说呗。”谢诩凰淡淡道。 燕北羽见她一副淡定从容的样子,笑问道,“不用我帮忙?” “这么点小事,我自己能搞定。”她说着,手中的书慢慢翻了一页,眼神都没移一下。 “晏西虽然性子有些冲动,但不是会随意出手伤人的人,事情肯定有蹊跷。”燕北羽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分析道。 “她没有伤人,那就是那上阳郡主故意陷害了,不过这样的手段对自己,还真是够狠的。”谢诩凰冷淡地笑了笑,哼道。 燕北羽略略沉默了片刻,道,“明天我陪你一起进宫。” “不用,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解决。”谢诩凰截然拒绝道。 况且,她和那个人要谈的话题,也不宜让这个人知晓。 “你呀,总这么让我无用武之地。”燕北羽无奈地叹了叹气,她总习惯什么事情都去自己解决,连商量都懒得同他商量,让他越来越感觉自己在她面前,根本没什么用处。 “豫亲王那里如何了?”谢翊凰问起正事道。 “他最近已经和南宫家的人暗中在联络了,当然这些皇上也都是心知肚明的,只是现在没有挑破而已,大约是想看看他们到底要做些什么出来。”燕北羽如实说道。 “豫亲王不是那么信任你沈大阁主,那你就让他们做出点什么,让皇帝有点危机感不就行了?”谢诩凰笑语道。 这个两面三刀的男人,一会儿是豫亲王的亲信门客天机阁主,一会儿又变成镇北王进宫向皇帝告密,其实到头来什么事情都是他在背后推波助澜搞出来的,可那些人却还浑然不知。 燕北羽闻言点了点头,笑着道,“已经给豫亲王提了建议,至于做不做,要看他自己了。” 虽然这个女人在感情方面有够气人,但跟她说话就是省事,他要说什么做什么,不用说她都能料想得到。 两人正说着话,管事在外面敲了敲门,“王爷,王妃,晚膳好了。” 谢诩凰搁下手中的书卷,起身道,“传吧。” 管事带着宁嬷嬷一行人进屋,将饭菜一一摆上了桌。 “给晏西送一份去,刑部大牢的饭她怕也是不肯吃的,她什么都委屈得,就吃饭受不得委屈。”谢诩凰叮嘱道。 “是,奴才这就下去准备。”管事说罢,连忙退了下去。 燕北羽待到宁嬷嬷等人都退下了,方才出声问道,“上阳郡主陷害晏西,是冲着你来的,你可想到她是何目的了?” 他也实在想不通,那个人为何要这样陷害晏西,就为了针对她。 “谁知道呢,明天见了面不就清楚了。”谢诩凰浅笑,端起碗筷用膳,胃口丝毫没有受影响。 燕北羽望了望她,见她还是不愿多说,便也不再问了。 原以为她急着救人会一早进宫去,哪知还一如继往地睡了懒觉,直到了午膳也没提进宫的事,直到午后宫里来人传了话,上阳郡主请她入宫问话,她这才慢悠悠地出府上了马车进宫去。 他不放心,给了自己的腰牌,让冥河跟着一起进宫去了。 霍宛莛尚还住在十公主的寝宫,谢诩凰一进门便被十公主狠狠剜了一眼,“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你的侍卫光天化日之下行凶,你别想就这么算了。” “行凶,她若真要行凶,怕是郡主已经没命躺在这里了。”谢诩凰淡笑,眼中却是清冷一片。 “我和太子哥哥亲眼看到她刺杀宛莛姐姐,容不得她抵赖。”十公主义愤不已。 “茜儿,我伤口有些疼,你去帮我叫太医过来。”霍宛莛温声道。 十公主抿了抿唇,道,“那你等一会儿,有事叫外面的人,要是她敢乱来,侍卫就在外面。” “嗯。”霍宛莛点了点头,目送着她离开。 谢诩凰自己拖了椅子坐下,目光寒凉地望着躺在榻上的人,“叫我进宫做什么?” “晏西还被关在刑部大牢,你不想救她?”霍宛莛道。 原以为她昨天得到消息就会进宫来见她,结果挨到今天了,王府也没有动静,她还真是沉得住气。 “想啊,所以你叫我,我就来了。”谢诩凰淡然一笑道。 霍宛莛定定地望着她,说道,“你给我拿到解药,我放了晏西。” “你有资格和我谈条件吗?”谢诩凰笑意沉而冷,让人不寒而栗。 “我想,现在我有。”霍宛莛道。 她知道晏九不会给她解药,而她要用眼前这个人换解药,也是不可能的,唯一好下手的只有晏西。 她是晏九的妹妹,又是这个人的亲信,他们不会置她于不顾。 除非这个人去向晏九要解药,否则那个人谁要也不会拿出来的,她也唯有出此下策了。 “莫说晏西没有真刺杀你,就算有,皇帝会因为你处置了她得罪我,得罪北齐吗?”谢诩凰冷笑道。 晏西不仅是她的护卫,也是北齐王信任的武将,若是在燕京出了变故,可不是小事。 “可也不会轻易放过她,或者将她遣送回国,她不在了,你大约会很不方便吧。”霍宛莛道。 “这是在威胁我?”谢诩凰笑问道。 “如果你认为是的话。”霍宛莛态度坚定地道。 “可是我最不喜欢的就是受人威胁,你以为现在定下了你和太子的婚事,一切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我怕你还没那个命等到大婚那一天就丢了小命,长孙晟当年护不住我,如今也一样护不住你,你现在跟我翻脸,对你没好处。”谢诩凰耐着性子说道。 “如果有机会当人上人,我为何还要去做卑贱如泥的平凡人。”霍宛莛道。 谢诩凰冷嘲一笑,道,“你学我学得再像,你终究不是我,等到被揭穿的那一天,你可还有容身之地?” “谁会揭穿我,你吗?”霍宛莛冷笑着望着她,道,“那样对你也没好处。” 她的身份被揭穿,她也会身陷险境,否则她也不会大费周章教出她来。 谢诩凰缓缓起身,一步一步走近到榻边,微微倾身笑着说道,“你不会以为,我会把所有的筹码都压到你的身上吧?” “你什么意思?”霍宛莛看着眼前目光沉冷的人,一时有些惧怕。 她怕她这样的冷漠从容,好似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从你到我眼前的第一天起,那么久的相处,我会不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会做下今天这样的事,我一点都不意外,我知道早晚都要发生的。”谢诩凰说着,伸手给她掖了掖盖在身上的毯子,可出口的话却让榻上的人一个寒颤,“如果你乖乖按着我们说好的计划行事,你会活着离开,也会得到我们向你承诺的一切。” 霍宛莛望着眼前的人,只是那样一双静若明渊的眼睛看着她,都让她的呼吸似是被压迫着。 “如果你生出异心,我也自有我处理的办法。”她转身,踱步到椅子边坐下,道,“这宫里这么多人想上阳郡主死,如今你就是上阳郡主,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以为没有我,你能在这宫里活几天?” 她以为,没有她们,她能在这宫里活几天。 “你到底想干什么?”霍宛莛脸色有些煞白地问道。 “上阳郡主当年受了那么重的伤,最近又频频重伤,相信突然暴毙,也不会有人不信,你知道的,晏九有的是办法让人死得谁也查不出来。”谢诩凰冷言道。 棋子不听话,要么让她回到正确的位置,要么就直接弃了。 “所以,你要杀了我吗?”霍宛莛道 “如果有必要的话。”谢诩凰笑着说道。 霍宛莛却突地笑了,隔着数步望着她道,“可是我死了,你的秘密也休想守得住,我已经写了信放在一个人那里,一旦我有任何意外,那封信就会送到南宫丞相和皇帝手里,所以……解药,你自己看着办。” 谢诩凰闻言微微一震,而后低头失笑,从袖中掏出一个信封道,“你说的,可是这件东西?” “你从哪里得来的?”霍宛莛惊得从榻上跳了下来,伸手便要去夺。 谢诩凰负手放到了身后,笑着道,“你以为,我迟迟不进宫来等的是什么。” “不,你不可能拿到的,他不可能给你。”霍宛莛摇头,不相信自己这么快就已经一败涂地了。 “为什么不可能?”谢诩凰笑着坐到椅子上,语气平静而冷淡,“你将这信放在应承祖应大人那里吧,可你也太大意了,他就算现在投奔了南宫家,但到底以前还是北齐的臣子,北齐一直在派人暗杀他,他拿这封信跟我做了交换,这封信对你重要,对他可没有那么重要,怪只怪你找错了托付的人。” “你们……你们太可怕了。”霍宛莛赤脚站在榻边,身形摇摇欲坠。 谢诩凰将信收回到袖中,望着跌坐在榻上的人,道,“现在,你已经没有筹码跟我谈条件了,要么乖乖做你的上阳郡主,继续按我们说的做,要么……你就真的成为上阳郡主的替死鬼,路要怎么走,全看你自己怎么选。” 原本,一开始谢承颢就是要她拿这个人做替死鬼的,在最恰当的时机杀了她,在大燕掀起轩然大波。 只是,她不忍再造太多杀孽,提议改变了计划,留她一条命让她回去,可是她若再这般不按计划行事,她也留不得她了。 “你们从一开始,就没有给我选择的机会。”霍宛莛道。 “不,我给你了,在你换这张脸之前,我已经告诫过你了这是一条什么样的路,你自己答应下来的,现在想要反悔,可没有那么容易。”谢诩凰道。 “谢诩凰,算你狠。”霍宛莛满心不甘地道。 她想,如果今天坐在她面前的不是这个人,还是北齐王和晏九,她现在已经没命了。 她挑了最心软的一个下手,可还是失败了。 谢诩凰听着外面愈来愈近的脚步声,起身道,“现在,郡主可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我知道。” 话音刚落,长孙晟已经推门进来,“宛莛。” “既然没有别的事了,本宫就告辞了。”谢诩凰举步,与进来的人擦肩而过。 他叫的宛莛不是她,她精心呵护的宛莛也不是她,她早就不是霍宛莛了。   ☆、真郡主假郡主3 “镇北王妃!”长孙晟出声,叫住刚刚出门的人。 谢诩凰顿步,转身望着站在屋内的人,浅笑问道,“太子殿下还有什么事?” “这里大燕,不是你们北齐,你和你的人再肆意妄为,也休怪我们大燕不留情面。”长孙晟面色冷肃地警告道。 “因为伤了你的未来太子妃?”谢诩凰笑问窀。 可是,当年你可是险些杀了我呢。 “不管你们伤的是何人,本宫也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再发生,王妃最好管教好你带来的人。”长孙晟道。 虽然一直以来,这个人似乎并没有做什么有害于大燕的事,可是每次与她碰面,他总觉得这个人让他很不舒服。 “多谢太子殿下教诲,本宫记下来了。”谢诩凰微一颔首,转身穿廊离去。 长孙晟望长廊一步一步远去的背影,一时竟有些怔然,似是看到了什么熟悉的东西,却又一时说不上来那是什么。 只是,有些熟悉得揪心难过。 “阿晟?”霍宛莛唤道。 他这才回过神来,转身进了内殿去。 谢诩凰独自离开了十公主的寝宫,到了宫门处上了马车,对冥河道,“去刑部。” 冥河赶着马车出了宫,将马车停在了刑部大门外,马车上的人却只是静等着,并没有下车去向刑部要人。 过了约半个时辰,宫中有人出来进了刑部,不一会儿晏西就从里面骂骂咧咧地出来了。 谢诩凰伸手微微挑开车帘,微笑唤道,“晏西。” 晏西快步走近,钻上马车道,“我饿了,还没吃午饭。” “顺风茶楼。”谢诩凰朝冥河吩咐道。 两人上了楼,要了间清静的雅室,晏西点了一桌子自己爱吃的,一边在不住地往嘴里塞东西,一边抱怨着牢房里的待遇太差。 谢诩凰淡笑听着,霍宛莛怎么让长孙晟答应放了人,她无心去追究,只要人出来了就行了。 好不容易,晏西吃饱喝足了,一想起昨天被人算计的事,便恶狠狠地道,“我就说了那冒牌货不安好心,你还不信?” “我刚从宫里见过她,就过来接你了。”谢诩凰道。 “你给她解药了?”晏西忿然道。 谢诩凰微微摇了摇头,道,“没有,只是跟她说了说话,所幸她还是个识时务的。” “她有那么好说话,你说几句话就肯放了我出来,昨天还跟我说要向南宫家和皇帝告密,让你在大燕再无容身之地。”晏西说着,便气得手痒,恨不得冲进宫去把人狠狠教训一顿时才解气。 “我也是为了这事,特地等你出来的。”谢诩凰说着,搁下手中的茶杯道,“她放了一封信在应承祖那里,你想办法盯着她们,把信拿回来。” 她进宫之前,只知道那个人暗中见过应承祖,所以猜测她是将信放到了他那里,只是当时她还没有来得及去拿到手,可这件事又不能经天机阁的手,所以她就从府里随了几张白纸去唬住了她,说应承祖跟他做了条件交换。 好在,她是相信了。 晏西挠了挠头,道,“既然这样了,她还肯放我?” 谢诩凰从袖中拿出白纸的信,道,“我唬了她,她信了,但那封信还是得拿回来。” “好。”晏西二话不说,便答应了下来。 “若是见了晏九,让他也莫为难她,我们还用得着她。”谢诩凰叮嘱道。 晏西冷笑哼道,“你看九哥会听我的吗,那冒牌货惹了这么大的麻烦,九哥会轻饶了她,那也是她自己找死的。” 她真以为自己顶着个上阳郡主的名头,和大燕太子订了婚约,将来就真的能做大燕的皇后了,也不看看有自己有没有那个命。 这也是她犯在小谢手里,若是搁谢承颢手里,她现在恐怕喘气的机会都没有了。 “你把话带给他就是了,她可能还会和应承祖见面,你让人看紧,那封信一定要拿回来。”谢诩凰又一次叮嘱道。 “那要是她再撞我手上了,教训一下也不为过吧,毕竟害我在牢里待了一晚上。”晏西笑得白牙森森。 “别太过头了。”谢诩凰说着,起身准备离开,“我回府了,你办完事自己回来。” “知道了,下楼记得付饭钱,我没银子。”晏西摆了摆手道。 谢诩凰下了茶楼,结了饭钱,出门上了马车吩咐了冥河先回王府。 燕北羽天黑的时候才回来,一回寝阁便问道,“听冥河说,晏西已经放出来了。” “嗯。”谢诩凰淡声应道。 燕北羽坐到她对面,一瞬不瞬地盯了她半晌,“上阳郡主怎么会答应放人?” 上一次敬国侯府的事也是,她去见了上阳郡主,然后对方就改变了主意。 这一次又是,她不过进宫去见了那个人,晏西一转头就给放出来了。 “跟她做了个交易罢了,她放了晏西,我帮她做件事。”谢诩凰浅然笑语道。 “什么交易?”燕北羽追问道。 谢诩凰微笑抬头望着面前的男人,问道,“你在担心她,还是在担心我?” 她想,再这样下去,这个人也要怀疑她和上阳郡主之间的关系了。 “我只是很意外,这么大的事,你这么轻松就解决了。”燕北羽道。 “那你是希望,我去了跪在她脚边哭着求着她放人,她羞辱够我了,然后再大发善心放人?”谢诩凰笑语问道。 也许,现在不止是他,连外面的人也有着同样的疑问,为何她和上阳郡主之间的过节,这么容易就化解了,看来以后还是得减少与那个人的正面碰面。 否则,这层关系怕真要掩不过去了。 “那我哪舍得,事情解决了就好,晏西怎么不见回来?”燕北羽问道。 “当然是去办上阳郡主交待的事情,办完了就回来了。”谢诩凰道,至于什么事,便只字未提了。 燕北羽没有再追问下去,若如她这般所说,看来那个人也并不是全然信任长孙家的人,只是她找上她到底是什么原因,他还是一时想不明白。 晏西从出了刑部大牢,就在外面风餐露宿了三天,才等到上阳郡主从宫里出来回敬国侯府,但途中却又摒退了宫人,去见了应承祖。 晏西看她下了马车,冷冷一笑便暗中跟了上去,等了这么些天,终于是露面了。 霍宛莛在京中的小巷拐拐绕绕,到了应承祖的府第的后门,从小门钻了进去,晏西也跟在后面翻培而入,猫在了房顶上等着两个人碰面。 一直过了好半天,应承祖才露了面,见到找上门来的上阳郡主有些意外。 “应大人,我交给你的东西呢?”那么重要的东西,他竟然就拿着跟人做了交易。 应承祖说着,领着她进了书房,打开暗阁道,“郡主存在这里的东西还安在,你是要取回去?” “还在?”霍宛莛怔了怔,上前将东西从暗阁内取出来,打开看了看,果真是她放在这里的东西,那昨天…… 她瞬间明白,昨天那个人根本就是诓骗了她,只是当时那样自信从容,又言语相激,使得她真的就相信了她手里的东西是真的。 “果然在这里呢?”一道人影从窗口窜了进来,转瞬便夺走了她手里的东西。 “是你。”霍宛莛一看,来的人不正是前些天被她陷害关进了刑部大牢的晏西。 “你们合起伙来骗我?”霍宛莛咬牙切齿道。 她被谢诩凰拿假信骗得放了这个人,如今又被这个人夺走了真的信,一入涂地。 “骗的就是你,你不来带路,我怎么知道这东西在这里呢?”晏西一边说着话,一边摸出身上带着的火折子,将抢到手里的信点燃,焚化成灰烬。 “应大人,快抓住她。”霍宛莛厉声道。 应承祖却站在一旁,丝毫没有动手的意思,淡声道,“二位若是有私人恩怨,请离开应付自行找地方解决。” “你知道那封信……”霍宛莛气要说话,却被晏西突地欺负扼住了咽侯。 “不是说我要刺杀你,我现在又在刺杀你了,你再把我关进刑部大牢试试?”晏西面目冷寒地哼道。 “你……” 晏西扫了一眼站在一旁没有插手的应承祖,笑着道,“应大人,打扰了,我这就和上阳郡主出去算算我们的帐。” “晏统领请便。”应承祖道。 晏西将霍宛莛连拖带拽地带出了应府,一把推搡阴暗的小巷里,叉着腰道,“当了几天上阳郡主,你还真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还想贪心地妄想取而代之,你也不想想自己是谁教出来的?” 霍宛莛心有不甘地望着面前的人,却又反抗不得,她知道自己不能是对手。 晏西俯视着坐在地上的人,轻蔑地笑了笑,“我们可以让你一文不值变成名动天下的上阳郡主,也同样能把你从上面拉下来,死无葬身之地,你若这再这么不识相,不按规矩行事,坏我们的计划,我晏西可没有小谢那么好的脾气。” “你们这样心狠手辣的人,事成之后,真的还会留我性命?”霍宛莛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冷哼道。 晏西蹲下身,冷声说道,“原本是不打算留的,就准备让你成为上阳郡主的替死鬼,是小谢不想伤及无辜,所以改变计划要留你一条性命,并答应你的要求给你一笔钱,一张脸,可你自己再这么不识趣,可就什么都落不着了。” 原本,这个上阳郡主送回来,就是为了让长孙仪和南宫家的人杀的,然后再把她被杀的一切让长孙晟和大燕百姓知道,让他们身败名裂,是小谢不忍这样害人性命,所以才一切按着她的计划行事,可是这个人不识好歹,还要处处与她为难。 “那她最好做到。”霍宛莛扶着墙起身,扶了扶身上的尘土。 事到如今,她也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 晏西站起身来,负手走人,“上阳郡主,你该回你的敬国侯府了,她的帐算完了,九哥还等着跟她算帐呢。” 半晌,霍宛莛才从幽暗的小巷内走出,怔怔地看着地上自己的影子,这个人还是她吗? 上阳郡主不是她,她只是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奴隶而已,当那个人给了她一个霍宛莛的身份,她来到燕京看到了满目的荣华富贵,看到了为她痴狂的男儿。 可是,这一切却也都不是属于她的。 那个人,明明有着天下女子都艳羡的一切,绝世的容貌,卓绝的武艺,聪明的头脑,还在这么多为她倾慕的惊才绝艳的男人,可她却什么都不要。 而像她,像南宫沐月,想要这一切的人,却怎么也得不到。   ☆、真郡主假郡主4 镇北王府。 晏西回来的时候,谢诩凰正在照看她先前新种的葡萄树,听到来人的脚步声,只问了句,“事情都办妥了?” “办妥了。”晏西说着,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没事我回房睡了,这两天没事别叫我。窀” 两三天都猫在外面,觉都没好好睡一个,回来了当然要大睡几天几夜补回来妲。 “好。”谢诩凰笑着应道。 晏西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折了回来,“那个冒牌货,你确定还要继续留着?” “还有用处。”谢诩凰道。 “这样的事,有一就会有二,那样的信她能弄出一封来,将来就能弄出几封来,甚至直接去向人告密你的身世,这样的人不能继续留着。”晏西一想到这回的事儿,心里就窝着一肚子的火。 “费了这么多大功夫才培养好的棋子,自然要物尽其用,这么就自己除了她,未免太可惜了,我还有用处呢。”谢诩凰平静而笑,不紧不慢地说道。 从她认识那个人的第一天起,她就知道她心术不正,所以到现在她做出反来威胁她的事,她也一点都不意外。 但眼下关键的时候就要到了,正是需要用到她的时候,她不能因为这样的小事,而破坏整个计划。 “好,看在你的份儿,这一切我姑且饶了她,再有下一次,不管你说什么,我和九哥也绝不会放过她,到时候要杀要剐你也不得过问。”晏西道。 “瞧你说的那么血腥,也不嫌吓人,你这两日也没睡好,快回去睡吧。”谢诩凰说罢,又转过身继续侍弄她的葡萄树去了。 晏西看着她的背影,相心不烦她是心里有了自己的打算,她这会儿也没什么精神去追问,打了个呵欠转身回自己房间去补觉去了。 燕北羽直到晚膳的时候才回来,饭桌上才问起,“晏西回来了?” “嗯,这两天累坏了,在房间睡觉。”谢诩凰如实说道。 燕北羽知她不愿说,便也没有去问晏西这几日到底在干什么。 “今日在宫里,曹公公说皇上近来身体不太好了,已经拟了旨意要恢复太子监国摄政之权,等到太子最近手头的赈灾一事了结,大约就会宣旨了。” “病了?”谢诩凰冷笑着挑了挑眉,道,“真病还是假病?” “看来,咱们又想到一块儿去了,这个关头这病得实在有点巧。”燕北羽笑语道。 “早不病,晚不病,偏挑在这个时候病,只怕是故意试探周围的人,也是在试探上阳郡主,看看谁会在他病着的时候,趁机下手。”谢诩凰道。 “既然他都给了这么好的机会,你说不干点什么,是不是有点亏?”燕北羽笑意沉沉地说道。 “南宫丞相现在真是内心惶惶的时候,一定会按捺不住和豫亲王联手,剩下的事就看你这个豫亲王府的亲信门阁了?”谢诩凰笑语道。 皇帝一旦下旨复了太子的监国摄政之权,南宫家肯定就更加坐不住了,为了自保他只会尽快和豫亲王联手,加之燕北羽众中斡旋,结果会是何样,她已然可以预想。 “只是,最近王府怕是要多上许多麻烦事儿,需得有劳王妃了。”燕北羽道。 朝中太子和豫亲王两派的势力争权,他这个手握朝廷重兵的镇北王无疑就会成为双方争抢的香饽饽,试探,拉拢,甚至于威胁,都会随之冲着他们来。 总之,是没有什么清静日子过了。 “正好,最近清闲得有些无聊了。”谢诩凰说着,眼底掠过一丝冷冽的笑意。 燕北羽含笑看着说话的人颇有些无奈,自己喜欢上这么一个聪明又善谋的女人,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你看我做什么?”谢诩凰一抬眼,撞上他的目光,挑眉道。 “想来燕京的情况不用我说,北齐王也都知道了,他没有说什么吗?”燕北羽道。 她暗中一直与北齐联系,他也都是知道的,但并没有去多加打听,同样她也不会去打听他在天机阁的事。 谢诩凰摇了摇头,道,“他让我看着办。” “他倒是放心你。”燕北羽道。 不仅将边关的兵马交给她,连到大燕这样的惊天大事,他也全权让她自己处置,北齐王对这个王妹,还真是宠爱纵容到了极点了呢。 而且,从她嫁进王府,吃穿用度几乎每几个月都是北齐王亲自派人从北齐送过来的,故而她也甚少用府里准备的,他这个大舅子是不是对自己的妹妹关心的有点过头了,这让他这个做丈夫的,很是别扭。 晚膳过后,她刚换了睡袍就寝,燕北羽又在浴房里叫她,她无奈地赶了过去,“又怎么了?” 因着他身上的伤,害得她最近都快成了他的擦澡工了,更让人火大的是,以前他两天洗一回澡,现在偏说是嫌身上有药味,出去被人察觉了,天天都要洗。 浴池里放得少,正好在他上半身的伤口以下,他靠池边站着,笑语道,“有劳王妃了。” 谢诩凰没好气地抓过帕子在他背上擦了起来,看着背上那道因为晏九暗器所伤而留下的疤,不由有些心虚。 “怎么了?”燕北羽侧头望了望她。 “没什么,只是伤口还没完全长好。”她给他擦完背,放下帕子起身出去了。 燕北羽自己上岸换了衣衫回寝房,她正坐在镜前卸着头上的发饰,他走近站在她身后,伸手替她解下了束着的黑发,拿了她手里的梳子一下一下给梳理顺了。 她一向不喜妆扮,府里的胭脂水粉,手饰发饰每个人都是捡最好的给她添置,但她戴的来来回回就那么几样,每次都是自己头发简单一束,配个额饰或是发钗就了事了。 “我说,你到底好了没有。”谢诩凰没耐心地催促道,好好的把她头发梳半天了。 燕北羽停下手,看着镜中的人,微然一笑道,“诩凰,我是不是以前就见过你。” 谢诩凰心头一颤,手不自觉地收握成拳,他是……发现了什么? “从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觉得好像见过你,人都说相遇了必是有前世的缘份,你说是不是我前世便见过你了。”燕北羽喃喃低语道。 谢诩凰拍掉他撑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起身去就寝,“燕王爷,你又开始说梦话了。” 这辈子遇上了都是孽缘,谁还会跟他上辈子遇上,好端端地惊得她背上阵阵冷汗,以为他是瞧出了什么破绽,知晓了她的身份。 燕北羽搁下手中的梳子,回床一躺下便习惯性地将人拥在怀时,“燕京的事情一年之内就会了结,到时候你是不是还是要走?” “当然,我不喜欢这个地方。”谢诩凰坦言道。 这个地方曾带给她很多快乐,却也同时带给她太多痛苦,待大事一了离开燕京,她此生必不在再踏足燕京。 “我若不肯放你走呢。” “腿长我身上,你管得着吗?”谢诩凰哼道。 燕北羽有些挫败地叹了叹气,“你这没心没肺的女人,非得我把心掏给你,你才肯信我的话?” “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我不太喜欢那么血腥的东西。”谢诩凰说着,闭上眼睛懒得再跟他说话了。 他这样的人,将来必是要称王称帝的,而经过长孙家的事,她再也不想与任何皇族有任何瓜葛了。 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用情再深,却怎么也不会深过江山权位,长孙仪当初待母亲如是,即便这么多年她对母亲念念不忘,甚至于再纳她为妃,可当初他终究负了她,将她送到了父亲身边。 谢承颢口口声声说喜欢她,但她吃了败仗时的训斥也从来不轻,亦这般苦心安排她和亲大燕,为北齐谋夺江山而对付长孙一族。 长孙晟也说喜欢她,说这一辈子非她不娶,下辈子非她不要,可是到头来呢,他另娶了别人,便是她再回来站在他的面前,他也认不出她了。 可见,男人口中的喜欢和爱,是多么薄凉的东西。 燕北羽看着被自己搂在怀中的女人,又爱又恨,一般女人随便一件贵重之物都能感动,可这个女人便是他将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拿到她面前,也难讨她的欢心。 他只能承认,他喜欢上了一个不一般的女人,她的卓然与独特,也非一般女人能及。 果不其然,数日后,太子手中的赈灾一事办得深得圣心,举朝一片溢美之词,皇帝龙心大悦下旨恢复了太子监国摄政之权,但同时也说自己龙体不适,近来朝中大事由太子和豫亲王协同处理。 这样的旨意,一时间让朝中许多人都摸不着头脑,皇上提拔了豫亲王起,如今又恢复了太子的监国之权,也不知到底是属意哪一个皇子,一时间都只能选择观望。 谢诩凰种下的葡萄树长了藤,她正在忙活着搭了小小的架子,管事带着人进了园子,“王妃,皇后娘娘派了人过来。” 她闻声回头望了望,是先前在南宫沐月身边的那个莫玥,“皇后娘娘何时要请本宫入宫?” 莫玥走近,微微躬着身道,“皇后娘娘听说王妃最近也喜欢种花种树,宫里新进贡了许多茶花,兰草,特地让奴婢请王妃入宫去看看,若是有瞧着合心意的,再让人给你送府里来。” 谢诩凰有些讶然地笑了笑,先前她和皇后几近是水火不容,如今她竟待自己这般亲和了,这转变让她一时间受宠若惊。 “是吗?”她接过晏西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道,“那我换身衣服就去。” “那奴婢到前厅等您。”莫玥含笑欠身行了一礼,款款离去。 晏西瞅着管事带着人走远了,才道,“这皇后娘娘还真是脸皮厚比城墙呢,先前对咱们什么样,这会儿这么好说话了。” 她们初到燕京时,那宫里个个给她们什么脸色,这会儿拉起关系了倒是熟得很嘛。 “既然都让人来请了,咱们当然还是要去一去。”谢诩凰说着,回房去换了身衣服,出府带着晏西上了马车。 “最近冒牌货都在敬国侯府养伤,倒是规矩了不少。”晏西道。 “有晏九看着她就行了,咱们不宜再跟她碰面。”谢诩凰叮嘱道。 晏西不屑地哼了哼,道,“你当我愿意看到她,那张脸在她身上,我就看得浑身难受不对劲。” 明明在出云关的时候,小谢易容回去的时候,她觉得特别顺眼的,可一变成那个人,就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了。 终究那个人学她学得再像,有些骨子里的东西还是学不来的。 “先前的事,你可是回报北齐了?”谢诩凰想来,才问道。 谢承颢一向不喜欢不听话的属下,若是知道那个人做出的事,便是她有意保她性命,将来他也留不得她。 “还没有,九哥说不用了。”晏西道。 谢诩凰点了点头,眼看着将进宫门了,便没有再同出声了。 马车停了下来,莫玥从外面挑开帘子道,“王妃,到了。” 谢诩凰两人下了马车,跟着她朝后宫的方向走去,哪知到了翊坤宫时,太子也正好在这边请安,只是人却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大约是最近忙于赈灾之事。 “母后,若是没什么事,儿臣就先回去了。”长孙晟见着她进来,便起身准备告辞。 郑皇后瞧着他面色憔悴,心疼地道,“政事虽然要紧,也得注意自己的身子,看看这些日都清瘦了多少了。” “是,儿臣记下了。”长孙晟给皇后跪了安,正要起身准备走,猛一起来眼前却阵阵发黑,一个踉跄。 谢诩凰站得近,顺手一把扶住了,“太子!” 皇后大惊失色,连忙和宫人过来将人扶住,“快,快扶到榻上休息,请太医过来。” 谢诩凰松了手,看着一宫里的人忙着将人扶上榻躺下,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等着,不过看来皇后娘娘是没什么空再陪她赏什么花了。 “你们身为太子的近侍,平日里都怎么照看的,太子病成这般模样都不知道?”皇后训斥着跪了一地的未央宫侍从。 “皇后娘娘恕罪,奴才们也都尽心侍侯了,只是太子殿下从先前几次找言大夫治过病,之后就常常有梦魇的症状,最近更是整宿的睡不好,加之白天又要操劳政事,身子才撑不住的。”未央宫的总管伏跪在地道。 “言大夫?”皇后凤目微眯,她记得上阳郡主是带着个什么言大夫在身边,可是皇儿一向身体康健,找他治什么病。 难道…… “是,太子殿下每次都是去敬国侯府,具体治了些什么,奴才们也不清楚。 皇后凤眸微沉,道,“去请言大夫进宫,本宫有话要问。” 晏西小心翼翼地望了望榻上面色有些苍白的长孙晟,又望了望边上垂眸品茶的人,若是她猜得不错,是九哥在帮着长孙晟恢复他忘掉的记忆。 只是,一直不怎么顺利,所以还在不断试药阶段,估计这长孙晟就是最近给试药试坏了,这若是搁她手里,直接就给他毒死了了事,还试什么药,治什么病。 正在此时,榻上的人突地一个抽搐,惊恐地喃喃道,“宛莛,宛莛……快走……快走……” ——一 一更,我眯一会儿写二更,这几天感冒折腾得头晕脑胀。   ☆、真郡主假郡主5 这一声宛莛,叫得郑皇后有些惊惶失色。 然而,端坐在一旁喝茶的谢诩凰,却平静的连端茶的手都没颤一下,她可以猜想得到他现在是梦到了什么,可是他怕什么,当年怕的人可是她。 只是,如今她什么也不怕了。 郑皇后顾着照顾太子,自然也顾不上她这个外人了,正好她也想看看长孙晟现在到底已经到了什么地步,索性也没有告辞就坐在一旁看着窀。 十公主最先闻讯赶过来,一进门便听到躺在床上的人不断呓语着什么,待走近了床边才听得清楚。 “宛莛,你快走……快跑……” “太子哥哥,太子哥哥。”十公主看着他面色煞白冷汗直冒,不由有些担心,可是却又怎么都叫不醒他。 她也不止一次劝了他,不要再去治什么病,反正现在宛莛姐姐也回来了,忘了的事就忘了算了,可是太子哥哥就是不听,非说自己一定是忘了很重要的事,一定要设法想起来,结果把自己折腾成了这副样子。 “太医呢,太医怎么还不过来?”郑皇后扭头,着急地催促道。 不一会儿,宫人领着太医匆匆赶了进来,几名太医到床边诊治了一番,只是道,“皇后娘娘,太子殿下是近日没有休息好,身体有些虚弱罢了,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再开个方子调理就无大碍了。” “可是,太子这个样子怎么办?”郑皇后坐在床边,拭着长孙晟额头的冷汗,忧心道。 “这个……这个微臣等也没有办法,但不过是梦魇之症,其实人醒了也没有什么大碍,但现在太子实在太过疲累,还是让他好好睡一觉为好。”太医道。 正说着,莫玥进来禀报道,“皇后娘娘,上阳郡主和言大夫到了。” 郑皇后面色微凌,对一众太医道,“你们先下去吧。” “臣等告退。”太医们提着药箱,跪安离开。 郑皇后这才朝莫玥道,“让他们进来。” 莫玥出去,不一会儿就领着两人进来了。 “宛莛见过皇后娘娘。”霍宛莛欠身行了一礼,望了望床上躺着的人询问道,“阿晟怎么样了?” “郡主,虽然你与晟儿已经订过婚约了,但在人前也得注意分寸,尊称一声太子殿下为好。”郑皇后冷着脸说道。 霍宛莛抿了抿唇,道,“是。” 说话间,瞥了一眼坐在一旁的谢诩凰和晏西。 “王妃怎么也是这里?” “哦,皇后娘娘请本宫进宫来赏花的,只是太子殿下突然晕倒了,现在也还没去成。”谢诩凰淡笑道。 霍宛莛听罢没有再多问,扭头朝晏九道,“言大哥,你去看看太子怎么样了?” “够了,本宫叫你们来,不是让他给太子看病的,未央宫的人说太子最近一直在敬国侯府找你治什么病,要恢复记忆,你到底对太子做了些什么?”郑皇后面目凛然,咄咄逼人地问道。 晏九扫了一眼床上躺着的人,淡淡道,“此事是太子殿下一再相求,不过一直并没有多大进展罢了,我一介草民,哪能拒绝太子殿下?” 这才刚刚只是个开始,就有人看不下去了,他还想看看这个人完全记起来,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皇后娘娘,此事不怪言大哥,我和茜儿也劝了太子的,他执意要如此。”霍宛莛出言道。 “郡主,你和太子的婚事也算订下了,这样日日带着个男子进进出出让人怎么看?”郑皇后沉着脸训斥道。 “言大哥他……”霍宛莛想要解释,却被郑皇后给打断了。 “他以前是救了你,可太子若是有个好歹,谁担待得起,即便他是你的救命恩人,但太子如今被他治成了这般模样,本宫岂能容他再这样继续妄为下去。”郑皇后说着,冷然拂袖道,“来人拉下去杖责三十,让他好好记性。” “皇后娘娘!” “母后!” 霍宛莛和十公主没想到郑皇后会下这样的令,一时有些慌了手脚。 晏西站在一旁拳头都捏得咯吱作响,若不是现在不能暴露身份,她早上去打得她满地找牙了,当他们晏家人好欺负是不是。 你说杖责就杖责啊,谢承颢那厮也没敢动过我九哥一根头发,还能轮到你了。 可心里想是这么想,现在到底是在别人的地盘,又不能因为这样的小事而坏了大事,可是真要九哥去挨板子吗? 她着急地暗中拉了拉谢诩凰衣服,示意她快想办法。 谢诩凰搁下茶盏,不紧不慢起身道,“皇后娘娘,看来今天您也没有什么赏花的兴致了,那本宫就先告辞了。” 晏西听了一愣,让她帮忙,她怎么倒是要走人了。 她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晏九,虽然有怎么喜欢这个脾气又对她不好的同胞哥哥哥,可也舍不得让外人打啊。 郑皇后这才想起自己今日的正事,望了望榻上还躺着的太子,可是今日请镇北王府进宫也是要事,这若让她就这么走了,再让她进宫只怕也难了。 “王妃难得进宫了,是本宫一时疏忽了,待本宫安顿好太子,就陪王妃过去看看。”郑皇后笑着说道。 现在皇上让太子和豫亲王一同处理朝政大事,镇北王又一直皇上的亲信,手上握着大燕的一半兵马大权,南宫家现在已和郑家陌路,若是能让镇北王府站在太子一边,太子这个储君之位才能坐得安稳。 所以,纵然她不想对着这个北齐公主低声下气,但也知她如今与镇北王关系亲昵,而她又不可能直接找上镇北王,让皇上知道了起疑,如此只能从这镇北王妃身上下手。 “赏花这等雅事,还是要心情的,等看皇后娘娘你处罚完了人,本宫想来也没什么心情去赏花了,太子现在状况也不好,本宫还是不叨扰了。”谢诩凰微笑颔首,一副准备走人的样子。 晏西暗自舒了口气,原来她是欲擒故纵,现在郑皇后真是想百般巴结镇北王府的时候,哪里会这么轻易让她走人的。 “母后,让言大夫给太子哥哥施针就能让他睡好了,你找王妃进宫应该也是有要事,太子哥哥这里有我和宛莛姐姐照顾就行了。”十公主见状,连忙上前拉着郑皇后提议道。 言大夫是宛莛姐姐的救命恩人,而给太子哥哥治病也是太子哥哥一再相求的,如今母后要处罚言大夫,未免有些不近人情了。 郑皇后抿唇一想,冷冷地望向面色清冷的晏九,“还不给太子诊治,再出差错,本宫绝不轻饶。” 晏九举步到床边,取出随带着的针囊给长孙晟施针,不一会儿长孙晟便安稳了下来,不再冒冷汗,也不再胡言乱语了。 “母后,你看,我就说了言大夫的医术比那些太医要高明多了。”十公主连忙道。 郑皇后面色缓和了几分,这才想起被自己晾了许久的镇北王妃,道,“莫玥,花园那边可都布置好了?” “回皇后娘娘,都布置好了,新进宫的花都让花匠摆在那里了。”莫玥回道。 “王妃,太子无碍,本宫也安心了,我们现在过去看看。”郑皇后说着,扶着宫人走在了前言。 “好。”谢诩凰浅然一笑,带着晏西走在了后面。 晏西扭头瞅了一眼后面的晏九,得意地挑了挑眉,要不是她和小谢,他今天真的挨一顿板子了。 外面阳光正好,花园里摆满了各种进项的珍品,姹紫嫣红,让人眼花缭乱。 “这是昨天新送进宫的绿牡丹,花色如玉,难得一见的珍品。”郑皇后道。 谢诩凰浅笑打量了一番,能把牡丹花种得开出绿色的花来,这些养花人也真是煞费苦心了。 “果真是少见的。” “王妃若是喜欢,回头让人给你送到府上去。”郑皇后笑语道。 谢诩凰摇了摇头,道,“本宫手脚笨拙,虽然也养这么些东西,可这金贵的东西送到我那里,我怕也养不活它。” 燕北羽在沈园里是喜欢养这么些东西,可是王府却并不曾留这些东西,而她也不喜欢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种也只是种些果树罢了。 “先前王妃遇刺小产,如今可都休养好了?”皇后一边走,一边一脸关切地询问道。 谢诩凰心头微微一揪,却还是淡笑道,“已无大碍了。” 那个孩子不该来的,也不是她可以留下的,可是她却无法否认,在知道他存在的那一刻,她的心还是有喜悦的,在失去的时候,她也同样的心痛的。 “若不是上阳郡主选夫的事,王妃也不至于失去这个孩子了。”郑皇后说着,可惜地叹了叹气,大有为她心痛之意。 “听人说,上阳郡主是与太子青梅竹马的,不过现在看皇后娘娘似乎并不怎么赞同郡主和太子的婚事?”谢诩凰状似随意地问道。 郑皇后无奈叹了叹气,侧头望了望她,道,“为人父母,总得为儿子的未来考虑,太子要娶的自是将来要成为大燕皇后的女子,上阳郡主如今一无权势,二无家族背景,将来如何能协助太子稳固朝堂?” 谢诩凰笑了笑,道,“皇家子女,婚姻大事从来都是要以大局为重的。” 可是,当初霍家在的时候,你们却也处心积虑地要除了我们,如今又嫌上阳郡主无权势无家族背景。 “王妃到底是识大体的,只可惜我那皇儿怎么也不明白我这一片苦心,一心只想着那个丫头。”郑皇后道。 从她一回来,这宫里都快掀翻了天了,沐月因为她死了,南宫家族也因她转而投向了豫亲王府,太子却还一心护着她。 “听王爷说,皇上近日龙体欠安,太子殿下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了,辜负了燕皇陛下对太子的一片苦心。”谢诩凰笑语道。 郑皇后闻言目光微动,心想她是不是话中有话,皇上近民就只召见了镇北王和几个亲信大臣,是不是她从镇北王那里知道些什么。 “如今豫亲王在朝中风声水起,太子哪还像太子了?” 谢诩凰自然知道她要打听什么,于是道,“燕皇立下太子为储君,可曾有过废储的念头?如今提拔豫亲王,想来也是想激励太子多放心思在政事上,更或者是试探什么?” “试探?”郑皇后顿步,不解地望向她。 “豫亲王最近是颇得皇上器重,委以要任,可燕皇也暗中让镇北王府派人暗中盯着豫亲王府的一举一动,可却没有让人看着太子,可见皇上对豫亲王并没有那么对太子那么信任的。”谢诩凰微微侧身,低声向郑皇后低声道。 郑皇后听罢,深深地望了望她,似是在揣测这番话的真假。 “豫亲王府昨天也派人到王府送来了拜帖,不过王爷近日要操持军中事务,回绝了。”谢诩凰道。 她想,话说到这个份上,皇后也该知道背后的意思了。 她是在提醒她,皇帝并没有改立储君的意思,她和郑家也千万不要这个时候打不该打的主意。 “王妃,何以本宫说出这些呢?”郑皇后笑语问道。 虽然她说的这些话有些道理,可是她与自己还没有到能说这些话的地步,今日这般话她又如何能真相信了? “这些年来,豫亲王一直都是主战派,诩凰和亲到了大燕,自是希望两国能和平共存。”谢诩凰说着,微微垂下眼帘道,“这番话,也是王爷的意思,至于皇后娘娘信与不信,便看您自己了。” 郑皇后闻言怔了怔,随即缓缓扬起了笑意。 她这么一说,她倒有些不得不信了,若是豫亲王将来坐上了皇位,大燕必然会与北齐再起战事,到时候他们夫妻自然也没有太平日子过了。 而太子温和敦厚,并不怎么主张战事,这些年针对北齐与无非是因为霍家和上阳郡主,如今上阳郡主健在,自然也没有到再两国兵戎相见的地步。 “时辰也不早了,本宫也该回府了,若是皇后娘娘舍得,便将这盆十八学士送给本宫好了,王爷也甚至喜欢茶花。”谢诩凰笑语道。 郑皇后闻言笑了笑,侧头吩咐道,“莫玥,一会儿随王妃出宫,将花送到镇北王府。” 莫玥应道,“是,皇后娘娘。” “那本宫就告辞了。”谢诩凰微笑朝着皇后颔首,带着晏西离开了翊坤宫。 晏九远远站在廊下望着两人离去,负手回了宫室内。 莫玥带着宫人抱着两盆十八学士跟着到了宫门,将花搬上了马车,笑语道,“王府里倒没见种什么花草,镇北王会喜欢这十八学士吗?” “他喜不喜欢,王妃不知道,难道你知道?”晏西哼道。 “晏姑娘说笑了,奴婢只是担心送错了东西,惹了镇北王不高兴,会被皇后娘娘怪罪,先前给郑国公府送东西送错了,害得奴婢都受了罚。”莫玥笑语道。 “花是本宫要的,他怪不得你,你也不用跟着去了,东西我们自己带回去就是了,替我谢过皇后娘娘。”谢诩凰掀着车帘,朝着站在马车外的人道。 莫玥抿唇有些为难,“可是……” “就说本宫让你回去的,皇后娘娘不会责怪于你的。”谢诩凰说罢,放下车帘吩咐了冥河赶车出宫。 莫玥站原地,看着马车缓缓驶出宫门,面上的笑意缓缓敛尽。 这个镇北王妃,还真是……不简单啊。 “你跟皇后说那么多干什么,她要造反让她造去,正好让他们狗咬狗,越乱越好。”晏西在马车上,不满地埋怨道。 “你急什么,事情总得一步一步来。”谢诩凰笑着道。 这一次的目标是豫亲王府和南宫家,如果太子和郑家都卷入其中,到时候皇帝为了平衡势力,只怕谁也不会处置,到时候反而竹篮打水一场空。   ☆、真郡主假郡主6 马车出了宫门,谢诩凰就一直挑着车帘望着外面,走到半路下令道,“停车。” “怎么了?”晏西皱了皱眉。 “我去买个东西,一会儿回来。”谢诩凰说着,自己跳下了马车,走进了一家玉器店妲。 不一会儿功夫,抱着一只盒子回来了。 晏西瞥了一眼,却并没有太大的兴趣,从玉器店买出来的东西也就那么些样子,没什么稀奇窀。 一回了王府,谢诩凰特意将买回来的东西收进了柜子里,还特意藏得严实了,似是生怕被人发现了似的。 “在自己府里,你还怕遭了贼吗?”晏西揶揄笑道。 “好了,我这里没什么事,你自己该干嘛干嘛去。”谢诩凰道。 晏西前脚离开,燕北羽后脚就回来了,瞧着摆在园子里的两盆十八学士顿住了脚步,端详了半晌进门问道,“外面怎么多了两盆茶花?” “皇后娘娘送的。”谢诩凰道。 燕北羽点了点头,笑语道,“花都送了,看来没怎么为难你?” “现在燕王爷你面子那么大,争着都巴结你,我跟着沾你的光而已。”谢诩凰笑语道。 “那你倒是来巴结一下我?”他挑眉道。 谢诩凰倒了茶递给他,问起了正事,“豫亲王府有什么动静?” 燕北羽恨恨地瞪了她一眼,她是不是除了正事,就跟他没话说了,两口子天天关起门来不是谈情说爱,却都是商量着怎么算计外面的人。 “豫亲王和南宫适也不是那么好唬弄的,目前还在观望,不过应该有了那份心思。” “如果天机阁表示会尽全力支持他们,我想豫亲王会很乐意造反的。”谢诩凰深深一笑,说道。 只要让豫亲王知道自己谋夺皇位的大有胜算,目前的情势下,他和南宫家必然会选择放手一搏,而这就是她要等的结果,也是长孙仪要等的结果。 “天机阁插手其中,一旦事成了,恐怕也会暴露。”燕北羽道。 在还没有达到最终的目的之前,他并不想过早的暴露天机阁的势力,况且只为除掉南宫家和豫亲王府,也不值得他把天机阁搭进来。 谢诩凰抿唇沉默,这个人还真是小心谨慎到了极点,总是想以最小的牺牲换取到最大的利益,这一点还真是与谢承颢如出一辙。 “可是,如果没有胜算,他们不会冒这个险,这一切也都白费功夫了。” 燕北羽沉默,似是在思量着对策。 “即便真有暴露的时候,介时带兵平乱的恐怕也还是你,我就不信你身边带着的就没有天机阁的亲信,到时候暗中动点手脚放过自己的人,不是易如反掌的事?”谢诩凰道。 “到时候平乱的怕不仅有我,还有太子的人,皇帝对于犯上作乱者一向绝不姑息,只怕当场就会下令格杀。”燕北羽微皱着眉头说道,到时候便是想动什么手脚,都来不及的。 谢诩凰想了想,试探地问道,“不然,那天把天机阁交给我来安排?” 燕北羽看了她片刻,点了点头,“可以。” 谢诩凰失笑,“你就不怕我趁机使阴招?” “我相信,我的眼光没那么差,我看上的女人也不是那样的阴险小人。”燕北羽朗然一笑,说道。 而且,当天他既要顾着皇帝那边,豫亲王府这边难免无法兼顾,她也是行事谨慎的人,交给她并无坏处。 “皇后和郑家那边,今天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接下来就有劳你继续皇上和豫亲王府两边煽风点火了。”谢诩凰笑语道。 “我怎么觉得,上上下下忙活的都是我了,最后还要分好处给你们?”燕北羽一副自己吃了大亏的模样。 “那也怪不得我们,我们安排不上人手,只有能劳你了。”谢诩凰有些幸灾乐祸地笑道。 这些年北齐何尝没想过在燕京和宫里安排自己的人,可是都被这个人给阻止了,如今怪他们帮不上忙,也是他自找的。 因着要兼顾宫里和豫亲王府两边,近日燕北羽都是早出晚归的,只有到晚膳的时候回来,会将豫亲王府的情形告诉她,以便到时候她能应对。 一早她刚起,晏西就跑了过来,兴冲冲地问,“小谢,你还记得今天什么日子吗?” 谢诩凰拧眉想了想,笑问,“什么日子?” 晏西一下垮下脸来,绕到她面前指了指自己,说道,“我,九哥,你再想想什么日子?” 谢诩凰瞅着她着急的样子有些好笑,洗漱完了打开柜子,将那里从玉器店买回来的东西递给她道,“你给他带过去。” 晏西打开盒子看了看,道,“原来那里是买给九哥的啊,我还以为你都忘了我们两的生辰呢。” “你年年一到今天就来讨债似的,我能忘得了吗?”谢诩凰没好气哼道。 “你给九哥买了礼物,我的呢?”晏西一手抱着盒子,一手伸着讨要自己的那一份。 谢诩凰瞪了她一眼,直接给了她一叠银票,“你的。” 晏西笑眯眯地接过去,“还是你最懂我。” 一般的东西她才不稀罕呢,她只喜欢金子银子,这些实在的东西,小谢也从来不会给她送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每年生辰直接给她银票就够了。 “晏家是穷了几辈子,生了你这么个守财奴。”谢诩凰瞅着她数银票的样子,好气又好笑。 晏西数完了银票,满意地揣进了怀里,瞅着她道,“你真不跟我去见九哥吗?” “你们两生辰,兄妹两难得聚到一块儿,我也不方便脱身过去,就不去了。”谢诩凰浅然笑语道。 “反正这几天燕北羽也不在府里,咱们溜出去他也不知道,只要甩掉外面那个家伙就行了。”晏西劝说道。 “不了,你去就行了。”谢诩凰婉拒道。 “小谢,九哥什么德行你还不知道,你不去了,你以为他会搭理我吗?”晏西垂头丧气,围在她跟前嘟囔道,“肯定东西一收,就把我赶出来了。” “哪有那么可怕?” “就有那么可怕,他就是那么重色轻妹的。”晏西见她不答应,继续跟在她身后死缠烂打地劝说道,“你看嘛,这些年九哥一直在外面寻药,我又在京中,你在北疆,咱们都难得碰一回面,现在好不容易都在燕京了,生辰你还要我两都凄凄凉凉地过,你忍心吗?” 对九哥而言,她带过去再贵重的礼物,也没有把这个人带到她面前贵重啊。 谢诩凰知道她打什么主意,但还是装做没听到。 “我真是可怜,生下来爹不疼娘不爱的,连个生辰都没人陪着过。” 谢诩凰嘴角抽搐,她还真是没完没了。 “九哥你也好可怜,这么些年都凄凄凉凉地在外面一个人过,连碗长寿面都吃不上……”她说得那叫凄惨,就连没给哭出声来。 “行了行了,我去还不成?”谢诩凰头疼地皱了皱眉,再这样下去,她指不定还得装可怜装成什么样。 一听她答应了,晏西立马换上了笑脸,将盒子放桌上一放道,“反正你自己要去的,到时候你自己给九哥吧。” “你……” “我这就去通知九哥去,下午再回来接你,说好了不许反悔。”晏西说罢,一溜烟地就出门走了。 “喂……”谢诩凰站在原地,对方却已经出门走出老远了。 直到午后,晏西才从外面一路哼着小曲儿回来,一进门便道,“你快想办把外面那个家伙打发走啊。” 谢诩凰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拿起桌上的信封,出门叫了冥河将信送去给燕北羽,冥河也没有多问,带着信就出门去了。 他前脚一走,两人紧跟着出了王府,到了城中一处隐秘雅致的园子。 晏西敲了敲门,有一会儿园内的人就出来开了门,晏九卸下了易容的面具,兄妹两站在一块儿便瞧着出奇的相似。 “九哥你看,我把谁给你带来了。” 晏九瞧见跟在晏西身后的人,一向冷淡的面容勾起了几分笑意,“先进来吧。” 谢诩凰进了门,将带来的东西递了过去,“也不知道给你准备什么,你别嫌弃。” “他嫌弃什么啊,你就是送来了一片树叶子,他肯定也说是最特别的树叶子,宝贝得恨不得供起来。”晏西走在前面嘀咕道。 她这么一说,谢诩凰面上一阵尴尬,她不想来就是不怕晏西老要把她和晏九往一块儿凑,可她现在分明没有那份心思。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晏九毫不客气地教训道。 “看吧看吧,我就说他重色忘妹的。”晏西扭头哼道。 “你那张嘴再不听话,我不介意明年今天成为你的祭日。”晏九道。 “喂,你别不识好歹,当妹妹的我不忍心你生辰一个人过得凄凉,带着小谢来看你,你不领情倒也罢了,还出口要打要杀的。”晏西说着,一拉谢诩凰道,“反正这么不受欢迎,我们回去算了。” 晏九咬了咬牙,一伸手亮了一沓银票到她眼前,“你可以闭嘴了。” 晏西盯着他手上的银票,眼底现出得逞的笑意,伸手拿了过去道,“九哥,祝你福如东海,寿比南山,长命百岁……” 谢诩凰瞅着兄妹两斗嘴的场面,抿唇失笑。 晏西拿了好处,也乖乖地不再废话了,进了门见桌上已经备了饭菜,道,“九哥,你也真是的,这么大的日子怎么能不买酒呢,我去买酒。” 说罢,转身就折出去走了,谢诩凰叫都叫不住。 晏九进了门,却是先取了药箱,道,“你先坐下。” 谢诩凰知他是要帮自己诊治内伤,道,“今天你生辰,不用……” “你内伤早一天好,我也早一天安心,这样危险的地方你内伤一直不好,若是出了变故,晏西也不一定能护得住你。”晏九一边准备着东西,一边说道。 谢诩凰无法反驳,只得默然坐了下来,任由他给自己施针,打通筋脉。 “郑皇后最近没有再为难你吧?” “没有。” “那便好。”谢诩凰道。 “太子的事有些棘手,还需要费些时间。”晏九道,太子恢复记忆的事比他预想的还要难办,虽然他也试过几次,但收效甚微。 “不急,实在不成也没关系。”谢诩凰宛然笑语道。 这个人已经帮过她很多,相信他也尽力在做了,若实在做不到,她也无法苛责。 “我尽力。”晏九道。 晏西从外面买了酒回来,却一直没有进屋,而是猫在外面竖起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 九哥也真是的,好不容易给他这样的机会,还用来给人治伤,这个时候不是该花前月下,说说情话,博取好感的吗? 看来,有时间她真要好好教教他这个榆木怎么讨女人欢心才是,这样下去他得到何年何月才能把小谢变成她嫂子? 半晌,晏九收了针,冲着外面道,“你还要在外面偷看到什么时候?” 晏西干笑着抱着两坛酒推门进来,“我是看你们在忙正事,不好进来打扰,忙完了咱们就喝酒吧。” “要喝你自己喝。”晏九丝毫不领情地道。 “小谢,我要吃长寿面,一大碗。”晏西笑嘻嘻地说着,扬手往外一指,“厨房在那边,东西我都买好了。” 谢诩凰起身道,“好吧,我去煮,你们等一会儿。” “我帮你。”晏九着她一道出了门。 晏西一手拎着酒,跟上了晏九,得意地低哼道,“还不谢谢我,不然,你面汤都喝不上。” 晏九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忍着想要毒死她的冲动,实在想不通自己怎么就跟她一个娘胎里生出来了。 “九哥,追女人就要脸皮厚,你这么扭扭捏捏的,我看着都着急。”晏西一边走,一边拉着他谆谆教导道,“难得有机会,想说什么就赶紧说,越贴心越肉麻越好。” 说罢,重重地拍了拍他肩膀,自己留在了外面,没有跟着进厨房。 可是,谢诩凰也是习武之人,隔得又不远哪会听不见,走在前面气得真想把胡言乱语的晏西掐死了了事。 早知道,就不该一时心软跟她来这里的。 她进了厨房默然开始忙着洗菜,切菜,晏九跟着进来帮着揉好了面,而后道,“好了。” 谢诩凰过去接手,手法娴熟的揉面,扯面,不一会儿面团已经在她手里成了细细的面条下了锅,晏九站在一旁默然地瞧着,莫名有些难过。 他心疼她心里的苦,若是没有那样的家族变故,大约她早就成婚嫁人,也会在那个男人每年的生辰,在小小的厨房为他煮一碗长寿面。 原本,她是可以那样简单而快乐地活着的,没有仇恨,没有绝望,没有阴谋诡计。 可是,若没有霍家的灭门之仇,她也不会来到北齐,他也不会有机会遇上她,更不会如此动心地喜欢上她。 晏西在窗外伸着脖子瞅着厨房里忙活的两个人,眼看着自家大哥那么深情款款的盯着谢诩凰,一颗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他倒是想说什么快点说啊,这个闷葫芦的德行要怎么讨女人欢心嘛。 燕北羽一天变着法儿地在讨小谢欢心,九哥你再不下手,就真要被人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真郡主假郡主7 半晌,谢诩凰将煮好的面盛好,对着身后的人道。 “好了,可以吃了。” 晏九回过神来,连忙上前帮忙去端,朝外面道,“窗外面那个,要吃自己动手。妲” 晏西撇了撇嘴,绕到门口进来,“什么叫窗外面那个,我没名没姓吗?窀” 好心好意帮他一把,还被他嫌弃。 “好了,你的。”谢诩凰把她那一份,端着放到她面前。 晏西拿起筷子,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九哥,你快吃,比咱娘煮得那甜面条好吃多了。” 先前,他们俩生辰的那一年,他们的娘不知哪根筋不对了要给他们煮长寿面,结果把糖当盐放了,还要逼着他们把面吃完。 吃了那一回长寿面,他们足足很多年都对面条敬而远之,之后的生辰更是跟家里绕着走,不想再受母亲的荼毒。 晏九吃了,抬眼含笑望了望坐在一旁的谢诩凰道,“谢谢。” 谢诩凰直接从厨房里取了碗,就着晏西带过来的酒倒了三碗,道,“祝你们兄妹两个生辰快乐,长命百岁。” 晏西端着酒一饮而尽,又抱着酒坛倒了三碗,“为了咱们三个能在这里聚到一块儿,咱们得再干一个。” 谢诩凰本不想再沾酒,可又不忍扫兴,只得端起碗又陪着喝了一点。 哪知,刚一喝完,晏西又开始倒,“为了咱们大事将成,还得喝一个。” “行了,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是个酒鬼。”晏九按住了她给谢诩凰倒酒的手。 晏西瞪了他一眼,他到底知不知道好歹,她这是在帮他好不好? 酒壮怂人胆,他半天什么话也不肯跟小谢说,她想让他喝点酒好有胆量说话,到时候小谢也半醉不醉的耳根子一软,不定就好事成了呢。 “无碍,我酒量也没那么差。”谢诩凰笑语道,不想兄妹俩在这样的日子还要争执。 “看吧,你紧张个什么劲啊,去年我生辰的时候,我们一人一坛也没事儿啊。”晏西说着,又满满地给她倒了一碗。 于是,这一喝就完全没完没了了,在厨房吃完了面,她又被晏西拉到了院子里划起了拳,到燕京来一直紧绷的神经也跟着放松了些。 “喂,你少喝点,我一会儿可没法扛你回去。”谢诩凰瞅着酒瘾大发的人提醒道。 晏西抱着酒坛,笑眯眯地道,“就今天一天,你看来了这么久,我怕误事儿,都很少沾酒的。” 谢诩凰瞅着她半晌,软下心道,“就这一回。” 在中都的时候,她是恨不得一天泡在酒缸里的,到了燕京怕会误事儿,所以一直很少再饮酒,今天这样的日子,她也不好再苛求她。 “我再去拿一坛。”晏西一见她答应,连忙爬起来又去找酒去了。 谢诩凰失笑摇头,侧头朝边上的晏九道,“你们除了长得有那么点像,还真是不像兄妹。” “孽缘。”晏九无奈道。 “你还不是嘴硬心软,骂她骂得比谁都狠,她出事了还不是比谁都着急。”谢诩凰笑着说道。 这么些年,虽然晏九一直不怎么爱搭理晏西,可晏西却还是老粘着他,也是前些年她才听晏西说,她还小的时候,仗着自己有几分武艺,惹上了难缠的土匪,是晏九最先找到她,毒死了山寨里的人才把她救出来。 那个时候,晏九才十三岁,第一次杀人。 之后,晏西在军中,每次遇到麻烦了,晏九虽然来了也是嫌弃她,但却从来没有一次拒绝她的求助。 她很羡慕这样的晏西,曾几何时她也有着这样两个什么都护着她的哥哥,可是一个早早战死沙场,另一个如今却也不在身边了。 偌大的霍家,只剩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了。 “现在事情一步一步越来越危险,你真的能应付过来吗?”晏九侧头望着她询问道。 这里毕竟是在燕京,她从中都带来的人并不多,而那个镇北王也存着自己的心思,最后的关头是敌是友也不一定。 “一切都顺利,我会小心的,你在宫里行走,也要小心行事。”谢诩凰道。</p 晏九点了点头,突地想起了什么,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递给她道,“先前在东海寻药的时候,得了一株红珊瑚,托人做成了手串,前几日才送到燕京来。” “今天是你生辰,怎么反倒你送我东西了。”谢诩凰笑了笑,并没有伸手去接。 晏九见她不接,自己将东西打开,将里面的珊瑚手串拿出直接套到了她手上,“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件小玩意儿罢了,你也知道晏西从来不戴这些东西的。” 谢诩凰抿了抿唇,看着手腕上质地莹润的手串,抬头道,“谢谢。” 红珊瑚何其名贵,又岂是小玩意儿而已。 “来来来,酒来了,咱们接着喝。”晏西抱着一坛酒回来,朝她边上一坐,又给她倒上了一碗。 “咱们出来很久了,该回去了。”谢诩凰道。 从下午出来,这会儿都已经天黑许久了。 “这坛喝完了咱们就回。”晏西说着,自己已经先干了一碗。 谢诩凰望了望晏九,无奈摇了摇头,只得一边陪着喝,一边等着。 “小谢,你说我生辰许了愿的话,你能做到的话就会答应我,我能不能现在许?”晏西喝得有些醉了,微眯着眼睛朝着她说道。 “行,你说。”谢诩凰瞅着她的醉鬼样子,有些头疼一会儿要怎么回去。 “我要许的愿啊。”她说着,长臂一伸搭在晏九肩膀上嘿嘿笑了起来,“明年你嫁给我九哥做我大嫂。” “你喝多了。”谢诩凰道。 “我没喝多。”晏西摆了摆手,道,“我九哥太喜欢你了,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他喜欢女人,你是第一个,可他就是个闷葫芦,什么话都放在心里不肯说,又怕说了你为难,所以……所以你就当我是提前替我九哥跟你求婚了。” 谢诩凰哭笑不得,晏九嫌弃地推开喋喋不休的醉鬼,起身道,“我送你们回去。” “喂,九哥,你别走啊,我们婚还没求完呢。”晏西大着舌头叫道。 晏九将她拖起来,一手拎着朝外走,“再口无遮拦,让你当一辈子哑巴去。” “你……你别不识好歹,回头媳妇儿让那姓燕的抢走了,你别跟我哭。”晏西说着,打了个酒嗝。 晏九嫌弃地别开头,将她扶出了门。 谢诩凰几步上前扶住了晏西,道,“我自己带她回去吧,你过去让人瞧见了不方便。” “可是……”他瞧着晏西那醉鬼模样,实在不怎么放心。 “也没有多远的路,你也早些回敬国侯府去吧。”谢诩凰说罢,扶着晏西便离开了。 晏西喝醉了酒,一路并不怎么安份,一口一个大嫂叫得她都想掐死她,两人刚出巷子走上大街没多远,便正撞见骑马出来寻人的燕北羽。 “这就是你说的有要事?” 谢诩凰扶着晏西,瞅着眼前面色黑沉的男人怔愣了一会儿,“是你啊。” 虽然喝得没有晏西那么多,但这会儿酒劲儿上来了,人还真有点懵。 “大嫂,这谁呀?”晏西打着酒嗝,眯着眼睛瞅着拦路的人。 大嫂? 燕北羽眉头皱了皱,朝后面的冥河道,“把晏西带回去。” 晏西一听,一把抱住谢诩凰的手臂不肯撒手,“小谢是我哥的,是我大嫂,你们谁敢抢?” 谢诩凰看着被冥河拖走扔上马背的人,头疼地揉了揉额头,就知道她喝多了没好事。 “你还能走吗?”燕北羽扶住她问道。 谢诩凰点了点头,眼前有些晕乎,举步一走直接撞到了他胸膛。 “回头再跟你算帐。”燕北羽咬牙切齿地将人抱上马背,策马回府。 下午,冥河莫名其妙的送信过去,她信上只说有事要出去会晚些回府,果真他回府之后人就不见了。 结果他带人都找了小半个燕京城了,她却和晏西喝成这个模样,还成了人家口里的大嫂,想来两个人偷偷出府,还故意支开了冥河,就是去见晏西口中的大哥去了。 燕北羽带她到王府的时候,先一步回到王府的晏西,正在王府大门口吐得昏天暗地,酒气熏人。 谢诩凰想过去看看,却被怒气冲冲的男人拉着先进府了,结果一回到寝房也一样吐了一地,燕北羽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王爷,醒酒汤好了。”宁嬷嬷道。 燕北羽扭头望了望已经收拾干静的屋里,道,“放桌上,你们都下去吧。” “是。”宁嬷嬷将醒酒汤放好,带着仆人退了下去,掩上了房门。 燕北羽自己将东西端到了床边,将倒在床上的人拉了起来靠自己身上,“把汤喝了。” 谢诩凰就着碗很配合地喝了下去,趁着他起身去放碗,一骨碌滚上了床去,连鞋袜都忘了脱。 燕北羽压下心头的火气,给她把鞋袜脱了,盖好了被子,然后坐在床边问道,“王妃,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你今天是去见谁了?” 她平日一向冷静自制,不过就出去了下午,就喝成了这个样子回来,可见还真是玩得开心了。 可是,躺在床上的人却眼都没睁一下,更没有出声理会他的问题。 “谢诩凰?”他伸手推了推她,对方还是没有反应。 他现在一肚子的话要问她,她竟然就这么倒头睡了? 她跟晏西那大哥到底什么关系,那个人又是什么时候来燕京的,晏西连大嫂都叫上了,关系肯定不是那么简单的。 她那么不愿留在他身边,那么一心想要回北齐,是不是就是为了要回去找这个人。 他在床边坐下,又站起来,一会儿坐下,明明都已经夜静更深了,却被晏西那一声大嫂搅得没了心思睡觉。 谢诩凰喝了酒没晏西那么闹腾,一觉就睡到了天亮,由于晚上只喝酒没吃什么东西,一早便被饿醒了,一睁眼就撞上黑着一张脸瞪着自己的男人。 她望了望窗外,道,“你起这么早?” “你该问,你怎么还没睡?”燕北羽咬牙切齿地道。 谢诩凰打了个哈欠,一边准备下床找吃的,一边问道,“怎么了?” “怎么了?”燕北羽被她气得头疼,一把将她按着坐在床上,逼问道,“你们两个,昨天去见什么人了?” “昨天晏西生辰,一个老朋友来燕京了,就去见一面。”谢诩凰如实说道。 “老朋友?”燕北羽一副不信的样子,继续追问道,“晏西昨晚一口一个大嫂的,口口声声说你是她大哥的,还只是老朋友?” 谢诩凰愣了愣,这才想起昨天晏西闹出来的事儿,自己一觉睡到现在竟都忘了,反正也抵赖不了了,索性就承认了。 “他们兄妹俩是同胞出生一天生辰,所以就一起聚在一块儿见了面,吃了顿饭,你这么气急败坏的干什么?” “自己的王妃偷溜出府跟别的男人见面喝酒,直到深夜才回府,你还问我急什么?”燕北羽站在床边,着实被她气得不轻。 原本他们两个人的感情就不怎么牢靠,如今还半路杀出个情敌来,他都愁得一夜睡不着觉了,她倒跟个没事儿人似的。 谢诩凰起身,绕过他到桌边找了盘糕点,坐在桌边就着茶水就吃了起来,侧头望着还不见出府的人问道,“你今天不用出门吗?” “我再出门,你就该出墙了。”燕北羽没好气地道。 已经让天机阁去查晏西那大哥的消息去了,只要他还在燕京,他就一定能把他逮出来,看看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谢诩凰一瞬噎住,拍了拍胸口咽下嘴里的东西,“燕北羽,你别无理取闹行不行?” 平日里挺精明的一个人,怎么这时候就这么不讲道理起来了。 “那你就明明白白告诉我,那个人是谁,你们又到底是什么关系,不要让我去胡乱猜测。”燕北羽看着她,有些一夜未眠的疲惫,更多的是紧张。 他一直在努力接近着她的心,可是现在突然有那么一个男人蹦出来,还与她是多年的旧相识,而且照晏西那样说,那个人绝不仅仅是她的老朋友。 他们之间这段并不怎么牢靠的夫妻关系,再禁不起别人的横插一脚,他更怕,自己在她心上,还不及那一个人。 </ 纵使在大事上如何睿智精明,可感情的事,他却还是个毛头小子般不知所措,不知该如何应对,也学不会冷静。 “该说的,我都说了,要怎么想那是你的事。”谢诩凰淡淡道。 “谢诩凰!”燕北羽沉声道。 谢诩凰面目冷然地起身,目光寒凉地望着气忿的男人道,“你要喜欢我是你的事,我不喜欢你是我的事,不是你喜欢我了,我就必须喜欢上你来回报。” 她说罢,不忍去看他惊愕转为心痛的目光,转身拉开门便走了出去。 天才刚刚亮,园中寂静而冷清,她在园中的石阶坐下,抱膝愣愣看着自己种下的几株葡萄树…… 她只是,不知道要再怎么去喜欢一个人了,到底有什么错? 她也不想再去喜欢人,她怕自己一旦动心喜欢上了,而当那个人有一天不再喜欢她的时候,她会难过得心碎。   ☆、真郡主假郡主8 寝房内,燕北羽怔怔地望着大开的房门,自己并不是想跟她这样争吵的,为什么又到了这个地步。 他只是听到她避着他出去和那个人见面,就什么冷静都没有了,他唯恐她对自己的一再拒绝,只是因为心里装着那个人,他怕她喜欢的人,不是他。 这样的念头在他心里来来回回了一整个晚上,她一醒来却还不肯说那个人的只言片语,这让他更加无法冷静下来妲。 晨风自大开的房门卷进入,带进一阵轻寒,他想起她就只着了单薄的睡袍,连忙取了披风快步追了出去,寻了一圈看到抱膝蜷坐在园中石阶上的人。 他始终不明白,为何她对感情的事如此抗拒,可是她说的也没有错,不是他喜欢她了,她就必须要喜欢他做为回报…窀… 可是,他太着急,又太害怕了,他怕她心里装了别人,他怕燕京的事情一了,她就要千方百计地回北齐,从此与他天各一端,此生难见。 他不是不曾想过介时强留下她,可是她又岂是受制于人的人,便是他一时能使尽手段留下她,她真要走便也会寻了办法逃走,何况那样将她留在自己身边,也并非他所愿。 他举步走近,将披风罩在她身上,挨着她坐下,一伸手揽着她靠自己肩上,说道,“好,我可以不要求你喜欢我,可是你也不能喜欢上别人。” “你这是什么霸王要求?”谢诩凰一抬头,拧眉道。 “本王已经让步到底线了,还是你真喜欢那个姓晏的?”燕北羽眉眼微沉地逼问道。 天机阁的人办事怎么这么慢了,一个晚上了竟然还没有消息。 谢诩凰望着眼前油盐不进的男人,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他也听不进去,再提晏九,他反真以为她和晏九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行,我答应你。” 反正她没打算喜欢上他,也没打算喜欢上别的人。 “这是你自己答应好的,喜欢上我之前不准喜欢上别人,喜欢上我之后更不准喜欢上别人。”燕北羽扳正她的头,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眼睛说道。 谢诩凰拍掉他的手,裹紧了身上的披风进屋,“跟你没法好好说话。” “还有,那姓晏的是不是对你有意思,不然晏西怎么叫你大嫂了?”燕北羽跟着一路追问道。 “她喝醉了胡言乱语,你也信了?” “酒后吐真言,那时候说的才是她心里话。”燕北羽跟在她身后进了门,坚持着自己的看法。 若不是昨晚晏西那一声大嫂,他到现在也不知道,晏家还有一个他的情敌,以至哪天人被他们兄妹两联手拐跑了,他都还不知道。 “随你怎么想。”谢诩凰打着哈欠,又爬回了床上准备继续睡个回笼觉。 “谢诩凰,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那姓晏的是不是对你有意思?”燕北羽推了推闭上眼睛的人。 “中都对我有意思的人多了去了,我都要跟你说?”谢诩凰没好气地哼道。 “还有?”燕北羽拔高了声调。 谢诩凰眯着眼睛想着,这小气的男人恐怕现在已经让天机阁去查晏九的底细去了,不过好在晏九这些年行踪不定,而且甚至在外面露面,想来他能查到的也不多。 这一次来燕京,又是易容换装来的,相信一时半会儿,他也找不到人。 燕北羽也跟着躺上/床,虽然一夜没有合眼,可还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面朝着里侧又推了推她,“谢诩凰,你跟我说实话,你跟那姓晏的没有那意思是不是?” 谢诩凰被他问得烦了,一拉被子蒙住头道,“没有,跟你没有,跟他没有,跟谁都没有。” 躺在她身侧的男人听到了她的话答,满意地道,“没有最好。” “有了你又能怎么着?”谢诩凰没好气地哼道。 “反正天机阁杀人一向干净利落,就没有失手的时候。”燕北羽侧头瞅了她一眼,笑得寒意森然。 他的女人,绝对不容别人觊觎。 “不可理喻。”谢诩凰哼道,闭上眼睛懒得再搭理他。 大事面前挺稳重谨慎的一个人,这会儿跟个三岁孩子似的无理取闹,简直难以理解。 燕北羽长臂一伸,将她腰际牢牢搂住,这才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入眼。 结果,谢诩凰睡了一个时辰醒了,想要起来却脱不得身,费了好大的力气也没能把某人的爪子给扳开。 “燕北羽,我要起来,把你手给我拿开。”她不客气地推了推他道。 燕北羽眯着眼睛瞅了瞅她,唇角微勾道,“亲一下就松手。” “你有完没完了?”谢诩凰恼火地骂道。 他却伸头往她脸上凑了凑,继续要求道,“亲一下就松手。” 谢诩凰恨恨地咬了咬牙,低着脖子朝他唇上吻了过去,刚一碰上准备走人,他却倾身压了过来,极尽缠绵的加深了这个吻,半晌才意犹未尽地松开,“虽然我还想继续,不过你该生气了。” 谢诩凰火大地推开他,踹了他一脚跳下床去,早该知道这混帐没打什么好主意,自己还又上了他的当。 燕北羽笑着伸手摸了摸唇上,心情大好地躺下补充昨晚的睡眠,也不急着去天机阁问那姓晏的消息了。 谢诩凰洗漱更衣完了,正准备过去找晏西,管事过来询问,“王妃,早膳什么时候时辰送过来?” “一会儿再送吧,晏西那里昨晚可还好?”她一边走一边问道。 管事顿时有些失笑,道,“倒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冥河被她吓坏了。” “吓坏了?”谢诩凰皱眉。 管事抿唇笑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昨个晚上在大门外吐了,他非要扒了人家冥河的衣服看人家身材好不好,在园子里追了好几圈。” 谢诩凰嘴角一阵抽搐,知道她喝醉了没个正形,可昨晚惹得事儿也太多了。 “好了,你下去吧,我过去看看她。” 她一路寻到了晏西房里,一扒开门便是扑面而来的酒气,她把门窗都开了透气,到床边推了推还睡着的人。 晏西打着呵欠翻过身,睁开眼见是她,“怎么了?” “你还问我怎么了,你知道你昨晚都干了些什么,差点没害死我?” “我干什么了?”晏西挠了挠头,硬是想不起来自己干了什么好事。 “你当着燕北羽一口一个大嫂的叫,他现在还在让天机阁的人查晏九的底细,你说你干什么了?”谢诩凰没好气地教训道,早知道她喝醉了会闹出这么些事,当时就不该一时心软让她过酒瘾。 “啊?”晏西惊得一下从床上坐起,紧张地问道,“那现在怎么样了?” “晏九不怎么露面,这回又是易容进京的,应该一时间还找不出来他。”谢诩凰道。 “那就好,不然九哥非得杀了我不可。”晏西长长地舒了口气。 “还有,你昨晚追着冥河要扒人家衣服怎么回事?”谢诩凰拧着眉,一脸地无法理解。 “扒他衣服?”晏西皱着眉想了想,好像自己昨晚是追着什么人满园子跑来着,不过最后扒没扒成倒也记不清楚了。 “全府里的人都知道,你昨天追着人家要扒人家衣服,看人家身材好不好,你说你……”谢诩凰说着,无语地抚了抚额头。 “好啦,我一会儿去跟他赔个不是,总行了吧。”晏西道。 “你自己知道就好。”谢诩凰道。 “还有事吗,没事我还要睡会儿。”晏西打着呵欠道。 谢翊凰无奈叹了叹气,起身离开。 晏西一觉睡到了下午,填饱了肚子才想起要去找冥河道歉,哪知在府里找了一圈也没找着人,于是向管事打听道,“看到冥河在哪里没有?” 管事一见她,想到昨晚的阵仗不由笑了笑,说道,“他在王府外面。” “外面?”晏西皱了皱眉,一边朝外找,一边咕哝,“不就扒个衣服,又没强上他,至于躲成这样?” 管事一听一阵恶寒,早听说北齐民风剽悍,没想到女子都大胆成这个地步了。 晏西寻到了王府外,才找到一身灰衣,头戴斗笠的人,大步走了过去“喂,你跑这来干什么?” 冥河瞥了她一眼,并没有搭理。 晏西绕着他转了一圈,挑眉问道,“难不成因为昨晚我扒了你衣服,你就怕得躲到府外来了?” 冥河明显被气得不轻,转身朝王府内走,不愿意跟她说话。 “喂,我倒是把你扒成什么样了,脱光了吗?摸了你胸肌吗?”晏西跟在她身后饶有兴致地问道,只可惜自己当时喝多了,现在脑子里完全记不住到底干了什么。 王府来往的仆人一听,纷纷绕道而行,瞧她那样子莫不是还要把人再扒着摸一遍才甘心? “你到底是不是个女子?”冥河顿步,转身咬牙切齿地问道。 晏西愣了愣,笑嘻嘻地道,“我不是女的,难道你是?” “是个女子,满嘴这些没皮没脸地话,你……” “这就叫没皮没脸了?”晏西摸了摸下巴,问道,“那我给人讲荤段子,跟下属一起喝花酒算什么?” “你……不知羞耻。”冥河说罢,大步走开,不愿再跟她多待一刻。 “喂,你走什么啊,我还没说完呢。”晏西笑着追了上去,瞅着被风掀起的斗笠一角,“啊呀呀,你是在脸红吗?你在脸红什么?” 冥河在前面走得,晏西在后面追得快,一边追还一边问,“你到是说清楚啊,我到底扒了你几件衣服,到底摸没摸到你啊?” “你以为你会得手?”冥河怒然喝道。 “那就是没摸到?”晏西一脸可惜地叹了叹气,将面前的人从头到脚瞅了一眼,又有些嫌弃道,“好像也没什么摸的,我喜欢细皮嫩肉的,不喜欢皮糙肉厚的。” “你……” “放心吧,我也就是喝多了,花了眼才会扒你衣服,正常的时候不会***扰你的,以后我要喝多了你就躲远点就行了,不然我自己也不保证我会再干出什么事来。”晏西说着,伸手拍了拍对方肩膀,郑重地告诫道。 一看到冥河气得牙痒,满意地哼着小曲儿走开了,一个大男人还动不动就脸红,真是好玩。 燕北羽一觉睡到了午后,起来更衣的时候从窗口看到一身红衣的人正在园子里晒太阳看书,阳光下红衣墨发的样子,格外明艳动人。 他举步出门,轻手轻脚地站到她身后躬身瞧着她手里的书,半晌道,“书架上还有一本比这详尽的,怎么拿了这本。” 谢诩凰惊得扭头一望,咬了咬牙,“你今天就这么闲?” 最近一直忙得人影响都不见的,今天这个时辰了还赖在府里不走是怎么回事? “宫里没什么事,豫亲王府那边就让他们闹腾去。”他说着,在她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顺手拿了她泡好的茶抿了一口,十足的惬意。 他现在最要紧的就是看住了他,省得又被外面那姓晏的给勾搭出去了。 “豫亲王府也是个小心谨慎的人,你别疏乎大意让他发现了什么,否则真要前功尽弃了。”谢诩凰翻了翻手中的书,漫不经心地提醒道。 “你总是这么小看你男人。”燕北羽道。 他好歹也在燕京混了这么些年了,这些人什么花花肠子他还不清楚,再怎么闹腾也也翻不出他的手掌心。 谢诩凰合上书起身进屋,不愿再跟他说话下去,一开始那个温良敦厚的镇北王去哪里了,现在愈发像个不讲道理的地痞,还出奇的小心眼儿。 她前脚一进门,他又后脚跟了进来,无意看到她手上的珊瑚手串,“没见你戴过,哪来的?” 红珊瑚名贵难得,便是宫里也难得有进贡的,她竟还有制成手串的。 谢诩凰背对着他,微微皱了皱眉,随后平静如常的道,“先前从她北齐带过来的,这两天瞧着挺好看的,就戴着了。” 她要是说晏九给的,这男人铁定给他扔了,到时候她又对晏九不好说话。 “你这个王兄,是不是对你宠爱过头了。”燕北羽阴阳怪气地哼道。 “怎么了,兄妹之间不是很正常的。”谢诩凰道。 这一个一个,怎么都那么烦人。 “哪个做哥哥的,妹妹出嫁了还每个月的送东西来,吃穿用度什么都从娘家给,我养不起你?”燕北羽哼道。 “那你问他去。”谢诩凰道。 燕北羽拧了拧眉,瞅了她半晌道,“他是有什么怪癖吧,比如喜欢妹妹喜欢得不正常的怪癖?” 再好的兄妹关系,也不至于关切到那个地步,那哪像是哥哥,反倒像是情人了。 若不是查过她的底细,知道他们确实是兄妹,他还真是不得不做这样的设想了。 “这你都能想得出来,我看你才是有怪癖吧?”谢诩凰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哼道,“是不是但凡是个男的多看我两眼,都成你情敌了?” “没事为什么要多看,多看了就绝对不安好心。”燕北羽决然道。 谢诩凰瞅着他,无语地走开,她不是倾国倾城的,二也没什么好脾气,她就想不通他到底看上自己哪里了,这么不依不挠的。 到底是眼睛有问题,还是有脑子有问题? —— 燕王爷,你是恋妻狂魔吗?   ☆、真郡主假郡主9 天机阁一连好些天也没有在燕京找出晏九,这让燕北羽也好几天都阴沉着脸,心情不怎么好的样子。 而也就这么短短几天功夫,南宫家和豫亲王府已经暗中开始有动作了,燕北羽要时常进宫去应付燕皇那边,于是便由谢诩凰前往沈园,为天机阁的人出谋划策。 午膳过后,她说到书房找书,晏西在书房外望风,她就找了密道过去沈园了妲。 哪知,一从密道出去,却看到燕北羽正坐在屋内,只是许久不曾看到他身为沈玉邪的那张脸,一时有些不太习惯窀。 “你怎么在这边?” 此刻的他没有了武将的英武,却多了几分文人的雅意风流,若不是她亲手揭穿过他的身份,实在难以将那样两个人联想在一个人身上。 “豫亲王府的人刚来过。”燕北羽给她斟了茶说道。 谢诩凰瞅一眼坐在对面的人,怎么看怎么不自在,“你能不能把脸换回去?” “怎么了,又不是没见过。”燕北羽却并没有依她的话去做。 谢诩凰别开头望向窗外,懒得再对着他那一张脸。 “这些天过来故地重游,感觉怎么样?”燕北羽笑语晏晏地问道。 “感觉上一回我出手打得轻了。”谢诩凰冷冷道,早知道他这德行,上回该下狠手的。 只可惜现在内伤未愈,不再是他对手了。 “你别再打那样的主意,我可没天天闲着,现在便是你内力全在,也不是我对手。”燕北羽哼道。 谢诩凰侧头冷冷地瞟了他一眼,当时若非是她动了手脚,想来也是难以得手的,所以若真是实打实地较量,她确实还在他之下。 “既然都来了,去外面园子里转转,花都开得正好。”燕北羽说着,近前拉着她起身往外走。 一出门,便有馥郁的花香扑面而来。 沈园的景致与镇北王府截然不同,王府多是绿树,简洁大气,这里却是精致典雅,简直可以和皇家庭园相媲美。 谢诩凰略略扫了一眼,并没有多大兴趣的样子。 “女人都喜欢花,你却不喜欢,还是个女人吗?”燕北羽一边修剪着边上的花枝,一边嘀咕道。 “你一个大男人尽喜欢这么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才不像个男人。”谢诩凰反唇相讥道。 燕北羽听了搁下手里修剪花枝的剪刀,走近揽着她肩膀道“不如我们好好讨论下你是不是女人,我是不是男人?” 这园里皆是过去香艳旖旎的回忆,难免让他有些心神荡漾,偏偏自己上回又说出口那样的话来了,又不好太过强硬要求。 谢诩凰拿开他的手,站远了两步道,“豫亲王府的来这里说什么了?” “我今天不想说这个。”燕北羽垮下脸道。 他不想跟她坐在一起,总是说这些事,连点谈情说爱的时间都没有。 谢诩凰无语地看了他一眼,转身道,“既然没什么事,那我先回去了。” 她可没心情跟他在这里赏花晒太阳。 “谢诩凰!”他几步追了上来,软下语气妥协道,“好好好,说正事,他们说要设法将豫亲王府和南宫家在外掌握的兵马调到燕京附近。” “那你要打算禀报宫里吗?”谢诩凰问道。 “为什么要禀报?”燕北羽笑意微凉,丝毫没有向宫里汇报的意思。 谢诩凰自然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他就是要将这个消息压下来,让豫亲王府到时候打皇帝一个措手不及,虽然介时皇帝会平定动/乱,但必然也是有损耗的。 这样,无疑是有利于他们将来的计划的。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她一定会暗中尽最大努力帮豫亲王府造这个反,事情闹得越大,对燕皇的冲击就越大,能削弱到他更多的势力,这样将来再对付他的时候,就会容易多了。 燕北羽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子,赞赏道,“我的王妃就是这么聪明。” “可是,你不禀报入宫,不会被皇帝怀疑吗?”谢诩凰皱了皱眉担忧道,毕竟长孙仪不是那么好唬弄的。 < “他只让我盯着豫亲王府的动静,但我的人也不可能什么都监视到了,那些监视的人看到了什么会如实让他禀报的,但不该看到的,他也绝没有看到。”燕北羽深深一笑,说道。 “算算日子,缇骑卫也快要回京了,一时可以瞒得过宫里,可是缇骑卫那些人常在京里走动的话,怕是没有那么好应付,皇帝也必然会让龙靖澜协助你处理豫亲王府的事。”谢诩凰想着,不由忧心地皱起了眉头。 燕北羽叹了叹气,道,“这也是我现在头疼的问题,这个缇骑卫指挥使,实在不好对付。” 一旦她回京了,他要在她眼皮底下动手脚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可现在一时之间,也不可能再把她支出燕京去,而且在这个关头,皇帝一定会把缇骑卫留在京中应急。 谢诩凰抿唇沉吟了许久,道,“我想想办法,让她把注意力转到别的事情上,这样她就没有功夫注意到咱们这边了。” “那样的话,再好不过了。”燕北羽说着,伸手拥着她道,“只是最近要辛苦你兼顾两边了。” “说话就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的。”谢诩凰没好气地哼道。 燕北羽低笑,别有深意地道,“我要真动手动脚,就不只是这样了。” 虽然他无数次都想着把她拖回床上好好疼爱,可也不想一再去强逼自己喜欢的女人,所以一直在努力讨她欢心了,可若连牵个手抱一下都不能了,那就太为难他了。 “你一天脑子里都想些什么东西?”谢诩凰扭头,一脸鄙夷地瞪了他一眼。 燕北羽低头吻在她的侧脸,含笑道,“我脑子想的都是你。” 谢诩凰气结,感觉无法再跟这个人交谈下去了。 “没什么事,我该回去了。” 既然他自己过来了,想必事情已经安排好了,不必她再插手。 “我换身衣服,一起走。”燕北羽这才松开他,转身去了屏风后换衣服,然后服了药换回了容貌。 谢诩凰盯着他脸瞅了好一会儿,“这东西还真是神奇,这么难看一张脸也能给变得像模像样。” “你说什么?”燕北羽眉梢一挑道。 “没什么。”说着打开了暗道的机关,先走了进去。 燕北羽几步跟了上去,一边走一边道,“药蛊要改变人的容貌,还需要练特殊的内功,我本来容貌也并这两个样子,药盅每次只解了一半而已。” 谢诩凰扭头一副见鬼的表示盯着他,“啧啧啧,果然还是要离远一点。” “你想都别想了。”燕北羽伸手搂住她的肩膀,一边走一边道,“原本的容貌其实和这两张脸也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这两张容貌是不同地弱化和强化了一些特征。” 谢诩凰闻言想了想,其实若仔细想来,沈玉邪和燕北羽这两张脸还是有些着细微的相同的,只是沈玉邪这张脸不常在人前露面,而两个人的性格举止又天差地别,一般人就很难将两个人想到同一样人身上。 “这药蛊只能活十年,所以……我的时间也不多了。”燕北羽说着,有些沉重地叹了叹气。 “你再用一点不就行了。”谢诩凰哼道。 “你以为这样的东西那么容易得到,数十年才得那么一个,既是蛊又岂是什么好东西,一辈子用一回就已不容易了,再用多了会折寿短命。”燕北羽道。 谢诩凰侧头望了望他,如此说来早在多年前他就有了要对付大燕的想法,而又这么处心积虑地隐藏自己原本的容貌,到底自己在踏雪山庄时初遇到他时,那时候的他又是谁? “这么盯着我干什么?想问什么就问。”燕北羽瞥了她一眼,大方地说道。 “我问了,你会说实话?”谢诩凰笑语道。 “当然,我要骗你做什么?”燕北羽道。 “算了,我没兴趣知道。”谢诩凰笑了笑,压下了心头的好奇心。 他过去是谁不是谁,他以后又到底有什么目的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反正燕京的事情一了,就再也没有关系了。 “你这女人真是……”燕北羽气得咬了咬牙。 “与我无关的事,我没必要知道。” 他有他的秘密,她也有她不可造人的隐秘,她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也无意去探询他的秘密。 “我就与你无关了?”燕北羽恶狠狠地问道。 谢诩凰侧头望了望莫名其妙又要发火的男人,“没多大关系。” “没多大关系?”燕北羽气急反笑,拉住她质问道,“成过亲,睡也睡过了,孩子都有过了,这都没多大关系,你说什么才叫有关系?” 谢诩凰眼看苗头不对,连忙堆起一脸笑,挽上他的手道,“好了,我说着玩的,回去,我饿了。” 这男人不讲道理的时候就是个三岁孩子,只能哄着来。 终究,燕王爷也是个好哄的,她这么一说就乖乖拉着她赶着回府去了。 一切,也如他们所料,当天夜里龙靖澜就带着缇骑卫从华州回燕京了,刚一进京便被连夜召进宫里去了。 晏西一得到消息,也赶着溜出王府,准备去拜见一下龙大人,探听一下皇帝找她到底是什么事儿。 一出王府,远远瞧见雷打不动站在外面的冥河,笑眯眯走近前去,“喂,前几天对不住了,我请你喝酒当赔罪。” 冥河一听喝酒,扭头走开了几步,更不想搭理他了。 “放心吧,这会儿燕王爷也在府里,不用你在这里守着。”晏西一边走近,一边兴致勃勃地说道,“我知道花柳巷有一家的桃花酒特别好,那里的姑娘跳起舞来,那小腰扭得……” “要去你自己去。”晏西扭头回了王府里面,一副避她如瘟神的样子。 “喂,你真不去啊,那里的姑娘真的又漂亮身段又好……”晏西站在门外叫道。 可是,走进府里的人不仅没有回头,反而走得更快了。 她站在府外嘿嘿一笑,这才大摇大摆地离开,在外面转悠了两圈,才窜到龙靖澜的府上。 龙靖澜从宫里出来,一进家门就发现了不对劲,便很快也察觉到了是熟人,于是放松了警惕,“来都来了,缩头缩尾的当什么乌龟。” 晏西从暗处现身,笑眯眯地打呼,“龙大人,好久不见。” “别废话,说正事。”龙靖澜一边解下身上的俩剑,一边哼道,她大半夜的跑到她这里来,总不是无聊梦游。 晏西往桌上一趴,直勾勾地盯着她问道,“老皇帝找你进宫干什么?” “不都你们搞出来的事,还来问我?”龙靖澜道。 豫亲王府和南宫家蠢蠢欲动,皇帝要她配合镇北王府密切注意他们的动向,等到必要的时候一网打尽。 可是,这一切明明都就是她家主子和镇北王府联手给设的圈套,一伙人被他们玩得团团转,还以为自己占尽了上风。 “所以就来请你帮点小忙,这一切的事……”晏西腆着一脸笑道。 “这次你们的事,我不插手。”龙靖澜无情地打断她的话,决然说道。 “喂,你这样太不够朋友了啊。”晏西垮下脸来一拍桌子道。 “你以为你在我这里是什么东西?”龙靖澜鄙夷地扫了她一眼哼道,若不是看在那个人的份上,她以为她进得了她龙府的大门。 “就算我不是,小谢也是啊,又不是帮我,是帮她的。”晏西连忙道,这女人翻脸无情起来,真是可怕。 龙靖澜悠哉悠哉地喝着茶,冷冷道,“我帮的已经够多了,再帮你们,你以为她傻了看不出来?” 之前带师公回来,帮着皇帝面前说话已经帮了她们了,这一回若再暗中相助,她若还看不出来端倪就不是霍宛莛了。 可是现在,还不是他们能相认的时候。 晏西挠头想了想,好像也是这个道理,她总想着省事找这个人帮忙,可是总是那么巧合,小谢肯定会怀疑的。 “那怎么办?” “事情到了这一步,就算我不插手,他们也不可能失手。”龙靖澜道。 那两口子一明一暗的联手,便是她不插手其中,他们也一定有办法应付。 “可就算帮不上忙,你也不能帮着那皇帝搞破坏吧。”晏西道。 “我什么都不做,你让我在朝上还怎么混?”龙靖澜没好气地哼道,缇骑卫一向办事利索,她若突然间有异,皇帝怎会不对她起疑。 “你什么意思?”晏西有些摸不着头脑道。 龙靖澜无语地瞅了她一眼,道,“听说你跟你哥是同胞兄妹,你娘生你的时候是不是把脑子全给你哥了,没给你脑子?” “喂,说事就说事儿,不带这样的?”晏西有些恼火。 “怎么,我说错了?”龙靖澜鄙夷地瞅着她道。 “姓龙的,信不信老娘跟你拼了。”晏西一拍桌子道。 龙靖澜伸手一握剑,冷哼道,“你要找死,我奉陪。” 北齐都人才匮乏成那样了吗,竟然找了个这么笨的人跟着她来,真是让人想不通。 “你,你……”晏西指了她半天,愤然离去。 这女人太可怕了,真不知道小谢以前怎么会认她当了师姐。 不过,皇帝把她也留在了燕京,看来是真的不会放过南宫家了,索性这么久的安排没有白费。   ☆、真郡主假郡主10 皇帝称病,一连好些天都没有早朝,燕京看似平静如昔,暗中却已是激流暗涌无数,南宫适联合着旧部暗中投向了豫亲王府,一步一步将掌握的兵马调到了燕京附近。 谢诩凰从沈园安排完天机阁的事情,刚回到王府,燕北羽便也从宫里回来了妲。 “现在豫亲王府那边似乎一切已经都备好了,只在等一个下手的时机,可是他们手上的兵马也不可能去逼宫,若是皇帝没有出宫,他们恐怕也不会动手。” “你还真是说对了,皇上最近就是要出宫的。”燕北羽道。 谢诩凰自己斟了杯茶,问道,“他不是最近病重,还有精气神出宫?” “高昌王子和北齐王亲临燕京,他自然得出燕京城十里亭相迎,这是对国君的礼仪……”燕北羽道窀。 谢诩凰一听,当即自己呛个半死,谢承颢要来燕京,她怎么都没得到消息。 这个时候燕京已经够乱的了,他还来凑什么热闹。 “怎么了?”燕北羽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 “他们什么时候到燕京?”谢诩凰冷静下来问道。 “已经到大燕境内了,相信不出十日就到燕京了。”燕北羽如实说道。 正好,他也想见见北齐王,不是以以前盟友的身份,而是对方妹夫的身份,怎么着那也是他大舅子,好趁机向他再打听些这女人的事儿。 谢诩凰闻言揉了揉眉心,谢承颢没给他们传消息就悄悄来了,想来就是故意的,不过现在燕皇麻烦种种,也顾不上针对他了。 只是,一个燕北羽就够她烦的了,晏九倒好说,如今他也跑来凑热闹,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你好像很不想你王兄来的样子?”燕北羽瞅着她一脸苦恼的样子问道。 “当然不想。”谢诩凰哼道。 燕北羽一听瞬间变了脸,道,“他就是有怪癖是不是?” 谢诩凰这才想起他先前说谢承颢的话,道,“你才有怪癖,他一国之君跑来燕京,我只是怕会出事,到时候麻烦而已。” “长孙家的人想要他的命,还没那么容易,况且现在他们也顾不上。”燕北羽笑语道。 “难道你不会?”谢诩凰瞅了他一眼,笑意微凉。 他们两个虽然现在是盟友,可将来也是死对头,他不会趁着这样的机会暗下黑手,除掉对手? 燕北羽听了,倒也不隐瞒,实话实说道,“以前倒确实打过这样的主意,不过现在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打算再为难自家大舅子了。” 谢诩凰嘴角隐隐抽搐,幸好谢承颢做事够谨慎,还没让这个人知道她这个妹妹是他捡来的。 “大约,豫亲王府的人会趁着到时候圣驾出宫的机会下手,你若是不放心的,先带晏西提前出京去接你王兄也行。”燕北羽道。 到时候肯定兵荒马乱的,她又内伤未愈,若是碰上什么事,实在是让人不放心。 “不用。”谢诩凰一口拒绝,她见都不想见那厮,还去接他干什么。 “那你留在府里,别出去乱走。”燕北羽叮嘱道。 “行行行,我也没打算出去凑热闹。”谢诩凰点了点头,扶桌坐下道,“咱们能想到豫亲王府会在那时候动手,皇帝不会想不到。” 这样一来,他们想要借豫亲王府让皇帝折损的打算就要打水漂了。 “到时候看我的就够了。”燕北羽沉冷一笑,神秘兮兮地道。 这样大好的机会,他岂会让皇帝全身而退,即便不会让豫亲王府把他从皇位上拉下来,也要让他折损好一部分亲信人马。 如此,他才能将自己的亲安排进去,以便后面的计划进行。 只是,唯一棘手的就是缇骑卫。 谢诩凰抿唇思量了半晌,道,“介时皇帝为了诱敌出来,可这个人又是极其小心的人,所以最开始出宫的人一定不是他,可是为了让外面的人相信,肯定还是会由你护送诱饵出城给豫亲王府的人下手的机会,介时可以派天机阁的人打头阵,把你带去的皇帝亲信借机除掉,然后借口说要进城控制城中形式,赶在皇帝现身之前撤退。” “到时候,留下倒霉的就只有豫亲王府和南宫家的人。”燕北羽冷然一笑道。 “但是,你一定要安排,让缇骑卫的人后面保护皇帝的安全,否则有龙靖澜带人在,天机阁的人没那么容易得手。”谢诩凰叮咛道。 燕北羽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道,“不仅是缇骑卫,皇上最近有意提携永安侯府的人,只怕到时候永安侯也会在。” “南宫家留不住了,他自然要找人顶替,韩家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谢诩凰道。 永安侯曾与霍家有些交情的,但这些年只怕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一直不得皇帝重用,如今没了南宫家,皇帝便想起了永侯府了。 南宫家这么多年几乎就是他的左膀右臂了,如今要除掉南宫家无疑于自断一臂,如今放眼朝中能启用的也只有永侯府的人了,不过永安侯府被提携起来也好,将来对他们行事也是有利的。 “我担心的是韩少钦,他娶的可是南宫家的人。”燕北羽道。 若是这永安小侯爷因为女人反去帮了南宫家,那可就大大地不妙了。 “韩少钦不是那么不知轻重的人,再者现在里边有对这个把事并不清楚,他想插手也不可能。”谢诩凰道。 “你对他倒是了解得很嘛?”燕北羽不悦地哼道。 他可没忘了,当初她可是险些把自己嫁到永安侯府去的。 谢诩凰无语地扫了他一眼,这个小眼儿的男人,但凡她提个男人,他都能把醋桶子打翻了,这都什么德行? “我明天去见见韩少钦,也许他还能帮上咱们的忙也不一定。” “不准去。”燕北羽黑着脸道。 “我是去办正事的,你讲不讲道理了。”谢诩凰火大地道。 “不讲。”燕北羽冷着脸,往她面前一坐道,“不用他韩少钦,事情一样办得成。” 高昌王子和北齐王到燕京的日子越来越近,而为了稳住豫亲王府那边,皇帝下令燕北羽调了部分兵马入京以加强守卫之用,并没有调集太多兵马。 谢诩凰则也根据豫亲五府的计划,给天机阁安排好了当天行动的时间和撤退的计划。 当天,燕北羽出门前千叮万嘱不许她出府,结果他前脚一走,她后脚就带着晏西和冥河出了城,抄山间小路到了十里亭附近的山上。 “皇上还有多久出宫?”谢诩凰拿着千里镜,望着周围的地势,以及豫亲王府藏在十里亭周围的伏兵。 “大约还有一个时辰。”晏西坐在石台上,抱着一大包的瓜子花生和水果,全然一副来春游的样子。 谢诩凰望了一圈,道,“皇上出宫只有五千铁甲卫随行,豫亲王府和南宫家布置了足足有三万人马在附近。” 晏西听开心地吹了个口哨,道,“那燕北羽要倒霉了。” 冥河冷冷地扫了一她一眼,很是不满她幸灾乐祸的样子。 “你说,要不就让他们打去,咱们再来个黄雀在后,把他们都收拾了,反正谢承颢也快来了。”晏西一边啃着果子,一边提议道。 冥河站在边上,听着主仆两个人这么明目此行胆的议论着杀人造反,不禁有些无语。 “皇帝既然早知道,肯定会有所准备的,还有郑家也在暗处盯着呢,没那么容易。”谢诩凰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十里亭附近的一切。 虽然她也很想一举把他们所有人都除掉,但她很清楚那是不可能的,所以她必须一步一步来,先是南宫家,再是郑家,最后……就是长孙家了。 “既然没咱们什么事,跑来这里干嘛?”晏西不满地哼道,不然这会儿她还在府里睡觉呢。 “计划再周全,总会有无法预计的突发状况,所以在这里盯着放心些。”谢诩凰道。 毕竟对方是有三万人马,一步走错,局面就有可能出问题,她怎么能在府里安心得等。 晏西放下手里的东西,跳下来接过她手里的千里镜观察了一番周围,低声道,“好像有人朝这边过来了,咱们怎么办?” “收拾东西,先躲过去。”谢诩凰道。 这里是观察周围最好的地势,她们到这里来,对方自然也想到这里来。 “反正没几个,直接宰了了事。”晏西说着就准备捋袖子去干架。 “这时候打草惊蛇,快收拾东西走人。”谢诩凰催促道。 晏西扛走了自己的东西,用泥土树叶盖去了自己吐的果皮和瓜子壳,三人到了不远处的从林间猫着,等着对方过来。 “所有人都已经安排好了吗?” “皇帝只带亲卫出来,咱们三万人怎么也够了,只要一动手就派人截在回城的必经之路上,切断他们向城内求救的信使,只要把皇上控制在了手里,就不怕宫里的太子了。”一人说道。 “那些御林军和铁甲卫都好说,不好对付的是镇北王,由他护送皇上出城,咱们人之中少有是他的对手。” “王爷不是说了,由那姓沈的公子安排吗?” “我只怕那些人靠不住,你安排好箭机营的人,专门机构对付镇北王的,不要与他近身交战,只需放箭对付他就行了。” …… 这一番话,却正藏在后面树从间的谢诩凰三人听得清清楚楚,晏西憋着笑,这一堆蠢货不知道燕北羽就是沈玉邪,人家怎么可能安排自己的人杀自己。 谢诩凰听着对方的安排,却不免有些担心了,对方只安排了箭机营对付他的话,便是他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一直抵挡得住箭阵,他一直是隐藏着自己的真正身手的,可若为了保命暴露出来了,也是麻烦。 好不容易等到那几个到这里观察的将领离开了,三个人才从树从后面起身出来。 “冥河你即刻回府一趟,把我房里衣柜底层的软甲拿着给王爷送去,一定穿上。”谢诩凰道。 “你管他干嘛,死了不是正好?”晏西哼道。 谢诩凰没理会她,朝着冥河催促道,“没时间了,快去。” 冥河也知道事情轻重,朝着晏西道,“王妃暂时交给你了,我去去就回。” 虽然他是受命保护这个人,但现在的情况关乎王爷性命,他不得不暂时走开。 “行了,滚你的。”晏西不耐烦地哼道,上前接过了谢诩凰手里的东西,暂时当起了望风的。 谢诩凰则去坐在石头上晒着太阳,享受着她带来的瓜子干果。 一个多时辰后,晏西拿千里镜看到了官道上的圣驾仪仗,道,“来了。” 谢诩凰起身接替了她的位置,看到燕北羽带着的铁甲卫和御林军护送着圣驾朝十里亭而来,而潜伏在周围的豫亲王府的兵马也开始在暗处准备动手了。 晏西站在边上,看着观望的人嘴角缓缓勾起笑意,山下的瞬间传来的战马嘶鸣的声音,豫亲王府的兵马已经从四面八方,将赶至十里亭的圣驾围得水泄不通了。 谢诩凰用千里镜远远看到燕北羽带着人保护着圣驾,但终因带的人渐渐落入了下风,双方似乎僵持下来了。 南宫适和豫亲王也露面了,天机阁的人按照她先前的命令先行撤离,抄小道去了城内,只剩下了南宫家和豫亲王府的兵马,围着已经处于败局的燕北羽一行。 只不过,当他们拉开龙辇的帘子,里面却是空无一人。 她从千里镜可以清晰地看到南宫适脸上的慌乱和无措,以及大势已去的颓然。 晏西抓在树上坐着,远远瞧见燕京城方向来的一队人马,道,“龙靖澜的人来了。” 谢诩凰将手中千里镜一转方向,果真看到了龙靖澜护送着皇帝和太子从城内赶来了,身后还有着铁甲卫和御林军,所有的一切都如他们先前计划的一样发生了。 皇帝先前一直没有动南宫家和豫亲王府,只是因为没有证据,如今证据确凿,他们会落得什么下场,可想而知。 当年,他们这样对付了霍家,如今南宫家自己也该尝尝这种滋味了。 “好戏要收场了?”晏西伸着脖子道。 谢诩凰收起千里镜,对树上的人道,“走吧,咱们该回去吃午饭了。” “别啊,一会儿谢承颢就来了,咱们不用等他吗?”晏西从树下跳下来道。 “不用,咱们从这里跑出去,是要告诉皇帝什么?”谢诩凰道,山下刚刚发生动/乱,她这个北齐公主躲在这里,让人怎么想? 晏西挠了挠头,想着她也说的也有道理,收拾了东西跟着她抄着小路下了山,先回了燕京城内。 至于城外后来发生了什么,南宫家的人和豫亲王府的被如何处置了,谢承颢和那高昌王子是什么时辰到的燕京,她都没有去打听。 只不过,天黑的时候,晚膳时辰将近,燕北羽带着一人有说有笑地回了府,待人走近了些她才看清那一身桃花粉长衫的男人,那一张让天下女人都艳羡的绝世姿容,也只有他们那貌美如花的北齐王。 谢承颢一进门,大张着手臂笑靥如花地朝她走来,“小诩凰,来,到哥哥这里来。”   ☆、真郡主假郡主11 一阵龙涎香风扑面而来,她瞬间便被一身粉衫的男人搂在了怀里,好一副亲热的样子。 “你跑来这里干什么?”谢诩凰咬牙切齿地低声道。 谢承颢笑嘻嘻地道,“他请我来的。妲” 谢诩凰瞅了瞅一旁站着的燕北羽,他还真把这人当大舅子了,这不是引狼入室吗窀? 只不过,还没亲上,搂在怀里的人便被燕北羽给扯过去了。 “北齐王一路舟车劳顿,本王先安排你休息,与王妃有什么话要说,明日再说也不迟。”燕北羽堆着一脸笑道。 虽说是兄妹,可他这举止行径实在有些过火了。 “不劳顿不劳顿,我跟王妹还有许多体己的话要说呢。”谢承颢说着,就要伸手去拉他身旁的人。 燕北羽脚步一移挡在了她身前,含笑对着谢承颢道,“有什么话,还是明日再说,本王还要陪王妃用晚膳,你就先回房去歇着吧。” “用晚膳啊,正好我刚才宫宴也没吃饱。”谢承颢厚着脸皮道。 燕北羽咬了咬牙,对管事吩咐道,“准备传膳吧。” 说罢,防贼似地拉着谢诩凰走在了前面。 晏西从城外回来就睡觉去了,刚好睡到饿醒了找吃的,远远就看到谢承颢一阵风似地跑来了,不由分说就揪住了谢承颢的脸,又是捏又是揉的,“哎哟,小师弟,一段日子不见,你又长水灵了,师姐我真是喜欢啊。” 燕北羽回头瞅了瞅,对于被晏西逮住蹂/躏的北齐王,投以万分同情的目光,不过这样的脾气禀性,这两个还真是一个路子的。 谢承颢拿掉晏西的手,还一脸自豪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真的吗,最近宫里新进攻的珍珠粉,看来效果还真的不错,上回让人给你们送来了,你们都没用吗?” 晏西趁着空,又揪了一把他的脸,“说都不说一声就跑过来,谁给你的胆子?啊?” “我这不是来给你们一个惊喜,所以没有写信通知你们,你们还不领情?”他说着,瞅了瞅前方的人。 谢诩凰扭头望了望走在后面的人,朝着身边的燕北羽低声道,“你把他带来做什么?” “他说他不喜欢住安排的别宫,又想见见你,死活要跟着我来王府,我也不好拒绝,就带着回来了。”燕北羽无奈道,可是从他一进门抱着他的王妃又是搂又要亲的,他就已经悔得肠子都青了。 这让他天天住在王府里,那还得了了。 谢诩凰无奈地叹了叹气,现在人已经来了,只怕轰都轰不走了,索性他也不会在燕京待太久,相信过不了多少日子自己也就得走人了。 “你没事离他远点。”燕北羽道。 原想着是她王兄,所以才带回来的,没想到对她竟然亲热到那个地步,便是兄妹也让他看不过去。 “行行行,知道了。”谢诩凰应道,若是这会儿跟他唱起反调来,他又得打翻了醋坛子。 谢诩凰就知道这两个人凑在一起不得安宁,果真一到了饭桌上就让她忍无可忍了。 “这才过来多少日子,人怎么都瘦了一圈了,脸上都没血色,带来的厨子都干什么去了。”谢承颢一边数落着,一边不住地往她碗里夹菜。 燕北羽面色一阵黑沉,这不就是在说他镇北王府连个人都养不起,人来他这里没照顾好,反还瘦了。 他夹走了谢承颢放到她碗里的菜,重新夹了一道,“她最近不爱吃这个,最近比较喜欢吃这些。” 然后,用他夹的菜,换走了谢承颢夹的。 谢诩凰盯着自己碗里来来去去的菜,半天没有动一下筷子,最终忍无可忍搁下碗筷起身道,“我吃饱了。” 晏西瞅着两人,鄙夷地冷哼道,“啧啧啧,瞅瞅你们两个,两个大男人跟个争风吃醋的小媳妇儿有什么两样?” 得亏现在燕北羽还不知道他们不是亲兄妹,不然只怕都操刀子杀人了。 一顿饭吃得有些不欢而散,贺英赶来向燕北羽禀报什么,两人到外面说话了,谢承颢趁机便将谢诩凰给拉着先走了。 “你不在中都好好待着,没事往燕京跑什么跑?”谢诩凰确定周围无人了,没好气地道。</p “我这不是想你了,特地赶过来看看你嘛。”谢承颢说着,手臂搭上她的肩膀。 谢诩凰冷冷一笑,哼道,“嘁,你少来这一套,说吧,你到底来干什么的?” “怎么,嫌我来破坏你们夫妻感情了,我就多久不来,你们连孩子都闹出来了,是不是我再来看看,你们孩子都准备生一堆了?”谢承颢说话的口气不由寒凉了几分。 谢诩凰停下望了他一眼,道,“这跟你有关系吗?” 她是受他的命令来大燕的,可是这些事也不是他该管的。 “怎么没关系了,我费了多大的功夫把你给救活,又换了一张脸一个身份,现在全便宜他了,这就好比辛辛苦苦种了一年的大白菜,结果让别人家的猪拱了,你说跟我有关系吗?”谢承颢有些愤怒地说道。 谢诩凰无语地听着他的比方,完全不想再跟他交谈下去。 “既然没什么重要的事要说,我先走了,你早点休息。” “走什么走,我还没说完呢。”谢承颢拉住她,又问道,“最近一切都顺利吗?” “还好,没什么大问题。”谢诩凰点了点头道。 谢承颢望了望周围,朝着她郑重其事的警告道,“你离那姓燕的远一点,你若在他身上动了心思,最后也没你的好处,燕京的事情了结了,你必须要回中都。” 她这条命是他给的,她这个人自然也该是他的。 “我想,到了那一步,我该还你的也还清了。”谢诩凰冷下脸道。 “还清了?”谢承颢冷然一笑,绕着她走了两步,“如果没有我没有北齐,你能活着再回到这里吗,能找他们为霍家报仇吗?” “大燕一亡,半壁江山都要落入你手,还不够?”谢诩凰道。 “就算没有你,这一切朕也一样能得手,所以真正得利的人不是朕,而是你。”谢承颢低头,与她四目相对说道,“所以没有还清还不清,你总归是要再回去了。” 这天下,他要。 她,他也要。 “可是没有我,你绝没有这么容易,这么快得手,你不就是为了这才救下我的。”谢诩凰冷然一笑,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眼睛道,“难不成你是一眼看到雪地里我那副模样,一见钟情?” 谢承颢见气氛越来越僵,突然扬起如花的笑颜,一伸手勾着她的肩膀一边走一边道,“好了好了,自家人说这么不高兴的话题干什么,办完事了咱们回去成个亲生个孩子好好过日子不是很好吗?” 他突然有些觉得,自己让她到燕京来这个决定,是不是一开始就错了。 “谢承颢,我早就跟你说得很清楚了,我没兴趣当你后宫里的那些妃嫔。”谢诩凰一脸认真地说道。 “别说的这么不讲情面吗,好歹也是这么多年的交情了,再怎么也日久生了点情。”谢承颢仍嬉皮笑脸地说道。 她该不是,真看上这姓燕的了吧? “如果你拉我过来,就是要说这些废话,我想不用再说下去了。”谢诩凰道。 谢承颢收起嬉笑之色,道,“好好好,说正事,我来确实是有事的,因为那姓燕的有些不是东西。” “哦?”谢诩凰应了一声,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你以为他这么一步一步帮着你们,真是有那么好心,如今南宫家和豫亲王府被端掉了,而他们手里原本是掌控着燕京附近几城的兵马的,现在他们没有了,燕皇现在因为那上阳郡主一事对太子并没有那么信任,这几城的兵马会再交给谁?”谢承颢深深一笑,一字一句地说道。 谢诩凰猛然一惊,如今放眼朝中,皇帝会交给的人,只有燕北羽。 他手中本来就掌握着大燕的一半兵马大权,且也在军中安排了众多他自己的人,只有燕京附近的州城,以及燕京的兵马大权不在他手里,而除却皇帝自己掌在手里的,就是分散在朝中的几大家族手里,而一步一步除掉了他们,这一切也就落到了他的手里了。 如此,到了最后关头,他几乎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就掌控住了整个大燕。 “他是个极其有耐心的人,这一步一步他都走得小心,可等到最后的关头,你除掉长孙家的时候,也就是他独占燕京的时候了,那个时候这大燕的江山还有没有朕的一半,可都要看他肯不肯给了。”谢承颢道。 谢诩凰凤眸微微眯起,低声问道,“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他既来了,肯定不会眼看着燕北羽一步一步独揽大燕的兵马大权。 “他这一路太顺风顺手,握在手里的东西也太多了,咱们要让他吐出来点。”谢承颢冷冷地笑了,说道。 “你还真是一点不让自己吃亏。”谢诩凰冷哼道。 不管是谁,跟他交上手了,总是讨不着什么好处,看来燕北羽也一样。 “朕出了这么大的力气,总不能最后便宜全让他一个人占了。”谢承颢道。 他费了这么大的功夫,把她都送到了燕京来,最后什么好处都捞不着,那岂不是亏大了,所以他燕北羽想一个人占尽便宜,可没有那么容易。 “你想他被皇帝收回手中的兵权?”谢诩凰问道。 谢承颢摇了摇头,道,“朕没有那么狠啦,只是要他交一点点出来,以保证事成之后,不会翻脸不认人,不给我们应得的那一份而已。” 如果他手中兵权稳固,到时候不费吹灰之力拿下了大燕,他说不给他们瓜分大燕江山,他还得发兵跟他再打着抢,那可就太亏了。 所以,要他最后能赢,但赢了之后又没有太大的本钱跟北齐对抗,这才是最好的。 “那样,到时候你就可以再趁机把他也吞了,独吞所有的好处?”谢诩凰冷然一笑,戳穿他的最终想法道。 就算燕北羽到时候能赢了,但是刚刚接手大燕一切根基未稳,又怎么斗得过兵强马壮的北齐,到时候最后的赢家不就是他谢承颢了。 “嚯,你这是胳膊肘儿往外拐要帮他了?”谢承颢扁着嘴,可怜兮兮地道。 谢诩凰别开头不看他那副样子,堂堂一国之君装什么可怜,实在看不下去。 两人正说着,燕北羽匆匆寻了过来,远远看到两个人勾肩搭背的站在一起,更是脚步如风地赶了过来。 “你们怎么在这里?” “朕跟王妹散散步,聊聊天怎么了?”谢承颢一副理所当然地样子。 燕北羽一把将她拖回到了自己身边,道,“时辰也不早了,北齐王早些回房休息,我们不多陪了。” 说罢,也不管他是什么脸色,拉着她就走人了。 “小诩凰,别走啊,我还没说完,我还有好多话没说完。”谢承颢在后面扯着脖子道。 晏西从他身后蹦出来,咧着嘴笑得白牙森森,一伸臂勾住他的肩膀道,“你还要说什么啊,我陪你说说?” 谢承颢扭头一看她,垮下脸来,“不用了,不早了,你也回房睡吧。” 说罢,一溜烟地跑了。 晏西哼了哼,打着哈欠也回自己房里去了。 另一边,燕北羽早就被自己刚才撞见的那一幕气得肺都快炸了,走了没多远便嗅了嗅她身上,全是谢承颢那混帐东西身上的龙涎香气。 “走走走,回去沐浴换衣服。” 谢诩凰无语地望了望夜空,这两个凑在一块儿了,她怕是好一段日子没得清静了。 一回了寝房,她就被燕北羽推着去了浴房沐浴,重新换了一身衣服。 “今天南宫家和豫亲王府怎么处置了?” “被抄家,暂时关在了大理寺,估计等过一段日子才会处置,毕竟现在北齐和高昌在燕京,处置这样的事,有失一国颜面。”燕北羽道。 谢诩凰理了理袖子,问道,“那些造反的将士呢?” “暂时交由铁甲卫看管,当时都主动降了,所以应该不会怎么重处。”燕北羽说着,叹了叹气道,“明天我要离京两天,豫亲王府和南宫家将周围州城的兵马调空,皇上让我出京重新安排布置,得两三天才能回来。” 若是平日倒也好说,如今她那不正常的王兄住在府上,他怎么能放心走。 谢诩凰怔了怔,果真如谢承颢所料,一直以来自己都疏忽大意了,以为这个人没个正形就没有在意那么多,原本他一直都在步步为营为自己谋算着。 < “既是燕皇旨意,你去吧。” “可是那谢承颢……”燕北羽一想到那个人,眉头瞬间就皱了起来,越想越有种引狼入室的感觉。 “他是我王兄,还能把我怎么着,这军中大事也耽误不得,难不成你还想抗旨了?”谢诩凰笑语道。 这走一个,可以少应付一个,倒也轻松一些。 燕北羽无奈叹了叹气,自她身后拥住她,低喃道,“今天,谢谢你让冥河送东西去。” 起码,那一刻她是担心了他的,这让他觉得,并不是自己一个人在一厢情愿地喜欢着她,也许她心中还是有一点点他的,哪怕是一点点。   ☆、真郡主假郡主12 翌日,燕北羽早早起来准备启程离京,谢诩凰也跟着起来了,陪着他用了些早膳。 “你那王兄,你离他远一点。”他不放心,又一次的叮嘱道。 “知道了,你怎么越来越婆婆妈妈的。”谢诩凰一边送他往府外走,一边道妲。 “但凡你让我省心点,我不会这么多废话。”燕北羽哼道。 谢诩凰默然不语,一路都在思量着昨天谢承颢所说的话,思来想去还是朝他开了口窀。 “燕北羽,我问你一件事,你跟我说实话。” 燕北羽笑了笑,顿步望着她,“你说。” “如果到了最终,大燕落于你手,你会履行和北齐先前说好的条件吗?”她静静地看着他深黑的眸子,认真问道。 “一开始就没打算履行。”燕北羽毫不避晦地说道。 他很清楚,谢承颢是个极具野心的人,如果他履行条件将大燕与北齐接壤的半壁江山给了他,那他下一步要对付的就是他了。 所以,他不得不小心翼翼地走着每一步,以确保在夺取了大燕之后,自己还能有力量应对北齐。 “你还真是说了实话。”谢诩凰笑语道。 他这么一说,她却不知道这话题该怎么继续下去了。 “不过,后来我改了主意,如果我履行了条件,你能留下的话,我愿意。”燕北羽坦白道。 谢诩凰冷嘲地笑了笑,道,“没想到,我这么值钱。” 这么说来,他是打算拿这个与谢承颢做交易,要他同意将她留下,他再履行条件。 可是,他不知道,他跟谢承颢根本就不是亲兄妹,而她的去留,也不是由北齐和任何人能决定的。 “你问了,你要我说实话,我也就实话实说了,既然要留你,我自然也不想与北齐再起冲突。”燕北羽如实说道。 “不过,你搞错了,我要走要留,不是你也不是谢承颢能决定的。”谢诩凰冷言道。 燕北羽无奈笑了笑,一边牵着她朝外走,一边道,“昨晚你那王兄又跟你说什么了?” 其实,说了什么他也大致能猜出七八分,那个人这个时候跑来燕京,总不会是无聊了来游山玩水的。 如今看来,便是他想让步,谢承颢也是不肯让的。 “没什么。”谢诩凰淡淡道。 “那让我猜猜。”燕北羽冷冷地笑了笑,一边走一边说道,“他应该告诉你,现在大燕的兵马大权一步一步收在我手里,将来我不会改造条件,所以……肯定在想着要给我使绊子。” 谢承颢这个人有什么心思,他再清楚不过了,不过他们也都彼此彼此罢了,他不是什么好人,他燕北羽也没什么好心,不过都为了各自的目的罢了。 “你们两个还真是知心得很?”谢诩凰笑语道。 果真,这两个人谁都不是好惹的,谢承颢想趁着现在削弱他手里的实力,以便最后对付了大燕之后,再出手连他一起收拾了,到时候整个中原大地就都在成了北齐的。 可是,这个人也不傻,他谢承颢想的,他也都一清二楚,若不是清楚自己一时之间还没有与北齐交手的实力,只怕他的野心也不会比他小。 总而言之,这两个人以后她还是敬而远之。 “别把我跟他扯一块儿。”燕北羽哼道。 两人刚一出王府大门,一个人便匆匆冲了上来拉住了燕北羽,谢诩凰定睛一看已然大腹便便的女人,才认出是南宫沐雪。 “王爷,求求你,帮我救救我爹我娘,他们……”南宫沐雪紧张地抓着他的衣袖,哭着请求道。 父亲被抓起来了,南宫府被抄了家,她找好多父亲以前的同僚,却都没有人愿意出面求情,他只能找到镇北王府了。 谢诩凰站在一旁看着,没有上前拉人,也没有出声说话。 燕北羽侧头看了看她,拉开了南宫沐雪,道,“韩夫人,南宫大人的事是皇上的旨意,恕本王爱莫能助。” 这个忙他不会帮,也不能帮。 “王爷,你是皇上亲信,你向皇上说情,他一定会听的,父亲千错万错,可也忠心耿耿跟着皇上这么多年,他不能这么对南宫家。”南宫沐雪泣声道。 谢诩凰面无表情地看着纠缠自己丈夫的女人,她要找人求情找到镇北王府,很明显是找错人了嘛。 南宫家到现在这个地步,可不就是他们镇北王府的功劳,一步一步让南宫家失去了皇帝的信任,逼得他们走上造反的路,成了现在的乱臣贼子。 “韩夫人,本王还有急事要出京,此事帮不上你。”燕北羽微皱着眉头,有些不耐烦。 “王爷,你自己也说过的,是父亲荐你入朝为官,你现在不能见死不救。”南宫沐雪始终抓着他的衣袖不肯松手,现在能在皇上面前说上话的人,只有他了。 大姐刚刚过世才多久,南宫便又遭此大劫,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 “韩夫人,你先放手……”燕北羽面色有些薄怒,却又不得不隐忍下来,她气这个死缠烂打的南宫沐雪,更气在边上一直看笑话似的某人。 南宫沐雪正要再说什么,身子软软地就倒了下去,燕北羽只得将人扶住了,扭头望向一旁还站着的人,“你还要看到什么时候?” “她是来找你的,又不是来找我的。”谢诩凰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 “你……”燕北羽气得咬牙,道,“我得走了,你让人把她先扶进府里,让韩家的人过来。” 谢诩凰点了点头,分析了门口的侍卫过去将人扶着先进了王府,看着燕北羽上马离开,自己才折回府内。 “你怎么把她弄进来了?”晏西早早起来找吃的,看到被人扶进府的人,一下气得瞌睡都没了。 “她来找燕北羽给南宫家求情,刚在王府门口昏倒了,总不能放在门口不管。”谢诩凰说着,招呼着人将人扶到了榻上,又道,“你们去永安侯府,就说他们少夫人在这边。” 她是不想管,但看她大着肚子,真扔在外面不管不顾,也多少有些过意不去,南宫家与她是有仇,但当年的事她也并没有参与其中。 侍卫领了命,连忙小跑着出府去了。 晏西瞅着榻上的人,气就不打一处来,“她自己没被关进去就阿弥陀佛,还好意思来找人求情?” 谢诩凰侧头朝宁嬷嬷道,“找府里的大夫过来看看,毕竟有孕在身,别有了什么差池。” 因为她内伤未愈,所以府里就请了大夫常住在府里,以便给她调理身体。 宁嬷嬷正带着大夫在给南宫沐雪诊脉,接到消息的韩少钦便赶了过来,匆匆到了榻前,“沐雪?” “韩夫人有孕在身,你们就该好照看着,怎么倒让她一个人跑出来了,还好现在大人孩子都没什么大碍。”谢诩凰淡淡道。 “多谢王妃能救下她,她一醒来,我们就带她回府。”韩少钦略一拱手道。 昨天一道圣旨就抄了南宫家,他和父亲向皇上求情,这才保住她没有因南宫家的事受牵连,府中也一直瞒着,今日一早她不知从哪知道了南宫家的事,一个人就出府了,王府的人过去送信,他们也正在四处找人。 过了好一会儿,南宫沐雪才悠悠醒转,一下坐起身便打量着周围,“镇北王呢?” “王爷有事要出京,已经走了。”谢诩凰坐在一旁抿了口茶,淡声说道。 “不,他不能走,我……”南宫沐雪挣扎着下了榻,却韩少钦给扶住了。 谢诩凰搁下茶盏,起身道,“韩夫人若是来找他给南宫家求情,那你就真的来错地方了,这件事到了这个地步,谁求情都没有用,韩夫人还是顾好你自己和你肚子里的孩子,别辜负了韩家向皇上求情保下你。” “出事是我南宫家,入狱的是我的亲人,要家破人亡的是我,你自然说得轻松。”南宫沐雪愤然道。 谢诩凰嘲弄的笑了笑,家破人亡的滋味? 她早就已经领教过了,还是拜他们南宫家所赐呢,现在不过是一报还一报罢了。 “韩公子,你自己带韩夫人回去吧,本宫不多留了。” 说罢,带上晏西离开了。 韩少钦扬长而去的主仆而人,不知为何他似乎方才一瞬之间,在那人的眼睛看到了最深沉的伤痛,仅仅……只是一瞬。 “我就说不该把她带进府来,你还不信?”晏西跟着她一出门,就开始唠叨起来。 白眼狼的一家,出来的女儿自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谢诩凰一边回寝居,一边道,“皇上已经开始重用韩家,留几分余地,以后行事总会有用处的。” 她还要借韩家之手,扳倒郑皇后一家呢,这个时候卖他们人情,总不会有错的。 两人正说着话,一进房门便看到一身桃花粉衫的人不知何时已经来了她房中,还霸占了她的暖榻,一派悠闲自在的坐着,完全当是在了自己的北齐王宫里一样。 “这屋里的熏香实在太不好了,我刚给你换了龙涎香。”谢承颢笑嘻嘻地说道。 谢诩凰无语地瞪了他一眼,到了桌边一杯水浇灭了香炉里的香,这要燕北羽回来知道了,闻到这一屋子龙涎香,还不知得闹成什么样。 “谢承颢,你要待在这王府,就给我规矩一点,不然就给我出去住。” “怎么,怕被姓燕的知道我来你们房间了?”谢承颢一手托着脸,笑语嫣然地问道,丝毫没为自己擅闯他人房间而羞愧。 晏西有些同情地看了看她,道,“行了,你就少惹点麻烦不行,燕北羽那醋坛子打翻了,是真麻烦得紧。” “我就来这么一回,他就打翻醋坛子了,你们亲都成了,还天天睡在一块儿,我早就在醋缸里泡着了。”谢承颢一脸委屈地说道。 “是啊,你泡醋缸里,还又纳了几个新美人。”晏西没好气地哼道。 后宫里莺莺燕燕无数,还好意思说自己在吃醋。 “行了,有事就说,没事就滚回你自己房间去。”谢诩凰往他正对面的桌边一坐,沉声道。 谢承颢朝晏西使了眼色,晏西心领神会,出去给望风去了。 “如果你是要说昨天说的事,我想就不必了。”谢诩凰面目冷然道,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明争暗斗,她并不想插手。 谢承颢起身下榻,搬着凳子与她面对面坐下道,“你这话听起来,怎么都像是在护着姓燕的?” “我只对付我要对付的人,你们之间的事与我无关,也与霍家无关,这是我们一开始就说好的。”谢诩凰道。 她是甘心做他手里对付大燕的棋子,可也不是什么事都得听他的。 谢承颢听罢,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眼睛,冷然笑道,“霍宛莛,你该不是……动心爱上他了吧?” “可能吗?”谢诩凰冷嘲道。 “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在他身上动心,对你没有任何好处。”谢承颢收起一脸的嬉笑之色,神色阴鸷而沉冷,“朕说过,你将来必须回到北齐,谁也休想带得走你。” 谢诩凰面色沉静无波,并没有将他的警告放在眼中,她没想谁能带她走,要走的只有她自己罢了。 “无论如何,必须让大燕皇帝收回他手里的一部分兵权。”谢承颢道。 他跟那个人较量了那么些年,很清楚他到底有多大的实力,他会留给她能除掉大燕的本钱,但也只是会让他险胜,到时候不会有他跟北齐对着干的实力。 只是,她不愿出手帮忙,事情就要有些棘手了。 毕竟就目前的情况来说,由她这个枕边人下手,是最容易得手的。 “随你便。”谢诩凰一脸无所谓道。 反正燕北羽早猜到了他在打什么主意,看他们两个自己闹腾去,反正她不插手其中。 谢承颢理了理衣袖,起身道,“那就换身衣服,咱们出去转转。” “没空。”谢诩凰毫不给面子地拒绝道。 “咱们去见见那个高昌王子,看看他来又是打着什么主意,总归往这大燕跑的,就没几个不打主意的。”谢承颢道。 谢诩凰抿唇想了想,起身进了内室,找了衣服到屏风后换了,道,“走吧。” 高昌自大燕建国就没有什么来往,这会儿突然来出使燕京,总不会是一时兴起,这燕京的局势本就复杂,若是高昌再掺上一脚,那可就更麻烦了。 “你也让天机阁的人盯紧一些,不定燕京这宫里朝中还有高昌国的人,朕可不想到嘴的肥肉,最后反被别人给叼去了。”谢承颢一边朝外走,一边冷哼道。 “让天机阁的来,你倒是清闲。”谢诩凰哼道。 “特尽其用。”谢承颢笑语道。 既然跟姓燕的是盟友,能用他的时候,自然用他的人,便是出了事也牵连到他们北齐身上,何乐而不为。 “阴险狡诈。”谢诩凰哼道。 谢承颢却笑嘻嘻地勾上她的肩膀,捂着一边脸道,“你这么夸奖人家,怪不好意思的。” 谢诩凰懒得理他,一心思量着那个高昌王子的事,高昌与大燕并无太多交情,倒是前朝大周与高昌曾来往甚密,这高昌王子来燕京……总归有些让人心生不安。 “周朝的时候,最后一个太子妃就曾是高昌公主,这个时候他们派人来燕京,你大意不得。” 谢诩凰闻言一惊,扭头望向他道,“你是说,燕京还有前朝的势力?” “也许吧。”谢承颢笑着耸耸肩,没有再多说。   ☆、你爱上他了吗? 一出了王府,谢承颢的随从便赶着马车到了正门外,三人一上了马车,他又却要找地方先吃饭。 “刚才在府里你不吃?”晏西没好气地哼道。 “我不吃燕北羽府里的东西。”谢承颢道旆。 谢诩凰揉了揉眉心,好在那一个现在还不在燕京,不然烦心事儿更多,索性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儿,他要吃她也拦不住。 于是,三人找了城里的一品居,一顿饭足足吃了一个半时辰窠。 “那个高昌王子,你是不是还知道什么?”谢诩凰思量再三,询问道。 他既有着称霸天下的野心,任何会阻碍到计划的人,他都会早有调查,所知道的一定比她所知道的要多得多。 但是,这个人一向只说他想告诉你的,不想告诉你的半个字也不肯透露。 可是这些年,他只盯着燕京这边,倒忽略了很多事,若是高昌真在燕京与前朝的势力有联系,事情可就比他们所计划的还要复杂了。 “我只知道他也是个好战的,不过要跟我们玩还嫩了点。”谢承颢得意洋洋地哼道。 “小心驶得万年船,你不说实话,到时候出了事,我们怎么应对?”谢诩凰继续追问道。 谢承颢想了想,笑眯眯地道,“那就找姓燕的啊,交给他就行了。” “燕王爷都成你苦力了吗?”晏西一边啃着肉骨头,一边插嘴道。 “这是他的地盘,不找他找谁?”谢承颢一脸理所当然地说道。 在这里的事儿,交给燕北羽处理比他们自己动手要省事多了。 “你是不是背地里还跟高昌有合作?”谢诩凰思量了许久,朝着对面的人问道。 这个人从来都是这样,明里暗里总会有几手安排,总是借力打力,却甚少自己亲自出手,可最后占尽好处的总是他。 “他们倒是想,不过我瞧不上那样的小鱼小虾,他们没有跟我合作的本钱。”谢承颢冷然一笑,哼道。 既是要合作,他总要看得见有利可图,不然要来有什么用? 谢诩凰嘲弄地笑了笑,这个人一向如此,有利用价值的人他会不惜一切拉拢,没有价值的人便是求上门来,他也不会多看一眼,还真是符合他一眼的行事风格。 “好了,饭也吃了,茶也喝了,咱们进宫去会会那个高昌王子。”谢承颢起身道。 晏西拍了拍咱们溜圆的肚子,灌了口茶跟着下了楼,三人一起挤上了马车,朝着皇城的方向去了。 “晏九最近怎么样?”谢承颢马车,好整以暇地问道。 晏西吃得有些撑,打了个嗝道,“挺好的,要是那假货不惹是生非的话,会更好。” “不听话就用不听话的方法解决呗,这有什么难的。”谢承颢笑了笑,有些凛然的杀意。 听话的人他会留,心怀不轨的留着也是祸患,不如处理了干净。 晏西没有说话,瞥了一眼没怎么说话的谢诩凰,她当然不想那假货再继续耀扬威下去,可是小谢却还要留下她。 谢承颢顺着她的目光望了望一路沉默着的人,那人还能活到现在,想来也是她保下的。 马车进了宫门,三人陆续下了马车,接到禀报的曹敬带着宫人小跑着赶了过来相迎,“北齐王陛下和镇北王妃都来了,皇上和高昌王子正在花园里,奴才这就带你们过去。” “有劳曹公公。”谢诩凰浅笑道。 谢承颢负手走着,四下打量着大燕的皇宫,叹道,“好歹是个皇帝住的地方,怎么这么寒碜。” 曹敬走在前面听到险些一个踉跄,这还头一回有人说这皇宫寒碜,这北齐王平日倒是住什么样的地方。 “你以为哪个皇帝都跟你一样挥金如土,一寝宫的地都要拿玉去铺?”晏西没好气地哼道。 谢承颢这厮平日里惯会享乐的,吃穿用度样样都要精益求精,吹毛求疵的程度让她都觉得发指,着实苦了北齐宫里那一班跟着他的奴才。 “当皇帝不就那点好处,当然要吃好的穿好的用好的,不然我费那么大力气爬上皇位,就为了一天累死累活的?”谢承颢理直气壮地哼道。 晏西鄙夷地瞥了她一眼,她就没觉得他什么时候累死累活了,只看到他一天享乐。 曹敬走在前面,听着后面两人的说话,早已惊得话都说不出来,别人当皇帝是为了权势,难不成这北齐王就为了要吃好的穿好的用好的? 这心思,着实是难猜。 他将人带了到花园里,快步向着花园里正与高昌王子说着话的燕皇禀报道,“皇上,北齐王和镇北王妃到了。” “请他们过来。”燕皇道,面色还有些病中的疲惫。 谢承颢走在最前,笑嘻嘻地打着招呼道,“燕皇今天看起来气色不错。” 看来,让晏九给他药里加点料,总还是有些效果的。 “北齐王昨晚在镇北王住着可还习惯?”燕皇询问道。 “还凑和,就是床硬了点。”谢承颢道。 谢诩凰无语地别开头,又没有人请他过去住,自己还非赖在那里不走,现在又挑三拣四的,人都说女人难伺侯,他比女人还难伺侯。 两个皇帝在一块儿寒暄,她们自然也插不上话,于是便在附近转悠着打发时间。 “镇北王妃,小王对这宫里不太熟,王妃不介意的话,可否同路?”高昌王子跟在两人身后,笑语出声道。 晏西没好气地扭头,将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大约是因为是异族,故而五官比中原人长得更为俊美,眼睛也与一般人不同,黑色中透着神秘的紫,倒是副不错的皮相。 谢诩凰回身望了望说话的人,微笑颔首道,“可以。” 她想,这个人找上她并不仅仅是想游个园,正好她也想多知道些东西。 高昌王子几步走近,笑语问道,“小王一直久仰镇北王的威名,可惜还无缘得见,不想今日倒是先见到王妃了。 “他有事奉旨出京了,还得两日才回来。”谢诩凰微笑道。 “是吗,介时一定得与镇北王见上一面了。”高昌王子笑语道。 他掩饰得很好,但谢诩凰还是从他眼中看到了一瞬深冷的笑意,看来……是冲燕北羽来的。 “高昌似乎很多年也不曾与大燕有来往,何故今年开始出使大燕了?”谢诩凰直言问道。 她知道他不会说真话,但要骗她的假话也总有几分真的,她要的便是那一部分的真话。 她对周朝和高昌并不怎么了解,若是他们在燕京也有着目的,这一时还真有些让她不知所措,所以当务之急是得摸清他来燕京的真实目的,以及是不是真的与前朝的人有联系。 “前周朝的太子妃是我的姑母,可是死在霍家和长孙家手里,父王这些年一直耿耿于怀,哪里还有心思与仇家交好,索性最终霍家也没落到什么好下场,父王年纪大子便也渐渐放下了恩怨,为了高昌的稳固才派小王来出使大燕。”高昌王子含笑说道。 谢诩凰静静听着,虽然这个人总是面上带着和善的笑意,可是那双瞳孔深处总透着几分让人心惊的寒意。 “原来如此。” 晏西走在两人身后听着,她先前也听小谢说过龙家的事儿,龙靖澜一家原本是在周朝为官的,可是因为向周朝皇帝上书说了太子的几条罪状,便被太子构陷抄家灭门,霍家与龙家也是有些交情的,霍元帅赶去也只救下了逃出去的龙靖澜一个人。 难怪她当初找上她,她那么爽快地帮忙了,一来霍家对她有恩,二来也是同病相连吧。 她当年未能自己人替龙家报仇,是霍家帮她完成的,如今她便也想帮她一罢。 明明两个人都是世间少有的巾帼女儿,却都一生命运坎坷,反让那恶贯满盈的人活得顺风顺水,上天……着实是不公。 “但愿,高昌与能像北齐一样,与大燕结秦晋之好。”高昌王子笑语道。 谢诩凰浅淡一笑,问道,“原来王子也是为和亲之事,不知看上的是哪位公主?” “十公主,长孙茜。”高昌王子深深一笑,说道。 谢诩凰笑了笑,如今宫中到适婚年纪还未嫁的公主,也只有十公主一个了,可是她单纯又鲁莽的性格,着实是不怎么合适跟这个心机深沉的高昌王子成婚。 想来,她自己人也是不愿嫁的,只是长孙仪是什么人他再清楚不过,为了权势利益他没什么不可牺牲利用的,看他如今与高昌王子方才那番有说有笑的神态,这桩婚事怕是十有八/九会成的。 毕竟,长孙仪已经打定了主意等到兵力准备充分要再与北齐开战,高昌虽是小国,但也要防着到时候会站到北齐一边,所以他一定会先拉拢到大燕。 “诩凰,你们在说什么?”谢承颢也不顾失仪,扯着嗓门朝她叫唤道。 谢诩凰微微皱了皱眉,朝高昌王子微笑颔首,然后朝着谢承颢走了过去。 “王兄。” “王子,不要跟我王妹走得这么近,镇北王对我这妹妹可是喜欢得紧,连我这王兄跟王妹说话走得亲近了,他都会不高兴。“谢承颢笑语道。 长孙仪听了笑意有些寒凉,嘴上却道,“镇北王能与王妃夫妻和和美美的,不也正是朕与北齐王所希望看到的吗?” “这倒也是,看到他是真心对王妹的,朕也就放心了。”谢承颢笑语道。 他这么一说,长孙仪倒不放心了,自己最倚重的武将若是真对敌国的公主动了心思,到大战开始的时候,可还会继续忠于大燕忠于他? 而且,一直以来也确实听说镇北王对王妃极其宠爱,加之先前还有了那个孩子…… 谢诩凰微微皱了皱眉,她知道谢承颢是故意说那番话给长孙仪听的,她早知道他会设法挑拔皇帝对镇北王府的信任,她说了不插手其中,到头来他还是利用了她。 长孙仪是何其多疑的一个人,如今一对燕北羽起疑,一定会开始收回他手里的部分兵权以作防备,那个人苦心筹谋到手的一切,就被这个人这番三言两语给毁了。 这本不是她该操心的事,可却让她有些莫名的烦燥。 从宫里回府的路,她一直没有说话,谢承颢一个人在那喋喋不休地说道,“晏九已经长孙仪平日的药里动了手脚,时间一长他也没什么好活的了。” “可是,今天看他不是面色挺好的?”晏西问道。 “一开始当然会让人看起来精神很好,就因为有效果他才会一直用,但用得久了……”谢承颢说着冷冷一笑。 晏九看到太医给皇帝用的方子,随口给他们提点了一下,他们便换了药给皇帝服用,当然就那么看是没有毒的,只不过皇帝服的是两服药,单独都没有毒,两种混合着长期服用,身体就会渐渐亏损,直至最后衰竭。 “你可真够阴险的。”晏西方哼道。 “试问有什么比让一个人眼看着自己拥有的一切渐渐抓不住更折磨人,到后期他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他就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他的权势,财富,一切都将会渐渐不属于他,到时候朝中再有点别的动静,到这个时候他人就会更加多疑,对身边的每个人,这样对你们行事是有好处的。”谢承颢笑着说道。 晏西方听了,点头表示赞同,“那样作恶多端的人,就不该让他死得轻松。” 谢诩凰漠然听着,一句话也没有说。 “怎么了,从宫里出来就垮着脸,不高兴?”谢承颢伸着脖子瞅着她,笑嘻嘻地问道。 “没有。”谢诩凰淡淡道。 “没有?”谢承颢深深一笑,说道,“因为我在皇帝面前说了那些话,让他对燕北羽起了疑,所以你不高兴了?” “有吗?”谢诩凰面色冷然。 这个人,将她一起带进宫里,又在皇帝面前说了那番话,燕北羽回来只会以为,是她在帮着他做的这一切。 谢承颢目光有些沉冷,哼道,“你在不高兴什么,怕他回来知道了你参与其中了,还是怕将来他会输在我手上?” “那是你想的。”谢诩凰冷淡地说道。 “可是你现在的神情,就是在告诉这些。”谢承颢道。 谢诩凰冷冷地望向坐在对面的人,一字一句地说道,“谢承颢,麻烦你以后要利用人前也说一声,没有人喜欢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 “霍宛莛,你变了。”谢承颢微眯着狭长的眸子望着她,说道,“他的事,值得你这么大动肝火吗?” 谢诩凰不想再他争论下去,一掀车帘道,“停车。” 赶到车的侍卫慌忙勒马停下了马车,她纵身跳了下去,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小谢!”晏西跟着下了马车,却还摸不着头脑她们到底在吵什么。 谢诩凰走了好一段路,才停下脚步让自己深深地呼,想要驱散心头的沉闷。 她是不喜欢那个人,也无法阻止他喜欢自己,可是她并不想去利用他这份喜欢对付他,可纵然这一切非她所愿,终究还是发生了。 只因为他喜欢了她,所以长孙仪对他起疑,甚至不再信任,他会失去手里的兵权,将来要走的路无疑也更加艰难。   ☆、侧妃郑氏 明明回府的路上才吵得不欢而散,她后脚一回到府里,谢承颢又死皮赖脸地跑了过来,全然当路上的事没发生过,继续在跟晏西斗嘴说笑。 晏西不时瞄一瞄榻上看书的人,低声问谢承颢,“你到底哪里惹到她了?旆” 小谢一向是脾气好的,但真发起脾气来,还真是有些吓人的。 谢承颢跟着望了望她说的人,她一开始说好不插手这件事的,可是他还是把她拉扯了进来,他承认这么做确实是不怎么光彩,但他谢承颢也从来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人。 这件事,这样简单又最有效果,他何必再去费其它心思对付那个人,况且这对他是最没有坏处的办法窠。 “好了,闲话说完了,一块儿商量商量正事儿。” “我出去望风。”晏西道。 “不用了,有侍卫在外面,有人过来会出声的,你留下。”谢承颢道。 晏西为免气氛尴尬,跑到了谢诩凰身边坐着,才问道,“说吧,什么事?” “大燕一直在暗中屯积兵马粮草,此事一直是郑家的人在秘密办理,算算时间只怕过了今年,他们就得跟咱们翻脸了,所以你们在燕京的时间不多了。”谢承颢道。 所谓两国和亲联姻,不过是拖延时间暗中做准备而已,大燕在忙着囤积兵马,他北齐当然也没闲着。 “既然知道时间不多了,你还对燕北羽下手,他要是借机拖延,倒霉的不还是咱们?”晏西方一听,连忙道。 谢承颢沉冷而笑,道,“我们没多少时间,他也一样,况且那样的事,他又不是没有办法解决。” “不能想办法,把那笔粮草先给毁了吗?”谢诩凰出声道。 谢承颢摇了摇头,道,“偌大个大燕,他们还缺那点粮草吗,只要一动手,他们必然会怀疑到北齐头上,到时候你们在燕京就不安全了,所以暂且放着吧,只要你们得了手,那批粮草还不是咱们的了,毁了多可惜。” “晏九下在长孙仪身上的药,什么时候才会有效果?”谢诩凰追问道。 “怎么也得大半年,时间太早显效果了,会让人起疑的。”谢承颢道。 谢诩凰点了点头,又问道,“你什么时候走?” 谢承颢听罢,扁了扁嘴可怜兮兮地道,“人家才来几天,你就要赶人走?” 晏西听到他那娇滴滴的语气,当时打了个摆子,他到底还当不当自己是个男人了? “那你自便。”谢诩凰见事情说完了,垂下头又翻起了手里的书,不打算再搭理他。 谢承颢见对方还是不打理自己,起身走近榻边,把晏西一把拉了起来霸占了她的地方,一边给谢诩凰捶着肩膀,一边道,“小诩凰,好了,是我错了,你消消气,下回我不敢了。” 晏西站在一旁,挑眉瞪着全然没有帝王风范的人,“好歹是一国之君,你有点一国之君的尊严行不行?” 就算要道歉,也用不着道得这么低声下气,不要脸吧。 “尊严能当饭吃吗?”谢承颢扭头瞪了她一声,继续向谢诩凰絮絮叨叨地求饶着。 谢诩凰无语地抬头望向他,不知该说什么好。 “还是不消气啊,不然你打我,打我一顿解解气?”谢承颢说着,拉着她的手往自己人身上捶。 “我也想打你一顿解解气行不行?”晏西凑近,笑得白牙森森。 谢承颢一把推开了她,“一边去,别捣乱。” 谢诩凰皱着眉头抽回手,道,“行了,你闹够了没有?” “那你解气了没有?”谢承颢可怜兮兮地瞅着她。 谢诩凰实在不想再被他***扰,道,“解了,你该干嘛干嘛去。” “解气了,那给朕笑一个看看。”谢承颢道。 谢诩凰扯动嘴角,露出一个大大的笑给他,道,“现在够了?” 虽然谢承颢手段不怎么光彩,但最终的结果,不也正是她自己所希望的吗? 燕北羽说要去三天,第三天的夜里就匆匆赶回京了,半夜谢诩凰睡得正熟,突地有人躺在了自己身旁,她惊得睁开了眼睛。</ “吵醒你了?”身后的人声音略有些疲惫。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办完事再赶回来,怎么也得明天下午了。 燕北羽低头吻了吻头顶的发,哼道,“你那王兄在这里,我不在他指不定在使什么幺蛾子,当然一刻也不敢耽搁赶回来了。” 谢诩凰沉默而笑,他还真是猜到了。 “有没有想我?”他贴在她在耳边,低声问道。 她没有作声,闭着眼睛闭做睡着了。 “有没有?”他挠了挠她,继续追问道。 “没有。”她淡淡哼道。 燕北羽叹了叹气,哼道,“真是个没良心的,我出京一路吃饭睡觉都在想你,你就净跟着你那王兄鬼混,把我全抛脑后了。” 谢诩凰被他吵醒了,索性翻过身来面对面跟他商量事情,“高昌王子来京,是不是还有前朝的势力在燕京,这件事你知道多少?” “前朝的势力?”燕北羽微微皱了皱眉,道,“天机阁在燕京多年,倒并未察觉有这样的人,当年大燕攻破周朝的时候,老皇帝自尽了,太子和太子妃在宫里*,那些贪官污吏当年都由霍家和长孙家处斩了。” “难道真的是我多想了,可那个高昌王子……我总觉得有问题。”谢诩凰道。 “那交待天机阁去查了吗?”燕北羽问道。 “已经有人去了,可到高昌境内,要查出些什么来,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那就别操心了,只要顺利拿下燕京,区区一个高昌又有何惧。”燕北羽沉声道。 谢诩凰抿唇想了想,现在着急也不是办法,还是先等消息再说吧。 不知不觉中,搭在她腰际的手有些不规矩地摩挲游走着,她拧眉一抬头,“你干什么?” 燕北羽一双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她散开的衣襟,精美如玉的锁骨,再往下一片雪白如玉的所 在,他不由咽了咽口水。 她连忙拉拢了衣襟,脸上一片绯红,尴尬地别开头,不去看他那双火热的眼睛。 “诩凰,你还要我忍多久?”他低哑着声音,颇有些苦恼。 眼睛是看不到了,可这会满脑子都是以往缠绵的画面,以及占有她的美妙滋味,可明明喜欢的女人就抱在怀里,却什么都不能做,真是够折磨人的。 “我又没要你忍着。”谢诩凰冷哼道。 燕北羽一把扳过他的脸,一双眼睛都快泛着绿光,“知道你刚才在说什么吗?” “知道。” “知道我会把你怎么样?” “知道。”她不耐烦地应道,大约等他明日进了宫,一切就都会改变了。 他想要的,她给不了,唯一能给的也只有这些吧。 燕北羽怕她再反悔了,迫不及待地吻住了她的唇,手更是快速地在被子里将她剥了个精光,甚至等不及她足够湿润,便挺进了她的体内。 谢诩凰不适地拧起眉头,压在他身上的男人喘息着道,“现在你反悔也来不及了。” 他不知道她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了,可这会儿也没心思去多想了。 “是不是你也想要了,所以才答应?”他咬吻着她的耳朵,低笑询问道。 “你废话真多。”她难以适应地拧着眉道。 他喘着粗气,顾忌着她尚还紧涩的身体不敢动得太激烈,可于她而言,这样温柔的厮磨却渐渐成了折磨,不禁自己扭动着腰肢迎合着。 “还说不是想要了?”燕北羽低笑,动作愈发地狂野。 她微闭着眼睛,有些难以承受此刻的快速和深入,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无助的揪着身下的被褥…… 久未经情事,一夜纠缠到天明,她以最缠绵方式,向他做了最无情的决别。 燕北羽抚了抚额头汗湿的发丝,吻了吻她嫣红的唇,低笑道,“天亮了,我得进宫向皇上复旨,晚上回来再喂饱你。” 话音一落,立即便被人喂了一脚。 “还有力气打我,不然再来一回。”他说着又低头吻了下来。 谢诩凰伸手一把推开,疲惫地闭着眼睛,这混蛋连哄带骗都没完了,她这会儿累得全身骨头都快散了架了,他倒是神清气爽,精神饱满了。 燕北羽下床披了衣服,拿着毯子把她一裹,从床上抱起道,“去洗洗,身上不干净,你睡着也不舒服。” 她眯着眼睛半睡半醒,也懒得说话了。 他将她放到了浴房的池子里泡着,回房内将床上的被褥换了干净的,然后才回去给她擦洗干净了搬回床上,望了望窗外已经天光大亮了。 “诩凰?” 谢诩凰睡得迷迷糊糊,没有应声。 他轻轻推了推她,“诩凰?” 她掀开眼帘瞅了他一眼,又闭上了眼睛,“怎么了?” 燕北羽低头吻了吻她,道,“我进宫复旨去了,你好好睡吧,我让伺侯的人晚点过来叫你。” 他以为这是他们感情进一步,却不知这是她心中的别离。 “嗯。”她淡淡地应了应声。 不一会儿,耳边传来悉悉索索穿衣服的声音,随之是房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屋里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是,她却了无睡意了。 她知道他进宫会发生什么,亦可以想象他回来的时候会是何等的愤怒。 她突然有些想他,想多年前燕京城外种下一山梅花的少年,想那个总在她面前不讲理又孩子气的男人,想他牵着她时手心的温度…… 半晌,她自嘲地抬手捂上有些酸涩的眼睛,“谢诩凰,你到底在想什么?” 这些东西不是她能要的,也不是她该要的,他与他们许多人一样都不过是她生命里的过客而已,有好的,有坏的,但都不是她所能停留的地方。 她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醒来,才刚刚到正午的时间,她更衣起床一个人用了午膳,然后到花园里给她的葡萄树浇了水。 然后,就一个人坐在园子里晒太阳,直到了日暮西沉。 晏西过来待了一会儿,觉着无趣又去找谢承颢玩去了,于是园子里就静得只剩下她一个人。 燕北羽从宫中快马回府,怒意沉沉地冲进园子,一把拽过背对而立的人,“谢诩凰!” 她转过身,面目淡然地看着面前怒火朝天的男人。 “我喜欢你就那么让你觉得恶心吗?”他咬牙切齿地质问道。 他本以为,他们之间已经有了点点的进展,哪怕只是一点点,可是他们兄妹竟是设了这样的套给他。 他早知道谢承颢会下黑手,却没想到她也会参与其中,而且就拿着他对她的一番真心来对付他,他的喜欢,他的心意就是让她这么糟贱的吗? “王爷到底在说什么?”她浅笑问道。 “我在说什么你不清楚吗,你跟谢承颢在皇上面前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不清楚吗?”燕北羽怒然喝道。 “哦,你说那天进宫的事。”她淡笑道。 宫中有天机阁的人,皇帝到底因何开始对他起疑,他现在自然也是心知肚明的,至于是谢承颢将她拉进去的,她也无意向他多做解释。 “恭喜你们,得偿所愿了,皇上已经下旨将铁甲卫交给应承祖掌管,燕京及周围四城的驻守兵马,也换作了郑家和太子手里的兵马。”燕北羽一字一句咬牙道。 他谋算了这么多年,才一步一步将这一切掌握到他的手里,现在都毁在了他们兄妹的手里。 “你早就知道我们会这么做,现在又何必多问呢?”谢诩凰冷然一笑,说道。 “你……”燕北羽愤然之下,一下扬起了手,一挥掌击碎了边上的小桌,却终究没有打在她的身上。 她静静地看着他,说道,“我早就说过,你我将来是敌是友都不一定,是你自己忘了自己的立场。” “我是忘了,托你的福现在让我记得了。”燕北羽恨恨道。 “那就别再忘了。”她微笑说完,转身准备回寝房去。 燕北羽望着漠然转身的女人,有些无力地说道,“皇上和皇后娘娘要为我赐婚,娶郑家的女儿为侧妃,我说要回来与你商量,王妃以为如何?” 谢诩凰顿步,听着他把话说完,沉默了良久道,“听说那郑小姐长得很漂亮,是燕京城里有名的美人,能娶到她是王爷的福气。” 这是皇帝对他笼络,亦是考验,考验他是不是还是唯他命令是从的镇北王,考验他是否依旧忠心于大燕,还是因为她而偏向于北齐。 这个侧妃,他不娶也得娶,否则他这些年在朝中筹谋来的一切,都会因为失去皇帝的信任而化为乌有。 “你真要我娶她?”他怒意沉沉地质问道。 “你必须娶她。”谢诩凰决然道。 明明一切都是早就料到的,也是她想要的结果,为什么……此刻心里没有轻松,只有压抑的沉闷。 燕北羽沉吟了良久,道,“好,都如你的意,我娶。” 他说罢,与她擦身而过离去。 谢诩凰站在原地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突然间觉得这一刻,似乎还有别的什么东西也悄然从她身边溜走了,她再也抓不回来。 或许,她与这个人从来都是有缘无份,当年在踏雪山庄如此,现在也是一样。 之后,燕北羽再没有回过她住的西苑。 五日后,她与晏西送走了谢承颢,一回到王府管事便迎上来说道,“王妃,曹公公来了,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 “那你该找燕北羽啊,找我们干嘛。”晏西方打着呵欠哼道。 “他们是来见王妃的。”管事低头如实说道。 “我知道了,我这就过去。”谢诩凰说罢,直接去了会客的花厅。 曹敬正带着人等着,听到门外的脚步声传来,看到她进了门连忙起身行礼道,“奴才见过王妃。” “本宫出城送王兄离京,耽误了时间,有劳曹公公久等了。”谢诩凰浅然笑语道。 “哪里的话,这是奴才应当的。”曹敬笑道。 “不知曹公公今日来王府所为何事?”谢诩凰问道。 曹敬闻言抿了口茶,打量了一番她的面色,方才道,“奴才今日出宫,是与王妃商议侧妃入府的事。” “哦。”谢诩凰面色淡漠无波。 “进门的日子定在了月底二十七,王妃对大燕许多习俗不甚明了,所以皇后娘娘到时候会派莫玥姑姑带人过来和宁嬷嬷准备婚礼的事。”曹敬笑着说道。 其实,哪有让人正妃帮着自己丈夫和侧妃操办婚礼的事,人家毕竟也是北齐公主,不好太过为难,所以才从宫里派了过来。 他说完,莫玥上前行了一礼道,“莫玥见过王妃。” “莫姑娘免礼,王爷和郑小姐的婚事就有劳你了。”谢诩凰微然笑语道。 晏西站在一旁看着她始终带笑的脸,一时间有些沉默,她不得不说谢承颢这一手有够阴险的,既削了燕北羽手里的一部分兵权,也逼得他不得不娶皇帝指给他的侧妃,如此一来他跟小谢那点才刚刚萌芽的情份也就彻底掐灭了。 等到燕京的事情一了,他们再把小谢带回燕京,就跟他燕北羽老死不相往来了。 “这几日奴婢要先过去安排郑家那边的事,那边安排妥当了再到王府来准备婚礼的事。”莫玥道。 虽然是侧妃,但郑家毕竟也是燕京的望族,又是皇后娘娘的母家,自然一切礼数不能怠慢的。 “有劳。”谢诩凰笑着道。 “奴才们还要去郑家走一趟,就先告辞了。”曹敬起身朝着她行了一礼,笑着说道。 “好。”谢诩凰淡声应道,目送着一行人出了门。 一路回西苑的路上,她都没有说话。 “小谢,你是不是……有些难过?”晏西走在她身后,小声问道。 虽说没什么情份,但哪个女人愿意看到自己的丈夫再娶个女人进门呢,面子上也挂不住啊。 其实燕北羽这个人是不怎么样,不过对她却还是有求必应的,照顾得无微不至。 “没有。”谢诩凰平静地说道。 她有什么好难过的,早就料到会这样。 晏西抿了抿唇不好再问什么,可她总觉得她对燕北羽不一样,对九哥和谢承颢都不是那样的,但终归她还是希望她当她的大嫂,而不是什么镇北王妃。 说来也是奇怪,以前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两个人,现在住在一个府里也难碰上一回。 谢诩凰很少出西苑了,因着南宫家的事情已经结束,暂时也不宜再有什么大的动作,索性她连沈园都不再去了,除了在西苑待着,就是和晏西出门闲逛打发时间。 直到一天从外面回府,看到王府门口挂起了红灯笼和红绸,才想起来明天就是他纳侧妃入府的日子了。 一路进府,府里的人都忙着在张贴喜字挂灯笼,满目都是喜气洋洋的红色。 她一向都比较偏爱红色的,今天却突然发觉这种颜色那么讨厌,讨厌得有些刺目。 “奴婢见过王妃。”莫玥带着人过来,朝着她行礼道。 谢诩凰回过神来,淡笑问道,“今天才准备,来得及吗?” “东西都是内务府备好的,今天稍作一些准备就是了,毕竟入府只是侧室,不用办太大的排场。”莫玥笑语道。 毕竟,正妃还在府里,纳个侧妃搞那么大的阵仗,让人正妃的面子往哪里搁,这点轻重皇帝和皇后还是知道的。 所以一般成婚都是要男方到新娘子府上迎亲的,但因为这回纳的侧妃,又要顾忌着这个明凰公主,所以也没有了迎亲,是新娘子直接过来拜堂。 “那便好,你们忙你们的吧。”谢诩凰笑着道。 “是。”莫玥欠了欠身,带着人离开继续忙碌去了。 “哎,怎么看看不顺眼。”晏西四下打量了一番,哼道。 以前吧,府里小谢最大,他们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现在要多一个人到王府里,总觉得别扭。 “行了,没咱们的事,回西苑吧。”谢诩凰说罢,已经走在了前面。 她蓦然想起,好似她都好些天没见到他了,从那天他离开西苑就没有来过,她在府里进进出出也都没有再碰上他。 这世上的事有时候真是奇怪,天下这么大,她就那么好死不死地遇上了儿时相遇的那个少年长大的他,可是王府这么小,她天天来来去去也都见不着他。 晚膳是让人送到西苑她一个人用的,用过就早早的睡了,可也到后半夜才睡着,一早天还没亮,府里已经人声鼎沸忙活起来了。 谢诩凰睁开眼睛,坐起身来听着上面嘈杂的声响,再没有了睡意。 今天,就是那郑侧妃入府的日子了啊。   ☆、侧妃郑氏2 因着大喜的日子,镇北王府显得热闹非凡,而王府西苑却又格外寂静冷清。 谢诩凰睡不着就早起了,宁嬷嬷带着人送来了早膳,询问道,“午膳,王妃还是要送到西苑来用吗?” “嗯。旆” 不然能怎么样,她要出去坐席,喝他跟郑侧妃的喜酒吗窠? “午膳时前厅忙着,奴婢大约没时间过来,会嘱咐人把午膳送过来的。”宁嬷嬷道。 谢诩凰点了点头,道,“嗯,前厅那边都安排妥当了吗?” “是,都安排好了,就等新人入府了。”宁嬷嬷回道。 “那便好,你下去忙你们的吧。”谢诩凰道。 对于燕北羽这几日的去向,歇在何处,自始至终也没有向人打听过一句。 她一个人用了早膳,趁着太阳晒到了榻上,就安静地窝在榻上看起了书,晏西也跟着过来睡起了午觉。 直到府外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把晏西从构里吵醒,不耐烦地骂“闹腾什么呢?” “吉时到了,新娘子快入府了。”谢诩凰淡声说道。 晏西一听翻身坐了起来,道,“我出去看看热闹。” “行了,你去吧,但不许惹事儿。”谢诩凰翻了翻手里的书,叮咛道。 “好嘞。”晏西说着,一溜烟地朝府外去了。 她一走,谢诩凰也对手中的书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了,外面的喧闹声吵得人心神不宁的,索性起身去了书房,从暗道去了沈园那边。 这边晏西刚跑到府外,便看到郑府的花轿到了王府外面,礼乐锣鼓喧天。 花轿落轿,宁嬷嬷上前搀着新娘子下了轿,因为蒙着盖头,倒瞧不见面容,不过瞧那身段想来倒是有几分姿色的。 宁嬷嬷和莫玥扶着上了台阶,正要进门的时候,晏西突地站了出来,“慢着,慢着。” “晏姑娘,怎么了?”宁嬷嬷问道。 “你们大燕不是最重规矩的,这侧妃侧妃不是该从侧门走吗,怎么倒走错地方了?”晏西笑语问道。 “这……”宁嬷嬷一时语结。 规矩自然是有这规矩,可这新娘子毕竟是皇后娘娘他们郑家的人,迎亲的礼数都免了,这过门再委屈人走侧门,又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可是,偏偏她说的又无人能反驳,毕竟还有正妃在府内。 莫玥在新娘子耳边说了几句什么,然后道,“那就走侧门吧。” 晏西得意地笑了笑,吩咐着王府的侍卫道,“来,快把侧门给咱们侧妃娘娘打开。” 今日侧门是关着的,来往宾客都走的是正门,这会儿却只让这侧妃从侧门入府,虽说是规矩,但实在是不怎么好看。 宁嬷嬷扶着新娘子从正门旁边的侧门进了府内,一步一步到了正厅去。 晏西抱臂晃悠到了冥河身边,远远瞅着站在正厅内等着拜堂的燕北羽,哼道,“这都要左拥右抱了,他还哭丧着个脸干什么?” 冥河朝边上挪了两步,没有搭理她。 他哪知道那人哭丧着脸是干什么,反正从那日回京进了宫回来,就再见什么好脸色。 王府新人拜堂一片热闹,沈园安静得只有花香弥漫。 守园的仆人有些讶异她的到来,“王妃怎么过来了?” “府里太吵了,过来躲躲清静。”谢诩凰淡笑道。 守园的仆人没有多问,继续忙着修剪园中花草了。 谢诩凰自己进屋里的书架上翻了两本书,到园子里寻了地方一边晒太阳,一边看书打发时间,一坐便是一个多时辰,一抬眼瞧见花园里的一大片花从不由定住了目光。 她记得,那是他先前老让人送到她那里的星辰花,不过全都让她扔湖里喂鱼了。 以前倒没仔细看,也没发觉这小小的花竟有着说不出的美,那样小小的花,那样一大片,真像是夜空里的一大片星辰一般。 “王妃在看什么?”修剪花枝的仆人见她愣了半天,不由出声问道。 谢诩凰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没什么。” 然后,继续低头看着手里的书。 这个时辰,他们应该已经拜完堂了吧。 她在沈园待到天黑了,才回王府去,虽然府中没有午时那会的喧闹,但也依稀可以听到前院宾客来往的声音。 她回了寝房,晏西正倒在榻上呼呼大睡,听到有人进门抬眼瞅了瞅,“你去哪了?” “去沈园清静了一下午。”谢诩凰自己倒桌边倒了杯茶,一饮而尽。 “我去让人送晚膳过来。”晏西起身打着呵欠出了门。 谢诩凰捧着茶杯走近窗边,看到园子里挂着的红灯笼,又回身走进了桌边坐着。 “王妃。”宁嬷嬷带着人在门外道。 “进来。” 宁嬷嬷带着莫玥一行人进了屋内,朝她行了一礼方才起身。 “王妃,王爷和郑侧妃的婚事已经办完了,奴婢也该回宫向皇后娘娘复命去了。”莫玥笑语道。 “有劳莫姑娘了。”谢诩凰说着,起身将早就准备好的东西拿了过来,“这件薄礼,莫姑娘就收下吧。” “这是奴婢应尽的本份,当不起王妃的赏赐。”莫玥垂首道。 “王妃让你收下,你便收下吧。”宁嬷嬷出声道。 莫玥抬头望了望谢诩凰,这才伸手收下了她递过来的东西,谢恩道,“多谢王妃。” “你也在这边忙了好些日子,早些回宫歇着吧。”谢诩凰说着,朝宁嬷嬷道,“宁嬷嬷,让侍卫安排马车送莫姑娘回宫。” “是。”宁嬷嬷回完,便带着一行人离开了。 她们前脚一走,晏西就带着人送晚膳过来了,赖在这边用完了晚膳,才回了自己房里去。 谢诩凰沐浴了之后方才就寝,可一向睡觉很好的她,今晚却躺在床上辗转难以入眠,总觉得身旁的那一片地方格外的空落和冰冷。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习惯了总是睡在她身边的那个男人,习惯了被他圈在怀里的暖意,这一刻突然不在了,竟这般不自在起来了。 这会儿,南苑那边应该正红烛高照,芙蓉帐暖吧。 谢诩凰啊谢诩凰,你到底怎么了,他在的时候你千方百计要推开他,如今他真不在了,你却又万般不自在了。 终究还是睡不着,她索性披衣起来,打开/房门坐在园中透气。 夜里的王府安静了下来,只有那红红的灯笼还在夜色里发着红彤彤的光,她拢了拢衣襟静静地看着自己种下的那株葡萄树,等它结出葡萄的时候,她也该走了吧。 这段纠纠缠缠的感情,她一直以为自己是置向事外的,现在才发现沉陷其中不只是他,似乎……也有她。 这一坐,不知不觉便是整整一夜。 一清早,管事带着仆人在取府里的灯笼,看到坐在石阶上的人上前道,“王妃?” 谢诩凰掀开眼帘,望了望天色,原来已经天亮了。 “王妃怎么坐在这里,这夜里风寒露重的。”管事说道。 “没事,你们忙。”谢诩凰说着,起身回了屋内去。 管事的望向渐渐阖上的房门,叹息着摇了摇头,这一个个个是怎么了,王爷纳妃也是一天垮着个脸,王妃一天不露面,也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谢诩凰回房躺下,实在瞌睡得紧了,眯着眼睡了几个时辰,到了正午才起来,对着过来的侍侯的宁嬷嬷道,“午膳送过来吧,我和晏西在这里吃。” 宁嬷嬷听了一时有些为难,道,“按规矩今天该是侧妃给王妃敬茶,不过早上你们都没有起,可这规矩总还是要的,今日王妃还是到正厅用膳吧。” 谢诩凰怔了怔,这才想起府里添了人了,虽然不想跟侧妃打交道,但总有免不了要碰面的场合。 “那就备着吧,我一会儿过去。” “是。”宁嬷嬷伺侯完她梳洗,带着人退下了。 谢诩凰皱着眉看着自己身一向常穿的绛红衣衫,怎么看怎么不自在,想了想又从衣柜里翻了套水蓝的裙衫换上。 这才让人叫上晏西去正厅,接受郑侧妃的敬茶礼。   ☆、侧妃郑氏3 第 王府正厅,妆容精致的新妃已经早早等着了,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抬眼望向门口处,看到一身水蓝裙衫的人进了门。 宫宴之上,她倒也远远见过这镇北王妃,没想到今日竟都入了一府,共侍一夫。 谢诩凰到了正位坐下,目光淡淡地望了望新入门的侧妃,容色娇艳,确实如传言中是个美人胚子。 她就那么浅浅看了一眼,晏西昨天没看到,这会儿把人从头到脚看了几个来回,最后撇了撇嘴,也就打扮了一下看得还差强人意,脸上搽那么多粉不怕掉渣吗窠? 宁嬷嬷沏了茶,郑侧妃接过走近到谢诩凰面前,在软垫上跪下含笑将茶奉了过去,“姐姐请用茶。” “别叫那么亲热,我们北齐王就只明凰公主一个王妹,可再没有别的妹妹了,你这姐姐叫错了人了。”晏西站在一旁出声道旆。 谢诩凰接过茶,还没有说话,郑侧妃侧头望向晏西道,“北齐的人都是这么不懂礼数吗,主子说话,奴才也能插嘴。” 她记得,昨天在王府门外逼着她走侧门入府的人,就是她。 谢诩凰抿了口茶,淡淡道,“晏西是个直性子,冲撞了侧妃切莫见怪,不过她也不是我的奴才,她是我朋友,只是奉旨过来为我护驾罢了。” 她都这般说了,郑侧妃抿了抿唇低头道,“妾身失礼了。” “说是奉茶,也不看看这都什么时辰了,一早干嘛去了?”晏西抱臂质问道。 郑侧妃垂头有些羞赧地笑了笑,低声朝谢诩凰道,“妾声服侍王爷早朝走了,不小心又睡过头了,误了敬茶的时辰,请王妃恕罪。” 晏西冷冷地笑了笑,她那是什么意思,告诉昨晚洞房花烛夜她跟燕北羽被翻红浪,累得她今天起不来床了? “罢了,起来吧。”谢诩凰道,说着瞥了一眼晏西,示意她不要再多嘴。 郑侧妃这才扶着贴身侍女的手站起身来,道,“王爷一早走时说午膳不回来用了,咱们就不用等他了。” 谢诩凰浅然一笑,起身到了桌边入坐,似乎从那日争吵之后,她不仅没有再见过他,甚至都没有从晏西和其它人口中听到他。 今天,却是从这个人口中才得知。 郑侧妃夹了菜到她面前的碟子里,笑着道,“妾身刚刚入府,对这府中许多事情都不熟悉,若是有什么做得不周到的地方,还请王妃姐姐宽宏大量。” “你只需尽心照顾好王爷就是了,府里的事一向都是宁嬷嬷和管事在处理,我不怎么插手,若有什么需要你问他们便是了。”谢诩凰淡笑道。 “是,皇后姑姑约了妾身明日入宫去看南方新进的锦鲤,不知王妃姐姐有没有空一起去?”郑侧妃含笑询问道。 “你去就是了,本宫就不去了。”谢诩凰道。 晏西咬牙拿筷子戳着碗里的饭,一口一个皇后姑姑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郑家的人,还是怕我们欺负你,搬出郑皇后来。 真想收拾你,管你是郑家的还是谁家的。 不就个鲤鱼有什么好看的,还值得这么得意,在中都他们都捞着烤来吃,长得是花里胡哨的,还不如一般的鱼烤出来香。 郑侧妃有些被拒绝的尴尬,低着头斯斯文文地用膳,再没有说话。 谢诩凰用完膳,便带着晏西先走了。 “大小姐,你看她那副不可一世的样子,不就一个和亲来的公主。”郑侧妃的侍女莺儿瞅着门口忿然道。 “行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平日里也管住你那张嘴,别乱说话。”郑侧妃温声训斥道。 “大小姐你怕她做什么,她虽说是个和亲公主,可是宫里宫外有几个真把她放在眼里的,便是真有什么事,皇后娘娘自然也是偏向大小姐你的。”莺儿道。 她家小姐虽然不是什么郡主公主,可郑家的女儿在燕京也是举足轻重的,到了这王府竟对她低声下气的。 “让你别说了,你还说?”郑侧妃微微沉下脸来斥道。 她何尝想如此,可是姑姑一再叮嘱过,让她在府里势必不要与王妃起争执,凡事让着,只要好好服侍着镇北王,抓住他的心就够了。 至于这明凰公主,她还在大燕待多久,他们都心知肚明。 她一走了,这镇北王府的正妃之位,不还是她郑沅宜的。 而她要做的,无非是耐心等一段日子罢了,等到她滚回他们北齐去,抑或是……死在燕京。 莺儿乖乖地闭上了嘴,不好再议论下去了。 那边回西苑的路上,晏西一路骂着回去的,“瞧她那装腔作势的样子,老娘最见不得这样的绣花枕头,还比谁都不可一世。” 大约是一向跟习武之人打交道的关系,她一向不喜欢和那些娇滴滴的贵家千金打交道,因为那些人往往脑子里装的是胭脂水粉,珠钗玉镯这些东西,再然后就是在男人面前争宠,背地里使些小手段。< 这些年常在中都的宫里走动,早就见够了谢承颢后宫里那一班子妃嫔争宠的各种手段。 果然,她还是欣赏有身手,有智慧的人,像这种两样都没有的人,站在她眼前,她都嫌污了眼睛,一想到自己硬逼着她从侧门进府,丢尽了颜面,心中就好一阵痛快。 “你啊,咱们是有正事要办的,你别一天有事没事地去找人麻烦,不知道还以为你对燕北羽有意思呢。”谢诩凰笑语道。 “我呸!”晏西一听,险些气得跳脚,“我是在替你出头,你竟然还拿我开涮。” “我又没计较,你出什么头?”谢诩凰无奈道。 晏西一听,挑眉道,“你没看她刚才的样子……” “郑侧妃刚才规矩礼数都尽到了,我觉得很好,你是哪里看不顺眼了?”谢诩凰道。 “哪哪都看不顺眼,那你也觉得好,是不是只有人刀架在你脖子上了,你才觉得是受欺负了?”晏西反问道。 谢诩凰实在难以理解她这个火爆脾气,无奈地摇了摇头,回去照看她种的葡萄树去了。 夜里,宁嬷嬷带人到西苑送了晚膳,朝她行了一礼道,“王爷说最近宿在南苑那边,让奴婢拿些换洗的衣服过去。” 谢诩凰抿唇点了点头,道,“在那边柜子里,你们自己拿吧。” “是。”宁嬷嬷带着人,将燕北羽平日里穿的衣服取了一部分,带着送去了南苑。 谢诩凰一个人坐在桌边,对着一桌的饭菜,全然没有了胃口。 新妃入府,除了他不再回西苑,不再与她见面,似乎一切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大约这样的日子也会持续到她离开燕京的时候。 她很清楚,逼着他走到了这一步,他们之间便再也难回头了。 二日后,晏西接到北齐探子的消息,约好了在城内见面的地方,一早用了早膳谢诩凰便带她出府准备去碰面。 哪知,两人刚一出王府正门,便看到了外面正站在马车旁的燕北羽和郑侧妃,一时有些尴尬地停住了脚步。 “王妃姐姐是要出去吗?”郑侧妃走近笑语道。 “嗯,我和晏西出去走走,买点东西。”谢诩凰浅然笑语道。 郑侧妃抿了抿唇,说道,“今天王爷要陪妾身回郑府一趟,王妃姐姐不会介意吧。” 谢诩凰这才想起,今天是她回门的日子,淡然一笑道,“不会,你们路上小心。” 说罢,望了一眼站在马车边上面色峻冷的男人。 突然发觉,眼前的这个镇北王,与她记忆中那个蛮不讲理的男人真的相去甚远。 “那妾身就先走了。”郑侧妃朝她行了一礼,回到马车边上笑意温柔地道,“王爷,我们可以走了吗?” 燕北羽将人扶上了马车,望了望站在王府门口的主仆两人,跟着上了马车离开。 谢诩凰带着晏西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走了许久回头望了望,去往郑府的马车早已经没了踪影,只剩下空荡荡的街道和三三两两来往的行人。 晏西走在前面,倒没注意到后面的人神色有异,远远瞧见前面一品斋里的糕点刚出炉,好些人在外面挤着买。 “你等我一下,我去买点吃的。” 说罢,便一阵风似地冲过去,使尽一身力气挤了进去,想吃的一样买了些又挤出来。 “刚吃了饭出来,你就饿成这样?”谢诩凰笑语问道。 “这些糕点就是要刚出炉的才好吃,不信你尝尝。”晏西说着,拿了一块递给她。 谢诩凰瞧着她递来的东西一时有些失神,好一会儿才伸手接了过去,拿到嘴边咬了一口,满口都是暖暖的甜甜的味道。 这是红豆糕的味道,却不是她记忆中那个人给他的红豆糕的那种味道,她竟蓦然间有些想念那份红豆糕的味道了。 他说,如果她生气了,他给她一盘红豆糕,如果她吃了,他们就和解。 从前她并不觉得那些小事有多么重要,可如今一件一件回想起来,才发觉他为她做的每一件事都是那么独特,独特得只为她…… 只是,她再也收不到红豆糕了。 “咱们最近要一直这么闲下去吗?”晏西一边走,一边朝她低声嘀咕道。 他们留在燕京的时间不多了,总不能一直这么闲着浪费下去。 “大概是要闲一段日子了。”谢诩凰笑了笑说道。 “啊,那九哥那里也不用管吗?”晏西道。 那冒牌货现在一天顶着她的身份,过得别提多舒坦,他们却要闲着什么都不做。 “不用,现在她只要等着她的婚期就行了。”谢诩凰道。 “你不会是因为燕北羽娶了侧妃,心情低落得什么都不想干了吧?”晏西怀疑地瞅了瞅她,可又没有瞧出什么破绽来。 “还要再等些日子,让韩家在朝中的势力站稳脚根。”谢诩凰道。 “韩家?”晏西一时弄不明白,她又在打什么主意。 “对,韩家。”谢诩凰神秘地笑了笑,说道。 皇帝现在最为倚重的就是郑家的人,而等到晏西在他药里动的手脚起作用,他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郑家就会大力扶持太子,那个时候长孙仪便是知道自己再无力气支撑朝政,但也不希望自己早早地被人从皇位上拉下来。 但是,她还是要等朝中韩家的势力起来,起码到时候皇帝想要打压郑家的时候,可以拿韩家去顶替郑家的人,否则为了大局,他不会对郑家有太多的处置。 那个时候,只要她再稍微给郑家一点麻烦,皇帝就会开始压制郑家的势力,若是郑家想再趁机将太子推上皇位,那么……一切就更好了。 长孙晟真的要接近皇位的时候,大约那段他遗忘了多年的记忆也该是记起来的时候了,到时候会成什么样的局面,她现在还无法预知,但那个时候是她要跟他们了结一切恩怨的时候了。 “应承祖自南宫家出事时候,暗中投靠了皇帝,最近是愈发得重用了,趁着最近闲着,咱们是不是得……”晏西望了望她,目光中已有杀意。 “他现在深得皇帝重用,杀了他反而给咱们自己惹麻烦,算了。”谢诩凰道。 “可就这么放过,未免太便宜他了。”晏西道。 “现在不能杀,不代表以后不能,走之前你想去取他的人头,去就是了。”谢诩凰沉冷一笑,说道。 两人去了约定的地方见了探子,办完事便早早回了王府了,至于回门去了郑家的燕北羽和郑侧妃是何时回的府,她也没有再去打听。 之后,她除了出门办事,甚少再出西苑,便更与燕北羽打不了照面了,就连去沈园都是与他去的时候错开的。 偶尔便是在沈园撞上了,她在暗道知道了他在,便也会悄然先折回来。 直到两个月后的夜里,她在沈园交待完天机阁注意郑家及宫里的各方动静,正准备回府,沈园的仆人匆匆赶了过来。 “王妃,出事了。” “怎么了?”谢诩凰神色一紧,问道。 “先前跟主子参与到南宫家谋反一事的天机阁人,一直藏身在军营里,今天被归降的南宫家的人给识出来了,这会儿已经报到宫里了,他待的军营正是主子统治的。”那仆人一脸紧张地说道。 这若是一禀报到宫里,燕北羽必然会再被牵连在内,这个时候……万万不能再出这样的变故了。 “没有派人截下吗?”谢诩凰问道。 那仆人摇了摇头,道,“这会儿人已经进了皇城,事情发生的仓促,我们得到消息又晚了一步,便是现在通知宫里的人,能不能赶在禀报到皇帝那里之前得手也是未知。” 谢诩凰抿唇沉吟了一会儿,道,“你尽快通知宫里的人,赶在他面圣之前不管用什么手段,先杀了,我回府去找他商量,看他能不能自己进宫一趟拦下此事。” “是。”仆人听完,匆匆退下了。 谢诩凰打开回府的暗道,急急回了王府,寻到前厅问道,“王爷回府了吗?” “已经回来了,在南苑。”管事的回话道。 可是这会儿都到就寝的时辰了,王妃怎么突然要见王爷了。 谢诩凰听罢直接朝着南苑过去了,还未及走近那边的灯火就已经熄了,她顿了顿步咬牙继续走了过去。 “王妃,这么晚了来南苑有何贵干?”莺儿提着灯笼,拦住去路道。 “我有急事要见王爷一趟。”谢诩凰道。 莺儿瞥了一眼已经熄了灯火的寝客,道,“现在王爷和侧妃娘娘已经睡下了,王妃有什么事还是明早再说吧,这会儿闯进去若是撞见什么,奴婢也不好交待。” 谢诩凰一把推开她,走近到寝房,大力敲了敲门,朝着里面说道,“燕北羽,我有事找你,咱们到书房谈。” 说罢,转身离开了南苑到书房等着。 —— 一更五千,二更明早起来再写,身体不太好,不敢再熬夜。   ☆、反击(二更) 初夏的夜风,莫名带着几分寒意。 谢诩凰一路疾步如风到了书房,默然在灯下坐着,脑子里还回想着方才在南苑的房门外听到郑沅宜在屋内温柔地唤着他的名字的声音…… 不一会儿,燕北羽随后到了书房,望了望坐在灯影下的人。 “什么事?窠” 谢诩凰回过神来,面色一如往常的平静而淡漠,“天机阁在军中的人被先前南宫家豫亲王府的降兵认出来了,这会儿已经有人入宫禀报了,沈园那边已经派了去截,但不知道能不能截住。” 燕北羽闻言面色微沉,“是郑家的人?” “是。”谢诩凰如实应道。 事情一禀报到长孙仪那里,他在朝中一向以治军严厉闻名,如今他的军中出了当年帮助豫亲王谋反的人,要么是治军不严格,要么是有意包庇,不管是哪一种,他的罪名都不轻。 郑家虽然也想拉拢他,可是朝中的兵权在他手里,又哪有握在他们郑家人自己手里来得安全,所以这件事他们必然会大作文章。 “我过去一趟,在这等我。”燕北羽说着,打开了通往沈园的机关,快步走了进去。 谢诩凰看着暗道合上,默然坐在书房内等着。 过了小半个时辰,还未等到燕北羽从沈园回来,倒是郑侧先过来了,不过在外面被管事拦下了。 “王爷和王妃是有什么急事吗,怎么这么久还没商量完?”郑侧妃远远瞧着灯火通明的书房,忧心地问道。 “侧妃娘娘时辰不早了,不如你先回去安歇着。”管事的笑着说道。 谢诩凰起身从书房里出去,说道,“实在抱歉,因为王兄每个月会让人从北齐送来东西,这个月送东西的侍卫们在北疆边境失踪了,我一时心急之下叫了王爷过来商量,若是不能尽快把人找到,我王兄那边定然不好交待。” 她大半夜的把人从她房里叫了过来,说是没个信得过的理由,这会儿入宫去禀报的是郑家的事,真出了事了从她这里一听说今晚她找他的事儿,定然更会起疑心了。 “是这样啊,事关重大,禀报宫里了吗?”郑侧妃关切地问道。 北齐派来的侍卫在大燕境内失踪,这若是找不到人,或是被害了,北齐只会以为是大燕有意挑衅,可现在并不是两国可以开战的时候。 所以,这看似是小事,却也关乎大局。 “这会儿宫里也快落钥了,只能明日再禀报宫里了。”谢诩凰道。 “郑家有入宫的令牌,若是需要的话,这会儿派人回府去取来,你们带着令牌入宫,落钥了也会让你们进去的。”郑侧妃道。 谢诩凰淡笑摇了摇头,道,“不必了,便是进宫了,也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我已经让人送信回北齐,让王兄先派人在边境找找,也许只是遇上什么事,走错路了也不一定。” 北齐侍卫失踪现在根本没有发生,但也必须尽快让谢承颢安排这么一出才是,否则这个谎还圆不过去了。 两人正说着,燕北羽从书房里出来,朝着郑侧妃道,“你先回去吧,我和王妃还有事要说。” 郑侧妃抿了抿唇,欠身道,“是,王爷和王妃姐姐也早些歇着。” 说罢,也没有再多追问什么,带着侍女离开了。 谢诩凰两人一前一后回了书房,她连忙问道,“事情怎么样了?” “让人撤了,放了人去面圣。”燕北羽自己到桌边,倒了杯茶不紧不慢地说道。 谢诩凰眉头一紧,“那宫里怪罪下来,怎么办?” “大不了就是收回我手里兵权,要么革职查办,能怎么样。”燕北羽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谢诩凰抿唇沉默,知道他还在为之前谢承颢的那件事耿耿于怀,但却还是没有为自己去辩解什么。 “你有别的打算?” 她很清楚,他不是那么容易认输的人,既然下令天机阁的人收手,必然是有了另外的打算。 “这会儿,在宫里杀一个郑家的人,只会把事情闹得更大,今晚府里的动静传到郑家耳中,不就已经告诉他们,凶手是我们了。”燕北羽望了了他一眼,淡声说道。 谢诩凰懊恼地皱了皱眉,自己一时情急就把他叫了过来,可就算真让天机阁的人在宫里得了手,把去禀报的人灭了口,一番追查下来知道了她在这个时辰急匆匆的把他叫出来,不就在告诉郑家的人是他们动的手脚,反而暴露得更多。 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怎的这般沉不住气了。 她暗自深深吸了口气,冷静下来问道,“你是要以退为进。” 这倒也与她跟谢承颢的计划不谋而合,如此倒也比这样赶着杀人灭口要好。 “现在只有这样,才是最万全的打算。”燕北羽沉声道。 事情追查下来,皇帝必然会收回他手中的兵权,那么这么一来朝中的大部分兵马大权就到了郑家的手里。 郑家是一力扶持太子的,现在朝中没有了南宫家,郑家本就势大,再加之郑家和太子手中有那么多的兵马,只要稍微有一点动静,皇帝就不会深为忌惮。 只需要过一段时间,等这个风头过去了,给郑家添一点麻烦,皇帝就会忌惮郑家而将一切重新交到他手里,那时候不止是这一回被他收回去的,便是被谢承颢陷害所收回的,也一并能拿回来。 他要做的,只是静心等一段时间罢了,好好表一表他对朝廷的忠心而已。 谢诩凰是何等敏锐的人,很快便明白了他的打算,果真他如谢承颢都是一样的,什么样的境地都在为自己谋算最大的利益,这一点她永远是望尘莫及的。 再者她也知道,再不了几个月,长孙仪的身体就会开始出问题,到时候郑家必然要开始为太子登位而筹谋,那时候就是他翻身的时候。 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还怕这短短几个月吗? “既然你都安排好了,我先回去了。” 她说着,起身准备回北苑去。 “诩凰。”他望着走向书房门口的人,唤出了声。 谢诩凰扶着门,停下了脚步。 “我们之间要一直这样下去吗?“他问她道。 他很清楚的记得,他回京那天夜里,她看着他的眼神是那么温柔而缠绵,那不是能够矫揉造作出来的。 可现在,她又冷漠如斯。 他不知道,她的心里到底是什么样的心结,让她对他这么避之唯恐不及。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谢诩凰道。 说罢,举步出了门,离开书房回西苑去了。 她承认,从那天之后她是有那么一些些的不自在,不过也只是不习惯罢了。 一个人与另一个人相处久了,突然一个人不在了,难免会有些不习惯而已,就像一开始她习惯了一个人,不习惯他总在自己身边一样。 想来,要不了多久,她依旧能习惯自己一个人的生活。 次日一早,曹敬来了府上传了燕北羽入宫,他直到天黑才回府,虽然外面并没有太多人知晓,但她已经在沈园知道了,他被皇帝收回了兵符,掌管在手也只有北疆的兵马而已。 燕北羽很爽快地将兵符交了出去,甚至都没为自己辩解过一句。 再之后,谢诩凰除了西苑,沈园,以及偶尔出府见见北齐的密探打听消息,基本是不怎么与他碰面的。 至于他在南苑,和侧妃郑沅宜过得如何,就更不知晓了。 这样僵持着,直到过完了整个夏天,宫中传出消息,皇帝准备在秋猎御驾出宫狩猎。 晏西坐在树下,拿着随身的短刀削着水果,说道,“秋猎的事,那冒牌货怎么办,是有几招能唬人的,可真要去狩猎她那箭术能干什么,若是再有点什么事儿,咱们还得分心照应她。” “让晏九想办法,给她小病小伤什么的,不用去秋猎待在宫里就行了。”谢诩凰一边调息着,一边道。 一连休养了好几个月,她的内伤也已经痊愈了,内力恢复了八/九成,秋猎开始她们要做的事情也多了,功力恢复了也不用再事事小心,提心吊胆的了。 “秋猎完了,宫里也该准备太子的大婚了,让她去了秋猎,我还怕被人给宰了呢。”晏西哼道。 谢诩凰调息完,起身道,“我去趟沈园,你到书房看着。” “又去。”晏西一边啃着削好的果子,一边道。 “我们可不是去秋猎打猎的,要给皇帝安排点意外,让燕北羽救个驾。”谢诩凰一边走,一边低声说道。 “那还不如直接杀了他算了。”晏西哼道。 费那么大功夫,又不杀人,还要救人,真是麻烦。 “现在郑家大权大握,便是他一时之间死了,立即就是太子即位,咱们还能干什么?”谢诩凰反问道。 那远远不是她要的结果,要对付郑家,还要借皇帝的手呢,怎么能让他就这么简单地死了。 晏西想了想,倒也是这个道理,跟着她一起进了书房,“现在朝中郑家掌大权,这回秋猎的护驾卫队除了皇帝自己的人,就是郑家的人,出了事郑家可就没好果子吃了,这个时候燕北羽救了驾,那可是捡了大便宜了。” “这么几个月了,不就等着这一天。”谢诩凰说着,打开了去沈园的密道机关。 他们在燕京的时间也就这几个月了,一切都得赶在今年的年前做个了结,现在必须要燕北羽重掌兵权,暗开始为夺取燕京做准备。 若是再晚了,燕北羽易容的药蛊要开始失效了,而长孙仪也屯积够了与北齐开战的粮草,那时候便是她还顶着这北齐和亲公主的身份,他也会杀了她了。 她刚一出密道,便看到燕北羽自己正坐在屋内,与几个天机阁的分堂主商量事情,怔愣了一下上前问道,“秋猎的事情安排怎么样了?” 几个分堂主一见有生人来立即都警惕了起来,习惯性地握上了身旁的兵刃,可一见主子没什么动静,再又看到了她身上的扳指,于是便又放松了下来。 燕北羽瞥了一眼边上的分堂主,道,“说说咱们的安排。” 分堂主愣了愣,向她说了他们刚刚商量的计划。 谢诩凰听到抿唇沉吟了一会儿,道,“那样做太过刻意了,而且让人混进去刺杀,也定有人员伤亡,只是需要一场让皇帝有难的危险罢了,不需要这样安排。” 燕北羽闻言望了望她,目光中隐有赞赏,“你有何主意?” 谢诩凰站在桌边仔细打量了一番围场的地图之后,伸手一指道,“这边野狼谷,一般狩猎之时很少有人会往那里去,只需要在皇帝的马上动手脚,引到这附近来,让狼群围攻就行了,一匹马一群畜生就能解决的事,何需何人拿去冒险。” “这主意好是好,可是那些狼也不可能那么准确的找咱们要对付的人。”一位分堂主说道。 谢诩凰深深一笑,向野狼谷附近一处山坡,说道,“狼族对领地十分看重,任何闯入它们地盘的动物和人都会是它们的敌人,而这一块就是野狼谷狼群出没的地方。” 她说着,将带来的一只药瓶放到桌上。 “这是什么?”一人问道。 “兽类的嗅觉很灵敏,这一种特别的香料,人很难闻出它的味道,只要在皇帝身沾一地,再洒在这片地方一点,狼群自然会找上他。”谢诩凰说道。 燕北羽伸手拿着药瓶看了看,他早知道她会过来,也一定会有着她的打算,所以早早过来等着了,果真让他等到了。 “不过,这东西,你们可别沾自己身上了,只是作场戏而已,别放了太多到时候不能脱身回来了,害得还是你们自己的主子。”谢诩凰说着,瞥了一眼燕北羽道。 “这东西,真有那么厉害。”一位分堂主难以置信地望了望燕北羽手中的瓶子。 谢诩凰闻言冷然一笑,说道,“天机阁一向情报最多,可知道北齐当年手握重兵的章王是怎么死的?” “好像是打猎的时候,被老虎给活活咬死的……”那分堂主说道。 “因为当时章王手握重兵,又对王兄生有异心不肯交出兵权,王兄就在他打猎的时候,让人在他身上下洒了这东西,然后在树林里就被野兽给活活咬死了,最后尸骨都不剩。”谢诩凰笑了笑,道,“所以我写信找他要了点。” 几人虽然也都是杀过人的,这么多年探查北齐的消息,对那北齐王也是多少有些了解的,可是这么杀人的,还真是…… “这种东西只有一个时辰的药效,时辰一过就会什么味道都没有了,所以用的时候注意时机,相信事成之后要把事情嫁祸到郑家的头上,你们应该自己能办了。”谢诩凰扫了一眼几人,淡笑说道。 燕北羽抿唇沉默着,如果那时候是她和谢承颢一想要陷害她,这会儿为何又要这般费心思地帮他重夺兵权? 还是,他一开始就想错了,要对付他的,只有她那心机深沉的王兄而已。 “东西已经送到了,我回去了。”谢诩凰说罢,转身去屏风后打开了回府的暗道,独自一人先前离开了。 谢承颢利用她陷害他失去了兵权,如今她也算还了他了,如今也就两不相欠了。 —— 造反夫妻组要开始反/攻了。   ☆、反击2 几日后,宫中定下了秋猎之期。 上阳郡主却在宫里不慎扭伤了脚,到了日子也未痊愈,于是便留在了宫里养伤,未能同去西山围场参加狩猎。 秋风飒飒,围场的营地旌旗猎猎而舞。 晏西跟着下了马,远远看到皇后的仪驾上走下来的郑侧妃,“那女人怎么也来了?窠” 虽然秋猎的官员是可以带家眷同行的,但都是带正室前来,她一个侧妃还跑来了。 谢诩凰顺着她看的方向瞥了一眼,道,“她是皇后娘娘的侄女,自然能来。” “那营帐怎么分?你们三个住一块儿?”晏西笑语问道。 “她真要过来,我当然跟你挤喽。”谢诩凰笑道。 晏西一边牵着马去拴马,一边哼道,“你还真是大方,给她挪地方?” 燕北羽最近都一直宿在南苑那边,他们还没恩爱够吗? “不是你说做人要有眼力劲儿,难不成我还杵在那里?”谢诩凰失笑道。 晏西说着,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瞧瞧你这正妃当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小的呢。” 谢诩凰扫一眼已经站在一旁等着燕北羽的郑侧妃,对晏西道,“咱们去周围转转,反正这会儿这里也没什么要紧事儿。” 晏西拴好了马,扫了一眼远处的郑沅宜,跟着她离开扎营的地方。 “他们什么时候动手?” 直到周围没了人,她才问道。 “过两日再说吧,一来就出事,难免可疑。”谢诩凰一边欣赏着周围的风景,一边说道。 “那到时候,咱们干什么?”晏西跃跃欲试地说道。 谢诩凰见她又一副手痒样子,道,“等着看热闹,你要真闲不住,就骑马打猎去。” “那有什么劲,我不喜欢打畜生,喜欢打人。”晏西说着,活动着手上的关节。 从来了燕京,不能随便跟人过招,不能惹事生非,不能喝酒,再不办完事回中都去,她都要憋疯了。 两人走得远了些,远远瞧见有人牵着马站在一处山崖边。 “好像是十公主。”晏西道。 谢诩凰看着那人站在那里像是抹泪的样子,微微皱了皱眉,“过去看看。” 晏西走在了前面,笑着出声道,“哟,谁惹得十公主躲这里来哭鼻子了。” 十公主背对着她们,慌乱地抬袖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转身道,“谁哭了?” “反正不是我。”晏西笑语道。 “听说十公主跟高昌王子订下婚约了,是因为这事儿?”谢诩凰问道。 十公主一下被说中了心事,眼中一阵委屈,“谁要嫁给那个人。” “可是你父皇要你嫁,你就非嫁不可。”谢诩凰平静地说道。 十公主咬了咬唇,转身望向远方掩饰着自己眼中的泪光,“是,我不得不嫁,他养了我这么多年,给我吃好的,穿好的,用好的,现在就该是要我回报他的时候了。” 这番话,是父皇告诉她的,他说皇家的公主荣华富贵不是白白享受的,既然贵为公主,就必须要付出贵为一国公主的代价。 她的代价,就是为大燕嫁到高昌和亲去。 “既然自己都知道,还有什么好哭的,看看我们小谢,嫁到大燕被你们欺负成那样,不也好好的。”晏西道。 “我们什么时候欺负过她了?”十公主哼道。 “你说没有就没有呗,反正个中滋味,等你自己嫁去了高昌就知道了。”晏西有些幸灾乐祸地笑语道。 不过,她却也知道,这个人怕是没那个机会再嫁去高昌了。 宫里定下的婚期是明年春天,明年春天这大燕还在不在都难说了,哪还用她再去和亲。 “我不想去高昌,只想在燕京。”十公主咬牙道。 她不想去那么远的地方,她只想留在燕京和母后,和太子哥哥,和宛莛姐姐在这里,哪里都不想去。 可是,她求了父皇,求了母后,他们都不愿意作废这桩婚约。 “时间还早着呢,也许再过些日子,你再求他们会有了转机也不一定,现在不用那么着急。”谢诩凰淡笑着递过了自己的帕子。 虽然这丫头一直对她存有敌意,但却也是心地善良的,只是笨了点而已。 她虽知道明年她是嫁不去高昌的,但却不能对她说实话。 十公主眼含泪光的侧头望着说话的人,半晌才接过她手里的帕子,似是有些难以相信她说出这样安慰自己的话来,不过想来因为她也是和亲过来的,所以才会有那么点同情自己吧。 以前是觉得她挺讨厌的,不过其实细细想想这个人好似真的并没有做过什么坏事,只是因为她是北齐人,所以她就在一直讨厌。 只是,这会儿看着她,却又有些讨厌不起来了。 如果她不是北齐人的话,她一定会很乐意跟她做朋友。 “晏西,不早了,咱们该回去了。”谢诩凰转身叫了叫不远的晏西。 晏西听到几个健步追上了她,兴致勃勃地说道,“到天黑还早呢,要不咱们去林子里先打点东西回来,晚上烤着吃?” 谢诩凰想着回帐,只怕也要撞上燕北羽和郑沅宜,于是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两人回了营地,牵了马取了弓箭就先到林子里去了,一直到天黑了才提着东西回来,晏西去处理打到的猎物去了,她便先回了大帐。 一掀帘子进了镇北王的大帐,燕北羽正一个人坐在帐内看书。 “郑侧妃呢?”谢诩凰问道。 她还以为她会在这里的。 “在皇后娘娘那边,她不会留这边的。”燕北羽道。 谢诩凰看着坐在那里看着书的人,一时有些后悔自己回来早了,这么大眼瞪小眼的坐着,实在是尴尬,可这会再要出去,又总有些刻意了。 “怎么现在才过来?”燕北羽抬眼望了望她,问道。 “跟晏西去林子里打猎去了。”谢诩凰自己倒了茶,如实说了去处。 燕北羽看她神采奕奕的样子,看来内伤是已经都痊愈了。 帐内安静得有些让人不自在,谢诩凰坐了一会儿,起身道,“晏西要烤东西,我过去看看怎么样了。” 哪知,她一起身,燕北羽也搁下手中的书卷道,“我也去看看。” 谢诩凰皱了皱眉,已经习惯一个人出入,突然他又跟在身边,怎么都有些别扭。 两人过去的时候,晏西刚刚把打回来的猎物宰杀好搭上火架,看着肉在火上烤得滋滋作响,她咽了咽口水道,“要是再来坛酒就更好了。” “想都别想。”谢诩凰道。 一想到她上次喝醉惹得祸事,她可不想再发生一次。 “一点都不行,光吃肉多腻得慌。”晏西可怜巴巴地说道。 “你可以喝水喝茶。”谢诩凰道。 燕北羽虽然跟着来了,但并不怎么说话,主仆三人凑在一块儿用了晚膳就各自回帐休息了。 虽然郑侧妃没有与他们同住一帐,但每天白天还是会过来,谢诩凰不想留在那里尴尬,每天都是天一亮就叫上晏西去林子里打猎了,每每都是天黑了才回来。 原本还担心同住一个大帐会不自在,不过除了睡在一张床上,偶尔客气地说几句话,两人也并没有太多的交集,倒也清静。 秋猎的第三天,皇帝带着侍卫要进林子狩猎,谢诩凰两人都知道今天是要动手的日子,所以都借口说休息,留在了营地等着。 果然,长孙仪带着人进了林子不到一个时辰,就有快马回了营地,“皇上惊了马,快去救驾。” 曹敬一听面色大变,问道,“郑将军他们没有跟着吗?” “可是皇上的马跑得太快,这会儿还往野狼谷那边去了。”侍卫急急说道。 曹敬四下望了望,这会儿营地里多数人也都进林子里了,远远看到了镇北王大帐出来的人,连忙一路跑了过去,上气不接下气的道,“王爷,皇上在林子里惊了马了,这会儿怕是和护驾的侍卫走散了,您能不能带人过去看看,千万不能让皇上到了野狼谷那里。” 燕北羽一听眉眼沉凝,快步走了一段接过侍卫牵来的马,道,“人往哪边去了,快带路。” “是。”回来报信的侍卫一听,连忙上了马前方带路。 谢诩凰从帐内出来,看着策马进了林子里的一行人,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虽然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可难免还是有不放心的地方。 曹敬急得满头大汗,在营地来回地走动,不时望向林子入口的方向。 “皇上怎么样了?”郑皇后也得到了消息,带着一班宫人匆匆赶了过来。 “皇后娘娘,郑将军和镇北王都过去救驾了,皇上一定能平安无事回来的。”曹公公连忙上前说道。 “姑姑,皇上是真龙天子,有上天庇佑,一定能平安的。”郑侧妃扶着皇后,温声安抚道。 皇后焦急地望着林子的入口方向,心神不宁地等待着人从里面出来,“莫玥,把太医都叫过来候着,以防万一。” “是。”莫玥带着宫人,匆匆去向伴驾来的太医传话。 相较于这些人的紧张和担心,谢诩凰和晏西显得平静而淡然,只是静静站在营地等待着。 林子里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形,她并不知道,直到一个多时辰后,林子里面传出愈来愈近的马蹄声,众人的一颗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 皇后等人看到一马当先,一身明黄龙袍的人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急上前去,“皇上。” 曺敬上前扶了圣驾下马,这才发现皇帝手心一片冰凉,满是湿湿地冷汗,但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先扶了圣驾回帐。 皇帝近些日身体不怎么好了,但一直在外人面前强撑,这回惊了马想必也是受了惊了,但却也不好在臣子面前表现得失了威仪,所以才一路强撑着回来的。 “好在镇北王及时赶到了,帮着击退了狼群,朕并无大碍。”长孙仪说着,扭头望了望走在后面,面色有些苍白的镇北王,“你也伤着了,快回帐让太医好好看看。” “是。”燕北羽拱手应道。 “王爷,你的手臂……”郑侧妃走近扶住他,才发现他手臂受了伤满是鲜血。 燕北羽望了望站在一旁的谢诩凰,由着郑侧妃扶着回帐处理伤势去了。 “啧啧,这苦肉计似乎还真管了用了。”晏西低语哼道。 刚才皇帝看燕北羽那双满怀感激的眼睛,连她都险些要心生感动了呢。 谢诩凰面色无波,走在最后回了大帐,一掀帘进去,郑侧妃正在帮着燕北羽处理伤口,只是倒底是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紧张得手直发抖。 晏西看着她那样子就着急,好在姓燕的不是什么致命伤,不然这么让她治去,十条命都不够她折腾的。 谢诩凰微拧着眉,看着郑侧妃准备上药,忍受不住出声道,“先拿药水把伤口洗了,不然会红肿溃烂的。” 那分明是被狼咬过的伤,哪能就那么简单处理的。 郑侧妃抬眼望了望她,然后在药箱里翻找她说的药水,可是一堆的瓶瓶罐罐,完全不知道到底是要用哪一瓶。 谢诩凰抿了抿唇,上前道,“我来吧。” 郑侧妃退到了一旁站着,看着她上前手脚利落地拿药倒了药水在干净的帕子上,擦拭着伤口,然后上药,包扎,打结,所有的一切很快就完成了。 燕北羽没有说话,微微抿着薄唇,眼睛却始终望着忙着为自己处理伤口的人。 谢诩凰包扎好了伤口,到一旁的水盆里洗了洗手上的血迹,对郑侧妃道,“给他找身干净的的衣服换上,别让伤口着了风。” “好。”郑侧妃连忙在帐内的箱子里翻出了燕北羽的衣衫,帮着给他穿戴好了。 谢诩凰朝一旁的两名仆人道,“把桌上的东西都收拾了吧。” 郑侧妃给燕北羽穿戴好了,朝一旁候着的太医道,“快给王爷请脉看看,伤势如何了?” 晏西有些好笑,方才不让太医处理伤,非得自己来,结果什么都不会,这会儿才想让太医来把脉,这女人脑子怎么长的。 “是。”两名太医应了声,近前给燕北羽请脉。 郑侧妃望了望谢诩凰,含笑道,“妾身笨拙,多亏了王妃姐姐,不过这王妃是北齐的公主,怎么对这些事这么得心应手?” 谢诩凰淡然一笑,道,“以前学过点医术,偶尔会跟着太医和军医到军中为前线将士治伤。” “原来如此,王妃姐姐身手好,又懂医术,不像妾身,这些一样都不会。”郑侧妃道。 当方才她不得不退开之时,她突然觉得,似乎有资格站在这个人身边的人已经不是自己,而是眼前这个人。 两人正说着话,曹敬带着人进了帐来,询问道,“皇上差奴才过来看看,镇北王伤势如何了?” “只是些皮外伤,已经处理好了,没什么大碍。”燕北羽起身淡笑说道。 “无碍就好。”曹敬微微松了口气,上前道,“若是王爷伤势没什么大碍的话,可否跟奴才过去一趟,皇上说有事要见您。” 这以往镇北王安排秋猎的时候何曾出过这样的纰漏,今年一到郑家的人安排,就出了这样的大事,若不是镇北王带人及时赶了过去,只怕皇上就真要命丧野狼谷了。 果然,皇上身边能信得过,还是只有镇北王。 ———— 别捉急,19,20接着万更。 长孙晟快想起来了,小谢身份快揭穿了……   ☆、反击3 燕北羽与谢诩凰默然相互望了一眼,都默契地知道,他们的计划已经成功。 “我过去一趟。”他朝她说了一句,便跟着曹敬离开了大帐。 郑侧妃站了一会儿,欠身道,“这里没什么事了,妾身先回皇后娘娘那里去了。旆” 说罢,带着莺儿也随之离开了窠。 一见没生人了,晏西也不管主仆有别,往椅子上坐架起腿道,“皇帝见他,应该是要有大赏了吧,不然白白让狼给咬了一口,那可就划不来了。” 她说着,望了望边上沉默不语的人。 虽然先前谢承颢陷害了燕北羽,害他被皇帝疑心失了兵权,可现在她又帮她都夺回来了。 若说她对这镇北王真的还是如初来之时那般,她也难以相信了。 可是这燕北羽将来终究是北齐的敌人,她们晏家的立场永远是站在北齐这一边的,可是小谢……她以后会站在哪一边。 介时,是友是敌也未可知了。 “你要说什么就说,闷在肚子里,可不是你晏西的风格。”谢诩凰道。 晏西被人戳破了心里的想法,索性直接问道,“小谢,你是不是因为上次谢承颢的事,所以才帮他的。 “就算我不帮他,他一样能成事儿。”谢诩凰冷然一笑道。 这一切是他早就打算好了,又怎么可能因为这么一件小事而坏了计划,当日说出计划的都是那些分堂主,他却是什么都没说,不过心里一定是有了打算的。 她前去帮忙出了主意,也不过是想为之前的事做些弥补,减轻心里的愧疚罢了。 就算她不去,他也一定有了自己的计划,到了今天也一害会达到他想要的目的。 “小谢,你是不是把燕王爷想得太神了?”晏西哼道。 “那你问问谢承颢,就知道我所说的是真是假了。”谢诩凰笑了笑说道。 晏西撇了撇嘴,一个接连被削去兵权的人,这么快又让自己重得皇帝信任,还把事情嫁祸到了郑家的人身上,又哪里是泛泛之辈。 难怪让谢承颢忌惮了这么多年,也咬牙切齿恨了这么多年,两个人完全是死敌。 她说着,心中却也有些担心,皇帝召见他到底是何情形。 另一边,燕北羽跟着曹敬到了王帐,等着他进去通报了。 “王爷,进去吧,皇上在等着呢。”曹敬出来掀着帘子,传话道。 燕北羽朝他微微颔首谢过,进了王帐朝着坐在榻上的长孙仪请安道,“皇上,微臣救驾迟了,让您受惊了。” “罢了,哪那么多礼数。”长孙仪面上含笑,说着朝曹敬道,“快给镇北王看座。” 曹敬连忙搬了椅子过去,然后默然退到了一旁。 “多谢皇上赐座。”燕北羽拱手谢了恩,方才落座。 “伤势怎么样了?”长孙仪关切询问道。 “多谢皇上挂念,只是皮外伤,已经处理好了,过些日子就好了。”燕北羽一脸轻松地说道。 长孙仪含笑点了点头,颇是满意,“那便好,大燕还有许多事要指着你来担着呢,早些养好了伤。” “是。”燕北羽垂首回道。 长孙仪看着几步之外坐着的年轻武将,似乎因为受伤的缘故,面色有些失血的苍白,不由想起了在野狼谷他带着人赶去为自己救驾的场景。 当时的状况真是惊险万分,若是他带人晚去了一步,他这条命多半是要殒在那里了。 说起来,自己得镇北王搭救也不是第一次了,可是自己怎么就疑心了这么一个人呢? 明明知道他从入朝为官以来,从来不跟任何党派同流合污,也不与任何一个皇子的势力来往,一心只忠于他的旨意,自己怎么就只因为北齐王的几句话,因为郑家禀报的一件事就对他生了疑心,甚至连那些事是真是假,都没有认真去追查过,仅凭别人的空口白话就疑心了一个跟随自己多年的忠臣。 “朕收回了你的兵符,你心里……可有怨言?” “大燕的兵马都是皇上的,皇上收回去自有皇上的道理,臣不敢过问。”燕北羽道。 长孙仪满意地笑了笑,比起那些权大势大的家族,果然还是这个自己一手扶植起来的武将更可信一些。 “这一次的事,依你看,是意外,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燕北羽抿唇沉默了一阵,道,“微臣不知其中缘故,不敢妄加议论。” 他若真去这样直面去说是郑家的人搞的鬼,只怕这个人也是不相信的。 不过,他不说,他自己心里怕早是那样猜想了。 人就是这样,不轻易相信别人口中的话,反而更固执地相信自己的猜想。 长孙仪敛去了面上的笑意,目光也变得阴鸷而沉冷,“好好的,朕的马就惊了,还跑到了那送命的地方,这真是太巧了。” 这一切看似都是意外,可他却不认为是意外,今日他若送了命,朝中最得利的无疑是郑家了。 豫亲王的南宫家的垫力都铲除了,他一驾崩自然就是太子继位,郑氏一族自然在朝中一家独大了。 也许,最近他给郑家的确实是太多了,让他们都忘了,现在谁才是大燕真正的主子。 燕北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听着一切都如他心中所想的一般发展着。 “郑侧妃过府一切可还好?”长孙仪问道。 “一切甚好。”燕北羽回道。 “新婚已然过了,你也别只顾着新人,冷落了王妃,毕竟她才是正妃,又是北齐公主。”长孙仪道。 自己先前那般无端猜疑,只是就是中了北齐王的圈套,他想离闻他们君臣,将来他失了这员大将,再与北齐开战,可就没有再好的主帅了。 郑家那般急着说要把女儿嫁过去,借以试探镇北王是否真的喜欢那北齐公主,可另一重用意怕还是想笼络他,将来为太子效力吧。 他这个皇帝还没死呢,他们就开始千方百计地为太子笼络朝臣了。 “是。”燕北羽沉声应道。 他想,现在皇帝应该已经打消了之前对他的怀疑了。 “好了,秋猎还有几日才结束回京,你也别再跟着那些人凑热闹狩猎了,安心养好你的伤,回京之后军中还有许多事情等着你去办呢。”长孙仪道。 郑家再掌管那么多兵马下去,只怕下一步就是要拿来逼他这个皇帝退位给太子了,但是皇后的母家,他们看重的也终究是太子而已。 “臣遵旨。”燕北羽起身应道。 “若是这围场不便,那就先回府去,这荒郊野岭的地方确实不怎么适合休养身体。”长孙仪道。 “谢皇上隆恩,只是皇上,若是……”燕北羽说着,欲言又止。 “这样的事,朕就不信,它还敢出第二回了。”长孙仪说着,以拳抵唇咳了一阵,半晌平息下来方才道,“你最近安心养伤便是了,养好伤了再到宫里来见朕,一堆的事事情等着你办了,伤势没好怎么扛得住。” “臣定早日养好伤,为皇上分忧。”燕北羽霍然一抱拳,一脸忠心耿耿地应声道。 长孙仪满意地点了点头,“罢了,你有伤在身,先回帐休息吧。” “微臣告退。”燕北羽跪了安,方才出了王帐。 曹敬沏了茶送到榻边,长孙仪抿了一口茶,叹道,“这朝中上下,到底也只有他还能让朕信得过。” 这么多年来,吩过他的事,从来就没有一件让他失望的。 “是啊,大燕有镇北王这样的忠臣良将,实在是大燕之福。”曹敬笑语附和道。 长孙仪笑了笑,道,“自己的儿子,倒没有个外人可信。” 他确信这个镇北王的忠心,可就在这个冬天,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就是这个自己一直深为相信的忠臣,带着叛军兵临臣下,要取他的项上人头。 次日一早,燕北羽吩咐贺英安排了回燕京城的车马,谢诩凰也不得不跟着一起回到了王府,只有郑侧妃还跟着皇后留在了围场。 一回府,他就顺理成章地又住回了西苑,谢诩凰虽然有些头疼,但毕竟王府是他的王府,自己赶一个有伤之人出去,又实在不怎么道义。 < 所以,想着郑侧妃一回府,大约他就自己回南苑那边了,于是咬咬牙忍了下来。 晚膳后,她不想在屋里对着他,拉上晏西在园子里遛去了,快就寝了才回了寝房,进去的时候燕北羽正自己在给伤口换药。 但伤的是右手,左手又要上药又要包扎,总是不怎么顺手。 她看了一会儿,看不过去走近前去,伸手道,“给我。” 燕北羽抬眼望了望她,将手里的帕子给了她,由着她帮着清洗伤口。 “郑侧妃的事,你就一句都不过问吗?” 谢诩凰垂着眼帘给伤口上着药,语气淡漠,“我为什么要问?” 她要问什么,问他们新婚生活过得好不好,那女人伺侯他伺侯得怎么样? 燕北羽嘲弄地笑了笑,“罢了,当我没有问。” 他的事,她从来不想关心的,自己又何必去问呢。 谢诩凰给他将伤口包扎好,收拾好了药箱,举步去了浴房里净手,半晌才走了出去就寝。 一连几日,两个人除了正事方面的商量交谈,基本都没有怎么再说过话。 五日后,圣驾回宫,召了燕北羽进宫,将虎符重新交到了他的手里。 他回到了每日早出晚归的忙碌日子,却迟迟没有从西苑搬回到南苑去,倒是郑侧妃每天晚膳后过来,送了炖好的参汤,让她交给燕北羽回来了喝。 不过,参汤回回没有喝到燕北羽嘴里,倒是进了晏西的肚子。 谢诩凰刚刚将郑侧妃送走,一转身又瞧见晏西坐在榻上,端着汤已经喝了起来,“你不嫌腻得慌吗?” 晏西仰头把一碗喝干了,又盛了一碗道,“你要不要也来点,我觉得喝了几天,我功力都有些大增了呢。” 虽然这姓郑的她不待见,但送来的参汤,都是用上好的人参炖的,补得她最近一身的劲。 “那又不是给你的。”谢诩凰瞥了她一眼,好在她也实话跟他说了,他并没有追究。 “其实,我这也是为你好啊。”晏西笑嘻嘻地说道。 “为我好?”谢诩凰哭笑不得。 “那郑侧妃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天天送这样的大补汤给燕王爷,就不怕他喝多了兽性大发把你那个啥,我把这汤给喝了,不也是在为你好在帮你。”晏西为自己辩解道。 燕北羽是受了那么点伤,可还壮得跟头牛似的,哪需要这些东西。 她正说着,燕北羽就已经进了门。 谢诩凰地无语地瞪了她一眼,晏西恨不得一头扎到碗底去。 “今天怎么早回来了?” “从西山围场回来之后,大约是因为上次受惊的缘故,皇上身体也渐渐不好了,只是此事还不知是真的,还是他假意病倒试探人的。”燕北羽道。 晏西捧着碗,偷偷地笑了笑,九哥亲自动的手,哪还能是假的,只不过她们不会跟他说实话罢了。 “今日到沈园,那边回报说皇帝已下旨,一连贬了郑家好些人,想来这病不是假的,他把上次围场之事都算到郑家头上,这才会针对郑家的。”谢诩凰道。 燕北羽听她这般一说,抿着薄唇点了点头,“但郑皇后和郑国公还在,皇上现在身体每况愈下,他们一定也要开始为太子打算了。” “皇帝接连贬了郑家的人,他们一定更想让太子早日即位,暗中开始做准备,只要盯紧了郑家,合适的时候让皇帝知道,郑家的风光也就要到头了。”谢诩凰冷然一笑说道。 “只是,皇帝这么多年并未有要废太子的念头,对郑家这些年明里暗里的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怕只怕到时候看在太子的份上,他也不会重处郑国公府。”燕北羽道。 这些年在燕京,郑家明里暗里做了多少事,皇帝也都是心知肚明的,但从来没有去过问,可见因为太子,他对郑家是何其纵容的。 “那是因为他们做的事,还没有触及到他的底线,以及他的地位,而现在郑家要做的是要把他从皇位上拉下来,他还能宽容到哪里去。”谢诩凰沉冷一笑,说道。 长孙仪这个人,对官员的贪墨舞弊都可以容忍,唯独对逆反之心忍不了,任何威胁到他帝位稳固的人和事都是,或许这也是历来许多皇帝的通病,习惯了高高在上的位置,就格外害怕再从那个位置跌落下来。 燕北羽奇怪地望了望她,淡笑道,“你对这些当皇帝的心思,还真是了解不少。” 谢诩凰面目平静,道“王兄没事的时候,就喜欢讲这些东西,他也就是这个德行,容不得朝中的逆反之臣。” “皇上已经下旨宫中开始为太子和上阳郡主准备婚事了,只怕这桩婚事也不会是喜事。”燕北羽道。 皇帝对上阳郡主的杀心,他一清二楚的,又怎么会是真的要让她和太子成婚。 “那看来,今年的冬天,燕京城可真是热闹了。”晏西插嘴笑语道。 谢诩凰没有说话,微微侧头望着窗外浓浓的夜色,算算时间从风雷原霍家出事,到今年冬天已然整整十个年头了。 为了能回到为霍家那些冤死的亡灵讨回公道,这十年恍然已经熬尽了她一辈子的心血。 如今,这所有的一切也终于要有个了结了。   ☆、等我回来(一更) 秋天,一转眼就过去了,寒风冽冽的冬天来到了燕京城。 入冬不久,燕京便下了第一场雪,谢诩凰裹着狐裘斗蓬站在雪地里,伸手接着飘落的雪花,看着它一点一点地在指尖融化成雪水。 那年冬天的雪真是冷啊,冷得到现在想起,骨子里都有阵阵寒意旆。 晏西从外面回府,一边呵着气搓着手,一边说道,“你不是腿不好,还在雪地里干什么,以后残废了可没人再给你一双腿。窠” 当年受伤在雪地里太久,虽然九哥治好了她,也给她调理了这么些年,但她腿上的风湿却每年冬天都会儿犯,严重的时候疼得没法入睡,但她从来都是忍得一声不吭的。 “出来透透气而已,有什么消息?”谢诩凰回过神来了,一边朝屋里走,一边问道。 这么多年,自己都等到回来了结这一切转怨,真到了这一天,她竟然有些迷茫了,迷茫当这里的一切结束,自己又该辙往何方去? “九哥说,宫里已经定下了太子和上阳郡主的婚期,就在年前腊月十八。”晏西跟着进了门,反手连忙将门关上了,跑到炭火盆跟前去取暖。 “看来,确实是没有多少时间了。”谢诩凰道。 只怕,腊月十八不是婚期,反而是上阳郡主的死期,终究他是容不得霍家的任何人活在世上的。 “龙靖澜好像也被派出燕京了。”晏西道。 不过,她已经跟她互通了暗号,必要的时候就叫她给叫回来凑热闹。 “什么事?”谢诩凰问道。 皇帝这个时候把龙靖澜支出燕京,看来确确实实是准备要对上阳郡主下手了,可龙靖澜与霍家有关联,怕她留在燕京会插手其中,当年他对霍家军下手的时候,也是把龙靖澜和缇骑卫都给支出了燕京。 如今,又在故技重施了。 “好像说是皇帝身体每况愈下,让她派人去北疆的雪山找千年雪莲,还真是想得出来,北齐那多年的都有人在山里守着,也才找着那么一颗被谢承颢给霸占着,哪有那么多的千年雪莲给他吃。”晏西哼道。 “所以,大约缇骑卫这个冬天是回不来了。”谢诩凰道。 若真是那么好找的东西,他也不会让龙靖澜去了,他很清楚如果只是一般的事情让缇骑卫出京去办,以他们一向迅捷的办事手段,很快就会折回京师,那时候只会坏了他的大事。 晏西蹲在火盆边搓着手,她们回不回来还不是她一句话的事儿,只是龙靖澜千叮万嘱说不到万不得已,不准送那样的信给她。 “不过你所料果然不差,郑家最近已经在暗中拉笼朝中的臣子支持太子了,特别是一些武将官员,就连郑侧妃最近也来看燕王爷看得特别勤快。” “是吗?”谢诩凰冷然一笑,这些人也真是的,真以为自己暗地里做事就能瞒过宫里的了吗? 长孙仪因为身体愈来愈不好,已经将朝中大事都交由了太子处置,只有十分重大的事情才需要太子去向他请示,自己安心在宫里养病,不过却是越养,身体越虚弱得厉害。 他已经将朝政都交给了太子,这个时候郑家若再有其它的动作,无疑是很容易引起他的怒火的,不过这火也是他们一步一步引着他们烧起来的。 南宫家除了一个南宫沐雪,男丁都被问斩了,女的都入了教坊司为妓,被牵连进去的南宫一派的官员,也都被长孙仪给问了罪。 如今也该轮到郑家的人了,还有那高高在上的长孙家。 “那是不是该让长孙仪那老东西知道了?”晏西兴致勃勃地说道。 “再等等吧。”谢诩凰道。 现在,郑家只是拉拢朝臣,即便让皇帝知道,也很容易把这个谎圆过去。 “你说,最近燕王爷所冥河都叫了过去,一天进进出出地忙些啥玩意儿的,还神秘兮兮地不肯说。”晏西嘀咕道。 “人家不说,你又何必去打听,反正要不了几个月,咱们也该走人了。”谢诩凰道。 “就是因为到了最后关头,咱们才更应该防着姓燕的耍花招,要是反过来把咱们给坑了,那我们忙活了这么久,不是白白替别人做了嫁衣裳。”晏西道。 这是谢承颢之前一一再盯属的,越到了最后关头,越是要小心燕北羽这个人。 谢诩凰抿了口茶,淡笑道,“你以为现在谢承颢又闲着了?” 只怕,这会儿北齐边境已经开始聚集大军,只等燕京的乱事一起,北齐的大军就会趁机攻打大燕。 晏西静静地望了火盆许久,说道,“小谢,你还记得我们初来燕京之时,谢承颢给咱们的密令吗?” 谢诩凰抿唇沉默,她当然记得,谢承颢要他们在事成之后,务必杀了燕北羽。 “这件事,我不求你能帮忙,但到时候也请你不要插手阻止。”晏西说着,抬头深深地望着她,一敛平日的嬉笑,满是凛然的杀意。 谢诩凰沉默了良久,点了点头道,“好。” 不过,以她和谢承颢派来的人,应该还不足以取那人性命,应该……不用她插手的。 可是,自己为什么想要插手救他,原本一开始并不这样想的。 晏西没有再说话,他们要杀那个人,自是加上小谢胜算更大,可是她与他毕竟两年夫妻,那个人待她平日也不差,她看似冷漠实则又是心软之人,要她去对燕北羽下手,势力是不可能的。 所以,此事还是她自己去办为好。 两人正说着话,燕北羽也从府外回来了,进门解下身上的斗蓬到了火盆边来取暖,晏西识趣地让开了。 “我回房去了,有事再叫我。”晏西搓着手出了门。 谢诩凰顺手倒了杯热茶给燕北羽,随口问道,“皇帝最近怎么样了?” 长孙仪自从病了之后,甚少再见外人,进出伺侯的人也都是他的亲信,只有燕北羽及几分亲信臣子才偶尔能去进见,所以现在到底病成什么样了,一般人很难知晓。 “时好时坏的,不过看来是不怎么好,大约因为久病不愈,脾气也越来越吓人,太医就已经被处置了好几个了。”燕北羽道。 “病了这么久,一直治不好,着急上火也是必然的,不过这样也更便于行事。”谢诩凰沉冷一知,说道。 长孙仪这个人太过多疑,如果他好好的,一点点风吹草动就会让他警觉,可现在他卧病在床,就没有那么多的心思去顾及其它。 郑家又一门心思的想着如何早日让太子即位,自然也没有功夫顾及到其它,如此他们要安排什么人什么事,是再轻松不过了。 燕北羽搁下手中的杯子,面色沉重地说道,“皇上已经下旨,要我这个月离京以巡视边关为名,召集兵马备战北伐。” 皇上下了这样的密旨,也就表示很快就要对她下手了。 “意料之中的事,你也确实该离京了。”谢诩凰平静地说道。 表面他是要离京去召集兵马备战北齐,实际想必也是暗中召集他分散各处的亲信,准备杀回燕京,夺取帝位。 这样一事,也必须他自己亲自去办,所以他是不得走的。 “我知道,可是你一个人在燕京,应付得来吗?”燕北羽望着她问道。 他自然知道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他有必须要离京去办的事,可是这个关头将她一个人留在燕京这样的虎狼之地,他终究也不放心。 这些日,他带冥河和贺英也在暗中安排后路,万一她陷入险境,让他们安排她离开燕京,可即便安排好了这一切,他还是难以安心。 毕竟,很多事情都是瞬息万变的,便是聪明如他,也难以预料在自己走后,这燕京会成什么样的局面。 “有什么应付不来的,我来燕京本就是为了这些事来的。”谢诩凰淡然笑语道。 为了这一切,她已经等了太久的时间,又岂会在这个时候退缩。 燕北羽默然一笑,有些自嘲的意味。 是啊,她那么聪明又强悍,哪里需要别人的保护,他的担心和紧张都显得那么可笑。 “冥河和贺英我都会留在府里,必要的时候把他们都带在身边。” “我出个门,带着三个护卫,谁看了也觉着奇怪。”谢诩凰淡笑道,她说着取下了一直戴在手上的玉扳指,放到桌上道,“这个东西,我该还给你了。” 燕北羽看着她放到桌上,推到自己面前的东西,道,“等我回来,再还给我也不迟,最近的事儿多,它留在你这里,总还有用处的。” “不必了。”谢诩凰拒绝道。 燕北羽抿着薄唇没有说话,她这样说,怕是等他回来的时候,她就已经走了。 半晌,他伸手拉过了她的手,重新将扳指套了上去,道,“真要还给我,就等我回来了再给,现在还给我了,若是我不在的时候你们把事情搞砸了,我怨谁去。” 谢诩凰没有再推辞,说道,“好,我可以等到那个时候,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燕北羽爽快地道。 “如果晏西有冒犯你的时候,请你放她一马。”她恳求道。 她与他交过,他有什么样的身手,她很清楚。 所以,她也清楚,晏西并不是他的对手,可若真到了生死相搏的时候,她又怕他会丢了性命。 燕北羽沉吟了片刻,难得露出了几分笑意,“我答应你。” 这是在为晏西求情,但同样也是对他的提醒,提醒他北齐要对他下手。 “多谢。”谢诩凰由衷道。 “若是可以,请你也无论如何,保住上阳郡主一条命。”燕北羽道。 谢诩凰向怔了片刻,“好,我尽力而为。” “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相识一场,不忍她再丢了性命罢了。”燕北羽解释道。 他确实曾挂念那个人多年,但真到她回来又见了,却发现不是那份心思了。 “那郑侧妃呢,郑家出了事,她要怎么安置?”谢诩凰询问道。 毕竟,那也是他的侧妃。 “不必留了。”燕北羽冷然道。 谢诩凰微愣,“那是你的侧妃。” “那只是皇帝和郑家为了试探我派过来的棋子罢了,没用处了,我还要留着干什么?”燕北羽冷然道。 谢诩凰沉吟了一会儿,终究也没有再向他追问他与郑侧妃的事,只是轻轻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一连数日,她忙于注意郑家的和太子的动静,燕北羽也在为自己离京做着准备,一转眼便到了月底他要奉旨出京的日子。 郑侧妃给他准备了一堆出京要用的东西,晚膳过后叮嘱了好久,谢诩凰早早回了自己的西苑,看到天又飘起了雪花,一个人便就站在院子里。 那株种下的葡萄树,今年终究一个果子都没结,冬天只剩下枯藤几根。 燕北羽回到西苑,站在走廊看着独立在雪中的人,纵使她已经答应了会等到他回来,可他却仍旧担心,自己回来的那一日,这空荡荡的燕京城早就没有她。 谢诩凰转身准备回屋,看到走廊上不知站了多久的人,一时有些慌乱地别开了目光。 燕北羽举步下了台阶,走近站到她面前,又一次问道,“你答应,要等我回来再还反我扳指,可是要说话算数的。” “自然算数。”谢诩凰道。 其实,原本想着离开之前,将扳指放到沈园,她回来应该能看到的。 只是,似乎所想的,已经被他给看穿了。 “我与郑沅宜,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燕北羽道。 他不想任何人,任何事成为她提前离开的理由,所以一一向她解释了。 “嗯。”谢诩凰淡声应道。 一个他说杀就能杀了的女人,他能与她有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一直以来你到底在顾忌什么,明明你人就在我身边,可心从来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我承认我也不是好人,我不会讨你的欢心,甚至有时候不懂你的心思,可是……”他望着面前面目平静而淡漠的女人,有些深深地无力,“我也从来没有这样喜欢过一个人,想要每一天都看到她,想要把我所有的喜悦都分给她,想要她这一生所有的苦难都由我来背负,只要她在我身边。” 他不是没有试过放弃,可是他真的做不到,也忘不了。 谢诩凰抿唇垂下眼帘,默然不语。 “如果你对我真的没一丝一毫的喜欢,一定非走不可,也请给我一个能接受的理由,否则你让我如何心甘。”燕北羽道。 “没有什么理由。”谢诩凰避着他灼灼质问的目光,说道。 “我知道,一定有,只是你不肯说。”燕北羽截然道。 谢诩凰被他问得心烦意乱,深深吸了吸气道,“我不知道现在要怎么说,现在也无心去想这些儿女私情,如果你真要问,我只能在燕京的这一切的结束之才再回答你。” 现在的自己,所有的心思都在报仇,无心去想这些,又如何能给了他答案。 燕北羽看着眼前的人,似乎每次他问起这些事,她总是如此为难又心烦的样子,似乎自己在逼她什么一样。 他一把将要躲开的人拉入怀中,声音低沉而温醇,“好,我等到那个时候,再来听你的答案。” 从一开始的冷漠决然,到如今的退让。 他想,也许她的心里并不是一点都没有他,只是还有其它重要的东西占居在她心里。 一直以来,他们对彼此都不够坦白,想来这也是他们之间无法真正靠近彼此的心的症结所在,等到这一切了结,他们是该都坦白一下彼此心里的秘密。   ☆、等我回来(二更) 第159章 一夜,皆是无眠。 天刚刚亮,燕北羽就起来准备起程了,谢诩凰也跟着起来,陪他用了早膳。 “那个扳指,一定别弄丢了。”燕北羽叮嘱道窠。 天机阁,除了他这个主子,其它的只认这个信物不认人旆。 “那你还是拿回去算了。”谢诩凰说着,作势便要摘了还给他。 “你出入宫里,有这个东西戴,若真有个什么事,也能有人帮着你,天机阁中的人大多只认这信物。”燕北羽说道。 谢诩凰点了点头,询问道,“你召集到人重回燕京,需要多久时间?” 燕北羽想了一会儿,道,“三个月。” 他要召集自己的亲信,又要避过皇帝的耳目,行动自然没有那么容易,所以必然得两三个月的时间才回得来。 “那就在上阳郡主婚期之后,不过尽快,否则到时候燕京城还是不是你的就不一定了。”谢诩凰道。 “你还在这里,我岂会不回来。”燕北羽浅然一笑,眼中尽是温柔。 若非是非去不可的大事,他何尝想这个时候将她一个人留在燕京城,只是他千算万算也没想到,她一直隐藏的秘密竟是那样的事。 两人刚从西苑出去,郑侧妃已经在前厅等着了,与她一道送了燕北羽出了王府。 “雪大天寒,王爷一路保重。” 燕北羽点了点头,接过贺英牵来的马匹,上了马车勒着疆绳望了望一身银色长裘的谢诩凰,郑重说道,“在京中一切小心,等我回来。” “好。”谢诩凰点了点头,看着他策马消失在茫茫大雪之中。 郑侧妃看着人已走远,看了看身边的人,皇上这个时候让镇北王离京召集兵马,就是要与北齐开战了,她怕是没那个命等到她回来了。 入府以来,她一直处处忍让,这窝囊日子也终于是快要到头了。 “明日是初一,妾身准备去庙里为王爷祈福,王妃可要同去?”她婉然笑问道。 “不了,本宫不信这些鬼神之说。”谢诩凰道。 “那妾身便自己去了。”郑侧妃笑语道。 谢诩凰笑了笑,带着晏西先回了西苑去,一堆的事情等着她去办,哪有那个时间去庙里烧香拜佛。 这世间的佛祖若真的有灵,何以一点都不保佑她们霍家。 “她是该是求求佛祖,求佛祖好好保佑她们郑家才是。”一进了西苑,晏西便笑语道。 “行了,她的事不用管,咱们还得安排宫里的事儿。”谢诩凰进了门说道。 晏西一进门赶紧围在了火盆边上,朝她问道,“你说,皇帝会什么时候对你下手?” “怎么也得等到镇北王召集好兵马,所以必然会是上阳郡主大婚那几天。”谢诩凰冷然一笑说道。 “就算你是北齐,他要与北齐开战,也得杀你理由才行。”晏西往暖榻上的一窝,抱着热茶问道。 好歹也是一个和亲公主,不是说杀就能杀了的。 “什么理由重要,我们也无须去想,反正到了那一天,要死的也是他们。”谢诩凰冷声道。 “那咱们到底什么时候动手?”晏西搓着手,迫不及待地问道。 “上阳郡主大婚,宫中人来人往的,正好便于咱们行事,那些还没算过帐的,也都在宫里聚齐了,不正好省事了。”谢诩凰笑语道。 “到时候那些人交给我,长孙仪那老东西就交给你。”晏西兴奋地说道。 “这几日,我会利用天机阁,先把咱们的人送进宫里安排好,让他们早些熟悉宫里的位置,以便事发之时行事。”谢诩凰道。 要做这么多事,还要把燕京城撑到燕北羽带兵回来,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必须各处的人都要安排妥当。 “可是现在宫中铁甲卫是由应承祖那家伙统领,咱们的人怕是不好安排,毕竟他对北齐的人多少也是熟悉的。”晏西一说着那叛徒,不由恨恨地捏了捏拳头。 “他倒不用管,按原先的计划行事就是了。”谢诩凰道。 晏西皱了皱眉,“不用管,要是他坏了咱们好事怎么办?” “如果我猜的不错,应承祖根本没有背叛北齐,反而是谢承颢派来的内应。”谢诩凰笑语道。 “内应?”晏西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若他真是叛国了,谢承颢连他都杀不了,也太没用了,再说了南宫家的事,他皇帝告密,也算是帮了咱们一把,之所以让我们刺杀他,不过是做给南宫家和皇帝看的,让相信应承祖真的背叛北齐了,他们也就拉拢他。”谢诩凰道。 晏西听她这么一分析,道,“我的个乖乖,谢承颢那混帐东西也太阴险了,连咱们都瞒着。” “想来是不想应承祖和咱们被人起疑,所以才瞒着咱们。”谢诩凰淡笑说道。 应承祖虽然一开始投靠了南宫家,可那些人并不一定会真的信任他,一定会暗中监视他,若是她们知道那一切,与他暗中会面,让人知道了,对他对她们都不是好事。 所以,谢承颢才闹了这么一出,强占了人家新夫人,逼得应承祖叛国出逃的戏码。 谢承颢养的那些暗卫,莫说追杀一个应承祖,便是一百个应祖只要他想杀,也休想活着离开北齐境内。 所以,谢承颢让她们帮忙除掉应承祖之时,她也一直没有下狠手,反而留有余地。 “可万一要不是呢?”晏西还是忍不住担心道。 “你和晏九两个,还对不付不了他一个?”谢诩凰笑语道。 “这倒也是。”晏西一想,万一不是内应,那就直接杀了了事。 翌日,雪后初晴,空气寒凉刺骨。 谢诩凰两人正准备出府,去和北齐的探子接头,哪知刚一到王府门外,莺儿便慌慌张张地跑了回来,声嘶力竭地叫道,“快来人,快来人,我家小姐让人给掳走了。” “什么时候的事?”谢诩凰追问道。 “就在刚才,我和小姐去上香祈福,刚从庙里一出来,我和赶车的侍卫被一个蒙面人扔下了马车,他赶着马车把小姐带走了,侍卫已经追着往西城外去了。”莺儿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急得泪流满面。 谢诩凰侧头望了望晏西,朝身后跟着的冥河和贺英道,“我们过去看看,先救郑侧妃回来要紧。” 说着,已经自己先上了马。 虽然郑家是快要倒了,可是现在这样的关键时候,她不希望出任何变故,这个人无端掳走郑侧妃,到底是何缘由,也要搞清楚才是。 四人一行快马追出了城,追上了那赶车的侍卫,又朝着他指的方向沿着马车的车辙印一路追了小时个时辰,终于在平原看到了飞驰的马车。 “在那边。”晏西道。 谢诩凰朝着边上并驾齐驱的晏西一伸手道,“鞭子借我。” 晏西解下腰际的长鞭扔给她,边上的很快就赶着马朝着马车赶了过去,待到快要接近了手中的长鞭如灵蛇一般卷了过去,马车的车身碎间就被打碎了一半。 郑侧妃吓得花容失色,惊声尖叫,赶车的人回头一望,连忙将马车里的人拉到了自己身边护着,更加发狠地赶着马车逃窜。 晏西几个也快马加鞭赶了过去,冥河一马当先跑到最前,一刀将马车的马匹给宰杀了,那蒙面人拉着郑侧妃纵身一跃到了路上,拉着她还要再逃。 谢诩凰带着晏西勒马挡在了去路,冷然道,“把人放了,饶你一命。” 冥河大刀一挥,那黑衣蒙面人的面巾被劈成了碎片,“冥月,是你?” “你熟人?”晏西侧头瞅向冥河问道。 “冥河,我并恶意,看在咱们师兄弟一场的份上,你放我们走吧。”那人望向冥河,一脸恳求地说道。 “可是,这个人你现在还不能带走。”冥河冷声道。 “可我再不带她走,少主就要杀了她。”那人道。 晏西听得一头雾水,望向被冥月拉着的吓得不轻的郑侧妃,道,“你奸夫?” “不,我不认识他,我不认识这样的人。”郑侧妃连连摇头否认道。 冥河却并没有理会插嘴的晏西,扬刀一指道,“你要背叛少主?” “我没有要背叛他,我只想带走我的女人。”冥河决然说道。 “都他的女人了,还说没给燕北羽戴绿帽子?”晏西瞅着郑侧妃幸灾乐祸地笑道。 谢诩凰一直没说话,不过看冥河与这人说话,看来这个掳走郑侧妃的人,还是燕北羽的属下,只是他怎的要这般执意带走郑侧妃。 “你放手,我不认识你,我不会跟你走。”郑侧妃一边挣扎着,一边怒然吼道。 “够了,你当真以为洞房花烛夜跟你颠鸾倒凤的男人,就是镇北王吗?”冥月沉声喝道。 郑沅宜一下愣在了那里,半晌才颤声地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从你嫁入镇北王府那天起,每晚灯火熄灭睡在你床的人男人,是我。”冥月沉声说道。 一番话不仅震惊的是郑侧妃,谢诩凰也一时愣在了那里,原来他说他与郑沅宜不是她想的关系,是这个意思吗? “我是郑家的女儿,我是当朝皇后的亲侄女,我是镇北王明媒正娶纳妃王府的侧妃,怎么会跟你这样的人关分关系?”郑侧妃怎么也不肯相信,自己一直以来转爱缠绵的男人不是他的丈夫,而是这样一个她都不曾见过的人。 “你是皇帝和郑家派去试探少主的女人,你以为他当真会碰你,他只是每天灭了灯火就进了密道,而密道里的我奉命出来代替他而已,你一直不知道是因为每天夜里你房里的熏香都加了东西。”冥月一字一句地说道。 谢诩凰抿唇望着马下的两人,微微皱起了眉头。 “不,不会的,他不会这么对我。”郑侧妃摇头否认,眼中却忍不住泪如雨下。 每次他歇在南苑,都是他自己去熄灯火,便是她要去,他都不让。 而且每次她清晨醒来的时候,他都是衣衫整齐地坐在屋内了。 她不愿相信这个人所说的,可是这一切的一切又在告诉她,所有的一切都是事实。 皇上是因为他与王妃走得太近,所以才给她赐了婚,她当真以为他是真的宠爱她,原来……他竟是如此污辱她,污辱她郑氏一族。 “莫说是你,便是整个郑家都没什么活路了,你还想留在燕京,留在王府等死吗?”冥月朝郑侧妃道。 郑侧妃愕然地望着他,他是说……镇北王要对付他们郑家? “沅宜,跟我走吧。”冥月目光切切地望着满面惊愕的女子说道。 谢诩凰淡淡地望了望冥河和贺英两人,冥月已生叛逆之心,郑沅宜已经知道了太多不该知道的事,不能再留活口了。 她不想造这样的杀孽,可即便现在放过了他们,以冥月对郑沅宜的痴迷程度,只要她几句话便能哄着他带她回燕京来向郑家告密,到时候他们这么多年筹谋的一切就都白费了。 “冥月,你是自裁谢罪,还是我们送你上路。”冥河以刀指着马下的人冷声问道。 “师兄,你就放过我这一次吧,我一定带她走得远远的,永远不再出现在你和少主的面前。”冥月请求道。 “那就是要我送你上路了。”冥河说罢,从马上一跃而也,挥刀劈了过去。 冥月举刀相抵,与其缠斗到了一起,谢诩凰和晏西在马上看着,并没有打算插手其中,这是他们自己的事,她并不想掺和。 贺英一见冥河将冥月引开了,悄然下了马逼近郑侧妃身后,手从她身后扳着她的头大力往右一拧,人瞬间就断了气软软地倒了下去。 冥月一见,惊恐万状的扑了过去,“沅宜!” 冥河长刀横卷,瞬间划破了他的咽喉,鲜红的血喷了一地,落在草原的积雪上,格外刺目惊心。 人倒在了雪地里,眼睛却还死死盯着郑沅宜倒下的地方,满是不甘与不舍。 谢诩凰和晏西都是战场上见习惯了鲜血的人,面色无波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晏西听到后面有声音,扭头望了一眼道,“应该是郑家的人来了。” “就说我们追来的时候,掳走郑侧妃的人走投无路,杀了郑侧妃,我们刚刚将他就地正法。”谢诩凰淡声说道。 “是。”冥河和贺英齐齐回道。 不一会儿,郑家的人便已经到了近前,郑国公踉跄着扑到了雪地里,“宜儿,宜儿,你快睁睁眼……” “郑大人,我等救人来迟了一步,侧妃娘娘已经遭了毒手。”贺英上前说道。 郑国公什么也听不进去,只是瘫坐在雪地里抱着体温渐渐冰冷的女儿,悲痛万分。 谢诩凰冷冷地看着,他不过死一个女儿就这么受不了了吗? 当年,他们可是联手将他们霍家军数万人送上死路,整个风雷原雪都被鲜血染红了,伏尸遍地,她的父亲,她的叔父,那些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叔伯……一个一个都死在了那里。 她等了十年,熬了十年就是要回来以牙还牙,血债血偿。 郑沅宜的死是个意外,却也是他们郑家,乃至整个大燕皇宫恶梦的开始。 “郑大人,这里天寒地冻的,还是先带郑侧妃的遗体回城安置。”贺英说道。 郑国公抱着女儿从雪地里走来,咬牙切齿地望着几人,“你几个人,竟还救不回一个人?” “喂,别那么不识好歹,我们又不欠你的,已经尽了力了。”晏西不服气地哼道。 “晏西,我们走吧。”谢诩凰一掉马头,说道。 只是莫名的,这一刻他又想起了昨日离京的那个人。 先前他总觉得西苑有一个人的气息,只是那时候一直以为是守在附近的冥河,如今想来只怕是躲在暗道里的他。 岂不是,自己那些日,辗转反侧,焦灼难眠的样子都被他给瞧了去。   ☆、你到底是谁?(一更) 第160章 郑沅宜被郑家的人直接带回了国公府,因着镇北王并不在京中,故而便定了由国公府发十六发丧,郑皇后也带着人出宫回了郑家。 谢诩凰一早特地换了身素净的衣裳,用了早膳便带上晏西和冥河去往郑国公府,虽然郑侧妃是由国公府办丧事,但毕竟也是镇北王府的侧妃,燕北羽不在京中,她这个做王妃的总得过去露个面。 “反正去了也不会受待见,咱们跑去干什么?”晏西一路抱怨道窠。 “死的好歹也是镇北王府的侧妃,府上总得有人过去。”谢诩凰道旆。 她当然知道去了准不会给她好脸色,但现在还不到跟郑家翻脸为敌的时候,总还是要过去做做样子的。 “那就去吧。”晏西说着,瞅了瞅她,从昨日知道燕北羽与郑沅宜并没有肌肤之亲,这个人也没有再说什么,以至于她现在她抓心挠肺地也猜不出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也许,在燕北羽看来,小谢对他是很淡漠。 但相比于谢承颢和九哥,待他算是再好不过了,可那占了最大便宜的,还一点都不知足。 冥河到了郑国公府外停下马车,道,“王妃,到了。” 谢诩凰两人先后下了马车,抬头望了望挂着白绫的国公府匾额,方才朝着府内走去,门口的司仪朝着里面一喊,“镇北王妃到!” 府内的人纷纷望向了她,都知道当时是她带着人去救郑侧妃的,可人没到救到,反倒是个死人回来,郑家的怨恨之情可想而知。 “看看,这些人都恨不得把你撕着吃了。”晏西低声嗫嚅道。 谢诩凰面色无波径自进了灵堂,见郑国公和郑皇后都在,上前道,“皇后娘娘,郑大人,当日是本宫的大意,去晚了一步没能救会沅宜妹妹。” 晏西被她那一声沅宜妹妹,吓得寒毛直竖,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她还真是无人能及。 从来也没见她跟郑侧妃怎么亲近过,明明人家死的时候她就看着的,这会儿倒是跟人家论起姐妹了,女人真是可怕,聪明的女人更可怕。 “王妃一句大意,就能抵上一条人命吗?”郑皇后上前,一脸怒意沉沉地质问道,“当时你带了三个护卫,哪一个都是身手过人的高手,竟还不能从歹徒手里救下一个人,镇北王府的人都无能到这个地步了?” 谢诩凰默然不语,并没有为自己辩驳。 晏西却暗自咬了咬牙,当初想拉拢镇北王府的时候,郑皇后那笑容满面的嘴脸,她现在还记忆犹新呢,这会儿倒是翻脸不认人了。 不过,这气倒也受得不冤枉,他们不是没有救下人,而根本就是杀了她。 谢诩凰到灵堂为郑沅宜上了香,正准备再坐一会儿的,郑皇后却道,“这里没你们什么事儿了,还请镇北王妃回府去吧。” 她坐在这里,都让人看了碍眼。 原本,再要不了多久,沅宜就可是替代这个女人成为镇北王府的正妃,如今却这般早早的去了,哥哥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国公府一向视为掌上明珠,没想到却是这般命薄。 “那本宫就先回去了,若是有需要王府帮忙的,皇后娘娘差人来传话,王爷奉京出京办事,已经差了人去送信,怕是一时间也赶不回来了。”谢诩凰道。 “郑家女儿,郑家自己会管,用不着你们来。”郑皇后道。 谢诩凰不再多言,微微颔首,带着晏西在一片怨恨的目光中离开。 两人刚一出王府,但真遇上正过来的太子长孙晟和上阳郡主及十公主。 “你们怎么在这里?”十公主道。 “过来看看,不过皇后娘娘不让留,我们就先回去了。”谢诩凰淡笑道。 上阳郡主看了她们一眼,沉默着没有说话。 “听说太子和郡主的婚事已经在准备了,提前给你们道喜了。”谢诩凰浅然笑语道。 “多谢,我们有事先进去了。”长孙晟面色冷淡,带着上阳郡主和十公主先进了郑国公府了。 晏西瞅着三人的背影,冷冷地哼了哼声,钻进了马车,““看吧,我就说来了没好事。” 谢诩凰上了马车,笑语道,“郑侧妃是被卷进进来的人,人都死了,总该来上柱香。” 总归这是燕北羽惹下的祸端,可就算没有昨天的事,郑家出了事,天机阁的人想必也不会留她活口。 霍家出事以前,她觉得这世间再没有比人的生命更宝贵的东西,可如今她已然快成了一个视人命为草芥的魔头一般,再惨烈的死亡都难以激起她的一分同情之心。 “我怕她受了你的香,会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晏西笑道。 “郑家似乎已经让人出京,召那几个被贬出京的回京了,可这并没有皇帝的旨意。”谢诩凰一边转着手上的扳指,一边说道。 “那就透露给宫里,够他们喝一壶的了。”晏西兴奋不已地说道。 “再等等吧,若是郑家借机再召回来的人留在燕京,再透露给皇帝不迟,现在便是说了,他们也会说是因为郑沅宜的丧事叫人回来的。”谢诩凰道。 “行,那就让他们暂时喘口气。”晏西哼道。 南宫家先是丧女,接着是满门没落,看来郑家也是要步南宫家的后尘,一样的下场了。 果然,郑沅宜的丧事结束之后,郑国公召回家的几个兄弟还一直逗留在燕京,不仅如此还利用户部同僚之便,给几个安排了在燕京的差事,只是并没有安排太过显眼的位置,大约是想等到太子即位再作调动的。 只是,事情就那么巧,铁甲卫的副统领在花街柳巷,看上了郑三爷先前一直包着的一个花娘,两人闹得大打出手。 那副统领到皇帝那里将事情说了出来,皇帝这才知道郑家瞒着他,将他下旨贬出京的几个人都给召回了燕京,还安排了官职。 不仅如此,就连郑家近几个月一直暗中笼络朝臣,朝中许多官员眼见着皇帝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也都暗中成为了郑家的座上宾,毕竟将来太子一即位,郑家在朝中地位贵重。 可是,这传到了皇帝耳中就不得了了,自己尚还在位,臣子一个个都迫不及待要等着太子即位了,全然没有再将他这个一国之君放在眼中。 今日是笼络朝臣,无视他的旨意,若是他还不知道,只怕还得逼宫让他退位了。 于是,龙颜震怒之下,不仅几个没有奉诏便会京的郑家人被革职问罪,进了刑部大牢,便是是郑国公也被皇帝以结党营私的罪名下了狱。 郑皇后长贵于兰台之外为郑家求情,反被下旨禁了足,一时间让先前那些站到郑家一边的朝臣,个个胆颤心惊。 太子闻讯到了翊坤营探望,着容颜憔悴的郑皇后,道,“儿臣这就去向父皇求情。” 郑家召人回京,此事她也是知道的,只是体量表妹过世,便也没有再多问。 却不想父皇知道了,竟如此震怒。 “晟儿,别去,你父现在正在气头上,你再去求情只会把人也连累了。”郑皇后拉住他,劝说道。 皇帝虽然处置于了郑家的人,也禁了他的足,却并没有要迁怒太子,这已经是极大的宽容了,若是太子因此迁累了,她才是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可是母后……”长孙晟看着眼前的人,心中不忍。 “母后没事,只是不能出宫门罢了,就当时天冷了在宫里休养,你父皇最近无力过问政事,你要好生处理前朝事务,切莫出了差错,母后将来的一切指望,都在你身上了。”郑皇后说着,理了理太子身上的衣衫。 “那等儿臣和宛莛成了婚,那时候父皇也该气消了,儿臣再求父皇解了你的禁足令。”长孙晟道。 郑皇后浅然笑了笑,看着眼前孝顺的儿子,一时心中有些担忧起来。 他这般放不下上阳郡主,可霍宛莛是绝对不能留着的,真到再杀了她的时候,怕是伤心痛苦的还是她这个可怜的儿子。 “好了,时辰也不早了,你还是回未央宫看折子去吧。” 长孙晟嘱咐了翊坤宫里的人好生照应皇后,这才带着随从离开,一出门看到待侯在外的上阳郡主,快步走了过去。 “宛莛,冻坏了吧。” 不知为何,从她一回来,母后并不怎么喜欢与她碰面,故而他方才也没有带她一起进去。 “没有,你见上皇后娘娘了。”上阳郡主问道。 “我们先回未央宫吧,内务府之前来说大婚好些东西要咱们来定,这会儿正好还有些空闲,咱们一起过看看。”长孙晟拉着她一边走,一边笑语说道。 上阳郡主脸上的笑意有些沉敛了下去,怔怔地望着身侧的男人,“阿晟,你是真的喜欢我吗?” 长孙晟顿步,奇怪地望着她,“我不喜欢你,如何会娶你,怎么问这样的傻话?” “那你是喜欢以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上阳郡主望着男子幽黑的瞳仁,有些伤感地问道。 “以前的你,现在的你,不都是你吗?”长孙晟失笑道。 “如果,我不是我,我不是上阳郡主,我是别的人,你还会喜欢我吗?”上阳郡主激动的追问道。 面对这样一个优秀且痴情的男人,她如何不心动。 可是,他喜欢的并不是真的她啊,只是她扮演的另一个人而已,那人在一旁总是冷眼看着这一切,不为所动。 她知道,她留在他身边的日子不多了。 “宛莛,你今天怎么了,总问些奇怪的问题。”长孙晟笑语道。 “你问答我。”上阳郡主道。 “那你不是你,你又是谁?”长孙晟笑问道。 “我……”上阳郡主语结,沉默下去。 她只能是上阳郡主,只能是她扮演的那个人。 “好了,快走吧,这冰天雪地的,怪冷的。”长孙晟说着,拉着她回未央宫去了。 只是,心里却还是不免想起了她所说的话,说实话重新回来的她,与以前的她是有不同的,可那也应该是因为霍家的事,在外面流落八年才有所改变的吧。 他说了要娶她的,即便辗转隔了这么多年,他还是要兑现当初的诺言,娶她为太子妃。 可是,怎么也想不到,这场他等待已久的婚礼,却成了他一生挥之不去的恶梦。 就在上阳郡主与太子的婚期的前一天,关在刑部大牢的郑家几人,一夜之间皆在狱中自缢而亡,偌大的郑氏一族,终究也没能逃过和南宫家一样的命运。 皇帝因为卧病在床未能主持太子的大婚,故而才下旨解了郑皇后的禁足,由他出席太子与上阳郡主的婚礼。 太子得到了消息,一时之间只能压下噩耗,想着等到了婚礼结束,自己去查清楚再禀报郑皇后和父皇。 谢诩凰主仆两人天亮了才回到王府,沐浴换了身衣服,小睡了一觉才起来带着贺礼进宫去参加太子与上阳郡主的大婚。 “小谢,我刚一起来眼皮就一直跳个不停,是不是今天要倒霉了。”晏西一路揉着眼睛道。 “是你没睡醒吧。”谢诩凰笑语道。 “又跳了,又跳了。”晏西使劲揉了揉眼睛,叫唤道。 谢诩凰无奈失笑。 两人进宫,已经快到大婚的吉时了。 冗长的礼仪一项一项地进行,足足用了一个时辰才完成,她遥遥地望着殿中行着交拜大礼的新人,只觉讽刺得可笑。 婚礼一结束,朝臣和宾客还在参加宴席,太子将新太子妃送回了未央宫,却再没有露面。 只有谢诩凰得到了天机阁的线人送来的消息,太子已经带着亲卫出宫去刑部追查郑家人遇害一事了。 晏西借着去出恭,观察一下番周围的守卫,正准备回殿的时候,迎面撞上了带着铁甲巡视的应承祖。 “应大人,最近看来又高升了。” 应承祖一挥手,示意侍卫继续防视宫廷,自己留了下来。 他四下扫了一眼,飞快地从袖中取了一封信给了她,“这是王上的密旨,一会儿宫里大殿这边有我照应,你们办自己的事就和。” “小谢猜得果然没错,你和谢承颢合起伙来阴我们呢。”晏西打开信扫了一眼,低声哼道。 “王上有令,事成之后,务必尽快带回公主。”应承祖道。 “废话。”晏西说了一声,见有人过来便大摇大摆地走开了。 虽然,对这两个混帐隐瞒的事有些窝火,但现在知道多一个帮手,多少安心了一些。 她刚刚一回到宴客的大殿,曹敬便带着人过来了,朝谢诩凰道,“镇北王妃,皇上请你过去一趟。” 晏西有些愕然地望了望她,难道长孙仪那老东西也是准备今天对她下手的? 谢诩凰搁下手中的茶杯,起身道,“正好,本宫也正想一会儿去见见皇上,刚从王兄那里讨了一颗难得的雪参,准备给皇上送去调理身体呢。” “王妃真是有心了,这边请吧。”曹敬侧身为其引路道。 晏西抱着带进宫里来的神盒,跟在她身后一道离开了大殿前去兰台,立即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绷紧了每一根神经。 她们都清楚,这是一个生死局。 要么活下来的是长孙仪那老贼,要么是她们。 这一路过去的路也显得格外漫长,谢诩凰沉默地走在曹敬身后,想起了许久都没有让自己去想起的人,想起霍家军里每一张她熟悉地面孔…… 曹敬带着两人到了兰台,转身道,“皇上现在身体虚弱,进出的人都得由太医查过身上带着的东西才能进去,还请王妃拿下身上的饰物让太医看看。” 谢诩凰没有说话,只是默然地拿下了头上的发钗,手上的扳指和戒指,放到宫人端着的托盘之中。 晏西也跟着配合的解下了身上的东西,以及手里装着雪参的盒子。 太医将东西端到一旁仔细看了又看,闻了又闻,这才让人还了回来,最后打开雪参的盒子检查了许久,才向曹敬点了点头。 “王妃请进吧。”曹敬这才领着她们进去。 晏西冷冷地哼哼,这老东西还真是怕死呢,查这么严格还真是亏心事儿做太多了,怕有人来毒死他吧。 谢诩凰进了帷帘深处,一股子药味儿扑面而来,皇帝难得有了几分精神正坐在榻上等着她。 “皇上,镇北王妃到了。”曹敬近前禀报道。 皇帝抬眼望了望来人,有些虚弱地笑了笑,“给王妃看座。” 曹敬搬了椅子,让人奉了茶上来,这才带着宫人退到了殿外去等着。 “皇上最近身体可好些了?”谢诩凰淡笑问道。 “年纪大了,时好时坏的。”长孙仪叹了叹气,可看着她的一双眼睛却已经显露了森然的寒意。 谢诩凰自然看得清清楚楚,问道,“皇上传本宫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当然。”长孙仪深深地笑了笑,眼中寒芒逼人地望着她说道,“朕想向明凰公主借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长孙仪面色缓缓沉冷了下来,沉声道,“公主的项上人头。” 谢诩凰并没有被他的话吓到,反是轻轻一笑道,“本宫这颗人头可是金贵得很,不是谁想借,就能借得走的。” “朕今日,怕是非借不可了。”长孙仪语气冷厉逼人。 谢诩凰起身,一步一步走近前去,含笑说道,“就算皇上今日不找本宫过来,本宫也是要过来见您的,咱们的旧帐也该好好清算清算了。” “旧帐?”长孙仪冷然一笑,道,“朕不记得与公主有什么旧帐可算。” 他说着,缓缓端起手中的茶杯,准备给外面的侍卫以暗号。 谢诩凰伸手一把按住了他握着茶杯的手,缓缓运起内力抓着他的手将茶杯握成了碎片,也将长孙仪的手割得鲜血淋漓。 她微微倾身望着对方的眼睛,冷笑着一字一句沉冷如冰,“风雷原上霍家军数万冤死的亡灵,他们是如何是死的,你都忘了吗……我的长孙皇孙?” “你……”长孙晟似是想起了什么,目光惊骇地望着眼前的人,“你到底是谁?”   ☆、她才是上阳郡主(二更) “我是谁?” 谢诩凰冷然失笑,缓缓松开了长孙仪鲜血淋淋的手,顺手就着他的衣袖擦了擦沾在手上的血迹,“长孙皇叔,你倒说说,我到底是谁?” 长孙仪不可置信地盯着她,缓缓摇头道,“不,你不可能是她。窠” “我为什么不能是她,因为上阳郡主现在正在与太子成婚?还是她本该是一个死人了?”谢诩凰咬切齿地反问道旆。 他既然今天召了她过来要动手杀她,想必今天也是要对上阳郡主下手的,只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一个上阳郡主是个假的,而真的她就站在他的面前。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长孙仪也想到了那个上阳郡主,该是这个人放在燕京的障眼法,目的就是掩饰她的真正身份。 可是,那一个真的太像了,连说话举止都像,像得他们所有人都没有发现她是假的。 他扶着龙椅的扶手有些发抖,面上却是冷笑问道,“所以,你现在是要回来杀了朕替霍家报仇?” “你这条命是父帅几次救下的,这大燕的半壁江山也是霍家打下来的,可是你却恩将仇报置我们于死地,天不亡我,如今就是要拿回霍家给你的一切,包括你的项上人头。”谢诩凰恨恨咬牙道。 “你以为杀了我,你就能活着离开皇宫吗?”长孙仪虽然讶异这个人回来苦心筹谋的一切,却还是极力让自己镇定着。 “拜你所赐,我已经死过一次了,还怕再丢这条命吗,为了这一天,我已经等了整整十年了。”谢诩凰冷然一笑,道,“不管我今天能不能活着出去,你也活不成。” “没想到,你竟然归顺了北齐,变成了这副模样回来,难怪没有一个人认得出你。”长孙仪慨然道。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真正的上阳郡主,会成了北齐的王的妹妹来到大燕。 “也不尽然。”谢诩凰冷然一笑,说道,“皇贵妃娘娘和太后最先认出了我,可是她们都死了。” “是你杀了她?”长孙仪气得一阵发抖,面上阵阵失血的惨白,“那是你亲生母亲,你也不放过?” “从她改嫁成为皇贵妃的那一刻起,她已经不配是霍天霄的妻子,不配是我霍宛莛的母亲!”谢诩凰截然道。 她虽口上无情,眼中却瞬间涌现泪光。 晏西只是默然站在一旁,看着她满怀痛苦地将压抑在心中十年之九的往事道出,听着阵阵揪心。 长孙仪被气得一阵阵的咳嗽,捂着嘴咳出了血来,“你……你……她哪里亏待你了,太后宠你比宫里的皇子公主都甚,你竟连她们都下手?” “这你可就冤枉我了,我没有杀太后,而是太后要杀我。”谢诩凰冷冷地笑了笑,一字一句地说道,“他知道我是要杀你的,所以要我走,可是我不愿走,她便想将的身份告诉你,所以我娘替我杀了她和林嬷嬷,然后又自尽了,于是这宫里再没有人知道我的身份了。” 长孙仪痛苦的敛目叹息,不想当日竟是那样的情形,而这一切祸端都是这个霍宛莛。 “风雷原上你没死,安阳郡你还是没死,你的命可真是硬啊。”他咬牙切齿地道。 “那是霍家的亡灵在天上护佑着我,要我回来让你们长孙家血债血偿。”谢诩凰眼中满是翻涌的杀气与仇恨。 十年前,也是这样的冬天,霍家军奉旨北伐,却在风雷原上不是战死于敌军之手,却是被自己效忠的皇帝给剿杀。 她永远也忘不了,最后看到父帅和叔父他们之时,他们眼中的悲痛之色。 他们都是何等英雄的人物,却被这样的小人算计丢了性命。 “小谢,别跟他再废话,杀了他。”晏西一掌击碎手中拿着的木盒子,装雪参的的夹层之中藏着的短剑露了出来,她扬手给她扔了过去。 这样狼心狗肺的小人,跟他说再多也是没用的,直接宰了了事。 谢诩凰接剑,呛然拔剑出鞘,剑尖直指坐在龙椅之上的人,“南宫家的人,郑家的人,都已经在路上等着你了,你这个皇帝也走得不算冷清。” “果然,他们也是你害的。”长孙仪怒然道。 这个时候,自己才真正明白,从她这个和亲公主一来燕京,燕京一直频生事故,她看似置身于世外,其实一切都是她在背地里搞得鬼。 太子妃的死,南宫家和豫亲王造反,郑家下狱,一切的一切都是她在借他的手除掉当年参与霍家之事的凶手。 现在那些人都死了,最后一个就轮到他了。 谢诩凰握紧了手里的剑柄,眉眼冷然一沉便朝龙椅之上的人刺了过去,可长孙仪又是那么肯就死的人,一掌拍在龙椅扶手上的机关,瞬间便是乱箭如雨射向了她和晏西所站的地方,他趁机朝着后殿的方向逃去。 “晏西,小心剑上有毒。”谢诩凰上下翻飞着躲避着乱箭。 晏西一边闪躲,一边骂人,这长孙仪也太阴险了。 长孙仪站在远处,抵着唇咳了一阵,冷哼道,“朕就知道,今天要杀你没那么顺利,没想到你竟还是她,朕便更不能留你了。” 原本,只是想杀她这个北齐公主,与北齐开战。 没想到,她才是一直藏在燕京的上阳郡主,那就更不能让她活着了。 谢诩凰躲过了箭阵,提剑冲向躲在内殿的人,哪知刚一跨进内殿,头顶阵一阵哗啦啦作响,晏西在她身后一把将她向箭推去,她一转头才看到晏西被世大的精铁笼子从上方罩下困在了里面。 “小谢,别管我,快杀了那老匹夫。”她气急败坏的叫道。 为了今天能杀她们,他还真是下了不少本钱。 谢诩凰还是先找到了机关,先放了她出来,再一步一步走向扶着椅子一直咳嗽的长孙仪。 “你还能逃到哪里去,就算我不杀你,你也会被这病一天一天折磨死。” 长孙仪冰冷含恨地望向她,虚弱的道,“是你动了手脚。” “有人向为你诊治的太医提点了几句,他们就给你换了药方,起初是会让你精神大振,但时日一长了,治病的药和调理的药在你体内融合,就会成为谁也解不了的剧毒,你只会一天一天病得更重,最后只能等死。”谢诩凰一步一步走近前去,道,“所以,就算我不杀你,你也活不了多久。” “想不到,霍家满门忠良,竟教出你这样蛇蝎心肠的女儿来。”长孙仪冷笑哼道。 “满门忠良?”谢诩凰冷然而笑,以剑指着他,“那最后不也落到了被灭门的下场,这一切也都是你们教我的,现在我不过是将你们对付霍家的手段,用来对付你们而已。” “不过,论起玩阴谋诡计,你可比我们北齐那位主子要逊色多了。”晏西跟着走近冷笑哼道。 “谢承颢救你一回,还能救你第二回吗,便是你杀了我,你也休想活着离开大燕。”长孙仪道。 “那就不你操心了,当真以为只有你大燕想开战吗,这会儿北齐的大军怕是已经踏破北疆边境了。”晏西道。 “好一招里应外合,可泱泱大燕不是你北齐想吞并,就能得逞的。”长孙仪咬牙道。 “一个人吞不下,可以两个人瓜分嘛,这天下想当皇帝的人多了去了,想你们死的人也不少,所以你还是尽早去地府阎王爷当你的皇帝吧,你的臣子后妃随后也都会去伴驾的。”晏西冷笑着说道。 他想今天杀她们,可终究低估了她和小谢的身手,只设了这样的机关,也想取她们性命。 长孙仪拖着病重的身子,可内殿的侧门又被晏西给拦住了去路,他已然无路可逃,想要打碎东西叫外面的侍卫进来,可是以这两个人的身手,根本不会给他那样的机会。 他一抬眼望向外殿的方向,道,“晟儿,快救我!” 晏西两人一听,一分神回头去望,长孙仪拔腿就往内殿的侧门跑去,被晏西追上狠狠一脚踹到了地上。 “小谢,你若不动手,就让我替你动手,别再跟他废话。” 他无时不刻的不在想着要让自己脱身,说话也好也不过是拖延时间,引开她们的注意力。 “我自己来。”谢诩凰一步一步逼近前去,长孙仪在地上挪着后退。 他怕死,便是身为一国之君,生死面前,他一样怕。 “霍宛莛,你不能杀我。”他一边退,一边说道。 “你的罪孽,千刀万剐都不为过。”谢诩凰一剑刺在了他的右胸口,冷冷道,“父帅万箭穿心而死,今日你也尝尝他死的滋味儿。” 她说着,第二剑便又刺了下去,长孙仪明黄龙袍胸前很快被染得鲜红一片。 “你……”长孙仪想再说什么,却无力开口了。 正在这时,内殿的侧门被人从外面撞开了,郑皇后带着一群宫人冲了进来,看到殿内的一幕大惊失色。 长孙仪眼见有人进来,拼尽了力气道,“她……她才是上阳郡主。” 谢诩凰面以一沉,不想再拖延下去,一剑便朝他心口刺去。 “霍宛莛!”郑皇后扑上前来,沉声道,“你敢杀他,你是要弑君弑父吗?” 一句弑君弑父,生生让她停下了刺下他心口的剑,她缓缓抬头望向说话的郑皇后,“你在说什么?” “霍家落到那样的结局,一切都是因为你,真想为他们报仇的话,最该死的也是你。”郑皇后扶起地上一身血迹斑驳的长孙仪道。 “小谢,不要听她胡说,快杀了他们。”晏西催促道。 谢诩凰却没有动手,执意要听郑皇后说完。 “你以为,那么些年太后把你养在身边,疼爱你都胜过宫中的皇子公主,只因为你是霍家的女儿吗?”郑皇后面目沉沉地望着她的眼睛说道。 谢诩凰面上一阵阵的苍白,握着剑的手有些发抖,“你到底想说什么?” 不是那样的,一定不是的。 “你根本不是霍家的女儿,便是你再恨长孙家的人,你自己的身上也流着长孙家的血脉。”郑皇后一字一句,恍若晴天霹雳。 谢诩凰颤抖地摇着头,道,“不,我是霍家的女儿,我是霍天霄的女儿,我是霍天霄的女儿……” 她是在霍家出生,在霍家长大,她的身上怎么可以流着那样肮脏冰冷的血液。 “你不是,你是皇上和鄯如心的女儿,你根本不是霍家的人,你又有什么资格替霍家向自己亲生父亲报仇。” 肮脏不堪的身世,让这个一直咬牙煎熬了十年的人,最后的一丝信念也崩溃殆尽。 —— 这两天是关键部分,我跟编辑商量了一下,明天继续加更,让大家过过瘾。 燕王爷,你再不回来,你媳妇要被我虐SHI了。   ☆、她才是上阳郡主(一更) 一夕之间,恍然整个世界都天崩地裂了。 “老妖婆,你要诓骗人,也找个说得过去的借口。”晏西拉了拉她,道,“小谢,你别信她的鬼话。” “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你自己好好想想。”郑皇后扶着长孙仪,面色冷然地说道。 这个秘密,压在她心里二十多年了,今日终于一吐为快了窠。 “这世上有哪个亲生父亲,这么一次又一次地要杀了自己的女儿?”晏西咬牙切齿地质问道。 “她是我的女儿,可是她一心都是向着霍家的,朕儿女众多不需要一个处处与朕做对的女儿。”长孙仪咬牙切齿地说。 在她很小的时候,他是真的有想过等她长大了,时机到了把她认回来的想法。 可是,她一天天长得不像她的女儿,倒越来越像是霍家的人,便是有时候霍天霄责罚她,他看不过去插嘴了几句,她都反是帮着霍天霄说话。 再后来,他看到她深深的为自己身为霍家人而骄傲,他就知道,这个女儿要不得了。 谢诩凰目眦欲裂地望着郑皇后身边的大燕皇帝,她不是霍家的女儿,她的身上流着她最痛恨最厌恶的仇人的血,而这个所谓的亲生父亲,十年前要杀了她,如今也不遗余力地要置她于死地。 她不想相信这一切,可是渐渐回想起儿时和母亲一起见到这个人时,种种可疑之处,无不向她昭示着这个残酷的真相。 “太后这么多年宠着你,纵容着你,无非是因为你本就是长孙家的血脉。”郑皇后望着她,声音冷冽如冰,“可是纸里包不住火,这个秘密瞒了那么多年,直到你和晟儿订下婚事,此事原本我们都是反对的,可霍元帅却非订下这桩婚约。” 晏西紧张地望着边上微微颤抖着的人,她也不曾想到,事情会突然转变成这样的局面。 可是郑皇后怎么突然来这里,天机阁在宫里的人为什么没有按计划拦下她,反让她过来救了长孙仪这个老匹夫。 “老妖婆,你到底说够了没有。”晏西说着,夺了谢诩凰手里的剑,便要替她动手。 “晏西,让她说完。”谢诩凰沉声道。 郑皇后将长孙仪交给自己身边的宫人扶着,继续说道,“霍元帅不清楚,可是太后和我们清楚,你和晟儿是兄妹,如何能成婚,可我们若要阻止这桩婚事,拆散你和晟儿,以霍元帅的禀性,岂会不追根究底,要个缘由。” 那个时候,一字并肩王是何等的宠着这个女儿,又岂会让她在婚姻大事上受了委屈。 “所以,你们要我们死。”谢诩凰咬牙切齿地说道。 可若死的只有她,父亲和哥哥一定会追究到底,查到他们头上又岂会善罢干休,所以他们一不做二不休,把整个霍家都送上死路。 而这一切,只是因为要掩葬她这个不堪的身世。 “这个秘密不可能一直隐瞒下去,霍家或有朝一日知道了你的身世,又岂会再忠于大燕。”郑皇后说道。 再者,霍家那时候的权势太大了,百姓将霍家奉若神明,地位都在他们皇族之上。 再加上皇帝又想将鄯如心夺回到自己身边,于是便更加不得不置霍家于死地了。 谢诩凰一字一句地听着,每一句都如利刃一般扎在她的心上。 上天为何要这般愚弄她,她最爱的亲人都死了,她挣扎了十年终于回来向自己的仇人讨回血债,可是她的仇人却转眼成了她的亲生父亲。 她这么痛恨,也这么痛恨她的人,怎么成了她的父亲。 是她害死了父亲,是她害死了霍家那么多人,如果没有她,也许风雷原的悲剧就不会发生了。 “霍家军的死纵然是我们所为,可究其缘由,还是因为你的存在,因为你母亲生下了不属于霍家的你,我们就不得不掩盖这个秘密。”郑皇后无情地说道。 其实,她更清楚,不过是因为她身后这个男人,眼看着自己的旧情人移情别恋爱上了霍天霄,看着她一家幸福美满,他因妒生恨想要夺回她,可霍天霄又岂是因为他是帝王就会将自己的女人拱手相让的人。 所以,他唯一的办法就是除掉他们整个霍家,他也终究做到了。 只是,天意弄人,独独让这个最不该活着的人,活了下来,且还要向他们报仇索命。 谢诩凰手中的剑咣地一声跌落在脚边,脚一软跪在了地上,眼中满是泪光。 娘,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不想做长孙家的女儿,我只想做霍家的女儿,我只想做霍天霄的女儿。 可是,你为什么要生下这样肮脏不堪的我。 “小谢。”晏西蹲下身唤道。 她们不能在这里耽误下去了,再不杀了他们,他们就没法脱身了。 谢诩凰恍若未闻,眼中满是绝望的泪水。 她从来不是霍家的女儿,她只是母亲和长孙仪背着父亲苟且,生下的孽种。 她有什么资格为霍家报仇,最该死的就是她这个罪魁祸首,没有她的出生,霍家不会落到那样的下场。 “小谢,你醒醒,我们没时间了。”晏西大力地摇着她,着急地说道。 原本一切会顺利的,没想到会出了这样的事,现在小谢整个人都垮了,长孙仪又还没死,天机阁原本该掩护她们的人也不知去了哪里,她们再不想办法尽快出宫,只怕就要送命在这里了。 毕竟,长孙仪那个老匹夫可不会因为她是他的女儿,就会心慈手软的。 突然,殿外传来阵阵脚步声,晏西仔细一听咬牙切齿地望向郑皇后,这个老妖婆说了这么多,果然是在争取时间搬救兵来了。 “来人,还不将殿内这两个刺客拿下!”郑皇后厉声朝着殿外道。 晏西一把拾起谢诩凰掉在地上的短剑,飞身扑向欲从小侧门逃出的郑皇后一行人,想要在脱身之前,先杀了长孙仪。 小谢等了这么多年回来,就是要杀了他,可这老匹夫竟一夕之间变成了她的生父。但这跟她晏西并没有半分关系,她下不去手杀,她可不会手软。 “皇上,快走。”郑皇后推着长孙仪先出了门,自己却生生受了晏西一剑。 晏西欲再追出去取长孙仪性命,马上就要得手了,一转头却看到侍卫已经从正门冲进来围住了谢诩凰,可是她却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寂静如死。 “小谢,快走!”她大声提醒她。 可是,她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什么都没有看到,任由着侍卫的刀朝她身上劈了过去。 晏西恨恨地一咬牙,将手中的短刀飞快地掷了过去,将第一个冲到谢诩凰身边的侍卫毙了命,她只能放弃追杀长孙仪的念头,飞快地折回去带她脱身。 她捡起那侍卫的刀,一把扶起神色恍惚的谢诩凰一路杀了出去,外面郑皇后已经扶着长孙仪在让太医治伤。 晏西毕竟是经过战场历练的武将,与这些养在深宫少动兵刃的侍卫不一样,故而这些人也多半不是她的对手,很快便一路杀出了重围,离开了兰台。 “快,快带人去追,一定要把人擒获,断不能放她们出了宫。”郑皇后朝着其它的侍卫道。 正说着,有宫人匆匆来报,“皇上,皇后娘娘,大殿好些大臣在宴上突然中毒身亡了。” “是她,一定是她做的。”郑皇后怒然道。 “这会儿宫里已经乱了,太子殿下说有事去了刑部,这会儿也不在宫里,要尽快通知他回宫才是。”鹰扬卫副统领道。 最近皇上一直养病不问政事,朝上宫里一切事情都是由太子处置,出了这么大的事也是该请太子回宫才是。 “不行,现在不能让太子回宫,你们和铁甲卫尽快把人给我抓回来,实在抓不了,就不惜一切杀了。”郑皇后厉声道。 晟儿这个时候不能回来,不能让他知道真正的上阳郡主是这个人。 鹰扬卫统领不解地望了望皇后,还是领命带着人继续去追人去了。 “莫玥,你快出宫一趟,一定要拦着太子,在本宫没有让人去找你之前,一定不能让太子回来。”郑皇后道。 “是,皇后娘娘。”莫玥没有多问,立即带着两名宫人离开。 不一会儿,皇帝在太医的医治下恢复了几分力气,让太医唤了皇后到近前来。 “皇上,放心吧,不会让她们活着出宫的。”郑皇后低声道。 长孙仪深深吸了吸气,低声道,“她,要活捉回来。” “皇上……”难道,他真起了恻隐之心,不忍杀她了? “朕另有安排,只要活捉她回来。”长孙仪面色凝重地交待道。 郑皇后抿了抿唇,道,“臣妾会交待人过去传令的,皇上先回殿内休养,有了结果臣妾再过来。” 另一边,晏西带着谢诩凰一路冲杀,可涌上来的鹰扬卫却一个接一个地没完没了,可是谢诩凰根本就像具行尸走肉一样被她拖着走。 若是她也出手,这会儿她们早就杀出去了,可是她现在什么都不管了。 她不怪她,当初刚把她救回中都的时候,因为霍家的事受了刺激,她一醒来也是这个样子,今日之事,绝不亚于当年霍家灭门带给她的悲痛与绝望。 可是,这一切的变化远远在她们的计划之外,她得先想办法把她带出宫,她们才能有活路。 一人趁着她还在与人交手,一刀劈向她与谢诩凰拉着的手,她怕会伤了她,只得暂时松了手,一脚踹开了行凶之人。 可是谢诩凰正站在石阶处,她那手一松,她一个踉跄便整个人从石阶上滚了下去。 “小谢!”晏西惊声唤道,击退了近前的人,赶到石阶下方之时,倒在地上的人已经头破血流。 她将人扶起,咬牙带着她朝宫门的方向狂奔,身后的鹰扬卫蜂拥而来。 九哥还不来接她们,再这样下去,她一个人根本没有办法把她带出去的。 “小谢,我们不能死在这里,死在这些人手里,我就是做了鬼也不会甘心的。”晏西拖着她一路跑,一边跟她说着话。 老天爷太不是东西了,为什么要将这么多的苦难,都加诸在这一个人身上,却让那些恶人逍遥法外。 她知道,她一定是自责因为自己害死了霍家人,可这不是她的错,错的是长孙仪那匹夫,和她娘那个水姓杨花的女人。 这一切后果,也不该由她来承担。 “快,抓住她们!” “抓住她们!”鹰扬卫从四面八方包围了过来,统领跟几个身手好的暗中一商量,几人一齐动手围攻了晏西,让她再无暇分身去顾及身边带着的镇北王妃。 而统领就在一旁伺机而动,瞅着她不注意之时,冲近前去一把将谢诩凰从她身边带离,长刀一横架到了她脖子上,“再不住手,你的主子可就没命了。” 晏西愤恨地咬了咬牙,将手中的兵刃丢在了地上,鹰扬卫纷纷上前以长枪将她架着逼跪在地。 晏九刚刚得到消息,匆匆赶了过来,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们两人都被鹰扬卫擒住了,晏西伏跪在地,咬唇冲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暴露身份过来。 仅凭她们两个人,就算现在得手,也不可能从燕京把她带回到中都去。 他们还需要做一定的安排,还需要合适的时机,天机阁的人方才一直没有出现帮忙,怕是已经不可信了,这个时候一切只能靠她们自己。 好在,前几日她已经通知了龙靖澜,这会儿缇骑卫应该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但愿她能赶得及回来助他们一臂之力。 只可惜,今天没能杀了长孙仪那老匹夫,怕是后面也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所幸,他中了九哥的毒,以后便是活着也是饱受病痛折磨。 一个时辰后,谢诩凰和晏西都被押入了大理寺的密室关押,由鹰扬卫和铁甲卫一起看守,无圣旨任何人不得接近。 长孙晟从宫外回府,宫中的一切表面上都恢复了平静,可他回到未央宫之时,上阳郡主已经成为了一具冰冷的尸体倒在血泊里。 “这是……怎么回事?”他哽咽的声音几近虚无。 十公主哭着起身,说道,“是镇北王妃,她在宫里刺杀了父皇,我过去看望了父皇回来,连宛莛姐姐也……” 长孙晟缓缓蹲在上阳郡主的遗体边,脑子里嗡嗡作响,不知怎么的眼前一幕竟然熟悉得让他揪心,脑海里有什么模糊的影像在一幕幕地闪过。 大雪,黑夜,着火的寺庙…… “太子哥哥!”十公主扶住他,忍着哭声道,“铁甲卫已经把镇北王妃和那个晏西都抓住了,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的。”< 长孙晟突地一口鲜血呕出,整个人颓然倒在了地上,沾了一身的鲜血。 次日一早,皇城外贴出告示:北齐明凰公主谢诩凰,实乃北齐奸细,杀害被贬出京的南宫丞相,暗杀入狱的郑国公一家,刺杀圣上未遂,逃离皇宫之时被上阳郡主撞破,痛下杀手致郡主毙命,恶行昭昭,罪无可恕,三日后于皇城外处斩。 一纸皇榜,让燕京百姓为上阳郡主的死愤怒滔天,恨不得将关押于大理寺的镇北王妃千刀万剐,誓与北齐势不两立。   ☆、她才是上阳郡主2(二更) 一日之间,宫中俨然已经天翻地覆,皇帝遇刺受伤,上阳郡主遇害,太子吐血昏迷,所有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那个被关在大理寺密室的镇北王妃旆。 郑皇后还来不及为郑家死于狱中的人悲痛,便又赶到未央宫,看望昏迷的太子,一时间焦头烂额。 “太医,太子哥哥到底怎么样了?”十公主等不及地朝诊脉的太医询问道。 太医叹息摇了摇头,“太子气急攻心,脉息紊乱,只怕一时半会儿,还醒不过来。” 大婚之日,太子妃遇害,这样的打击确实非一般人能承受的。 “太子可有中毒的症状?”郑皇后追问道窠。 上阳郡主是假的,那么跟着她回来的那个言大夫,自然也是那个人派回来的,他给太子治过几回病,又精通医术,谁知道会不会也在他的身上下毒。 “目前看来倒没有,只不过太子的脉像和以前微臣们来请的脉象大不相同,臣等医术浅薄,尚不知是何因由。”太医回话道。 “言大夫,快去找言大夫过来,他一定有办法的。”十公主想起了霍宛莛身边的那个人。 “公主,这宫里我们都找遍了,没有找到言大夫的踪影。”宫人回话道。 “没找到就再找,快去。”十公主催促道。 宛莛姐姐出了这么大的事,这会儿宫里都知道上阳郡主出了事,言大夫怎么这个时候突然没了踪影了。 正说着,床上躺着的长孙晟一阵阵地抽搐,额头青筋隐现,冷汗直冒。 “晟儿。”郑皇后坐在床边,拿着帕子不停地拭着他额头的冷汗。 十公主咬着唇站在一旁,一想到还停放在侧殿的冰冷尸体,一腔怒火便难以平息,咬牙切齿道,“我去杀了她!” 她说着,转身便要冲出门去。 “你给我回来!”郑皇后怒然喝道。 “母后,为什么还要等三天,为什么还不杀了她为宛莛姐姐报仇?”十公主愤怒地吼道。 “现在宫里都乱成这样了,你能不能懂事安份一点,母后要照顾皇上和太子,还要分心操办郑家和宛莛的丧事,已经心力交瘁了,你就别再给我惹事了。”郑皇后拉住她,劝说道。 她若闯进了大理寺见了那两个人,知道了昨天发生的一切的真相,事情就更加不可收拾了。 现在,假的上阳郡主已经死了,只要再等三天将镇北王妃处死,这个秘密也就永远不会有人再知道了。 她筹谋了这么多年回来,燕京城必然还有她的同党,之所以要在三天后处斩她,就是要把她的那些同党一网打尽,斩除后患。 “可是宛莛姐姐不在了,太子哥哥要怎么办?”十公主侧头望向床榻上的人,泪止不住地流。 昨天,原本是他们的大喜之日,竟成了这样的恶梦。 “能怎么办,人都已经死了,活的人总还要活下去。”郑皇后沉声道。 不管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的今天,他们这桩婚事都不可能真正圆满。 当年,为了不让霍元帅起疑,太后也只能先应下了婚约,暗中属意南宫家的女儿常在太子身边走动,想着也许能让太子转而喜欢上别的姑娘,趁着霍家出征北疆想办法先定下这桩与南宫家的婚事,介时等他们再回来,太子娶了别人,以霍宛莛的性子必然心伤之下不会再要这桩婚事了。 只是,老太后心善只做这样的打算,可上阳郡主的身世总不可能瞒一辈子,皇上只能狠下心来做了那样的决定。 所幸,这桩事也终于快要了结完了。 十公主抹了抹脸上的泪痕,当年霍家出事,怎么也找不回宛莛姐姐,太子哥哥已然痛不欲生,如今又要他承受又一次的死别,该是多么的残忍。 “你在这边好生照顾太子,母后要回你父皇那边看看。”郑皇后嘱咐道。 如今这宫里,伤得伤病得病,她只能咬牙自己撑着,安定宫里的局面。 但愿,三天之后的一切都能顺利的了结才好。 此时此刻,应承祖正带着晏九进了大理寺的密牢之中,虽然当时他故意拖延时间赶去相助鹰扬卫,可她们到底还是失手被捕了,他只能继续隐藏身份做他的铁甲卫统领,再伺机救人。 “应大人,你们过来换班了。”鹰扬卫的统领笑着打了招呼。 “兄弟们也辛苦一夜了,早点回去休息吧。”应承祖熟络地跟对方打着招呼,安排好了自己带的人站岗。 鹰扬卫统领打着哈欠,带着自己的人离开。 “先带我去找晏西。”晏九低声道。 应承祖带着铁甲卫打扮的晏九先到了关押晏西的牢房,自己留在牢门口看着,只让他一人进去了。 “九哥。”晏西闻到了他身上的独特药香,立即唤出了声。 晏九蹲下身,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翻,确定没受伤才问道,“不是一切都安排好了,怎么还会失手?” 原本计划好了,她们去对付长孙仪,而他设法控制太子,介时挟持燕京的众臣,等燕北羽带兵回京来。 可是他却突然得知兰台出了刺客,全宫里的侍卫都在追捕她们两个,紧接着上阳郡主也死了,她赶到宫门处想去接应她们之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原本一切是顺利的,可没想到天机阁的人根本没有配合我们,郑皇后突然带人闯了过来,还说出小谢根本不是霍家的女儿,是皇帝的私生女。”晏九说着,低头有些红了眼眶,哽咽地道,“你也知道她对霍家有多看重,现在告诉她,她不是霍家的女儿,她是她最痛恨的仇人的女儿,她的亲生父亲还无所不用其极地要杀她,你让她怎么接受,于是又变成了以前那个样子,什么也听不到,什么看也不到,什么人也不愿理。” 晏九抿唇听着,沉默了半晌说道,“外面已经贴出了皇榜,说镇北王妃刺杀皇帝,杀害了上阳郡主,三天后将你们处斩。” “这老匹夫还真是会算计,把假郡主杀了,再把一切罪名推到我们身上,让大燕上下的百姓都对小谢,对北齐恨之入骨。”晏西咬牙恨恨道。 “我已经让人快马送信回北齐,可是仅三天时间,只怕信都送不到谢承颢手里,留在燕京的加起来,怕也不一定能求你们出来。”晏九微拧着眉头说道。 晏西恨恨地捶了捶墙,突地想起了一个人,连忙道,“九哥,你去找龙靖澜,把这一切都告诉她,她一定帮你救人的。” “缇骑卫?” “是,龙靖澜早就知道小谢的身份的,暗中帮了我们几次了,我之前已经暗中通知过她,这两日也该回京了。”晏西道。 天机阁的人靠不住了,现在能帮她们的只有龙靖澜。 “可即便如此,我们要从燕京回到中都,一路都是大燕的领土,也没有那么容易。”晏九叹了叹气道。 “那也总比在这里等死要好,我可不想死在那个老匹夫手里。”晏西道。 晏九望了望外面,道,“我去看看她,你自己小心。” 晏西点了点头,目送着他跟着应承祖离开。 “从大理寺把她们带出去,有多大的胜算。”晏九低声朝应承祖问道。 应承祖摇了摇并没有,低语道,“看到她们手脚拪着的玄铁链子吗,钥匙在宫里,只有行刑那日才会有人送过来,在此之前没有机会的。” 说话间,将人带到了关押谢诩凰的地方,朝牢门口的守卫使了眼色。 守卫打开了门,应承祖带着她进了里面,牢内的人一动不动地倒在冰冷的地上。 “诩凰?”晏九走近,蹲身拍了拍她的肩膀。 可是,背对着的人一点反应也没有。 他正要再叫她,却看到自己脚边蔓延的血迹,顿时呼吸一紧将人扶了起来,这才看到她颈部和手腕都被什么东西给割开了,大约是割伤的东西不够锋利,伤口来来回回划了好几次,划得皮开肉绽。 应承祖一见,连忙出去道,“犯人自尽了,快叫大夫过来,皇上交待了不让人在行刑前死。” 外面的侍卫一听,连忙赶着出去叫人。 晏九一手捂着她脖子上的伤口,一手颤抖地摸索着自己身上药瓶,好半天才慌乱地找出要用的药,洒到了她的伤口上,撕着自己的衣服给她包上。 他给她手上的伤口上药,这才看到右手里拿着的石块,上面沾满了血迹,想必这就是她割伤自己的东西。 若不是今天他过来了,怕是……她真就这样让自己在这冰冷的牢里,一身的流尽而亡了。 “诩凰,你看着我,你听我说,那不是你的罪,不是你的错……”他扶着她的头,哽咽地说道,“你答应我的,你会珍惜你这条命的,为什么就为那些人如此糟蹋自己的命?” 当年,刚救回她的时候,她也是这个样子,只是那时候她还有仇恨,也就凭着要报仇的信念支撑着一直走到了今天。 可是就在昨天,这唯一支撑着她活到今天的信念也崩溃了,她曾有多为自己身为霍家人而骄傲喜悦,如今就有多痛恨自己的存在。 那些真正造成这一切悲剧的人还好好活着,凭什么要她来承受这一切的痛苦。 他心疼地擦着她脸上沾着的血迹,早知会有今日,他就让她跟谢承颢做什么交易,回来报什么仇。 “晏公子,外面来人了,你该走了。”应承祖站在门口提醒道。 晏九小心地将扶着放倒在地,拿起了她一直紧握在手里的石块,朝身后的应承祖道,“一会儿把这牢里的尖锐东西都给收拾了,这两天她和晏西在这里就拜托你了。” 他要去找龙靖澜,要安排怎么救她们出来,怕是没有时间再过来的。 “我会照办的,快走吧。”应承祖听着外面越来越近的人声催促道。 晏九伸手理了理她散乱的头发,低声道,“再等两天,我一定救你出去,然后我们去出海,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再也不回这里。” “晏公子……”应承祖着急叫道。 晏九不得不在他的一再催促中,起身不舍地离开了密牢,由应承祖寻了借口将他打发了出去。 他出了大理寺,摊开自己手看着带出来的那颗被血染红的石头,想到孤零零地关在那冰冷密牢里的人,心里一阵阵揪痛欲碎。 此时此刻,距离燕京两日路程的岐山镇,自雪花赶路回京的缇骑卫风尘仆仆地经过,看到有人在城门处张贴告示便停下打量了几眼。 “明凰公主谢诩凰……”一名缇骑卫在马上伸着脖子瞅着,一字一句地念出来。 她还没念完,龙靖澜已经跳下马,直接拨开众人将皇榜撕了下来。 “什么人,皇榜也敢撕。”贴榜的士兵追近前来。 马上一名缇骑卫一亮腰牌,冷然道,“滚。” 士兵一看是缇骑卫的人,立马灰溜溜地走了。 龙靖澜将皇榜一折,上马扔给边上的一人道,“你带着这个回折剑山庄,把它交给师公。” 她要是回京救人,势力会牵连折剑山庄,师公看了这个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会为折剑山庄打算的。 原本,她并不打算再插手那个人与长孙家的恩怨,可是这一回他们也实在欺人太甚了。   ☆、她才是上阳郡主3 一夜风雪,让整个皇宫显得更加冷寂而萧条。 郑皇后待到皇帝服了药睡下,方才从兰台出来,接过莫玥送上来的暖手炉抱着,一边走一边问道,“那些人都处理干净了?” “是,都照皇后娘娘的吩咐处置了。”莫玥回话道。 那日皇后带着宫人闯进了兰台,有些人听到了不该听的皇室秘辛,镇北王妃一被擒获,皇后便也将这些人送入了慎刑司,让她看管着处理干净窠。 “那便好,过了明天,一切也都能了结了。”郑皇后道。 明天便是镇北王妃被行刑的日子,只要她死了,她也就能彻底安心了。 “那上阳郡主……当真是皇上的亲骨肉?”莫玥小心翼翼询问道。 这世上,这般将对方恨之入骨的父女,还真是少见。 “那要去问皇陵里的皇贵妃了。”郑皇后嘲弄地笑了笑,道,“莫说本宫不信,便是皇上他自己怕也不信那是她的女儿,只是他终究对鄯如心还是不肯死心的,费尽了手段也要把她弄进宫里来。” 那时候,她嫉妒过,也痛恨过,但为了太子她一切都忍了下来。 “皇后娘娘那日及时赶到救下了皇上,相信以后皇上也会明白娘娘的心意的。”莫玥笑着说道。 “好在你一向机敏,让人通知本宫镇北王妃有些可疑,本宫才能及时赶过去。”郑皇后赞赏道。 “为皇后娘娘分忧,是奴婢应该的。”莫玥垂首回道。 郑皇后目光微斜,道,“那天在兰台你看到的,听到的,也最好都给我忘干净。” “奴婢那天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莫玥连忙战战兢兢地回道。 与此同时,刚刚在江都安排好兵马的燕北羽,正与众将在大帐商议着行军计划,贺英快马加鞭进了营中,风尘仆仆地入了帐中。 “王爷,京中失手了。” 燕北羽微震,扫了一眼帐内的几位将领,“你们先出去。” 几人没有追问,出了帐外去等侯。 “王妃呢?”燕北羽呼吸微颤着追问道。 贺英抱拳单膝一跪,垂首道,“当日我和冥河奉王妃命令,分头行动了,并不知她去面圣发生了什么,等我们再知道的时候,她和晏西都被鹰扬卫擒住了。” “临行之前,本王一再叮嘱了要寸步不离跟着她,你们都干什么去了?”燕北羽怒然喝道。 可是,以她的身手,即便是失手了,和晏西一起杀出宫门也是绰绰有余的,怎么会就被鹰扬卫给擒住了。 事情都走到了这个地步,以她的聪明,不可能失手的。 “皇上遇刺,上阳郡主遇害,如今燕京城的百姓群情激愤,王妃和晏西已经被关押在了大理寺的密牢之中,明日午后就会被处斩。”贺英说着从怀中取出带来的信件,道,“这是天机阁的消息。” 燕北羽接过,急急拆开扫了一眼,冷峻的面容瞬间失去了血色,“是她,原来是她……” “王爷,怎么了?”贺英不解地看着一向稳重镇定的人,失常的面色。 “立即挑五百精锐骑兵,我要回京一趟。”燕北羽定定看着信上的字。 信上只有寥寥数字:镇北王妃,实乃上阳郡主霍宛莛,皇帝私生血脉。 “少主!”贺英换了称呼,道,“按计划,你是不该这个时候回京的。” 皇帝虽然把兵符交给了镇北王,但燕京一带诸城还是握在了皇帝自己手里,原本计划若是燕京之事得手,便先直取燕京一带。 若是不成,便先取江都以南,再合围燕京,现在燕京城内已经失手了,皇帝给他的旨意是召集兵马北伐,这个时候他带人回京便是抗旨,再出手救了皇上要杀的人,便形同谋反。 已经失去了占领燕京的机会,若是再失去了江都以南,他们这么多年在燕京在南方埋下的那么多暗桩,这一切可都要白费了。 “快去!”燕北羽沉声喝道。 “什么事,这么大动肝火的。”一位头发斑白的中年男人掀帐进来。 “义父,江都的事就交给你了,我得回京一趟。”燕北羽起身道。 他再不动身走,可就来不及赶回去了。 中年男人走近桌边,拿起信扫了一眼,“真是好一个上阳郡主,竟藏得这般深。” “少主,皇帝故意拖延时间处斩王妃,就是设了天罗地网要把那些想救人的同党一网打尽,你这个时候回去,无疑是自投罗网。”贺英劝说道。 从江都回燕京一带,都不是镇北王府掌管的兵马,他要带着精兵过境,岂会不让人警觉。 一旦消息传到了宫里,还不等江都这边行事,一切就都已经暴露了。 “你们按计划行事,我带一部分人回燕京,这样也能绊住燕京那边,更便宜你们这边夺取江都以南。”燕北羽面上镇定地安排,手却有些不安地颤抖着。 “你既知道那个人是上阳郡主,就该知道这个时候不救人更好。”那中年男人面色冷冽,搁下手中的信道,“长孙皇帝一定不想人再知道这个秘密,咱们只要等到明天他处斩了上阳郡主,再将这个秘密公告天下,那些受他愚弄的燕京百姓势必对他人人得而诛之,到时候咱们何愁不能夺得燕京。” 霍家的人虽然都不在了,但大燕的百姓却还是一直奉若神明,若是让人知道了长孙皇帝谋害霍家军,斩杀上阳郡主,他这个皇帝必然受尽唾弃。 “是啊,少主,这样的话就算先前失手了,咱们一样能拿下燕京。”贺英跟着劝道。 如果一个人的死,可以换取这样大的胜利,无疑是再划算不过的事情了。 燕北羽来不及再多说,取了兵刃一边往大帐外走,一边道,“三天之内,我一定赶回来,一切拜托义父了。” 他们说的他都知道,可是他等了这么多年,兜兜转转这么多年又喜欢上了她,怎么能就这样放手。 当年他已经错失了一次,如今老天爷再把她送到了他的身边,他如何能再舍得放开? 一个燕京,根本不值得拿她的命去换。 “少主!”贺英追出帐外,却看到他已经吩咐了人召集五百轻骑,策马出了大营。 他不是不知道主子对王妃是有情意的,但他一直以为那不过是为了夺取燕京而走得近罢了,全然不曾想到那个人会这般影响到他。在这样的紧要关头,为她改变了筹谋数年的计划。 这一天一夜对赶着回京的燕北羽来说是漫长难熬的一夜,对燕京城内的许多人也如是。 清晨,北风呼啸,天又飘起了雪。 午时刚到,皇城外刑场上已经有侍卫在打扫着积雪了,为了不让犯人有逃脱的机会,燕京城的四道城门也被宫中下旨关闭了。 从大理寺到刑场十步一人的守卫,宫中派了人将皇帝那里的钥匙送到了大理寺密牢,鹰扬卫和铁甲卫将两个犯人从牢中押了出来。 “小谢!”晏西看到谢诩凰脖子上缠着染血的布,紧张地朝她走了过去,却又被侍卫给拦下了。 谢诩凰游魂似地被人推着走,出了大理寺两人便被关进了囚车,为了防止她们在被押往刑场的路上逃脱,锁在手上的枷锁和囚车都不是木制,反是少有的玄铁所制,一般兵刃根本难以撼动分毫。 枷锁的钥匙刚一锁上,就有人带着回宫去了,只留下了囚车的钥匙。 所以,就算让她们跑了,也打不开手上的枷锁。 “小谢,九哥一定会救我们出去的。”晏西拉着她的手,低声向她说道。 囚车驶出大理寺,刚一到正街,被侍卫挡在路两旁的百姓便纷纷叫嚣着杀了奸细,更有甚者,捡到手边什么东西都往囚车上扔,石块,鸡蛋…… 晏西把谢诩凰推到了角落里,自己以背挡着,看着周围这些叫嚣着要杀了她的人,愤怒又悲哀。 这些人都说霍家忠良,可霍家的人死了又有谁去追查霍家的真相,这些人口口声声说着要为上阳郡主报仇,却又要杀了她这个真正的上阳郡主…… 皇城外的刑场,历来是用来处斩朝廷大奸大恶之徒,但自大燕开国以来却从未有人上过这里的刑台,今天便是要在这里处斩她们。 囚车到了皇城外的广场,谢诩凰两人被人从囚车里拉下来,押上了断头的刑台,被侍卫拦着的外围挤满了观刑的燕京百姓,个个无不是愤怒地等着她们被行刑。 按例,犯人行刑之前,要响三声炮才行刑上路。 午时一刻,送信炮响是要犯人亲属朋友祭奠法场的,这时候自然不会有人来送她。 午时二刻,追魂炮响,侍卫将挤近刑台附近的百姓都赶退了。 晏西望了望远处的监斩官,好似是韩少钦,再望了望周围并没有看到九哥的踪影,只有北齐的探子隐没在人群中,似是准备伺机动手。 午时三刻,断头炮响,韩少钦掷下了行刑的牌子。 人群中北齐的探子与此同时冲入了刑场,一个身手较好的最先从侍卫手中救了晏西,道,“晏大人,晏公子去取开锁的钥匙了,稍后便过来会合。” 她们手上的枷锁是精通机关之术的人特制的,没有那送进宫里的钥匙,根本没办法打开。 晏西被锁的双手接过了他手里的兵刃,随即便转身冲向谢诩凰那边,哪知埋伏在人群之中的箭机营瞬间便架起弓驽现身,刑场之中的人除了晏西皆被射杀。 晏西腿上中了一箭,眼看着刑台之上谢诩凰被人押着跪下,“小谢!” 她忍着箭伤,想要过去阻止行刑,却被守在谢诩凰周围的鹰扬卫给拦下,双手不得自由,使起刀法也不能那般得心应手,对方趁机攻击她因为受伤行动缓慢的腿,她从行刑的石阶上滚了下去,冰冷的刀刃架上了她的脖子,只要她微一动便可当场将她毙命。 她挣扎着望向刑台之上,刽子手缓缓举起的刀,不甘地朝着等死的人嘶吼道,“霍宛莛,你给我醒醒!” 然而,她的声音却被四周百姓叫嚣着杀了她的声音所淹没。 九哥,你为什么还不来。 她看着缓缓落下的屠刀,痛苦地嚎叫着,架在她脖子上的兵刃因为她的挣扎,割破了皮肉,鲜血直流。 她含泪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不忍去看那残忍的一幕…… 突地,一声尖锐似龙吟的声音从她头顶呼啸而过,她闻声抬眼望去刑台之上,行刑的刽子手瞬间被一柄银枪刺穿了胸膛,仰面朝后倒去。 原本押着她的鹰扬卫闻声朝后望去,只见一行缇骑卫策马冲入了刑场,一马当先的正是缇骑卫指挥使,龙靖澜。 两名缇骑卫下马,拿着截来的钥匙将谢诩凰两人手上的枷锁给打开了,回来晚了一步一直追进了宫里,才抢在钥匙送到皇帝手里之前拿到。 “龙大人,你这是干什么?”鹰扬卫统领扶刀上前质问道。 “这两个人我们要带走,你有意见?”龙靖澜踞于马上,冷冷地望着马下的人。 “这两个人是皇上下了圣旨要杀的人,龙大人这是要违抗皇上旨意,劫囚不成?” 龙靖澜朝着缇骑卫道,“带人走。” 韩少钦和躲在人群里观刑的十公主眼见情况不妙,也跟着跑了过来。 “龙大人,这两个人是北齐奸细,你不能带走。” “你说是奸细就是奸细,我还说你一家是奸细呢。”龙靖澜不耐烦地哼道。 “龙姐姐,你到底要干什么,她行刺父皇,还杀死了宛莛姐姐,你今天要想救这个奸细走,我也不会跟你客气了。”十公主一脸愤怒地道。 观刑的百姓眼见有人要救走犯人,纷纷朝刑台涌了过来,“杀了她,为上阳郡主报仇!杀了她,为上阳郡主报仇!” 鹰扬卫和铁甲卫也都纷纷聚拢,拔出兵刃准备与缇骑卫交手,犯人是皇上圣旨要杀的,让人救走了,他们一个都活不成。 龙靖澜下马带着人上了刑台,将谢诩凰晏西两人护在中央,一把拔出刺在刽子手身上的银枪,重重往地上一杵,整个刑台一阵颤动。 “大家可还认得这柄银枪?”她高声问道。 “是霍元帅的龙吟枪。”有人出声回道。 这柄枪被贡在霍王庙,去过那里的人都认得。 “你们说她是谁?是杀害上阳郡主的凶手?”龙靖澜厉声质问道,握着龙吟枪的手一挥,枪头直指被缇骑卫护着的人,一字一句声如洪钟,“她不可能是杀害上阳郡主的凶手,因为……她才是上阳郡主,霍宛莛!” 不知是被她的声音所震慑,还是被这番话语所惊愕,周围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p 片刻之后,有人愤然道,“她是北齐的公主,是北齐王派来的奸细!” 龙靖澜将银枪扔给边上的缇骑卫,一把拔出背后的双剑,杀气凛然的道,“我这条命当年是霍元帅救下的,也是霍家送我到了折剑山庄学艺,我才有今天,她若真是北齐的奸细,霍家的敌人,我龙靖澜第一个要她的命,可她就是霍宛莛,就算天皇老子今天要她死,也要问问我缇骑卫手里的剑答不答应!” 话音一落,缇骑卫齐齐拔剑出鞘,一片杀气凛凛。   ☆、她才是上阳郡主4 第165章 “龙姐姐,北齐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要这么护着这个奸细,她怎么可能是宛莛姐姐?”十公主带着人愤怒地围在了刑台下方,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那你就该去问问你的好父皇这些年到底对霍家干了些什么?”龙靖澜冷冷朝她道。 她是可以这样带着人一走了之,但她也必须把霍家的冤屈,公告世人窠。 “不,父皇怎么害他们,他御驾出宫亲自为霍家迎灵回京,让大燕每州每城都建造庙宇,他……”十公主辩解道旆。 “是啊,他是亲自迎灵,可当年也是他让人把霍家送上死路的,这些骗你们的表面功夫,他这么多年真是做得太好了。”龙靖澜冷笑哼道。 一想到自己这些年还在为大燕,为他出生入死的奔走,就像吞了一百只苍蝇一样恶心。 “不,她不是宛莛姐姐,她不是长这个样子,她不会这么冷血无情……”十公主摇头,不愿承认这个面容陌生的北齐人,就是她记忆中那个明烈如阳光的霍宛莛。 不仅是她不信,便是周围的百姓,也不肯相信龙靖澜说的这番话。 缇骑卫之中的晏九,撕开脸上薄如蝉翼的面具,“十公主,我想,我应该能证明,她到底是谁。” “言大夫?” 十公主和韩少钦看着从缇骑卫之中出来的人,那张脸与时常跟在镇北王妃身边的晏西出奇的相似。 “我不姓言,我叫晏九,与晏西是同胞兄妹。”晏九侧头望了望被人扶着的谢诩凰,道,“十公主应该记得,那个死去的上阳郡主是我带来燕京的,那是我们找了一个和上阳郡主身形相似的人,由我把她易容成上阳郡主的模样带回来的,而真正的上阳郡主一直是镇北王妃,她这张脸也是经我之手出来的,如果你不信,这里有瓶东西,你回去倒在水里,擦洗在死去的上阳郡主脸上,就会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了。” 十公主不可置信地望向谢诩凰,声音不自觉地有些颤抖,“那她……为什么要把自己变成这个样子?” 她不想信,可是这个人一直在宛莛姐姐身边,这会儿却突然这般护着这个人。 “那是因为,我们在安阳郡救到她的时候,她的脸已经烧伤了,腿也断了,就连眼睛都因为大火灼伤而失明了。”晏九说起初见她之时,声音不由有些哽咽,“我把别人的眼睛换给了她,给她重新换了一张脸,费了好长的时间才治好她。” 十公主眼眶一阵酸涩,微微苍白的唇一阵颤抖,半天也没有说出一句话来,宛莛姐姐……怎么会变成那个样子? 她曾经,那么光华明艳,那么卓然独特,笑容永远像阳光一样灿烂温暖,全天下再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她。 为什么,为什么是那个人口中说的那个样子? “我知道你们都不愿相信,不愿相信这个你们口口声声喊着要杀掉的人,才是真正的上阳郡主。”龙靖澜冷冷地望了一眼周围密密麻麻的人,咬牙切齿地道,“在我们都口口声声说着要为霍家报仇的时候,谁又真的去追查了当年霍家军的死,在我们一个又一个说着为霍家的悲剧痛心的时候,又有谁真的去找过,这世上还有没有一个活着的霍家人,包括我龙靖澜,我也没有做到,只有这个人一直孤军奋战至今,一个人追查着霍家的真相,一个人为霍家的人报仇。” 她这些年是有追查,但是遇到阻碍就会搁置许久,若是她真的倾尽全力的去找,不可能找不回她,不可能她到自己面前了,自己都还没有发觉。 “霍家军,不是在北疆与北齐交战,被北齐军谋害至死的吗?”一人怔怔地出声问道。 为什么,上阳郡主却反而成了北齐的公主,反过头来对付大燕的皇帝。 龙靖澜侧头望向谢诩凰,沉默了良久,说道,“当年风雷原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想只有亲眼见证过这一切的她才知道,但事实是,她在生死关头是北齐救了她,面对这个所有人都为霍家歌功颂德,将霍家奉若神明的大燕,她不敢回来,不敢以上阳郡主的面目回到这里。” “难道……霍元帅是被大燕的人害死的?”有人不可置信地出声道。 “试问,大燕上下有谁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在霍家军的粮草里动手脚?又有谁能派出一夜之间将霍家军都剿杀的兵马?又有谁能把这一切掩盖得这么了无痕迹?”龙靖澜满腔怒火地说道,一字一句振聋发聩。 她没有道明那个人是谁,可是答案已然呼之欲出,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猜测出了她所指的人。 “不,不是的,不会是他……”十公主不相信,摇头否认道。 这大燕上下,能做到这一切的除了父皇,还能有谁? “霍家的忠心,天地可鉴,可是这本由霍家打下的大燕江山,竟容不下他们活在这里,我们的大燕皇帝唯恐霍家的人功高震主,威胁到他的地位,趁着他们与北齐交战之后人困马乏,在他们的粮草中动了手脚,派人将整个人霍家军剿杀在了风雷原。”龙靖澜喉间哽咽得发疼,却仍然字字句句都带着断金碎玉的力道,“你们说,她等了八年才回到这里,要为风雷原上那些冤死的霍家亡灵讨回功道,为她自己讨回公道,该?还是不该?” 她虽从晏九口中知道了,在宫中发生的一切,却并没有将她是皇帝私生血脉的事情吐露出来,她知道那一定是她最痛恨的事。 同样,她也想为霍家保留这最后一丝的尊严和骄傲。 没有人再说话,只是都默默地望着被缇骑卫护着的人,也许不相信这一切,但起码在疑惑了,疑惑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相? 韩少钦惊愕地望着刑台上的人,原来这才是她来到燕京,不择手段与他设计大婚错嫁,一手推动着朝廷各大家族的内斗,最终要达到的目的。 她赌上了自己一生的幸福,甚至赌上了自己的性命,就是为了要回来为霍家报仇。 可是,那一天宫里又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她一夕之间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龙靖澜知道时间不多了,沉声令道,“我们走。” 她在宫里截下了钥匙,这会儿皇帝怕是已经知道了这一切,再不离开燕京,只怕再难出去了。 一行人刚刚步下刑台,周围的鹰扬卫虽然没有再攻击,却也围着他们不愿放他们离开。 且不管,方才那一切说的是不是真的,可宫里有了旨意今天一定要处斩镇北王妃,若是事情不成他们都得人头落地。 这都是关乎自己的生死,谁又敢就这么放了人走,可是缇骑卫是什么样的身手,他们也都是再清楚不过的。 “龙大人,你真要带人走,还是等皇上的旨意来了再说吧。”鹰扬卫统领拦住去路道。 龙靖澜一把摘下腰际的令牌扔了出去,手中利剑舞出一个剑花,黄金令牌划为碎屑落了一地,“从现在起,我缇骑卫跟他翻脸了,还要他的旨意?” “龙大人,请你三思。”鹰扬卫统领沉声道。 “我已经说过了,人我要带走,挡我路者,休怪我剑下无情。”龙靖澜面目沉冷,侧头朝着身后几名缇骑卫道,“你们留下断后,一柱香后城门口会合。” “是。”几人一回令,自动列成阵将他们护在了身后。 “皇上有旨,缇骑卫私通敌寇,刑场劫囚,杀无赦!”宫里有人捧着圣旨,带着黑压压的铁甲卫从皇城内涌了出来。 龙靖澜扫了一眼还拦着去路的鹰扬卫,一双眼睛寒意慑人,“既然你们不肯让路,那我就先送你们上路。” 说罢,只见人影闪动如鬼魅,剑如流光一瞬划过,所过之处挡住去路的缇骑卫纷纷倒了一地,脖颈处血流如泉涌。 “快,拦住她们,快!” 铁甲卫和鹰扬卫很快就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将一行人生生阻在了刑场之上,往后退是皇城,往前走是被堵得水泄不通的街道。 十公主被韩少钦带着到了安全的地方,怔怔地望着广场上厮杀在一起的人,缓缓扭头望向巍然屹立的大燕皇宫,突地觉得她一直喜爱的地方,竟是如此的可怕。 龙靖澜一人冲在最前开路,缇骑卫护着带着谢诩凰的晏九,晏西已经拔了腿上的箭,简单包扎了一下就也跟着加入了战斗。 只是,四面八方都是人,缇骑卫身手再好也有些疲于应付,更何况还要护着两个受伤的人。 很快,一行人便被冲散了,晏九一手扶着谢诩凰,一手对敌,拼命地带着她朝龙靖澜的方向靠近。 但他多是靠暗器,真到对方兵刃袭近身前,都只能闪避。 两杆缨枪冲着谢诩凰刺去,他一手正在使毒怕其误伤,只能松开了手想要全力击退周围的敌人,谢诩凰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一名鹰扬卫抡起刀便朝她头上砍了过去。 < 龙靖澜扭头一看,一把拔过就近缇骑卫带着的龙吟枪掷了过去,挡住了砍向她的刀,随之冲近前来将要行凶之人毙命。 谢诩凰侧头定定地望着那支枪头,眼中似是有什么思绪在涌动。 龙靖澜一把将她从地上拖起来,抓着她的手一把握住银枪,骂道,“我认识的霍宛莛不是这么没用的东西,我也不想救一个废物出去。” 谢诩凰握住银枪的手一颤,她认得,这是父亲的龙吟枪。 儿时,父亲只教两个哥哥霍家枪法,不准她学武,她只能躲在一旁偷偷看,或是央求两个哥哥教她,直到她从折剑山庄学艺回去,父亲才将霍家枪法传授于她。 这些年,因为要隐藏身份,她也从来不敢再使出这套枪法,但那一招一式却都像是刻在了她的骨子里,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正在她愣神之际,背后几人趁机攻向她毫无防备的后背,她骤然手握银枪回身一记横扫,伴随着龙吟枪特有的呼啸声,几人被重伤倒地。 晏西闻声回头一望,欣然笑了。 谢诩凰脑海里都是当年学习枪法之时,父亲教导的画面,只是她初学之时使出的枪法,总没有龙吟之声。 霍家的缨枪,枪头有截空心,里面有颗特制的珠子,使出枪法之时风从小孔涌入其中,那颗球子震动就会发出龙吟之时,但必须力道,速度都达到一定的程度。 龙吟枪特有的呼啸声,尖锐而悠远,也让正慌忙逃离刑场附近的百姓纷纷闻声回头望向了被鹰扬卫和铁甲卫围攻中间,那正舞动着银枪的红衣女子。 “是霍家枪……”人群中有人喃喃出声。 那是只有霍家的人才会精通的枪法,只有在霍家人的手中龙吟枪才会发出如此的声音。 如果说方才都只是怀疑,此时此刻,足以肯定那个他们一直叫着要杀掉的奸细,才是真正的上阳郡主。 十公主瞬间眼底泪如泉涌,大燕已经许多年都没有再响起过龙吟枪的声音。 她遥遥望着大雪纷飞中,红衣如火的身影,此刻龙吟枪的声音听起来,更似是霍家的英灵在向他们发出的,凄厉而绝望的呐喊…… 如果不是她活着回来了,整个大燕没有人会知道霍家军战死风雷原,竟是那样残忍的弥天大谎。 未央宫,长孙晟一醒来便又匆匆换上衣服,准备出宫。 “太子殿下,皇后娘娘说了让你在宫中好生休养,不能出宫去。”宫人跟在他身后焦急地劝说道。 这会儿皇城外一片混乱,怎么能让太子出去。 长孙晟脑子阵阵要裂开一样的疼,眼前还是梦里的画面,安阳郡那座寺庙在他梦里被大火包围着,火海里似乎有什么人在挣扎逃生…… “太子殿下,你不能出去……”宫人眼看着人上了马,一边派人去通知郑皇后,一边跟着他到了宫门处。 刚刚出了宫门,看到皇城外混战的局面,一时间勒马停下了。 嘈杂喧嚣声中,一丝熟悉的声音钻入他的耳中,他下了马脚步如飞地寻着那微弱的声音追去,渐渐听了清楚。 “龙吟枪……” 那是龙吟枪的声音。 他疾步如飞追着声音而去,远远看到了一身红衣的女子在一群鹰扬卫的围攻之中,那熟悉的声音正是从她手中的银枪发出来的。 为什么……她会使出霍家的枪法? 那已经从大燕土地上消逝了十年的声音如魔音一般钻入他的耳中,他一步一步地朝着那红衣如火的人走去。 大雪纷飞的夜,那场烧毁安阳郡寺庙的大火是他亲手点燃的,而那大火中挣扎的两个人,面容也在此刻缓缓变得清晰,只是当那熟悉的面容浮现在脑海之时,一切瞬间震得他五内俱痛,撕心裂肺。 大火里的人,是宛莛和霍隽啊。 那一年,他到底在安阳郡做了什么,他为什么会放了火,为什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在火里挣扎,他却没有去救他们出来? 宛莛一身是血地在大火里看着他,目光像这世间最寒冽的冰,最锋利的刃,冰冷无情得让他心碎。 他一抬头,隔着一地的鲜血和伏尸撞上那红衣女子的目光,一样的寒冽,锋利,冰冷而无情…… —— 表急,先让龙大人耍个帅,燕王爷明天就粗现了。   ☆、凤凰我找到你了 寒风卷着雪花凛冽如刀,吹得谢诩凰红衣猎猎而舞,远远望去似是雪中一团雄雄燃烧的烈火,龙吟枪在她的手中灵活如同游龙,每一招每一式都力发千钧,震慑得周围想围攻的人不敢再贸然出手。 只是,霍家枪法靠得就是腕力与臂力,这也让她手腕上的伤口崩裂血流不止,整只握着枪的手都是血淋淋的旆。 晏九一边与人交手,一边有些担心地望了望她,此刻她是用尽了十成的内力在使出这套霍家枪法,可是在大理寺这三天,她几乎是滴水未尽,虚弱的身体如何能负荷。 可是,皇城本就是皇族亲兵驻扎之地,仅凭他们这么些人,要杀出重围再打开城门出去,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但是,这也是他们唯一的路了。 谢诩凰执枪转身朝着龙靖澜的方向去,鹰扬卫见状相互使了个眼色,齐齐动手攻向了她的后背…窠… “宛莛……”长孙晟见她转身,情不自禁地唤出声来。 这个人不是她的面容,可是这样的霍家枪法却是他再熟悉不过的。 他也顾不上此刻是什么样的局面,疾步追了过去,眼见着鹰扬卫的兵刃袭向了她的后背,她霍然转身,黑发在风中狂舞,伴随着阵阵龙吟枪的鸣响,偷袭的几人毙命在了她的手中。 一声鸣响呼啸而至,龙吟枪的枪头以迅雷之势刺在了他的胸前,他怔怔地望向握着枪尾的人,冰冷的枪头刺进皮肉,可在她冷冽的目光中,没有痛,却只感觉到透心彻骨的寒意。 当年她随霍家军出征北疆之前,还要与他一较高下,也是这样一招龙吟沧海指在了他的胸口,她扬眉一笑道,“我赢了。” 时隔十年,她再以霍宛莛的身份站在他的面前,这一枪却是这样冰冷而无情的刺在了他的心上。 纵使他忘了这么多年,可经过安阳郡一事,他便知道,只要她还活着,这一天早晚都是会到来的。 “这十年,你一定恨得很辛苦吧。”他苦笑道。 他们将她生命里一切美好的东西都毁了,她有多深爱霍家,就有多恨他和长孙家。 “太子哥哥!”十公主见他过来,一路追着跑了过来,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谢诩凰那一枪刺在了他的身上。 “太子殿下!”周围的鹰扬卫惊声唤道。 她惊恐地飞奔了过来,扶住了长孙晟,“太子哥哥,你为什么不躲开?” 长孙晟望着对面的人,她手腕处染血的布松散开被风吹掉了,露出皮开肉绽的伤口,血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她脚边的雪地里。 “宛莛姐姐,我知道你恨父皇,也恨我们长孙家的人,可是太子哥哥这些年一直都在找你。”十公主泪流满面的说道。 谢诩凰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个人,没有咬牙切齿地痛恨,亦没有一丝悲喜。 “你想报仇的话,杀了我吧。”长孙晟绝望地叹息道。 “太子哥哥,你在说什么……”十公主惊惶地问道。 这十年以来他一直在等着她,盼着她,如今却是要她杀了他,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谢,拿他当人质!”晏西隔了数丈远,高声朝她道。 有了这个当朝太子在手,看这些人还敢再轻举妄动。 鹰扬卫一听,瞬间齐齐又朝谢诩凰围攻而去,她握枪的手骤一使力拔出刺入长孙晟胸膛的枪尖,转身又与人缠斗在了一起。 长孙晟一个踉跄,跪在了雪地里,抬头看着一身红衣踏着血路渐去渐远的人,悲恸出声,“宛莛!” 鹰扬卫统领带着人将长孙晟和十公主围在了间,道,“太子殿下,十公主,这里不安全,你们还是回宫吧。” 可是,雪地里的两人谁也没有动,他只得吩咐了人将他们围着保护起来。 “太子哥哥,父皇他……真的杀了霍伯伯他们吗?”十公主泣声低问道。 长孙晟定定地望着越去越远的人,低语道,“不止是父皇,还有我。” 霍家在风雷原出事之前,他已经发现了端倪,可他赶到北疆的时候,风雷原上已然是一片人间地狱,他在尸横遍野的雪地里找了一天一夜,也没有找到她。 他再从北疆回到燕京之时,却收到了她向他求助的信,可同样收到这封信的还有南宫沐月,她已经先一步向父皇告了密,他知道……父皇一定要斩草除根杀了她和霍隽。 他走投无路之下,与父皇做了交易,他去找到他们杀了霍隽,拿霍隽的命换她的命。 那时候他们藏起来了,父皇又不能明里大肆搜捕他们,于是答应了他的条件。 他带着人出京,依照她留给他特殊的暗号辗转到安阳找到了她和霍隽,她说风雷原的事是朝中有人动的手脚,但那时候她并没有直接怀疑到长孙家的头上。 他骗她说,让她先去安全的地方休养等消息,他带霍隽回京查清事情真相。 她真的信了他,上路去了他安排的地方,他在她离开之后想趁霍隽没有防备下手,可霍隽又是何等聪明的人,已然发现了端倪,怀疑霍家之事与长孙家有关。 他们交了手,他并不是霍隽的对手,父皇派来一路跟着他的暗卫趁着他们交手之际,以毒箭射杀了霍隽。 正在他与他们准备放火烧了庙宇的时候,他没有想到,她半路又折了回来,亲眼看到他拿着火把点火烧庙,亲耳听到了他与侍卫所说的一切,她不顾一切冲进了火里要救霍隽。 暗卫将他带走,他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大火包围,却什么都做不了。 那一年,他十六岁,还不曾真正经历过权谋残酷的他真的以为父皇会在他杀了霍隽之后放过宛莛,可直到那些暗卫现身他才知道,即便宛莛没有折回来,也会被他派去的人所暗杀。 他不过,想利用他来早一点找到他们罢了。 他回京之后大病不愈,且与父皇已然快到反目成仇的地步,母后派人让郑家找到了苗疆的巫医,给他下了蛊,让他将那一年发生的一切都忘了,而他身边那些当年跟着他一起参与其中的玄衣卫也被秘密处死了。 这一忘,便是十年,他真的就信了父皇对天下人那番冠冕堂皇的说辞。 直到十年后,她自己重新回来,一步一步向当年参与到谋害霍家的所有人报仇,直到这最后一刻,他才想起那段不堪回想的记忆。 十公主含泪望着说话的人,怎么也不敢相信从他口中说出的话,“太子哥哥,你到底在说什么?” 刚刚才得知是父皇谋害了霍家军,现在竟然连太子哥哥也说自己是凶手,可是他那么喜欢宛莛姐姐,又怎么会去杀她呢?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长孙晟起身,拒绝了她的搀扶,没有听鹰扬卫的劝说回宫去,反是捂着伤口一路追着她们逃走的方向去了。 他找到了落在最后的晏西,说道,“我做你们的人质。” 父皇是打定了主意要把他们困死在燕京城的,再这样下去,他们也根本不可能出了燕京城逃生,他知道他劝不了父皇收手,便也只有如此,能帮他们逃出去吧。 晏西一刀砍了边上攻近的一人,有些不相信地看了看他,思量着他是在玩什么花招。 “太子哥哥!”十公主跟过来,听到他的话吓得大惊失色。 “保护太子殿下!”鹰扬卫统领连忙召集人道。 晏西已经快一步将刀架上了长孙晟的脖子,冷哼道,“你不要真以为我不敢杀你,你这条命,我早就想动手了。” 长孙晟木然,丝毫没有因为她的恐吓而畏惧退缩。 晏西有了他在手,鹰扬卫一时间不敢再出手,她押着他赶去和龙靖澜一行会合,一边走一边冷哼道,“你若真有那么想救她,就早该杀了你那丧心病狂的老子,那样就不会有今天这一切。” 长孙晟一路被她推搡着,始终没有再说一句话。 她说的对,如果十年前他发现了父皇的意图,谋害了父皇坐上皇位的话,也许她和霍隽就不用死,也不会有今天这一切的发生。 可是他没有做,他也做不到。 “太子哥哥,你快回来,他们会杀了你的。”十公主一路追着,哭着朝他道。 晏西一路押着长孙晟,与龙靖澜一行会合了,鹰扬卫碍于太子在他们手里,也不敢再继续围攻了,让一路拼杀的众人有了喘息之机。 龙靖澜扫了一眼被晏西押着的人,沉声道,“去城门。” 缇骑卫一吹口哨,先前因为混乱而跑开的马,都纷纷从周围的巷子里跑了出来,一行人上了马疾驰而去。 鹰扬卫统领派了人入宫禀报太子被劫之事,自己带着人一路追赶而去,圣旨说了无论如何不得让这些人活着出燕京城,可现在太子在他们手里,毕竟是大燕的储君,他们又岂能不顾他的生死。 可若这样下去,这些人很快就要逃出燕京了,到时候人头落地的可是他们了。 一行人快马赶至太平门,城门紧闭,城内和城墙之上早已遍布了铁甲卫和箭机营的人,丝毫不比刑场布置的人少。 一马当先的龙靖澜最先勒马停下,朝身后几人道,“你们先解决城墙上的箭机营,我去想办法开城门。” 晏西将长孙晟押了出来,道,“你们的太子在我手里,再不开城门,就等着给他收尸吧。” 铁甲卫和箭机营的人一震,有些意外太子被俘,却还是没有打开城门,只是静静地与他们僵持着,等待着宫里的旨意。 “城门的钥匙,今天午时都已经送进了宫里,没有皇上的旨意和钥匙谁也开不了这门。”铁甲卫副统领道。 午时关闭四道城门,钥匙皆送入了宫中,就是要防着有人盗取钥匙开城门。 “这老匹夫,果真阴险。”晏西恨恨地骂道。 这里的人只守城门,钥匙根本不在他们手里,他们便是杀光了他们,也还是出不去。 “师姐,现在怎么办?”一名缇骑卫朝龙靖澜问道。 城门出不去,他们只能被困死在这燕京城了。 龙靖澜微微仰头望了望城墙之上,略一思量道,“从上面下去。” 晏西一听瞥了一眼高高的城墙,这跳下去不死也全身骨折了,难不成让他们跳下去。 缇骑卫听后纷纷解下了自己腰际带着的玄铁丝,扔给了龙靖澜身后的两个人,晏西这才明白,他们是要上城墙,将玄铁丝结在一起,让大家能借助它从城墙上下去。 龙靖澜一伸手取出了马上的弓箭,朝身后的两人道,“我们掩护你们上墙,拦住下面的铁甲卫,你们解决城墙上的人。” 箭机营擅远攻,只要他们上去,这些人就不是擅近身战的缇骑卫的对手。 “是。”两人沉声回道。 龙靖澜回头望了望谢诩凰和晏九,“你们就负责解决这些近的杂碎了。” 他们射杀城墙上的人掩护那两人上去,发箭已经快狠准,自是无暇再应付下面这些围攻她们的铁甲卫了。 晏九点了点头,“自当尽力。” 谢诩凰一夹马腹,提枪冲在了最前,晏九和两名缇骑卫也随之跟了上去,龙靖澜几人则在其后,搭箭拉弓瞄准了城墙上的箭机营侍卫,数箭齐发,直让对方招架不及。 箭机营不敢乱放箭伤了被晏西押着的太子,个个再去搭箭瞄准龙靖澜几人,却又被谢诩凰和晏九等人打落了箭矢,屡屡不得手。 晏西押着长孙晟不敢放,却又不敢现在杀了,只要长孙晟一死,这些人便更加倾尽全力要杀了他们,可有这个人在手就算不能让他们开城门,至少也让他们有所忌惮。 只是,已经刑场一路拼杀过来,大家的体力都消耗了太多,再次面对这样的围攻,即便身手再好,也难免有些疲于应付。 晏九担忧地望了望冲杀在最前的谢诩凰,一边要替龙靖澜挡去箭矢,一边要应付周围的铁甲卫,她的招式和力道却并没有丝毫的减缓。 原本这三日就滴水未进,加之未能好好处理的伤口一直失血,那需要何等强大的意志力才能支撑着自己到这个地步。 然而,饶是他们计划再周详,配合再默契,两个攻上城墙的缇骑卫,还是被箭机营的人射杀,龙靖澜恨恨地咬了咬牙,难道她们真的已经走到绝路了吗? 突地,城外传来一阵一阵兵刃砍在什么东西上的声音,紧闭的城门开始诡异的颤动,一身黑羽大氅的人策马踏着缓缓倒塌下来的城门出现在众人的眼前,城门轰然倒地掀起一阵狂风。 “镇北王……”曾受镇北王府统领的铁甲卫士,认出了进城的人。 可是,他为何要这般攻进城来? 晏西看清来人,瞳孔微缩,在宫里他的天机阁安排的人并没有按计划接应他们,现在他这个时候回来,也不知是来救他们,还是来杀他们? 燕北羽看到远处正在与铁甲卫交手的红衣如火的身影,胸腔一阵微微颤动,那就是他曾错失多年的小姑娘,他终于……找回她了。 谢诩凰刚刚将围攻的铁甲卫击杀,便听到背后有疾驰而来的马蹄声,霍然转身出枪刺了过去…… 马上的人却一把握住银枪狠狠一拽,她再回神时已经被人捞上了马背,耳边是男人温柔而满满思念的声音,“凤凰,我找到你了……”   ☆、凤凰我找到你了2 不止是在场的铁甲卫和箭机营,便是龙靖澜和晏西也被突然从天而降的人所做的一切而震惊在了当场。 这个时候,无论是谁跟镇北王妃再沾上关系,必然都是要掉脑袋的,这个人明明已经置身事外的,却偏在这个时候跑回来凑热闹。 十公主趁着所有人都在愣神之际,出手将长孙晟从晏西手中救了回来,“太子哥哥,你怎么样?” 长孙晟定定地望着不远处马上的两个人,是否她所要的,便是这样与她患难与共,生死相随的人,而非他这样懦弱的人。 正在此时,郑皇后带着人从宫中赶了过来,下了马车带着人赶到了长孙晟身边,望向马上的燕北羽道,“镇北王,你回来了正好,速速擒了这伙逆贼交给皇上。” 虽然一时间还不明白,为何没有皇上旨意却突然到了燕京的镇北王到底是怎么回事,但现在把他们这伙人抓住处置才是当务之急,这些铁甲卫和箭机营平日不怎么与人交手,对上这些常年在刀口上行走的缇骑卫实在占不上什么便宜窠。 现在,能再拿下这帮人的,也非镇北王莫属了。 “如果本王的王妃是逆贼的话,本王也不介意做叛臣。”燕北羽傲然踞于马上,朝着郑皇后一行人道。 “镇北王,就为了一个女人,你要与整个大燕为敌不成?”郑皇后冷然一笑道。 “大燕要她死,便是与我为敌。”燕北羽面目森然道。 郑皇后惊怒不已,咬牙切齿道,“镇北王当真就要为了她背弃大燕,谋逆造反?” “本王从来没有打算真心效忠,又何来的背弃谋逆?”燕北羽薄唇勾起一丝冷笑,让人不寒而栗。 晏西等人趁机朝着城门处靠近,且不管燕北羽到底为何会回来施以援手,但起码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这个时候一切以先逃出燕京为重。 只可惜这个时候,来的不是长孙仪那老匹夫,不然听到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镇北王说出这番话,自己这么多年竟养了个白眼狼在身边,非气得呕血不可。 郑皇后怎么也没有料到,皇上那么信任的镇北王竟在这个关头要救下上阳郡主与大燕为敌,于是眸光一沉喝道,“来人,将这伙逆贼格杀勿论,一个不留。” “母后,不要。”十公主惊声道。 “你给我走开。”郑皇后一把推开她,怒视着燕北羽一行人。 “母后,是不是不管是谁知道了霍家的事,父皇都要杀,现在不仅他们知道,儿臣也知道了,就连整个燕京的百姓也都知道了,他是不是连我们都要杀了?”长孙晟怒意沉沉地质问道。 郑皇后并不理他们兄妹俩的劝说,朝着铁甲卫和鹰扬卫下令道,“还不动手?” 龙靖澜扫一眼被燕北羽带着的人,转头朝着其它人道,“上马。” 城门已开,她们也无需恋战。 燕北羽一掉马头,对着带来的五百轻骑道,“你们断后,尽快脱身会合。” 说罢,一马当先奔出了燕京城,龙靖澜一行人紧随其后。 晏西出城之际,扫了一眼被劈断门轴的城门,不由一阵心惊,看来自己着实是小瞧了这个镇北王,竟还藏着这样的身手。 大燕都城的城门,又岂会是这般不结实的东西,他就一人把这城门给劈开了,没有非同一般的内力和剑术又哪里能做得到。 起码,她和小谢都还无法做到这个地步,可见这个人这些年将自己藏得多深。 龙靖澜快马追上最前的燕北羽,问道,“往哪走?” 现在折剑山庄去不得,北齐距离燕京太远,现在他们一时之间还去不了,只能看这个人有没有能暂时落脚的地方。 “江都。”燕北羽道。 龙靖澜闻言一抬手将后面的缇骑卫召近身前,“江都,探路。” 从燕京去往江都,也还要经过几道关口,只怕现在燕京的人早已飞鸽传书让燕京周围的州城拦截他们,必须知道前面是什么情况,他们才能有应对之策。 几名缇骑卫快马加鞭先行离开去探路,不多久快马回来,道,“关口已经关闭了。” “那怎么办,有办法绕道吗?”晏西愁眉苦脸道。 好不容易逃出燕京城了,总不能在这外面了还要被他们围追堵截死了。 “没时间绕道了。”龙靖澜决然道。 这周围都是深山老林,要绕过去起码得耽误一天时间,无疑就会给朝廷时间在下一道关口加派兵马拦截他们,他们必须尽快赶往江都,否则朝廷数万的兵马围剿,任凭她们身手再好,也经不起那样的车轮战。 “又要打啊。”晏西一想到自己现在还在流血的腿,全然没有了再打架的兴致。 “我们先去打开关口,你们随后。”龙靖澜说罢,带着一行人已经先走了。 晏西这才打马到了燕北羽附近,朝被他护着的人问道,“小谢,你怎么样?” <谢诩凰正忙着低头撕下身上的布,缠住手腕上的伤口,并没有回答她。 燕北羽低头看了一眼她手上狰狞的伤口,心头一颤,“哪来的?” 谢诩凰自己缠住了伤口,静静地望着远方的路,没有再说一句话。 龙靖澜带着人前方开路,这让他们一天之内连闯数道关口,将追赶的兵马远远甩在了后面,一路直奔江都而去。 只是,眼见江都在望,却又生生被紫阳关阻住了去路,关上驻扎数万兵马,且周围都是悬崖峭壁,不管是哪一条路凭一路人困马乏的他们也无法过得去。 暮色渐深,燕北羽将一行人带到了紫阳关附近的废弃道观落脚,吩咐了轻骑兵统领出去打探消息。 庙内生了火变得亮堂起来,他这才看到一路带回来的人眼底血丝遍布,坐在火堆边还死死握着手里的龙吟枪,握着的地方已经满是血迹。 他看着她胡乱缠着的伤口,道,“东西放下。” 谢诩凰换了个手拿着,却还是不肯放下。 他刚刚解开她手上缠着的布,晏西便带着晏九过来了,“九哥,先看看小谢伤怎么样了。” 燕北羽闻声望了望她带过来的人,看着两人甚是相似的面容,想来这就是她的大哥无疑了,就是上回他们偷偷出府去见的人。 “燕王爷,让一让。”晏西语气不善地道。 燕北羽哪里肯轻易给自己的情敌让地方,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你是大夫,还是我哥是大夫,起开。”晏西没好气地催促道。 燕北羽终究还是不放心她的伤势,起身让开了站在一边。 “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怎么会失手被擒?” 晏西将谢诩凰手上的扳指拿了下来,扔给他道,“你的东西还给你,嘴上说的好听,临到头了天机阁在宫里的人一个都没有露面,我看你根本就是想借机让我们也死在那里吧。” 燕北羽接住了扳指,扫了一眼道,“这不是我的扳指。” “这不是你的,还能是……”她猛地想到进兰台之前,要检查他们有没有带兵刃,小谢拿下了扳指让太医检查,难道……那个时候被人换掉了。 燕北羽见她神色一变,追问道,“怎么了?” “有人在宫里换走了扳指。”晏西说着,冷哼道,“不过想来也是你们自己的人动的手脚,否则谁知道这么个扳指有什么用?” 燕北羽眉眼微沉,假的扳指在手中顷刻被捏成了碎末。 晏西懒得再跟他说话,蹲在晏九身边追问道,“九哥,怎么样了?” “还好筋脉未受损,只是有些失血过多,不过得尽快带她回中都才行。”晏九一边给伤口上药,一边说道。 燕北羽一听便不乐意了,伸手拿了伤药冷声道,“本王的王妃,本王自己可以照顾,不劳晏公子费心了。” 晏九没有多做纠缠,只是道,“这是止血的,这是金创药。” 说罢,起身走开了。 “九哥,九哥,你走什么?”晏西一瘸一拐地追了两步,气不过地折回来道,“燕北羽,这个时候你要自己照顾了,那她被关在大理寺的时候你怎么不去照顾了?” 燕北羽没有搭理她,低眉细细给伤口上着药。 “当年要不是九哥遍寻灵药,她根本不可能活到这个时候,在大理寺里要不是九哥去找她了,她都自尽死在里面了,这个时候你倒说你要自己照顾了。”晏西道。 燕北羽手上的动作一滞,而后沉默地将她手上和脖子上的伤口都上了药,静静地看着一直没有言语的她。 从救到她,他就觉得她不太对劲,却不想在燕京还发生了这些他所不知道的事。 他一路马不停蹄回去,就怕会去晚了再次与她错失,可终究还是晚了,在她最绝望无助之时,赶到她身边的人,不是他。 “吵够了没有,有这精神给我想想怎么过紫阳关去江都。”龙靖澜与缇骑卫坐在另一个火堆旁,不耐烦地朝晏西道。 “今晚先在这里休息,天亮了再说。”燕北羽将大氅盖在谢诩凰身上,伸手按着她的头靠自己身上,自己也闭上眼睛养神了。 从接到消息回京,就没合过一下眼,明日过了紫阳关回江都也还有一堆的事情在等着他,他必须得养足了精神,才能回去应付这些。 龙靖澜闻言望了望他,想来他是早有准备的,于是便也不操心了,往身后的柱子上一靠,也闭上眼睛开始补觉。 外面有燕北羽安排的人守卫,缇骑卫各自寻了地方睡觉去了,晏西瞅一眼屋里一会儿功夫全睡着的人,气得一阵牙痒痒,自己出去找晏九去了。 天刚蒙蒙亮,燕北羽便悄然睁开了眼睛,侧头看着靠在自己身边的人,他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要跟她说,太多太多的问题想要问她,可是现在又哪里容得这些儿女情长。 他一直苦恼于自己为何那么容易就放下一个人,又那么容易就喜欢上另一个人,直到这一刻才真正明白,他自始至终动心的,喜欢的,只有她而已。 因为那个人不是当年的她,便是假冒了她的名字,她的容貌,她的一切,却也无法假冒成他心上的那一个。 “少主,紫阳关有动静了。”一名便衣轻骑进来禀报道。 谢诩凰睁开了眼睛,坐正了身子,望了望手里还在的龙吟枪,稍稍安心了些。 龙靖澜也跟着醒来了,将缇骑卫都叫醒了,走近来问道,“现在可以说了,咱们如何过紫阳关?” 燕北羽伸手拢了拢披在她身上的大氅,起身说道,“一个时辰后,江都的兵马会攻打紫阳关,咱们可以趁此机会。” 龙靖澜冷冷地笑了笑,他果然是早有谋反之心,只怕这江都来进攻的兵马,都是他的人。 他们这个时候过紫阳关,必然是要和外面的兵马里应外合,如此也能帮他一把拿下了紫阳关,便是在这样的关头,他也有为大局打算,难怪师公要她们远离这个人。 一行人下了山,等到紫阳关的大燕兵马出关与江都兵马交战,他们也趁着关内驻防兵马减少,潜入关内轻而易举地占领了紫阳关。 “你们在关内等着,其它人跟我出城。”燕北羽让谢诩凰和龙靖澜等人留在在关内,自己带着五百轻骑出城,与江都兵马前后夹击驻守紫阳关的燕军。 燕军主将把兵马一分为二,自己带人抵挡江都兵马,副将则带人折回围攻燕北羽一行,意图夺回紫阳关。 燕北羽的五百轻骑,很快被一万的燕军淹没在了关外的平原,谢诩凰站在关上遥遥看着那五百轻骑在围攻之下一个接一个倒下,一把握紧了手中的龙吟枪,转身下了城楼。 “小谢,你干什么去?”晏西叫道。 龙靖澜眉眼沉凝地望着下面混乱的战场,朝边上的缇骑卫吩咐道,“让人去来路盯着,一旦有大燕的援兵过来立即放号箭通知,你们几个留着驻守关内,其它的跟我出去帮忙。” “喂,你也去凑什么热闹?”晏西道。 “咱们是一路快马先到了紫阳关,大燕的追兵不出午时就能赶到这里,这一战若是江都赢不了,咱们也无路可去了。”龙靖澜一边说着,一边带着人也下了城墙。 相比于江都,紫阳关的地势更合适阻挡燕军,想来这也是燕北羽要夺下这里的原因,这是保护江都的一道屏障。 谢诩凰和龙靖澜带着人快马出城,齐齐冲入混乱的战场,燕北羽听到龙吟枪的鸣响,闻声回头看到纵而来的人。 “谁让你出来的?”燕北羽气急喝道。 龙靖澜不耐烦地催促道,“没多少时间燕京的追兵就要到了,这里交给我们,你先去擒住主将。” 燕北羽望了望马上执枪杀敌的人,朝龙靖澜道,“看住她。” “知道了,少不了她一根头发。”龙靖澜道。 燕北羽一拉缰绳冲入阵中,前去擒拿紫阳关主将,谢诩凰和龙靖澜则在他后方牵制燕军,以防他被前后夹击。 不出半个时辰,燕北羽生擒燕军主将,江都兵马也尽占上风,紫阳关的燕军纷纷弃械投降,江都兵马占领紫阳关。 燕北羽朝安排好紫阳关的布防,这才折了回来与她们会合,望着马上的人终于安心地松了口气,“凤凰,我们可以去江都了。” 谢诩凰唇色有些异样的苍白,握着龙吟枪的手无力地一松,龙吟枪掉落在地,整个人一歪便从马上跌了下去。 燕北羽几个健步冲近前来,一把将人接住,看到她嘴角渐渐蔓延的血线,一颗心也随之揪紧了。 晏九刚刚从紫阳关内出来,远远看到她从马上掉下来,连忙打马赶了过来,下马走近把了脉,面色沉沉道,“我们要带她回北齐。” “你们要走可以,但谁也休想带走她。”燕北羽语气带着隐忍的怒意。 “她与北齐做交易之时就自己服下了剧毒,每年如果没有解药,必然会毒发身亡,这两日她内力耗损,如今脉息紊乱,已经开始毒发了。”晏九抬头冷冷地望着面前的人,沉声道,“你想她留在这里等死吗?”   ☆、凤凰我找到你了3 江都,漪园。 燕北羽将谢诩凰一行人带到了这里,请来的大夫和晏九都给她把过脉了,确实是已经开始毒发了,只是连日未进食,加之内力耗损过度,人才昏迷未醒。 “少主,大燕的追兵已经到紫阳关了。”贺英第三遍朝屋内的人催促道。 燕北羽向大夫嘱咐好了,方才出了内室道,“你留在这边,别的人不用管,王妃决不能出园子半步。窠” “是。”贺英垂首应道。 燕北羽侧头望了望屋内床榻上还昏迷未醒的人,接过贺英捧着的头盔,疾步如风的出了门。 他并不想在这个时候离开她,可是大燕的追兵已经逼近紫阳关,这一去燕京他已经误了太多的事情,这个时候不能再置外面的一切于不顾。 晏西追出来伸着脖子望了望,问道,“原来你跑这里来了,冥河那木疙瘩呢?” “明天就到江都了。”贺英回道。 晏西一想,一瘸一拐地进了屋朝晏九道,“九哥,趁着姓燕的这会儿走了,我们现在就带小谢回北齐吧。” 看他那样子,怕是不肯轻易放人走的。 龙靖澜听了,不轻不重地一脚踢在她受伤的脚上,当即痛得她嗷嗷直叫。 “都成瘸子了,你还跑得动?” “现在再不跑就来不及了。”晏西道。 “他一个,带一个半死不活的,还要带着你个瘸子,能跑多远?”龙靖澜鄙夷的瞅了她一眼,冷哼道。 “我瘸子是谁害的,还不是你们,要是早来一步,我至于成现在这样吗?”晏西坐到椅子上,郁闷地哼道。 龙靖澜瞅了一眼床边坐着的晏九,朝晏西道,“原来我猜的不错,你爹娘果然是把容貌和脑子都传给你哥了,真是可怜。” “龙靖澜,你再说一遍试试?”晏西一拍椅子扶手,怒火冲冲地道。 “江都在南,北齐在北,你们要回去必然还要经过大燕境内,你以为那么容易就回去了?”龙靖澜瞅了她一眼,继续说道,“此事还是等燕北羽回来再说吧,必须要回北齐的话,我会送你们回去。” “真的?”晏西一听,全然忘记了方才她还损自己。 “我送她,不是送你。”龙靖澜道。 师公说过,燕北羽不是泛泛之辈,她们不得留在这里,大燕是回不去了,折剑山庄怕也是要散了,所以能去的安身之处,也只有北齐了。 只是,那诡计多端的北齐王,她实在是看不上。 “反正大燕你也回不去了,不如就跟小谢一起待在北齐算了,说不定还有意外之喜哦。”晏西兴奋地道。 龙靖澜这样的人留在大燕简直太暴殄天物了,要是在北齐的话,必是会得以重用的人才。 “我没兴趣对着你们那妖里妖气,不男不女的北齐王。”龙靖澜毫不客气地数落道。 晏西搬着椅子跟她坐在一块儿,指了指晏九道,“你觉得我哥怎么样,让小谢来做我大嫂好不好?” “天还没黑呢,你就做起梦来了?”龙靖澜道。 燕北羽这里不肯放人,还有北齐王也虎视眈眈的,这两个哪一个是会善罢甘休的,她这梦可不是做得太早了。 “谢承颢那家伙宫里的妃嫔都数不清了,燕北羽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我哥最实诚啊,又没有拈花惹草,对小谢也是一顶一的好,她当我大嫂一点都不亏。”晏西连忙说道。 如今算起来,能与小谢还沾亲带故的也只有龙靖澜了,以前关系就好,现在共患难一回,小谢肯定会听她的话,多在她面前帮九哥说说好话肯定没错的。 “那你跟她说,跟我说干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把你哥送我呢。”龙靖澜一副事不关己地哼道。 她一向不干涉别人的儿女私情,感情这东西别人说再多都是空话,重要的还是看自己。 小谢那样的性格,若是真喜欢一个人,必然是会为自己争取的,若是不喜欢强塞给她也没用。 只是,但愿她喜欢上的,不要是燕北羽这个人才好。 晏西将她从头到脚瞅了一眼,道,“你?你太不像女人了。” <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给九哥招了个女婿回来呢。 “你像?”龙靖澜侧头挑眉瞅着她问道。 “我比你像。”晏西道。 贺英站在一旁,被两人的一番对话逗得阵阵憋笑。 “你们要吵出去吵。”晏九冷冷出声道。 晏西撇了撇嘴,一瘸一拐地出了门,对跟着出来的龙靖澜道,“死里逃生了,要不要去喝点庆祝一下?” “等我睡醒了再说吧。”龙靖澜说罢,已经大步走开了。 为了救她们两个,已经忙活得好些天没有合眼了,哪有精神去喝酒。 晏西四下望了望,也没什么熟人做伴,只能郁闷地回房去养伤。 燕北羽结束了紫阳关的战事,再回到漪园之时,已经是深夜了,一身染血的盔甲都未来得及换下,便直接赶到了谢诩凰这边。 贺英正坐在外室打着盹,一听到有人进门,惊得一下站了起来。 “少主,是你回来了。” “王妃怎么样了?”燕北羽一边卸去身上沉重的盔甲,一边望了望内室床榻上还躺着的人。 “晏公子和大夫开了药,已经给王妃服下了,说她身体太虚弱了,需得休息几日才醒得来。”贺英如实回道。 燕北羽点了点头,道,“这里没你什么事了,回房休息去吧。” “还是属下在这里看着吧,少主你也好些天没有合眼了。”贺英看着他眼下重重的青影,出声道。 从接到消息马不停蹄地回京,回来又要应付紫阳关和江都的战事,明天只怕也还有一堆的事情等着他去办,哪能还这样不休息。 “不必了,你下去吧。”燕北羽道。 贺英见他劝不听,只得退下了。 燕北羽走近到床边坐下,身上还沾着战场上带回来的血气,凝视睡得安然的人,高悬了几日的心也悄悄放了下来。 一直以来,他都不够了解她,不知道她背负着什么,不知道她害怕什么,不知道她想要什么…… 所以,那样一意孤行的给予她的东西,都是她并不想要的,当她早已经历过这世间最残忍的背叛和阴谋,又如何会将一颗心再轻易相付。 他怪她不够喜欢他,可心里已装满了仇恨的她,是难以去真心喜欢上一个人的。 他本一直等着再见到她之时,她要给他的那个答案,此刻却又莫名的害怕了,害怕那会是一个让他再失望的答案。 “梅山上的梅花第一年开的时候,我以为你会去的,我在那里等了整整一个冬天,直到花都谢了,你还是失信没有来。”燕北羽握着她微凉的手,缓缓诉说着,那些年她所不知道的过往。 睡着的人没有醒来,只是指尖微微颤了颤。 “第二年,我去的时候,门口有留了一封信,我想那应该是你留的,可是信放在门口,等我再拿到的时候,信早就被雨水浸得一个字都看不清楚了,至今也不知道那信上到底写了什么。”他说着,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至今,那封字迹模糊的信,还留在踏雪山庄的书房里。 “直到有一回,我再经过那里的时候,想着再去看一看,你是不是又去过那里。”他盯着她沉静的睡颜,幽幽说道,“在去的路上,有个姑娘策马与我的马车交错而过,我到山庄的时候,山庄的门口放着一盒红豆糕,还有些热着,我想那一定是你,于是折回去追了,可是进了燕京城,我也没能找到你。” 直到,霍家在风雷原出了事之后,他升迁到燕京,才辗转从别人口中得知,上阳郡主霍宛莛,小字凤凰。 只是那个时候,她却再也回不来了。 “你太可恨了,明明第一次去踏雪山庄的时候,你就知道我是谁了,却还装做什么都不知道。”他嘴上说着责怪的话,眼中却满是似水的温柔。 纵使一再相错,兜兜转转了这么多年,他还是感谢上天又把她送回到了自己身边,也许她变了很多,甚至都不再是当初那个爱笑的小姑娘。 可她不管怎么变,还是轻易就偷走了他的心。 他伸手抚上她明显清瘦下来了的脸,数落道,“你这个骗子,当年说好会去梅山的,失信了这么多年,明明早就知道了我是谁,却还要一直骗我,明明不是谢承颢的王妹,你还是骗我…………” 她不是谢承颢的王妹,从她嫁入大燕,那每个月千里迢迢送来的东西,那打着兄妹名号的亲昵之举,分明就是男女之情。 他们要把她带回北齐,将她带到那样一个心怀不轨的人身边,他如何肯就这样放手让她去,可是那个人也说得对,如果把她留在这里,他真的要等着她毒发身亡吗。 他在她身旁躺下,静静地凝视着沉睡的人,喃喃低语道,“那些事,或许于你而言都是微不足道的,甚至都会遗忘的,可它们却是我这些年最深的牵挂和思念……” 而那些他等待着她,寻找着她的岁月,她早已把他遗忘。 许久,他疲惫地合上了眼帘,沉沉睡去。 可是,睡在里侧的谢诩凰,却悄然睁开了眼睛,微微侧头望着已经睡着的男人。 她睡觉一向轻,他在边上絮絮叨叨说了这么多,早就被吵醒了。 他说的对,那个时候她早就忘了梅山之约,那个时候他对她而言只是个萍水相逢的过客而已,辗转了十多年直至今天,这一刻她却有些庆幸,这个过客还在。 她曾以为,在那一番天翻地覆的剧变之后,那些她曾认为的快乐和幸福,再没有一丝值得回忆…… 可她没有想到,还有这样一个人,为她牵挂至今。 岁月流转,她从受尽万千宠爱的上阳郡主落为背负血仇的孤苦一人,而当初的病弱少年也已成长为参天大树一般的男人,在最初相遇又别离的燕京,他们又一次以不同的身份相遇。 燕京的计划因为她而失败,这个关头他不该去燕京的,如果继续在江都暗中筹谋更周全的计划,他不至于陷入现在这样的困局。 而且,她的死,远比活着带给他的价值大。 在离开燕京之前,她的心是求死的,甚至一开始就想了,所有的事情解决之后,也不会再活着回北齐的,可现在……她想活下来。 她一直沉浸于霍家的事,以及身世的剧变,却忽略了周围这些真正要救她,要她活下来的人。 不管她身上是不是流着霍家的血脉,但霍家的人永远是她至亲至爱的人,至于燕京城里的那些人,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是,燕京的事情失利,谢承颢没那么容易肯给她解药的。 一连好几日,谢诩凰卧床休养,燕北羽忙于前线战事,都是只到夜里了才有时间过来,一早天还没亮就又在贺英的催促下离开了。 每天都有他秘密从各地请回来的大夫过来诊治,但对于她所中之毒都束手无策。 晏西看着贺英又送走了两名大夫,哼道,“九哥都没办法制出解药,请这些人来治,能有用吗?” “你不是说你哥医术天下第一吗,怎么连个毒都解不了。”龙靖澜鄙夷地哼道。 “可这毒,是北齐宫里的密药,谢承颢连毒药的配方都不告诉九哥,九哥怎么制解药,一不不心药错了,会死人的。”晏西连忙替自家人开脱道。 龙靖澜眯着眼睛晒着太阳,思量了一阵道,“北齐怎么才肯拿解药出来?” “除非小谢亲自回去,否则谢承颢是不可能拿出解药的。”晏西闷闷道。 小谢要是执意留在江都跟燕北羽在一起,依谢承颢的禀性,绝对不可能给她解药解毒的。 “那就去北齐。”龙靖澜道。 这几日,谢诩凰也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是得盘算着上路了,她不喜欢继续在这个地方待着。 “可这是他们的地盘,燕北羽不放人,我们怎么走?”晏西咕哝道。 “今晚他肯定还会过来,找他谈。”龙靖澜道。 此去北齐路途遥远,虽然晏九已经设法压制她毒发,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还是必须得拿到谢承颢手里的解药。 于是,两人下午就倒头睡,天一黑就在园子里猫着,终于逮到了半夜匆匆赶来的燕北羽。 “时间不多了,我们要带她去北齐。”龙靖澜拦在谢诩凰的屋外,开门见山地说道。 “我已经说了,你们随时可以走,她必须留在这里。”燕北羽冷然道,他已经派了人前去中都,看能否暗中找到谢承颢手里的解药。 明里要他肯定是不肯给的,只有暗里抢了。 “她留在这里,毒发死了,怎么办?”晏西道。 “我不会让她死。”燕北羽道。 “你说不会就不会,你以为你是大罗神仙,还是玉皇大帝。”晏西没好气地哼道。 燕北羽不再搭理这两个人,绕过她们准备进屋。 “我想去北齐一趟。”屋内的人扶门走了出来,朝着门外争执的三人说道。 燕北羽面色一阵沉冷,“你说什么?” “我想去北齐一趟。”谢诩凰在他怒意沉沉的目光中,平静地重复了一遍。 —— 29,30会加更,这几天喘口气。   ☆、喜欢一个人 夜风清寒,廊下的灯笼在风中烛火摇曳。 晏西见两人都不在说话,插道,“现在是小谢要自己跟我们走,你还想怎么样?” 龙靖澜抱臂站在一旁,既然她自己开了口,她们自然就不必再操这闲心了,不过看燕王爷这表情,似是没那么容易同意放人走的。 “晏西,靖澜,你们先回房休息吧,有事明天再说。”谢诩凰道窠。 这件事,必须她自己跟他谈。 晏西还想再说什么,又被龙靖澜给强行拖走了。 谢诩凰站了一会儿,道,“进屋说吧。” 说罢,自己转身先进了屋内。 燕北羽面色沉沉地跟着进了门,他没想到她醒来对着他的第一句话,竟是要跟着那些人回北齐去,自己这番费心血地带她回来,终究也是便宜了他人了。 谢诩凰倒了杯茶放到他手边,方才在他对面坐下,说道,“我知道这时候说这样的话,你不会高兴,可我必须去一趟北齐。” “知道我不高兴,那就不要说。”燕北羽压着心头的怒意,沉声道。 “我不想死,我必须去拿到解药。”谢诩凰认真地说道。 “我说了不会让你死,你就那么迫不及待地要回去找他?”燕北羽咬牙切齿地质问道。 谢诩凰皱了皱眉头,这男人耳朵到底怎么长了,她都说了只是去一趟北齐拿解药,又不是不回来了,他这一副凶巴巴的样子给谁看的? “我只是去拿解药,你到底在气什么?” 燕北羽气急反笑,“我在气什么?你明知道谢承颢他不安好心,你还在回去?” “我不自己回去,他不会拿出解药的。”谢诩凰道。 “我已经派冥河带人去了北齐,一定会把解药带回来的。”燕北羽沉声道。 谢承颢那个人他要帮到的目的,就必然不择手段也要达到,他放她回去了,她又怎么还会回来,而如今他的实力因为计划的临时改变,还不足以与北齐和大燕同时交战。 “他们带不回来的。”谢诩凰道。 谢承颢手里的东西,他不给,别人也休想拿得到,她在北齐那么些年,对那个人再了解不过了。 “总会有办法的。”燕北羽道。 他又何尝想她死,这些日让人遍寻了精通医毒的大夫,也派了人去北齐查找解药的下落,同时也让人去了苗疆找那里精通毒术的人,总有一处是有办法给她解毒的。 “燕北羽,我自己的事,让我自己去解决好吗?”谢诩凰道。 现在这样的关头,他不该因为她的事再分心,这样大肆为了她的事浪费人力物力,让他那些属下心中如何作想。 他前去救她,想必已经让他们失望,如今再因为她的事情而分心,这对他们上前的处境是极其不利的。 大燕知道他谋反,定会不惜一切的代价剿灭这股势力,现在的当务之争是要尽快控大江都的势力,否则迟早江都会被大燕各处兵马围剿,再无出路。 “对你而言,我就那么多余?”燕北羽冷然一笑,问道。 谢诩凰见还是说不通,烦燥地揉了揉眉心,平时挺聪明的一个人,怎么这会儿一句话都听不懂了,还这么一再无理取闹。 “我说,我只是去一趟北齐取解药,又没有说不再回来,你到底哪根筋不对劲了,莫名其妙发什么脾气?” 燕北羽闻言愣了愣,有些尴尬地收敛去了面上的怒色,“你说……还回来?” 好像,她一直说的是去一趟北齐,并不是在说回北齐去。 “现在想想,还是到时候再看吧。”谢诩凰没好气道。 燕北羽细细一想,微微眯起眼睛瞅着她道,“你又是骗我的吧,想让我放你们走。”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我指天立誓了才肯信?”谢诩凰说着,不由有些火大。 “没办法,被你骗太多回了。”燕北羽虽是嘴上硬气,唇角还是不由噙着几分笑意。 她曾说会去踏雪山庄那里找她食言了,她说她和谢承颢只是兄妹也食言了,对于她的话,他已经不敢再去相信,更怕相信了之后的又一次失望。 “现在江都这边战事连连,你还有心思管我的事儿,我看你挺闲的嘛。”谢诩凰哼道。 如今大燕和他已起战火,这场争端必然不是三天两头就能了结的,北齐已经占领了北疆,谢承颢后面还在打什么主意也不知道,若是趁着他和大燕交战两败俱伤,再想从中渔翁得利,也不是没可能的事。 她要去北齐,一则是要拿到解药,二来也是想试探一下谢承颢是什么意思,如果能劝说他与大燕继续交战,便也能为江都这边牵制大燕一部分的兵力。 可这小心眼儿的男人,竟跟防贼似的防着她。 “我要不管,你们那一伙早死在燕京城里了。”燕北羽哼道,这时候还嫌她管闲事儿了。 “是是是,你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我感激不尽,无以为报。”谢诩凰不耐烦地道。 “也不是无以为报。”燕北羽唇角微扬,微微倾心道,“你可以以身相许,我乐意之至。” “我在跟你说正事。”谢诩凰强调道。 “我也在说正事。”燕北羽面色有些凝重,定定地望着她问道,“我离开燕京之时,我们说好的事,现在……你该给我答案了。” 他也知道,这段时间她在燕京发生了太多的事,怕也根本没有太多的心思去想这些,可是他还是想要听到那个答案。 谢诩凰抿了抿唇,垂下眼帘道,“我不知道。” 燕京发生了太多事,她根本来不及去想这个问题,这也许就是一句话的事,可是她要想出这个答案,很难。 燕北羽沉默地看着她,却并没有生气或是再追问,在她经历了霍家这么多的事情之后,这样的问题对于她来说,没有那么简单。 在历尽了背叛和权谋之争,要她相信一份感情,不是那么容易。 但起码,不是一开始那样决然的拒绝。 谢诩凰低垂着眼帘,不停地手捏着自己的手指,有些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不知道这是喜欢一个人,还是只是因为你一次又一次帮了我,所以心存感激,我……我还需要时间想清楚。” 她如果喜欢上一个人,一定会说清楚,如果不喜欢,也不会去接受这份心意。 “你要想什么?”燕北羽浅笑问道。 谢诩凰抿着唇,抬眼望了望对面的人,从前的霍宛莛也许是有什么说什么的人,但这么些年来早就习惯了种种心思藏于心中,实在不适应要把这些想法说给人听。 可是,她却又莫名地想要说给这个人听。 “这对于我只是一句话,一个答案,而是很重要的决定。” “我知道。”燕北羽含笑道。 其实,她和他一样,在感情的事都是这么笨拙,当自己在想这些问题的时候,答案就已经显而易见了。 如果不喜欢,她就会以前一样想都不用想就回答了他,也拒绝了他。 “我的爱情,不能与人分享,我若喜欢上一个人,便是这一辈子不会再喜欢上第二个。”她目光灼灼的望着含笑的男人,一字一句地说道,“所以,我也要想清楚,这个男人要不要得起我的一辈子。” 燕北羽望着说话的人,恍然都听到了自己心花怒放的声音。 谢诩凰原本一本正经地在说,看他笑得嘴都咧到耳朵根去了,起身道,“不说了,我睡了。” 燕北羽跟着起身,打了个哈欠道,“确实不早了,睡吧。” 她一扭头道,“回自己房间睡去。” “这就是我房间,我天天不都睡这里的。”燕北羽一边说着,一边自己宽衣解带。 “我去晏西房间。”她说着,转身便准备走。 她睡着的时候,他睡在这里是没错,可现在不睡在一块儿,她怎么想怎么尴尬。 哪知,还没走出两步,便被身后的人缠住了腰际,“不是一直都睡一块儿,今天怎么就不行了?” “我有事找她。”谢诩凰寻借口道,脸上却又莫名的发热。 燕北羽失笑,将人一抱扔上了床,顺手给她脱了鞋袜,“我去沐浴换身衣服,你先睡。”< 他刚从前线回来,一身的血腥,味道实在不怎么好闻。 谢诩凰一个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也没睡着,自己刚才跟他说那些干什么,不是都还没有想好。 而且,如果和他在一起,以后的路必在是风雨不断的,她有那个勇气和决心去面对这一切吗? 不一会儿,听到有脚步声回来,她连忙闭上了眼睛,假装自己已经睡着。 燕北羽钻进了被子,侧躺瞧着装睡的人,低笑出声,“还装?” “我什么时候能走?”谢诩凰见被识破,索性睁开眼睛问道。 燕北羽习惯性地将人往怀里一搂,低头吻了吻她的唇,道,“你想清楚了就走。” “我早就想清楚了,明天走。”谢诩凰道。 燕北羽气得咬了咬牙,道,“你刚才说的事儿,想清楚了再走。” 这件事,必须有个结果,不能让她这一去北齐,还给了别人可趁之机。 “燕北羽,你怎么这么蛮不讲理?”她挑眉道。 她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他到底还想怎么样,分明就是强人所难。 “一个姓晏的跟着你,还有一个谢承颢,没个让我放心的结果,你让我怎么放你去,你要去了不回来,我怎么办?”燕北羽道。 这个答案,他已经等了太久,不是从燕京到现在的这几个月,而是从他动心的那一刻,已经有数十年之久。 虽然那个答案,他已了然于心了,却还是想从她口中亲耳听到,才能真正的安心。 “我说了我会回来。” “当年你也说你会再去找我的,可你根本就没有去。”燕北羽又翻起了旧帐。 谢诩凰抿唇沉默了好一阵,道,“那年……二哥过世了。” 那样的时候,她又怎么可能因为一个萍水相逢的约定而离开家。 燕北羽看着她眼底的黯然,叹息地吻了吻她的发,低语道,“凤凰,我不想每次在你需要帮助的时候,在你身边的不是我。” 此去北齐,不管是路上,还是拿解药,怕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而他却只能放她一个人去。 “你该知道,我不是那种能安心躲在人背后的人。”谢诩凰目光明亮地望着他说道。 燕京的事是因为她而失利,他亦因她,才陷入到现在这样的境地,她不能再让他分心于她的事,而耽误大局,所以这一趟必须她自己去。 燕北羽深深地叹了叹气,他不喜欢这种感觉,这种她一点都不需要自己的感觉。 可是,她偏偏就是这样的人,强大而睿智到足以与他比肩。 “那也再等两天,我让人安排好了再上路,要途经大燕境内,出不得差池。” 长孙仪一心要杀了她,若是再落到大燕的手里,她只怕就没有那样好运逃出生天了。 他更想自己带她去的,可是眼下江都这边战火连连,他无法不管不顾走开,她既自己向她说出这些话,他也该相信他所喜欢上的女子,不是那么柔弱无用的人。 “好。”谢诩凰笑着应道。 虽然她更想尽快上路,但也知道,这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 “答应我,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分别。”燕北羽吻了吻她的额头,幽幽说道。 谢诩凰微微仰头望了望他,吻上他的唇角,“好。” 他和她在感情面前都是笨拙的人,笨拙到喜欢一个人就无法再容得下别人,又极度地缺少安全感,生怕一转身的别离,就再难聚首。 “我会尽快安顿好这边的事,过去接你回来。”燕北羽道。 他要尽快处理完江都以南的战事,然后兵发北方,到北齐的边境接她回来。 “这一路过去,不宜带太多人,所以缇骑卫暂时就先留在江都。”谢诩凰道。 他们要经过大燕境内,带着缇骑卫太过显眼。 “可以。” 其实他也希望缇骑卫的人能留在江都,只是龙靖澜似乎对他有些莫名的敌意。 “不早了,睡吧。”谢诩凰道。 他每天都是半夜了才赶过来,天一亮又匆匆走了,想必也是有太多的事情等着他去忙的,再几个时辰天就要亮了。 燕北羽应了应声,合上眼帘,疲惫地睡去。 一如往日,天刚刚有些微亮,他就轻手轻脚地起床更衣了。 “要走了?”谢诩凰揉了揉眼睛,坐起身问道。 “要赶到并州去,今天夜里怕是赶不回来了。”燕北羽穿戴整齐,套上盔甲说道。 谢诩凰看着床边一身银甲,俊美而英武的男人点了点头,“你小心些。” 从江都去并州也要大半天的路程,一旦交战也不知何时才能打完,又哪能一天之内再赶回来,所以她才必须去北齐,设法让北齐牵制大燕的兵马,不然这样的围剿只会无休无止,将他们人马一点一点耗尽。 燕北羽收拾妥当,将床上的人提着站起,“有什么事就吩咐贺英,这外面也乱得很,你别出去乱跑。” “知道了。”谢诩凰披头散发地站在床上,朝着比自己矮一个头的人应道。 “亲一下,我就走。”燕北羽咧着嘴笑着要求道。 “爱走不走。”谢诩凰懒得理他,准备躺下继续睡觉去。 燕北羽一把捞着她的腰,强硬的落下一吻,直至她双唇红肿,喘息不及才满意地松开,将人往被子里一塞,“好了,你睡吧。” 而后,心情大好出了门去。   ☆、喜欢一个人2 “你怎么不叫他,你知道九哥最听你的话的。” “走了,吃早饭。”谢诩凰扶着她,朝前厅走去。 “小谢,你到底要不要当我大嫂?” “你还是另外找大嫂吧,我都跟你说了无数遍了。”谢诩凰道。 “九哥到底哪里不好,长得又不差,身手虽然比不得你,但用毒和医术好啊,你为什么就是不喜欢?”晏西侧头瞅着她,着急地问道。 在回中都之前,必须要想办法把小谢和九哥的事定下来,不然回去了,肯定还多谢承颢一个情敌。 “他很好,什么都好,只是……我跟他不适合。”谢诩凰道。 晏九很好,大约这一辈子她都再难遇到这么好的人,只是……她无法喜欢上而已。 “哪不适合了?我看挺适合的啊?”晏西急声道。 “行了,知道的你是要给你哥找大嫂,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要给你自己找呢?”龙靖澜无语地插嘴道。 “我又没跟你说。”晏西道。 “你那九哥哪有你说的那么好,天天板着一张脸跟谁欠他银子欠他命似的,而且话也少,真在一块儿了大眼瞪小眼吗,谁会愿意天天对着一个这么无趣的人?”龙靖澜一边走一边数落道。 “哪有,九哥只是不喜欢跟他不喜欢的人废话而已。”晏西辩解道。 “我看他也不跟你废话,可见你这个一母同胞的妹妹,也没怎么得他喜欢。”龙靖澜有些幸灾乐祸地笑道。 谢诩凰抿唇而笑,无奈地瞧着斗嘴的两个人,饶是晏西一张嘴再厉害,在龙靖澜这里可是一点也讨不上便宜。 于是,饭桌上晏西将手里的肉骨头啃得那叫一个狠,活像啃的是对面人的骨头似的。 “我们后天就起程去北齐。”谢诩凰望了望两人,宣布道。 晏西愣了愣,道,“燕北羽答应了?” “嗯。” 晏西眉头一皱,放下手里的肉骨头,定定地望着她追问道,“你使美人计了?” 那天还说不肯放人的,这过了一个晚上就说要放她去了,燕北羽那色胚子一向只吃那一招,定是又占了小谢便宜了。 谢诩凰拧着眉头望着口无遮拦的人,道,“只是好好跟他谈了谈,他就答应了。” “他有那么好说话?”晏西一脸地不相信,认定她是牺牲了色相才让燕北羽答应的。 “那你是不想走了?”谢诩凰挑眉道。 “走,当然要走。”晏西连忙道。 “我跟你们一起去。”龙靖澜插嘴说道。 “好,只是这去的人太多会惹人怀疑,所以缇骑卫先暂时留在江都这边。”谢诩凰道。 龙靖澜望了望她,虽然她没有说,但她也猜想得到,她似乎还打算再回来的。 “我也正有此意,明天我去给他们交待好。” “终于可以回去了,我想死中都了。”晏西一脸兴奋地说道。 “瘸子,你还是早点养好你的腿,省得路上还要麻烦人照顾。”龙靖澜鄙夷地道。 “龙靖澜,你再说一句瘸子试试,我……” “想打架?”龙靖澜撇嘴瞅着她的腿,道,“我怕另一条腿也被我打折了。” “龙靖澜,我哪得罪你了,你就没一句好话,对小谢都客客气气的。”晏西不满地瞅了瞅谢诩凰,委屈不已。 “好了,吃饭吧,你非要跟她争,争不过你又不服气。”谢诩凰无奈笑语道。 龙靖澜说话一向不饶人,便是对朝中大臣,宫里的皇子,也一向没什么好话,但人心是不坏的。 晏西恨恨地咬了咬牙,不再跟龙靖澜说话。 第二天下午,江都传来并州大捷的消息,燕北羽直到夜里才风尘仆仆地回到漪园。 谢诩凰手支着头坐在灯下打着瞌睡,听到外面传来铠甲摩擦发出的特有的声音,睁开眼睛起身便看到一身银甲的人大步进了门,银甲上满是血迹,就连脸上都沾着血渍。 “你还没睡?”燕北羽一边脱着身上的铠甲,一边问道。 “准备睡了。”谢诩凰倒了茶给他。 “等我?”燕北羽回身接过茶杯,瞅着她笑语道。 谢诩凰无语的望着他,说道,“我让厨房留了晚膳。” “好,我去沐浴换身衣服。”燕北羽笑语道。 谢诩凰将早准备好的换洗衣服递给他,道,“我让人送吃的过来。” 燕北羽瞧着放到手里的衣服,唇角不自觉地扬起,转身进了浴房沐浴。 谢诩凰让人将晚膳送了过来,半晌也不见沐浴地人出来,这才寻了进去,竟看到他就那么靠着池壁闭着眼睛睡着了。 她走近,看到扔在池边染血的白布,这才发现他手臂上的伤口还在留着血。 “燕北羽?”她蹲在池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燕北羽皱了皱眉睁开眼,手掬着水抹了把脸,叹道,“我睡着了?” “手臂上的伤,怎么来的?”她瞅了瞅他右臂的伤,询问道。 他侧头瞥了一眼,一把抓过池边放着的毯子从池子里出来往身上一裹,说道,“战场上刀剑无眼,总有伤着的时候,只是擦破点皮罢了,没什么大碍。” 谢诩凰本想再问,见他拿毯子擦了身上的水,准备穿衣服,连忙背了身去。 燕北羽瞧着她的样子,低笑出声,“又不是没看过。” 亲密得不能再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还怕看他穿衣服? “晚膳快凉了,我出去等你。”谢诩凰懒得理他,快步走了出去。 燕北羽穿戴好了才出去,到桌边坐下用膳,眉眼间还是满满的倦色。 “我们打算明天上路。”谢诩凰道。 她不在江都,他也就不必这么来回奔波,可以专心于前线的战事了。 “不是说了再等等?” “我想早点办完事回来。”她笑着说道。 这话明显说到他的心坎上,于是,燕北羽道,“到了大燕边境,会有天机阁的人接应你们,送你们到北齐边境。” “好。”谢诩凰点了点头。 燕北羽用完膳,接过她递来的茶抿了一口,道,“你先睡,我去书房还有些事。” 平日里江都一带的事,他都是当天处理的,此去并州两天,折子都送到了书房压着,明天还要离开江都,今天夜里必须都处理完,还要安顿好接下来几天的事情。 “我也过去看看。”谢诩凰道。 他是真的很疲倦了,如果能帮着早点处理完,他也能早点休息。 “也好,兴许你能帮上忙。”燕北羽笑了笑,拉着她出了门去书房。 一进书房瞅着堆了一桌的折子和公文,两人也没时间再说闲话,坐到桌案边忙碌了起来,她将所有的折子和公文先过了一遍,重要的先交给他,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顺手帮着批了,如此倒也省事了不少。 江都一带如今虽然有他主事,但并不比朝廷那么井然有序,大事小事都报到他这里来,自是让人焦头烂额。 “你该找两个亲信的人,让他们把这些折子公文先处理一遍,重要的事交给你定夺,像无关紧要的小事,就由他们代为处理就行了。”谢诩凰建议道。 这连什么军饷粮草的事,谁当了逃兵的事,谁抢了百姓的东西,这样的事都报到他这里来,也难怪他一天得忙成这个样子了。 燕北羽听了,抬眼望着她笑道,“所以你得早些回来帮我才是,亲信的人也都要忙着其它州城主事,一时间还找不上合适的人。” 谢诩凰抿了抿唇,道,“那就让贺英收折子的时候问清楚,把重要的和不太重要的分开,总得分个轻重缓急,这样堆在一起,有时候反而耽误重要的大事。” “王妃说的是,明天我就吩咐他。”燕北羽笑着道。 江都一带才刚刚由他们掌管,加之最近战事频频,许多事根本也都顾不上。 两人把书房的事情处理完,回房就寝时已经是深夜了。 燕北羽一倒在   ☆、北齐王逼婚 天刚刚亮,燕北羽将他们一行人送出了江都,一再暗中警告她要过年之前回来,听得人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就送到这里吧。”谢诩凰勒马停下道。 她知道,他还要赶往另一个地方指挥前线的战事,送他们出城已经耽误不少时间了。 燕北羽虽然一万个不放心,却不得不勒马停下道别,“路上小心。旆” “你战场上也是。”谢诩凰嘱咐道。 “缇骑卫暂时留在江都,就劳烦阁下多照顾了,若是有什么事用得着他们,尽管吩咐就是了,我已经跟他们交待好了。”龙靖澜朝燕北羽道。 在燕京,若没有这个人及时打开了城门,他们怕也都葬送在那里了,这个人情总还要还的。 “多谢龙大人了。”燕北羽道窠。 现在江都正是用人之际,缇骑卫能为他所用的话,可真是帮了大忙了。 “我现在都是大燕的通缉犯了,已经不是什么指挥使大人了。”龙靖澜道。 “龙大人愿留在江都的话,也必有你的位置。”燕北羽道。 晏西一听便知他是有意要拉拢龙靖澜了,催促道,“行了行了,该走了。” “以后再说吧。”龙靖澜说罢,打马先走了。 她并没有打算留在江都,可看宛莛的意思,怕是还打算回来的。 谢诩凰抿了抿唇,道,“我们走了,你也快回去吧。” 说罢,打马跟上了龙靖澜他们,一路向北策马而去。 一行人策马上了一道山坡,她回头望了望江都城外,朝阳下还有人伫立未走…… 晏九默然望着回首的人,一颗心缓缓沉了下去,他最害怕发生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早在得知她和亲大燕之时,他就在想,是不是她这一去,便再也回不来了,他想这一刻一切都已经成真了,便是她再跟他们回了北齐,她的心也随那个人留在江都了。 大约大燕以为他们都还在江都,没有想到他们会在这个时候回北齐,故而一路在大燕境内,也未引起人怀疑。 只是,北疆刚刚经历过战事,大燕边关防守严密,不许人出入,于是一行人只得翻山越岭,方才过了两国边境,进到刚刚被北齐占领的北疆地界。 北齐边境驻守的兵马,都是北齐朝中的老熟人了,一找到他们几人,便道,“原来是公主和晏大人回来了,王上就说这几日你们该回来了,让微臣在边境一带找你们呢。” 谢诩凰淡然一笑,果真什么事都瞒不过那个人的心思。 “王上呢?” “北疆战事结束,他就回中都去了。” “他脑子有问题不成,现在不正是趁胜追击的时候,打了北疆他就不管了?”晏西一边走,一边抱怨道。 现在大燕正在与江都那边交战,北方一带防守没有那么严密,正是进攻的好时机,他竟然跑回中都不管了。 谢诩凰与龙靖澜相互望了望,没有作声,却都心知肚明这北齐王到底打着什么主意。 他在等,等大燕和江都两边耗到两败俱伤的时候,他再出兵收拾残局。 “喂,有没有准备吃的,我们爬了一天的山,累死了。”晏西朝接应的人道。 “有,早备好了。” “你们先去吧,我还有一点事,一会儿再过去与你们会合。”谢诩凰道。 晏西和晏九没有多问,便先跟着接应的人走了,龙靖澜却一个人留了下来,他们都知道她是要去风雷原。 “我也想去那里看看。”龙靖澜道。 谢诩凰望了望她,没有拒绝,打马走在了前面,驰过白茫茫的雪地,奔向了那个一切恶梦开始的地方。 风雷原上白雪皑皑,只有呼啸的北风如刀一般刮在脸上,两人并骑勒马停在山坡上,静静地悼念着十年前亡故在这里的英灵。 谢诩凰下了马,走向了山坡下被大雪覆盖的风雷原,恍然间还能闻到地底下的血腥气,风那么大,雪那么冷,一如十年前的那个冬天。 她停下脚步,蹲在雪地里,“父帅,我说了要给你们报仇,可我还是没能杀了那个害死你们的罪魁祸首……” 龙靖澜远远地看着,纵使一向心如铁石,此刻也不禁有些心酸。 风雷原埋葬了她最亲最爱的人,也埋葬了她所有的快乐和幸福…… “他们说,我不是您的女儿,我不知道当年的真相到底是怎么样的。”她说着,眼中不由含了泪光,“可是父帅你说过,一个人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但可以选择自己的人生,大燕无法完成您天下大同的理想,就由我来替你完成。” 她站起身,回首望了望大燕的方向,笑着说道,“很快,中原之地就会崛起一个新的王朝,它会取代大燕,会成为你向我说过的那样一个王朝。” 她曾问过燕北羽,而他的想法,与父帅曾经所想的不谋而合。 半晌,龙靖澜打马赶了过去,将她的马也牵了过来,“不早了,我们走吧。” 谢诩凰深深吸了口气,翻身上了马,“师姐你将来有什么打算?” 龙靖澜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问道,“你还打算回江都?” “嗯。”她知道瞒不过这个人,坦然承认道。 “师公曾经嘱咐过我,说燕北羽这个人不是善类,让我和你都要离他远些。”龙靖澜如实地道出当初听到的话。 谢诩凰笑了笑,道,“其实,你我又何尝是什么好人呢?” 为了报仇,她这双手也早已沾满血腥了。 “一定要回去?”龙靖澜追问道。 “我答应他了,一定要回去的。”谢诩凰坦言道。 “动心了?”龙靖澜侧头望着她问道。 谢诩凰沉默了一阵,望着白雪茫茫的前路道,“可能是时间太久了,我自己都不清楚那是不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了,但真的要选择未来的路的话,我选择和他一起走。” 她想,也许她是喜欢他的,只是没有他喜欢她那么多。 “可是那个人……”龙靖澜想起师公的话,忍不住再要相劝。 毕竟,师公这些年一向识人极准,他既说了那样的话,她还是希望她能离那个人远一些。 谢诩凰笑了笑,道,“我知道你和师公都是为我好,但是我想我还没有办法因为这一句话就离开他,而且以后的事谁又说得准呢?” “可万一他待你不好……”龙靖澜担忧道。 经历了霍家的事,她若真要选择个男人,也不该是燕北羽这样的人。 谢诩凰深深地笑了笑,道,“其实,我和他很久以前就认识了,那时候大燕还没有占领燕京,我和老太后到燕京省亲,骑马在郊外山上坠了马,伤了腿那时候就是他救我的,后来离开了燕京,再回去的时候他已经不在那里了,他也到那里去找过我,不过几次都错过了。” 龙靖澜有些意外,没想到她跟那个人会在那么早的时候就相识了。 “只是那个时候她并不知道我是霍家的女儿,直到风雷原出了事,才知道我是霍家的人,只是那时候他以为我已经不在了。”谢诩凰说道。 龙靖澜默然听着,细细一想,自己倒也真的有好几次在霍王庙看到这个人,那时候就觉得奇怪,原来是因为这段渊源。 “这十年经历了太多的事,但还能遇到他,也是我没有想到的。”她说着,眉眼间扬起笑意说道,“我也相信,一个等了我找了我这么多年的人,不会待我不好。” 龙靖澜沉默着没有说话,燕京的事燕北羽本不必冒那样的险去救她,让自己筹谋多年的计划改变了那么多,若说是利用,她当初死在燕京显然对他更有利用价值,可是他选择了去救她,应当待她是真心的吧。 她为她遇到这样一个人而高兴,但却又怕她以后会跟着他受了委屈,过得不幸福。 “宛莛,你既自己有了打算,我便也不再劝你了,只是烦事为自己多留几分余地,我不想看到长孙家对霍家的事情再重演。” “好。”谢诩凰笑着应道。 龙靖澜看着她,虽有为她高兴,却还是有些难以安心。 她若知道再回到江都以后,她们会发生那么多的事,她一定会听师公的话,把她带得远远的,永永远远地远离那个人。 “不过,你倒看上他什么了?” “师姐,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了?”谢诩凰奇怪地望了望她问道。 龙靖澜却没接她的话,继续嘀咕道,“其实,姓燕的还不如晏九呢,不然你还是考虑下给晏西当大嫂算了?” 说实话,她不想再跟这些争权夺利的人打交道,也不希望她跟这样的人打交道。 “师姐,既然晏九那么好,让他替代大哥,你愿意吗?”谢诩凰笑着问道。 龙靖澜别开头,哼道,“关他什么事?” “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和大哥瞒着我们眉来眼去的,你背上背那两把剑,平日里碰都不让人碰的,却赠给了大哥,还说没事?”谢诩凰道。 其实,在北疆的时候大哥也跟她说起过龙靖澜,若是北疆的战事结束了,回去他打算去折剑山庄提亲的。 只是,他再也没有回去,而这些话现在也无法再告诉这个人。 大哥已经不可能再回来了,让她知道了,这样空等一生,怕也非他所愿。 龙靖澜一路沉默着没有再说话,眉眼间有些沉重。 当年,他出征北疆,她奉旨出京公干,都未来得及道别一声,此生便再也无缘相见了。 “师姐,过去的事,我们都该试着放下,试着去开始新的生活。”谢诩凰朝她说道。 龙靖澜深深吸了吸气,笑着望了望她,“是,是该开始新的生活了。” 十年,她最灿烂的年华都在怀念和等待,可那个人终究是回不来了,她龙靖澜也不是那么看不开的人,大好的人生总不能被一个死人一直耽误下去。 谢诩凰看着她有些勉强的笑容,抿了抿唇想要说什么,却被远处晏西的声音给打断了。 一行人在边境的军营休息了一天,次日一早便又上路赶往中都,一路马不停蹄,终于在第四天的夜里回到了中都。 王宫的守卫都是熟悉时常出入王庭的她们两个,没有多问便开了宫门放了两人进去,龙靖澜一路瞅着奢华不已的北齐王宫,感叹道,“你们这北齐王,还真是挺会享受的。” “可不是,他也就为了这些好处才当皇帝的。”晏西一边走,一边道。 几人先去了御书房,可那里哪有谢承颢的踪影,正好内廷总管万里带着人过来,看到一行人愣了愣,“原来是公主和晏大人。” “谢承颢呢?”晏西毫不客气地问道。 “王上在畅音阁欣赏骊妃娘娘新排的舞呢。”万公公如实地说道。 “骊妃?”晏西听着没什么印象,追问道,“哪来的?” “上个月在宫外,胭脂巷哪个楼里瞧上的就领了回来。”万里笑语道。 这宫里人对他们这主上的这些荒唐行径,早已见怪不怪了。 晏西一阵气结,哼道,“是不是他哪天出去瞧上了只母鸡母猪也牵回来封妃了?” “这倒没有,不过前几日倒是带回来只鹦鹉,还给定了封号叫英王。”万公公笑着说道。 晏西无语地望向晏九,道,“九哥,你一会儿给他看看吧,看看他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没救了,还用看?”晏九道。 这古往今来,皇帝当成那个样子的,他绝对是旷古烁今第一个。 龙靖澜听着望了望走在边上的谢诩凰,难以想象她这些年在北齐,跟着这么一个不正常的皇帝,到底过得什么样的日子。 远远便听到畅音阁那边传出的乐声,一行人进了大殿才知道,某人不止在欣赏歌舞,还跟那骊妃娘娘一块儿跳起了舞,那一张容色出众的脸,那一身桃花粉的衣衫,一眼就让人认出来了。 龙靖澜最见不得这样的阵仗,怎么也想不到深为大燕所忌惮的,那个野心勃勃的北齐王,是这副德行。 “谢承颢,我们差点死在大燕,你在中都倒是享受得很嘛?”晏西进门骂道。 谢承颢一听这话,望了望门口站着的一行人,一抬手让奏乐的宫人都停了下来,“你们这不都好好的回来了。” 不过,最后的关头竟然就那样失手,却是他没有想到的,不过其中缘由应承祖已经向他禀报过了。 晏西咬牙切齿地进了殿,自己找地方坐了下来。 “骊妃,时辰不早了,你回宫去吧。”谢承颢打发人退下。 “王上,臣妾还不想回去……”骊妃娇滴滴地说道。 晏西当即打了个寒颤,只觉一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谢承颢不耐烦地沉下脸来,万里连忙带着人上前,“骊妃娘娘,王上还有要事处理,您先回宫吧。” 她近日是得宠,可也不看看现在来的是什么人,再恃宠而骄,只怕明天这宫里就没她的容身之地了。 他们这个主子,说荒唐也荒唐,说狠辣也是毫不手软的。 骊妃见谢承颢面色不好,不敢再多留下去,“臣妾告退。” 此时,谢承颢却早跑到了谢诩凰的跟前,拽着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伤哪儿了?伤哪儿了……” “有劳王上挂念,已经大好了。”谢诩凰拿开他搭在肩上的手,淡声回话道。 “喂,我伤了,你怎么不问问?”晏西拿起手边的东西,就朝谢承颢头上砸。 “你皮糙肉厚的,还用我问?”谢承颢说着,拉着谢诩凰往自己的王座上走,一边走一边询问,“小诩凰,路上累不累,晚膳用了没,一会儿还想吃什么……” “路上用过了,不吃了。”谢诩凰拒绝道。 谢承颢拉着她一坐下,赶紧忙活着给她倒茶,端糕点水果,十足一个奴才样。 “你先歇会儿,一会儿朕再送你回去休息。” 谢诩凰不自在地坐在他的龙椅上,只觉得阵阵头疼,坐了一会儿便道,“时辰不早了,赶了几天的路,我们想先去休息,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 谢承颢连忙冲着外面的万里道,“摆驾。” “不必了,我和师姐住晏西府上就行了。”谢诩凰道。 “晏府,这两年都没人打扫,现在恐怕蜘蛛网都结满了,怎么能住人,先住宫里吧,地方我都让人给你腾好了。”谢承颢一边说着,一边带着她出了畅音阁。 “谢承颢,你存心的是吧,明知道我们要回来了,你连我府上都不让人打扫一下的。”晏西气得牙痒,她府上一直用的宫里的人,她去了大燕,这些人自然也就回宫里伺侯了。 “你自己有手有脚的,自己去。”谢承颢一边说着,一边带着谢诩凰走在了最前面,晏西和龙靖澜等人被甩在了后面。 万里将晏西等人带到了栖月楼,道,“晏大人,你们今晚就先歇在这里吧。” “小谢呢?”晏西伸着脖子瞧了瞧被谢承颢带走的人。 万里笑了笑,说道,“王上会安排的。” 谢诩凰走了好一段,觉着有些不对劲,“这不是去我先前住的地方。” “钦天监说那里风水好,最近刚拆了建了庙,住不成了。”谢承颢道。 拆了? 谢诩凰侧头望了望他,他是故意拆的吧。 谢承颢将她带到了一座宫殿前,道,“你住这里就可以了。” 谢诩凰抬头一看,面色瞬间沉凝下来,道,“这是王后娘娘的宫殿。” “她上个月搬去冷宫了,其它的宫里也都住着人了,你就住这里了。”谢承颢笑靥如花地说道。 “我不住这里。”谢诩凰道。 “那只有我寝宫里还有空地方了,不然你住过去?”谢承颢笑眯眯地问道。 谢诩凰抿了抿唇,道,“谢承颢,你到底想干什么?” “走,进去再说。”谢承颢负手走向了坤明宫,推门进了大殿。 谢诩凰站了一会儿,方才跟着进了门,看着摆放在架子上的绣着彩凤的嫁衣和缀满珠玉的凤冠,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谢承颢伸手抚摸着华丽精美的凤袍,说道,“这都是给你准备的。” “我回来,只想拿到解药。”谢诩凰道。 谢承颢转身望着她,笑意深冷,“大婚之后,解药自然会给你。” 换言之,没有大婚,解药也不会给她。 —— 先一更,睡醒了再写二更,撑不住了。   ☆、北齐王逼婚2(二更) 殿内灯火亮如白昼,烛光下嫁衣的彩凤栩栩如生,凤冠上的珠玉流光夺目。 然而,自始至终,谢诩凰也没有去多看一眼。 “王上,我现在姓谢。旆” “现在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并不是真的北齐公主,也不是我的王妹。”谢承颢拨弄着凤冠上的金流苏,道“莫说你不是真的姓谢,就算真的是,朕要娶也没人拦得住。窠” 他知道她一定会回来,所以早早预备好了这一切等着她回来。 “谢承颢,我从来都没有兴趣做你后宫里的一个。”谢诩凰漠然地说道。 这后宫里的女人已经多如笙箫,他还不放过她。 “朕有兴趣就够了。”谢承颢笑着说道。 她知道,她不会甘心做一般的妃嫔,所以他也一早寻了借口将王后迁入了冷宫,给她腾了这处地方。 “你这是在威胁我?”谢诩凰咬牙道。 如果她不答应,他就不会给她解药,可她实在没有办法答应他这样荒唐的要求。 谢承颢一敛人前的嬉皮笑脸,在桌边给斟了杯茶递给她,“一开始我们就说好的,你在燕京办完的事,我给你解药,可是最后你失手了,而这是你换取解药的第二条路。” 他很清楚,他就那样向她提起婚事,她定然会拒绝,所以只能以这样的手段迫使她做出选择了,也许一时之间会让她怨他。 不过,总归以后他不会太委屈了她就是。 起码,于他而言,她和后宫里的那些女人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谢诩凰静静地望着站在对面的人,明明他是笑着,却让她禁不住地心生寒意。 “不愿意?”谢承颢笑着问道。 “没有人喜欢被人威胁。”谢诩凰冷然道。 “那是你想得太严重了,你换个路子想,你拿了解药解了毒,又有了归宿,朕又娶了王后,大家不是都皆大欢喜吗?”谢承颢含笑道。 谢诩凰冷然失笑,这个人啊……永远都有非同一般人的想法,可那样的想法,她实在没办法去理解。 她知道解药不会好拿,可没想到会是出了这样的难题给她。 “朕已经让钦天监定好了日子,就在这个月底,这坤明宫你瞧着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现在还来得及让人修整。”谢承颢自顾自地说道。 谢诩凰烦燥地搁下手里的茶杯,说道,“谢承颢,你这样逼一个心根本不在你身上的人嫁给你,有意思吗?” 谢承颢含笑端着茶杯,抿了口茶道,“朕没要你心啊,朕有人就够了。” 心这个东西太不实在了,而且也不是想要就能留得住的,所以还是留住人最划算,他管她心在哪里面,人在他这里就够了。 “我若要嫁给一个人,必是因为真心喜欢,而非这般受人胁迫。”谢诩凰沉声说道。 她不想这样受威胁,可是现在她竟一时找不出第二条路来。 “那你喜欢谁?”谢承颢趴在桌上,微微倾身道,“晏九?燕北羽?” 谢诩凰烦燥地别开头,无法再跟他沟通下去。 “晏九似乎不可能,那是燕北羽?”谢承颢自顾自地猜测,面色却愈发地阴鸷骇人。 他说是可以不在意,可一想起来,却还是堵心得很。 谢诩凰起身道,“随你怎么想吧,我去找晏西和师姐,这里不适合我住。” 说罢,起身头也不回地出了坤明宫的大殿。 夜风清寒,她拢了拢身上的斗蓬,望着周围富丽堂皇的殿宇,她不想留在这样的地方,可是要从谢承颢手里拿到解药又哪有那么容易。 要么选择毒发身亡,要么选择答应这桩荒唐的婚事,可是……她不想再失信于那个人了。 空荡荡的坤明殿,谢承颢起身伸手抚摸着嫁衣上精致的的彩凤,喃喃自语道,“你会答应的。” 若是以前的她,莫说他以这样的条件来难为她,便是解药送到她面前,她也不会要。 可是现在,她怕死了,她想活下去,这样的条件她就不得不答应。 这样去娶一个女人,手段不可谓不卑鄙,不过只要能达到目的,他从来不会在意什么方式,什么过程,只要结果满意就够了。 内廷总管万里进了门,询问道,“王上,时辰不早了,今个儿你歇哪个宫里?” “算了,没心思了,回寝宫吧。”谢承颢道。 万里吩咐了宫人摆驾,随侍在侧说道,“方才看谢大人脸色不太好,是跟王上吵架了?” “你说朕好好地跟她在商量婚事,她甩头就走了,一点面子都不给。”谢承颢一边走一边抱怨道。 “这毕竟是人生大事,王上也得容人好好考虑一下不是,兴许这几日谢大人就答应了。”万里笑着说道。 他先前还纳闷儿,王上怎么突然找起了陈王后一家的麻烦,还将其打入了冷宫,原来是为了谢大人要回来了。 其实,谢大人也确实比那陈王后更适合做北齐的王后,王上虽平日里行为不端,但大事上却从不含糊,陈王后却只顾着跟后宫里的妃嫔争风吃醋,对王上的王图霸业无所帮助,也难为王上还将她留在了宫里这么些年。 “说的也是。”谢承颢听他这么一说,心情大好了起来。 “那大婚的事,什么时候开始准备?”万里含笑询问道。 陈王后一废,宫里的妃嫔都满以为王上要重新立后,一个个使尽了手段来邀宠,哪知道这位置根本就是他为了要回来的人给腾出来的。 “明天就开始办啊,每件事都得做好。”谢承颢说着,摸了摸自己腰上,“朕最近是不是胖了?” 万里失笑,道,“没有,王上一点都没变。” “那是不是脸上长什么东西了,脸不好看了?不然她怎么这么嫌弃朕?”谢承颢一边走一边摸着自己的脸嘀咕道。 “也没有,王上还是一如继往,风华倾世。”万里回道。 谢大人哪里会因为这些嫌弃他,而是根本从头到尾都在嫌弃啊。 这些年,王上待谢大人不可谓不好,什么好的东西都往她那里送,就差没把王位再让给她了,可那人却永远都是那冷淡的性子,丝毫不为所动。 “还是回宫拿珍珠粉再敷个脸吧,岁月不饶人啊。”谢承颢说着,大步地往自己寝宫去。 万里无奈而笑,莫不是他还想以美色打动人去答应婚事不成? 可谢大人这么些年,不也对他的美色视而不见的。 另一边,谢诩凰没有去找晏西,而是直接去了龙靖澜的房里。 “不是跟那姓谢的去找地方住了,怎么又回来了?” “那地方不适合我住。”谢诩凰道。 龙靖澜下床,到桌边坐下问道,“脸色不太好,那姓谢的干嘛了?” “他要我答应与他的婚事,大婚之后才肯给我解药。”谢诩凰没有隐瞒,跟她说了实话 “婚事?”龙靖澜挑了挑眉,笑语道,“你的桃花运是不是太多了,这男人一个两个地都追着你跑,甩都甩不掉,可怜了我们这些孤家寡人。” “师姐,你还有心思说笑。”谢诩凰拧着眉道。 “实在没什么办法的话,答应了也不是什么坏事,这姓谢的虽然有点不正常,但有钱有权有势的,而且对你也不算太差,北齐的王后娘娘耶,多少女人做梦都梦不来的好事。”龙靖澜笑语道。 对于燕北羽,她总是想着师公的话而心有忌惮。 “龙靖澜!”谢诩凰有些恼火。 这些事情已经让她焦头烂额了,她还有心思开她的玩笑。 “现在,还有别的方法拿到解药吗?”龙靖澜见她有些生气,认真起来问道。 谢诩凰以手支着额头,叹息地摇了摇头,“他手里的东西,他不给,还没有人拿得到,晏西到底还是北齐的臣子,此事不能找她商量。” 她若告诉了晏西,她便知道她是打算要走的,势必也不会再帮她。 “那就只有答应他那一条路了?”龙靖澜道。 若是没有燕北羽,便是不喜欢,她也能答应了,可现在她心里念的是江都的那一个,又怎么可能答应姓谢的婚事。 “若要选这条路,我也不用这么为难了。”谢诩凰烦燥地叹了叹气。 “不然就先答应,拿到解药再跑就是了。”龙靖澜提议道。 谢诩凰默然摇头,这北齐王宫远比大燕的宫里要防守严密,这又是在中都,即便她真的骗到了解药,就凭她们两个人又怎么可能逃得出去。 “那就使苦肉计呗,他要是心软不想你死,不就能在大婚之前把解药给你了。”龙靖澜道。 “心软?”谢诩凰冷然失笑,道,“一个弑父弑兄登上皇位的人,你认为他会对什么人什么事心软?” 谢承颢虽然平日里不正经,但他要达到的目的,便是不择手段,也要达成所愿。 她想,她不答应的话,他便是看着她毒发身亡,也不一定会拿出解药来。 “那还有什么好商量的,无非就他说的两条路,要么等着毒发身亡,要么答应嫁给他拿到解药。”龙靖澜道。 原以为来拿解药会一切顺利的,没想到这北齐王竟提出这样的要求来,这可着实是难住了这个人。 谢诩凰头疼地揉着眉心,她自然想着活着回去,可是要她以这样的方式拿到解药…… “不然,你告诉燕北羽,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龙靖澜提议道。 就她们两个人在北齐,如果她不答应那样的条件,很难拿到解药。 “不必了,我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谢诩凰道。 现在江都战事吃紧,本就是不想他再为自己的事情分心才自己来北昌的,现在又要向他求助,自己又何走这一趟来北齐呢。 而且,这个时候他也不宜再与北齐起冲突,让自己两面受敌。 次日一早,晏西一起来便见四处都有宫人忙活着打发修葺宫殿,大有要把这北齐王宫都整个人翻修一遍的架势。 “谢承颢又哪根筋不对了,这是要拆房子?”晏西叉着腰数落道。 万里带着人过来给他们送早膳,笑语说道,“王上月底要大婚了,宫里上下自然都要重新打理一下。” “大婚?”晏西挑眉,冷然失笑,“他又准备纳哪家千金为妃了?” “晏大人猜错了,不是妃嫔,是要迎娶王后娘娘。”万里笑着说道。 “王后?”晏西拧眉,又追问道,“娶谁?” “自然是谢大人。”万里笑语道。 晏西愣了愣,这北齐朝中上下,宫里现在会称谢大人除了小谢还能有谁? —— 今天的万更完毕。   ☆、北齐王逼婚3 她一抬头,望着从对面房里出来的晏九,一时不知该如何言语。 “谢承颢那厮在哪里,是不是在早朝?” 敢跟她晏家抢女人,是可忍孰不可忍旆。 “王上说今天心情不好,不早朝。”万里如实说道窠。 晏西望了望晏九,道,“我去找他算帐。” 说罢,一阵风似地出了宫苑,直接冲向谢承颢的寝宫,含元殿。 “谢承颢,你明知道小谢是我九哥先看上的,你还要抢?”她冲了进去直接质问道。 谢承颢慢悠悠地从内殿出来,打了个哈欠,一边给自己倒着茶,一边道,“晏九都没说话,你着什么急,不知道还以为是你要娶她呢。” “你后宫里的女人都数不清了,你还跟九哥抢小谢,你要不要脸?”晏西火大地道。 “朕不抢,也有别人抢,正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落我手里,总比落在燕北羽手里好。”谢承颢为自己辩解道。 “小谢答应跟你成婚了?”晏西问道。 “还没有,不过朕想应该快了,她总会答应的。”谢承颢悠然地品着茶,与面前急火冲冲地人完全是鲜明的对比。 晏西微怔,随即明白过来,“你拿解药威胁他?” 谢承颢没有否认。 晏西一阵心寒,冷嘲地笑道,“我们一直都清楚你做事的手段,可没想到今天你竟然也这样对她,这样的手段去胁迫人嫁给你,你真的喜欢她吗?” “当然喜欢。”谢承颢笑着说道。 不喜欢,他干嘛这么费心思要把她留在北齐了。 “你要是真喜欢小谢,就不会这么威胁她,起码九哥永远都做不来这样的事情来。”晏西有些愤怒地说道。 “我有我的作事方式,这件事……你和晏九最好不要插手。”谢承颢抬眼望着她,暗含警告之意。 晏西怔怔地站在原地,蓦然自嘲地笑了笑,平日里他没个正经和他们打闹玩笑,她怎么就忘了,他终究还是皇帝,还是个极有手段的皇帝。 一个连自己父亲兄弟都不会放在眼里的人,又岂会将他们这些外人放在眼里呢。 “这件事我还管定了,我们这就带小谢走,我就不信凭九哥的医术,还找不出解毒的办法。”她说罢,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含元殿。 她回去直接冲到了谢诩凰和龙靖澜的房间,道,“收拾东西,我们走。” “走哪儿去?”谢诩凰瞅着气冲冲地人笑问道。 “去我家,难不成你还真想跟谢承颢那小子成亲,我就不信九哥就没办法解了这毒了。”晏西咬牙切齿地道。 “不用了。”谢诩凰淡笑拒绝道。 比起面对晏九,她更愿意应付谢承颢,面对晏九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很好,只是她没有办法喜欢上,可她又偏偏欠了他太多。 虽然,一开始他救她,只是因为谢承颢的旨意,但总算是给了她一条命的。 “你急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被逼婚了呢?”龙靖澜一边悠闲地吃着早膳后的水果,一边说道。 “小谢,你不是真要答应他吧,那九哥怎么办?”晏西垮着脸道。 龙靖澜无奈地望了望一脸着急的人,晏九也还没过来问啊,她倒是比他还着急了。 为了给她哥的终身大事,她还真是操碎了心呢。 “晏西,这是我自己的事,让我自己解决好吗?”谢诩凰说道。 她刚一说完,晏九已经站在了门口,望着她说道,“去晏家,我去请师傅到晏家一趟,大家一起想办法,总能找到解毒的办法。” 谢诩凰望着站在门口处的人,晏九的话于她而言,与谢承颢的逼婚都是一样的沉重。 她若去了晏家,接受了他的帮助,即便最终能解了毒,她却还是要离开北齐,到时候又如何开得了口道别。 “谢谢你们的好意,不过我还是和谢承颢再谈谈看。” 晏九一向心思通透,大约也猜到了她心里在顾忌什么,也没有再勉强,“我出宫几天,有消息会回来。” 他曾拜托过师傅找解毒的办法,现在赶过去看看他那里有什么办法没有。 “晏九……”谢诩凰追出门,想要让他不必费心奔波,可晏九人却已经走远了。 “我出宫一趟,让人把晏府打扫出来,收拾好了过来接你们,不住这破地方。”晏西也跟着气冲冲地离开。 谢诩凰一个人站在门口,无奈地叹了叹气。 “你自己还不想他们掺合进来,现在还不是一样掺合进来了。”龙靖澜道。 谢诩凰叹了叹气,晏家毕竟是效忠于北齐朝廷的,她很感激他们肯帮她,可这样跟谢承颢对着来,她倒时候一走了之了,他们在北齐又怎么办? 午后,还不等晏西进宫来接她们,她们两就自己出宫了。 “有人跟着。”龙靖澜一边走,一边低声道。 谢诩凰头也没回,道,“到前面的绸缎庄。” 两人找了就近的一家绸缎庄,进去将衣服互换了,龙靖澜穿着她的衣服,盖着斗蓬先出了门,将谢承颢的眼线给引开了。 半晌,谢诩凰才从绸缎庆出来,按着临行前燕北羽说好的和冥河等人接头的地方,找到了扮成了茶楼伙计的几人。 “王妃拿到解药了吗?”冥河问道。 “还没有。”谢诩凰一边说话,一边打量着周围,以免再被人盯上了。 “我们能帮上什么?”冥河问道。 他也试着混进过北齐宫里,可是解药没有打听到,还险些暴露了身份被北齐宫里的人发现。 “你们安排好离开中都的事情就行了,其它的不用插手。”谢诩凰说道。 这里是在中都,一点点的风吹草动都可能传到谢承颢的耳中,若是燕北羽派了人到这里帮她的事被他知道,只会更加警惕,将来只怕走都没法走。 “可是,王妃你一个人……能拿到解药吗?”冥河道。 “我有分寸,最近不管中都这边发生任何事,你都不得回报江都。”谢诩凰认真地叮嘱道。 江都现在战事紧张,但不想她再因为这边的事而分心,若是让他知道现在谢承颢正以解药向她逼婚,还不知得闹成什么样。 现在冥河还不知道宫里的情形,但要不了两天定然会在中都闹得沸沸扬扬,他若如实禀报到燕北羽那里,那还得了。 “可是,少主已吩咐,每五天必须有消息回去,如果没有消息回去,他只会以为是出了事了。”冥河如实说道。 “过两日,我会把要送回去的消息准备好,你按时间让人送回去就行了,其它的不必管。”谢诩凰道。 以那个人的心思,让冥河编假消息怕也很难骗过他,所以还是她自己写信让送回去,如此他也不会再怀疑什么。 “是。”冥河应声道。 “我先走了,有事会再过来找你。”谢诩凰不敢久留,起身离开茶楼,盖上斗蓬的风帽低着头一路去往晏西的府上。 她回去的时候,龙靖澜已经先她一步回来了。 “事情办完了?” 她点了点头,询问道,“有被人认出来吗?” “你当你师姐第一天出来混的,就那么几个小喽啰就把我认出来了?”龙靖澜哼道。 那些人只是暗中跟着她,自然不敢跟她照面,她带着在城里绕了两圈,然后就来了这里,这些人见她是到晏西府上,也就都回宫去向姓谢的禀报消息去了。 “晏西呢?” “去厨房让人准备午膳去了。”龙靖澜道。 谢诩凰点了点头,“我过去看看。” 三个人一起住在晏府,闲来无事切磋几招,倒也清闲自在。 只是,刚清闲了几天,谢承颢就找上门来了,完全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自来熟地进了门。 “谢承颢,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晏西叉着腰,拦住路道。 “这统领府不也是朕给的,我来自己的地方怎么还来错了?”他绕过晏西,笑嘻嘻地朝着站在后面的谢诩凰打着招呼。 龙靖澜一看脸皮如此之厚的人,低声道,“他是不是从生下来,脑子就不正常?” 明明在威胁人,还这么不要脸地找上门来套近乎,他脑子里一天都装得什么? 谢诩凰走近前去,问道,“有事?” “小诩凰,你脸色看起来不大好?”谢承颢盯着她的脸瞅了一阵,说道。 “有吗?”谢诩凰冷然一笑,道,“你到底有什么事?” “没事啊,就是想你了过来看看你。”谢承颢直白地说道。 “看完了,你可以滚了。”晏西毫不客气地下起了逐客令。 “朕连早膳都没用就来看你们了,好歹让人喝口茶再走吧。”谢承颢赖着不肯走。 谢诩凰抿了抿唇,道,“算了,晏西让他进去吧。” 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事,让晏家和谢承颢闹得太僵,影响以后在朝中的地位。 “我就知道小诩凰你最心疼人。”谢承颢绕过晏西,大步地进了前厅,见桌上正摆着早膳,也不管她们同意没同意,自己就坐上桌了。 谢诩凰几人坐下,没打算搭理他。 “小诩凰,你吃这个。”谢承颢殷勤地给她夹着菜。 谢诩凰端起碗筷,一碗粥还没送进嘴里,碗里就出现了鲜红的血迹,映着一碗白粥,显得格外刺目。 “小谢!”晏西一抬头,看着她鼻子流着血,惊声道。 谢诩凰放下碗筷伸手擦了擦,擦的满手都是血也没有止住。 谢承颢抿唇看着,眉头微微地皱着,他知道……这是开始毒发的症状。 可是,还没到毒发的时候,怎么会…… “先去洗了。”龙靖澜扶着人起身离开。 晏西放心不下,也一路跟着去了后园,看到一盆清水洗成一盆血水。 “要不要找大夫过来看看?” “没用的,不用找了。”谢诩凰拿帕子捂着鼻子,道,“过一会儿就好了。” “九哥现在又不在……”晏西急得打转,一回头瞧见跟过来的谢承颢,“你现在满意了?” “还没到毒发的日子,怎么回事?”谢承颢问道。 “什么叫还没到毒发的日子,回来之前就已经开始毒发了,要不是九哥给抑制了毒性蔓延,我们都抬着她尸首回来了。”晏西没好气地说道。 谢承颢望了望因为失血,而面色更加苍白了几分的人,晏西一向性子直,说的应当不是假话,可回来之前就已经毒发,他们却并没有向他禀报过。 而且,看她的面色,怕是这几日都有这样的情况发生。 “这都几天了,为什么没人进宫禀报?”他朝晏西问道。 “跟你说有个屁用,你会把解药拿出来吗?”晏西冷哼道。 谢诩凰头疼地皱了皱眉,慢慢见血止住了些,道,“我先回房了,早膳不必给我留了。” 谢承颢一路跟了过去,进门看到窝在榻上有些苍白虚弱的人,“跟朕低个头,答应成婚就那么难?” “我不想嫁一个我不喜欢的人。”谢诩凰淡淡说道。 “只要你点个头答应,朕什么都能给你,你非要这么跟朕耗下去?”谢承颢面色沉沉地道。 明明毒发的是她,她还没着急,倒是他先着急了。 谢诩凰有些疲倦地看着站在榻前的人,嘲弄地笑了笑,“你能给我什么,绫罗绸缎?金银珠宝?还是母仪天下的王后之位?” “你想要的,朕能给的,都会是你的。”谢承颢道。 谢诩凰低眉笑了笑,幽幽说道,“我想要我的父亲母亲,我的亲人们都活过来,你能给我吗?” 他再怎么权倾天下,也不可能让人死而复生。 谢承颢无言地沉默,他知道这是她最想要的,但却是他给不起的。 “我想要的,你给不了,而你给我的那些再贵重,再风光,对我而言也没有丝毫意义。”谢诩凰冷嘲地笑道。 谢承颢沉默地站在那里,莫名有些寂寥,他一心想把他拥有的一切好的东西都给他,可这些在她眼里,竟是如此一文不值。 “你不想死,最终总得答应的,非要这么耗到最后?” “不过是流点血罢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她自嘲地笑了笑,说道,“我想过死的,就是差了一点没死成。” 她说着,拉了拉衣襟露出脖子上还未长好的疤痕。 “你……”谢承颢瞳孔微缩。 “那时候流的血,比今天多得多,只可惜没死成。”她云淡风轻地说道。 “好,朕就看着,你这骨头能硬到什么时候?”谢承颢怒意沉沉地拂袖而去。 谢诩凰拉了拉身上的毯子,闭着眼睛躺在了榻上休息。 他说她怕死,她偏偏要他知道,她不怕,如此解药在他手里也威胁不到她,他反而还会拿出来给她。 她越怕死,越急于要他手里的解药,他越会对她严加提防。 龙靖澜见谢承颢人走了,方才进了房里来,“你还好吧?” “死不了。”谢诩凰睁开眼睛,笑语说道。 晏西也跟着进门,看着她脸色苍白地吓人,道,“我还是叫九哥回来吧。” “那样也好。”谢诩凰点了点头道。 晏西急忙出了门,让人去给晏九报信。 宫中还在忙碌着准备大婚之事,而随着婚期一天一天地逼近,谢诩凰的毒发症状也一日比一日严重,不几日功夫整个人都瘦了一圈,面如枯槁,憔悴的吓人。 “小谢,你再吃点吧。”晏西端着粥在床边劝道。 一天也没吃下几口东西,她特地让厨房做了粥,她也同吃上几口,九哥还没有回来,她眼看着她一天一天毒发,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谢承颢也每天都过来,但每天看过了之后又走了,始终不肯拿出解药给她。 晏西从房里出去,正吩咐人再去催晏九回来,又看到准备从宫里过来的人,“你还来干什么,看人死了没有?” 谢承颢没有嬉皮笑脸地说话,径直进了谢诩凰所住的房间,面目沉沉地坐在一旁看着,似是在等着她向他低头求饶。 然而,一天又一天,他还是没有等到她的求饶,反是自己一天比一天坐立不安起来。 晏九在晏西一再的催促之下,不得不连夜匆匆赶了回来,看到短短数日已然毒发成那般模样的人只觉阵阵揪心。 他想尽了办法想要配制出解药,可是谢承颢给她服的药到底是如何制在的他都不知道,根本无从下手,他查遍了关于北齐王室秘药的典籍,线索也是微乎其乎。 谢诩凰疲备地抬了抬眼,看到坐在床边的人,微微笑了笑,“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晏九把完脉,将她的手放进被子里说道。 谢诩凰侧头望着他,沉默了许久方才开了口,虚弱地说道,“晏九,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你说。” “我是真的不想开这个口麻烦你,可是我能求的,只有你了。”谢诩凰有气无力地说道。 她想,她耗不过那个人了,怕是不用等到最后,再有两次毒发,她这条命也该交待了。 “只要我能办到的,我一定给你办到。”晏九低声道。 “我不想死,所以……你一定要帮我制出解药。”她满怀恳求地望着他,眼角的泪悄然滑落。 是的,她怕死,她怕不能再活着回去见那个人。 晏九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她见他答应了,这才安心地合上了眼入睡。 第二天谢承颢过来的时候,正是她又一次毒发的时候,整个人五脏六脏,四肢百骸都在被什么东西啃噬一样,那样地痛苦才是真正地让人生不如死。 龙靖澜看着床上冷汗涔涔,却一直咬牙忍耐着毒发之苦的人,阵阵地揪心。 “师姐,你杀了我吧。”谢诩凰痛不欲生地向龙靖澜请求道。 “谢承颢,你非要逼死她了,你才甘心吗?”晏西望向一旁面目冷然坐在那里的人吼道。 他每天来这里,每天看着她毒发,他就真想眼睁睁地这么看着她死吗? 谢承颢心头一紧,却始终按捺着,没有走近前去。 谢诩凰趴向床边,呕出泛黑的毒血,恨恨地望向对面坐着的人,“好,我答应你,我……” 话未说完,人便无力地倒了下去。 —— 一更六千,睡醒再写二更,表急,小凤凰很快就要回去哒。   ☆、请镇北王喝喜酒(二更) 第174章 “谢诩凰!” 谢承颢起身,健步到了床边,将一直握在手心里的解药拿出喂到了她的嘴里,可是人事不醒的人根本无法吞咽。 他慌乱地回头去拿了水,喂她服下了药,朝晏九道,“人怎么样了?窠” 其实就在那一瞬之间,便是她没开这个口,他也准备拿解药给她的,不过他终究还是赌赢了旆。 晏九面色沉沉地把了脉,道,“得到了明日才见分晓,我去配些补身的方子,她身子太虚弱了。” “九哥,你快去。”晏西催促道。 晏九出了门,摊开手看着掌心染血的药丸,回头望了望了屋内,方才谢承颢给她喂下了药,趁着他转身去拿水的时候,她就将药吐出来了,他拿到了手里。 这是解毒的药,但谨慎如谢承颢,给她的也并不是趁正的解毒药,而是和以前一样延缓到明年毒发的药。 她早算准了,即便到了非给解药不可的地步,没到大婚,谢承颢拿出来的一定是这样的解药。 不过,有了这颗药在手里,他就能制出一模一样延缓毒发的解药暂时压制她身上的毒,可以争取到更多的时间去研制真正的解药。 之前一直对此束手无策,是他根本不知道毒药和解药到底是由什么制成的,但现在拿到了这颗解药,想必真正的解药也是与这颗解药息息相关的,那么再去研制解药就要轻松很多了。 他回头望了望屋内,匆匆离开了晏府前往自己的医馆,虽然一时之间把这颗解药偷出来了,但如果他不尽快制出一样的解药拿回去给她解毒,以谢承颢的精明,一定会发现不对劲,到时候事情就更加难办了。 “晏西,你让厨房再熬些先前补气血的参汤来。”龙靖澜道。 她们两个是看着晏九拿走那颗解药的,而晏西一向又是个藏不住事儿的,若是一不小心让谢承颢给瞧出了什么,这番功夫可就都白费了。 晏西愣了愣,看着龙靖澜朝她使眼色,连忙应道,“好,我这就去。” 说罢,出了房门,捂着心口长长地舒了口气。 小谢和九哥也真是的,都不提前打一声招呼的,刚看到她把解药吐出来,九哥在谢承颢转身之时把药拿走了,吓得她一身冷汗。 她可是知道,朝中原来那些在谢承颢眼皮底下耍花样的时候是什么下场…… 屋内,龙靖澜静坐在一旁等着,也不知晏九能不能制出解药拿过来。 “你要早听话一点答应了,又何需受这样的苦。”谢承颢望着床上昏迷不醒的人,拿着帕子细细擦拭着她嘴边的血迹。 她一天一天毒发受折磨,他心里又何尝好受,偏偏她这个硬骨头就是死活不肯低头答应,不过让她成个亲,又不是让她上断头台,有那么难选择吗? “托你的福,月底这喜酒怕是喝不成了。”龙靖澜哼道。 “那便重新定下个月的日子,横竖这场婚事跑不了的。”谢承颢得偿所愿地笑着道。 她现在这副样子,也是得好生休息一段,既然已经答应了,这婚事早晚是要办的,他也不想取个病恹恹的王后回宫,连洞房都入不了。 他刚说完,万里便匆匆到了门外,“王上,应大人的密信。” “进来。”谢承颢道。 万里进了门,将信呈了过去。 谢承颢接过信展开扫了一眼,道,“长孙仪退位为太上皇,太子长孙晟即位为帝主政?动作倒是挺快的。” 龙靖澜闻言眉眼微沉,问道,“这消息是真的?” “霍家军被朝廷下令剿杀的事已经在大燕传得人尽皆知,长孙仪已经深为百姓所唾弃,他还有什么脸面继续当这个皇帝,不如早点退位过几天清静日子。”谢承颢合上信,扔给了万里说道。 “那不也是你的功劳。”龙靖澜冷然一笑道。 这些事这么快在大燕传得人尽皆知,不也是他暗中派人四处散播的。 “他自己的做的事,总要付出代价的。”谢承颢道。 “长孙晟即位,你还想再图谋大燕,可就没那么容易了。”龙靖澜冷哼道。 谢承颢伸手给床上躺着的人拨了拨额前汗湿的头发,道,“他现在该操心的是江都那边,而不是北齐。” 长孙晟即位,就算想要稳固大燕,也会先对付根基未稳的燕北羽,而非来跟他北齐较劲,而燕北羽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人,他们双方只会落到两败俱伤的地步。 北齐只需要等到他们都耗到无力再战的地步,再出兵去便可将整个大燕和江都都收入囊中了。</ “是吗?”龙靖澜别有深意地笑了笑,望了望床上昏迷未醒的人说道,“你说,长孙晟知道了你这么在逼霍宛莛成婚,你说……他会先对付你,还是先对付燕北羽?” 谢承颢听着她的话,微微皱了皱眉,长孙晟跟上阳郡主的交情他也是清楚的,晏西先前也说长孙晟当初自愿做人质送他们出城。 若是知道她现在在北齐是这个样子,极有可能为了弥补当年的错,先对付他北齐了。 “再者,她好歹也是燕北羽之前的王妃,在江都一直都不肯放人的,是她答应了拿到解药会回去,这才放了她回北齐来,你说他知道了,不会来找你麻烦吗?”龙靖澜冷然一笑,继续说道,“到时候,大燕和江都那边都冲你来了,你说……你还能捞到什么好处?” 小谢原是想劝这个人出兵大燕,为江都牵制一部分大燕的兵马,可没想到回来是这样的局面,不过现在长孙晟即了位,她正好可以利用这样的时机来帮她达到目的。 谢承颢听罢,望了望床上躺着的人,笑道,“小诩凰,你还真是抢手得很呢。” “所以,最后不是他们两败坏俱伤,而是你要倒霉了。”龙靖澜笑语道。 “好像是有那么几分道理,不过朕也闲了许久了,他们要找上门来,朕便抽空陪他们玩玩。”谢承颢道。 他人生最大的乐趣就是与人耍阴谋诡计,从前与他的父皇兄弟,后来与他的臣子,现在又有了新的对手。 龙靖澜望着丝毫没有担忧,反是有些兴奋的人,不由暗叹:果真是个生下来就不正常的的人,谁一天没事喜欢跟人勾心斗角,他却反觉得其乐无穷。 万里听着心惊胆颤地,询问道,“王上,大婚的事……” “让钦天监在下个月挑个良辰吉日,宫里照常准备。”谢承颢道。 “是。” “回宫挑几个老实心细的带到这里来,伺侯王后的生活起居。”谢承颢侧头吩咐道。 万里望了望床上还未醒的人,回道,“是,奴才这就回宫去办。” 另一边,晏西从后门偷溜,去了晏九的医馆,看他正忙着配药,道,“九哥,你跟小谢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这里还缺几样东西,你回晏家去一趟,今晚给我拿过来。”晏九急忙将一张方子扔给了她。 他必须赶在明天天亮之前配出一模一样的解药,否则不仅会被谢承颢发现有异,而且她的身体怕也撑不住再毒发一次的痛苦了。 “你总得让我知道你们在干什么吧?”晏西追问道。 “这只是和以前一样延缓毒性发作的解药,我拿到了再配一颗一样的给她,就还有一年的时间利用它找出真正的解药配方。”晏九急急地解释道。 “那是不是这样,小谢就不用跟谢承颢那小子成亲了?” “快去给我拿东西,明天她毒发前再配不出这个解药,谢承颢就会发现了。”晏九道。 “那我现在就去。”晏西顾不上再追问下去,出了医馆便直接找地方买了马出城去老家取药。 谢承颢一直守在晏府没走,晏九为了不让他起疑,天黑之前特地过去了一趟把脉,给她送了补气血的药,才又寻了借口回医馆继续配制解药。 龙靖澜望了望窗外的浓浓的夜色,一颗心不由悬了起来,现在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了,若是天亮晏九还没有把解药拿过来,她再次毒发了,可就骗不过谢承颢了。 晏西从外面回来,与她相互望了望,沉默地坐在一旁等着。 她已经从晏家那边把要的东西取来了,剩下的就看九哥的了。 只是,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眼看着都快要天亮了,外面还是没有晏九的踪影,晏西急得在门口来回地踱步。 “你没事干就回房睡你的觉去,别在这里瞎晃。”谢承颢嫌她吵,扭头道。 “这是我的府第,我愿意在这走,你管得着吗?”晏西哼了一声,往椅子上一坐,不时地瞥一眼门口。 天边露出了鱼肚白,晏九疾步如风地从外面回来,敛起了一脸地焦急之色方才进了门,“人还没醒吗?” “你是大夫,你问我们有个屁用。”晏西哼道。 晏九走近床边,把了脉问道,“先前的汤药还有吗?” “我让厨房送来。”晏西连忙起身出去道。 “对了,你府去那颗老参还在吗?”晏九叫住她问道。 晏西尴尬地笑了笑,道,“我之前已经……吃掉了。” 晏九无奈地叹了叹气,取出带来的针囊,准备给她施针。 “一会儿让宫里送过来,你先看看人恢复得怎么样了。”谢承颢退到一旁说道。 晏九以背挡着,将带来的药塞进了谢诩凰的口中,这才开始施针。 不一会儿,晏西将药端了进来,到床边喂着她喝了下去,不经意了望龙靖澜,见她冲自己微微点了点头,这才一颗心落了下来。 “人为什么还没醒?”谢承颢有些着急地问道。 “当年她身体是什么状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是药尚且三分毒,何况这样的剧毒之物在她体内这些年了,便是服了解药又哪有那么快就恢复过来了。”晏九背对着他冷冷说道。 谢承颢一听便也没有怎么疑,她当年那半死不活的样子救回来,可是费了好些珍贵药材才给调养过来,如今几番毒发身体总有损耗的,想来也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 “毒虽然解了,可身体要调理过来,还要些日子才醒得过来。”晏九道。 谢承颢点了点头,打了个哈欠道,“朕回宫一趟,下午再过来。” “记得带老参灵芝,发东西都搬过来,要给她吃。”晏西朝着出门的人吆喝道。 “知道了。”谢承颢头也未回地应了应声。 他刚从晏府一出去,万里便正从宫里赶了过来,跑得太快险些跟他撞到了一块儿。 “什么事用得着这么跑,死爹了还是爹娘了?” “是镇北王,他从江都朝北方发兵,已经连夺大燕两座城池了,北疆那边揣测是不是冲着北齐来的,急报入宫请王上定夺。”万里上气不接下气地禀报道。 谢承颢听了倒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他现在便有那个胆子,也没那个本钱跟朕较量,不用管他。” 他跟大燕连番交战,根基未稳,哪敢来跟北齐较量,不过从南方转而向北方来,莫不是因为她? “王上,真的不用管?”万里一想起那天那龙靖澜说的一番话,还是有些心有余悸。 “一会儿让人送个喜帖过去,请镇北王下个月来中都喝朕和王后的喜酒。”谢承颢笑着说道。 “王上,这……” 你娶的是人家先前的王妃,还把人叫来喝喜酒,这不是明目张胆地给人扣绿帽子吗? —— 谢美人,你非要这么作死吗?   ☆、请镇北王喝喜酒2 第175章 五日后,柳州城。 一场大战刚刚在日暮时分结束,燕北羽一身银甲染血,进了门一边吩咐部下打扫战场,一边安排了城中的布防,以及安抚百姓的种种事务。 贺英快马追了过来,道,“少主,冥河的信。窠” 燕北羽闻声顿步,还不待他下马便自己上前接过了信,最近冥河送来的都是她的亲笔信,他自是一刻也等不了旆。 他迫不及待地展信扫了一眼,见信上说下个月就准备回来了,嘴角不由勾起了几分笑意。 正好,他安顿了柳州的事务,就准备进攻云州,到时候就能在边境接她回来。 这么一想,原本一身的疲累也瞬间一扫而空,吩咐道,“柳州的事情安顿,暂时扎营休整。” 云州是大燕与北齐接壤的边城,防守自然要比柳州严密,他带的兵马自江都一路北上,已经与燕军连番交战,必须得休整一段才能再与云州交战。 “是。”贺英与几位武将拱手应道。 “你们都下去忙吧,有事到驿馆来禀报。”燕北羽道。 数日以来,连番与人交战,如今得到她的消息,他也可安心养精蓄锐,为云州之战做准备。 他一个人回了驿馆,卸去了身上染血的银甲,又拿着刚刚收到的信又看了一遍,方才心满意地躺下准备休息。 然而,还没来得及睡着,又有人在外面敲了门。 “少主,北齐王派了人过来。”贺英在外面道。 燕北羽闻声瞬间坐起身,这个时候那个人能有什么事找他? “进来。” 贺英推开门,带着北齐信使进来,“请。” “见过镇北王。”来人朝他行了一礼,道,“我们王上下个月大婚,特地邀请王爷前去中都观礼,这是请帖。” 燕北羽微微皱了皱眉,他要大婚关他何事? 贺英接过信帖呈给了他,然而请帖到了他手里仅是扫了一眼,一把狠狠将请帖攥在了手里,眼底瞬间燃起了滔天/怒火。 “他要娶的新王后,是谁?”燕北羽不相信自己看到的名字,咬牙切齿地问道。 他刚刚才收到她的来信,说下个月就要回来了,现在却又收到谢承颢大婚的请帖,说要立的北齐新后是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诩凰谢大人。”信使如实回道。 贺英闻言一震,担忧地望向面色冷沉的人,怎么也没有想到北齐要要娶的新王后会是王妃。 燕北羽薄唇紧抿,烫金的喜帖在他手里已然成了一堆碎纸屑,这么大的事谢承颢必然不会是玩笑,那么便是她让冥河送来的信有意隐瞒。 “这桩婚事什么时候定的?”燕北羽语声沉冷地问道。 “王上早先便定下来的,原本婚期是这个月底,不过新王后身体不太好,还需要休养一段日子,所以推迟到了下个月,还望镇北王介时能赏光去一趟中都。”信使拱手道。 贺英眼见他面色不好,连忙先将送信的人送了出去,镇北王这哪里请人去观礼,根本就不是存心挑衅。 “少主,这大约只是镇北王一人的意思,王妃一定会想办法回来的。”他进门,劝说道。 云州大战大即,这个时候他若是坐不住了跑去中都,云州之战没有主帅,军心势必不稳,又如何还能打得了胜仗。 燕北羽怔怔地望着桌上还放着的信,起身道,“我去一趟中都。” 他早该想到的,谢承颢那样的人怎么会请易把解药给了她,一定是以此事威胁她答应婚事,而她又怕他知道了消息会不顾江都的战事,所以才让冥河定期送信回来,以免他会起疑。 若不是谢承颢的请帖送了过来,她还真以为她已经拿到了解药,正准备回来。 “少主!”贺英一惊,连忙道,“云州战事在即,少主你这个时候不能走,说不定这请帖就是北齐王故意要引你去中都的。” “我会尽快回来。”燕北羽道。 他自然个时候不该去,可要他什么都不做干等着,他一刻也等不下去。 “少主,你再等等吧,王妃没有让冥河送信回来求救肯定已经有了回来的办法,你这样冒然前去,说不定还破坏了她的计划,你再等等看吧。”贺英焦急地劝说道。 如果北齐故意引他去中都,到时候一个人落到了北齐手里,江都可就全完了。 “我就是信了她的鬼话一直等,再等下去,他们婚事都办完了。”燕北羽怒火冲冲地道。 “少主,我替你去一趟中都看看是何情况,反正到婚期还有半个多月,若是王妃真的无法脱身回来,你拿下云州再去中都,介时救人也方便些。”贺英拦下他劝说道。 这个人啊,明明战场什么事都能运筹帷幄,偏偏一遇上跟那个人有关的事,就什么冷静理智都顾不上了。 可现在他就是江都的主心骨,一旦有了闪失,这么多年的努力可就都要白费了。 燕北羽被他死死拦在门口,大约是寒意入骨的夜风让他渐渐头脑清醒了下来,敛目沉默了许久,道,“你去吧。” 这个时候,他确实是不该去北齐的,可是明明知道她被困在中都,自己却只能在这么远的地方等着,让他如何等得住。 万一,万一她没有办法回来,岂不是真的就成了北齐的王后。 他永远也无法忘记,当年自己终于知道真正的她是谁之时,得到的却是她的死讯,那时候是何等失落的心情。 他等了这么多年,才等到活着回来的她,如何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再另嫁他人…… 霍宛莛,你答应了要回来的,你不能再失信于我。 北齐中都,晏府。 谢诩凰昏迷了整整五天才醒过来,龙靖澜正坐在床边打着盹儿,一抬眼看到床上的人已经睁开了眼睛,长长地松了口气。 “你可算是醒了。” “我睡了多少天了?”谢诩凰嘶哑着声音问道。 十年前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这些年差不多都是靠药养着,毒发的折磨已经把这具身体又折磨得一身毛病了。 “五天了,你别动,我去叫晏九过来。”龙靖澜说着,连忙起身去叫煎药的晏九。 人是醒过来了,但到底恢复得如何,还得他过来看。 晏九正准备送药过来,看到龙靖澜从房里出来,连忙快步赶了过来,“怎么了?” “人醒了,你过去看看。”龙靖澜接过他端着的药,催促道。 晏九进门给她把了脉,接过了龙靖澜端过来的药,道,“先把药喝了。” “这一次,多亏你了。”谢诩凰苍白地笑了笑,方才将药喝了下去。 “虽然制出了延缓毒性发作的解药,但真正能解毒的解药,我现在还没有研制出来。”晏九叹了叹气说道。 “没关系,还有的是时间,今年不行,还有明年。”谢诩凰虚弱地笑了笑道。 只要有了这能压制毒性的解药,就能有更多的时间来研制真正解毒的药。 “听晏西说,燕北羽的兵马已经到了柳州,想来不几日就能拿下云州了。”龙靖澜笑着说道。 谢诩凰抿唇点了点头,问道,“谢承颢呢?” “他把婚期推到下个月,忙着在宫里准备大婚的事呢,说是下午会再过来。”龙靖澜如实说道。 不过,他这大婚注定是要开天窗了。 “不过他过来的时候,你还是暂时装做昏迷为好,不然就得把你带进宫里了,现在我是以这边用药方便为借口,他才答应让你留在晏府的,府外面也都是他的暗卫。”晏九道。 “不仅如此,他还派人给燕北羽送了请帖要他来喝喜酒?”龙靖澜一想就头大,明知道她是跟燕北羽成过亲的,他还干这样的事儿,果真是不正常的。 谢诩凰闻言拧了拧眉,撑着坐起身道,“师姐,你去南城的十里香找冥河,问问他准备的事怎么样了,中都不能再久留了。” 原本她就一直让冥河瞒着他这里的情况,燕北羽的请帖送过去了,他知道了哪还会坐得住,这个时候他不来还好,来了才真的是坏事儿。 “你虽然没有再毒发,可身体尚还虚弱,必须得再休养一段日子,否则以后会落下病根的。”晏九隐忍着眼底一瞬泛滥的黯然劝说道。 她现在这个样子,只怕还不等出中都城,便虚弱得晕倒了。 龙靖澜知他是忧心燕北羽那边,想尽快赶回去,可是她现在这个样子又哪里走得了。 “我过去见他们,让他们告诉燕北羽你已经准备回去了,你先留养些日子咱们再设法上路。” 这一离开中都,可没法再遇到晏九这样医术精湛的大夫给她调理身体,反正谢承颢已经将婚期推迟了,她们只要赶在大婚之前离开就行了。 谢诩凰微抿着苍白的唇,无奈地点了点头,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也确实不适宜长途跋涉。 “师姐,让冥河他们换个地方藏身,而且要小心跟人接头,切莫让人发现了行踪。” 谢承颢送请帖过去,无非是想引他来中都,他要是能不来那是再好不过的,不过以他的性子便是自己不来,也一定会再派人来打探消息。 可若派来的人跟冥河他们见面了,势必就会被谢承颢的眼线发现,所以原先的地方不能让冥河他们再待了。 “知道了,我会尽快去找他们。”龙靖澜道。 北齐还在风风火火地准备大婚之礼,眼看着婚期越来越近,新娘子却一直昏迷未醒,这让谢承颢也开始有些着急了。 刚下了早朝,正准备出宫去晏府,前去柳州送信的信使回了宫里。 “王上,请帖已经送到了镇北王的手里。” “他什么反应?”谢承颢兴致勃勃地问道。 信使仔细回忆了一下,说道,“很生气的样子,当时就把请帖给毁了,还追问属下新王后到底是谁?” “他果然是冲着她来的。”谢承颢冷然一笑,继续问道,“他那边有什么动静?” “镇北王并没有来中都,只派了个叫贺英的过来打探消息,早就依王上的吩咐一路跟着他呢。” 谢承颢满意地点了点头,道,“盯紧点,看看他们在燕京是不是还有同党,发现了就全部抓起来。” 只可惜来的不是他自己,否则……这么好的机会,他必让他有来无回。 “是。” “云州那边怎么样了?”谢承颢一边朝宫外走,一边问道。 “大燕加派了兵马,镇北王恐怕没那么容易拿下云州。” 谢承颢有些幸灾乐祸地笑了笑,道,“罢了,不用管了,让他们打去吧。” 他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婚事,其它的由着他们闹腾去,等大婚过后,腾出手来了再慢慢跟他们玩儿。 然而,到了晏府,看到的仍旧还是昏迷未醒的人。 “晏九,朕真的有些怀疑你的医术了。” “毒是你让她吃的,解药也是你拖着不给的,现在人醒不过来,你倒怪起九哥了?”晏西不满地替自家人辩解道。 “以你的医术,不可能这么多天过去了,人还醒不过来。”谢承颢望床上的人,沉声道,“还是你想故意如此,阻止大婚之事。” “谢承颢,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了,九哥这些天忙前忙后想尽了办法要给她调养身体,没看现在气色都比先前好多了,你要嫌他医术不好,你找个医术好的来就行了。”晏西没好气地冷哼道。 谢承颢不再跟她争论,静坐在床边等着,一直到了夜深了才离开。 直到他出了晏府,谢诩凰才睁开眼睛,“晏九,谢承颢已经起疑了,明天我们必须得走了。” 晏西沉默地好一会儿,道,“非走不可吗?” “不然留着做你们的王后娘娘?”龙靖澜笑语道。 晏九没有多说什么,道,“你去和晏西把衣服换了吧,赶在明天他过来之前做好准备。” “你要我扮成小谢留在这里?”晏西一听,叫唤道。 “让你在这里躺上几天而已,只要你不动不说话,他不会发现的。”晏九道。 晏西边往屏风后走着去换衣服,一边抱怨道,“难怪你这两天尽让我吃些奇怪的药,害得我上吐下泻的,人都瘦了一圈。” 小谢现在瘦得快成了皮包骨头,要她扮成她,自然不能身上太有肉了,可也不能这么折磨她啊。 一夜忙活到天亮,晏九给两个人易容成了对方,“一会儿我们可能没有机会送你们走了,你们路上一切小心。” 谢诩凰望着晏九,想说些什么,可出口的也终是只有一句由衷的感谢。 “时间不早了,你去晏西房里吧。”晏九微垂着眼帘收拾东西,掩饰中眼中的不舍与落寞。 他知道,她要回那个人身边去了。 他留不下她,也不能留她在这里。 “可是你们这样欺骗他,他若是怪罪起来……”谢承颢是什么样的性子,知道他们兄妹两帮着她逃生,必然不会善罢干休。 “放心吧,他不会拿我们怎么样的。”已经易容成她的晏西一边说着,一边代替她躺在了床上。 “走吧。”龙靖澜催促道。 谢诩凰一个人出了房门,去了晏西房里待着。 谢承颢又在下了早朝之后赶了过来,进门看着还是未醒的人面目有些沉冷,“你是真的没有办法让她醒过来?” 晏九沉吟了许久,道,“毒发让她五脏六腑都有损耗,哪有那么容易恢复过来。” “你若是治不了,便请师傅来。”谢承颢道。 他知道他对她的心思,如今大婚大即,只怕他是不想她醒过来成婚,故意一再拖延不让她醒来。 晏九侧头冷冷地望了望他,到桌边重新写了方子,道,“龙姑娘,你去找一下晏西,跟她一起去一趟晏家把这些药取回来,然后让她去请我师傅到中都来一趟。” 龙靖澜接过他开的方子,离开了房间去了晏西房里,带上已经易容成晏西模样的龙靖澜离开了晏府,一刻也不敢停留地离开了中都。 冥河带着人在中都城外等着,一行人会合了便马不停蹄地赶往云州。 云州的战事因为大燕增派兵马,费了好些时日才攻占下来,燕北羽的兵马也折损了不少,勒马停在遍地血腥的战场,遥遥望向北方的边境。 谢承颢婚期的日子已经快到了,却还是没有她回来的消息。 “贺英!” 贺英闻声打马赶到跟前,“少主,有何吩咐?” “给我准备一匹快马,挑几个身手好的待命。”燕北羽道。 贺英知道他是准备要去中都,可是那边一直没有消息回来,他也不知该如何再相劝了。 “少主,你真要去中都?” “去准备吧。”燕北羽没有多说,打马先进了城内。 他再不去,就真的一切都晚了。 他进了城内,召集了将领到了云州城上,一一给几人交待了布防和从江都粮草调集之事,以及要留在云州主事的人。 “好像有人过来了。”瞭望台上的士兵道。 “是敌军吗?”一位将领问道。 “好像不是,来的人不多,就在北边。”瞭望台上的士兵说着,指了指北齐的方向。 燕北羽闻声朝着他指的方向望去,远远瞧见平原之上一行人正快马飞驰着朝云州而来,他几个健步上了瞭望台上仔细瞧了瞧,喜出望外道,“是她……” “是谁啊?”几个将领不明所以地道。 可是刚才还站在瞭望台上的人,已经疾步如风地下了城墙,纵马如飞地朝着城外去了。 “少主,人还没准备好。”贺英看着出城的人,跑着追出城叫道。 他吩咐要带去的人都还没有召集过来,他怎么就一个人先走了,而且怎么说也是要去北齐,他这一身盔甲都还没来得及换呢。 燕北羽不停地鞭策着马儿,一路冲上了一处小山坡,看着愈来愈近的一行人一颗心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他没有看花眼,果真是他那魂牵梦萦的冤家回来了。 —— 回来了,你们两口子可以继续秀恩爱了。   ☆、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北风冽冽,刮在身上如刀一般的生疼。 “是少主。”冥河看到山坡上策马飞奔下来的人道。 谢诩凰抬头望了望,果真看到一身银甲的人正迎面赶了过来,玄色的披风在他身后招展如翼,她勒马停了下来。 龙靖澜朝着冥河一行人道,“我们先走吧,以累又饿,我可不想再在这里喝西北风。窠” 从出了中都,她们唯恐谢承颢发现了会拦截他们,一路只有那个人实在撑不住了的时候才会停下休息一个时辰,早就累得快吃不消了。 冥河起先愣了愣,望了望正赶过来的燕北羽才明了她的用意,叫上其它的人先回云州城去了。 谢诩凰瞧着愈来愈近的人,苍白干裂的唇扬起笑意,意识到自己此刻心中的喜悦,她才发现自己竟是如此想念他。 从江都离开,到回来的这一路,她都在思考着他要的那个答案。 这一刻,她也终于确定了心中的那个答案。 燕北羽策马而至,直接将她掳到了自己的马背上,她猝不及防地撞上他胸前冷硬的铠甲,疼得皱起了眉头,男人微微温热的唇落在她冰凉的额头。 “我不该放你一个去的。”他怅然叹息道。 “我不是已经说到做到,都好好的回来了。”她仰头说道。 燕北羽低头吻住她的唇,倾尽多日以来的相思之情,极尽温柔缠绵。 谢诩凰好不容易才让自己从他的亲吻中脱离,没好气地道,“能不能先回城,我不想在这里吹冷风。” 她现在只想快点回城里,坐在暖暖地炉火边,喝一碗热热的汤暖身,还不是跟她在这里继续吹冷风。 燕北羽低声失笑,给她拢紧了身上的斗蓬,“回去再跟你算帐。” 说罢,一夹马腹往云州城奔去。 燕北羽到了驿馆外勒马停下,将她抱下了马背,奈何腿上就有风湿的人,加之身体还未复原就冒着风雪赶路,脚一落了地根本连站都站不稳。 谢诩凰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才没有让自己跌倒,这一路冒着赶路,原本一到冬天就犯风湿的有腿,已经痛得痛木了。 “怎么了?”燕北羽将人扶住,紧张问道。 “没事,只是腿有些麻了。”她摇了摇头,笑着说道。 燕北羽一把将人抱起,进了驿馆道,“来人,快去请大夫过来。” 这么多天冒着风雪赶路,只怕原就有风湿的腿,已经很难受了。 他将人抱进了暖阁放到榻上,将火盆挪近了些,吩咐人送来了热水,道,“先把脚泡一泡,会好受些。” 他说着,拿了软枕给她靠着,蹲下身给她脱去有些潮湿的鞋袜,这才发现脚冷得跟冰块一样,脚趾头红红肿肿地长了冻疮。 “怎么这么……”他一抬头,却看到坐着的人靠着软枕已经睡着了,搭在腿上的手也红红肿肿的,被寒风吹得皲裂了。 他看得阵阵心疼,低头将脚放到了热水盆里,在穴位仔细地捏了捏,好让血脉畅通些。 “少主,大夫到了。”贺英带着请来的大夫进门道。 燕北羽点了点头,道,“过来吧。” 两名大夫上前,到榻前给已经睡着的人把了脉,禀报道,“王妃五脏六腑都有创伤,身体很虚弱,而且染了风寒又疲累过度,需得好生调养着,不然这怕是要落一辈子的病根了。” 燕北羽听着,恨恨地咬了咬牙,谢承颢……这笔帐本王且给你记着,有朝一日会向你讨回来。 “快开方子把药煎好送过来。” 他刚说完,龙靖澜从外面擒着个包袱过来,扫了一眼屋里的两个大夫道,“别乱找人抓药,这是带回来的药和药方,用法都有写好在这里。” 这是走之前,晏九准备好了的,比起这些不上道的大夫,她自然更信得过那个人的医术。 “又是那个晏大夫准备的?”燕北羽扭头看了看,问道。 “不管你高不高兴,这次没有他和晏西帮忙,我们根本回不来。”龙靖澜道。 “在中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燕北羽一边给谢诩凰擦了脚,一边朝身后的人询问道。 “等她醒了,你问她自己,我找地方睡了,没事别叫我。”龙靖澜将包袱塞给贺英,打着哈欠离开。 “少主,这些……”贺英询问道。 “按里面的方子去抓药煎药吧。”燕北羽道,虽然他一直不怎么待见那个姓晏的,但他的医术确实要强过些这些请来的大夫,对她的病情也了解得多些,用他准备的方子总没有坏处。 “是。” “拿暖炉把床上暖着。”燕北羽吩咐道。 “暖炉?”贺英愣了愣,道,“这里上哪儿去找这些东西?” 这些都是些宫里,或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家用的东西,他们来的全是些大老爷们儿,谁会带着这样的东西。 “没有就快去找。”燕北羽沉声道。 贺英连忙叫上了大夫出去,好不容易才从城中的两个大户人家找来了暖炉,带回来放到了床上。 燕北羽给睡着的人抹好了治冻疮的药膏,这才卸下了自己一身还沾着血腥的铠甲,到床边摸了摸被子里的温度,发现暖和起来了,这才拿出了暖炉将人抱到了床上放着。 贺英连忙将火盆端到了床边放着,看着床上躺着的人暗自松了口气,好在王妃已经自己回来了,不然这会儿少主就真的自己要去北齐了。 “少主,你也好几日没有合眼了,属下从外面请了两个姑子回来,让她们照顾王妃就好了。”贺英道。 “不用,我自己在这里看着就好,没什么事了,你下去吧。”燕北羽坐在床边,头也未回地说道。 这些日因为云州的战事,也确实是好几日未休息了,可是她这个样子,他交给别人照顾又怎么放心,还是自己守着等她醒来再说。 这不过去了北齐一个来月,再回来人就瘦了一大圈,眼窝都陷下去了,还这么病蔫蔫地回来…… 她总说,自己的事情要自己解决,他也相信她可以做到,可是看到她要独自受这么些的苦痛,他着实舍不得。 他欣赏她的坚强勇敢,无惧无畏,却又希望她柔弱依人,安心在他的身后,过一个女人该有生活就行了。 可是,她偏偏不是那样的女子。 她执意要自己去北齐拿解药,其实是不想他在这个关头,因为她的事而对前线的战事分心,她愧疚于自己在燕京的失手,让他错失了良机,所以想尽自己所能来帮他。 她从没有说出口,可他心里全都明白。 谢诩凰睡到天黑了,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抬了抬眼看到坐在床边的人,沙哑着声音道,“我睡多久了?” 这一路忙着赶路,夜里也根本顾不上休息,这一回到云州,紧绷的神经一松,连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了。 “有几个时辰了。”他说着,扶着她坐起来道,“先把药喝了,用些东西再睡。” 谢诩凰坐起身,看着一脸疲倦的人将药端到了床边,问道,“你怎么没睡?” 龙靖澜跟她说过,云州的战事怕是不容易,看他的面色怕也是好些天没有合眼了。 “先把药喝了。”燕北羽催促道。 谢诩凰接过药碗,仰头喝了干净,接过他手里的茶水抿了一口,“你也睡吧,我没什么大碍,休息一下就好了。” 燕北羽到门口叫了晏西送了吃的进来,然后取了外衫给她披上,将她抱着到桌边坐下,将火盆也挪了过去。 “去了才几天,都瘦成这副德行回来,先吃点东西再睡。” 谢诩凰拗不过他,也确实是有些饿了,便乖乖坐在桌边捧着热茶等着吃饭。 不一会儿,贺英带着人送了吃的进来,摆了满满一桌子。 燕北羽不住地往她面前的碟子里夹菜,她盯着已经堆满的碟子叹了叹气道,“我自己能夹到,你不用给我。” “吃你的饭。”燕北羽道。 “你说让我过年前回来,我这都回来了,你还凶什么?”谢诩凰瞅着对面黑沉着脸的男人不满地抱怨道。 为了能赶回来,她差点连小命都搭上了。 燕北羽抬眼瞅了瞅她,道,“吃饭。” “大婚的事是谢承颢他自己定的,又不是我,你要气自己找他算账去,跟我凶什么?”谢诩凰郁闷地哼道。 燕北羽皱了皱眉瞅着对面气鼓鼓的人,将盛好的汤放到她手边,道,“解药拿到了?” 他是生气,但气的是自己,她在中都受了那么多苦的时候,他却在这么远的地方,什么都帮不了,什么都不知道。 “嗯。”她点了点头,并没有说出其中实情。 虽然没有拿到真正的解药,但她相信以晏九的医术,一年之内一定能找到解毒的办法。 所以,也不必让这个人知道再去着急上火了。 谢诩凰将一碗汤喝完了,扶着桌子便起身准备自己回床上,可刚一站起,腿上便一阵钻心的疼,险些一头栽倒在地。 燕北羽眼疾手快将人扶住,一把抱起放到了内室的床上,“脚上还是疼?” 大夫在喝的药里特意加了镇痛的药,不然她早疼得睡不着了。 她脱了外袍钻进了被子里躺着,笑语道,“可能这一路冻得,休养些日子就好了,靖澜师姐呢? “都休息了。”燕北羽说罢,出门让侯在外面的人将桌上的东西都撤了下去,自己方才换了身干净的睡袍躺在她外侧。 谢诩凰侧躺着,将躺在边上的人瞅了半晌,道,“你这脸,好像真的有些变了。” 药蛊的药效快到了,他的容貌也开始渐渐开始在恢复他原来的样子,只是她却怎么也难以想象,现在这张脸和沈玉邪那张脸融合成一个人是什么模样。 他捉住往自己脸上摸的手,道,“不是累了?快睡吧。” 谢诩凰往他怀里蹭了蹭,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安心享受着暖暖的怀抱,微眯着眼睛昏昏欲睡。 “燕北羽。” “嗯。” “那个答案,我想……我好像是有点喜欢上你了。” 燕北羽听着她呢喃的声音,低头望了望,却看到说话的人已经睡着了,唇角无声的扬起,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我知道。” 有些东西,即便不说出口,心里却可以感觉得到的,只是这一刻亲耳听到她自己说出口,更加喜悦安心罢了。 只是,看到她这副模样回来,如今这样根基未稳的自己,每一天每一刻都是如履薄冰,还要拉着她一起,真的能让她幸福吗? 他知道,他想要的是童年那样平静安稳的生活,可现在的他却还给不了她这一切。 中都,晏府。 谢承颢因为入冬好些地方遭了雪灾,留在宫中处理政事,只派了万里到晏府看着,一直到处理完了政事才出了宫。 万里从晏府出来,躬身行了一礼,“王上,你来了。” “你还是没醒来?”谢承颢望了望灯火通明的房间道。 “是,还是没醒来。”万里回道。 再几日就到大婚之日了,新王后却一直不见醒转,到时候这婚礼可怎么进行下去? 谢承颢拧了拧眉,一边朝里走一边道,“晏西也还没有回来?” “还没有。”万里道。 “这一个个到底在干什么?”谢承颢咬了咬牙,不过让她去请个人回来,这都多少天了,还不踪影。 他说着,推门进了房中,进了内室看到床榻上的人还是一动不动地躺着,晏九拿着医书坐在一旁守着,看他进来只是抬眼看了看,又低头看他的书去了。 谢承颢负手走近,在床边看了一会儿,看到被子上一团油渍微微皱起了眉头,又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床上,发现被褥上的瓜子壳,缓缓将目光移到了睡着的人脸上,而后骤然出手一把掀起了那张几近天衣无缝的面具。 晏西惊得一下睁开了眼睛,坐起身笑呵呵地道,“你不会是真想娶我吧,我可没打算嫁你这样的。” “人呢?”谢承颢沉声喝道。 他突地想起数天前离开的晏西,真的晏西在这里躺着,那么那天和龙靖澜一起离开的“晏西”…… “我怎么知道?”晏西被她吼得一震,赶紧跳下了床躲到了晏九身边。 “好,你们两个真是好。”谢承颢一向带笑的脸,阴沉得骇人,“朕信你们,将人交给你们照顾,你们竟背着朕把人给放走了。” “小谢根本就不想嫁给你,你后宫里的女人那么多,还要娶她,要脸不要脸?”晏西站在晏九身后哼道。 “朕早就警告过你,这件事不准你插手,你还明知故犯?”谢承颢怒意沉沉地望着两个罪魁祸首。 这些年,他对晏家不可谓不纵容,可现在看来他确实是宽容过度了。 “人是我们放走了,现在你追也追不回来了,要想怎么处置我们,你随便。”晏九一脸平静地道。 他早就知道是骗不下去,但好在这些天宫里有事耽搁他没有再过来,现在被他发现,想必她们也差不多到北齐边境了,他便是想拦截也来不及了。 “来人,把他们给我押进刑部大牢,没朕的旨意不准踏出牢门一步。”谢承颢怒不可遏地朝万里下了旨意,冷然拂袖而去。 不一会儿功夫,守在晏府外面的暗卫便冲了进来,将两人押出了晏府,送往刑部。 “九哥,他不会是要砍我们的头吧。”晏西一边走,一边有些后怕地道。 她认识谢承颢这么些年,第一回看他动起怒来这么可怕。 “他真要杀咱们,还往牢里关什么。”晏九面无波澜地说道,出了这样的事,他动了怒是自然的,总得有个撒火的地方,把他们关起来不过是想惩戒一顿罢了。   ☆、我好像喜欢上你了2(一更) “厨房一早就煎着了,要现在送进去吗?”贺英询问道。 燕北羽自己接了过去,道,“我自己拿进去就是,你忙你的去。” 他轻轻推了进去,将药搁到床边的小几上,坐下唤她道,“诩凰,醒醒。” 谢诩凰掀了掀眼帘,又闭上了眼睛准备继续睡。 “起来了。”燕北羽直接将睡着的人拎着坐起。 谢诩凰不耐烦地睁开眼睛,“几天没合眼,多睡一会儿都不行?” “先把药喝了。”燕北羽将药端过来,说道。 她皱着眉接过了药碗,一仰头将药喝了干净,接过茶抿了一口,将茶杯塞给他便倒头准备继续再睡。 燕北羽无奈地叹了叹气,将茶杯放回了桌上,脱了鞋又挨着她躺了下来,想到昨晚她说的话,唇角不由又扬起了笑容。 “诩凰?” “嗯。” “昨晚你说的话,再说一遍?” 谢诩凰迷迷糊糊地听着,根本想不起自己说什么话了。 “谢诩凰?”他推了推她。 她往被子里缩了缩,咕哝道,“睡醒了再说。” 燕北羽钻进了被子里,笑着吻了过去,一手探入她宽松的睡袍,指尖触摸到温热而丝滑的肌肤,瞬间呼吸一重。 “唔……”谢诩凰扭头挣脱了他的亲吻,恼怒地睁开眼睛,“你干什么?” “昨晚说过的话,再说一遍。”燕北羽捏着她尖小的下巴,笑着再次要求道。 昨晚说的时候,人都快睡着了,谁知道她是不是说的梦话。 谢诩凰被他吵得没法睡,揉了揉眼睛,脑子还懵懵的,“我说什么了?” “忘了?” “记不清。” 燕北羽咬了咬牙,低头又吻了过来,“没事,咱们慢慢想。” 谢诩凰苦着脸,挣脱道,“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说说看。”燕北羽停下“逼供”,得意地笑着道。 谢诩凰侧头望向一边,思量着要怎么开口,燕北羽却不依不挠地扳正她的头。 “看着我说。” 她看着那双明亮而带笑的眸子,一想到要说出口的话,面上不禁一阵绯红,开口的声音细若蚊蝇,“我喜欢上你了……” “声音太小,听不见。”燕北羽挑眉道,唇角却又分明难掩笑意。 “我说都说了,你还想怎么样?”谢诩凰有些火大地道。 “你说得太小声,没听见。”燕北羽忍着笑意,说道。 谢诩凰抿了抿唇,心下一横加大了声音重复道,“我喜欢上你了,现在听到了?” 燕北羽低头又吻了过去,而后头抵着她的额头笑了,眼中满是缠绵的温柔。 “你笑什么笑?”谢诩凰有些尴尬地嘀咕,明明自己不是这么婆婆妈妈的人,可真是面对感情的事了,就说什么做什么都觉着别扭又难为情。 燕北羽笑着将人紧紧的搂入怀中,喜悦而怅然地道,“我也不知道,只是很高兴很高兴,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 这世间,还有什么比自己心仪多年的人喜欢上自己,更让人欢喜的事。 她靠在他的肩头,问道,“燕北羽,你真的喜欢我吗?” “真的喜欢,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欢。”他笑,低头亲易着她的头发。 “喜欢上我,就不会再喜欢上别人了吗?”她抬头望向他的眼睛,询问道。 燕北羽看着她眼中的一丝忐忑,紧紧将人搂入怀中,“一颗心就那么大点地方,你一个人就霸占满了,哪还装得下别人。” 这么多年,他的思念,他的牵挂,全给了她一个人,还里还有心思去顾及别的人。 谢诩凰靠在他肩头,微微苍白的唇笑容如花绽放,从来没有发现一个人的怀抱可以这样的温暖得让人安心。 她仰头,含笑主动吻上了男人带笑的薄唇,偷袭成功正欲收手,却被他反客为主吻得险些喘不过气来,探入她衣内的手也开始兴风作浪。 暧昧的喘息声回荡在寂静的屋内,平添了几分情/色。 “别,现在……”她不想大清早的在床上这么亲热,可拒绝的话会被他给吻得支离破碎。 然而,身上宽松的睡袍根本不够结实,三两下便被人手脚麻利的剥下了,露出白晳莹润的肌肤。 燕北羽看着眼前瘦骨嶙峋人儿,眼眶一阵酸涩,原以为只是脸上瘦削了,哪知身上竟是快成了皮包骨头一般。 谢诩凰趁着他怔愣的时候,一把扯过了被子钻了进去,只露出了头,“现在不行。” “怎么了?”他嘴上问道,手却还是摸进了被子里。 “我很累,不想……” 燕北羽一边吻着,一边咕哝道,“就一回……” 先前她没有答应,他就一直没有动她,这会儿听到她亲口说出喜欢他,早就心猿意马了。 她气急了反射性地就想抬脚踹他,可腿上却又没什么力气,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 他爱不释手亲吻抚弄着怀中纤瘦的身子,撩拨得她也焦渴难耐,手触摸到下面一面泥泞,呼吸更是粗重,迫不及待地捞着她的腿环上自己的腰际,重重地顶撞进了***的紧窒。 “啊,轻点儿……”许久不曾欢爱,有些承受不住。 他怜她身体尚还虚弱,不敢太过孟浪,可这般轻磨慢弄却又让她也心痒难耐,长臂环上他的颈项,扭动的腰肢迎合着他的占有…… 燕北羽呼吸一颤,原本就是在极力忍耐,哪受得住她这般的主动撩拨,动作愈发没了轻重…… 她酡红着脸,细细地喘着气,从来没发现欢爱是这般甜蜜又折磨人的事儿。 情正浓时,外室传来敲门声,厨房的人道,“少主,早膳好了,要送进来吗?” 谢诩凰一阵紧张,慌乱地推了推他,“外面……” 可伏在身上的男人正狂性大发,又哪里肯停得下来。 “燕北羽……”她一想到外面还有人,急得又是推,又是缩着腰躲。 燕北羽一手抓着她的手给按到了头顶上方,一手托着娇翘的臀,健腰狂猛地挺送着…… 她怕被外面的人听到了动静,身体却愈兴奋,身下*的一片,忍不住的轻吟出声,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以免自己忍耐不住发出声音,惊动了外面的人。 半晌,伏在身上的男人一阵闷哼,大汗淋漓地翻身倒在地她的身侧,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少主?”外面的第无数次的出声道。 “是不是出去了,一会儿再送过来吧。” 一阵脚步声远去,外面恢复了寂静。 燕北羽侧头瞧着香汗淋漓的人,意犹未尽地吻了吻她的唇,拨开她粘在脸上汗湿的头发,低笑问道,“要起来用早膳吗?” 谢诩凰半晌才扯出被自己压着的衣衫,可是已经皱皱巴巴脏兮兮地不成样子,她气得扔到了他身上,“无耻……” 燕北羽失笑,长臂一伸将人搂在怀里,爱不释手的亲吻着,“你方才不是挺喜欢我的无耻。” 他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天天对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却不能有肌肤之亲,能忍到今时今日已经是难得了。 若不是体恤她身子还虚弱,哪会就这么轻易放过了她。 “你还不起?”谢诩凰不耐烦地催促,掩饰着自己的难为情。 燕北羽披衣起来,穿戴整齐了给她取了换的衣物,道,“自己穿,还是我给你穿?” 谢诩凰拥着被子坐起身,原本骑了好些天的马已经一身酸疼,这下更变本加利了,她拧着眉一把抓过了衣服,“我自己有手。” “我去让人送早膳过来。”燕北羽说着,开门出去了。 昨晚用了晚膳到现在,已经好些个时辰了,她现在这身体,可是一点都不能再饿了,瘦成这副模样了,不知得多少时间才养得回去。 谢诩凰慢吞吞地穿好了衣服下了床,一路扶着东西想要自己到桌边去倒水喝,可一双腿却沉重得万一步都   ☆、我好像喜欢上你了3(二更) 午后,云州和柳州军中的将领和主事都到了驿馆,燕北羽把她带去了书房,安置在了窗边的暖榻上,把暖手炉,吃的,茶水都给她备好了,方才放下了珠帘。 “你在这里待着,若是累了就自己睡会儿。” “那我还不如在房里睡着,你把我扛这里来做什么?”谢诩凰裹着毯子,没好气地说道。 她在房里睡得好好的,他不由分说地把人扛到了这里来。 “从今天起,在你下床能走之前,必须在我眼睛能看到的地方。”燕北羽不容她反对的道。 她腿上的风湿确实很严重了,若不是让大夫在药里加了止痛的草药,又给针灸了,这会儿不知得疼成什么样了。 “知道了,知道了。”她不耐烦地应道,这男人怎么越来越婆婆妈妈的窠。 “少主,人都到了。”贺英在外面禀报道。 燕北羽撩开帘子出去,道,“都进来。” 柳州和云州,与大燕和北齐都接壤,而他也不能常驻此地,必须将这边一切都安顿好了,才能安心回江都去。 原本是要数十天作这些安排的,只是她现在有病在身,云州地处北方严寒大雪,实在不适宜让她多待,可他这一走,若不做好安排,大燕再兴兵来犯,这打下来的云州怕又要被人占回去了。 谢诩凰坐在帘子后的暖榻上,从窗缝里望了望外面,只怕现在谢承颢已经发现她跑了,不知道晏西和晏九会怎么样。 半晌,她回过神来,透过帘子望着对面的书案后,与一众将领侃侃而谈的男人,听话语好似是在安顿云州和柳州的布兵,以及两城百姓的安顿,事无巨细都一一在交待。 甚至于,连万一大燕和北齐兴兵来犯的的应对之策都给考虑好了,这两城是与两国接壤的城池,也是南方江都的一道屏障,必须安定稳固,才能保证江都那边能专心应对大燕的围剿。 他原在大燕就以治军严谨,而深受军中将士爱戴,如今虽然反出大燕,但攻占城池却从未准将士伤及无辜百姓,且战后也都尽心安顿,因为交战而家财受损的百姓,故而自反出大燕以来,南方一直稳固安好,且还有不少人主动投军为其效力…… 只是,怎么也难以相信,这样在人前冷峻严肃的人在她面前竟蛮不讲理地跟个孩子似的。 她原想一直听着,若是有能拿主意的地方,也帮忙出出主意,可听了小半个时辰,她能想到的他都想到了,便是她没有想到的地方,他也都有主了意。 于是,索性往榻上一倒,安心睡自己的觉了。 两个时辰后,书房内的陆续离开,燕北羽起身到了帘子后看了看,榻上的人已经蜷缩在毯子里睡着了。 他上前将毯子给她拉着盖严实了,又回到书案边去处理这两日从江都送来的折子和公文,一直到了天快黑了,睡觉的人醒来揉了揉眼睛,反射性地准备自己下床。 燕北羽一抬眼,看到帘子后的人影动了动,“谢诩凰!” 谢诩凰被他叫得一震,刚要沾地的脚乖乖缩了回去。 他搁下手上的事,起身走了过来,“又要干什么?” “水喝多了,去茅厕。”她气鼓鼓地道。 燕北羽从一旁架子上,拿下了她的外袍给披上,给她穿好了鞋子,一把抱着出了书房,一路上驿馆的人纷纷望了过来。 谢诩凰难为情地埋着头,咬牙切齿地低声道,“要不你还是给我个拐杖,我自己走吧。” 她是现在腿脚不怎么利索,可是不想这么被他抱进抱出的,连去如厕也是被他抱着送过去的,天天被这来来往往的人瞧着,她都想挖个洞钻进去再也不出来了。 “我就让你那么丢人了?”燕北羽道。 “你好歹是个领军的主帅,这么抱着个女人进进出出的,让人看着多不好,以后还怎么让部下服从。”谢诩凰连忙一副为他着想的模样。 “他们敢不服。”冷哼道。 终究,谢诩凰也没有争过她,上完茅厕又被他给抱着送回了房里。 “师姐呢?” “在后面院子住着,你找她有事?”燕北羽倒了茶水给她,问道。 “没有,就是想问问她师公的事。”谢诩凰道。 她们两个现在都被大燕通缉,折剑山庄也不知怎么样了,若是长孙仪的人再去找师公的麻烦的话怎么办? “折剑山庄现在也没什么人了,老庄主带着几个弟子云游去了。”燕北羽道。 谢诩凰捧着茶杯,诧异问道,“你怎么知道?” “让人去看了看,起先长孙仪以为咱们会逃到折剑山庄,所以派了人过去看,不过最近大燕朝中由长孙晟主事,倒也没有人再去那边打扰了。”燕北羽如实说道。 谢诩凰抿唇点了点头,师公没事就好,她不想他这把年纪,还要因为她们的事受牵连。 “这两日我安顿好这边的事,咱们就起程回江都,回去也差不多要过年了。”燕北羽笑语道。 谢诩凰看着他一脸期待的样子,心中也不禁有些喜悦的期待,这些年在北齐,每到过年就是晏西和谢承颢跑来闹腾,一个喝得烂子醉要她照顾,一个烦人得头疼。 “时间真快,又过了一年了。” 自风雷原之后,她竟已经自己过了十个年头了。 燕北羽挨着她坐下,怅然叹道,“是啊,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的小丫头都长这么大了。” “你说谁小丫头?”谢诩凰挑眉道。 “你当年可不就是个小丫头,还跟个麻雀似的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燕北羽笑着捏着了捏她的鼻子,满是宠溺的温柔。 “你……” “在这等着,我去看看你的药煎好了没有,让人准备晚膳过来。”燕北羽笑着起身,出了门。 半个时辰后,谢诩凰喝了她送过来的药,看着一桌子的晚膳,皱起了眉头。 “快吃饭。”燕北羽说着,又给她夹了一盘子的菜。 谢诩凰叹了叹气,认命地埋头吃着,可盘子里的东西只增不减,她吃饱了就赶紧放下了碗筷,“我吃饱了。” 燕北羽将刚递完刺的鱼又夹给她,“把鱼吃了。” “吃不下了。”她道。 “就把鱼吃了就行了。”燕北羽劝道,人都瘦得只剩一身骨头了,吃饭还只吃这么点儿。 谢诩凰无奈地拿起筷子继续吃,鱼还没吃完,一碗汤又放到了她面前,“吃完把汤喝了。” “燕北羽,我是人,不是猪,你要撑死我吗?”她恼火地道。 “你那一身骨头抱着都能硌死人了,多吃点,长肉。”燕北羽道。 “我又没让你抱着。”谢诩凰没好气地哼道。 燕北羽见她自己不肯喝,伸手端过了汤碗,拿着汤匙喂到了她嘴边,“喝了。” 谢诩凰瞪着他,恨恨地接过了碗,“我自己有手。” 她要是不喝了,他那架式大有准备给她灌下去的样子。 燕北羽满意地看着她乖乖把一碗汤喝完了,这才开始自己吃饭。 晚膳过后,厨房便将给她治风湿的药汤煮好了送来,燕北羽在蹲下身给她脱了鞋袜,让她把脚泡到了热热的药汤里,说道,“这两日你喝的药里掺了止疼的药,但用得多了,腿上会失去知觉,明后天就不能放了。” “嗯。”她点了点头。 “后天咱们就起程,江都比这边暖和些,回去应该会好些,路上你且忍着些。”燕北羽一边低头给她按着脚底的穴位,一边道。 “知道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谢诩凰笑语道,当年比这更疼的时候都忍过去了,还怕什么。 燕北羽闻言抬头瞪着她,道,“小命就这一条,以后事事都小心着些,再给我落得一身伤一身病回来试试。” 他身上的毒未解,再有个什么重伤重病,再毒发了怎么办? “你越来越跟个女人似的婆婆妈妈。”谢诩凰笑语道,可眉眼间却分明是甜蜜的笑意。 “你要跟个女人似的,自己好好顾惜着自己身子,我需要这么天天啰嗦?”燕北羽一边说着,一边端过一旁晾着的热水,给她洗干净了脚上的药汁,擦干净了才叫人进来收拾。 仆人进来将屋里的东西收拾干净了,燕北   ☆、我好像喜欢上你了4(一更) 因着腿疼了一夜,到天快亮了,她才合眼睡了一会儿。 燕北羽早早出门让人准备了马车,里面铺了厚厚的毯子,暖炉也特地让人备了好几个,到天光大亮了才回房去把人叫醒。 “起来用点东西,一会路上了再睡。旆” 他也不忍心这个时候叫醒她,可是云州天寒地冻的,实在不是让她久留之地,早些回江都,那边暖和些,她也省得少受这些罪窠。 谢诩凰揉了揉眼睛,强打着精神起来用了早膳,才由着燕北羽给抱出了驿馆上了马车,贺英带着人将备好的暖炉放到了马车里。 龙靖澜出来,撩起车帘看了看,“腿上还是没好?” “好多了。”谢诩笑了笑,道,“龙靖澜上来,咱们一起走。” 龙靖澜瞥了一眼边上还在跟人交待事儿的燕北羽,道,“我才不坐里面碍某人的眼。” 说罢,放下车帘,自己挑了马匹。 不一会儿,燕北羽也上了马车,将几个暖炉都放到了她脚边,“有没有暖和些?” “嗯。”她抿唇而笑,点了点头。 其实,她哪有这么娇弱金贵,这男人真是大惊小怪的。 他将车帘都合得严实了,将放在一旁的斗蓬盖在她的身上,扶着她的头靠在自己身上,方才吩咐外面的人起程。 谢诩凰蹭了个舒服的位置,阖上眼睛睡觉,燕北羽低头瞧了一眼,伸手拿起放在边的折子和公主看着,这都是回江都要解决的事儿,他得趁着这一路回去尽快想出对策来。 她一夜没睡,几个暖炉烘在脚边,腿上倒没有那么疼了,一直睡到了正午停下午膳的时辰,因为要忙着赶路,都在路上的一处小镇子简单用了些,一行人继续上路了。 谢诩凰一夜没睡好,又从下午一觉睡到天黑,马车进了柳州,燕北羽才把她叫醒。 马车停在柳州的驿馆外,燕北羽拿斗蓬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地才抱下马车,贺英已经早一步过来让人把房内生了火盆,一进门便暖融融的。 谢诩凰百无聊赖地坐在榻上,冲着给她倒茶的男人道,“我腿没那么疼了,能不能下来走一会儿。” 燕北羽将茶杯递给她,冷着脸道,“不行。” 一想到她前两天脚一沾地都站不稳的样子,他果断拒绝了。 “不活动,血脉不畅通,怎么能好得快。”谢诩凰抱怨道。 “你少给诓我,没好之前就安份点儿,年纪轻轻地落这些毛病,现在再不好生养着,以后老了你就等着残废吧。”燕北羽站在火盆边取闹,瞪了她一眼道。 她就是以前什么事自己都不上心,身体才落得这么多毛病,一个女儿家非把自己当成个男人似的,什么都咬牙扛着。 “敢情以后我老了真残废了,你就得把我扫地出门了吧。”谢诩凰挑眉哼道。 燕北羽笑,伸手拉着她还长着冻疮的手,道,“你怕什么,我还怕到时候我抱不动你,背不动你了,你嫌弃我呢。” 他越来越发现自己是个贪心的人,没有见到她的时候想要见到她了,见到了她了又想她喜欢自己,她喜欢自己了又想要她的一辈子…… 他不确定她是不是这辈子非他不可,但他知道,除了她,他再无法喜欢上别的人,也永远无法放下关于她的一切。 他紧张又小心地呵护着这份期盼已久的心意,唯恐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件事,让她从他身边再次离开。 谢诩凰抿唇失笑,哼道,“兴许真的会呢。” 两人正说笑着,贺英在外面敲了敲门,“少主,晚膳好了。” 燕北羽过去开了门,让人她的药和晚膳送了进来,谢诩凰扫一眼便垮下脸来,又是一桌子的荤菜。 她是瘦了些,可也不能这么喂吧。 燕北羽将药吹凉了些送到她手上,“先把药喝了。” 她喝了药,漱了口,坐在桌边全然没有了吃饭的胃口,坐在对面的男人却很快给她盛好了饭,把她面前的碟子堆得满满的。 “快吃吧,一会儿凉了。” 谢诩凰低头扒着米饭,也不愿再去吃那些油腻腻的肉。</p “不合胃口?”燕北羽见她一口不动,问道。 “天天这么吃,谁吃得下去。”谢诩凰没好气地抱怨道。 燕北羽微微皱了皱眉,她对吃的一向挑剔,自己想着多吃些荤菜,能快点胖起来些,她却根本没有配合的意思 “今天吃了,明天就换。” 谢诩凰叹了叹气,现在也不好让人把这一桌子扔了给她重故,于是认命地对付着盘子里堆了一堆的鸡肉鱼肉,稍微有些饱了便不想再动了。 燕北羽哪肯这么轻易放过她,连哄带骗,威胁利诱,硬是又让她吃了不少。 刚用完晚膳,又送来了给她泡脚的药汤,她瞅着蹲在脚边忙碌着给她按脚底穴位的人,道,“其实,你不用做这些。” “我不用做,你还想谁来?”燕北羽头也未抬,说道,“若是我早找到你了,兴许这些年你也不必一个人受这么多苦。” 她从来没跟她说过苦,也甚少提及那些年在北齐是怎么过的,但他知道一定过得不好。 他并不想她变得这么坚强,他更希望她还是当年那个爱笑爱闹的小姑娘,没有别的人再宠着她,便由他宠着她。 “现在也不晚。”她由衷而笑,说道,“过了这么多年,谢谢你还来找我。” “要是我没有找到你,你打算怎么办?”燕北羽随口问道。 谢诩凰抿唇想了想,道,“不知道,这些年只一心想着报仇的事,这些事做完就没什么要做的事了,也许会去很远的地方,也许会在没人知道的地方毒发过世……” 她想过很多种自己的结局,却独独没有想到,自己会和他在一起。 燕北羽听得阵阵后怕,这些绝对不是她唬人的话,否则在大理寺她也不会险些自尽。 “这样的话,以后不许再说了。” “不是你问的。”谢诩凰道。 “我不会再问了,你也不许再说了。” 这些年战场上再出生入死,也不曾害怕紧张,这会儿竟被她几句话吓得心惊肉跳的。 燕北羽给她擦干净了脚上的水,穿上鞋袜,让人进来将东西收拾了干净,朝坐在榻上的人伸手。 “干嘛?”谢诩凰挑眉。 “不是说要起来走走。”燕北羽扶着站起身,道,“外面太冷,就在屋里走走就行了。” “在屋里走,我有病啊。”谢诩凰没好气地哼道。 她是天天窝在屋里闷得慌,想出去透透去,他让这屋里走? 燕北羽耐着性子扶着她在屋里来来回回地走着,瞧见她皱了皱眉头,想来是脚上又开始疼了,才扶了她到床边坐下。 “不早了,睡吧。” 谢诩凰脱了外袍钻进被子里,可白天在马车睡了一天,这会脚上又阵阵地难受,哪里睡得着。 燕北羽脱了外袍,站在床边问道,“睡不着?” “有点。”她百无聊赖地盯着帐子上的花纹。 “等着。”燕北羽到外室,找到了贺英放过来的箱子,从里翻了件东西才回到床边。 谢诩凰伸着脖子瞧他过来,好奇道,“什么东西?” “前几日在云州的总兵府寻到的,你玩玩。”燕北羽说着,将拿过来的九连环给了她。 他坐在床上看着路上未看完的公文,她则靠边他身上低着头摆弄着手上的东西,大约专心着手上的事儿,一时竟忘了腿上的疼。 燕北羽瞥了一眼玩得起劲的人,继续忙着自己的事儿了。 过了小半个时辰,谢诩凰把九连环解出来了,得意地在他眼前晃了晃,“解完了。” 燕北羽放下手里的东西,瞧了瞧她解出来的东西,侧头在她额头亲吻,“果然难不住你。” “你试试?”谢诩凰挑眉道。 燕北羽瞅眼眼中的挑衅之意,伸手将东西拿了过去,细细端详了一阵之后才开始动手,将她解开的九连环还原成最开始的样子,然后又给解开了。 然而,这一切都不到一盏茶的功夫。 谢诩凰无趣地撇了撇嘴,哼道,“你就故意显摆,显示你比我聪明是不是?” “你比我聪明。”燕北羽笑语道。 她低着头继续摆弄着玩,腿疼得厉害了,便不安地动了动。 燕北羽将堆在被子上的东西收起,搁到了床边的小几上,“疼得厉害了?” 她皱着眉头点了点头,北方的冬天真是害死人。 燕北羽将外衫给她披着,起身绕到床尾,手伸到被子里给她揉着疼得地方,力道正好,倒真的缓解了几分。 谢诩凰抿唇瞅着眉目英朗的男人,她好似越来越贪恋着这样被他处处照顾着的感觉,以前并未觉得自己有这般娇气,疼了咬咬牙也就忍过去了。 如今,这一点点疼倒忍不住了。 “看我做什么?”燕北羽抬头望了一眼,笑问道。 谢诩凰沉默了一阵,莫名其妙地问道,“燕北羽,你会一直这么喜欢我吗?” “为什么这么问?”燕北羽有些讶然道。 他不会一直这么喜欢她,他只会越来越喜欢,越来越着迷得不可自拔。 “你现在这么喜欢我,将来有一天你要是不喜欢我了,我怕我会难过,很难过。”她坦白地着自己心中的忐忑。 有些东西不拥有的时候,并不会心痛难过。 可一旦拥有了,却又失去了,那才会让人痛彻心扉。 燕北羽闻言微震,随即眼中漾起深深的笑,“傻气,哪会有那一天。” 其实,都是一样的心情,他们都怕有一天会失去彼此,失去这份温暖和幸福。 这口是心非的女人,还是愿意跟他分享心里话的。 “我好多了,你也睡吧。”谢诩凰缩了缩脚,说道。 “真好多了?”燕北羽有些不信。 “真的,只要没着凉,就会好很多。”她笑语道。 云州的战事他也忙得多日未曾合眼,她一回来了又要照顾她,又要安顿云州和柳州的事,白天一路在马车上也都在忙着看折子和公文,回去只怕还有一堆事情的事要处理,哪能一直被她的事儿绊着。 燕北羽将两个暖炉放到她脚下的被子里,方才在她上躺下,习惯性地将人揽在自己里怀里,方才合上眼入睡,但又担心她会再疼得睡不着,故而也睡得极为轻浅。 谢诩凰窝在她怀里,虽然腿上还是有些难受,但还是忍着一夜也没有动弹。 大约也确实是累坏了,燕北羽一觉睡到了天明,睁开眼低头看着还睡着的人,目光落在她下唇可疑的牙印皱起了眉头,不止有牙印,都有些破皮了。 他气得咬了咬牙,这死女人肯定又自己忍了一晚上,就是没有再叫他起来,想这会儿教训她,又不忍这个时候打扰她睡觉,只得暗自忍了下去。 一路回江都走走停停,费了好些时日,大约南方要暖和些,她腿疾也渐渐好转了些,虽然还不能走太多路,但也可以下地自己走了。 只是,燕北羽一回了江都,将她送她了漪园交待了人好生照顾,便出门去了,一直忙到半夜了才回来。” 谢诩凰听到开门的声音,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来。 “吵醒你了?”燕北羽有些懊恼地道。 “有很多事要忙吗?”谢诩凰询问道。 “走了好一段日子了,是压了不少事儿要处理。”燕北羽如实说道, 而且,已到年关了,不知道大燕会不会趁过年的时候偷袭,他得设法做一手准备,以免到时候会手忙脚乱。 “没有我能帮上忙的吗?”谢诩凰道。 燕北羽喝了口水,到了床边准备就寝,“你只要安心留在漪园养伤,让我少些担心就够了。” 谢诩凰抿了抿唇,知道自己再要求,这个人也不会让她去插手,便也不再问了。 第二天一早,她醒来的时候,燕北羽早就自己不在床上了。 龙靖澜也带着缇骑卫帮燕北羽去各城巡防去了,她一个人在园子里悠闲地躺在藤椅上晒太阳。 “是上阳郡主?”一道声音在园子里响起。 谢诩凰抬眼望着站在廊下,一身灰袍的中年男人,“你是……” “我是羽儿的义父,庞宁。” “我早就不是什么上阳郡主了,前辈还是叫我本名吧。”谢诩凰礼貌性地站起了身。 庞宁从走廊过来,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直言道,“上阳郡主,江都不适合你,羽儿也不适合你,这个地方,我想你还是不要久留。” 谢诩凰在本尊他是长辈,但这一番话却着实说得她不高兴了。 “适不适合是我跟她的事,他现在要我留下,谁想要我走,我也不会走,若有朝一日他要我走,我也决计不会多留。”谢诩凰面目决然,问道,“只是前辈,你为可这般针对于我?” 她就奇了怪了,她到底哪里得罪了这人,一见面便这么迫不及待地要赶她走。 原就想着,会不会跟他义父不好相处,现在果然是应验了。 “因为你不可信。”庞宁道。 “不可信?”谢诩凰冷然失笑。 “先前你是效忠大燕的,再后来又去了北齐,帮着北齐对付大燕,如今又到了江都,谁知道将来你会不会又因为旁的人,再转过头来对付他了?”庞宁冷然一笑,振振有词地说道。 “前辈那么不想我留在这里,那便直接向他说,他若要遵从你的意思要我走,我即刻就会走。”谢诩凰冷然直言道。   ☆、我好像喜欢上你了5 第180章 已近年关,江都城中百姓都忙着准备过年,燕北羽却还因为公事忙得早出晚归,谢诩凰在漪园养伤,每每见到他都是深夜了。 “明天都过年了,还是没空闲吗?” 燕北羽站在火盆边伸着手取暖,朝着坐在床上的人道,“江都立足未稳,经不起什么风浪,许多事都得小心行事,好些时候交给别人也不放心,都得自己多盯着一眼,怕出了什么差错。窠” “可也不能事事都顾着,你当你是铁打的?”谢诩凰哼道旆。 燕北羽含笑走近床边,“心疼我了?” “有吗?”谢诩凰别开目光。 “前几日你见着义父了?”燕北羽询问道。 这两日回来本想问的,结果他回来的时候她都睡着了,走的时候吧,人又还没醒。 “嗯,见着了。”她闷闷地点了点头。 燕北羽看她的神色,在床边坐下道,“他说什么了?” 看来,是让她不高兴的话。 “他说,江都不属于我,你也不属于我,让我早些卷铺盖滚蛋。”谢诩凰如实说道。 她不想在他面前挑拨什么,但也必须让他清楚,她和他义父之间是有矛盾的,而且她也没有什么心思去自己应付那个人。 “敢情这两日就因为这事儿,你对我爱搭不理的?”燕北羽挑眉道。 昨晚回来的时候,她虽然躺着却并没有睡着,他叫了几次也没瞧他一眼,一时心痒想亲热一番险些没被她踹下床去。 “那你说,你要我滚蛋吗?”谢诩凰瞅着他,直言问道。 燕北羽捏了捏她刚长出点肉的小脸,道,“回来不之前不都说好了,这会儿你想变卦?” 义父凡事只考虑利弊,先前因为她回燕京救人,致使计划失利,他才对她有些成见,不想她留在这里影响他。 “谁知道你哪天会不会耳根子一软,听了你义父的话,让我卷铺盖滚蛋。”谢诩凰缩在被子里,瞅着他哼道。 “相比之下,我还是听你的话多。”燕北羽将人连着被子搂在自己怀里,轻啄着的她的唇笑语道。 “我要出门,你把我关园子里,我要帮忙,你不让我插手,你什么时候听我的话了?”谢诩凰挑眉道。 从回了江都,她连漪园的大门都没出过。 “明天早上把手边的事处理完了,下午就没什么事了,你想去哪儿陪你去。”燕北羽温声笑语道。 虽说江都现在是他们掌管,但依长孙仪的性子,定还会想方设法地取她性命,在漪园有冥河和贺英在这边,还有龙靖澜的缇骑卫,没什么人敢来这里造次。 她要出去了,遇上什么事儿,他又不在跟前,那可如何是好? “我说你也太大惊小怪了,让贺英他们保护我,他们身手还不如我呢?”谢诩凰道,现在不仅不让她出门,连她在园子里练功都被禁止了。 “我知道你厉害,但现在你也给我收敛了。”燕北羽告诫道。 她先前就是因为内伤才让体内的提前发作了,在拿到真正的解药之前,他必须避免这样的事情再发生。 “早知道活这么憋屈,还不如不回来了?”谢诩凰不满地抱怨道。 她知道他是想让她好好养病,可是天生不是这么金贵娇弱的人,这么天天憋在这园子里,才会哪天把她憋出病来。 “你说什么?” “没什么。”她一瞅他眼神不对,连忙否认道。 燕北羽满意地笑了笑,低头吻住她的唇。 谢诩凰察觉到摸进被子里兴风作浪的手,别开头避开他的唇,“你又起色心……” 她并不排斥亲热,可刚一回江都那天,他下手也太狠了,身上现在还青青紫紫的没消下去呢。 燕北羽低笑,一手她在托着她的头继续吻着,一手已经在被子里将她剥得身无寸缕,摩挲着她纤瘦的脊背。 谢诩凰不愿总是自己被他调/戏,倾身贴着他的胸膛,一双手也学着他的样子一寸一寸地抚摸在壮硕的胸膛,蜿蜒而下是健硕的腹肌…… “小时候,我母亲是江都人,只是很早就没了亲人,不过倒是经常带我来江都。”谢诩凰笑着说道。 “说不定,燕京遇到你之前,我也在这里遇过你。”燕北羽怅然而笑,说道,“我不在燕京郊外的山庄,多数时候就会在江都。” 也许就在这座城,很久很久以前,他走过了她走过的地方,他看到了她也看到的风景,只是那时候素不相识,在人群中彼此都一次次擦肩而过。 谢诩凰有些不信,望了望周围,指了指前面江都穿城而过的河流道,“七岁的时候,江都的灯会,我在那颗柳树下放过河灯。” 燕北羽想了想,说道,“那年我也来这里放过灯,就在那里。” 他说着,那柳树对岸的方向。 “你说老天是不是存心在玩我们?”谢诩凰抬头望了望天际,嘀咕道。 她早在他在的地方来来去去无数次,却直到燕京坠了马才遇上他,他在燕京找了她那么久,直到十多年了,她才知道这一切。 “好在,现在遇到的也不晚。”燕北羽道。 真正的缘份,大约便是如此,让他们在最合适的时候相遇。 谢诩凰望着河对岸的柳树,她不知道老天爷到底对她是残忍,还是偏爱,夺走了她挚爱的亲人,又给了她这样一个深爱她的男人。 “怎么了?”燕北羽看她发愣问道。 她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就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燕北羽挽着她,两人一路沿着河流走着,走了过桥到对岸,拉着她到了她方才所指的柳树下…… 对于霍家的亲人,她总有着深深的怀念和遗憾,也是任何人在她心中都无法替代的。 谢诩凰在树下默然站了许久,那年和母亲来江都的时候,大哥和二哥都在,父亲还来接过他们,现在……一个都不在了。 “起风了,咱们回去吧。”燕北羽拢了拢她身上的斗蓬,拉着她往回走,“龙靖澜他们说今天要吃饺子,这会儿都在后面厨房里忙活呢,咱们也回去看看。 “嗯。”她点了点头。 两人沿着原路走了回去,几个孩子你追我赶的从他们眼前跑了过去,一个矮矮的小姑娘跑在最后,追不上前面的人摔了一跤。 “哥哥,哥哥……” 可是跑在前面的几个孩子,并没有听到她的声音。 谢诩凰走近,把她从地上牵了起来,拍去衣服的上的尘土,看着小姑娘圆乎乎的小脸,不由心生柔软,“疼不疼?” 小姑娘摇了摇头,道,“妞妞不怕疼。” 谢诩凰摸了摸被风吹乱的头发,道,“快去找你哥哥吧。” 小姑娘听了,迈着小腿追着前面的孩子跑开了。 燕北羽站在边上看着她对着孩子时,眉眼之间的温柔之色,突然有些企盼着早些有个他们的孩子,也能这般尽得她的宠爱和温柔。 “你要喜欢孩子,为夫尽快努力些,咱们也早些生几个。”他搂着她,一边走一边笑语道。 他们年纪也不小了,也是该要个孩子了,只是先前在燕京情势不允许,可怜了第一个孩子。 谢诩凰一双眼睛刀子似的瞪向边上的人,“要生你自己生去。” 她可消受不起他的努力,现在诸事不稳,他们也不适合有孩子。 燕北羽却完全无视她的话,问道,“喜欢儿子还是喜欢女儿?” 话不投机,谢诩凰干脆懒得说了。 “要是个女儿倒也好,只是千万别学成你这个样子。”燕北羽自顾自地说着,不时瞅一眼她的神色。 “嫌弃我,你倒是去找个知书达理的去?”谢诩凰哼道。 “我只是怕,将来咱们的女儿学成你这个样子,长大了会嫁不出去。”燕北羽笑语道。 谢诩凰一阵无语,“孩子都没影儿呢,你就先做起你当爹的白日梦了。” 她也不是不喜欢孩子,只是总觉得自己还没有做好去做一个母亲的准备,纵使现在一时生活倒还平静,但他走上这条路,注定将来还有很多的艰难险阻。 燕北羽沉默了一阵,揽着她的肩膀道,“我倒真希望早些有个小家伙,只是你现在身体还得休养,还不宜要孩子。” “那你还说这半天?”谢诩凰道。 她说怎么,每次他要亲热的日子就那么巧,原来是存心避着那些日子呢。 “现在不能要,我想想也不成?”燕北羽挑眉哼道。 他现在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忙碌,便是有了孩子,他也分不开太多心思去照顾他们母子,还是等江都一切稳固了,再考虑孩子的事。 谢诩凰望了望有些孩子气的男人,他好似很喜欢孩子,他只说有个义父,却从来没提过自己的父亲母亲。 “燕北羽,你的亲人……都不在了吗?” 燕北羽闻言有些落寞,道,“大约是吧,我娘生下我不久就过世了,没什么关于她的记忆,也没怎么见过我爹,那时候爷爷还在,他待我倒是挺好,也教我很多东西,后来也过世了。” 谢诩凰一阵沉默,难怪一直以来他也并没有怎么提这些过去,而是于他而言,这世间最亲的人并没有太多的记忆。 可是,一般人家的孩子,怎么会有他这般与朝廷作对的勇气和决心,而他不仅做了,还在这么多年积攒了这么强大的势力。 他说他喜欢她,她相信,可却还是觉得,有些时候她并看不透他这个人。   ☆、大燕新帝 燕京,城内四处都张灯结彩,洋溢着新年的喜气。 然而,大雪笼罩的宫庭却格外的冷清,便是挂满了红灯笼,也难以驱散那股深沉的冷清和空旷。 长孙仪因为霍家之事,在民间闹得沸沸扬扬,燕京不少那些曾受过霍家恩惠的人也纷纷投奔江都而去,迫于这样的压力,加之身体日渐衰败,不得不退下皇位,将朝政大权交给了太子长孙晟旆。 南宫家,郑家和朝中的几大家族,因为镇北王府先后出了事,如今朝中能倚仗的只有永安侯府韩氏一家窠。 往年除夕之夜,宫里都会举办宫宴,朝臣都会入宫出席,格外的热闹,今年新帝却并没有这样的安排,故而原本这样合家团圆的喜庆日子,宫里显得格外的冷静。 十公主带着宫人到了上书房,看着还在伏案理政的人,上前道,“皇帝哥哥,母后和父皇在兰台设了宴,让人过了催了你几趟了,你也没有过去。” “朕还忙着,你们去就行了。”长孙晟看着手中的折子,眼皮也未抬一下。 “就这么几个时辰的事儿,往日里过年不都封了大印的,你偷一会儿懒没事的。”十公主含笑劝道。 今年宫里未再设宴,连这样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顿饭,他也不愿意露面了。 “朕方才已经用过晚膳了,你自己过去吧。”长孙晟面色冷淡道。 十公主看着灯下眉目冷峻的年轻帝王,突然有些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了,他看着还是以前那个敦厚温柔的太子哥哥,可他却又像是变成了另一个人,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冷淡疏离得可怕。 从那日刑场之后,他再没有去见过父皇一面,便是父皇在兰台那边病得再重,他也没有去看过一眼,甚至连向太医打听都没有打听一句。 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宛莛姐姐,因为霍家的事。 他无法原谅父皇和母后,也无法原谅他自己。 他们都说着怀念那个人,都说要为那个人报仇,到头来害了她的人是他们,将她逼到走投无路的人也是他们…… 到底得有多可怕的经历,多深的恨才把那样的一个人彻彻底底地变成了另一个人回来,他们也没有一个人认出她来,她一个人孤军奋战,一个人背负着霍家的血仇回来讨要公道,而他们还恨她,怨她,甚至置她于死地。 这一切的一切,仅是想起都如恶梦一般,可是那个人这十年来却一直生活在比这更深更可怕的恶梦里。 她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没有再相劝,带着宫人悄悄离开了书房,站在殿外望着夜空飞扬的雪花,这个冬天……好漫长,好冰冷。 “十公主,还要去兰台吗?”侍女撑着伞询问道。 “走吧。”十公主举步离开了御书房外,前往兰台去。 她也无法原谅父皇对霍家的行径,可现在看着垂垂老矣的他,她无法像皇帝哥哥那样冰冷绝情,但也无法再像以前的她那样对他敬爱有加。 小时候,这宫里到了过年是何等的热闹,霍伯伯一家也会在宫里来与他们一起过年,大家一起吃年夜饭,一起放焰火守岁…… 可是,越是长大了,这宫里越是冷清得可怕。 兰台的家宴结束已经是深夜了,此刻御书房还是灯火通明,郑太后让御厨做了些膳食,亲自带着送到了御书房。 “晟儿,晚膳你也没过去,母后让人做了些吃的,再忙也要顾着自己身子。” “放那里吧,朕一会儿再用。”长孙晟淡声道。 “一会儿就凉了,这大过年的,你也该歇歇。”郑太后走近书案边,温声劝道。 长孙晟提笔批注着折子,眼皮也未抬道,“时辰也不早了,太后早些回宫歇息吧。” 郑太后有些尴尬地站在那里,他叫她太后。 是的,从镇北王妃真正的身份揭开之后,他便再没有唤过她一身母后,登基为帝之后也只一心专于政事,再未到后宫看过她和太上皇一眼。 她知道,她的儿子在恨他,可即便再恨她,这些年所有的事情再来一次,她还是会做一样的选择,只要能给他保住储君的位置,没有什么人什么事是她不能牺牲的。 即使,他登上皇位之后哪此恨她,也是值得的。 “你初登皇位,日理万机的,也得提携些亲信重臣,方家和林家的朝中为官也多年了,对朝政大臣也知晓,兴许能帮上你些……”郑太后温声劝说道。 “太后娘娘,朕不需要别人来教我怎么当一个皇帝。”长孙晟抬眼望向站在书案前的人,目光淡而冷。 虽然郑家的人都不在了,方家和林家却还是郑家的亲戚,她不过是想让他扶持些与郑家有关的人。 “韩家的人,再怎么也不如自己的人信得过。”郑太后笑了笑,说道。 长孙晟闻言嘲弄地冷笑,道,“正是因为自己的人,才更信不过,这都是这些年你们教给我的道理。” 口口声声说着与霍家的人亲如一家,背后却处心积虑地把他们葬送在风雷原,这就是所谓的自己人。 “母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住你这个皇位,现在就为了一个霍宛莛,你非要跟母后到反目成仇的地步?”郑太后痛心地质问道。 “不只为她,也为我自己,我不想有朝一日,我也变成了你们那样可怕的人。”长孙晟语声沉冷若冰。 他有什么资格恨他们,当年他也是参与其中的凶手之一,将她逼到如今的地步,也有他自己…… “你恨我也罢,那是同父异母的亲妹妹,就算没有当年的事,你又怎么能和她在一起。”郑太后沉声道。 况且,那还那是她最痛恨的鄯如心生下的女儿。 “她若真是父皇的女儿,他还要这么无所不用其极地置她于死地。”长孙晟冷然而笑。 他记得,当年他与宛莛订下婚约之前,霍夫人很认真地嘱咐尚还年少的他,无论将来发生任何事,他一定要记得保护宛莛。 他答应了她,可这么多年来,他没有保护她,却是他们一家伤她最深。 “不管你信与不信,都已经不在重要了,现在她和镇北王一起谋反,攻占江都以南的半壁江山,你难道眼睁睁等着他们打到燕京来?”郑太后质问道。 霍宛莛不可能再回来了,她唯一担心的是她会为了报仇和镇北王跟大燕做对,而晟儿若对她心软,必然会让大燕一步一步都断送在那两个人手里。 她等了这么多年,算计了这么多年,不是要让她的儿子登基之后做亡国之君的。 “这些朝政大事,就不劳太后您费心了。”长孙晟面目沉冷,显然不愿再与她多说下去。 郑太后无奈地叹了叹气,知道微说下去,也只有争吵,默然带宫人离开了御书房。 “太后娘娘是担心,皇上会因为上阳郡主的关系,不敢与江都太过敌对?”出了御书房,莫玥低声问道。 郑太后望着大雪茫茫中的宫庭,幽幽叹道,“只要那个臭丫头还在,永远都是晟儿的心病。” 一个镇北王本就棘手了,而那臭丫头也不是什么一般的女子,他们两人凑在一块儿跟大燕作对,她不得为大燕的将来担忧。 “太上皇不是派了人出宫吗?”莫玥问道。 因为上阳郡主,太上皇中毒身体越来越不好,又被逼得退下了皇位,哪里会轻易放过她,只是派出宫的人从来都没有得手。 “他手里那些人,好些都还不到江都就被晟儿截下了。”郑太后一边走,一边道,“那臭丫头本就不好对付,现在她身边还有镇北王,和龙靖澜她们一伙人,就更不好下手了。” “真要派人刺杀她,燕京现在也没有这样对一举得手的高手,除非能有其它神不知鬼不觉的办法,否则还是不要冒然动手。”莫玥道。 郑太后微微点了点头,突地想到了什么,停下了脚步。 “太后娘娘,怎么了?”莫玥问道。 郑太后沉吟了许久,道,“明日,你出宫一趟替哀家去找一个人。” “什么人?”莫玥不解。 “一个能对付霍宛莛的人。”郑太后沉声道,目光中森然的寒意,比这漫天的风雪还要冰冷。 只有除掉了她,皇帝才会安心应对与江都的战事,不会因为她的存在,而步步退让。 “是。”莫玥应声道。 “此事,不得让皇帝和十公主他们知道了,你出宫小心些。”郑太后扫了一眼四周,低声叮嘱道。< “奴婢知道了。”莫玥低头小声回道。 御书房内一片沉静,只有紫金香炉里的龙涎香在缕缕上升,弥漫在空气中。 长孙晟将所有的奏折都批阅完了,搁下手中的朱笔起身出门,在书房坐了一一天这才发觉外面已经是白雪皑皑一片。 “皇上,夜已经深了,您还是回寝宫休息吧。”御前总管太监年富打着伞上前,给他遮住了头顶的雪。 “年公公,你说,江都那边今年会下雪吗?”长孙晟莫名地问道。 “江都是南方,冬天一向少下雪,应该是没有的。”年富笑语回道。 他先前是服侍在太后身边,太后仙逝了,他便到了未央宫服侍太子,一直到了如今。 长孙晟没有再说话,默然朝着寝宫回去,回去没有就寝,却是换上了一身常服,披上斗蓬似是准备还要出去。 “皇上,还要出去?”年富跟在他身后道。 “朕出宫走走,你不用跟着了。”长孙晟说着,已经大步出了殿门,走近了茫茫大雪之中。 一个人骑马出了宫,宫外的大年夜真是热闹非凡,他将马匹寄放在了皇城外侍卫那里,一人跟着人群在城内游荡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霍家旧宅附近。 他停下了脚步在门外站了许久,方才推开门走了进去,因为没有人住着,府内一片黑沉沉的,庭院内满是积雪。 他闭上眼睛,恍然还可以听到这里曾经欢声笑语的回响,可是一睁开眼睛却只是无边的黑暗与冷清。 他席地在冰冷地台阶上坐着,不知道为什么比起那富丽堂皇的皇宫,今天他更愿意待在这里…… 没有会再回来这里了,只有他一个人还在守着过去,守着记忆中的她。 过了许久,外面的大门又一次被人推开,他听到脚步声回头去望,依稀看到黑暗中一个人影走了过来。 “皇上。”是韩少钦的声音。 “你怎么来了?”长孙晟道。 “年富公公到府里说皇上出宫了,怕你遇上什么事,让我们派人一起找找,我猜你肯定是来了这里,所以就直接过来了。”韩少钦说着,走近跟他一起在台阶坐了下来,伸手递给他一埕酒。 这燕京内外,他出宫唯一会来的地方,只会是这里。 “多事。”长孙晟冷然道。 “你一个人也不带就出来,年公公自然不放心。”韩少钦道。 这一年燕京发生了太多的事,多得让人仅是想起,都有些后怕。 长孙晟仰头喝了一口酒,静静地望着被雪覆盖的霍家庭院,幽幽说道,“那颗沙果树冻死了。” 那是霍家刚搬到这里之时,他帮着她在院子里种下的。 “皇上,微臣说句不当说的话,有些人有些事,已经回不到过去了,你也该早日放下。”韩少钦道。 那日在刑场的一切,是他亲眼看到,亲耳听到的,至今他也不敢相信那一天发生的一切是真实的。 “朕当然回不去了,可是连这些都放下了,朕又还能剩下什么?”长孙晟说着,自嘲地笑了笑。 他有的,只是这些关于过去的回忆和怀念罢了,这些都舍弃了,他就只能一天一天守着那个冰冷的皇宫至死。 “江都那边,皇上打算怎么办?”韩少钦询问道。 难的不是镇北王,而是和镇北王一起在江都的那个人,才是这个人真正所顾忌的。 可是现在江都已经占去了大燕的南方,镇北王只怕将来还会图谋燕京,若他再没有决心与江都交战,大燕一直步步溃败,只怕要不了我久,燕京也会兵临城下。 “朕不想变得和太上皇那一样的人。”长孙晟道。 他想,他永远也没办法,去和那个人为敌。 “那皇上是要把大燕,拱手相让?”韩少钦问道。 他知道,这个人对上阳郡主愧疚太深,没法对她下手,可是他真的要这样将大燕的大好河山就那样让给镇北王吗。 “当年,如果我有镇北王那样的勇气和决心,也许所有的悲剧都不会发生了。”长孙晟怅然叹息道。 他说要保护她,却又亲手将她逼上了绝路。 韩少钦无奈地叹了叹气,道,“即便皇上不愿与江都交战,但镇北王早晚也会发兵与大燕开战,难道你一个人的愧疚,让前线千千万万将士,拿命去偿还吗? 走到如今这一步,已经不仅仅只是个人的恩怨了。 “朕还没有糊涂到那样的地步。”长孙晟道。 他与她之间的恩怨是他们的事,但现在大燕与江都是大是大非的国家大事,他不能因私忘公,只是若真到了战场之上,他终究也是没那个勇气向她下手的。 所以,他能做的,只有倾尽全力,击败他们罢了。 “皇上深明大义,是大燕之福。”韩少钦听到他的话,暗自松了口气。 “镇北王一夕之就有了这么大的势力,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只怕从他效忠大燕开始就有了这样的心思,这么些年一直在暗中一步一步步属着这样的计划。”长孙晟说道。 韩少钦点了点头,道,“想来,他也暗中早与北齐勾结一气了,一方在明一方在暗联手把同宫家和豫亲王府逼上了造反的地步,再借太上皇之手除掉了他们。” 而这一切,直到如今了他们许多人才察觉,足可见这个镇北王是个多么善于隐藏的人。 “这些年,镇北王深得太上皇信任,大燕的一半兵马大权都握在他手里,要安插进他自己的亲信,根本就是易如反掌的事,连父皇这般多疑的人也对他深信不疑,这个人……心思太深了。”长孙晟道。 她和这样一个人走在一起,将来又会如何呢? “微臣最好奇的,是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历?”韩少钦道。 镇北王尚大燕为官的时候,虽然深得太上皇信任,但却也算不得有多精明之人,和一般的武将一样,有一点点小心思,但又藏不住事儿,而且又不喜欢拉帮结派与朝中其它官员来往。 然而,恰恰就是这些正中了一向多疑的太上皇,以为他就是这么简单的人,将大燕的一半的兵马大权都交给了他执掌。 于是,他就利用了这样的便利,暗中将自己的人安插在了军中,南方的诸城,只等着时机一掌,反出大燕。 “不管他是什么来历,但也绝不是咱们以前认识的镇北王那么简单。”长孙晟道。 如果那个时候,他不是急着赶回来救宛莛离开,只怕大燕失去的不只是江都以南,便是燕京都落入他的手里了。 “最近我查了这些年军中一些旧案,发现大燕一些可用的将才,都是由镇北王查出了事儿,被太上皇贬得贬,处死得处死,以至于如今都没什么可用之人了。”韩少钦叹了叹气道。 如今军中剩下的,都是些以前的几大家族塞进去的人,个个贪污军饷,不思进取,根本没什么用处。 “过几日,朕会亲自出宫一趟,将靠近南方诸城的守军重新安排,起码……先抵挡住他们的进攻。”长孙晟说着,侧头望了望身边的人,“只是此事,除了你,对朝上和宫里都得保密。” “保密?”韩少钦一时有些不解。 “你以为镇北王现在在江都,燕京就没有他留下的眼线了吗?”长孙晟反问道。 “皇上的意思是……” “先做防御,再清除燕京藏着的内奸,否则前线便是派再多的兵马,他也会早一步得知咱们的安排。”长孙晟道。 这燕京城里和宫里,不知被他和北齐王安排了多少眼线,要一一把他们铲除,只怕还得多费心思了。   ☆、我们还是要个孩子吧 江都地处南方,正月刚一过完,便就有了春天的气息。 燕北羽仍旧每天忙得早出晚归,龙靖澜和缇骑卫都被安排在军中训练新兵了,谢诩凰腿上的风湿也渐渐好了,只是还是被燕北羽一再勒令不准随意往出跑,独自闲在漪园。 于是,百无聊赖之下,也就学会和他以前那般养花弄草的生活,庭院里摆满了各种的花草,不过都是燕北羽让人给搬来的,说都是些易养活的,好打理旆。 “师姐,回来记得在北城帮我带点蔷微花种子。”谢诩凰追上正准备出门的龙靖澜道窠。 龙靖澜挑了挑眉,扫了一眼一园子的花花草草,“种这些玩意儿除了好看有什么用,依我看,你还是把那片地拿来种菜吧,起码长出来了还能吃。” 谢诩凰有些哭笑不得,道,“让你带个东西,你还这么多废话。” “跟着他学什么不好,尽学这么些没用的东西。”龙靖澜一边往外走,一边嘀咕道。 “你别忘了。”谢诩凰冲着她的背影呦喝道。 龙靖澜去了军营,几个缇骑卫的手术在分批训练新入军营的士兵,她则在高台上坐着自己的专用椅子,晒着太阳吃着水果,不时瞅一瞅下面各处的训练情况。 “师姐,镇北王把这么一帮子什么都不懂的扔给你,却不让你插手其它的军中事务,分明就是防着咱们呢。”一名缇骑卫过来给她换茶,不满地嘀咕道。 她们大燕的时候,身为缇骑卫何等风光,朝中大臣见了他们也得惧让三分,到了这里就成了给人家训练兵马的了。 “那是人家的亲信,咱们毕竟是外来的,就算派过去了把人交给咱们,那伙子人服咱们管吗?”龙靖澜哼道。 她们以前毕竟是大燕的官员,如今虽然到了江都,其实除了燕北羽和宛莛根本没什么人真心信任他们,所以燕北羽交给她们的是新招募的新兵,而不是他那些亲信兵马。 而这些人,只要他们训练好了,以后就是由他们掌控的亲兵。 “不服,那就打呗,谁怕谁?”那人道。 “最近过得太舒坦,你这脑子都长成猪脑子了?”龙靖澜毒舌地数落道,就差没把手里的果子劈砸他脑门儿上,“要打,也是去找大燕的人打,你们少在这里给我惹事生非。” “在这里待着,还不如回折剑山庄去。”那人不满地咕哝道。 “嘿,说你猪脑子,你还真是猪脑子。”龙靖澜坐起身,一脚踹了过去,“给我倒立一个时辰去,给你脑子充充血,补一补。” 她还留在江都,一来是不放心霍宛莛一个人,二来折剑山庄现在还在大燕境内,她们是大燕通缉要犯,怎么还能回得去。 再者,以燕北羽的野心和谋算,将来必然是要取代大燕的,现在放眼天下,也只有江都还能做为容身之地了。 那人被他训得不敢再说话,乖乖去了一旁倒立着受罚。 龙靖澜继续跷着腿坐着,眯着眼睛望着远方,又不禁思量起最近一直萦绕心头的疑问。 最近才发现燕北羽在江都的亲信兵马不少,这些年还把这么多人藏得那么严实,不被大燕所发现,他也真是够厉害的,可是这么多的人马,他哪来那么多的军饷养活着,毕竟拒他所知,他从大燕拿的也不可是每个月的那点俸银而已。 天机阁虽然也有些生意,但也不可能用来养活这么庞大的军队,如此让她对这个人的来路,更加好奇了。 只是,燕北羽这个人一向警觉,她也向一些人随意问过,但并没有太大的线索,如今又不好太过明目张胆去追查。 这一坐,便坐到了日暮西沉,她交待了几句便先走了,顺路买到了蔷薇花的种子才回漪园去,正准备进大门,眼角蹩见旁边街角几人鬼鬼祟祟地盯着这边。 她站在门口左右望了望,负手走了过去,一路跟着那两人绕了两条街,看着他们到了一处小巷子里,靠墙听着几人在那里议论。 “漪园防守的侍卫不好对付,怕是没那么容易进去。” “那龙靖澜呢?”站在阴影处的人问道。 龙靖澜闻声冷笑着走了出去,站在一行人身后,“你们要找我?” 她正活动着手腕,准备拿几人练练拳脚,站在最里面却有人跑了过来。家人逼到绝境的心情,才会如此轻易说出这番话来。 长孙茜眼眶红了,哽咽地问道,“你真的要跟镇北王起和皇帝哥哥一直为敌吗?” “不是我要与大燕为敌,而是大燕一步一步逼我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不会再回去,你也不要再来找我们。”谢诩凰说罢,望了一眼龙靖澜,“师姐,你送她出江都吧。” 她毕竟是大燕公主,若是让燕北羽那些将士知道了,只怕会将她扣下,作为要挟大燕的筹码,她是恨长孙家的人,但却并没有将这个小丫头算在其中。 当年的一切她并不知情,她只是一样身为了长孙家的人罢了。 “宛莛姐姐……”长孙茜哭得泪流满,想再说什么,却又不知自己还能说什么。 她想所有的一切都回到原来的样子,可是真的回不去了,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没办法回去了。 龙靖澜看得心烦,拎着她往园子外面拖,从漪园的后门出去,让她跟带来的侍卫会合,亲自把一人给送出江都的地界。 谢诩凰看着边上的蔷微花钟子,也没了心情再去种。 燕北羽天黑的时候才回来,见她一个人还坐在园子里发愣,轻步走了过去一手搭上她的肩膀,“想什么呢?” 谢诩凰回过神来,扭头望了望他,“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燕北羽瞅了瞅庭院里,笑问道,“今天种了些什么?” “想种植蔷微花的,有些累了,不想动了。”她随口说道。 燕北羽拉着她回房,笑语道,“不想动就先放着,明个儿抽个空帮你种植好了。” “天天在园子里待着也怪闷的,不如我去帮龙姐姐练兵,这个我最拿手了。” “有她们在就够了,你要去凑什么热闹?”燕北羽瞥了她一眼,并没有要点头同意的样子。 谢诩凰倒了杯茶给他,道,“龙姐姐和缇骑卫大多是出自折剑山庄,他们的本事都是那里学来的,可要教人行军打仗就远有我了解得多了,再说我现在腿疾也好了,没什么大问题的。” “你只要在园里养养花,看看书就行了,外面的事不用你操心。”燕北羽道。 她腿疾现在是好些了,可体内的毒一天没解,他就一天没法放心让他去做任何有危险的事。 “燕北羽,我看你根本不信我吧。”谢诩凰沉下脸来道。 燕北羽却故意扯开话题,瞧着侍从们送晚膳进来,起身道,“晚膳好了,我去洗个手吃饭。” 谢诩凰气鼓鼓地坐了下来,看着摆上桌的饭菜,全然没有了胃口。 燕北羽洗了手回来,送膳的侍从都离开了,他到桌边坐下,习惯性地先给她夹了一堆菜,“快吃吧。” 这些日子好吃好喝的养着,总算给她身上养出些肉来了。 谢诩凰端起碗筷,吃了几口又搁了下来,最近脾胃有些不适,刚吃下的鱼又有些腥味儿,一时间胃里一阵翻涌,险些吐了出来。 燕北羽连忙搁下碗筷倒了水给她,“这两天吃饭老这个样子,真是脾胃不好?” 谢诩凰喝了水,总算好受了些,“你吃吧,我不想吃了。” 燕北羽扶着她到一旁榻上坐下,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地说道,“你是不是有孕了?” 先前怀第一个孩子时,她好像也是这样吃不下什么东西,人也没什么精神的。 谢诩凰挑眉瞅了他一眼,“有没有我自己不知道?” 燕北羽想了想,道,“让人请大夫过来瞧瞧。” 说着,就出了门让人去请大夫过来。 “我都说了没有,你折腾个什么劲?”她没好气地哼道。 虽然他在房事上总是热情过火了些,但一向都有小心避孕的,她体质本就阴寒,哪有那么容易就怀孕了。 燕北羽也没什么心情再用晚膳了,坐在她边上等着大夫过来诊脉,虽然说好现在还不知合要孩子,不过若真有了倒也是喜事。 不多一会儿,贺英匆匆领着大夫过来了,谢诩凰在他一再要求之下,还是让大夫诊了脉。 “几个月了?”燕北羽等了一会儿,迫不及待地问道。 大夫笑了笑,道,“夫人只是脾胃不是,吃几味药调理一下就好了。” 谢诩凰瞅了一眼空欢喜的人,看着他眼中方才的兴奋之色渐渐沉寂为落寞,一时也跟着有些失落。 别的女子在她这样的年纪,早已经好几个孩子了,她也想过要个孩子的,只是现在江都诸事不稳,她不敢在无法确定自己能否保护孩子就把他生下来。 而且,她体内的毒还未完全解除,也不知会不会影响到孩子。 贺英将大夫送了出去,屋内的两个人相对沉默着。 燕北羽伸手握住了她的手,道,“等今年江都的形势稳定些,咱们还是要个孩子吧。” 这些天时常在路上看到些小孩子,总忍不住会想象他们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   ☆、燕北羽遇险 一连几日,无论谢诩凰用尽了美人计还是苦肉计,燕北羽始终不肯同意让她去军营和龙靖澜一起带兵,只让她在漪园乖乖等着怀孕生孩子。 可是,她又哪是会乖乖听话的人,趁着燕北羽出门去了,直接搬去了龙靖澜的房里赖着不走。 龙靖澜下午从军营一回来,瞧见坐在自己房里,霸占了自己暖榻的人,若不是这屋里都摆的是她的东西,她还真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门了。 “你几个意思?旆” “我在你这里住几天?”谢诩凰翻了翻手里的书,波澜不兴地说道。 龙靖澜抿了口茶,道,“离家出走?” 可这出走也走得太近了,顶多算是离房出走。 谢诩凰没有说话,自己这些天好说歹说,那个人就是油盐不进,她自小就跟着霍家在军营长大,他偏要她在屋里当什么贤妻良母,可她压根儿不是那块料窠。 “这园子里空的地方多了去了,真要分居,你自己另找地方去。”龙靖澜根本不欢迎她的到来,说话音就拎着她的东西准备把人往外轰。 “就三天,我就住三天。”谢诩凰请求道。 她若是搬去了空的房间住,燕北羽一回来直接就把她拎回去了,那跟不搬有什么区别,在她这里好歹有人,他不会在人前闹得太过。 “瞧瞧你现在那点出息,连个男人都治不住。”龙靖澜松了手,放弃了轰她出去。 这燕北羽到底给她灌了什么*汤了,以前天不怕地不怕的,现在在他面前竟然这么没有地位…… 谢诩凰拿着自己的几件东西,又重新窝到了榻上,“军营里还待得惯吗?” “天天教一帮傻子练功,能有什么习惯的。”龙靖澜拿着刀一边削水果,一边哼道。 反正天天去了晒晒太阳打发时间,再回来就行了,有什么难的。 只是,她和缇骑卫确实不适合干这样无聊的事儿,教人上阵杀敌,这不是她们擅长的,比起教人,他们一向更擅于杀人。 谢诩凰抿唇沉吟了一阵,说道,“师姐,如果你是不放心我在这里而带着他们留在这里,大可不必这样子,我可以照顾好自己,你应该去做你想做的事。” 龙靖澜一听,没好气地斜了她一眼,“为了救你的小命,我们一帮人饭碗都丢了,你现在过上好日子,就过河拆桥想把我撵出去了?” “师姐,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谢诩凰道。 她了解是什么样性格的人,燕北羽出手大局考虑,安排她们在军营训练新兵,可她天生就不是喜欢干这些的人。 “行了,我们现在除了在江都,还能去哪里?”龙靖澜道。 大燕在通缉他们,北齐也不是她们能去的地方,这里是唯一安全些的容身之处了。 “如果你们不想在军营做事,不如换个别的。”谢诩凰建议道。 她带缇骑卫留在江都,一部分是在这里安身,另一部分也是不放心她一个人在这里,所以就近看着。 她这个人一向嘴上不饶人,心地却是一点都不坏的。 “不用,现在这就挺好的。”龙靖澜瞅了她一眼,哼道,“虽然那些人现在还不成气,但只要教好了,将来派上大用场了,这就是咱们的一支亲兵,没有什么比握在手里的兵马更重要,燕北羽一番苦心安排,咱们也得领情不是。” “我只是不想你……”谢诩凰望着对面的人,一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 “他再怎么喜欢你,他那义父,还有好些人却一直并不待见你。”龙靖澜微拧着眉头,一本正经地说道,“如果他看在你的面子上,给我们委以要任,别人只会对你狐媚惑主,现在外有强敌,江都内部出不得什么乱子,可是他不用我们,将来是除了他,也没有人会站在你一边给你撑腰。” 可若他越护着她,其它的人就越容不得她,所以他需要有人是站在她一边的,而且还要在将来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所以才让她带缇骑卫去训练新招募的新兵,只要假以时日训练出来了,战场上有了用处,自是不会再被人小瞧了去。 谢诩凰默然不语,这些她自然都明白,只是心中又难免有些过意不去。 若不是因为她,她和缇骑卫也不至于到这样的地步。 “姓燕的也不是泛泛之辈,以后他混出头了,我们也不吃亏。”龙靖澜道。 “师姐,你当真是这么想的?”谢诩凰问道。 龙靖澜不耐烦地道,“不然,就为了你一个人,我就啥也不干了,尽围着你转?” 谢诩凰释然地笑了笑,没有言语。 “你如果还是为了想去军营带兵的事,跑我这里来跟姓燕的闹腾,我劝你还是不要。”龙靖澜往椅子上一坐,双腿架在了桌子沿上,说道,“他那义父本就看你不顺眼,还有军中一些武将也是,你插手军中的事务,必然会引起这些人的不满,你这不是存心来给他添乱的。”</p“我知道,只是想帮帮你们而已。”谢诩凰道。 若真说训练新兵,排兵布阵,龙靖澜远没有她来的得心应手,她和缇骑卫擅的剑术,可战场上却甚少人使剑,多是刀枪之类,这些却正是她所擅长的。 若她能去帮一把,这支新军就能很快上战场派上用场,这正是目前江都需要的。 “你还是乖乖在漪园养你的花吧。”龙靖澜哼道。 一来,她体内的毒还没全解,出去碰上什么事儿,再内力耗损毒发了,又得折腾人了。 “师姐。” “你们不是打算要生孩子,那你就更应该好好待在漪园专心生孩子去,早些给你师姐我生个侄儿,我把我的一生绝学都传给他,收他当干儿子。”龙靖澜笑语道。 她两在这边有说有笑,另一边燕北羽才刚刚回府,一回寝居将空无一人,到庭院里找了一回,也不见人影。 “王妃呢。”他朝着,路过的侍从问道。 “王妃说她搬去龙将军院里住几天。”侍从如实回道。 燕北羽闻言一张脸便黑沉了下来,大步流星地朝着东苑的方向去了,还没进门便听见屋里两人说话的声音。 龙靖澜早听到了脚步声,朝着对面的人使了个眼色。 燕北羽进了门,面色不善地道,“该用晚膳了。” “我一会儿就留这里和师姐一起用。”谢诩凰淡声道。 龙靖澜瞅了一眼面色不怎么好看的人,连忙道,“我已经在外面吃过了,你自己用吧。” 谢诩凰瞥了一眼存心拆她台的人,一时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还不走?”燕北羽瞅着还赖在那里不肯动的人,大有准备把她拎出去的冲动。 龙靖澜很识趣地起身,捂了捂肚子道,“哎呀,下午那饭到底给老娘掺什么了,我去个茅房。” 说罢,完全不顾水深火热的谢诩凰,头也不回地出了房间。 谢诩凰咬牙切齿地看着她的背影,知道自己再不走,绝对会被人给拎着回去,所以还是识趣地下了榻。 燕北羽负手走在她身后,朝前面有些气冲冲的人道,“还以为你真转了性子了,到头来还是以前一个脾气。” 一跟人拧着来,就不达目的不罢休。 “从我一回来,我这不能做,那不能做,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就差没拿个链子把我拴园子里了。”谢诩凰满地抗议道。 “要真能拴,我还真直接把你拴我身上了。”燕北羽在她身后笑语道。 “你少跟我油嘴滑舌的。”谢诩凰停下,转身道,“现在江都战事吃紧,正是用人的时候,你却让我天天园子里闲着,我不过想帮帮忙而已。” 燕北羽笑着揪了揪她垮着的脸,有些满意地道,“还好,最近长了不少肉。” “你别给我顾左右言其它,说正事儿。”谢诩凰道。 燕北羽一伸揽住她的肩膀,一边走一边强词夺理道,“我说的哪件不是正事儿?” 他不想她去插手军中的事务,一来是因为义父和一些武将的反对,二来也是希望她能好好休养身体,更重要的是他解她这个人,一旦现在插手了练兵之事,半来肯定还要往前线跑。 他们这是与大燕开战,将来少不得还得跟长孙晟交锋,燕京的那些人和事是她心里的痛楚,他不想她再去跟这些人打交道,徒增伤心。 “我不想天天跟个废物似的。”谢诩凰道。 因为她在燕京的失利,才使他计划也受到了波及,现在所有人都在忙碌着,只有她这个造成这一切局面的罪魁祸首什么都不做。 “你也有很重要的事要做,好好休养身体,咱们才能有一个健康聪明的孩子。”燕北羽耐着 性子劝说道。 “孩子是个女人都能生,可是军营里……” “军营里带兵的事,很多人都能做,可是我们的孩子,只有你能生,别人做不来。”燕北羽笑语道。 一句话,噎得谢诩凰有些无言以对。 “我现在又没有,去帮帮师姐她们总可以。”谢诩凰做了让步道。 燕北羽一脸凝重的点了点头,“也是我最近太忙了,还得再加把劲儿。” 谢诩凰愣了愣,随时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恨恨咬牙,“算了,我跟你没法说话。” 从过年那天提起要孩子的事儿,除了有事要出外,回来的时间大半全是耗在床上了,他还想怎样? “罢了,你要去也可以,只是偶尔过去看看就行了。”燕北羽终于还是选择了妥协。 他自是不想她再去插手这些事儿,可真要她天天在漪园养花弄草,做个知书达礼的贤妻良母,她也是天生做不来的。 她今天是跑龙靖澜那去了,再闹下去明天她还不得出去住了。 谢诩凰侧头瞅了他一眼,“真的?” <“我再不答应,你又得把我赶下床了,我可不想再睡那冷冰冰的榻上。”燕北羽道。 谢诩凰抿唇失笑,道,“那我明天就跟师姐一起过去。” “不过,有两个条件。” “你说。” “出去回来,必须由龙靖澜和贺英跟着一起,若是有孕了,就不准再去插手这些事儿。”燕北羽认真地说道。 “行行行,现在江都你最大,我敢不听吗?”谢诩凰回了寝居哼道。 她不太喜欢这样被人过度保护,可若不答应,这个人又不安心,反正就是多两个人陪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现在事情也谈妥了,可以吃饭了?”燕北羽道。 谢诩凰点了点头,坐到了桌边,“中都那边,有消息吗?” “谢承颢把他们两个关在了刑部大牢里,不过并没有下别的旨意,但也一直没有放他们出来。”燕北羽如实说道。 她回来一直担心,晏西兄妹两帮她逃跑会被谢承颢怪罪,他也想尽快让人找到晏九,打听解药的事儿,所以派了天机阁的人到中都去打听消息。 谢诩凰抿唇沉默着,想来谢承颢只是把他们关起来惩罚,应该不会拿他们怎么样。 “燕京那边传来消息,朝中正在清查奸细,北齐在燕京的眼线好些都暴露了,这样下去,天机阁的人再留在燕京也不安全了。”燕北羽道。 长孙晟重新布置了兵马,现在又大刀阔爷的清查燕京的奸细,原想着今年之内要夺取燕京,如今看来这个长孙太子怕是没那么容易就肯让他们拿下燕京了。 “可眼下既然已经在清查,若是让他们撤回来,无疑于提前暴露了身份,反而更加不利了。”谢诩凰分析道。 “这个月把这里的事安顿好了,我就得离开江都一趟了,再这么跟大燕耗下去对我们没有好处,现在燕京人手有限,如果前线起了战事,他们自然也就会放松清查,如此也能让他们有机会撤回来了。”燕北羽道。 “以防万一,还是留一手准备接应他们。”谢诩凰建议道。 那些人在燕京,这些年也暗中为他做了不少事,总不能这个关头就任由人在燕京自生自灭…… “我也正有此意,只是事情一多了起来,我怕也没有太多时间留在漪园陪你了。”燕北羽望着对面的人,满怀歉疚地道。 他一心想将她留在自己身边,可是诸事繁多,根本没有太多的时间陪伴她,照顾她。 现在这战事不能再跟大燕耗下去了,等到长孙晟有力实跟他一较高下了,他要想拿下燕京就更难了,趁着现在大燕朝中无可用之人,正是进攻的最好时机。 “我又不是三岁孩子,要你陪着做什么?”谢诩凰哼道。 “可我就得每天把你放到我眼睛看到的地方,才能安心。”燕北羽目光切切地说道。 这些年来的分别太长,长得他都害怕再有一天一刻的分离,可是如今的情势却又容不得他只顾着儿女私情。 有些事他必须去完成,为他多年来的夙愿,也为了给她和未来的孩子一片安宁的乐土…… 谢诩凰看着她清俊温润的眉眼,笑着说道,“你真是越来越不像你了?” “怎么不像了?”燕北羽笑问。 “沈大阁主多奸邪阴险的人,镇北王又是温厚敦实的人,现在这两样是一样都瞧不见了,这不仅脸一天天变了,连人也变了……”谢诩凰道。 “奸邪阴险?!”燕北羽咬了咬牙,重复着她对自己的评价。 “嗯,还有色/欲熏心。”谢诩凰继续说道。 “还有什么,你再继续说。”燕北羽搁下手中的筷子,脸上明明是笑着,却有些让人不寒而栗。 谢诩凰一看他眼色不对劲,哂然一笑,“没了,吃饭,吃饭。” 再说下去,他真要翻脸了,到时候吃亏欠的肯定还是她自己。 “我看你想说的还有很多嘛。”燕北羽盯着低头扒饭的人,一双眼睛跟刀子似的,敢情以前在她眼里,他就没一点好了。 谢诩凰低着头,心里却感叹,其实是真没有变,奸邪隐险没有变,色/欲熏心也没有变,只有温厚敦实变了,也不能说是变了,那根本就是他装出来的,所以是根本就没有的。 之后,燕北羽忙着安顿江都,以及准备前线开战的事,谢诩凰则三天两头地跟着龙靖澜去军营帮忙,到底是带兵多年的人,很快便将招募的新兵训练得有了不少的进步。 一个月后,燕北羽带兵离开了江都,前往并州选择了大燕防守比较薄弱的金鸡关一带发兵,过了不到十天江都便收到了前线的捷报。 拿下了金鸡关,大军趁着士气高涨奔赴阳关,阳关有了大燕的重兵防守,且又占有地势必之变,战事足足胶着了大半个月才拿下了阳关,捷报传回江都之时,谢诩凰也在漪园收到了她的亲笔信,说是几天后就回来了。 如今大燕以为他还会继续进攻,定然会加派兵马在阳关一带防守,他再继续出兵无异以卵击石,可只要大燕调兵守首阳关一带,肯定就会再有其它防守薄弱的地方可以进攻,再想打一个胜仗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了。 只是几天过去了,人却还是没有回来。 “王妃,少主派了冥河回来。”贺英进门禀报道。 谢诩凰搁下手中的书,还不待他传人进来,自己已经先出了门,见冥河一进了庭院便迫不及待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天机阁的人撤出燕京的时候被人发现了,现在正被大燕的人追击,少主接到消息带人去接应他们了,还得几日才能回来,请王妃不必担心。”冥河垂首回话道。 谢诩凰长长地松了口气,一直没有回来,她还以为是遇上什么危险了。 正在这时,一向甚少来漪园的庞宁,匆匆进了园内,“冥河,少主是到何处接应他们了?” “绕道在甘州一带。”冥河如实回道。 “甘州?”庞宁面色有些不好,继续问道,“他带了多少人马。” “少主说人太多会惹人怀疑,只带了一百精兵。”冥河道。 谢诩凰看庞宁面色越来越不对劲,一时有些不安,“庞大人,到底出什么事了?” “刚刚得到消息,高昌已派了密使与大燕结为盟军,已发兵三万前往甘州。”庞宁面上一阵阵失了血色。 谢诩凰强自冷静着,道,“你的意思是说,大燕有意放走那些人回来,实则根本就是个圈套。” “否则哪有这么巧合,所有从燕京出来的路都被堵死了,唯一能让他们有机会逃出来的就只有绕道甘州,偏偏高昌这时候发兵到甘州,若是大燕再调兵到甘州一带,那么多的兵马围剿,便是他再有天大的本事又如何逃得出来……”庞宁身形微微一晃,一把扶住了边上的柱子才站稳了。 谢诩凰静静地站在那里,沉默了良久,道,“我和靖澜师姐带人即刻就起程,抄近路赶在高昌的兵马到达甘州之前拖住他们。” “可是江都现在只有驻守的兵马,根本没多少能带去的人。”贺英道。 他们手里的兵马就那么多,少主已经把人都带走了。 “我们带靖澜师傅的新军就够了,冥河你即刻设法通知他,到靠近甘州一带的守军传令拦截大燕的兵马拖延时间。”谢诩凰一边说着,一边进屋取了龙吟枪,便疾步如风地出门去了。 十年前,她无法从风雷原救下她的亲人们,如今她不能再眼睁睁葬送了她所爱的男人。   ☆、喜脉 仅仅只用了一刻钟的时间,龙靖澜已经集结了兵马,全都轻骑上路,浩浩荡荡出了江都,一路直奔江都而去。 一行人刚刚出了江都,谢诩凰便道,“师姐,能派人先去甘州一带打探消息吗?旆” 龙靖澜扭头对身后的一名缇骑卫道,“你轻功最好,先前往甘州一带打探消息,有什么动静飞鸽传书,尽快找到燕北羽。” “是。”那人应声,便快马加鞭离开。 “你也怀疑,是那姓庞的在给咱们下套?”龙靖澜一边赶路,一边道窠。 庞宁一向甚少出入沈园,这个时候却跑到她面前来说这件事,根本就是料准了她一定会去救人,怕就是想借高昌之手将她除掉。 “先前在燕京,燕北羽给我号令天机阁的扳指被人调包了,那个时候怕就是有人想借大燕的手置我于死地,只是没想到你和他去了,让我逃了出来。”谢诩凰眉眼沉凝,抿了抿唇道,“这一次,只是有不好的预感。” 她到江都一直在漪园,都是燕北羽安排的人保护着,即便偶尔出去也有龙靖澜和缇骑卫跟着,而且在江都对她下手,肯定会被燕北羽察觉,所以要置她于死地的人若要下手一定会利用这样的机会。 “那还去什么,送死啊?”龙靖澜一勒马,沉下脸来道。 高昌那是数万兵马,她们这几千人,去能顶什么用? “现在也只是猜测,万一情况真的是那样,我若不去……”谢诩凰勒马停下,一脸焦急地说道。 她已经失去了太多挚亲挚爱的人,她不能再失去这个等待她这么多年的男人。 龙靖澜看到她眼中的焦急和担忧,无奈叹了叹气,“罢了,走一趟看看,若是情况有异,再另想办法。” 她已经让人去甘州那边打探消息,一旦找到燕北羽就会告诉他,她们去阻挡高昌兵马了,他若是有点良心定然会及时赶过去。 “多谢师姐。”谢诩凰由衷道。 “一个男人还要我们这些女人去救他,窝囊废!”龙靖澜一边赶路,一边数落道。 只是,看着她这般紧张那个男人,她不知该为她高兴,还是担心。 她希望她可以走出过去,重新开始生活,可又怕这个男人担不起她这样的倾心相付…… 一行人马不停蹄地穿州过城,终于在三天后的夜里赶到了甘州外的大燕边境,龙靖澜先派去的人快马回报,“师姐,高昌果然派了人来,就驻扎在十几里外的山下。” 龙靖澜点了点头,道,“我让人送你去和燕北羽他们会合,这里交给我们就是了。” 高昌数万大军,他们就这么些人,真交起手来,必然占不上什么便宜,她留在这里反而危险。 “我在你眼里就那么没用?”谢诩凰斜了她一眼,并没有接受她的提议,一马当先跑在了前面。 甘州是大燕边境地域辽阔的大州,现在还不知燕北羽在什么地方和人接应,这个时候她走了,把她们留在这里,又岂能安心。 龙靖澜和缇骑卫一向擅长单打独斗,真论起行军打仗,还是她更胜一筹,所以这个时候她更不能走了。 这即是为了帮燕北羽牵制这边的高昌兵马,也是为了削弱高昌的兵力,以防她和大燕联手让江都陷入更加艰难的境地。 龙靖澜无奈,打马跟了上去,“你跟在这里,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我还怕回去姓燕的找我拼命。” 她可记得先前在军营里,她跟她过了几招,一时险胜一招,就把她手上划了一道口子,燕北羽那几天看着她的眼睛都跟刀子一样,严禁她再找她过招。 谢诩凰没有理会她的话,一路快马到了高昌大军驻扎的附近,下马趴在山坡上远远看着那边的动静。 龙靖澜趴在边上,拿着千里镜观察了一番敌营,道,“三万的高昌大军,咱们这么点人还不全给人当靶子了。” 况且,甘州也还有大燕驻扎的兵马,是给姓燕的解了围了,倒是她们要腹背受敌了。 谢诩凰没有说话,伸手接过了她手里的千里镜,沉默地观察着敌营,面色说不出的凝重。 “他们还没有行动,也就是燕北羽还没有和天机阁的人接上头,大燕的追兵也没有动手。” “按时间算,这也该接上头了,咱们从江都来甘州都赶到了,他半路过来的,总不能比我们还迟。”龙靖澜皱了皱眉,说道。 “那就看过去的人,能给咱们送来什么样的消息了。”谢诩凰低喃道。 “就算再拖延,这两天这些人肯定也会有所动作了,咱们得赶在他们进甘州之前先下手为强才行。”龙靖澜道。 可说是这么说,他们这么几千人,要跟这数万大军交手,总有些胆颤,何况带来的还都是些没上过战场的。 谢诩凰放下手里的千里镜,望着下方的高昌军大营道,“不,咱们后下手。” “后下手?”龙靖澜侧头瞅着她,看着她眼中自信满满的笑意,一时有些摸不清她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这里距甘州城也就十几里路,甘州参将是个性情耿直之人,与高昌还有些过节,现在不过是奉了燕京那边的旨意才会放这些人在甘州地界。”谢诩凰笑着说道。 龙靖澜已然明了她的用意,冷然一笑道,“你是说,借甘州的兵马来对付高昌的大军。” 谢诩凰含笑点了点头,道,“甘州地处边境,驻扎的兵马都是身经百战的,总比咱们的人用处大,咱们只需要躲在暗处等到最后关头再给他们重重一击就是了。” “我看,你不仅想对付高昌的兵马,还想趁机把甘州也给吞了吧。”龙靖澜毫不客气地戳破她的真实意图。 只要一论起打仗的阴谋诡计,她就立马一肚子的坏水了。 “如果能一箭双雕,再好不过。”谢诩凰深深一笑,说道。 龙靖澜虽然心中也有了打算,但还是开口询问了她的意见,“咱们现在该干什么?” “你带几个人混进高昌的军营里,这样明天他们一定会派人到甘州城里去见甘州参将,趁机让他们双方打起来,打得越狠越好。”谢诩凰道。 “而且还要让甘州那边以为,高昌别有所图。”龙靖澜笑语补充道。 谢诩凰点了点头,“这件事你亲自带几个机灵的人去,我带其它的人先找能藏身的地方,天快亮了,被人发现就坏事了。” “行,你就等着看好戏吧。”龙靖澜说着,起身拍了拍衣摆上的土,叫了几个人趁着夜色就溜向了高昌的大营。 谢诩凰随之离开,带着人躲进了附近的深山养精蓄锐,等着龙靖澜一行人得手归来。 她合眼睡了几个时辰,便在山林间寻了一个高处,拿着千里镜观察着山下高昌大军的动静,远远看到龙靖澜几人回来了。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她拿了水囊递给她,询问道。 “我办事你还不放心,不出两个时辰,铁定打起来。”龙靖澜瞅了瞅山下,冷然笑道。 谢诩凰挑了挑眉,道,“你干什么了?” “不小心调戏了甘州参将的女儿,去的人又失手杀了甘州的一个副将,这梁子结大了。”龙靖澜得意地笑了笑。 “没有引起人怀疑吗?”谢诩凰道。 “易容混进去的,虽然手艺比不得姓晏的,但蒙他们绰绰有余了。”龙靖澜道。 两人正说着话,一名缇骑卫便道,“师姐,甘州有人出来了。” 谢诩凰拿起千里镜望了望,果真看到甘州参将带着一队兵马向高昌大营去了。 “让他们先打吧,咱们歇会儿再动手。”龙靖澜说着,寻了处干净荫凉的地方坐下,抬眼瞅了瞅边上的人,“你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可能这两天赶路,没怎么休息好吧。”谢诩凰淡淡笑了笑,望着甘州的方向,眉头还是深锁不展。 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也没有一点消息,但愿她们牵制住这边,他自己能应付了大燕那边才好。 “行了,他要那么容易就死了,这样没用的男人,不要也罢。”龙靖澜道。 谢诩凰笑了笑,没有言语。 半个时辰后,拿着千里镜观察敌营的缇骑卫,道,“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等着,一会儿还有得热闹。”龙靖澜冷笑道。 她还留了一个人在高昌军营里,这只要一动手了,混乱之中他肯定死命的下黑手,非得逼着甘州参将派援军过来跟高昌开战不可。 谢诩凰默然坐在一旁,脸色有些微微的苍白。 “你还是留在这里等着,一会儿带人去就行了。”龙靖澜有些不放心地道。 “等到夜里打着甘州的名义再动手。”谢诩凰道。 龙靖澜点了点头,闭着眼睛靠着树打瞌睡,偶尔听到缇骑卫的回报才睁一睁眼。 甘州参将调来了甘州的兵马与高昌的三万大军在山下交战在了一起,谢诩凰一行人则是猫在山上的林子里看着下面的热闹,一直到了黄昏之时战事才结束,两军皆受重创,甘州的兵马撤回了甘州城内。 龙靖澜留在高昌大营的缇骑卫回来,道,“师姐,高昌准备派人回国报信,要不要……” 说着,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不用,让他送信去。”谢诩凰道。 “咱们要把这剩下的都收拾干净吗?”龙靖澜道。 “当然。” 龙靖澜不由有些同情山下那伙人,撞到她手里真是倒了八辈子霉,论及行军打仗,她从来不会手软。 高昌派人回国报信,说与甘州开战了,他们等天黑再出手把他们都收拾干净了,把这事嫁祸在甘州,高昌就算肚量大不会跟大燕反目成仇,起码也不可能再帮着他们对付江都了。 而且,今天这一战,甘州也损失了不少,把高昌的兵马一解决,回头江都那边再派兵过来,拿下甘州根本就不费吹灰之力。 天渐渐黑了,高昌大营也渐渐安静了下来,谢诩凰提着龙吟枪起身,道,“该咱们动手了。” 甘州的兵马已经替她们除去了一半的人,现在这些人伤的伤,累得累,绝不会想到还会有人要下手…… 龙靖澜起身,活动了一番筋骨,朝着身后带来的新兵,道,“把你们养了这么久,现在该是出力的时候了,一个都不许活着放回去。” “是。”所有人压低了声音回应道。 “走吧。”谢诩凰一人执枪走在了最前。 龙靖澜几步走近,一把将她拉到了自己身后,“现在带兵的是我,你给我后面待着。” 谢诩凰无奈叹了叹气,知她是有意护着自己,默然走在了她后面。 缇骑卫为先锋,悄然放倒了大营的守卫,一行人趁着营中的人都在睡觉悄然潜了进去,下手既快且狠,不留丝毫余地。 只是,终究还是惊动了营中的人,双方不可避免地交战在了一起。 谢诩凰没有加入其中,而是背着弓箭上了高高的瞭望台控制着下方的局面,同时也注意着甘州那边的动静。 高昌大军的主帅眼见大势已去,再殊死抵抗已是无益,便带着一队人准备杀出重围逃往高昌,她们带来的兵马到底没上过战场,遇上这样身经百战的高昌军一时有些应对不及。 谢诩凰看着对方一行人冲出了包围圈,连发数箭射杀了几人,箭囊已空,高昌的主帅还没有射中,她一把提起手边的龙吟呛,从高台一跃而下施展着轻功追击而去,终于在几里地外将人截下了。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那人勒马问道。 谢诩凰执枪一指,冷言道,“要你命的人。” 说罢,迅速出手将人从马上挑了下来,到底是主帅比一般人要难对付得多,可要从她手里逃走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另一边,龙靖澜刚刚结束了攻营,一扫周围道,“王妃呢?” “刚刚高昌的主将逃跑了,她一个人追过去了。”一名缇骑卫说道。 龙靖澜一听,连忙翻身上了马,“其它人准备回江都,缇骑卫跟我追。” 一行人赶去的时候,谢诩凰正与人战得不可开交,不过明显是占了上风的,龙靖澜勒马一停拔剑也加入了其中,两人联手转眼之间便已将对方毙命。 “遇上我们,算你命不好。”龙靖澜收剑入鞘冷哼道。 “那边都解决了吗?”谢诩凰问道。 “已经收拾干净了,这里也不是久留之地,咱们得准备走了。”龙靖澜道。 高昌大军已经解决了,她们就没必要再留在这里了,若是被甘州那边发现了,势必又要一番交战了。 谢诩凰点了点头,一手拄着龙吟枪,“师姐,我……” 龙靖澜一见不对劲,一把扶住了她,“怎么了。” 一名缇骑卫上前,给她把了脉,朝龙靖澜道,“她是怀孕动了胎气了。” 龙靖澜见她听到话,并没有太大的反应,显然是自己早就知道的,又气又急道,“这么大的事,你还一直瞒着?” 难怪这一路就看她脸色不太好,可还瞒着她一个字都不说,她若知道了,岂会把她带着一路过来。 谢诩凰稳了稳心神,朝把脉的人问道,“没什么大碍吧?” 她也知道她不该来,可是她没办法一个人在江都干等着。 “还好,再严重些,这孩子怕都保不住了。”那人道。 谢诩凰捂着微微泛疼的小腹松了口气,她已经尽量小心了,没想到还是出了这样的事,还好不怎么严重,否则……   ☆、喜脉2 第185章 由于她怀孕又动了胎气,龙靖澜不敢再带着她赶路,吩咐了几名缇骑卫带着兵马先启程回江都,自己则和几名缇骑卫带着她到了甘州山村里找了户人家先住着休养。 也是一连好几日没有合眼了,谢诩凰一觉睡了半天,醒来望了望周围,“这是在哪儿?” “甘州城外的村子里。”龙靖澜坐在边上没好气地说道窠。 “我没什么大碍,找辆马车回去就行了,这里总归不是久留之地。”谢诩凰担忧地道旆。 龙靖澜将刚送来的保胎药给她端到了床前,教训道,“你明知道自己有孕在身,还跟着一起来,不要命了?” 谢诩凰接过药碗,知道自己理亏,也不敢多加辩驳了,默默地喝完了药。 “燕北羽那边有消息了吗?” “你还是顾好你自己和你肚子里这个,他又死不了,管他干什么?”龙靖澜接过空碗,冷着脸递了杯水给她。 “其他的人呢?”谢诩凰问道。 “已经让他们先启程回去了,你先休息,明天咱们再动身回去。”龙靖澜道。 谢诩凰点了点头,又在床上躺了下来,现在大事已经解决了,她便也安心了。 她自己也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孩子,原是想着等他回去了再告诉他的,哪曾想又出了这样的事,她只得自己来一趟甘州。 然而,大燕的兵马被引到了甘州附近,燕北羽却并没有到甘州,而是暗中绕道去了甘州相邻的两座关隘,与先前安排好的兵马里应外合一日之内连夺两关,待到大燕的兵马反应过来派兵驰援之时,他已经安顿好两关的一切,带兵直奔甘州。 原是想着,甘州驻扎重兵,加之还有大燕的援兵,他所带的人已经连番交战恐怕难以力敌,所以便计划了连夺下那两道关隘,万一不敌就算拿不下甘州,也能倚仗地势占领两道关口。 哪知,一到甘州打探消息的探子却回报说甘州的参将带兵马与高昌来的兵马交战,损失惨重,高昌全军覆没。 这样的便利让他仅仅只用了一个时辰,便攻入了甘州城,冥河和龙靖澜派来的缇骑卫也在这个时候才找到他。 “少主,王妃也来了甘州。”冥河追上快马驰入城内的人,禀报道。 燕北羽闻声勒马停下,他还在纳闷儿甘州的参将怎么可能短短一天就把高昌三万大军打得全军覆没,让他捡了这么大的便宜,原来是她也来了。 “谁让她来的,人呢?” “应该还在甘州附近。”缇骑卫道。 “冥河,你去接应天机阁的人,护送他们先回江都。”燕北羽说罢,带着人马飞驰而去。 他要出甘州,还得攻下另一道城门才行。 这该死的女人,说了让她好好待在江都,她又跑来凑什么热闹? 暮色苍茫,甘州城的战事终于结束,燕北羽只带了数人快马出城,到了高昌军大营战败的地方,但周围哪里还有人。 这里没有人,想必一定是启程回江都去了,他又沿着回江都的路追去,好不容易到了半夜才追上了撤退的兵马,可是除了一部分缇骑卫,她和龙靖澜都没有在这里。 “王妃呢?”他没找到人,一颗心都悬了起来。 “王妃身体不适,师姐带她在甘州附近休养,说要晚些回来,让我们先启程回江都。”一名缇骑卫回道。 燕北羽心头一紧,掉转马头又沿原路折回,一颗心焦灼欲焚,莫不是又受伤了?还是又毒发了? 一路回到甘州,已经快天亮了,他让冥河传令城中派人出来寻人。 龙靖澜一行人天亮才起程,刚从村落里出来没走多远,缇骑卫便禀报道,“刚才听村子里有人说甘州派了人在挨家挨户的搜查,是不是发现咱们行踪了?” 谢诩凰闻言撩开车帘道,“师姐,先让人去打探一下再作打算。” 这要真是被甘州的燕军发现了,现在就他们这些人,实在是有些棘手了。 龙靖澜派了人去打探消息,自己驾了马车走了另一条路,准备绕过甘州,再回江都。 哪知,才走了不到一个时辰,后面便传来了马蹄声,龙靖澜一听是大队人马的声音,便知不是自己派出去的人回来,以为是甘州的兵马发现了他们,连忙赶着马车加紧赶路。 燕北羽原本都看到马车了,还没来得及追上,前面的马车倒越跑越快了。 这刚刚经历连番战事,又奔波了一夜找人,这会儿早就人困马乏了,打马冲进了山林,抄林间小路赶到了龙靖澜前方,方才截下马车。 龙靖澜勒马停下,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突然冲出来的人,不是到昨天都没有消息,怎么这会儿一下子就冒出来了。 谢诩凰一听马车后面嘈杂的马蹄声,以为是被追兵拦下了,正要一撩帘子看个究竟,疾步到了马车前的人已经一把撩开了帘子,风尘仆仆的面上满是担忧之色。 燕北羽见人并没有大碍,这才松了口气,沉着脸道,“谁叫你来的?” 谢诩凰没有说话,微微苍白的唇却是扬起灿然的笑颜。 “不是你要跑来甘州送死,谁愿意这么远跑这鬼地方来。”龙靖澜没好气地抱怨,从马车前跳了下来,自己识趣地走开了。 如今看来,这个人只怕根本没有遇什么险,肯定是早就另有计划了,不然不可能这么快就到了甘州,还拿下了甘州城。 燕北羽盯着坐在车内不说话的人,气得牙根痒痒,“我说的话,你什么时候能给我听进去,谁给你的胆子来这里的?” 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跟她说了,要她安心在江都待着就行了,外面就是天塌了也不用她来插手,他这才走了多久,她就又把他的话当耳边风了。 谢诩凰从马车里出来,站在他面前听着他的数落,一踮脚尖吻上了他喋喋不休的薄唇…… 半晌,燕北羽享受完了她的献吻,怒火明显平息了不少,“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 有时候,真会气得想打她一顿,非让她好好长长记性不可。 “那我拿个秘密来换,好不好?”她神秘兮兮地笑道。 燕北羽微微皱了皱眉,“什么秘密?” 谢诩凰伸臂勾上他的脖颈,微踮着脚在他耳边笑着低语道,“燕北羽,你要做爹爹了。” 燕北羽愣了愣,似是有些不相信听到的话,“你说什么?” 她一见他听了是这副反应,垮下脸道,“我怀了你孩子,你现在是不想要了是不是?” 燕北羽眼中满是惊喜的光芒,心花怒放之下一把将人抱了起来,“要,全都要。” 本想着没有这么快的,所以连番出征想要尽快将江都的局势稳定下来,没想到这么快她就怀上了。 谢诩凰看着他喜不自胜的模样,不由有些好笑。 燕北羽高兴了一阵,突地又沉下脸来,将人放到了马车上,咬牙切齿地道,“你知道自己怀孕了,你还敢跑到这里来,你……” 他被气得,话都不知怎么说了。 “我以为你要被人害了,我可不想孩子生下来没爹。”谢诩凰见他这会儿还教训她,替自己辩解道。 “我既然要来这里,当然会有所准备,你就那么信不过我?”燕北羽黑沉着脸道。 只是当时事出突然,许多的事都是在路上才安排计划,为了一切能顺利,自然也就没有把详细情况回报江都,哪知道会让她担心之下,自己跑来甘州。 “万一……” “万一什么万一,我要那么容易死在那些人手里,这些年早死了几百回了。”燕北羽一边说着,一边将她扶进了马车里。 其实,他也清楚不是信不过,只是太紧张在乎罢了。 他也知道她不是那么弱小的女子,可便是再小的危险在她这里,他还是紧张担心。 燕北羽叫了冥河过来赶车,自己才钻进马车里,“先去甘州,我安顿好这边的事情,再一起回江都。” “嗯。”她侧头靠在他肩上,轻声应道。 “脸色不太好,是受伤了?”燕北羽紧握着她的手,温声问道。 “有些动了胎气,没有大碍。”她如实说道。 “你……”燕北羽一听,被她气得阵阵头疼。 “孕妇要心情愉悦,你存心给我找不痛快是不是?”谢诩凰受不了他唠唠叨叨地教训,郁闷地说道。 燕北羽只能把训人的话给咽回肚子里,一想到今年的冬天,就要有个小家伙出生了,心中满是将为人父的喜悦和兴奋。 车马辚辚,清风吹起车帘,初晨的阳光时不时地照了进来,洒落在他们的身上。 他这一生最深的思念,最长的等待,最大的喜悦,都是她带来的,此刻她就依偎在他的身旁,还有他们的孩子。 他侧头,轻吻着她额头,低语道,“诩凰,我爱你。” “现在才说,你爱的是我肚子里这个吧。”谢诩凰哼道,嘴角却分明扬起了甜蜜的笑容。 “早就说了,你没听到。” “老趁着人睡着了说,谁听得到?”谢诩凰没好气地哼道。 “你……”燕北羽气恼,却又无可奈何。 谢诩凰侧头,看着他恼火却又不敢说话的样子,抿唇而笑。 她以为,这一辈子她都不会再有这样的喜悦,可这个男人却仿佛把她这十年所遗失的快乐和幸福都带给她了。 马车进了甘州城,到了驿馆外,燕北羽将人抱下了马车,吩咐了人去请了大夫过来,外面等满了要向他回禀事情的武将,他等到大夫把过脉,听完了诊断方才放下心来离开。 “不许下床,我交待完事情就过来。” “知道了,快去吧。”谢诩凰笑语道。 龙靖澜往椅子上一坐,便道,“我就说嘛,他一直没有消息,肯定在打什么别的主意。” 原来人家早就有了要拿下甘州的计划,什么被大燕围剿,根本就是他声东击西的计谋,只有他们干着急,还眼巴巴地从江都跑到这里来。 “现在事情能提前解决,也不失为好事。”谢诩凰道。 她当时也不是没想过,他是故意为之的,但又怕万一真是那样,他会身陷重围。 “还好没搭上你肚子里这一个,不然我可赔不起,你没看刚才姓燕的那一副恨不得把我大卸八块的表情。”龙靖澜哼道。 她怀着孕还跑到甘州来,如今还动了胎气,可他又舍不得这会儿太责怪她,于是就只能冲着她这个旁人来了。 毕竟带兵的主将是她,她却把她带过来了,好在这肚子里的孩子没什么大碍,不然怕他真的要她给偿命了不可。 “师姐,你这些天也没怎么合眼,先去休息吧。”谢诩凰道。 “等姓燕的过来我就走,这里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难不成你指望外面站着的那一帮子男人来伺侯?”龙靖澜自己倒了杯水,仰头灌了下去。 谢诩凰劝了几句,她还是不肯走,索性也就没有再强求了。 “这十年,过得还真快,当年的小丫头一转眼都要做娘亲了。”龙靖澜怅然而笑,眼中掠过一丝黯然。 可是,她心上的那个人,却再也没有回来。 谢诩凰何其心细的人,一眼便看出了她掩饰的落寞,“师姐,大哥已经不在了,你也该开始新的生活。” 龙靖澜恢复一向的玩世不恭,挑眉道,“怎么开始,学你一样,找个男人成亲生子?” “若是有你喜欢的,也能待你好的,未尝不可。”谢诩凰道。 “我龙靖澜辛辛苦苦活了这么二十几年,不是就为了去给人生孩子的。”龙靖澜道。 她喜欢上了一个人,即便那个人回不来了,她也没办法再去喜欢第二个了,她的心意还没有廉价到那个地步。 谢诩凰叹了叹气,沉默地望着坐在桌边,闭着眼睛装做打瞌睡的人,心头一时酸涩难耐。 她知道她在等着大哥,可是大哥交待过她,若是他回不来,就要这个人不要再等下去了。 可这个人执拗如此,又岂是她能劝得了的。 过了一个多时辰,燕北羽才从外面回来,他一进了门,龙靖澜便起身道,“我找地方睡觉去了,没事别来叫我。” 谢诩凰看着微红的眼,默然叹了叹气。 “怎么了,无精打采的。”燕北羽道。 “只是有些为靖澜师姐难过。” “为她?”燕北羽挑眉,想不出这一向雷厉风行的龙靖澜,有什么好让人难过的。 “当年,大哥原打算从北疆回去便向师姐提亲的,可是风雷原出了事,他再也没有回去,我也以为过了十年,她多少心里放下了,可原来师姐还在一直等着他。”谢诩凰哽咽,自责地道,“当年大哥是因为我……”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失去挚亲挚爱之人,是何等的心碎绝望,何尝不知方才她那番沉默的心境。 “好了,别想了,都过去了。”燕北羽坐在床边,伸手拥着她安抚道。 这世上有人一生牵念,却生死相隔再难聚首,他还能找到她,该是多大的幸运。   ☆、186.喜脉3 甘州城还弥漫着战火后的血腥,驿馆的房中却是一片温情融融。 燕北羽嫌弃驿馆的厨房做得饭菜不好,特意让冥河到城内请了厨子过来准备午膳,安胎药也是由缇骑卫亲自煎了送过来的。 安胎药的味儿太大,谢诩凰捏着鼻子灌了下去,赶紧拿水漱了口才没有给吐出来。 燕北羽拿帕子擦了擦嘴上的水,扶着她躺下,“这药还得喝上几日,你忍一忍。蠊” 他也知道怀孕了必然会有孕吐反应,可这几个月好不容易给她养胖起来了些,别这孩子又折腾得她没法好好用膳,再给瘦回去了。 “没事,你忙你的去。”谢诩凰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笑容。 “午膳也快送来了,那些事搁一会儿也误不了。”燕北羽坐在床边,手握着她的手,清俊的眉宇间满是温柔的笑意。 若不是这诸事缠身,他恨不得事事都亲自照顾才安心,可是甘州刚刚拿下,许多事情都要安顿,还要防范大燕再派兵夺城。 “你老守我这里,那些将军全得怨我了。”谢诩凰笑语道。 原本因为他到燕京救她,就已经让那些人对她有成见了,如今他若要再因着她耽误了正事,这一个个背后指不定得把她议论成什么样了。 “我照顾自己的妻儿,理所应当的事,管他们做什么。”燕北羽道。 谢诩凰看着他眼下一片青色,道,“你也好些天没有睡个好觉了,早些处理完事情好好休息吧。” 三日之内,连下两关,攻占甘州,他必然也好些天为了那些安排忧心难眠,到了甘州又因为她的事奔波了一夜,现在还要在这里照顾她,这样熬下去,铁打的人也扛不住啊。 她知道,他急于完成大业,让江都站稳脚根,可是这般不顾自己,她也心疼。 “大燕连失两关一城,加之高昌也受此重创,必须尽快安排应对之策,否则他们再反扑之时,我们连抵挡的能力都没有了。”燕北羽道。 他何尝不想好好休息,能更多些时间陪在她身边,可是走上了这条路,就已经容不得他回头了,这本就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他若不尽早强大起来,将来只会沦为别人脚下蝼蚁。 他不想她和他们的孩子将来再受流离之苦,他想将来有更多的时间陪在她和孩子身边,所以必须尽快完成筹谋多年的大业,给他们一个安定的家园。 谢诩凰微微皱了皱眉,道,“我可以帮你的。” 她如果可以帮他,他一定不必这么累,他们也能更快完成这一切。 “还说这样的话,回去之后就给我安心养胎,等着咱们的孩子出生,外面的不许听也不许管。”燕北羽沉下脸来道。 战场上刀枪无眼的,她有任何伤害都是他不愿看到的,何况如今还有孕在身,就这一回已经吓得魂都快丢了,哪还敢再让她插手这样的事。 谢诩凰无奈叹了叹气,她也算是固执的人了,这个人比她还厉害,说什么都油盐不进。 燕北羽握着她的手,柔声道,“我知道你想帮我,可是江都情势远比你想的复杂,这些跟随多年的老将因为燕京之事一直对你心有成见,你再插手其中必然又要被人处处刁难,战场之上许多事瞬息万变,让你到那样危险的地方,你让我如何安心?” 燕京扳指被换,他就知道有人对她有敌意,只是现今的江都对外为重,所以他一直没有过于追究下去,让她留在漪园,让自己的亲卫和缇骑卫贴身保护,也是因为这样的原因。 若是她插手战事,必会有人再故意陷害,他便更加防不胜防,也无法安心处理外面的政事。 “好吧,当我没说。”谢诩凰道。 他有他的顾忌,她也不想他过于为难,现在自己有孕在身,就更不适合去插手外面的事了。 “想都不要想。”燕北羽黑沉着脸道。 “万一再有一回这样的事,我等着做寡/妇吗?”谢诩凰挑眉道。 “来甘州一路,我都已经安排好了所有的计划,结果是你跑来了。”燕北羽望着她,又气又是心疼,“万一孩子有个三长两短,你有没有想过?” “是,是我自找麻烦,坏了你的好事。”谢诩凰没好气地道。 她当时也不是没有想过,是他自己另有安排,打了这么久的交道,起码对他还 是有些了解的,可又怕有个万一,自己不来会出事。 燕北羽低笑,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但是,你会来我还是很高兴。” 她不是那么冲动的人,若非是真的担心着急了,断不会明知自己有孕在身,还冒这样的险来这里。 “是吗?”谢诩凰瞥了他一眼,哼道,“一见面就差没把我骂得狗血淋头,你高兴的方式还真特别。” 燕北羽薄唇勾起笑意,认真道,“只是这样的事,下不为例,以后不管听到什么样的消息,只要相信我一定会活着回去见你就行了,其它的不用管。” 一向他出门在外,禀报到漪园的消息都是他的亲笔信,或是回来的日子,不会让他知道前线的战事情况,义父却故意找到漪园将甘州的战事夸大其辞,好在她本就是身经百战的武将,否则等自己到这里来,局面真是不堪设想。 “你要我信你,你就不信我能帮上忙?”谢诩凰道。 “我是娶妻,不是要娶个将军上战场打打杀杀。”燕北羽道。 正说着,驿馆的仆役带着人送午膳过来了。 燕北羽扶着她坐起身,披上了外袍,直接将人抱到了桌边放下,“早膳都没吃多少,午膳多用些,特意让人请了厨子回来做的。” “只是胃口不太好,不是早膳做的不好。”谢诩凰道。 前几日赶路,都是跟着龙靖澜她们一起吃干粮,没什么太大的气味,孕吐反应也就没有那么严重,现在用膳闻到饭菜的气味,胃里就阵阵地翻涌欲吐。 早膳吃了没多少就吐了,他非说是厨子没做好东西,让冥河去城里找了厨子过来准备午膳,她怎么劝也劝不听。 燕北羽一如往常给她把菜夹到碟子里,催促道,“快吃吧。” “我有手有脚的,你别老把我当个残废似的照顾。”谢诩凰抱怨道。 菜要给她夹到盘子里,盛了汤要递她手上,就差没有亲自上阵给她喂了,这样的照顾,她实在有些消受不起。 他却根本将她的话当作耳旁风,一边吃一边打量着她的神色,若是看她吃得有胃口的就会给她多夹点…… 用了午膳,她也知道外面有一堆的事等着他,坐了一会儿就躺床上闭了眼睛。 燕北羽等到她睡着了方才出去,嘱咐了冥河守在门外,才出了驿馆离开。 谢诩凰听到门一阖上便睁开了眼睛,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坐起身便看到了他搬到床边放着的小几,上面放着茶水和几本书,想来是怕她睡醒了下床乱跑,把要用的东西就给她放在这边了。 她看着有些好笑,说他细心吧,一点惹到他就险些暴跳如雷,说粗心吧,又总是心细入发,观察入微给她将生活起居照顾得妥妥当当。 她正一个人待得无趣,龙靖澜用了午膳过来,“连厨子都换了,姓燕的也太小题大做了吧。” “劝了,劝不听。”谢诩凰无奈笑道。 龙靖澜自己拿了桌上的水果削皮,“谁家生孩子不是这样过来的,就他孩子是宝贝疙瘩了?” 他临出门了,还要让人过去把她叫起来过来帮他把人守着,有这样的吗? “等回了江都,我还是设法再去一趟北齐吧。”龙靖澜将削好的果子递给她说道。 谢诩凰抿唇沉默了一阵,道,“还是不必了,谢承颢那个人精得很。” 她要去了中都,只怕要不了多久,他就会猜测出当时她干的好事,一定会阻止晏九制出解药。 “可是,你现在有孕在身,若是再毒发了可就棘手了。”龙靖澜道。 “不是还有带回来的解药,咱们安心等着就是了。”谢诩凰宛然笑语道,她也不想太过催促晏九。 龙靖澜抿了抿唇,怕是她能等,燕北羽也没法安心等,只怕要不了多久就得急得跳脚了。 “天机阁有人要害你的事,你跟他说了吗?” 谢诩凰摇了摇头,道,“还没有。” “这已经两回了,你还不告诉他,还等人再下手一回?”龙靖澜说着,劝道,“你现在还有孩子呢,再这么下去,若是再向你下手了,你能防得住几回。” 谢诩凰笑了笑,道,“我 感觉他是知道的,只是现在江都主要还是外在战事,不宜内部动荡。” 从她到江都,他就一直用他的方式在保护着她,只是她却还嫌这种保护下的日子过得太安逸无趣。 龙靖澜点了点头,其实仔细一想,燕北羽把自己身边最信任和身手最好的亲卫都留在了漪园,明知道缇骑卫上战场会对江都的战事更加有利,却只将他们留在了江都,实际就是在保护她的安全。 “若是再有第三回,我一点都不介意在江都杀个人。” 她可没有那么好的容忍力和耐心,再有第三回,别说是义父,就是他老子,她要他死一样不会手软。 “师姐,这里不比原来在燕京,你别行事冲动,况且真要对我下手,一般人也奈何不了我,不用担心。”谢诩凰笑语道。 这些事,她想还是由燕北羽他自己处理好,她插手进去,只会让局势更乱。 “哟,你现在还真是胳膊肘往外拐了,事事都向着那姓燕的。”龙靖澜挑眉哼道。 她这是为她设想,她却一心尽为姓燕的考虑了。 谢诩凰无奈失笑。 龙靖澜给自己也削了个果子,啃了一口说道,“你瞧瞧你现在,就让他当个废物似的养着,白瞎了那一身武艺。” 明明一个身手过人的人,他却把她当什么似的,生怕哪磕了碰了,伤了病了,她要有那么娇弱,没他那些年怎么活的。 “我也不想当废物,得他听得进去话才成,我说无数回根本油盐不进。”谢诩凰道。 龙靖澜失笑,道,“那还真是难得,这世上还有能镇得住你的人。” 以往在燕京,根本就是横行霸道的,惹事闯祸全是她带得头,除了霍元帅还真没人治得住她,如今算是碰上克星了。 她一直试图寻找燕北羽是虚情假意的破绽,好听师公的话带她离开这里,却什么都找不出来,他既没有利用她的死去达到自己的目的,也没用利用她的将帅之才让她上战场替他征战,却反是用尽了心思,如珠如宝地悉心呵护着。 如此,也好。 燕北羽急着从外面回来,出去便很快地安排好了各处的防守,以及去打探大燕消息的人,想着她也差不多该醒了,摒退了众将便匆匆往驿馆赶。 蓦然看到街面上的小摊上摆着小孩子的衣服鞋帽在叫卖,他停下了脚步走近看了看,每一件东西都小小的,小小的鞋子,小小的衣服,小小的帽子,煞是可爱。 “要给多大的孩子买?” 燕北羽越看越顺眼,想着买些回去也好,于是道,“给刚出生的孩子。” “是千金还是公子?” 燕北羽想了想,这儿子女儿还不知道呢,不过他倒更希望是个女儿,最好长得像她些。 “是个女儿吧。” 摊主给她挑了女儿穿的粉色,帽子衣服鞋子都给他包了起来。 燕北羽喜滋滋地付了银两,春风满面地带着东西回了驿馆。 龙靖澜瞅着进门的人手上提了个怪异的小包袱,挑眉道,“什么东西?” 燕北羽将东西拿到了床前,小心地打开,笑着说道,“给孩子的衣服鞋子,你看合适不合适?” 龙靖澜过来伸着脖子瞅了一眼,笑得肚子一阵阵抽疼,“燕王爷,你是刚才撞门上了,还是撞柱子上了,孩子还没生出来,你就知道是女儿了?” 燕北羽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并不理会她的嘲笑。 龙靖澜却还是不罢休,拎着小小的衣服笑道,“你是没睡醒,在梦游呢,现在孩子在肚子才多大一点,这冬天才出生呢,你给他买夏天的衣了。” 他这是当了爹了,高兴得都糊涂了不成。 谢诩凰抿唇失笑,瞅了一眼有些微微尴尬的男人,笑语道,“原来刚出生的孩子只能穿这么小的衣服,这么小的鞋子。” 她说着,把小小的鞋子放在手上,越看越觉得可爱。 只是,他也太心急了,这就把东西给买了回来,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就买个女儿穿的,难怪师姐要笑话他了。 “行了,还是留着你们自己玩吧,我出 去转转。”龙靖澜很识趣地离开了。 燕北羽拿着孩子的小帽子,微微皱了皱眉道,“好像真买错了。” 他一时看着高兴,都忘了孩子出生的时候都在冬天了,这样的东西肯定是不能用了。 “留着吧。”谢诩凰笑语道。 “应该会是个女儿吧?”他笑问道。 “你不喜欢儿子?”谢诩凰挑眉道。 别人都是重男轻女喜欢儿子,到他这里倒是反过来了。 “都喜欢,不过更希望会是个女儿。”燕北羽由衷道。 “那要不是女儿怎么办?’ “那就以后再要个女儿。”   ☆、187.旧爱与新欢 破晓的晨光悄然照进在静寂的房间,落下斑驳的光影,谢诩凰由于每天睡得多,早早便先醒过来了,睡在外侧的男人尚还熟睡着。 她侧头静静地看着男人俊美的侧脸,英挺的鼻梁,薄削的唇,飞扬的眉宇,武者的峻冷锐气和文人的雅逸风流在他身上,完美融合成非凡的高贵雍容燔。 不同于谢承颢那般风华绝代的妩媚,却有着倾世无双的男儿魅力。 燕北羽每天忙碌的时间居多,认得也睡得较晚,故而一觉睡到了天光大亮,微微睁了睁瞧见了不知何时在盯着自己的女人,“看什么?” “你眼睛比我好看。”谢诩凰道窠。 燕北羽扬唇低笑,翻了个身向着她侧躺着,“好看不也是你的。” “又没有长我脸上。”谢诩凰哼道。 燕北羽笑着拉着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低声呢喃道,“我都是你的,我的眼睛当然也是你的。” “都这个时辰了,你不用出门吗?”谢诩凰瞅了一眼窗口,问道。 前几日,这个时辰她醒来,他早就已经走了。 “今天没什么重要的事,已经吩咐他们整顿兵马,明天起程回江都,一些小事下午就能交待见了。”燕北羽说着,眯着眼睛低头吻了吻她脸上。 “我没那么急着回去,你不用这么赶。”谢诩凰道。 大约是为了赶着回江都,这些天他都是到了半夜了才回来,早上天刚亮就又出门了,却还要不断抽出时间过来看她,陪她用膳。 “这里连个近身侍侯的人都没有,进进出出的也都是些军中男儿,总归是不方便,早些回去你也能安心养胎。”燕北羽温声道。 谢诩凰抿了抿唇,既然他已经都安排好了,早些回去也好。 “不早了,起来用早膳吧。”燕北羽说着,自己先起床更衣穿戴。 谢诩凰慢吞吞地坐起身,拿过他递来的衣服,自己慢悠悠地穿,刚刚洗漱完了,厨房也把药和早膳都送过来了。 “一会儿出去转转?”燕北羽等到她喝完了药提议道。 谢诩凰挑眉望了望说话的人,从她进到甘州城五天了,她连房门都没出过,这时候他竟然这么大要带她出去。 “甘州这里有座很有名的药王庙,方丈精通医术,咱们过去看看。”燕北羽道。 晏九那边一直没有解药的消息,他也得另寻他路来寻找解药,必须在孩子出生之前将这件事解决了才行。 谢诩凰点了点头,她也正想知道,自己毒还未解,会不会影响到腹中的孩子。 早膳过后,燕北羽便带着她出了门,一路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生怕她被路人给挤了撞了,直让她哭笑不得。 两人几经寻问,才终于找到了甘州城外的山脚下的药王庙,可过去的时候那里等着让方丈看病的人已经排了好长一队了。 一个灰袍的小和尚过来询问道,“两位施主是谁要就诊?” “小师父,是我要就诊。”谢诩凰浅笑说道。 小和尚看了看她,道,“那先去交诊金吧!” 燕北羽连忙取了银两出来,准备交给小和尚,对方却道,“施主,我们诊金不收金银财物。” “那收什么?” “方丈施父是治病救人,又不是开医馆的,收你银子做什么?”小和尚说着指了指不远处正在一边咳嗽一边打扫着庭院的一人,说道,“药王庙的诊金就是在这里打扫,砍柴挑水什么的,可以由家人来完,也可以病人病愈了自己完成。 谢诩凰瞅了瞅边上沉下脸来的男人,这庙里看病的规矩还真是别致,可总不能让他去砍柴挑水,于是笑语道,“算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小和尚一听,道,“只不过做些功德抵诊金,能有多难,要再找到方方丈师傅这么好医术的人,你可不一定再找得到。” 谢诩凰拉了拉他,示意他回去,燕北羽却道,“我去,你说要做什么。” 小和尚打量了他们两人一番,道,“药王庙后面药庐的房顶有些漏水,你去帮忙修了吧,女施主似乎也不像病重之人,跟着师兄们到后山采些草药就行了。” “我夫人有孕在 身,前些日刚刚动了胎气,不宜做这些。”燕北羽截然拒绝道。 小和尚一听,微一颔首道,“阿弥陀佛,那夫人先到庙里休息等着吧。” “多谢小师父。”谢诩凰说罢,两人跟着小和尚进了庙里,燕北羽被带着去修漏水的屋顶,她无事也跟着过去了。 小和尚将两人带到了药庐,指了指一处房顶道,“就是那里,原本这两日师兄们要修的,可是来庙里看病的人太多了,他们要忙着采药顾不上,梯子在那边,你自己去拿吧。” “修好就行了?”燕北羽道。 “嗯,修好了就带你们去见方丈师父。”小和尚说罢就先走了。 谢诩凰望着一旁的人,道,“你会吗?” “边上等着。”燕北羽说罢,自己到药庐里看了看,这才出来上了房顶去。 虽然甚是不喜欢这里收诊金的方式,但这庙里的方丈医术过人却是在甘州广为传诵的,他不想因为这样的小事而错过了能治好她的任何一条路。 谢诩凰站在院子里仰头望着屋顶上忙碌的人,这样的事怕是他从来都没做过的,这会儿却为了要带她来让方丈看病,给人在这里修房顶。 也就是因为以前没做过,所以一开始根本无从下手,半晌了才找出办法来,好半天了终于把屋顶修好了,从房顶上跃了下来。 “好了。” 谢诩凰看着一身脏兮兮地人抿唇而笑,执袖擦了擦他额头的汗,这初夏的天气已经有些热了,难为他在房顶上待了那么久。 “先去把手洗了。” 她正在水缸边上给他舀水洗手,那小和尚便又过来了,看了看已经修好的屋顶,过来道,“多谢施主了,请跟我过去见方丈师傅吧。” 燕北羽带着她跟着一睡寻到了前面去,老方丈给一众早上来求诊的人看完了病,接过弟子送来的茶抿了一口。 “方丈师傅,他们也是来求诊的。”小和尚带着两人进了殿内道。 老方丈打量了两人一眼,道,“施主,请。” 谢诩凰在案前坐下,伸手放到了桌上由着对方诊脉,突地想到了什么道,“方才把手串落在院子里了,你去帮我取回来一下,就在那树下的桌上。” 燕北羽知道她是不想他知道自己毒还未解的事,也始终没有说破自己早已知晓,道,“我过去找找。” 说罢,就起身出去了。 谢诩凰侧头看着已经出了门的人,方才问道,“方丈,我腹中这个孩子,可还好?” “只是胎息有些许不稳,只不过女施主有剧毒在体内,这若要生下这个孩子,怕是没那么容易。”老方丈道。 “会影响到孩子吗?”谢诩凰道。 “现在倒并没有,只是这毒若再不解了,不管是毒发还是孩子出生,你们母子怕都有性命之忧。”老方丈道。 谢诩凰抿唇,面上一阵黯然,道,“方丈可有办法帮我解了这毒?” 老方丈无奈摇了摇头,道,“我虽能诊出你中了毒,可若要解毒,老衲就爱莫能助了。” “我还有能压制毒发的解药,应该能让这个孩子平安出生。”谢诩凰连忙道。 “压制毒发只是表面功夫,压制的时间越长,最后毒发的危险也就大,因为那个时候身体已经多少都被毒所侵蚀了,如不能找到解药,还是尽力休养,不要再动武,更不要有中毒受伤。”老方丈道。 谢诩凰想要再问什么,听到外面的脚步声,知道是燕北羽回来了,便没有再问了。 “给。”燕北羽将找回来的东西递给她,问道,“怎么样了?” “孩子只是动了胎气,胎息有些不稳,休养些日子就好了。”谢诩凰道。 燕北羽笑了笑,道,“那便好。 “我们回去吧。”她宛然笑道。 “来都来了,要不到庙里上柱香?”燕北羽道。 谢诩凰想了想,点了点头跟着她一起到药王庙的大殿上了香,她还跪在蒲团颂经为孩子祈福,燕北羽已经轻步出去了,寻到了给她诊脉的老方丈。 她祈福完 出来找不到人,便有些担忧他是不是去找那方丈了,却远远看到他跟着那小和尚一起过来了。 “小师父说这样的药囊戴着可以治好孕吐的毛病,我跟着过去取了两个。”他笑语道。 谢诩凰接过去闻了闻,虽是药却味道清新,倒是个不错的东西。 “时辰不早了,我们回去吧。”燕北羽催促道。 “嗯。她应了声,两人一道向小和尚告辞离开。 回甘州城的一路,两人心思各异地沉默着,谁知刚一回驿馆,便有人匆匆来禀报。 “少主,燕京发兵两万,已经快逼近陇关了。” 因为天机阁撤离燕京,他们的消息来源也没有那么灵通了,直到燕军都快到陇关了才知道。 “谁是主将?”燕北羽面色微沉问道。 “大燕新帝,长孙晟。” 陇关只布了一万兵马防守,一旦失守只怕连这甘州城也保不住了,大燕连连战败,先前设下圈套想擒住他,没想到反被他给摆了一道,连失两关一城,如今终于坐不住了,大燕帝新御驾亲征,想要夺回陇关和甘州。 “少主,怎么办?”来禀报的人紧张地问道。 大燕新帝御驾亲征,陇关的一万兵马要想守住了,只怕没有那么容易。 燕北羽紧抿着薄唇,原本明日就要送她回江都的,如今战事又起…… “快去吧。”谢诩凰淡笑,柔声劝道。 这打下的每一关一城都是他费尽了心血的,从反出燕京他们连连大捷才让江都的兵马士气高涨,如果陇关失守,失去的不只是陇关和甘州,还有军中上下的士气,这才是至关重要的。 燕北羽望了望她,面色有些为难,方才庙中方丈说了什么他也是清楚,他不想这个时候留她一个人在这里,可是…… “这甘州也有我的一份,陇关失守,再丢了甘州,你要让我全白忙活了?”谢诩凰挑眉道。 燕北羽沉吟了片刻,朝人道,“集结先锋营,即刻赶往陇关。” “是。”那人抱拳领命,大步出了驿馆。 燕北羽回身望向面前的人,叹了叹气道,“先在这里再等我两天。” “知道了,快走吧。”谢诩凰催促道。 “我回来之前不准出驿馆,饭要按时吃,还有药不能忘了……”燕北羽进门一边换上铠甲,一边朝她叮嘱道。 “知道了,你怎么跟个老妈子一样烦。”谢诩凰给他取了兵刃,哼道。 “全都给我记在心上。”燕北羽狠狠瞪了她一眼道。 谢诩凰望着眼前铁甲英武的男人,将雁翎刀递给他,道,“小心些,平安回来。” 燕北羽接过,伸臂拥着将人拥入怀中,吻了吻她额头,“走了。” 说罢,在外面副将的催促下,疾步出了门。 谢诩凰扶门而立,看着带领着一众亲随匆匆离去的人,怅然叹息。 这样战事频发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很小的时候父亲就总是带兵打仗,再后来哥哥们也上了场,再后来她也去了,如今她的丈夫也是一样奔波在战火中…… “他是拍拍屁股走了,又把我叫来接/班,我都快成了你丫环了。”龙靖澜从后园过来,进了屋内往她的榻上一坐,便开始抱怨道。 “我这里也没什么事,你不用守在这里。”谢诩凰回身笑语道。 “我可不敢偷懒,回头出了事,燕大王爷一回来还不得治我个失职之罪。”龙靖澜自己倒了茶,望向她问道,“不是去药王庙了,那老方丈怎么说?” “孩子只是胎息不稳,调养些日子就好了。”谢诩凰如实道。 “谁问你这个了,问你解毒的事儿。”龙靖澜道。 谢诩凰无奈摇了摇头,道,“他虽然能诊出我是中了毒,但也没有解毒的办法,只能等着晏九那边的消息了。” “他两还在都还被谢承颢关在牢里呢,怎么弄解药。”龙靖澜叹了叹气,道,“我让缇骑卫去一趟苗疆吧,先前在那里认识了个小丫头,他父亲是苗疆最有名的巫医,她也 尽得真传,看看她能不能有办法。” “也好,多谢师姐了。”谢诩凰道。 “只不过那死丫头平日总东窜西跑了,现在也不知道还在不在苗疆。”龙靖澜说着,便准备出门让人去。 谢诩凰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房间,屏风上还搭着他刚刚换下来的衣服,上面学沾着药王庙的尘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已经不习惯这样一个人待着的生活了。 她希望能与他朝夕相对,一起看日升日落,一起等着肚子里的孩子出生,可是她也知道,从他带她逃离燕京,他就要面对常年的战火和奔波,直到他踏进燕京宫里的那一天。 —— 先一更,二更稍后。 这两个月加更会比较多.   ☆、188.旧爱与新欢2 陇关的战事,一连打了四天也没有结束。 早膳的时候,冥河送来了燕北羽从陇关让人送来的亲笔信,谢诩凰打开看了一遍,朝坐在对面的龙靖澜道,“师姐,我们去一趟陇关吧。” “姓燕的输了?”龙靖澜挑眉问道。 “没有,只是大燕一直不肯撤兵,这样一直耗下去也不是办法。”谢诩凰道窠。 龙靖澜一边吃饭,一边瞅着她,“你去了就有办法了,你肚子里那个现在金贵着呢,别给折腾没了,让你在这里等,你就安心在这里等着,长孙晟亲自带兵,哪那么容易就撤兵的,这一撤不是连皇帝的脸面都丢尽了。” 谢诩凰抿唇沉默了一阵,朝一旁的冥河道,“准备马车吧,一会儿我们动身去陇关。” “说了让你别去,你怀着孕去那样的地方做什么?”龙靖澜皱着眉头道。 “我也想看看,如今的大燕新帝……是什么样?”谢诩凰淡淡道,眼底却是寒凉一片。 龙靖澜怔怔地望着她,“你当真如此恨他?” 她恨长孙仪她理解,可是长孙晟那个时候与她可是青梅竹马,喜欢她是燕京上下谁都心知肚明的事。 “我与长孙家,除了恨,还能剩下什么。”谢诩凰垂下眼帘,冷声道。 她永远也不会忘记那场大火里万念俱灰的绝望,让她如何不去恨那个人,她一直没有向龙靖澜说起大哥的事,便也是遵从大哥生前的交待,让这个人能早些放下过去。 若是告诉她当年发生的一切,便会让她如自己一般被仇恨所吞噬,再难以走出来。 龙靖澜沉默,没有再追问下去,等到早膳完了陪同她一起上了马车,赶往甘州相领的陇关。 甘州过去并不远,三个多时辰就到了,一进关便听到陇关外的兵马交战的声音。 两人上了陇关上的城墙,望着下方混乱的战场,一眼便看到了交手的燕北羽与长孙晟两人,燕北羽到底是久经沙场,一直占着上风,长孙晟虽比不得他,却也没有那么容易落败。 “姓燕的不是挺能打的嘛。”龙靖澜说着,望了望站在边上的人,看到她有些沉冷的面色一时有些叹息。 只要是遇上了长孙家的人,她总是这个样子,上回长孙茜找到江都见她,也是这样。 混乱的战场中,长孙晟不经意看到了立在城墙之上的人,整个人一震手上慢了一招,便被对面的人刺了一刀,边上的两名武将连忙过来护驾。 “皇上。” 两名武将代替了他与燕北羽交手,他怔怔地望着她城墙之上的人,原来……她也在这里。 他曾千百次地幻想过她活着回来,却没想到她真的回来了,无数地在他眼前出现,他竟都没有认出来过。 当年他眼看着她冲是火海,至死不愿出来,而今又看着她另嫁他人…… 他看不清她的脸,却仍旧地感觉到她眼中森冷的寒意和仇恨。 他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却杀害了她身边唯一的一个亲人,她怎么能不恨他? 他的举动,也让燕北羽不由回头去看了看,一眼看到站在城墙上的人,眉头瞬间紧紧拧了起来,这该死的女人……就没有一次能好好听他的话吗? 长孙晟和几名护驾的武将被逼得节节后退,一名负伤的将领道,“皇上,咱们先撤收兵吧。” 皇帝不知怎么不再跟对方交手,他们几人也无法力敌镇北王,再拖延下去这一战必败无疑。 长孙晟怔然遥望着城墙上的人,敛目沉吟了半晌,“收兵吧。” 陇关一战再打下去,即便她侥幸能胜了燕北羽,但再打下去,她必然会插手其中,他没有办法在战场上跟她交手。 燕军撤兵,陇关之上的兵马呼喝声震天,燕北羽看着退去的大燕兵马,翻身上马回了关内,看到从城墙上下来的人。 “你什么时候能把我的话给听进去了。”虽然嘴上是责怪的话,却还是迫不及待下了马过来将人扶下了阶梯。 谢诩凰看着一脸血污的人,伸手给他擦了擦,“好些天了,我不放心,过来看看。” 燕北羽捉住她的手,阻止了她的动作,“这些东西秽气,别沾。” “陇关这里,还要继续打下去吗?”谢诩凰问道。 “大燕如果不撤兵,继续这样连续进攻,这里驻守兵马也抵不了多久。”燕北羽如实说道。 大燕是皇帝御驾亲征,肯定不会那么轻易就搬师回朝,只怕还打算跟他们长期耗下去,他们作战一向讲究速战速决,江都的兵马粮草经不起长期的耗战。 “不然,我去对付他。”谢诩凰道。 燕北羽扶着她回大营,狠狠瞪了她一眼,道,“你把我当什么了,让自己的女人怀着孕上战场,我还是个男人吗?” “我比你了解他,他也不会对我下杀手,只要逼得他退兵就行了。”谢诩凰道。 她只是不忍看着他已经连番作战,如今还要守住陇关,这样长期耗战只会拖垮了江都。 “对,他下不了手杀你,他还对你旧情难忘嘛。”燕北羽阴阳怪气地哼道,将她扶进了大帐坐下,“你来这里是担心我,还是担心我会杀了他?” “你是醋缸里泡出来的?”谢诩凰没好气地道。 “我自己会对付他,你少插手。”燕北羽狠狠瞪了她一眼,认真告诫道。 不管那个说他们是兄妹的消息是真还是假,但他们两青梅竹马,以前还有婚约的事是天下人都知晓的,当初她逃离燕京的时候,长孙晟不惜自己做了他们的人质,要见他根本就是贼心不死。 谢诩凰抿了抿唇,说道,“当年在安阳郡,是他趁我不在对大哥下了手,我也险些烧死在那场大火里,你若以为我与他还有什么旧情,便真是有也早在当年就被那场大火烧得一干二净了。” 燕北羽闻言一阵揪心,伸臂揽着她低语道,“别说了。” 他不想她来陇关见到长孙晟,就是怕她会想起这些不好的事情,她却还是自己偷偷跑来了。 谢诩凰深深吸了口气,一扫心头的不快,道,“赶了好几个时辰的路,饿得我头晕眼花了,给我找点吃的。” “那你还跑来?”燕北羽训了她一声,连一身沾着血污的铠甲都没脱,就掀帐出去让人给她准备吃的。 谢诩凰解了披风,打量着他的大帐,帐内陈设很简单粗糙,桌上铺着地图,架上摆着兵刃和弓箭。 不一会儿,燕北羽端了茶水给她送过来,道,“吃的还有一会儿。” 军营里没有伺侯的侍从,他自己倒也习惯了,可是她现在吃的睡的都得仔细,可着实不怎么好办。 谢诩凰接过他递来的热茶抿了一口,道,“要不我和师姐先回江都吧。” 她待在这里,多少有些影响他。 “待不住了?”燕北羽一边卸下身上的铠甲,一边问道。 “吃不好又睡不好的,想早些回江都去。”谢诩凰道。 燕北羽换下了身上沾血的外袍,洗了洗手才坐下道,“再等两日吧,把这里安顿好咱们一起回去。” 先前她就因为听信他人的话,冒险跑来了甘州,他怎么放心她一个人回去。 要回去也是他亲自送回去,这个件事也必须有所警告,这一次只是孩子动了胎气,还不知下一次该是如何残毒的用心了。 他可不想自己一个不留神,她和孩子再有任何闪失。 “陇关的战事也不可能一两天就能了了,有师姐陪着我,你若不放心再派人送我们回去便是。”谢诩凰道。 两人正说着话,冥河在帐外禀报道,“少主,大燕已经从陇关外撤兵了。” 燕北羽闻言沉默,望了望坐在边上的人,这么多天那个人都不肯撤兵,怎么今天这么干脆就下令撤兵了,就不怕这样回朝丢了颜面吗?   ☆、189.幸福,盛极必衰1 第189章 大帐内两个人都是无言的沉默,谢诩凰低垂着眼帘看着手中的茶杯,面上了无波澜,长孙晟是她意料之中的。 她知道他不忍与她为敌,知道陇关之战再打下去,不是他输就是她出手对付他,他不想与她交手,所以选择了自己撤兵离开。 可是,她与大燕早就是无法共存的了,即便……现在的大燕皇帝换成了他窠。 许久,燕北羽冲着帐外的人道,“知道了,再探。燔” 这到底是真的撤兵还是佯装撤退,他还是让人探清楚再做决断。 “少主,午膳好了。”帐外有人道。 燕北羽自己出去端了进来,一一摆上桌道,“王妃的面子真是大,你往城墙上一站,大燕就闻风丧胆地撤兵了。” “那不正好,以后不用打了,把我拉出去往阵前一站就行了。”谢诩凰说着,迫不及待地拿起了筷子。 “那倒是个好主意。”燕北羽顺着她的话往下道。 长孙晟是贼心不死,可现在她人已经是她的了,孩子都有了,什么青梅竹马,百年之约现在也不是他的了,早遇上有什么,他是晚了,但最后她还是落到他手里了。 谢诩凰皱着眉头夹起一块有些油腻的肉,还未送进嘴里,便一把捂住了嘴冲出了帐外,硬是把早膳吃得点东西都给吐了干净。 燕北羽跟着追出了帐,冲着巡营的士兵道,“饭谁做的,做的什么东西?” 不一会儿营里的伙夫被带到了大帐,被他训得狗血淋头,可这已经是营里最好的伙食了,以前不是一直吃得挺好的,这会儿怎么发起了牢***。 “算了,不关他的事儿。”谢诩凰见他火气冲冲的样子,温声劝道。 燕北羽让人退了下去,瞧着她没什么胃口的样子有些着急,“还是吃不下。” “好多了。”谢诩凰浅然笑了笑,只挑了几样清淡的勉强吃了些便放下了碗筷。 “你在帐里歇会儿,别出去乱跑,我出去一趟。”燕北羽道。 “嗯。”她坐了一会儿,就倒要他的榻上盖着斗蓬睡去了。 不知睡了多久,一阵轰隆隆的雷声把她惊醒,一睁开眼睛帐内一片漆黑,外面隐约有雨声,燕北羽还没有回来。 她自己起来,找到了火折子点了灯火,掀开帐帘看了看外面,外面果真下起了暴雨,冷风卷进帐内,她连忙放下了帘子。 雨越下越大,出去的人却一直没有回来,她对军营里的人又不熟,冥河又没有过来,她连问个话也不知该向谁问。 等了半个多时辰,帐外传来脚步声,一身*的人掀帐冲了进来,将拎回来的食盒放到了桌上,“你的晚膳,快吃吧。” 谢诩凰看着一身还滴水的人,拿了干的帕子递给他,“这么大雨,你跑哪去了?” 若是去陇关上巡视,这么久早该回来了。 “我先换身衣服,你先吃吧,一会儿凉了。”燕北羽接过帕子擦了擦脸上的雨水,自己先去换衣服了。 谢诩凰自己到桌边打开了食盒,将里面的饭菜一盘一盘端了出来,每一道都看起来清淡可口的样子,绝不是军营里的伙火能做出来的。 原本午膳就没吃什么,她也顾不上许多,拿起了筷子自己先吃了起来,扭头问了问正换衣服的人,“你从哪里带回来的。” “附近的镇上找人做的。”燕北羽道。 谢诩凰手中的筷子顿了顿,来陇关她们也路过了一个镇子,若说离这里最近也只有那里,可就算是骑马去,也得半个多时辰才到得了。 燕北羽换了衣服,见她没怎么动筷子,问道,“还是不合胃口?” 谢诩凰回过神来,道,“你不吃吗?” “一会儿营里会送晚膳过来,你午膳也没吃多少,多吃些,明天一早咱们就启程回江都。”燕北羽换好了衣服,擦了擦滴水的头发。 陇关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只有他们驻守的兵马,她原本吃饭就挑,这怀了孕更是刁钻,在这里哪能一直待下去。 “嗯。”谢诩凰点了点头,一个人坐在桌边饱饱地吃了一顿。 燕北羽给她倒了茶水递过去,“ 现在吃饱了?” 谢诩凰捧着茶杯抿了一口,笑着问道,“你特意去买回来的?” “不去,难道要自己媳妇孩子饿肚子?”燕北羽道。 谢诩凰起身拿过了他手里的帕子,帮他擦着还湿着的头发,“下这么大的雨,着了风寒怎么办?” “心疼了?”燕北羽笑语道。 “本来就事情繁多,不用这么照顾我。”谢诩凰柔声道。 燕北羽挑眉道,“不用我照顾,你要谁照顾?” 在燕京的时候,谢承颢每个月都要派一两拨人过来送东西,怕不得把他的北齐皇宫都搬到镇北王府去,现在他可是没有那样的机会了。 谢诩凰手指梳理他还有些微潮的头发,说道,“我不想自己帮不上忙,还总给你添麻烦。” “只要你和孩子都好好的,你就帮了我最大的忙了。”燕北羽笑语道。 “我……” “少主,江都来的公文。”冥河在帐外道。 “送进来吧。”燕北羽说道。 冥河进来,道,“少主,你的晚膳,这些是江都送来的公文和折子。” 他将东西放好,躬身退了出去。 谢诩凰看着厚厚的一堆东西,趁着他用膳的时候,就先行拆开看了,然后又分类整理了。 “时辰也不早了,你早些睡吧,一会儿我自己处理就行了。”燕北羽道。 “刚才吃太饱了,反正这会儿也睡不着。”谢诩凰说着,将刚看完的折子放到了一边。 燕北羽很快用完了晚膳,过来处理她整理好的折子和公文,两人一直忙活到了深夜,燕北羽搁下笔看了看边上已经靠着自己睡着的人,将人抱回了床上。 她一向睡得浅,一下又醒了过来,“批完了?” “完了。”燕北羽说着,自己宽衣,脱了鞋袜熄灯就寝。 原本只容得一人的床榻显得非常拥挤,她整个人都钻在他怀里,寂静的帐中耳边的心跳声显得格外清晰,外面风骤雨急,她就在她心爱的男人怀中入睡,世上还有什么比这更幸福的时刻。 她伸手抚着他心口的地位,黑暗中悄然扬起了嘴角。 燕北羽捉住她的手,低声道,“这个时候你别惹我。” 有了孩子是好,可自己得十个月动不得她,想想又觉得郁闷,尤其如今她温柔乖巧的样子,一颦一笑都让他心痒难耐。 “无耻。”谢诩凰什么好心情,都被他给煞了风景。 燕北羽失笑,低头落下缠绵的吻,聊以慰藉方才入睡。 次日一早,雨过天晴,他们也踏上了回江都的路,因着顾忌她有孕在身,原本四天的路程,他硬是走走停停地走了六天才回到江都。 回到江都的当日,龙靖澜便被任命为了江都总兵,统领镇守江都一带的兵马,此举自然遭到了军中许多将领的反对,谁也不放心将江都交给一个外人来掌管。 夜幕降临,书房内的灯火通明,燕北羽正忙碌着处理积压了几日的政务。 “少主,庞大人回来了,要来见你。”贺英进门道。 “请他进来。”燕北羽埋着书案,头也未抬道。 一身风尘仆仆的庞宁大步进了书房,沉声质问道,“少主让龙靖澜统领江都一带的兵马,可是真的?” “我亲自任命的。”燕北羽一边批着折子,一边说道。 “她是大燕的降臣,又是个女儿家,江都这么重要的地方,怎么能放心交到她手里。”庞宁沉声道。 “那义父认为,交到谁手里才放心?”燕北羽淡声问道。 “军中战功卓越的人多的是,交给谁也不能交给龙靖澜。”庞宁绝然道。 “江都现在正是用人之际,龙靖澜多年为官,又出自执剑山庄,如今重用她,将来执剑山庄再出的人才,何愁不会来投奔江都?”燕北羽反问道。 庞宁一听面色更是难看,那岂不是让龙靖澜的势力越坐越大? “江都交给谁都可以,就是 不能交给龙靖澜,还请少主三思。” “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燕北羽毫不退让,抬眼看着站在书案前的人,“义父既然来了,有件事,我也想问一问。” “何事?”庞宁道。 “王妃在燕京之时,宫里的人换走了她的扳指,事发之时天机阁也没有一个人援手,此事……到底是谁的主意?”燕北羽语声冷肃,朝着站在书案前的人质问道。 “王妃那个时候已经失手,再让人援手,只会让天机阁好不容易安排入宫的人都曝露,那时候观望局势才是最重要的。”庞宁面目平静地说道。 他从没有见过他如此冰冷逼人的目光,他在怀疑他,为了那个他带回来的女人怀疑他。 “那个时候,我一再交待过,不管发生什么一定要把她活着带出燕京。”燕北羽横眉冷目的道。 “难道就因为要救她一个人,就不顾咱们自己人的死活了?”庞宁质问道。 “你口口声声说我因她误事,那个时候若是他们按计划把她带出燕京了,我就不用在那个关头再自己回去,也不会让江都成现在这样的地步,归根究底这些事到底是谁的错?”燕北羽怒目切齿地道。 “就为了一个女人,你就来如此质问于我,怀疑天机阁的人,你别忘了……”庞宁冷笑问道。 “我不想怀疑任何人,但也不要有人做些让我怀疑的事情来。”燕北羽面色沉冷地打断他的话,一字一句地道,“我没想过要这么早把江都交到龙靖澜手里,可我不想我不在江都的时候,我的妻子孩子被人害了都不知道。” 庞宁微震,一时没有言语。 “我的容忍是有限度的,再有针对她的任何人任何事,不管是谁,我也绝不轻饶。”燕北羽冷声道。 “便是我,你也要问罪不成?”庞宁冷笑问道。 “我一直尊敬义父,只是您若要为难她,便也是为难我。”燕北羽决然道。 他不明白,她到底哪里让义父如此介意,不容于她。 “好,那你便留着她,护着她,看看大燕和北齐会不会放过她。”庞宁说罢,怒然拂袖而去。 燕北羽批完折子,回到寝居之时她已经睡了,手里还抓着那日他给孩子买回来的小鞋子,他轻轻地将东西从她手里拿掉,将她手放进了被子里。 她知道她身上的麻烦还有很多,大燕还有要对付她,谢承颢虎视眈眈地想要夺走她,可是只要她在他身边,这一切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她就是他命中的魔障,他舍不下,也放不了,这一颗心里这么多年就只装进了她一个人,要他放下她,无疑也要剜走他的心,要了他的命。 他无法忘记找到她之时却听到死讯的悲痛,更无法忘记当这个他喜欢多年的小姑娘,终于开口说她也喜欢上他之时,欣喜若狂的心情。 谢诩凰翻了个身,迷迷糊糊觉得有人坐在床边,睁了睁眼睛道,“怎么还不睡?” “就睡了。”燕北羽脱下外袍,钻进被子里将她拥在怀中。 谢诩凰觉得怪怪的,仰头望了望他,“发生什么事了,你好像不太高兴?” “没有,就是有些想你了。”他低头吻了吻她,低语道。 谢诩凰抿唇笑了笑,依偎在他胸口道,“我不一直都在这里吗?” “在书房不小心睡着了,做了个梦。”燕北羽低声诉说道。 “什么梦?”她笑问道。 燕北羽长长地叹了叹气,缓缓说道,“我梦到你要走,我怎么追你都追不回来。” “梦都是反的。”谢诩凰失笑,拉着他的手放到自己肚子上,道,“他都在我肚子里了,我还能走去哪里?” “将来,不管任何事,都不会走了吗?”燕北羽低语问道。 谢诩凰往他怀里拱了拱,道,“除了你这里,我已经无处可去,无家可归了。” 大燕要置她于死地,北齐谢承颢又步步相逼,他又还能去哪里,更何况她的心早已遗落在了这里的这个男人身上。 燕北羽薄唇微微勾起,轻抚着她背后柔顺的发,喃喃低语道,“有我的地方,就是你的家,有你的地方,亦是我的家。” “一个梦而已,至于吓成这样吗?”谢诩凰笑道。 曾经的十年是她的恶梦,可她从北齐回到江都之后的每一天,就像坠入了一个甜美的梦,若这一切真的梦,她只愿永远都不要再才醒来才好。 燕北羽默然而笑,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道,“不早了,快睡吧。” 只是,世间的许多东西都是盛极必衰,幸福亦是如此。 这份他企盼以久的幸福是他亲手一点一滴筑造的,却没想到也正由他自己亲手一步一步将它摧毁崩塌,当他发觉的时候,一切都再也难以挽回。 他爱她,恨不得将这世间所有的快乐和幸福都给他,可他的爱却最终她和自己都推向了痛苦的深渊。   ☆、190.幸福,盛极必衰2 江都的天气一天比一天热,谢诩凰的肚子也渐渐显怀,人也养着丰腴了不少。 “谢师姐,锦绣坊的人已经过来了。”缇骑卫里最小的师妹罗兰领着人进来了。 谢诩凰搁下手中的团扇起身,道,“让她们进来吧。” 前几日,她自己出门买东西,一回来正撞上燕北羽回来,当天就下了令不准随便再放她出漪园,又怕她遇上什么危险,又怕太阳大了晒着中暑了,反正现在身子笨重了,走不了多久就腰酸背痛的,她索性也懒得出门了。 只是,这肚子一天天大起来,自己原先的衣服也都穿不了了,只得请绸缎庄的人过来重新裁制,顺便也想想有没有好的料子给孩子预备着燔。 锦绣坊的人抱着布匹进来,欠身行了一礼,“见过王妃。” 如今整个江都谁不知道,漪园的主人镇北王统领着江都以南,住在这里的自然是怠慢不得的窠。 “起来吧,不用这么多礼数。”谢诩凰说着,挑选着她们带来的布匹。 “夏日里天热,王妃选这匹绿色的云纱,轻薄柔软,颜色又清新,最适合夏天做衣服了。”掌柜的笑着提议道。 谢诩凰仔细看了看,点头道,“那就这匹吧,还有那匹水蓝的。” “是。”掌柜说着接过了仆人接过的绳子和尺子,道,“那小的要为王妃丈量了。” 谢诩凰站在那里,展着双臂道,“衣服腰上做的宽松些。” 南方的夏天长,别再过不了多久,肚子再大些了,又穿不下了。 “是。”掌柜地量完了,让随行的仆人都记了下来。 “那匹水蓝的和鹅黄的绸缎给我留些下来。”谢诩凰道。 “王妃还要做什么?”掌柜的诧异问道。 “留着给孩子的。”谢诩凰笑语道。 “谢师姐,这匹桃红的多漂亮,把它也留下吧,要是个女儿,穿这样的颜色多漂亮。”罗兰欣喜地说道。 “万一不是呢。”谢诩凰道。 那两个颜色,不管生下来的儿子还是女儿都能穿,要留着这桃红的,万一生下的是个儿子,穿这样的颜色多不合适。 “王爷说会是女儿的。”罗兰说道。 谢诩凰无奈失笑,孩子在她肚子里,他说是女儿就是女儿吗? 掌柜的将两匹布放到了桌上,道,“过两日衣服做好了,小的再差人送过来。” “罗兰,送掌柜的出去。”谢诩凰道。 罗兰送着人出去了,孙嬷嬷便端着酸梅汤送了过来,盛好了说道,“肚子里有着孩子,凉的东西还是不要沾太多,我没加多少冰块。” 谢诩凰接过碗,笑语道,“多谢孙嬷嬷了。” 孙嬷嬷便是先前在燕京大婚那日,帮着她和南宫沐雪换嫁的嬷嬷,她从陇关回到江都,燕北羽便将她带了过来,让她留在身边照顾。 龙靖澜也不放心,将罗兰也塞了过来。 燕北羽要时常带兵离开江都,每隔几天借着军营休整备战的时候才会赶回江都待上一两天,龙靖澜现在统领江都一带,也是忙得一天难得见一面。 孙嬷嬷细心,生活起居都照顾得无微不至,罗兰年岁小,知道她也师出折剑山庄,每日练功便要拉着她为自己指点,再闲了便是置办些孩子出生要用的东西,倒也自得其乐。 孙嬷嬷到桌边仔细看了看留下的两匹布,道,“这些给孩子做衣服,倒是正好。” “只是得有劳孙嬷嬷了。”谢诩凰道。 她自小舞刀弄枪的,独独对这些女红丝毫没有天赋,要从她手里做出来,怕也没法给孩子穿。 “王妃和少主早些有了子嗣,那是大喜事,做这些都是奴婢应当的。”孙嬷嬷说着,将两匹缎子收了起来。 水榭外是一个小小的莲湖,夏日里荷花开得正好,罗兰出去送了人顺便摘了几个莲蓬回来,进门便道,“孙嬷嬷,晚膳可以做莲子羹。” “湖里那么些莲蓬,几天都得让你给摘光了。”孙嬷嬷将东西接了过去道。 “长着不就是让人摘着吃的,是不是谢师姐。”罗兰笑语道。 “今晚的莲子羹你怕是吃不成,王爷今晚就回来了,你还是回龙大人那里去吧。”孙嬷嬷笑语道。 罗兰一听垮下脸来,咕哝道,“他怎么每次都挑这样的时候回来。” 谢诩凰失笑,道,“晚上做了给她送过去以,我不怎么爱吃这个。” “谢师姐你真好,不像大师姐什么好事就只顾着她自己。”罗兰抱怨道。 “是吗?”龙靖澜正好从外面过来,一进门便道,“那我当年真不该把你捡回去,让你在街头要一辈子饭才好。” 罗兰连忙换上一脸笑,倒了凉茶送过去,“大师姐你辛苦了,我刚刚说着玩儿的。” 龙靖澜接过茶一饮而尽,瞥了她一眼,“我看你说得挺认真的 嘛。” “我真的说着玩儿的。”罗兰道。 “背后说我坏话,很好玩?”龙靖澜挑眉问道。 “不好玩,我再也不说了。”罗兰说着,一把捂住自己的嘴以表态度坚决。 谢诩凰瞧着好笑,道,“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全园子就你这个地方最凉快,我不过这里来,能去哪里。”龙靖澜拿了她手里的扇子,扔给罗兰让她给自己扇风。 罗兰不敢多说,拿着扇子殷勤地给她扇着,一边扇一边问道,“大师姐,凉不凉快?” “午膳用了吗?”谢诩凰笑问道。 “已经吃过了。”龙靖澜瞅了瞅她鼓起来的肚子,道,“这家伙,长得还真快。” 她前脚一过来,几个缇骑卫也跟着跑了过来纳凉,一直待到了天黑才走。 水榭是凉快,可一到了夜里又蚊虫多,虽然窗户都钉了轻纱,内室也换成了纱帘隔着,还是有飞进来的,谢诩凰烦燥地挠着手上被叮咬出的疙瘩,早早用了晚膳,却也没法入睡。 燕北羽开了门进来,瞧见纱帘后的人影,“还没睡?” “回来了。”谢诩凰下了榻,道,“我让孙嬷嬷给你送晚膳过来。” 燕北羽挑了帘子进来,一身汗水淋漓的样子,“不用,路上已经吃过了。” “衣服给你备着了,先去沐浴吧。”谢诩凰道。 燕北羽拿上衣服,出去沐浴完换了身月白的轻衫,回来时屋里的人已经躺下睡了,他刚一躺下搂了过去,她便拿开他的手往里挪了挪。 他再贴了过去,却被人嫌弃道,“热死了,贴过来干嘛。” 燕北羽伸手摸了摸有些突起来的肚子,道,“你说,孩子出生了叫什么名字好?” “还早着呢。”谢诩凰道,这才勉强四个月,还有半年的功夫才出生,他这就着急着取名字了。 “要是儿子就叫璟儿,要是个女儿的话,就叫楚楚。”燕北羽自顾自地说道。 “你都取好了,还问我?”谢诩凰道。 燕北羽抚了抚她颊边的发丝,道,“你要是不喜欢,我再另想就是了。” 谢诩凰抬眸问道,”为什么女儿要叫楚楚,不能取个更风雅诗意的?” 燕北羽抿唇而笑,在她唇上落下一吻,方才道,“我记得,在燕京梅山雪地里第一看到你的时候,你就是楚楚可怜又楚楚动人的样子。” 那时候她腿伤了坐在雪地里,小脸冻得通红,一双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的,甚是动人。 他说完,再去看,边上的人已经睡着了。 他在漪园待了两天,谢诩凰送了她离开,刚回到水榭,锦绣坊的人便将赶制好的衣服送了过来,她都一一试了一下,倒也正合适。 她看着包袱里最下面一套碧色罗裙,拿起来看了看,“我没有定这样的,这是……” 她没有要这个颜色,而且衣服也明显不是她现在能穿的大小。 “哎呀,小的装错了,这是要送到贺英贺总管那里去的。”那人连忙将东西收了起来,放进了另一个装有胭脂水粉的包袱里。 罗兰瞧着好笑,道,“贺英一个大男人,怎么会要女人的衣服,还有胭脂水粉。” “小的只管送东西,前些日一个姑娘过去订下的,说近日不在江都,让送到贺总管那里。”那人说道。 “这香粉味道不错。”谢诩凰笑语道。 “锦绣坊的绸缎和胭脂水粉都是顶好的,这香粉是最上等的,都还往宫里供着呢。”那人说着,拿给她瞧了瞧,“王妃若是喜欢,回头让人给你也送过来。” 谢诩凰抿唇笑了笑,拿着香粉和发油都闻了闻,味道有些熟悉。 在她初嫁入镇北王府时,燕北羽深夜会佳人,回来的时候……身上就是这个香味。 天机阁的人都回到了江都,看来……她也回到了江都,还是一如往昔地钟爱这种香粉和发油的味道。 这个人他认识,贺英也认识,怕是孙嬷嬷也是认得的,只有她……还对其一无所知。   ☆、191.幸福,盛极必衰3 她在锦绣坊定下要做衣服也就两天前的事,事情就巧合到这个地步,她也在那里定了衣服和胭脂水粉,还这么巧合地送到了她面前。 近日不在江都,燕北羽也不在江都,她想告诉她什么? “贺总管今天不在漪园,东西你还是先拿回去吧。”孙嬷嬷望了望她,上前说道。 送东西的人眼见打量了一番谢诩凰面色,堆着一脸笑收拾着东西,“那我改日再过来。锫” 谢诩凰将手里的东西搁下,淡笑道,“既然是要交给贺总管的,就留在这里就行了,等他回来了我让他过来取。” “王妃,还是让她带回去吧。”孙嬷嬷劝道。 谢诩凰自己斟了杯茶,浅浅抿了一口笑语道,“贺英晚上就回来了,让他自己过来取就行了,何必再让人拿回去再跑一趟,东西就留在这里了。” 送东西的那人笑意有些尴尬,一时有些为难,“王妃,东西一向都是要亲自交到客人手里的,这……蠊” “贺英是出去替我取东西去了,东西放在这里丢不了,他一回来我会给他的。”谢诩凰浅笑着说道。 那人知道她的身份,也不敢再强自把东西带走,将包袱放到了桌上道,“那便谢过王妃了。” 谢诩凰微然一笑,道,“罗兰,送她出去。” 罗兰上前,领着那人离开。 “孙嬷嬷,把东西收起来吧,等贺英回来了交给他。”谢诩凰说罢,坐回了榻边一边给自己打着扇子,一边翻着放在小桌上的书。 “是。”孙嬷嬷将东西收起放好,原以为她会问什么,却等了半天她也没有问一句话。 只是,那送东西的人明显前言不搭后语的,只怕东西不是碰巧送到这里来了,而是根本故意送过来的。 她都瞧出来了,这个人不可能看不出来,只是她什么都不问,反倒让她想不明白了。 外面太阳毒,她一下午都待在水榭纳凉看书,直到天快黑了,外面凉快了才跟着罗兰在湖边散步。 龙靖澜抱着个大大的西瓜从外面回来,远远瞧见闲逛的两人,过来将瓜扔给了罗兰,“去冰好了切开。” “好嘞。”罗兰抱着瓜就先回水榭去了。 “姓燕的走了?”龙靖澜一边赶着边上的蚊子,一边问道。 “下午就走了,有事?”谢诩凰问道。 “我能有什么事,他要走了,晚膳我就留你这里蹭顿晚饭了。”龙靖澜笑语道。 这漪园上下,好的东西全是供着她这里的,不来白不来。 “早让孙嬷嬷在准备了,有你爱吃的。”谢诩凰笑了笑,问道,“军中事情还顺利吗?” “我龙靖澜是谁,就那一班子蠢货还能难倒我了?”龙靖澜不屑地冷哼道。 谢诩凰失笑,一开始她任江都总兵,军中好些将领颇是不服气,来漪园找燕北羽反对的数不胜数,尤其是江都一带的将领更是将她视为眼中钉。 这没多少功夫,也不知她一天干了什么,那伙子人倒让她整治得服服帖帖的了,罗兰回来跟她说,她还有些不信呢。 “下午在外面遇到罗兰的时候,说锦绣坊的人给贺英送了裙子胭脂水粉的,怎么回事?”龙靖澜想起这事,询问道。 “有人在那里买的东西,本是要送到贺英那里的,弄错了送到我这里来了。”谢诩凰淡然笑语道。 “弄错了?”龙靖澜挑眉,道,“先前晏西说燕北羽在燕京还有个相好的,难不成就是这个?” 谢诩凰失笑,道,“你听晏西乱说。” “要真是话,这东西故意送到你这里来,分明就是在下战书了。”龙靖澜不爽地哼道。 “难不成,你让我去把人揪出来,跟她打一架,谁赢了燕北羽归谁?”谢诩凰失笑道。 “可也不能就这么算了,总得把她揪出来。”龙靖澜道。 谢诩凰笑了笑,道,“你一天忙的事情那么多,管这些做什么?” “最近尽收拾那帮蠢货去了,我正想有点新鲜事儿玩一玩。”龙靖澜说着,一手搭上她的肩膀,“反正江都也是我的地盘,把她揪出来杀人灭口毁尸灭迹,简直易如反掌的事儿,缇骑卫干这些最在行了。” “她让故意将东西送错到我这里来,不就是引我去找她,我若真去找上她,不正中了她的下怀了。”谢诩凰笑语道。 刚开始那一会儿,她还真的确实有找出她的想法,不过冷静下来一想,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再不管,男人就让人抢走了,孩子出生都没爹了。”龙靖澜道。 “若他这么容易就被人抢走了,那便也不是我的,不要也罢。”谢诩凰平静地说道。 龙靖澜无奈叹了叹气,说道,“万一姓燕的想脚踏两只船,家里养一个,外面藏一个呢?” 谢诩凰失笑,道,“他现在哪有那个闲功夫?” 若是那样,这个女人就不用这么费心地让人将东西送到她这里来,在他身上留些香味,或是头发就行了,何必费这些的功夫。 可见,燕北羽根本就没有去见过她,只是她想引起她的住意,让她知道燕北羽身边还有一个她。 “你说得轻巧,你真放任不管,真要出事了怎么办?”龙靖澜道。 男人这东西最是靠不住的,那女人要真是打定了心思要跟她抢,什么花招使不出来,谁知姓燕的会不会一时昏了头了。 “好好好,等他回来,我找他算账。”谢诩凰笑语道。 “找他有个屁用,还是我去把那女人揪出来灭了口了算了,保证干净利落,头发丝儿都找不回来一根。”龙靖澜道。 “我看你就是手痒了是吧。”谢诩凰道。 “我是帮你除情敌。”龙靖澜一副为她好的样子。 “你现在才刚刚出任江都总兵,多的是人等着抓你的小辫子,别乱惹事。”谢诩凰神色严肃认真,道,“再者,这样连自己到我面前来的勇气都没有的人,我何需视为情敌。” 庞宁和好些人就等着龙靖澜做错事,好借机将她从江都总兵的位子上拉下来,为这么点小事,冒这样的险不值得。 那个人现在并没对她有什么太大的威胁,反而她若是真死了,她跟他之间才会有心结。 “行行行,你有理,男人被抢跑了,别来找我哭鼻子。”龙靖澜哼道。 两人正说笑着,罗兰过来叫道,“谢师姐,大师姐,晚膳好了。” 三人回到水榭,孙嬷嬷已经把晚膳备好了,龙靖澜迫不及待地坐上了桌,“要是来壶酒就更好了。” 谢诩凰抿唇笑了笑,道,“孙嬷嬷,去酒窖给她拿吧。” “算了,我一个人喝着也没意思,吃饭。”龙靖澜率先动起了筷子。 虽然以前觉晏西笨了点,但性子却是极对她的胃口,凑在一起好歹还有个喝酒的人,现在身边这些个,不是不沾酒,就是喝不得酒,着实无趣。 晚膳结束,孙嬷嬷让人收拾完东西,说道,“贺英来把东西取走了。” “嗯。”谢诩凰淡淡地应了声,没有再多问,也没有说叫贺英过来问话,好似一次都一无所知一般平静。 之后的几日,孙嬷嬷忙着给孩子缝制孩子的衣服,她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坐在一旁看着,偶尔帮着穿个针拿个线…… 一只蚊子又落到了她手上,她皱着眉头一把拍死了,看着手上这些天起的疙瘩还没有消下去,心头不由一阵烦燥。 孙嬷嬷瞧了一眼,道,“这外面天天也拿东西熏了,怎么还有这么多的蚊虫?” “夏天就是这样,哪能除得干净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谢诩凰道。 孙嬷嬷瞧着她手上,脖子上的疙瘩有些奇怪,道,“奴婢给你拿药膏过来。” 蚊子咬了不是一般很快都会消下去吗,怎么这都两天了还在身上。 “我昨天也用了的,没什么用处,那些东西我也不想多用,兴许过两天就消下去了。”谢诩凰说着,拿着孙嬷嬷刚做好的小衣服,爱不释手地摸了又摸,瞧了又瞧。 六日后的夜里,在外结束战事的燕北羽才风尘仆仆地回到江都,看着她正忙着收拾着给孩子的衣服,一身水绿的罗裙,因为天热头发简单编了辫子垂在右肩,简单别了个珊瑚钗,看起来格外的清新可人。 他走近伸手想拿着孩子的衣服看看,却被她一巴掌拍在手上,“一手的汗,摸什么?” 燕北羽却故意挨着她坐下,手揽着她的肩膀,落下缠绵的一吻,问道,“想我没有?” “没有。”谢诩凰垂着眼帘,没好气地哼道。 燕北羽不知她又闹得哪一出,眼睛瞧着她脖颈上的红疙瘩皱了皱眉,伸手摸了摸,“这什么东西?” “蚊子咬的。”谢诩凰道。 “上次回来就瞧见了,这都多少天了,怎么还在?”燕北羽皱了皱眉,道,“让大夫过来看了吗?” “看了,只是蚊虫咬的,留了药膏,不过没什么用。”谢诩凰道。 “明个儿再找其它大夫过来看看。”燕北羽说着,拿了换洗的衣服,先去沐浴了。 谢诩凰将给孩子做好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拿着小小的鞋子放在手里,越看越是喜欢。 燕北羽擦着湿湿的头发从浴房过来,瞧着她的样子不由好笑,“瞧你,都做娘的人,自己倒跟个孩子似的。” 谢诩凰瞥了他一眼,将鞋子放了下来,起身便准备就寝了。 “你干什么去?”燕北羽正擦着头发,见她起身就走了,眉头不由皱了皱。 “睡觉。”谢诩凰拿下头上的钗往梳妆台上一搁,头也没回地钻进了被子里。 燕北羽披头散发地走近床边站着,瞅着她闭上眼睛装睡的女人,“我赶了一天路回来看你,你就把我扔这睡 觉?” “没吃饭自己去叫孙嬷嬷,晚膳给你留了。”谢诩凰闭着眼睛道。 燕北羽完全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他了,郁闷地自己擦干了头发方才就寝。 “谁又惹到你了?”他从她背后拥着她,摸着她隆起的肚子问道。 “你。” “我?”燕北羽更是摸不着头脑,试探问道,“怪我回来晚了?” 谢诩凰翻了个身面对着他,道,“说,你燕京那相好的,是不是回江都来了?” 燕北羽伸手臂揽着她的腰,道,“我相好不就是你吗,还有哪个?” “燕京宫里那个,还到王府里去见过你的那个。”谢诩凰明说道。 “早跟你说了不是,你怎么又问起来了?”燕北羽不解道。 “人都快找上门来了,还不准我问了。”谢诩凰不依不挠地纠缠道。 “甘州去接头都是冥河去的,我到现在都没见着人,你说你都吃的什么飞醋?”燕北羽说着,眼中却满是笑意。 谢诩凰抿了抿唇,觉着自己也有些无理取闹,也知道他从回来根本就没见过那人,可有个人这么虎视眈眈盯着自己的男人,心里总有些不是滋味儿。 燕北羽低头深深落下一吻,半晌才意犹未尽地松开,不经意一眼瞧见她散开的衣襟,一双眼睛直勾勾的快要喷火,喉结微动咽了咽口水。 不知从何时,她从抹胸换成了穿肚兜,那么小小的一块布料遮住了胸前的风光,盯着锁骨上那细细的带子更是勾人,让人恨不得立刻挑断好一览究竟。 “你看什么……”谢诩凰一低头,一把拢住衣襟,翻了个身以背相对。 燕北羽贴着她的后背,吻着她的耳朵,低语道,“诩凰……” 他说着,手已经悄然伸到了胸前,隔着衣服明显感觉到已经比以前要丰满了许多,呼吸更是粗沉难耐。 “孩子……”她推了推他的手,低语道。 “我小心些。”他说着,以吻封缄堵住了她的唇。 从得知怀孕他就过起了禁欲生活,压抑了这么久,实在禁不起一点撩拨…… 没有以往狂风暴雨的占有,这般温柔缠绵的厮磨却更折磨人,当他终于大汗淋漓的稍稍餍足,爱不释手地抚弄着凝脂般的肌肤,低头吻了吻满面潮红的人,低笑“你比以前还敏感呢。” “你要脸不要脸,明知道还有孩子,还敢……”谢诩凰微微喘息着骂道。 燕北羽摸着她的肚子,道,“大夫说了,过了三个月不碍事的,他现在不是还好好的。” 不然,要他一直挨过十个月,可不是一般的难熬。 谢诩凰裹了裹盖在身上的衣衫,一身的汗怎么睡都不舒服。 燕北羽披衣起,将人抱下床道,“去洗洗再睡。” “我自己去。”谢诩凰道,明显不再相信这色/欲熏心的男人。 “放心,不会再动你,不过你要是想再要,我还是很乐意效劳。”燕北羽心情大好地朗笑道。 沐浴完了回床上,她没多一会儿就睡下了,燕北羽瞅着她手臂上脖子上被蚊虫叮咬的痕迹,拢好纱帐,将帐内的蚊虫都给打干净了,方才躺下拿着她的团扇有一下没有一下地给她扇着风。 次日一早,她还没醒,燕北羽便先去找贺英问了究竟,回房正逢她起来在梳洗,走近站在她身后,拿过了梳妆台上的珊瑚钗给她别在发间。 “龙靖澜说今天要出江都去接个人,我去军营看看,下午再回来。” 从把江都交给龙靖澜,他也没怎么过问,正好也想去看看她这江都总兵当得怎么样。 “嗯,罗兰说城西有家给孩子做棉服的,你下午回来咱们一起去看看,孙嬷嬷要照顾我,还要做这些,难免有些忙不开手。”谢诩凰道。 “好。” 他陪着她用了早膳便出门去了,直到下午了才回来,进门见她还在午睡,便自己倒了杯茶,坐在榻上看书等着她起来。 可是,这一等便等了一个多时辰,床上的人也没有起来。 他搁下书卷,到床边推了推睡着的人,“天都不早了,你还要不要出去了?” 然而,睡着的人却还是没有一点反应。 他又叫了一遍,她还是没有应,他瞬间心下一沉,伸手却把她的脉捕,才发现不知何时,她手上的指甲都成了诡异的青黑之色。 —— 明后天万更。   ☆、192.幸福,盛极必衰4(一更) “诩凰?” “诩凰,你醒醒?” “你说句话啊?蠊” 他一声一声唤她,一声比一声哽咽颤抖,却始终叫不醒她锫。 罗兰进门送东西,一听声音不对,快步进了内室,“谢师姐什么了?” “叫大夫过来,快去叫大夫过来。”燕北羽沉声喝道。 他不敢相信,她就这么在他的眼皮底下,一觉睡成了这个样子。 他就是怕她会出事,所以不敢让她去参与外面的任何,却不想就在这漪园,就在他身边,她还是出事了。 因着要给她安胎,故而园中就请了两个大夫住着,罗兰很快把两人带了过来,孙嬷嬷贺英遇上她,得知了消息也一同跟了过来。 大夫进房内诊了脉,相互望了望,为难道,“王妃脉像奇特,是我等行医数十年也不曾见过的,实在……实在爱莫能助。” 燕北羽扶着谢诩凰靠在自己身上,怒然道,“再叫人来,把江都的大夫都请过来。” “是。”贺英匆忙离去,带着人出去再找大夫回来诊治。 孙嬷嬷到床边看了看,看到谢诩凰青黑的十指,道,“王妃怕是中毒了。” “中毒?”燕北羽拧眉。 漪园里她身边的人都是他和龙靖澜的亲信,平时送来的吃食也都是试过毒才送过来的,就算是外面进来见她的人,也都是在外面经过搜身检查的,怎还会有中毒的事情。 难道,是先前她所中的毒,提前毒发了吗? “大师姐已经去接宝珠过来了,她是苗疆毒王的女儿,若是中毒的话等她来兴许有办法。”罗兰上前道。 “她们还有多久回来。”燕北羽沉声问道。 “我这就去接她们。”罗兰望了望靠在他怀中昏迷未醒的人,连忙道。 一晚上,整个江都城的大夫都被请到了漪园,可却无一人有办法将人救醒,燕北羽守在床边一夜都没有离开一步。 明明是这样炎热的三伏天,他却觉得后背阵阵的冷汗直冒,在经历过这么多年漫长的等待才终于相守,没有人知道他此刻的恐惧,也没有人他是多么害怕失去这个女人。 从她失约未到,他就一直在找她,他曾找到过很多个叫凤凰的姑娘,可都不是他真正要找的那个人。 直到,霍家军在风雷原战死,燕京的霍王庙开始修建,他看到上阳郡主的画像,才知道……那才是他要找的人。 只是那么多年,他能触摸的只有她冰冷的灵位和雕像。 那么多年过去,他也以为自己真的忘了她了,可是她又回来了,他又不可抑制地对她动了心。 谢诩凰,你不能这么残忍,当年一走再不回去,这么多年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好不容易才等到你爱上我,你不能再这样折磨我…… “回来了,回来了。”罗兰率先冲进了屋内。 紧接着,龙靖澜拖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进了屋,扫了一眼床上靠在燕北羽怀里昏迷未醒的人,将拖进来的人一推,“快去看。” 宝珠揉了揉被她抓疼的肩膀,一边往床边走一边抱怨,“说是请我来的,结果就差没把刀架我脖子上了,早知道还不如不来了。” “再跟我废话,我不介意把刀架你脖子上。”龙靖澜望着谢诩凰,沉声说道。 先前一直都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成这样个子了,若说是毒发,上一次毒根本不是这个样子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宝珠到床边把了脉,又翻了翻她眼睛看,“啧啧啧,这都还没死,她还真是命大。” “说人话?”龙靖澜不耐烦地催促道。 宝珠拿着她的手瞧了瞧,道,“是被人下了蛊了,还是个用毒高手呢。” “怎么治?”燕北羽焦急地追问道。 宝珠瞅了他一眼,摇头道,“她被人下了蛊,而且本来就身中剧毒,现在这两个东西在她体内打架一样在相克,所以还暂时保住了她的命,不过也熬不了多久。” “叫你来,不是说这些废话的,救不了人我把你也埋在江都。”龙靖澜恐吓道。 “毒又不是我下的,别说解不了,就是我爹还活着,他也没什么办法。”宝珠一边说着,一边往窗边退,“所以,还是准备后事吧。” 说罢,便准备翻窗而逃,她可不想死在这里。 可她脚下再一动,燕北羽已经一劈掌挥出,窗户瞬间就关上了,她一头撞到了窗棂上。 龙靖澜上前拎着她的后领,一脸冷沉地道,“你再跑一个试试?” “我真的没办法,你逼死我也没办法。”宝珠苦着脸道,手上脖子上套着银饰,一走便发出清脆的银铃声。 燕北羽抿唇沉默了良久,道,“贺英,备马车,我们去北齐。” 唯今之际,他只有带她去找晏九了。 “都这个地步了,你们找神仙也没用的,只怕还到不了北齐,她就死在半路上了。”宝珠坐在椅子上,把玩着手上的银饰说道。 龙靖澜瞅了瞅也,一把拔出罗兰背着的剑指着她的手腕,“没办法是吧,那我先剥了它们,你看看有没有办法。” 她说话间,原本在宝珠手腕上的一白一红的两个镯子一样的东西一下动起来了,飞快地窜到了她的肩上,竟是一白一红两条小蛇,咝咝地朝着龙靖澜吐着蛇信子。 “大宝二宝,别怕。”宝珠安抚着爱宠道。 “那你试试是它们快,还是我的剑快?”龙靖澜杀气凛凛地哼道。 宝珠恨恨地瞪了她一眼,道,“好啦好啦,我再想想办法。” 在苗疆的时候她就跟她交过手,大宝二宝就险些被她剥了皮,她可不想再试一回。 龙靖澜这才收了剑,催促道,“快点。” 她不是没想过带着人去北齐找晏九,但这小丫头片子虽然人不怎么讨人喜欢,但不怎么说谎话的,晏九虽然医术高强,但对于这些毒的绝对没有她了解得多。 她说没多少日子,只怕就算去北齐,也不等到中都就没得救了。 宝珠晃了晃手腕,一吹口哨,“大宝二宝,回去。” 两条小蛇一听哨声,立即回到了她的手上,在她手腕处一缠,不仔细看还像是一白一红的两个镯子一样。 龙靖澜望了望一脸焦急的燕北羽,道,“交给她看看吧。” 宝珠走近床边,瞅了一眼他道,“把人放下吧,你抱也抱不活她。” 燕北羽紧抿着薄唇,小心翼翼地将人放到了床上,给她盖好了薄被方才站到了边上。 “给我拿个盘子过来。”宝珠坐在床边说道。 罗兰连忙将桌上,装糕点的盘子拿了,将东西一倒,拿袖子擦了擦,拿到了床边。 宝珠接了过去,从自己挎着的布包里摸出把小刀,在谢诩凰手心一划将血滴到了盘子里,看得边上燕北羽眉头一紧。 “都别急,我得先找出那高手是怎么下得手,才能想办法解。” 龙靖澜几人都沉默地站在边上,等着这个十六七岁的小丫头宣布结果。 好一会儿,盘中装了一滩血,宝珠端着盘子起身,“你们给包一下。” 燕北羽接过了孙嬷嬷递来的药和白布,小心而又快速地将谢诩凰手上的伤口包扎了起来,侧头望了望宝珠这边,却只见她将盘子放到了地上,就蹲在那里盯着。 龙靖澜等了半天没动静,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嘘!”宝珠扭头冲着她竖着指头,低声说道,“我在等东西。” “什么东西?”罗兰追问道。 “蛊和毒是不一样的,蛊是活物,毒是死物。”她说着,扭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盘子,继续说道,“对方一定是用什么活的东西把蛊下到她身上的,而且一定在这附近的东西。” 龙靖澜一听,轻步走近站在边上,跟她一起盯着那盘子。 半晌,一只小小的蚊子落在了盘子边上,不一会儿就越来越多,爬满了盘子都朝那滩血挤。 “原来是这东西。”宝珠盯着盘子里的东西,喃喃道。 “是蚊子?”罗兰不可置信地说道。 <这夏天到处都是蚊子,就因为被蚊子咬了,人就昏迷不醒了。 “这不是一般的蚊子,是人为养出来的蚊蛊,这大夏天的蚊虫这么多,咬了你也不知道。”宝珠说道。 燕北羽拧了拧眉,最近她身上确实留了许多被蚊虫咬的疙瘩,一连好些天都消不下去,原来就是这些东西咬得吗? “可是,这园子里来来往往这么多人,谁都不咬,就咬了她一个?”龙靖澜问道。 “难道这蚊子还能认人?”罗兰跟着问道。 “大宝二宝,吃饭吧。”宝珠说着,把两条小蛇放到了盘子上,看着它们把盘子里的蚊子吃掉,起身道,“蚊子当然不能认人,但这种养出了的蛊只会对有特殊气味的东西感兴趣,所以她身上一定沾了引蛊的东西。” “特殊气味?”罗兰皱了皱眉,道,“谢师姐不喜欢有香气的东西,这屋里连盆花都没有,哪来的特殊气味。” “是蛊虫才能找到的特殊气味,人当然闻不到了。”宝珠一边说着,一边低头在自己的布包里翻译着瓶瓶罐子,拿出个小竹筒,打开塞子道,“小宝,看你的了。” 一只小小的绿蜈蚣爬了出来,洞着床褥爬到了谢诩凰的衣服上,来来回回的爬了几遍,才被收进了竹筒里。 宝珠扯着她的衣服嗅了嗅,道,“这衣服哪来的,天天穿着它,不咬死了才怪。” 孙嬷嬷大惊失色,道,“好似……就是从那锦绣坊的人来过给王妃裁制衣服,王妃就有被蚊子叮咬的这些东西,这衣服也是从她们那里送过来的,可是我当时拿下去查验过了,没有问题才拿过来的。” “除非你变成这些虫子,否则是不会知道这些东西的。”宝珠说着,瞅了瞅坐在床边的燕北羽,偏着头瞧着他脖子上被叮咬的痕迹,狡黠笑道,“亲热过头了吧,都咬你身上了。” 燕北羽没有理会她的调侃,问道,“现在有办法了?” “哪有那么快?”相较于一屋子着急的人,宝珠显得犹为悠然自得,一边从布包里掏出一瓶东西,道,“拿这个倒在水里,带她沐浴重新换身衣裳。” 燕北羽将东西接了过去,吩咐了孙嬷嬷给她找换的衣物。 宝珠走了两步,想起什么来,扭头道,“你自己也要洗哦,不然你要再被咬了,那事情可就难办了。” 燕北羽没有理她,将床上的人抱着去了浴房。 宝珠瞅了瞅她还围在盘子边上的大宝二宝,一个人在桌边坐了下来,从自己的布袋子里掏出几本书,一边翻一边道,“你们别急,我先翻翻我爹留的毒经,我记得好像看到过蚊蛊这东西,就是想不起在哪本书上了。” “一起帮忙找。”龙靖澜拉着罗兰过去,可是把书一拿到手里又头疼地皱了皱眉,书上全是苗文,鬼画符一样,一个字都看不懂。 半晌,燕北羽给她换好了衣服带回来,将人放到了床上,走近桌边急声问道,“找到办法没有?” 宝珠一边翻着手里的书,一边道,“别催了,我正找着呢。” “找记载蚊蛊的,这东西苗疆很少有人能养出来,我还是头一回见呢,不弄清楚乱救人救死了怎么办?”宝珠道。 燕北羽拿起桌上的书,一脸着急地翻阅着,努力从上面找她所说的东西。 宝珠翻完了手里的书,看了看他,“你看得懂苗文?” 燕北羽没有说话,只是迅速地翻着手中的书,一目十行地扫过上面的文字,终于在翻到第四本的时候找到了。 “在这里。” 宝珠接了过去,道,“就是这个,你还真看得懂啊。” 中原甚少有人会去学这些异族文字,他倒是奇怪。 “废什么话,快点。”龙靖澜不耐烦地催促道。 宝珠埋头仔细地看着书的文字,半晌之后说道,“婆罗花,要婆罗花。” “你开什么玩笑,三千年一开花的佛族圣物,这天下哪里有?”龙靖澜怒然道。 婆罗花只有传说,从没有人见过实物,现在人都危在旦夕了,还要找这样的东西,上哪里找去。 “婆罗花是有的。”孙嬷嬷开口道。 龙靖澜闻言望向 她,追问道,“在哪里?” 大燕太上皇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暗中就在派人找这婆罗花,据说前朝大周曾有一株的,是数百年前一位高僧进献的,只是大周亡国之后,那株婆罗花也就不知所踪了。”孙嬷嬷说着,望了望床上躺着的人,无奈地叹了叹气。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这好好的一个人连着肚子里的孩子,就要这么没了吗? 燕北羽悲痛地敛目,难道老天爷真要绝了他们的路吗? “非要这东西不可吗?”龙靖澜追问道。 “要是找不到东西回来,救不了她,那就怪不得我了。”宝珠道。 龙靖澜一拳捶在桌上,道,“这么紧迫的时间,你让我上哪去找这都不见了好些年的东西。” “还有一个地方。”宝珠望了望几人,开口道。 “什么地方?”燕北羽急声追问道。 宝珠挠了挠额头,想了想说道,“我记得我死鬼老爹之前说过,极南的大泽深处有一个部落,那里还供着一株婆罗花,只不过那里周围都是沼泽,又跟个迷宫一样,而且处处都弥漫着瘴气,还有很多毒物,从来没有人活着进到那里面,那里面的人也从来不会出来。” “没人进去,也没人出来,你爹又怎么知道那里有婆罗花。”龙靖澜道。 “我娘以前也制蛊,但最后制出来的蛊,试毒的时候反噬伤了自己,我老爹就去找婆罗花,本想把大周皇宫里的偷出来的,可是没有得手,几番追查才知道有一株婆罗花在极南的大泽深处部落里,好像是好多年前那里有个人逃出来了说的,只不过我老爹还没去找到那个大泽,我娘就死了。”宝珠撇了撇嘴说道。 “当真只要找到婆罗花,她就有救?”燕北羽一脸凝重地问道。 “找到了,也许她就有救,若找不到就一点救都没有。”宝珠如实说道。 燕北羽起身朝贺英道,“召十二卫过来,一个时辰后上路。” “少主,还是我和冥河带人去找吧。”贺英劝说道。 光是听那小姑娘说那样的地方就心惊胆颤了,若是少主这一去有个三长两短,江都这么多的人该何去何从。 “我自己去。”燕北羽不容他再反驳地沉声道。 这样关乎她性命的事,他怎敢假手于人。 “不然,还是我带人去吧。”龙靖澜道。 如今外面的战事还没完,他一个人的性命又关乎整个江都以南,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还真是要出大事。 “不必了,你在江都照应着。”燕北羽一边取了兵刃准备,一边语声冷厉地说道,“还有锦绣纺的人一个不落的全都给我抓回来,把下蛊的凶手给我揪出来。” 眼下当务之急是要去找到婆罗花救人,他顾不上找出凶手,可是敢对她下手的人,就得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龙靖澜点了点头,瞅了一上罗兰,“还杵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去。” 罗兰愣了愣,应道,“哦。” “把老七叫过来。”龙靖澜催促道。 罗兰连忙出了门去传话,然后去锦绣坊拿人。 “老七是缇骑卫里轻功最好,又头脑最灵活的,你带着一起去,兴许会有用得上的时候。”龙靖澜朝燕北羽道。 “嗯。”燕北羽应了应声,等着贺英召人过来。 宝珠在屋里翻出了香炉,将药沫倒进了香炉里,点了放到了床上的纱帐里,回头拍了拍手道,“我最多能保她二十天的命,你们要是拿不回东西来,那时候可别怨我没救人。” 龙靖澜瞅了瞅还在盘子边上盘着的两条蛇,道,“这两条东西,借给他们用一用?” 她知道,这两条蛇极具灵性,而且对毒物的反应敏锐,让燕北羽他们带着上路,到了大泽有它们在,可以避开一些不必要的危险。 “不行,大宝二宝不能去。”宝珠一听,紧张地过去把爱宠收了起来。 龙靖澜凤眸微眯,道,“那你是要它们去帮个忙呢,还是我现在把它们剁成几段,丢外面塘子里喂鱼?” 宝珠咬牙切齿地瞪着她,她很清楚这死女人从来不开玩笑的,如果她不答应 ,她一定会把她的大宝二宝给剁了。 好一会儿,她才心不甘情不愿的从挎着的布袋子里拿出了小小的银哨,道,“这个吹响了,它们就会听话的。” 一想到跟了自己十多年的宠物,就这么要被别人带走了,她气得直想哭。 “再给点东西。”龙靖澜冷着脸逼迫道。 “龙靖澜,我是上辈子跟你有仇是不是,这些都是我存了好多年的宝贝。”宝珠垮着脸骂道。 “给还是不给?”龙靖澜冷冷地瞪着她道。 宝珠屈于她的淫威,从布袋里掏出了几件东西,一一摆上桌道,“这个含在嘴里是防瘴气中毒的,还有这个香囊带着,一般的有毒之物和野兽都不会近身来了,还有这个如果在里面中了毒,不是特别厉害的吃这个可以解毒,那里面的水和东西不要随便乱吃,那是人家供奉的圣物,不会轻易给你们的,要自己拿回来就得靠你们自己了。” 燕北羽一一将她说的东西记下了,示意孙嬷嬷将东西收进包袱,自己到了床边坐着,伸手理了理她颊边散乱的发丝,低语道,“等我回来。” 他以为自己已经将她保护得很周全,却不想还是百密一疏,让人对她下了手,自己却还一无所知,只等到了这个地步才真正发觉。 贺英召集了人到外面,进来禀报道,“少主,人都召过来了。” 燕北羽紧抿着薄唇,依依不舍地松开握着手,他不想这个时候离她而去,可是这件事也必须由他自己去,他无法将她性命交付在自己以外的人手里,便是龙靖澜也无法让他放心。 “办法我已经想了,听老爹说那部落里的人可是很凶悍的,你要是拿不回东西,可别怪我。”宝珠道。 燕北羽决起身,拿上兵刃快步出了房门,火热的太阳照在身上,他却只觉得周围都是冰天雪地的寒意。 龙靖澜和孙嬷嬷等人出来相送,面色沉重地嘱咐道,“一定要把婆罗花带回来。” 她的命,就握在他手里了。 “这里一切暂时就交给你了,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一定会将婆罗花带回来。”燕北羽沉声说道。 若是,真的没有带回来救她,便就是他死在了那里,再也回不来。 他说着,带着人疾步如风地离开了水榭。 孙嬷嬷站在门口看着渐去渐远的人,无奈地叹了叹气。 其实,她并不想少主为了王妃去这样的险,可他执意要去,想来便是她劝了,也不会有用的。 毕竟,这个女子是他等了太多年的人,他早已将她看得胜过了自己的一切,乃至于身家性命。   ☆、193.幸福,盛极必衰5(二更) 夜静更深,水榭还是灯火通明,因着床上一直昏迷未醒的人,整个漪园都笼罩在愁云之中,只是外面的蝉还在一声一声的鸣叫,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响亮。 龙靖澜静静地盯着床上昏迷未醒的人,原以为离开了燕京就能太平了,可这间有人的地方总有争端,她不想与人争,别人却是要与她争锫。 燕北羽以为给了她最好的保护,却终还有人无孔不入地,要出手加害于她。 也许,她也该是时候弄清楚,燕北羽身边的这帮人到底是些什么妖魔鬼怪,否则她们在江都一日,就一日生活在危险之中。 “大师姐,大家已经把锦绣坊的人审过了,这些人还是没有供出凶手。”罗兰回来,气忿地向她禀报道。 龙靖澜烦燥地皱了皱眉,道,“就这么几个人都问不出来了,最近都掉茅坑脑子进大粪了吗?” 罗兰早就习惯了她时不时的粗话,道,“都已经刑讯逼供了,那些人再骨头硬,还能硬过以前咱们审的人,看来他们真不知道凶手。” 龙靖澜懒得听她废话,一伸手道,“审的记录呢?” 缇骑卫审犯人,一向都有人在旁记录的,不管犯人说了什么,都会记录下来,以便梳理线索。 “哦,在这里。”罗兰连忙将带回来的册子交给了她蠊。 龙靖澜仔细翻看了一遍,道,“那天来漪园的路上撞上了人,把她们带的东西都给撞掉了,还特意帮忙收拾赔了银两?” 她细细想了想,难不成这伙人真不知情,只是被他人所利用了。 “大师姐,你是说那天撞上他们的人有问题?”罗兰道。 “再去问清楚,她们撞上那个人长什么样子,把画像给我画出来。”龙靖澜合上册子道。 罗兰点了点头,道,“好,我这就去。” 龙靖澜侧头瞥了一眼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的宝珠,起身在屋内来回踱步走了走,思量着这个凶手到底是何来路。 “我做了些吃的,你们吃点吧。”孙嬷嬷端着东西进来,低声说道。 这还有好些天要等,日子还长着呢。 “孙嬷嬷。” “龙大人有何吩咐?”孙嬷嬷道。 龙靖澜面色微沉,说道,“那日送来要交给贺英的衣服和胭脂水粉,你知道是谁的吧?” 孙嬷嬷怔了怔,道,“龙大人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 “那日锦绣来漪园,那个人就在江都吧。”龙靖澜慢步着线着她走着,说道,“那我是不是也可以怀疑,那个人……也有下毒的机会?” “这……”孙嬷嬷一时有些神色慌乱,道,“奴婢想应该不是她。” “在燕京的时候,王妃就因为天机阁的坐视不管,险些丢了性命,这其中多少有她的关系吧。”龙靖澜越说,语气越沉冷慑人,“她故意让人将东西送到这里来,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吧。” “奴婢自回江都一直在王妃身边伺侯,外面的事并不知情。”孙嬷嬷道。 “也是,自己守了好么多年的男人,结果倒被别人捷足先登了,换作是我也不会服气。”龙靖澜冷然一笑,道,“若是王妃死了,她不就又有机会了,这是再明确不过的动机。” 这些年在燕京行走宫廷,她早看够了那些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奴婢确实不知。”孙嬷嬷垂首道。 “你不知道不要紧,告诉我那个人是谁,人又在哪里就够了。”龙靖澜道。 孙嬷嬷面色有些为难,沉吟了半晌,道,“如果龙大人真想知道,还是等少主回来了问他,或者去找庞大人。 “嗬,还是个来头不小的。”龙靖澜冷哼道。 孙嬷嬷微垂着眼帘,没有再说话。 龙靖澜冷冷地望着她,道,“那么,最好不要让我查出这件事是她搞的鬼,否则不管她是谁,我也让她不得好死。” 她可没有那么好的耐心和善心,犯到她手上了,从来只有死路一条。 直到外面天快亮,罗兰拿到画像回来,道,“锦绣坊的人招供说当时撞到她们的人戴着斗笠,没有看清面容,只画了这么个,脸都不知道长什么样,从哪里找去。” 龙靖澜拿着画像瞧了瞧,往桌一扔道,“这画了跟没画有什么区别?” “那能怎么办?”罗兰叹气道。 宝珠被两人吵醒,打了个呵欠,扯过画像瞄了一眼,“这就是下蛊的凶手吗?”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罗兰说道。 “如果这个凶手目的是要她的命的话,现在一定还在江都城内。”宝珠说道。 龙靖澜闻声望了望她,道,“都已经得手了,还不会跑?” “蚊蛊发作的比较慢,如果对方的是要她死,就一定会在周围观望,确定她死了才会走的。”宝珠直打呵欠地咕哝道。 龙靖澜拿过她手 里的画像,冷然一笑道,“他要没走,那就再好不过了。” 下蛊的人选择蚊蛊这样不引人注意的方式,相信若不是宝珠过来了,一般的大夫根本不会发现,可见那个人是极其小心谨慎的,而这样的人一般都会确定自己得手了才会离开。 所以,这丫头说的有道理,这个凶手很有可能还在江都城内观察着漪园的动静。 “罗兰,让人出去散播消息,就说王妃已有高人搭救脱离危险,在城里请医术高明的大夫过来替王妃调养身体。” “这样,能行吗?”罗兰有些不信相地道。 “燕北羽昨天夜里就离开江都了,今天放出这样的消息,那个人一定会相信的。”龙靖澜冷然一笑哼道。 对方并不知他们要去找婆罗花的事,只会以为所下的蛊已经解了,燕北羽才急于离开江都去处理前线的战事,对方想要确定消息,一定会设法混进漪园来自己一探究竟,他们就在这里等着他来自投罗网。 “好吧,我这就去。”罗兰半信半疑地出去。 孙嬷嬷见状,询问道,“要不要找贺英再调侍卫过来,以免来的人逃了?” 龙靖澜自己倒了杯茶,一派悠然地坐着,“我还在这里呢,要那些废物来做什么?” 只要凶手敢进这道门,他就休想再活着出去。 一个时辰后,罗兰领着请回来的几名大夫到了水谢,龙靖澜一一扫了一眼进门的人,开口道,“你们都年看王妃的病情,谁有办法为王妃调理身体的,谁就留在漪园,诊金和赏赐自然少不了你们的。” “是。”几名大夫垂首回道。 龙靖澜坐在一边仔细地瞧着每一个床边诊脉的大夫,生怕错过了一丝一毫的线索,只是一个个都上前诊断了,过来回道,“我等医术浅薄,实在无能为力了。” 最后一名大夫到了床前,看了看谢诩凰因为毒发而变得青黑的指甲,而后才诊了脉,半晌如释重负地暗自舒了口气。 只是,一转头,寒光冽冽的剑已经抵在了他的脖颈上。 “大人,这是……”那人战战兢兢地问道。 “蛊是你下的吧!”龙靖澜冷声问道。 “大人,小的只是名小小的大夫,王妃的病情实在不是我能治的,还请您高抬贵手……”那人一副胆颤心惊模样,直向她求饶。 龙靖澜冷笑着瞧着装模作样的人,先前诊脉的大夫都没有仔细去看过她的手,只有这个人去看了,其它的大夫诊了脉都是一脸沉重,只有这个人发现她蛊没有解,如释重负。 她一向相信自己的眼睛和判断,起码这么多年就没看错过。 “下蛊的人总是你们其中的一个,既然没有人承认,那就一起杀了算了,我这个人一向宁杀错也不放过,那就先从你开刀了。” 她说着,眉眼杀意顿气,剑划向对方脖颈。 说是迟,那时快,那人迅速向后一仰头避过了她的剑锋,准备夺路而逃,可他终究低估了自己交手的人。 他刚跑出两步,身后的人已经一剑挑断了他的脚筋,他瞬间右脚一阵剧痛,惨叫着倒在地上。 龙靖澜上前,狠狠一脚踏在他流血的伤口处,踩断了他的腿骨,沉声逼问道,“说,谁派你来的? 那人痛得惨叫连连,边上一众同行来的大夫惊恐不已地缩在墙角。 “不是我,有个戴斗笠的人在我的医馆……抓了我的女儿,要我过来漪园,把病人的脉像诊断了回去告诉他。”被抓住的痛得说话都断断续续,他只是个行走江都的郎中,最近才在江都安家,却不想遇到了这样的事。 龙靖澜收剑,朝罗兰道,“他的医馆在哪里?” “城南,回春堂。”罗兰说道。 “把人给我押下去,我过去瞧瞧。”龙靖澜起身道。 这个下蛊的人比她想象的还要小心,没有自己亲自来,而是让大夫过来诊了脉回去告诉她,一般大夫虽然瞧不出是中了蛊,但起码还是会诊出脉象和病情的,他只要知道了这些,就能确定是不是真的解了蛊。 “大师姐,我带人一起去吧。”罗兰不放心地道。 “人多碍事。”龙靖澜说着,大步出了水榭,出了漪园大门直奔城南而去。   ☆、194.幸福,盛极必衰6(一更) 江都城南,回春堂。 龙靖澜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一边走一边试探叫道,“大夫?大夫?” 一边朝医馆后堂走,一边竖起耳朵听着周围的动静。 突地,后堂的屋子里传出小女孩的哭声,她走近到门口朝里面道,“大夫,我爹摔伤了腿,你能不能去看看?窠” 屋里人真以为是来求医的人,出声道,“大夫出诊去了,去别家吧。” 龙靖澜在门外凭着声音猜测到了对方在什么位置,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缓缓伸手握住了背在背后的剑柄,一脚踹开门迅捷如风地卷进去,直扑向方才说话的人。 对方显然没想到有人会找到这里来,也难敌一向以快剑取胜的龙靖澜,避让不及被她刺了一剑,好在没有伤及要害,很快全力应对反击。 一旁墙角的小姑娘被吓得哇哇大哭,哭得龙靖澜心烦意乱,吼道,“还不滚出去,想要我把你踢出去是不是?” 小姑娘被她一吓,哭得更厉害了。 对方原想拿孩子做人质,可一见她这般态度想来抓住了孩子也没什么用,于是只是放弃这一条路,全力迎战。 小孩子战战兢兢地爬起,哭着跑了出去。 龙靖澜没了顾忌,出手更是又快又狠,招招狠毒绝杀,一剑劈开了对方的斗笠,看到对方的真实面容,“原来是你这杂碎。” 这个人,她曾在大燕宫里见过,就在霍家出事的那一年,她刚刚回到燕京的时候,长孙晟重病这个人是郑家请进宫为太子医治的巫医。 下蛊的人是他,不用想也知道是受郑太后指使来的,她还真是不死心,到了这个地步还要置她于死地。 “龙大人来得够快的。”对方冷冷一笑,强自镇定道。 他就是知道这个女人在漪园,才故意让大夫过去看,而没有自己送上门去,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这女人果真是难缠。 不过,她没有带缇骑卫来抓他,而是只身前来,那便再好不过了。 “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你还是狗改不了吃屎,做郑家的走狗。”龙靖澜一边双剑齐下刺了过去,一边鄙夷地骂道。 对方知道自己硬拼根本不是这人的对手,袍袖使出了淬毒的暗器,龙靖澜身手敏捷地避了过去,冷然哼道,“就这么点本事,也敢来送死!” 对方眉眼一沉,一挥袖洒出毒粉,偏偏对付龙靖澜这样的快剑高手,他的身手显然还是慢了一步。 龙靖澜足尖一点,身形一转到了对方身侧,剑如流光劈下,当即斩断对方的左臂,“让你手贱!” 对方一阵惨叫,鲜血喷溅而出,落在地上的断手,手指犹还在颤抖着。 龙靖澜抬手拭了拭溅到脸上的血,冷然一笑道,“还要断手还是断脚,今天老娘破例好好招待你。” 对方点了穴,给自己止了血,知道再硬拼下只有死路一条,于是右手摸出袍袖之中的毒物,一咬牙朝着龙靖澜撒了过去,而后趁机一跃而起上了房顶逃窜而去。 小小的院落内一时毒雾弥漫,龙靖澜飞快地撤了出去,出了围墙沿着血迹一路提剑狂追而去,终于能往出城的方向看到了逃窜的人。 街面上的人都被断手的人吓得四下逃开,城门的守卫见了后面追着过来的龙靖澜,便想带人上前抓人。 “都给我滚开。”龙靖澜提剑朝着那人疾追而去。 守城的士兵一听,纷纷都没有再上前,逃窜的人见城门口没人阻拦心下一喜,朝着城门外狂奔而去,可人还没冲出江都城门,龙靖澜已经飞奔至近前,一脚将人扫翻在地,一剑指着对方咽喉,一脚踩在对方膝盖,骨头一阵咔嚓脆响,倒在地上的人惨叫连连,听得城门的守卫一个个毛骨悚然。 本以为这总兵大人在营中已经够狠毒了,没想到真下起手来,比那还要吓人。 以前就听说大燕的缇骑卫指挥使是个女魔头,现在亲眼见了,简直比女魔头还可怕,是得回去告诉兄弟们,以后千万别造次了。 “说了要好好招待你,跑什么?”龙靖澜没有取对方性命,却总捡最让人痛苦的方式折磨。 罗兰因着对方是用毒的高手,所以不怎么放心,拉着宝珠一路寻了过来,看着被龙靖澜踩在脚下的人, 知道她是白担心了。 “我就说这女魔头没那么容易上当的。”宝珠哼道。 先前在苗疆乱军之中,那里哪个不是擅用毒的,这女人不是一样把人都宰了。 用毒的人一向身手就不如练硬功的高手,尤其是对上她这样的快剑高手很吃亏,若是头脑再不如她反应快,那就更没活路了。 这也就是她再讨厌这女魔头,也不敢太得罪她的原因,因为她肯定打不过她。 罗兰走近前去,道,“大师姐。” “把人拖回去,审不出解蛊的办法就别让他死了。”龙靖澜收剑入鞘,嫌弃的擦了擦脸上的血渍。 反正现在腿也被打断了,晾他也爬不出江都城去。 “反正都要死,他还会说吗?”罗兰一边说,一边把人拿绳子一捆,拖着跟着她一起走。 “他要说了,起码我能让他死得舒服点。”龙靖澜道。 宝珠一听连忙凑近,一脸兴奋地道,“让我也玩一玩,好不好?” “你只要想办法救人就行了,这不是你玩的。”龙靖澜瞥了她一眼,哼道。 “我最近制了新毒,正好要找人试呢。” “一边去。” “有让人痛到死去活来,就是死不了人的毒,你要不要玩?”宝珠追着她询问道。 龙靖澜听了,挑了挑眉道,“比把人骨头一节一节打碎还痛?” 宝珠连连点头。 龙靖澜扭头瞅了瞅被罗兰拖在后面的人,道,“那给他来点儿。” 罗兰听得阵阵寒毛直竖,他们这些缇骑卫在她手下还能活到今天,还真是不容易。 宝珠一听兴奋地直搓手,“我回去拿东西。” 说罢,蹦蹦跳跳的,先回了漪园去翻找自己的宝贝。 龙靖澜回了漪园,换了身衣裳到水榭待了不多久,便对孙嬷嬷交待道,“这里你先照看着,我去军营一趟。” 江都初立,许多事情都得一步一步慢慢来,如今燕北羽不在江都,这个人又昏迷未醒,她起码得把江都这片地方守住了,不能给任何虎视眈眈的人可趁之机。 只是,她在城门口暴打凶手的事已经很快由换班的守卫传到了军营,一个个见她去了都规矩得不像话,她多看谁一眼,对方都恨不得把头钻到地里去。 龙靖澜昏迷不醒的日子,漪园里的每个人都过得漫长而煎熬,远去南方大泽寻找婆罗花的燕北羽一直没消息,他们在江都能做的只有等待。 一连等了三天,被擒住的巫医终于熬不住缇骑卫的酷刑,龙靖澜亲自去了一趟江都大牢,冷眼瞧着已经被折磨得不似人样的人。 “怎么样?想通了?” 但凡落在缇骑卫手里的人,要么是死,要么是生不如死,显然他是第二种。 那人无力地点了点头,这样天天受这样的酷刑,他宁愿一死。 龙靖澜微一抬手,宝珠上前给他解了毒,好让他开口说话,为了不让这个人咬舌自尽,她下了毒让他嘴巴舌头都没法活动,让他痛得死去活来,却叫都叫不出声,这才三天也终于受不住了。 半晌,那人似是恢复了些气力,冷冷地笑了笑,“你不就想知道解蛊的办法吗?” 龙靖澜默然地等着,虽然宝珠说找到了办法,但安全起见,她还是要从这个下蛊的人嘴里问出解蛊的办法。 “不就是要婆罗花吗,我们已经找到了。”宝珠冷哼道。 那人望了望说话的人,有些不相信,许久之后又疯狂地笑了笑,道,“要婆罗花不错,可是你若想只婆罗花就能解了我下的蛊,你也太小看我了。” “还要什么?”龙靖澜面色沉冷,强自镇定地追问道。 “那是我毕生心血制出的,你们解不了的,这世上也没有任何人解得了。”那人得意地冷笑,这些人便是杀了他,她们也休想救活那个人。 龙靖澜咬了咬牙,道,“既然说的只是废话,你们继续吧。” 她说着,便欲起身离去。 “定魂珠!”那人冲着她的背影说道。 龙靖澜脚步一顿,皱了皱眉头,这是什么鬼东西? “上阳郡主还中了其它的毒吧。”那人冷然一笑,嘶哑着声音说道,“如今一蛊一毒都在她体内,互相压制着,没有定魂珠护住心脉,就算你们能解了蛊,她体内的毒失去了压制就会立即毒发,她一样会死。” 龙靖澜手紧紧地握成了拳,事到如今,她们还要想办法去拿解药吗? “可如果你们想解毒再解蛊,蛊失去了毒的压制,也一样会要了她的命, 你们救不了她的。”那人说罢,仰头一阵狂笑,“就算死,还有上阳郡主陪葬,我也不算白死了。” 龙靖澜紧紧咬着牙,敛目沉声令道,“把他的人头给我送到燕京去,让郑太后知道,她要是活不下来,她也会是这样的下场。” “是,大师姐。”罗兰低声应道。 若真到了那个地步,不仅是她,燕北羽也会让整个燕京皇宫里的人陪葬吧。 宝珠跟着龙靖澜出了大牢,走了好一段才道,“是我太疏乎了,明知道她体内还中了毒,要真是冒然解了蛊,反而会害死她。” 虽然不想承认,但那个人说的确实是那样的道理,一蛊一毒无论先解了哪个,另一个也会要了她的命。 龙靖澜沉默着没有说话,牙都快要咬碎了,她不得不承认郑太后这一招够狠够绝,让他们所有人都措手不及,也让他们现在这般绝望无力。 “可是,我们现在去哪里找定魂珠,听都没听过这个东西。”宝珠叹了叹气,说道。 “总会有办法的。” 她不相信,这样就真的到了绝路。 宝珠没有再说话,跟着她一路回了漪园水榭,查看了一番床上昏迷未醒的人是何状况,然后一句话也不敢说的翻着自己的毒经和医书,看能不能再找到其它的办法。 不一会儿,贺英被人传到了水榭来,“龙大人,有何吩咐?” “你们天机阁消息最灵通,可知道定魂珠的下落?”龙靖澜直言问道。 贺英闻言怔了怔,而后摇了摇头,道,“听说以前有追查过,不过后来是什么结果就没有人知道了,怎么突然要找这样的东西。” 宝珠望了望床上昏迷未醒的人,道,“她身上不仅中了蛊还中了毒,如果没有定魂珠护住心脉,即便给她解了蛊,她体内的毒也会毒发要了她的命。” “那就先找出解毒的解药。”贺英道。 “没用的,先解了毒,蛊也会发作。”宝珠郁闷地说道。 “那……”贺英望了望床上的人,那岂不是就算少主能找回婆罗花,也救不了这个人了。 孙嬷嬷在一旁默然听了半晌,看着静静沉默的几人,出声道,“其实定魂珠……就在少主那里。” “他那里?”龙靖澜眸光一亮。 “贺总管入天机阁较晚,所以并不知情。”孙嬷嬷说道。 宝珠如释重负,拍了拍心口道,“既然在他手里,那就好办多了。” 这世上就算谁舍不得拿出来,看那姓燕的那么拼命要去找婆罗花的样子,一定舍得拿出来救人了。 只是,但愿他有命回来才是。 这么多年,都传说那大泽深处的部落藏有宝藏,这数百年都有人想潜入其中盗宝,却从来没有一个活着回来的,数百年前一个从部落里逃出来的人,刚好逃到了苗疆隐居,只听族里的老人说那大泽深处的部落驯兽为生,凶悍非常。 不管是外面进去的人,还是部落里想逃出来的人,一律都会被处死,燕北羽他们要穿过死亡沼泽,进去了还要拿到婆罗花,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 孙嬷嬷抿唇叹了叹气,道,“少主年少时重伤,险些丧命,就时靠定魂珠才保下了一条命,只不过……定魂珠他也只有一半。” “那另一半呢?”宝珠激动地追问道。 这好不容易找到了,竟然说只有一半,那还不是没用。 孙嬷嬷沉默着,面色似有些为难。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龙靖澜不耐烦地催促道。 孙嬷嬷望了望床上昏迷未醒的人,叹了叹气说道,“另一半在庞宁庞大人手里,他不会拿来的。” 莫说,那样的奇珍不会轻易给人,更何况庞大人那么不喜欢这个王妃,而且先前还与少主起了争端,又岂会拿出自己的东西来救王妃的性命。 比起让她活着,他自是更乐于见到她死。 龙靖澜抿唇沉默了一阵,扶着椅子起身道,“这些日,这里你们多费心照顾些,我没时间过来了。” “你去哪儿?”宝珠问道。 “知道东西在哪里就好办了,他不肯自己拿出来,那就去偷过来呗。”龙靖澜活动了一下手上的筋骨,冷然一笑道。 “龙大人,你还是不要冒这样的险,一切等少主回来再做定夺。”孙嬷嬷劝道。 “等他回来,黄花菜都凉了。”龙靖澜懒得理会她和贺英的劝阻,临出门道,“在这里说的话,谁敢说出去一个字,知道我的手段。” 既然是那样难得的宝物,想必就算燕北羽去要,他也不会乖乖拿出来,索性先下手为强,趁他现在还不知道这件事,去偷出来再说。   ☆、195.幸福,盛极必衰7(二更) 第195章 五日后,燕京。 乾坤殿刚刚下了早朝,长孙晟在侧殿召见启奏政事的几位臣子,鹰扬卫的副统领一路来了殿外,问道,“年公公,可否进去通禀一声?” “这会儿正召见韩大人他们商议要事呢。”年富守在门口处说道窠。 这样的朝政大事,他哪里敢冒然进去打断旆。 鹰扬卫统领也不好强求,只得在殿外等着,来来回回地走着,甚是焦急的样子。 “到底是什么事,统领大人这么急?”年富询问道。 “以前的一名缇骑卫在宫门外,说是要见太后娘娘,这些人都已经投奔江都去了,这时候来这里,我怕是有什么目的,不敢冒然决断。” 年富闻言面色也不由有些凝重,望了望殿内道,“应该要不了多久,里面的大人们就出来了。” 只是,缇骑卫就算在燕京的时候,除了十公主跟龙指挥使走得近些,向来不民宫里的人来往,怎么这都投奔了江都了,还有人回来要面见太后。 过了半晌,里面议政的大臣陆续出来了,他进了殿中却看到永安侯府的韩小侯爷还在,思量了一番还是上前禀报道,“皇上,有名缇骑卫在宫门外,说是要见太后娘娘,鹰扬卫的统领拿不定主意,让奴才来问问。” “缇骑卫?”长孙晟微微皱了皱眉头,缇骑卫反出燕京是他亲眼所见的,实在想不出这来的人是什么目的。 “把人先带过来。” 年富躬身退了出去,向等在外面的人回复。 过了好一会儿,鹰扬卫的副统领将宫门外的人领到了乾坤殿外,由年富带着进了殿内面圣。 “是你要见太后?”长孙晟打量着对方,虽然叫不出名字,但确实是在缇骑卫中见过这个人的。 “我们师姐托我带样东西过来还给太后娘娘。”来人手提着一只箱子,面目冷冷地说道。 “什么东西?”长孙晟目光扫了一眼他手中的东西。 那人沉默了一阵,提着箱子走近,重重地放到了龙案,缓缓打开了案子,露出里面已经有些发出恶臭的人头。 “不好意思,天太热带过来已经变味儿了。” 长孙晟没有说话,忍着难闻的气味,盯着箱子里的人头,眼中的寒意越来越深沉。 韩少钦以袖捂着鼻子,沉声道,“龙靖澜到底要干什么?” “这是太后娘娘派去江都的人,可不幸落到了我们手里,现在特地给她送回来。”那人也嫌气味难闻,一把合上了盖子,继续说道,“既然皇上你要先看,回头便自己给太后送过去吧。” “这个人,到江都做什么?”长孙晟沉声问道。 那名缇骑卫冷然一笑,只是道,“大师姐要我带一句话给太后娘娘,若是镇北王妃活不下来,将来这个人的模样,也会是你们的下场。” “镇北王妃……怎么了?”长孙晟追问道。 “你们皇太后娘娘派了这个人去江都,向镇北王妃下了蛊,人已经昏迷十来天了,醒不来估计也就趁着太后娘娘的意了。”那名缇骑卫说罢,凛然道,“我要送的东西,要带的话都已经带到了,你们打算怎么处置吧。” 长孙晟抚着桌案缓缓站起了身,颓然道,“你走吧。” 那名缇骑卫愣了愣,利落地转身离开。 “皇上。”韩少钦瞧着面色阵阵惨白的人,忧心地唤道。 太后娘娘明知道他最在意的是什么,却偏要去置那个人于死地,这不是要将这个人也往绝路上逼吗? 长孙晟一阵嘲弄地笑了笑,“你说,我为什么偏就是他们的儿子。” 父皇已经断送了整个霍家,母后却连霍家仅剩的一个她也不放过。 “皇上……”韩少钦看着他,想要劝说什么,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可就是那样一对不堪的敌后,却偏偏生出了一个善良敦厚的太子,这一家人……也注定难以有太平的一天。 长孙晟敛目颤抖地呼吸,咬牙拎起桌上的木箱子,径直出了乾坤殿直奔寿康宫的方向去了。 “年公公,快跟着去,可别出了事了。”韩少钦催促着年 富道。 后宫是前朝臣子不得冒然出入的地方,他去不得,只是这个人这般去找太后,母子之间怕又是少不得一番剧烈争执。 年富带着宫人一路小跑着,追着前面疾步如飞的皇帝,皇上已经许久没有去过寿康宫和兰台看望这太后和太上皇,今日去了却是因为这样的事情…… 寿康宫内,十公主听宫人说这两日太后面色不太好,特意过来看望,刚坐下没多久便听到外面嘈杂的脚步声。 正要让宫人出去看个究竟,长孙晟已经进了殿内。 “皇帝哥哥,你……”十公主起身,可一看他冷若冰霜的神色,心中不由又开始担心起来。 “茜儿你出去。”长孙晟冷声道。 “皇帝哥哥。”十公主愣在那里,望了望他,又望了望坐在榻上的郑太后,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出去!”长孙晟沉声喝道。 十公主抿了抿唇,带着自己的侍从出了寿康宫,却又不放就这么走了,只好在外面悄然等着。 郑太后坐正了身子,还是一派母仪天下的雍容华贵之气,面对怒气冲冲而来的人也并没有太大的慌乱。 “什么事,这么急匆匆地过来?” 长孙晟将提来的箱子往她脚下一扔,盖子被震开,一股腐臭瞬间弥漫开来,郑太后望向箱子里的东西,慌乱地从榻上下来,退到了好远的地方。 “晟儿,你这是要干什么?” “朕倒想问问,太后娘娘你想干什么?” 郑太后心惊胆颤地又瞧了一眼盒中之物,隐约认出那就是自己派去江都的巫医,一连好多天都没有消息,因为怕惊动他,她又不敢明目张胆地去打听到底得手了没有。 却不想,回来的人却成了这般模样。 “哀家怎么了?” 她强自镇定下来,并不打算承认这个人是自己派出去的。 “事到如今,你还容不得她,这么千方百计的派了人去要她的命?”长孙晟怒不可遏地喝道。 郑太后看着面前怒意沉沉的人皇儿,一时有些怔愣,以前他从来不会这样和她说话,可每次只要沾上霍宛莛的事情,他总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是,是哀家让人去的。” 长孙晟恨恨地咬了咬牙,“你们都疯了,非要把我也逼疯了,才肯罢休吗?” 如果人可以选择自己的出生,他真的不想要这样一对魔鬼一样的父母,或者……他根本不想出生为他们的儿子。 “哀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大燕,你怎么就不明白?”郑太后痛心地说道。 因为那个臭丫头在江都,他一直没有全力去对抗镇北王一伙人,大燕在战场上节节败退,再这样下去,怕也离亡国之日不远了。 他所顾忌的是,无非是在江都的霍宛莛,只要她不在了,他便会全心去应对江都的战事,重新夺回大燕失去的疆土。 “朕是不明白,朕不明白朕为什么要有一个你丧心病狂的母亲,朕不明白为什么你总拿我当作你作恶多端的借口,朕不想杀任何人,更不想杀她。”长孙晟怒然道。 “你不想杀她,总有一天她会跟着燕北羽回来杀了你,杀了我们每一个人。”郑太后厉声说道。 上一次,若非身世之事让她迷失心智,整个大燕皇宫早就葬送在她手里了,她决不允许那样的事情再重演。 “这一切,始作俑者,本就是你们自己,却总要处处将错推到别人身上,你到底什么时候才清醒得过来?”长孙晟怒喝道。 “都到了今天,你到底还在她身上奢望什么?”郑太后不可置信地望着一脸痛心的人,一字一句道,“莫说她现在已经跟了燕北羽,就算她没有,她也不可能再跟你有任何结果。” “这些,我早就不奢望了。”长孙晟怅然道。 他也没有资格,再去奢望她的原谅。 “她恨我们,也一样恨你,只要她一天没有忘记霍隽是怎么死的,她就一天也不会原谅你,你到底还要怎么样才肯认得清楚。”郑太后嘶哑着声音道。 不管当初是谁对谁错,但已经走上那一步了,就回 不了头了。 她所希望的,不过是她的儿子能继承大位,成为一代明君,只要能达到这个目的,她不在乎要死多少人,也不在乎要付出什么代价。 可是,那个臭丫头总阴魂不散,当年因为她的存在,太子几番险些储君难保,好不容易登上帝位,又因为她大燕江山连连被夺。 这样的一个人,她怎么容得下她。 偏偏,她的皇儿从来不明白她的一片苦心,一颗心全被那臭丫头迷得失了心窍。 “对,是我杀了霍隽,可不也是拜太后娘娘你所赐吗?”长孙晟嘲弄冷笑道。 郑太后看着他充满仇恨与寒意的眼睛,沉默地站在那里,她一直引以为傲的儿子……竟然已经如此恨她。 长孙晟决然转身,一边朝外走,一边朝年富下旨道,“即刻,封了寿康宫,没有朕的旨意,谁也不准进去,谁也不准出来。” “你这是……你这是要软禁哀家?”郑太后追出几步惊声道。 他已经软禁了太上皇,如今连她这个母后,也不放过了吗? 长孙晟在殿门外停下,冷然说道,“你真好希望她没有死,否则……你落到什么下场,朕也不会再管了。” 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寿康宫。 “晟儿,晟儿……”郑太后追出殿门,却只看到冷漠的背影,渐去渐远。 十公主不知道他们在里面发生了什么,但一见他下了这样的旨意,连忙一路追了过来,“皇帝哥哥,你真要那样对母后吗?” “朕只是软禁她,这已经是我对她最大的仁慈了。”长孙晟说罢,扬长而去。 若她不是他的生母,他决不会容许她活到今日。 “皇帝哥哥……”十公主被他远远甩在空旷的御道,怎么叫也没能让前面的人回头。 父皇变了,母后变了,就连他……也不再是当初的太子哥哥了。 也许,连她自己也在变了,她许久不知道快乐是什么感觉,笑又是什么感觉…… 仿佛一夕之间,所有的让人喜悦的东西,都被人悄然拿走了。 燕京和江都还是晴天,极南的大泽深处却是大雨倾盆,燕北羽一行人在沼泽草地里前行,一直行进到了天黑,天地都陷入了无边的黑暗,再也看不清前方行进的路,他们才不得不停了下来。 十天,他们看到了许多和他们一样想要找到那个神秘部落的人,只不过所有的人都成了沼泽草地上的白骨,他们也死了两人,一个踏进了沼泽潭里再也没有爬出来,一个被毒蜘蛛咬中毒发身亡, 除了一人放哨,其它的人都坐在地上,靠在一起眯着眼睛在大雨中休息。 燕北羽披着雨披,坐在草地之中望着暴雨中无边的黑夜,已经很多天过去了,他们起先在迷路,好不容易找到了不迷路的办法,却始终还没有见到那个部落的影子。 “少主,真的会有那个地方吗?”冥河在雨中出声问道。 他们已经在这茫茫无际的地方走了几天几夜了,什么都没有找到,倒是已经折了两个人了。 “一定有的。”燕北羽沉声道。 一定要有,否则要他拿什么回去救她…… 这一路,他都不敢合眼,一闭上眼睛就会梦到他所害怕的结局。 她不能死,他们说好了要一辈子白头到老的,说好了要看着他们的孩子一个一个出生长大…… 从他重回燕京将她带出来,他就从来没想过再和她分开是什么样的,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命中注定,他只知道从很久很久以开始,他的心上早已悄然刻上了一个名字,伴随着他的心跳,他的呼吸而存在。 直到如今,他才恍然发觉,自己陪伴她的日子竟是那样的少。 有时候,他真的想,就像当初遇到她的时候那样,他们在风景秀丽的地方隐世,闲时赏景踏青,生活简单而快乐。 可是,他们两个却注定无法过上那样的生活,没有稳固而强大的权势,他们就无时不刻生活在危险之中,他也无法给她和孩子一个安宁的家园。 北齐在虎视眈眈盯着,大燕还有大敌未除,暗中不知道还有多少危险,他们所面对的不是一般的敌 人,这一切的一切都需要他有足够的权势才能应对。 如果,他拥有了这一切,他有更多的时间陪伴在她身边,一定不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只是,他怎么也不曾想到,当他一步一步称王称帝,真的拥有了足够护佑她的一切,她却再也不肯回来他的身边。 —— 今天的加更结束,歇两天喘口气继续加更,我是真的要成码字机了。 评论我回复的少,不过都有去看的,我们的管理员龙大人神出鬼没的,我天天让她耍帅,他都不给我干活回评。 问霍少帅什么时候肥来? 龙大人挂了,他就回来呗。   ☆、196.幸福,盛极必衰8 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眼看着二十天的期限将近,前去南方寻找婆罗花的燕北羽一行还没有回来,也没有一点消息。 龙靖澜则趁着庞宁不在江都,已经好几番潜入到府里,就差没有把庞府掘地三尺了,但始终也没有找到那一半的定魂珠。 于是,悄然找到了在江都附近的庞宁,暗中一路跟踪,想要找出关于那一半定魂珠的下落,一路尾随又回到了江都。 庞宁回了庞府,她才悄然回了漪园,那边还是沉重的静默旆。 “过了这最后三天,人死了,可就怨不着我了。”宝珠手撑着下巴朝龙靖澜说道。 龙靖澜靠着椅子坐着,还在思量着这几日跟踪庞宁发现的一点一滴,从中摸索有用的线索,可也始终没有个准确的方向,她不是那种喜欢冒然出手的人,她一向喜欢足够了解敌人的弱点才出手,可是现在他们已经没有那个时间了。 如果燕北羽她们没有如期回来,她也必须拿到那一半的定魂珠,以护住她的心脉让她再撑上两天。 “回来了,回来了。”贺英从外面叫道窠。 龙靖澜刷地站起身,宝珠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门口。 “大师姐。”罗兰扶着重伤的老七进屋,将带回来的盒子交给了她,“这应该就是婆罗花了。” 因为一直没有消息,她从前天就已经带人一路往南寻找,希望能尽快与他们接头,没想到最先找到的七师兄。 “其它人呢?”龙靖澜沉声问道。 罗兰望了望已经重伤人事不醒的人,说道,“我找到他的时候,他说他们拿到婆罗花,已经只剩下三个人了,燕北羽将东西交给了他让他先带着回来,自己去引开追兵了,冥河到南方召了人去营救了。” 龙靖澜看着重伤的人,眉头不由一阵紧拧,早听说那里是龙潭虎穴之地,如今看来果真是不假。 燕北羽身手远在她之上况且如此,他带去的十二卫个个都不在缇骑卫之下,竟然除了冥河一个都没有活着回来,可想而知那里是何等凶险之地。 宝珠拿过了龙靖澜手里血迹斑驳的包袱,打开里面的盒子,看到里面一束细小,白得几乎透明的小花,喃喃道,“原来……这就是婆罗花。” 传说,是数千年的高僧圆寂之后,在她的舍利塔上长出来的圣物,世间罕有。 原本,她就没有寄希望他们能去找回来,没想到还让他们带回来了。 “罗兰,你带人再往南去,看能设法尽快把人找回来吗?”龙靖澜吩咐道。 宝珠一边端详着婆罗花,一边道,“要是他死了,也记得把那一半定魂珠给拿回来吧。” “你是今天毒药吃多了吗?”龙靖澜没好气地训道。 江都这么大的摊子,燕北羽要是没有活着回来,交给谁去? “都别争了,龙大人还是尽快派人去接应他们回来吧,定魂珠就算拿到了,咱们不会用它也是徒劳。”孙嬷嬷焦急地催促道。 龙靖澜催促着罗兰带了人上路,朝贺英道,“你带老七下去,让大夫好生医治。” “是。”贺英扶着重伤的人离开了水榭,屋内又静寂了下来。 宝珠到床边,给谢诩凰诊了脉,望着昏迷未醒的人道,“要是有个男人也为我闯一回那样龙潭虎穴,我这辈子为他死了都值。” “小毛丫头,都想起男人了。”龙靖澜拍了拍她后脑勺道。 宝珠回到榻边,低着头翻自己的东西,说道,“听我姨娘说,我娘当年中蛊的时候正怀上我,我爹没能盗出大周宫里的婆罗花,虽然追查到了大泽深处还有一株婆罗花,他出了一大笔钱请人去帮他找,可是去的人再也没有回来,于是他只能给我娘续命,直以他将我生下来,可我偏偏又不是个他想要的儿子,我娘死了两年,他又娶了个年轻漂亮的。” 龙靖澜闻言沉默了一会儿,她只道她是苗疆毒王的女儿,并不知她娘的死原来是这样的。 “虽然我没有见过我娘,但姨娘说是她拼尽了最后一口气才生下我的,可是我爹还是嫌我不是个儿子。”宝珠嘲弄地冷笑哼道。 所以,她一开始就说这个人是没救的,因为就算开出了那样的条件,她也不相信燕北发能够办到。 可是,他竟然真的把那大泽深处的婆罗花带回来了,在她说出这样条件的时候,他都没有一丝犹豫就答应了。 甚至,龙靖澜要替他去的时候,他都拒绝了,要亲自前去。 “她要是死了,他再娶一个不就是了,这个孩子没有了,也有别的女人可以生,为什么要去拿自己的命,就换这么微乎其微的一线生机呢。”她喃喃自语道。 她不懂这是什么样的心境,她想如果有一个人愿为她如此,她也一定愿意以命相付。 “一个小屁孩,废话怎么那么多?”龙靖澜不耐烦地道。 至于为什么,只有等她自己以后长大了,遇到那么 一个人,才会知道真正的答案。 真正喜欢上一个人,这世上就再没有别的人能够取代那个人,即便有再出色的人,再对你好的人,也决不是心上的那一个。 她原本也担心,宛莛跟上的这一个人会是错的,可直至如今,她终于明白,这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男人,如此爱她胜过自己的一切。 起码,还有一线生机让他去争,而她……曾经连这样争的机会都没有。 夜静更深,她出了漪园又溜到了庞府附近,庞宁一定不会轻易把东西拿来出救人,只怕便是燕北羽向他开口也没有那么容易,先前他可以有心置她于死地。 这个时候,只要坐视不理,他便可以达成目的。 不过,她龙靖澜要的东西,他不可,她只有打得他吐出来为止了。 夜色沉沉,她纵身进了庞府,一路摸到了庞宁的书房,上一回过来发现书房内有密室,只是她一直没有找着办法打开,东西若不是对方随身带着,便极有可能藏在那密室之中。 一名天机阁的人进到府门,敲响了书房的门,“庞大人。” “进来。”庞宁应道。 “跟随少主去南边的人,只有那个缇骑卫回来了,少主还没有回来。”来人禀报道。 庞宁合上手里的书,冷然道,“漪园那边如何了?” “婆罗花已经带回来了,只是,好像还需要什么定魂珠才能救人。”来人如实禀报道。 龙靖澜趴在房顶上仔细观察着下面的动静,定魂珠的消息是她让人故意放出来让庞宁知道的,就是要看看他有什么反应。 “定魂珠?”庞宁显也没有料到,还需要这样的东西,沉默了良久抬手道,“你下去吧。” “是,庞大人。”来人离开,掩上了书房的门。 庞宁在书房慢慢来回踱步,许久之后打开了密室繁复的机关,走近其中打开了藏密室的暗阁,“你能护得了她一时,还能护得了她一世,她的命也该到头了。” 龙靖澜已经悄然记下了密室的开启办法,悄然离开了房顶,在庞府外面的酒馆里守着,直到天快亮的时候,庞宁从府里出来,她后脚又潜入了庞府的书房,照着昨晚记下的打开机关的办法,终于把密倒给打开了。 “藏得是够严实。”她说着,进了密室之中,打开了庞宁所看了暗阁,他昨晚亲看到他从里面拿出了半颗珠子又放了回去。 若是估算不错,这应该就是她要找的东西了。 她正要打开里面的盒子,密室的石门却突地一下关闭了,她惊觉上当,再想脱身出去已然为时已晚,再一看拿到的盒子里面,根本就是再普通不过的一颗珠子,根本不是昨晚庞宁拿出来的那一颗。 “在老夫的府里来来去去,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庞宁在密室外道。 龙靖澜一剑劈在石室的门,却根本难以撼动分毫。 “别白费力气了,这个密室便是再厉害的高手,也不可能从里面打开的。”庞宁冷哼道。 “老东西,你是够阴险。”龙靖澜咬牙切齿地道。 自己太急于拿到东西了,结果却反中了这老匹夫的圈套,他怕是早发现了她在暗中跟着他,所以故意回来在密室拿出了定魂珠,料定了她会来偷,实则在她走之后,就把真的换成了假的。 等到她进来,再让人从外面动了机关,将密室关闭起来。 他很老奸巨滑,不让人活捉她,也不与她交手,就这么把她关在这里,只要外面的机关一开不开,她就一天出不去。 “想跟老夫玩心机,你这黄毛丫头还太嫩了。”庞宁冷然一笑哼道。 他知道她不好对付,所以懒得跟她交手,而且好歹她如今还是江都总兵,也不敢太过明目张胆地杀她,只得先把她关在这密室之中。 龙靖澜恨恨地踹了一脚密室的墙壁,自己一向无往不利,倒真小瞧了这老匹夫,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得天衣无缝,却不想他早发现了,给她设了这样的套,自己还他娘的被他给骗了。 不过这老匹夫看来还不打算现在杀她,只是想把她困死在这里,但愿宝珠和罗兰那两个蠢货知道她没回去,会想想办法来找她。 不一会儿,外面一片死寂,应当是庞宁离开了。 密室之内有存放的夜明珠发出柔和的光亮,她静下心来等外面的动静,翻找着里面的东西,看到方才拿走锦盒的暗阁之中放着的卷宗,拿起夜明珠过去取了过来。 漪园那边直到天亮也没见她回去,宝珠瞅了瞅一旁有些着急的孙嬷嬷和贺英,“你说,那女魔头不会已经被人……” 她说着,做了个灭口的动作。 不过,那女人那么难缠,应该不会就一个晚上就被人给宰了吧。 “贺总管,你还是庞府附近看看。”孙嬷嬷道。 他们都知道龙靖澜是去了庞府再没有回来,可是除了少主,他们也没有那个权力 去庞府追查此事,何况她还是偷偷潜进去的。 王妃命悬一线就这两天的功夫了,少主又生死未卜,这下连龙大人也不知所踪,这什么事都凑在一块儿了。 贺英虽然去了庞府,且还借口禀报要事进了庞府里面,也没有发现什么线索,连打斗的痕迹也没有一点。 他很清楚龙靖澜的身手,而且以她的性格绝对不是束手就擒的人,可现在庞府什么线索也没有,他一时之间也找不出她人到底去了哪里。 直到了最后一天夜里,宝珠不住地诊断榻之上的人越来越紊乱的脉息,道,“他们再不回来,再过几个时辰天一亮,药效就要过了。” 孙嬷嬷在屋里急得坐立难安,贺英起身道,“我去城外看看,兴许已经在路上了。” 他刚起身出了水榭,就远远看到走廊灯影下一行人正朝这边来,顿时喜出望外道,“是少主回来了。” 不一会儿功夫,燕北羽已经到了水榭,一身墨色的武士服有些残破,峻冷的面上还沾着血迹,径直进了房内到床边看了看昏迷未醒的人道,“人怎么样了?” “还有几个时辰时间,要是拿到定魂珠,应该还来得及。”宝珠如实说道。 原本一切都是紧张的,可这个人一进门,就算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都让所有人仿佛吃了定心丸一般,没有谁再坐立不安了。 燕北羽紧抿着薄唇,道,“你准备吧,天亮之前我会把定魂珠带回来。” 宝珠望了望他的面色,道,“可是还要使用定魂珠为她护住心脉,你伤势不轻,还能行吗?” 定魂球是好东西,可是就算给她,她也不会使用它,而能用它的人除了他就是庞宁,总不可能指望那一个。 这个人虽然表面看着跟没事儿人似的,可从那样的地方回来,又岂会真的毫发无损,虽然看不出他这一身黑衣上的血迹,可她也闻到了他身上的血腥味儿,不是那种已经几天的味道,而是新鲜的血液的味道,可想而知他身上还有伤口在流血,且还是不小的伤。 燕北羽没有说话,自己去取了换的衣服和药箱,去了浴房洗去了身上的血迹,自己简单上了药包扎。 “少主,这是宝珠姑娘的药,她说……”贺英掀帘进去,一眼便看到了正在上药的人,背上血淋淋的一片,伤口深可见骨,虽然有简单处理过,却一直不见愈合,还在不断流血。 而且,似乎已经伤及到手臂的经脉,所以右臂一直垂着没动,左手在艰难地拿药包扎。 燕北羽回头看了看,道,“帮我找一找止血的药。” 贺英将拿来的药拿了过去,道,“这是宝珠姑娘给的,说是她们族里最好的金创药和恢复内力的丹药。” 燕北羽接了过去,咬开塞子往手里倒,药丸却一下滚到了地上,他低头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抬手揉了揉眼睛,伸手在地上摸索着。 贺英面色惊骇,不可置信地道,“少主,你的眼睛……” 那颗药丸,明明就在药箱边上,他怎么会找不到? “别问了,我手上不方便,帮我把背上的伤止了血包起来吧,没多少时间了。”燕北羽接过贺英递到手里的药刃,仰头吞了下去。 从那样的地方回来,他还有命能活着回来,已经不容易了,这些伤又算得了什么。 贺英没有再问,手脚麻利地给他上了药包扎好,燕北羽起身穿好了衣服,问道,“义父这两日在江都。” “除了白天有公务出门,都在庞府。”贺英如实回道。 因为龙靖澜去庞府失踪,他这两日一直盯着那边,那府里的人几时出去,几时回来,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那就好。”燕北羽起身举步出了浴房,在房里看了一眼便出了门。 贺英知道他现在眼睛视物不清,跟着一道出了门,安排了马车送他过去。   ☆、197.幸福,盛极必衰9 夏天的深夜,江都城都安静下来了。 贺英赶着马车停在了庞府外,撩开了车帘等着车上的人下来,然后上前去了门。 庞府的管家打着呵欠过来开了门,被人扰了清梦明显地不耐烦,“大半夜的,敲什么敲……” 可是,一打开门看到外面站着的人,连忙垂首道窠。 “少……少主” “庞大人呢?”燕北羽淡声问道。 “老爷已经歇下了。”管家回话道。 燕北羽径直往里走,因为眼睛本就视物不清,故而脚步很慢一边走一边道,“叫他起来,我有事找他。” 管家连忙应了声,虽然庞大人是少主的义父,但终究也是少主才是主子。 燕北羽在庞府的前厅默然坐着,因为重伤在身,面色有些惟悴的苍白,一想到此刻还在漪园危在旦夕的人妻儿,眉宇不安的微蹙了起来。 贺英站在边上,不时担忧地看一眼静坐在那里的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人已经变了。 以前,没有什么比筹谋的大业更重要,可自从那个人出现了,似乎那些原来重要的事都靠边了,连他自己的生死安危都是。 一开始,他们也以为,他那么固执地要将那个人留在身边,是因为她有惊世将才,可以为他们所用,可到头来他却是根本舍不得她上战场。 其实,有她出自霍家的身份,只要她站出来领军,大燕那些受过霍家恩惠的人也都会纷纷倒向江都,这都会让他们能尽早拿下大燕,结束战事。 可是,少主他不愿意那么做,他不愿自己的大业却要利用自己心爱的女人去达到目的,也不愿她再去受战场上的血雨腥风。 明明那个人强大都胜过他们一般男儿,他却还将她处处保护照顾,那个时候他也才真正意识到,他喜欢那个人并不是她有多么卓越的才能,只是因为他动心了,一个男人对于一个女子喜欢那么简单而已…… 半晌,庞宁还是没有出来,燕北羽有些坐不住了,他没有多少时间在这里耽误,必须赶在天亮之前拿到东西回去。 “去看看。”他朝贺英道。 贺英出了前厅,看到管家庞宁和管家从后园过来了,快步折回了前厅,“来了。” 燕北羽默然地坐着,仔细听着外面愈来愈近的脚步声。 “这么晚了,少主过来有何事?”庞宁明知故问。 “贺英,你们先出去。”燕北羽道。 贺英和管家没有多问,自觉地退出了前厅在外面守着。 庞宁一撩长袍坐下,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已经从江都失踪了二十天的人,道,“前线战事在即,少主却二十天不见踪影,到底还有没有将大业放在心上。” 他知道他去了哪里,也知道他在做什么,如今他还放在心上,恐怕就只有漪园那个女人了。 “军中的事,我自有定夺。”燕北羽定目沉冷地望着对面模糊的人影,直言说道,“我需要那一半的定魂珠。” 庞宁端起茶盏,眼底掠过一丝了然的冷笑,他就料定他一定会来求他,果真还是来了。 “哦,要来做什么?” “救人。”燕北羽坦言道。 “霍宛莛?”庞宁冷笑问道。 燕北羽沉默,义父一向对她不满,这个时候岂会轻易将定魂珠给他。 “她病重,把江都城的大夫都给叫到了漪园,这么大的阵仗,你除了要救她,还能是谁?”庞宁冷然哼道。 “既然义父已经知道,还请您成全。”燕北羽向着对面的恳求道。 庞宁沉默地望着对面,一向沉稳的人此刻面上那明显的焦急之色,搁下手中的茶盏道,“镇魂珠的珍贵,我想你比我都清楚,我没有那个理由拿出来去救一个于我毫不相干的人。” “那么,义父要怎么样才肯把定魂珠给我?”燕北羽沉声道。 “不管怎么样,我也不会拿它去救那个人,你死了这条心吧。”庞宁决然道,说罢起身便准备离开。 “义父!”燕北羽起身,拦住了去路,“请您成全,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 和孩子死。” “就算她死了,这天下好姑娘多的是,不会比她差。”庞宁冷哼道。 “可是,那都不是她,这世上再有第二个她。”燕北羽面目决然地说道。 同样,这世上除了她,也不会再有第二会让他动心爱上的女人。 “我不明白,这个女人到底有什么就把你迷得这么神魂颠倒了,有人千里迢迢赶去救你,你扔下她就自己回来了,可漪园里那个女人除了给你一次又一次的惹来麻烦,她还会做什么?”庞宁有些不悦地质问道。 因为他去燕京救她出来,他们错失了那样的大好机会,如今又因为她重病,他丢下前线的战事,跑去了南方大泽险些没命回来。 “我无法回答你的问题,即便我回答了,你也无法理解。”燕北羽说着,一撩袍子单膝跪下,“义父,请您成全孩儿此番心愿。” 他从来不需要她为自己做什么,只要她在他身边喜欢着他,一切就都足够了。 而这样的心情,即便说出来了,也不是谁都会理解的。 庞宁低头望着半跪在自己面前的人,为了那个女人他都已经放下身段来如此求他了吗? 当年不过就为了要见她一面,就找了那么多地方那么多人,就为找到她,后来得知她死了才肯死了心,却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她竟还活着回来了。 可过了那么多年,他竟还是没放那样的心思。 “我无法理解,也不想理解,但要拿定魂珠来救她,我做不到。”庞宁说着,绕过他出了前厅,大约准备回房就寝。 燕北羽咬了咬牙,起身跟着出了前厅,他真的没有时间再耽误下去了。 他们母子还在等着他,不能都走到这一步了而功亏一篑。 “义父,我知道定魂珠珍贵难得,可我现在真的很需要它,请您看在爷爷的份儿上,成全我这番心愿,不管什么条件,我都愿意答应。”燕北羽一字一句地再次恳求道。 “老主子若是看到你成了今天这番模样,怕也不会同意,我拿定魂珠去救那个人。”庞宁冷然道。 燕北羽焦燥地皱着眉头,他知道这个人在故意拖延,可她定魂珠那样的灵物也容不得强夺,一不小心毁了,才真的所有的一切都白费了。 “老主子一直对你寄予厚望,希望你能完成他一生都未能完成的心愿,可是现在,你看看你自己都成了什么样子,因为一个女人一再不顾大局,一再忘记了自己的目的,你对得起九泉之下的老主子吗?”庞宁叹息地质问道。 “爷爷的心愿,我一直都没忘记,我也一定会完成。”燕北羽坚定地回道,袍袖中的手紧握成拳,“可是,要她活着,也是我唯一的心愿。” 他当然知道大业的重要,可是这些即便晚一些,即便走一些弯路,最后终究也是会完成的。 可是,若是她不在了,他便是走遍天涯海角也不可能再找得回来了。 而这样的心境,他早在当年找到她又得知她的死讯之时,已经深深体会过了,此生不想再有第二回。 “我看,只要她在一天,就永远是你的绊脚石。”庞宁道。 她的出现,已经快要磨灭了她称霸的雄心,他的心思全在她身上了,这不是一个王者该有的样子。 “到底要什么条件,义父才肯给我定魂珠?”燕北羽径直问道。 他不会真的相信,他对漪园那边的事一无所知,恐怕他早就等着他过来了。 庞宁沉默了一阵,转身走道,“跟我去一趟书房。” 他等的,无非就是他这句话。 书房门一打开,室里的龙靖澜便听到了响动,大骂道,“老匹夫,有本事你就把老娘关在这里关到死,否则我出去了,你就等着去见阎王吧。” 燕北羽微微皱了皱眉,龙靖澜果然在这里。 “前几日,这位江都总兵大人几番潜入庞府来,也是为这定魂珠,这东西这么多年没人打听,这一两天倒是找它的人不少。”庞宁冷然笑语道。 龙靖澜听到外面的声音,便知也有人和她一样来找定魂珠了,遂问道,“谁在外面?” 庞宁却打开了机关,将她从里面放了出 来。 龙靖澜看到站在书房内的燕北羽怔了怔,这才记起今天晚上已经是最后的期限了,难怪他亲自找来了庞府。 燕北羽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又朝庞宁催促道,“定魂珠在哪儿?” 庞宁不紧不慢地回到了书案后,从下方的暗阁里取出一卷黄帛,道,“江都很快也到了自立国号的时候了,你只要应下这立国之后的第一道圣旨,定魂珠……我也可以给你。” 燕北羽伸手接了过去,在桌上展开,但自己却只能看到模糊的字,一时看不真切上面写的是什么。 可是,只要能换到定魂珠回去救得她们母子性命,他也无法拒绝。 他取出随身携带的印章,准备落印,却被一旁的龙靖澜给阻止了,“不能盖。” 庞宁倒并没有着急,坐下说道,“老夫不强求,要不要救她,都看你自己的决定。” 他都这般求他了,这样的条件,他一定会答应。 “龙靖澜!”燕北羽沉声道。 “你知道她是什么样的性子,这样的条件她知道了……”龙靖澜拿着圣旨,咬牙切齿地望了望坐在那里的庞宁,“皇后让你定了,将来的储君也让你定,不如你自己来当皇帝好了?” “既然如此,那也怪不得我?”庞宁道。 “既然不肯给,不如我打得你吐出来。”龙靖澜说罢,便欲动手。 燕北羽出手制住了她,淡声道,“我答应。” 说着,夺过了龙靖澜手里的圣旨,准备盖下印章。 “这样的条件,换她们母子两条性命再加上一个龙靖澜,你不吃亏。”庞宁看着缓缓落下的印章,深深一笑说道。 燕北羽盖好印章,冷冷抬眼道,“定魂珠呢?” 庞宁收起了圣旨,双手结起繁复的印契,一身荡起诡异的气息,而后缓缓抬起右手遮住了右眼,手下透出微弱的白光,半晌他拿下手,摊开的掌心赫然出现了白玉一般的半颗珠子,珠子周身流光溢彩。 龙靖澜看了看他的眼睛,似是难以置信,这样的东西竟然可以藏在眼睛里。 燕北羽伸手取过了东西,一刻也没有多留离开了书房,龙靖澜后脚跟了出去,到庞府外上了马车。 “今天在庞府的事,我希望不要从你口中再透露出一个字。”燕北羽道。 许是来得及,马车内并没有放置照物灯,龙靖澜看不清想刻坐在对面的人是何面色,但也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怒气。 “答应那样的答件,你不怕她将来恨你?”龙靖澜问道。 将来,他的王后不会是她,他的太子也不会是她们的孩子,以那个人的性子…… “如果,当年霍隽也面临这样的境地,只有一个喜欢他的女子能救她,而那个女子要他们成亲了,才肯答应救她,你会怎么做?”燕北羽反问道。 龙靖澜沉默,一语不发。 “我想,你便是绑着他,也一定会让他们成亲。”燕北羽说出了她心里的那个答案,叹道,“爱也好,恨也罢,总得是活着的人。” 周围只有马车驶过街面的声音,龙靖澜沉默了许久,道,“我会设法把那道圣旨偷出来,只要没了证据,抵死不认便是。” “他一向行事谨慎,你怕是没有那个机会,不要去涉险了。”燕北羽紧紧攥着手里的定魂珠,平静地说道。 “可那样的东西在他手里,早晚是祸害。”龙靖澜道。 这如今,到底谁是主谁是仆了,口口声声叫着他这个少主,到头来却是耍这样的诡计来威胁人。 “下蛊的人已经查出来是大燕郑太后派来的人,可一直以来缇骑卫每日都在巡查江都,就是怕有不轨之徒混进来,这个人在江都那么多天,竟然都没有一个人发现他,多少有些奇怪,我的人可不是没用的瞎子。”龙靖澜道。 “你怀疑江都有人在暗中帮那个凶手?”燕北羽问道。 “我怀疑是同样去了锦绣坊的那个女人,你知道是谁。”龙靖澜毫不避讳地说道。 燕北羽久久沉默着,没有说话。 “在燕京宫里的事儿,也是她动的手脚吧 。”龙靖澜继续说道,半晌没听他出声,又道,“你别以为女人这些小手段没什么,那你就太小看她们的嫉妒心了……” “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燕北羽疲惫地打断她的话。 “到底不是追究的时候,还是你根本不想追究?”龙靖澜质问道。 她相信他喜欢宛莛不是假的,可是他对于这个女人,未免太过宽容了。 燕北羽没有理会她的问题,只是朝外面道,“贺英,再快点。” 天已经快亮了,他必须尽快赶回漪园。 —— 明后天又到加更的日子喽,请叫我加更王。   ☆、198.幸福,盛极必衰10(一更) 黎明将至,漪园还笼罩在她静默的黑暗中。 燕北羽还不待马车停稳,便已经从马车上下来,脚下生风地进了漪园赶往水榭,宝珠已经准备好了一切,见来人回来起身道。 “东西拿到了吗?” 燕北羽径自去了屏风后,外面的人只见屏风后发出微弱的白光,他从屏风后出来,手中是两个半颗的定魂珠窠。 宝珠抿了抿唇,道,“时间不多了,你以定魂珠护住她心脉,我来替她解蛊,可能需要一个多时辰,你确定你撑得住吗?” 她这么一问,跟着进门的贺英也不由有些担心,这些人不清楚,他却是清楚他此刻身上的伤势的,要长达一个多时辰耗费内力,对于一个身负这般重伤,且多日都没有合眼休息的人,实在太过勉强。 “开始吧。”燕北羽平静地道。 宝珠将以婆罗药入药的解蛊药给谢诩凰喂了下去,扭头朝他道,“该你了。” 燕北羽站在床边摊开手,掌心的两块定魂珠碎块缓缓出柔和的白光,缓缓凝聚成了一颗完整的定魂珠,他伸臂将手伸到了她心口处扣下掌心,定魂珠缓缓下沉,悬浮在她心口上方,白色的光华缓缓落在了她的心口处,昏迷之人的面色缓缓现出了几分血色。 宝珠展开自己的针囊,扭头望了一眼边的龙靖澜,朝燕北羽道,“如果撑不住,就让人助你一臂之力,使用定魂珠本就是极其损耗人内力的,你有伤在身,若是不能坚持到最后,不仅你会被定魂珠的力量反噬,就连她也会没命。” 只是,这在场的人之中,除了他没有人能控制定魂珠的力量,否则她也不愿让一个重伤之人来做这样的事。 “别浪费时间,快点。”龙靖澜站在边上催促道。 宝珠没好气地瞥了一眼,哼道,“那么急,那你来?” 龙靖澜瞪了她一眼,朝罗兰道,“带人在水榭周围守着,不许任何人来打扰。” “是。”罗兰和贺英出去,带着人将水榭周围守着。 屋内,宝珠坐床边深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拈起金针,“我要以金针,打开穴道筋脉让婆罗花的药性驱除她体内的毒血。 屋内没有人再出声,眼见一脸稚气的少女拈起金针,眉目沉定如水,而后一手施针,一手施以苗疆特有的驱蛊手法。 龙靖澜站在旁边看着,眼见大半个时辰过去了,宝珠已是大汗淋漓,一旁控制定魂珠的燕北羽紧抿着薄唇,脸色比之先前更加苍白骇人。 她抿了抿唇,走到了他的身侧,运起内力传给他,她不会控制定魂珠,但起码内力还能助他一臂之力。 半晌,宝珠收完了金针,对燕北羽道,“你再等等。” 她说罢,给谢诩凰把了把脉,等她脉像稳定下来再收手,以免会毒发。 龙靖澜从身上摸出药瓶,扔给她道,“这是可以压制毒发的解毒丹,会有用的。” 现在蛊已经解了,只要把这毒控制下来,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了。 宝珠倒出药丸,喂着谢诩凰吃了下去,一直把着她的脉博,注意着脉息变化,直到外面天光大亮,她长长地舒了口气,“脉像稳定下来了,只要人醒来,应该就没事了。” 燕北羽紧抿着苍白的薄唇,手势一转原本的定魂珠又恢复成了原先的两半,他取回了一半,咬牙另一半咬牙送入了她的心脉。 但如此长时间的耗费自己的内力,又要在最后关头将一半定魂珠放入一个完全不懂得控制定魂珠的昏迷之人的体内,无疑更是难上加难的。 但他清楚,这样的东西留在她身上,却百利而无一害的。 定魂珠刚刚没入谢诩凰的体内,一股无形的力道震得他一个踉跄,当即口吐鲜血,就连助他一臂之力的龙靖澜也被震得后退了几步,口中一阵腥甜。 宝珠坐在床边,又把了一番昏迷之人的脉像,才朝他道,“再过几个时辰她应该就能醒了,胎儿也还好,不过现在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 “少主。”贺英直到孙嬷嬷出去传了话,才和罗兰一起进来。 燕北羽走近床边,伸手拉了被子给她盖上,道,“你们好生照顾着,我需要休息一下,她醒了再过来通知我。” 这么多天的奔波,加之这么重的伤在身, 他真的需要休息。 宝珠见他准备出去,唤道,“等等。” 燕北羽以为还有什么事,停下了脚步,“何事?” 宝珠走近,将一粒药丸递给他,道,“看在你也这么拼命救人的份上,这颗药是给你的,会让你内伤尽快复原的,我这么多年才只得这么一颗。” 燕北羽看了她一会儿,伸手接了过去,服了下去默然出了水榭,去了先前的寝居调养伤势。 “啧啧啧,这么难得东西你给他,怎么不给我,难不成春心萌动看上人家了?”龙靖澜一伸手搭上宝珠肩膀,调侃道。 “我只是觉得他这么拼命救自己的妻儿很难的,谁会看上这么老的男人。”她说罢,转身回去忙活着收拾自己的东西,一看到桌上盘着的大宝二宝,顿时满心欢喜了起来。 “大师姐,你没事吧。”罗兰看着龙靖澜嘴角的血迹,关切问道。 龙靖澜抬手一抹,扫了一眼床上的人,对孙嬷嬷道,“你和宝珠在这里照顾,我得回房去睡一觉。” “是。”孙嬷嬷垂首回道。 这些天,都在四处奔波,现在王妃已经脱险,是得松一口气了。 龙靖澜拖着罗兰出了水榭,到四下无人了道,“让人暗中盯着庞府,一举一动都要告诉我。” “我还正想问呢,你去了庞府一直没有回来,到底在干嘛?”罗兰想起来追问道。 “让你办个事儿,哪来那么多刻废话。”龙靖澜沉着脸道,总不能告诉她自己被人关了三天,还不让他们笑话死。 “哦。”罗兰不敢再追问下去,跟着她一边走一边问道,“你不会是想对付庞大人吧,那好歹是镇北王的义父。” “是他的又不是我的。”龙靖澜道。 一是要为了给自己出那口恶气,二也是想要印证一些自己的猜测罢了。 “可咱们现在好歹在人家的地盘上。”罗兰缩了缩脖子提醒道。 “叫你去,你就去,管那么多做什么?”龙靖澜冷冷地斜了她一眼训道。 罗兰撇了撇嘴,一溜小跑着离开了。 夏日的午后,还是一如继往的炎热,龙靖澜在自己房里热得醒了,想想那个人也该醒了,于是洗了把脸便来到了水榭。 孙嬷嬷坐在床边还在给人打着扇子,看到沉睡了数十天的人缓缓掀开了眼帘,喜出望外道,“王妃,你醒了?” 谢诩凰撑着想要起身,却发现一身根本使不上什么力气,“我这是怎么了?” 不过睡了一觉,怎么睡得一身都虚弱成这个样子了。 孙嬷嬷将人扶着坐起,拿了软枕给她靠着,朝边上的仆人道,“快去通知王爷,王妃醒了。” 龙靖澜正坐在榻上,吃着冰镇过的葡萄,伸着脖子瞧了一眼,道,“有什么好通知了,他自己会过来看的。” 孙嬷嬷想也是,少主有伤在身,从王妃病倒就没有好好休息过,让他多休息一会儿也是好的。 “奴婢已经让人备好了膳食,这就让人送过来。” “还有我的份儿。”龙靖澜出声道。 “是是是,都有,都有。”孙嬷嬷笑了笑,带着人下去传膳。 谢诩凰抬手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侧头望向坐在榻上的人,“是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你就是被人下了点稀奇古怪的东西,差点小命都丢了,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龙靖澜一边剥着葡萄,一边轻描淡写地说道。 谢诩凰皱了皱眉头,自己却没有一丝印象,“我睡了多久?” “二十来天吧。”龙靖澜道。 “二十天?”谢诩凰惊声问道,那岂会是她说得那么简单。 “你不过是睡了一觉,我们可是都忙得人仰马翻了了。”龙靖澜抱怨道。 谢诩凰抿唇沉默了一阵,问道,“是什么人下的手?” “燕京,郑太后。”龙靖澜如实道。 “果然,他们还是不肯放过我。”谢诩凰嘲弄地冷笑道。 “不过, 我怀疑江都有人在暗中帮忙,很有可能和庞宁和那个女人有关,只是目前我还没有查到线索。”龙靖澜坦言道,她必须让她清楚,自己的身边有多少危险。 “庞宁?”谢诩凰微微皱了皱眉。 “我会继续追查的,有线索了会找你的。”龙靖澜道。 只是,他想不明白的是,庞宁为什么要拿出定魂珠来。 他曾经想置她于死地的,这个时候只要他不拿出来,很轻松就可以达到目的。 可若是怕她死了会遭燕北羽记恨,可他那样威胁他,不也是还是一样的。 他以将来的皇后和储君之位交换,这明显是桩不公平的交易,可庞宁那么精明的人,会让自己叫这么大的亏吗? 这个问题,从她昨天离开庞府到现在,都一直没能想明白。 谢诩凰默然坐在床上,还在思量着她跟她说的一番话,难道真的是自己到江都之后,太过对周围放松警惕了? “午膳来了。”孙嬷嬷带着人进门,望了望坐在床上的人道,“王妃好些天未进食了,所以暂时只能吃些清淡的粥,等过上两日了再给你好好补补,这么些天,人都瘦下去了。” 她说着,将盛好的粥端到了床前。 谢诩凰接过碗,问道,“他回来了?” “少主为了王妃的事,也是好些天没有合眼了,这会儿在寝居休息。”孙嬷嬷如实说道。 谢诩凰点了点头,道,“给他也备着吧,等他醒了送过去。” “都备着呢。”孙嬷嬷道。 这些天都一直悬着心,所幸如今大人和孩子都平安无事,也不枉这些日大家的奔波劳累。 龙靖澜一个人霸占了一桌子吃的,朝孙嬷嬷道,“一会儿拿点剩饭剩菜给宝珠送过去。” “剩饭剩菜?”宝珠不放心准备过来诊脉,一进门便听到了这样的话,顿时火冒三丈,“你让人把我抓来这里,还让我帮忙救人,竟然要我吃剩饭剩菜?” 谢诩凰望着气冲冲进门来的少女,也猜测到了她就是龙靖澜从苗疆请来的那个姑娘,可是没想到她是直接把人抓来“请”的。 原是想给她打招呼,对方却已经坐在了桌边,跟龙靖澜抢起了吃的,那阵仗险些都快打起来,根本容不得她插上一回话,看着让人哭笑不得。 半晌,两人将桌上的膳食一扫而空,靠着椅子直打嗝。 宝珠这才想起来正事,去洗了洗手到床边给她诊了脉,道,“只是现在身体还有些虚弱,等过上两日补一补就好了。” “多谢。”谢诩凰浅笑答谢道。 “反正这里也没我什么事了,我明天可以走人了吧?”宝珠道。 “她身上的毒还没解。”龙靖澜提醒道。 原本找她来就是为了解这毒的,结果出了那样的意外,她想现在就拍拍屁股走人,没那么容易。 “喂,我已经帮了你一个忙了,你不要太得寸近尺不要脸?”宝珠气得咬牙切齿。 龙靖澜跷着腿剔了牙,朝孙嬷嬷道,“你说,蛇肉是烤出来好吃,还是炖蛇羹味道更好?” 说话间,还意有所指地瞄了眼宝珠手腕上盘着的大宝二宝。 宝珠愤怒地瞪着说话的人,恨不得直接毒死了她,可又知道自己不是对手,只能咬牙忍了下来。 她不让走,难道还不让她偷着走? 谢诩凰坐在床上瞅着两人的样子直觉好笑,手抚了抚又鼓起来不少的肚子,这会儿出奇地想见那个人,却又不忍让人这个时候去叫醒他。 自己一睡这么多天,他一定急坏了。 似乎,从来到江都之后,自己一次又一次不仅没有帮上他的忙,却总是在给他添着麻烦,明明前线战事紧张,他却还要来分心照顾她。 另一边,燕北羽一直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一觉便睡到了夜里,因为伤口有些恶化,人也有些发烧了。 一坐起身,看到窗外一片漆黑连忙起身下了床。 贺英一直守在外面,听到响动连忙起了身,“少主,你醒了?” “还没醒吗?”燕北羽一边更衣,一边问道。 不是说下午就该醒的,怎么到了晚上了也没有人过来给他传话,难道是又出了事…… “王妃已经醒了,是她吩咐不要过来通知你的,想让你多休息一会儿。”贺英说道。 燕北羽这才微微松了口气,但还是不怎么放心,披上外袍便出了门径直往水榭而去,可终究眼睛不便,加之天又黑了,下台阶一个没看清,险些跌了一脚。 “少主。”贺英担忧地追上前。 “我眼睛的事儿,暂时不要透露出去。”燕北羽扶着他稳住了身形,定了定心神才让自己一步一步稳稳当当地朝水榭走去。 别人口中的话听到是听到,但总归是要亲看到看到她已经醒来了,他才能彻底安心。   ☆、199.幸福,盛极必衰11(二更) 第199章 夜深人静,漪园的水榭外荷塘里偶尔响起几声蛙鸣,显得格外静谧。 燕北羽走得慢,虽然眼前不怎么看得清,但好在这里的路都走过无数遍了,故而也算熟悉。 他刚到门外,孙嬷嬷听到响动便出来了,见是他欠身行了一礼,“少主。窠” “她睡下了?”燕北羽低声问道燔。 “是,刚睡下不多久。”孙嬷嬷道。 燕北羽轻轻点了点头,轻步进了屋内,撩开纱帐到了床边,看到床上已经睡着的人一颗心终于安心了下来。 他在床边坐下,伸手掖了掖她身上盖着的薄被,房内只留了一盏朦胧的照物灯,他一时也无法看清她的面容,不由皱了皱眉头。 他坐了好一会儿,便准备起身出去,刚一起身却又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 “你去哪儿?” “吵醒你了?”燕北羽重新坐了回去。 谢诩凰皱了皱眉,盯着他道,“你进来就吵醒我了,半天不说话,干什么?” 燕北羽抿了抿唇,自己眼睛看不清,竟没发觉她早就醒了。 “最近发生太多事,有些走神了。” 谢诩凰撑着坐起身,心疼地伸手抚摸着他明显清瘦了下去的脸,“你瘦了好多。” “会养起来的。”他笑了笑说道。 南方大泽一行,是他平生第一次觉得自己离死亡那么接近,险些就真的以为自己再也无法活着回来了,所幸他还是逃出生天了。 虽然受了不轻的伤,连眼睛也不方便了,但总归以捡回一条命回来已是不易了。 只要她和孩子都平安脱险了,倒也值得。 “面色也很不好?”谢诩凰道。 这些天,他到底都干什么去了,怎么人都成了这么个样子? “大约这些日没休息好,过几日就好了。”燕北羽捉住她的手笑语道。 谢诩凰抿了抿唇,自责地叹息道,“是我自己太不小心了,让人这么容易就下手了。” “对方有备而来,便是提防,便也是提防不住的。”燕北羽伸手揽着她靠在怀中,叹息道。 那个人下毒的手法太高明了,谁也不会想到那样小小的蚊子,竟然会是杀人夺命的利器。 “江都这么多的事本就千头万绪了,我却还要平添麻烦。”谢诩凰道。 这也难怪庞宁会对她成见这么深了,若不是因为她,也许现在他们早已拿下了燕京,却因为她一再误了前线战事。 “就算是,我也宁愿你这一辈子就麻烦我。”燕北羽低声笑语道。 谢诩凰抿唇无声而笑,仰头吻了吻他略显苍白的薄唇。 “孩子还好吗?”燕北羽问道。 第一个孩子的夭折,让他格外期待这个孩子的出生。 谢诩凰拉着他的手放到肚子上,笑着道,“方才睡前,这小家伙还踢我了。” 这是怀孕以来的第一回胎动,刚开始她也还不信的,结果自己摸着,肚子那小家伙又在踢她,这才确信。 燕北羽闻言惊喜不已,原以为出了这么大的事,这孩子会出什么意外,没想到竟然这么结实…… “看你,这些天昏迷人都受了一圈,这孩子在肚子里也跟着你受罪了,过了这一两天得好生补回来了。” “你现在就关心这个小的是吧?”谢诩凰挑眉道。 “还老说我是醋缸里泡出来的,你连自己孩子的醋都吃?”燕北羽笑语道。 “我看,等他一出生了,要真是个你要的女儿,是不是我都得靠边站了?”谢诩凰没好气地哼道。 燕北羽失笑,伸手敲了敲她的额头,“胡思乱想什么,孩子是孩子,什么时候能让你靠边站了?” 他是喜欢孩子,那也是因为孩子是她生出来的,哪会因为有了孩子,就不顾她了。 谢诩凰抿唇笑了笑,侧头靠在他的肩上,伸手握着他手呢喃道,“我倒希望他是个儿子,万一以后有了女儿,做哥哥的才能护着妹妹。”</p “就算是女儿,我的女儿,还能让人欺负了去?”燕北羽道。 “那要是我欺负她了,你想怎样?”谢诩凰不依不挠地反问道。 人都说严父慈母,她看以后以后孩子非得让他给宠得不知天高地厚了去。 燕北羽失笑,“都做娘的人,非得跟自己孩子争,你羞不羞?” 谢诩凰一时也觉得自己太孩子气了。 “太晚了,快睡吧。”燕北羽扶着她躺下,温声道。 他本只是想过来看看,却不想她就醒了。 谢诩凰刚躺下,见他起身欲走,道,“你还要去哪儿?” “我去书房,这些日压了好些事儿还没处理。”燕北羽道,其实自己得伤在身,歇在她这里肯定会被她给发现。 到时候,知道了又会心情难过,她本就有些自责,若是再知道这些,只会心里负担更多,反正事情都过去了,不提也罢。 “不行。”谢诩凰执拗地抓着他的手,不肯放。 “你怎么不讲道理了?”燕北羽哭笑不得道。 谢诩凰瞧着他憔悴的面色,实在不忍他去操劳,道,“这大半夜的,你也睡吧,有什么事也等到天亮再说。” “行了,你好好休息,我早膳再过来。”燕北羽给她盖上薄被,说道。 “那你要去,我也过去。”谢诩凰说着,便要起来。 “都是前线的军报,耽误不得,你这怀着孕了,大半夜的不睡觉,难道要孩子生下来也做夜猫子。”燕北羽道。 这女人,现在真是越来越粘人了,一想到在燕京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 “就这么几个时辰,你早一步处理了,就能打了胜仗了?”谢诩凰道。 现在前线战事都停下了,虽然回来的是军报,但也不是什么十万火急的事,就值得要他这么赶着去处理。 燕北羽无奈,坐下道,“好,那你睡,我在这里看着你。” “这到天亮还有好一会儿呢,你上来睡吧?”谢诩凰朝里挪了挪,给他留了地方。 “我睡了一天了,没什么瞌睡。”燕北羽道,自己那伤势,睡觉得特别小心,一不小心伤口又会崩开。 “没瞌睡就在这里躺着。”谢诩凰坚持道。 现在是她床上长刺了? 以前赶都赶不走,现在要他上来,他还这不愿意,那不愿意的。 燕北羽拗不过他,脱了鞋在外边侧躺着,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直到她睡着了,他才悄然起来出了门。 “少主。”孙嬷嬷在门外,见他出来上前道。 “好生照看着,他若醒了就说我有事先去书房了,早膳的时辰会再过来。”燕北羽道。 “是。”孙嬷嬷应道。 燕北羽扭头望了望屋内,这才借着园子里的灯火朝书房去。 孙嬷嬷看到他后背沁出了一片血迹,一阵胆颤心惊。 贺英早等在水榭附近,看到他从里面出来,连忙跟了上去,“少主,你伤口又裂了,还是先回房休息吧。” “去给我取了换的衣服到书房吧。”燕北羽一边走一边说道。 这些日,已经耽误了不少事情,他没有时间再闲下去了。 “要不要请个大夫回来,少主你的眼睛……”贺英询问道。 燕北羽抿唇沉吟了一会儿,道,“去中都以外的地方请吧,别让王妃知道了。” “是。”贺英应了声,下去吩咐了去请大夫来,自己去寝房给他取了换的衣物送到书房。 燕北羽坐在灯下看着公文,眼睛看到的都是模糊不清的,遇上看不清楚的地方,还得猜测到底是什么字,一道公文看半晌了才能明白其中意思。 贺英将衣服给他搁下,道,“不如属下念,少主你再批。” “也好。”燕北羽想,这样也总比自己这么看要来得快,于是将公文递给了他。 一直忙到了天光大亮,孙嬷嬷派 了人过来,通知早膳的时辰到了,他这才离开书房去水榭。 不过,大约因为他趁着她睡着了溜走,从进了门坐在桌边的人就一语不发,不打算搭理她。 “生气了?” “我哪敢,王爷你日理万机的,我哪敢生你的气。”谢诩凰哼道。 她实在担心他这副样子,他却一点都不交她的话放在心上。 以往是他被她气得跳脚,如今却是反过来了。 “好了,等这些日把事情都安顿好了,我就好好陪你一段日子。”燕北羽笑语道。 起码,得等到伤势恢复了一段,不会被她所察觉,不然在她这里待得久了,铁定会被她瞧出破绽来。 先前因为燕京的事,她便一直心有愧疚,若是再知道这些,心里又哪里会好受。 他只是想她能平安活着,并不是想做那些让她感激难过,只要她和孩子都安好,一切便也都是值得的。 “我哪是要你陪我,是你自己没看看,自己现在面色都是什么样?”谢诩凰看着他苍白憔悴的样子,阵阵心疼,“政事军务再忙,也总得顾着自己身子。” 燕北羽起身,走至她的身后,手搭在她肩上道,“我知道你是心疼了,不过没什么大碍,我只是想把事情尽早安顿好了,等孩子快出生,我也能安心陪你待产。” 谢诩凰微微侧头看着他,总觉得心里有些莫名的不安,道,“你是不是有事瞒我了?” “哪里有?”燕北羽笑道。 “你是病了还是伤了,脸色不像只是没休息好,大夫怎么说?”谢诩凰瞧着他苍白的唇,不安地问道。 “贺英已经去请了大夫人,我会好好调养,你只要好好照顾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就够了,近日实在积压了太多的事情,我怕没有那么多时间过来陪着你。”燕北羽道。 一来,也确实如此,二来,他也不敢伤势未好常在她面前走动。 “我知道。”谢诩凰道。 燕北羽见孙嬷嬷带人传膳进来,方才回去坐下,道,“王妃的粥,添些东西,别太过清淡了。” 她昏睡了数日起来,现在只能吃些清淡软嫩的东西。 “奴婢今天做的鱼肉粥,粥也软糯。”孙嬷嬷说着,将粥先盛给了谢诩凰。 谢诩凰瞅着一桌的菜色,全然没有胃口的样子。 “少主,这是你的猪肝汤。”孙嬷嬷将汤放到了燕北羽手边道,菜都是补血养血的,但愿他这伤也能早日养好才好。 燕北羽陪着用了早膳,在水榭坐了半个时辰,便起身去了书房,还没到书房龙靖澜便一路跟了过来。 “有事?” “我想,有些事,我该来问问你。”龙靖澜道。 燕北羽先进了书房,在书案后坐下道,“什么事?” 龙靖澜将卷宗放到桌上,道,“这是我从庞府的密室里带出来的,我想内容不用我说,你自己也该清楚,是不是得跟说说清楚。” 燕北羽拿起,借口窗口照进阳光,勉强看清了上面的字,而后道,“你既都看到来了,还来问我做什么?” “原本,我想继续追查下去的,不过看在她的面子上,我不想把事情闹得太难堪,所以直接来找你问。”龙靖澜说着,将卷宗收了回去,道,“还是,你更希望我去自己追查到底?” 燕北羽继续看着桌上堆着的折子,眉目淡定,“龙靖澜,在江都太过好奇不是件好事,有些事不该你碰,碰了后果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没办法,我这个人天生就是这么好奇。”龙靖澜冷笑道。 燕北羽批了手中的折子,抬眼望向站在书案前的人,郑重其事的告诫道,“你在江都,只要做好你这个江都总兵,顾好漪园的安全就是,其它的人不需要你插手。” “这份卷宗是指向你的,我不认为它放在庞府密室,又恰好把我关进去让我发现,一切都只是巧合。”龙靖澜定定地望着伏案低头看着公文的人,道,“我龙靖澜也没有蠢到要被姓庞的当枪使,但这件事,你也最好实话实说,否则只有我自己去查了,到时候是什么局面你自己清楚。” 半晌,燕北羽搁下手中的笔, 道,“我说了,你会信?” “或许之前不会信,不过经过这回事的,我愿赌一回信一信。”龙靖澜道。 若不是见她这次这般不顾生死救她,她一直都并非有多相信这个人的,不过经过这回事的,她愿意信一信那个人倾心喜欢上的这个人。 燕北羽看了她许久,蓦然笑了笑,“你若不是直接来问我,我想你永远也不会查到你想要的东西。” “少他娘的废话,说正事。”龙靖澜催促道。 燕北羽起身,拿开了自己坐着的椅子,一脚踢开地毯,然后启动了藏在地毯下的机关,北大后的书架移开,现出一道暗门。 “你想知道的东西,里面应该都有。” 龙靖澜瞟了他一眼,“你不会想学姓庞,想把我困死在密室里杀人灭口吧。” 她很清楚,她查到了不该知道的东西。 “起码,看在她的份上,我还不会杀你。”燕北羽将椅子放回原位,坐在了书案后继续埋头忙于政务。 在燕京的时候,他确实想过要除掉缇骑卫,若不是她救她跟着一起来了江都,还在大燕的话,他第一个会除掉的就是她。 “嗬,她的面子还真是够大。”龙靖澜说着,自己进了暗阁里面。   ☆、200.幸福,盛极必衰12(一更) 一连好些日,燕北羽都只是用膳的时辰才到水榭,坐上半个时辰就离开了,夜里也不会再留宿在水榭,且也好些日了,也不见他面色好转多少。 谢诩凰再迟钝,也发现了可疑之处,可她追问过,却也一直没个答案燔。 夜深,已然过了就寝的时间,贺英过来禀报,说燕北羽书房政务繁多,今日不过来留宿,要她早些安歇。 她倒也真的早早休息了,也吩咐了孙嬷嬷不用再守夜下去休息,自己披了衣服起来再寻到书房的时候,远远看到灯火熄了。 燕北羽带着贺英从书房出来,没有往水榭走了,却是往先前的寝居去了。 她等到两人走远了,才一路跟了过去,果真看到寝居里的灯火亮起来了窠。 这边的寝居冬天是暖和宜人,可这炎炎夏日却是极为闷热的,为什么他宁愿留在这边就寝,也不愿去水榭那边。 寝居内,燕北羽回房脱下汗湿的衣物,准备让贺英帮忙换药,“王妃已经睡下了?” “孙嬷嬷让人到书房回过话,说王妃已经睡下了。”贺英提出药箱,看到他后背上明显已经有些溃烂的伤口,不由皱了皱眉。 天气太热,人容易出汗,加之衣衫捂着,伤口就更难痊愈了。 燕北羽静坐在灯下,薄唇依然有些苍白,“燕京那边如何了?” “郑太后也被大燕皇帝软禁了。”贺英一边替他上着药,一边回道。 “长孙仪呢?”燕北羽问道。 “一直病重着,全靠药养着,现在他那里防守薄弱,倒是下手的好机会。”贺英道。 “现在一个废物而已,何必费这样的力气杀他。”燕北羽冷然一笑,哼道,“就让他看着,他的大燕江山是怎么一点一点落到我手里的,但愿他还有命活到我回燕京的时候。” 他在他身边为奴为臣那么多年,低声下气那么多年,不知等他回去,坐上他的龙椅,他看着该是何滋味。 “只是,少主这伤势,怕是得等到秋天了才能痊愈。”贺英道。 他伤成这样,自然不能再带兵出战,这样一来前线战事又要搁置一段时间了。 “请来治眼睛的大夫,还有几天过来?”燕北羽询问道。 先前请来了两个治眼睛的大夫,却都没有什么良策,伤势倒是次要,现在当务之急是得先治好眼睛,这样做什么都不方便。 “明天应该就到了。”贺英道。 燕北羽抿唇点了点头,自己的眼睛现在只有在白天光线最好的时候能看清东西,光线和夜里什么都是模糊的,做什么都诸多不便。 “庞府这两日又有人在打听漪园里的消息。”贺英道。 燕北羽闻言眸光顿沉,道,“漪园里任何人向外透露园中的事,一律军法处置,逐出江都。” “是。”贺英道。 从回到江都之后,少主与庞大人的关系似乎越来越紧张的,一时之间他也摸不清其中缘故,只是他一直以来是跟随少主这边的,对这个庞大人也知之甚少,每次出现也都是神出鬼没的。 “龙靖澜最近在干什么?”燕北羽微微侧头问道。 从那日到书房找过他,然后说自己有事要办,已经日不见人影了。 “属下也不知,她出门一向小心,少主也知道她的身手,一般人根本跟不上她。”贺英说着,转身去取包扎的白布,一转头看到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后面的人,“王妃……” 燕北羽一震,迅速拢上了衣衫,遮住了背上的伤口,起身道,“这么晚了,怎么过这里来了?” 谢诩凰眼中含泪地望着他,声音有些颤抖的哽咽,“背上的伤哪里来的?” “只是受了些轻伤罢了,没什么大碍。”燕北羽镇定地笑了笑。 “我问你伤哪里来的?”谢诩凰怒然问道。 虽然他一直掩饰得很好,可是她还是察觉出了他眼睛有问题,他拿东西不会那么干脆了,而是会伸手摸到了才拿起,而且一只手臂伸手也不甚灵活,很多时候拿东西都是一只手了,加之整个人这么些天了面色还是苍白,她岂会不知是真了事。 只是,他让周围的人都瞒着她不说,她只有自己等他放 下了戒心来查了。 燕北羽叹了叹气,朝贺英道,“你先下去吧。” 她最近一向乖顺,他倒忘了,只要她想知道的事,她就一定会想方设法知道,自己满以为已经骗过她了,却不想她根本早就识破了。 “是,属下告退。”贺英拱手,退了出去。 谢诩凰一步一步逼近前去,一把便揪住了他的衣襟想要扒开他的衣服看仔细那伤口,燕北羽拿开了她的手,“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她又哪肯罢休,既然他不肯配合,她索性直接动起手来了。 燕北羽怕她有孕在身一直避着她,加之本就有伤在身行动不那么敏捷,被她一记擒拿手捉住了衣服后领,嘶啦一声直接撕开了他背上的布料,背上那狰狞的伤口也就全完暴露在了她眼中。 谢诩凰瞬间眼中泪光涌动,伸手想要去触摸那伤口,却又怕自己的动作会让他伤口疼,颤抖地垂下了手,又一次追问道上,“哪里来的?” 燕北羽也知自己再说谎,这个人也一定会想尽办法自己本个究竟,索性说了实话,“去了一趟南方的大泽,遇上了些不好惹的人,所以伤着了。” 他并没提及那十几天,在那暴雨连连的大泽深处所遭到的一切,以及葬身在那里的十二个亲卫。 谢诩凰眼中一阵惊骇,她曾从父亲口中听说过那个地方,霍家军曾经有一支队伍在分散撤退的时候误入沼泽,再没有一个人活着出来,南方的人都称那边为死亡沼泽,也甚少有人会去那里面涉险。 他竟是去了那样的地方,难道……是因为她先前中蛊昏迷之事? 燕北羽扯掉已经被她撕得只剩下两只袖子的内衫,低笑道,“一个女儿家,从哪学得随随便便就去扒男人的衣服?” “是不是我今天不自己看到了,你打算一直都不让我知道?”谢诩凰愤怒地说道。 “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跟你说什么?”燕北羽一边去找换的衣服,一边说道。 谢诩凰看他满不在乎的样子,又是心疼又是生气,“这样的事都不能跟我说,你当我是什么,是不是等你死了,才让人来跟我说?” 燕北羽找到了衣服,转头皱了皱眉,“说什么晦气话,你就那么盼着我死?” “你……”谢诩凰被他气得捂了捂有些发疼的肚子。 “怎么了?”燕北羽见她微微弯着腰一手托着肚子,慌忙扶着她到了床边坐下,“你说你大半夜的不睡觉,一个人跑出来,万一路上磕着摔了怎么办?” 那一个个守夜的仆人都干什么去了,让她这大半夜的一个人就溜出来了。 谢诩凰坐下缓了口气,起身准备去拿布给他包扎伤口,却被他给按坐在了那里。 “干什么去?” “你那伤,还准备晾到什么时候?” 燕北羽这才知道她的意思,道,“行了,东西我自己去拿。” 说着,起身去拿包扎伤品的东西拿到床边。 谢诩凰看了看递到手里的白布,皱起眉头,“这么大热天的,拿这样的布包伤口,还不给捂出事儿来,你脑子都干什么去了?” 燕北羽没敢还嘴,披着衣服自己去找出了纱布,乖乖坐在那里背向着她,由着她给自己上完了药包扎。 谢诩凰紧咬着下唇,眼眶红红的看着那道深可见骨的伤,满是心疼。 燕北羽扭头看了看,笑道,“你看看你,现在怎么跟个孩子似的,以前自个受伤也不见皱一下眉头,现在连看都看不得了?” 谢诩凰沉默着没有说话,小心地给他包好了伤口,拉上了衣衫,“天气热就注意着些,出了汗这伤怎么好得了?” “是是是,王妃说的是。”燕北羽接着话应声道。 谢诩凰坐了一会儿,就闷热得有些出了汗,起身道,“回水榭吧,这儿这么热,又没个人照看,怎么睡?” 燕北羽知道这会儿自己是完全没有说不的资格,跟着她一道出了寝居又往水榭走,谢诩凰牵住了他走在前面,不时给他提醒着脚下的路。 “我又没瞎,这路都走了那么多回了,摔不了。” 谢诩凰心中还 是有些不是滋味,一路都不怎么说话,也不知是怎么了,以往什么样可怕的场面没见过,就为了他那么一伤竟揪心成这般,几次险些哭出泪来。 回了水榭,守夜的仆人发现她不见了,去通知了孙嬷嬷一行人正在周围找她,见两人一块儿过来了,孙嬷嬷快步上前道,“王妃去哪里了,这深更半夜的出去也得支个声儿啊。”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你们也都下去休息吧。”谢诩凰说着,拉着燕北羽一道进了水榭。 孙嬷嬷确定两人没有吩咐了,才带着人退了下去。 谢诩凰倒了杯水解渴,原本怀了孕人就容易困,因着这两日操心他的事儿也没好好睡,这会儿放下心来,更是瞌睡连天。 “不早了,快睡吧。”燕北羽催促道。 谢诩凰打了个呵欠,走近给他解了衣带,帮他脱衣服。 燕北羽低笑,“这么急着就脱我衣服?” 谢诩凰抬头瞪了他一眼,这大夏天的本就容易出汗,再穿着衣服睡,伤口还不得给捂坏了,若不是知道他一只手不方便,她当他这么喜欢给他脱衣服。 她等着他躺下了,自己才掩好纱帘就寝,怕他再热着出了汗,拿着扇子给他轻轻地扇着。 燕北羽伸手抓住她的手,道,“没那么热,你快睡吧。” 他就是不想她大着肚子还要担心又照顾他,才不想让她知道这些,却还是瞒不过她的眼睛。 谢诩凰也实在困了,垂下手便闭上眼睛睡得沉了。 一觉睡到了天明,燕北羽一起来,她便跟着睁开了眼睛。 “你睡昨晚,起来也没什么事,再睡会儿。”燕北羽道。 谢诩凰却还是坚持起来了,知他穿衣不便,帮着给他穿戴整齐了,一边给他系着衣带,一边说道,“不留下用早膳了吗?” “一早有将领要到书房议事,若是赶上时间就过来了。”燕北羽道。 “若是忙着就别往这里跑了,我让孙嬷嬷把吃的给你送过去,午膳正热着,也别往这跑了。”谢诩凰叮嘱道。 他伤口一直不好,怕就是出了汗捂着,才开始有些溃烂了。 “你就这么不愿看着我了?”燕北羽含笑挑眉道。 “你不是要日理万机要忙吗?忙你的去?”谢诩凰没好气地哼道,一边却又帮他束发戴冠,全然一个温柔的妻子。 就因为要瞒着伤势的事,好些天都躲着她,让她白白担心了那么些天,这会儿还有脸跟她说这样的话。 燕北羽起身一手揽着她的腰际,低头吻了吻她的唇,“正午了别出门乱跑,小心中暑了。” “好了,快去吧。”谢诩凰道。 她一直将他送出了门,看着人走远了,才回了房,朝过来的孙嬷嬷道,“靖澜师姐这几日怎么没见过来?” 一边好些日,她也就是过来照个面就匆匆忙忙走,不知道是在忙些什么。 “奴婢也好些日没见着她了。”孙嬷嬷道。 “一会儿跟罗兰说,要是靖澜师姐回来了,我有事找她。”谢诩凰道。 她也知道燕北羽暗中请了好几回大夫了,只怕都没有办法治好他的眼睛,龙靖澜这些年走南闯北多,兴许会认识些奇人异士,看能不能找到能治好他眼睛的人。 若是实在不行,她只能请人把好了脉象,托人暗中去一趟中都问一问晏九,看看到底有没有办法医治。 直到五天后,龙靖澜才从外面回来,从罗兰口中得了消息,便径自赶到了水榭。 “孙嬷嬷,快给我一碗冰镇酸梅汤,我要热死了。” 她说着,拿了谢诩凰手中的扇子,自己大力地扇着风纳凉,“找我干嘛?” “你能不能找找看有没有人能治好燕北羽的眼睛,看了好些大夫,似乎都还没有办法律。”谢诩凰直言说道。 龙靖澜想了想,道,“我让人打听打听。” “越快越好。”谢诩凰道。 江都现在前线战事一直搁置,可他眼睛若是没好到了前线,很容易有危险的,她实在不放心。 龙靖澜接过孙嬷嬷端来的酸梅汤,仰头咕噜咕噜喝了干净,一脸舒爽地在凉榻上坐了下来,瞅了瞅他的肚子道,“这孩子有五个月了吧。” “嗯。”谢诩凰笑道。 “长得还真是快,到了冬天就该出生了。”龙靖澜叹息道。 谢诩凰摸着肚子,浅笑道,“现在就已经开始在肚子里闹腾了,好在不是个时时都不规矩的,不然可是折腾人了。” “看你,越来越有当娘的样子了。”龙靖澜慨然感叹道。 若不是亲眼所见,哪会想到以前那风风火火的小丫头,也有这般为人母时的温柔。 “你不也是要做干娘的。”谢诩凰笑语道。 龙靖澜朗然一笑,沉吟了许久,望着她说道,“宛莛,等孩子出生满了月,你带着孩子先去师公那里住着吧。” “怎么了?”谢诩凰不解问道。 “这也是燕北羽的意思,江都的事情千头万绪,虽然我们都一再小心,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总架不住有人要暗害于你,师公那里都是自己人,而且他身边也都是些亲信的师兄弟,没人敢去那里造次。”龙靖澜道。 这一回都快把他们魂都吓丢了,这再有了孩子,他们怕一个保护不到,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谢诩凰想了想,道,“也好,我也正想回去看看师公。” 自己留在江都,也确实容易让他分心,去了折剑山庄那边有人保护着,他也能专心前朝战事,早日完成大业。 “原本就是先前就计划着朝华州一带进军的,只是因为你的事暂时搁置了,现在姓的又有伤在身,只得现等上一段日子,不过总归会在孩子出生之下都办好的。”龙靖澜道。 她原以为那个人真的那么懦弱,却不想其实早在不声不想在给这个人安排一切安全的退路,她就不信人去了折剑山庄,还有人敢去那里送死害人。 谢诩凰听了,叹了叹气道,“你们都有这么多的事要忙,我却一件事都帮不上忙,只能天天待在这园子里。” 明明现在一堆的事情都需要去做,她想帮上忙,也明明有能力帮,却被那人拒绝,不得插手。 这还有一个不合时宜到来的孩子,有人如今要害她,将来便也可能加害她的孩子,在大局未定之前,这个孩子出生总归是有危险的。 “你啊,顾好你肚子里那个就行了,万一再有个什么意外,那才是给大伙儿添乱。”龙靖澜毫不客气地嫌弃道。 谢诩凰无奈叹了叹气,自己也不是什么废人,怎么一到江都了,不仅什么都做不得了,还总是给人添乱的人了。 “回去了之后,在我没有去接你前,就不要回来这里。”龙靖澜认真地望着她叮嘱道。 谢诩凰微微皱了皱眉,道,“师姐,你是不是也有事瞒着我了?” 龙靖澜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拿着扇子大力地给自己扇风,道,“我能瞒你什么,难不成背着你偷你男人了?”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谢诩凰道。 她突然这么郑重其事地跟她说这些,她总觉得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这个人一直瞒着自己。 “你管我干什么,记住我的话就是了,为了你和孩子好。”龙靖澜郑重嘱咐道。 “总得给我理由。”谢诩凰执意追问道。 龙靖澜瞪了她一眼,哼道,“你哪来那么多废,叫你怎么办你就怎么办就是了,我看你是这么多年没挨揍,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谢诩凰抿了抿唇,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当她终于知道她今日这番话的用意,所有的一切早已经到了难以挽回的地步。   ☆、201.幸福,盛极而衰13(二更) 第201章 虽然已经入秋,但地处南方的江都依然还炎热如夏。 一直到过完了整个夏天,燕北羽的伤势才渐渐好了起来,只是请来看眼睛的大夫没有一个有医治之法。 夜幕降临,燕北羽才从书房到水榭来,进门见她坐在书案后忙什么,走近问道,“写什么。窠” 谢诩凰刚好收笔,吹了吹信上的墨迹,道,“我写信把几个大夫诊脉的状况一起记下让人送去中都,问一下晏九有没有办法。燔” 这请回来的大夫一个一个都没能治好他的眼睛,虽然勉强也可以看东西,但这样总是很不方便的。 燕北羽伸手取过了信看了一眼,而后直接就撕掉了,道,“不用了,我们自己总会想到办法的。” “可是……”谢诩凰看着才写好的信,在他手里顷刻就变成了碎片。 燕北羽扶着她到榻边坐下,道,“只怕信还没送到晏家的人手里,就先落到了谢承颢的手里,他现在还不知在打着什么主意要对付我叫,这封信不能送。” 谢承颢从来不是会轻易罢休的人,不管是为了争夺江山,还是这个从他那里逃回来的女人,他一定已然视他为眼中钉了,只是现在他还摸不清这个人一直没有太大的动作,到底是在打什么算盘。 谢诩凰听了他的话,一时也有些犹豫。 “趁着现在他还不知道晏家的人在替你研制解药,若是因为这封信,让他发现了这件事,那就更糟糕了。”燕北羽叹息道。 他也知道她是想急于治好他的眼睛,可是他们的人要想再到北齐中都而不被谢承颢发现,恐怕没有那么容易,若是让他知道了他现在眼睛不便,肯定会借机来对付他了。 再暴露了她并没有解毒的事,恐怕还会阻止晏家研制解药,进而又一次以解药威胁他们。 “可是,找了这么多大夫来,你的眼睛还是一直没有好转,总不能一直这么下去。”谢诩凰担忧地道。 “只是有些看不清,也不是完全看不见,不用担心。”燕北羽说着,吩咐了孙嬷嬷传晚膳。 谢诩凰抿唇叹了叹气,怕他夜里会看不清东西,水榭和书房每到夜里就会多点几盏灯火,亮得跟白天一样。 孙嬷嬷带着人传膳过来,一桌子全是进补的药膳。 “过几日我准备离开江都一趟,估计得过一段时间才回来。”燕北羽一边给她盛了汤,一边说道。 前线的战事已经搁置许久了,不能再继续这么耽误下去了。 “可是你的眼睛还没好……”谢诩凰担忧道。 她知道他是要为华州之事,可他现在眼睛不便,伤势也才刚刚好,这样带兵出征她怎么放心得了。 “虽然那些大夫没有治好,但还是有些好转的。”燕北羽笑了笑,让她宽心。 谢诩凰担心是担心,可也知道前线战事因为她的事已经搁置了许久,不能再继续这样耽误下去了,于是也不好再相劝什么。 五日后,燕北羽已经安顿好江都的事务,定好了启程的日子。 临行的前一夜,各自都不放心对方的两个人,皆是难以入眠。 “我走之后,没事不要出漪园,万一要出去也缇骑卫的人跟着。”燕北羽搂着怀中的人,温声嘱咐道。 谢诩凰默然点了点头,“你自己伤势刚好些,千万注意了。” 那么深的伤口,好不容易才愈合了些,若再崩裂了,可就订烦了。 燕北羽薄唇微扬,低头吻着她的额头道,“知道了,战事结束了,我会尽快回来,一起等咱们的孩子出生。” 若是可以,他自是宁愿一直留在漪园一起陪她待产,只是大局未定,他们就难以安宁的日子,他只得传诵这暂时安宁,去给她和孩子换一个安定的未来。 谢诩凰默然地倚靠他的肩上,放在肚子上的手感觉到微微的一动,低笑出声道,“这小家伙又开始闹腾了。” 燕北羽闻言将手放到了她摸着的地方,感觉孩子踢在肚皮上的震动,瞬间眉开眼笑,“力气还不小,该不会是个儿子吧。” “不怎么经常闹腾,想来是个性情温和,倒更像是女儿。”谢诩凰笑语道。 “这一闹腾起来, 手脚也不轻,这要是个女儿,还真跟你小时候那个样儿了。”燕北羽笑语说道。 谢诩凰抿唇而笑,抬眼望他问道,“那时候才认识几天,你就说喜欢上了,你也太容易喜欢上一个人了。” 若非是死里逃生又回到燕京,她永远也不会知道,还有这么一个人一直在找着她,等着她。 燕北羽默然回想了一阵,道,“你是我遇到的第一个姑娘,也是第一个那么想尽办法逗我笑的姑娘。” 她不知道,在那之前的成长中,从来不会有人关心他快不快乐,开不开心。 她说她会再去那里,所以他一直在等,一直在期待与她的再一次见面。 却不想,这一等就是这么多年。 “那就是一见钟情喽!”谢诩凰挑眉笑语道。 燕北羽看着她满是笑意潋滟的眼睛,道,“不是一见钟情。” “不是?”谢诩凰笑意一敛,皱眉道。 燕北羽低头吻了她,笑着道,“是一生钟情。” 谢诩凰嫣然轻笑,道,“燕北羽,你真傻。” “你说什么?”燕北羽拧眉道。 “这么容易就去喜欢了一个人,要是再遇到比她好的,岂不是很亏?”她调侃地笑语道。 “这么一说,还真是有点亏呢。”燕北羽煞有其事地说道。 谢诩凰一听,沉下脸来,“你现在想后悔,晚了!” “从来没想过后悔这两个字,以后也不会。”燕北羽笑语安抚道。 这一生也许会有后悔的事,但唯有喜欢上她这件事,他从来都没有后悔过。 “这世上的事真是奇怪,我以为我的人生已经跌到了谷底,却突然就出现了一个人,一下子把我丢掉多年的幸福和快乐都给我了。”谢诩凰怅然叹道。 “是吗?”燕北羽听了挑了挑眉,哼道,“那是哪个不识好歹的,一开始还跟谢承颢盘算着要杀我的?” 那个时候,竟然还整出个替身出来骗她,害他混乱又纠结,以为自己那么容易就移情变心了。 “不早了,睡觉。”谢诩凰一见他准备算旧账的样子,连忙准备睡觉。 “别给我装睡,你不是要翻旧账,那咱们好好算算。”燕北羽推了推她,数落道,“说话不算话不说,还敢跟人合起伙来要害我……” 谢诩凰侧着身子,往他怀里钻了钻,闭着眼睛装睡觉不说话,嘴角却还勾着笑意。 燕北羽见天色也确实晚了,没有再不依不挠,拉了拉薄被盖上,合上眼帘睡去。 次日一早,她执意一直送到了漪园外,燕北羽上了马便催促道,“快回去吧。” “你小心点。”谢诩凰叮嘱道。 燕北羽轻轻点了点头,朝孙嬷嬷道,“天凉一点了,就给王妃搬到原来的寝居。” 水榭夏天住着是纳凉,可入了秋天气渐渐凉了,住得久了也不好。 “是,少主安心吧,奴婢们会好生照顾王妃的。”孙嬷嬷垂首回道。 燕北羽又催促了一道,看着她进了漪园了,方才带着人策马离去。 前线战事搁置数月,大燕也在边境加派了兵马镇守,这让江都的攻城之战就更加不容易了…… 燕北羽带兵离开了江都,龙靖澜也还是一天神出鬼没地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好些日才会露个面。 谢诩凰因着她先前那一番要送她回折剑山庄的话,一直心有余悸,也想追查到她在做什么,可是罗兰也不知道是何情况,贺英又不是她的对手,就算跟着她,也被轻易甩掉了。 可是自己又有孕在身行动不便,问了她也又不肯说实话,只得由了她去。 燕北羽走了一个多月,江都的天也渐渐有些凉了,她从水榭搬回了原先的寝居,说是搬也只是她在书房里看了一午的书,孙嬷嬷带着人搬完收拾好了,她过去就是了。 孩子的穿的用的,孙嬷嬷也亲自准备了好一堆,就等着生产的日子。 秋末,燕北羽来信,说前线的战事快要结束了。 谢诩凰无奈地笑了笑,道,“身子越来越笨重,人也犯懒了。” “这几日也见了几个稳婆,都是给人接生了好些年的,等贺英都查清楚底细了,奴婢再带过来让王妃见见,看留下哪个。”孙嬷嬷道。 “这些,你拿主意就是了。”谢诩凰笑语道。 “总得您过目才行,奶娘等要生了那个月再找行吗?”孙嬷嬷询问道。 少主对这个孩子紧张得不得了,她这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得仔细了再仔细,找进园子里来的人也必须查清楚了底细才敢带过来,不然再有了一丝差错,他回来怪下来,她可担待不起。 “奶娘倒也不必,我自己能带了。”谢诩凰道。 “话是这么说,月子里王妃也要休养,孩子夜里吵得多,有个人总轻松些,少主走前都交待了的。”孙嬷嬷道。 “好吧,就按他说的吧。”谢诩凰无奈道,这若不照他的做,回来了又怪这个怪那个的。 她说着,起身道,“这会儿阳光好,我出去走走。” 孙嬷嬷连忙搁下了手里的事,带着两名仆人跟着出了门,一边扶着一边嘱托道,“就走平坦的地方,有台阶的地方就别去了。” 现在肚子大的,低头都看不到脚了,万一一脚没踩稳,还不得摔出事儿来。 “庞大人最近在干什么?”谢诩凰随口问道。 先前自己中了蛊的事,龙靖澜说怀疑与庞府有关,只是一直没有查出什么关联来。 可自己有孕在身,加之燕北羽也受了伤在园子里要照顾,便也顾不上追查这件事,可这样的人在他身边,早晚是会出事的。 只是,那毕竟是他义父,没有确凿的证据,她又不好在他面前说三道四。 “最近好像不在江都,王妃找庞大人有事?”孙嬷嬷问道。 “没有,只是问问罢了。”谢诩凰道。 她现在是无心勾心斗角,但若这些人真当她是任人鱼肉好欺负,那就大错特错了。 —— 二更毕,歇口气,周六周日再加更。   ☆、202.幸福,盛极而衰14 第 秋末冬初的江都,虽没有北方的寒冷,却也已然是轻寒料峭。 她每日听着孙嬷嬷的话,用完膳后就会自己在园子里散步,只是到底身体笨重了,每每都是走不了多久,便累得直喘气了。 “王妃先到边上歇会儿吧。”孙嬷嬷说着,让跟在后面的仆人在亭子里的石凳上铺了软垫,才将她扶了过去坐下窠。 谢诩凰坐了下来,望着院子里已经枯叶落尽的树,才恍然想起他走了已经有近三个月了燔。 “这会儿风有些冷,王妃还是先回房吧。”孙嬷嬷提议道。 谢诩凰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笑语道,“我没那么娇气,一阵冷风而已,还没那么可怕。” 他老是大惊小怪,让孙嬷嬷也跟着他一下,热了怕热着了,冷了又怕冷着了,这么些年比这恶劣的时节都见惯了。 “现在毕竟有着身孕,若是着了风寒,对您和孩子都不好,先回去吧。”孙嬷嬷劝道。 这临产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可是不能再出一点差错了。 谢诩凰拗不过她,只得扶着她的手起来,“去书房吧,我想过去看看书。” 如今她除了待在房里,便是出来散散步,或是到书房待着,若以她儿时那般性子,这样生活一天都待不住,如今竟然能一待都是大半年。 孙嬷嬷扶着她去了书房,留了仆人在这里照应,便先去了厨房准备晚膳,在漪园但凡是要送到这个人跟前的东西,都必须得她亲自过目,查验过后的,一丝差错都出不得。 尤其,出了先前那样的事,她更是小心了再小心。 谢诩凰在书房没有去找书,却是到了议事厅,一个人站在那里端详着挂在墙上巨幅地图,大燕因为燕北羽这些年的布署,剩下的可用将才并不多,加之战事上一向鲜少有人是他手,所以她并不担心前线的战事。 她真正担心的,是直到如今都没有动静的北齐。 她很了解谢承颢这个人,他这个人极具野心和手段,可现在这么大好的机会在眼前,不管是要谋夺大燕,还是要对付他们江都,现在都是出手的好时机。 更何况,那是个极记仇的人,她在大婚之前从北齐逃到了江都,这么丢脸的事儿他岂会善罢干休呢。 可是,直至如今,北齐都没有任何动向,也没有出兵与任何一方交战的意思,这让她也一直弄不明白,那个人到底在打着什么主意了。 若是一直不清楚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那么真到他出手的时候,他们极有可能就被他打个措手不及,只怕连翻身的机会都不会给他们。 她在议事厅来回踱步,思量着近日一直盘桓在心头的疑问…… 正想得入神,一身风尘仆仆的男人脚步轻捷地进了书房,寻到议事厅,“你怎么在这儿?” 谢诩凰扭头看了看进来的人,眉眼漾起温柔地笑意,“回来了。” 燕北羽瞧着大腹便便的样子连忙上前扶住了,“现在行动不便,就别出来乱跑,你都当耳边风了。” 谢诩凰由着他扶着坐下,道,“稳婆说,头一胎不易生产,多活动活动生的时候好些。” 燕北羽一时语塞,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解渴,方才道,“临行前,出了点事耽误了,晚回来了。” “嗯。”谢诩凰点了点头,没有多加追问。 “不在房里待着,跑这里来做什么?”燕北羽瞅了瞅,方才她看的地图。 “到园子里散步,正好走到这附近,就过来坐着歇歇。”她在浅然一笑,询问道,“北齐那边,有什么消息?” “晏府那边似乎还没有解药的消息。”燕北羽道。 “我问你谢承颢。”谢诩凰道。 “他?”燕北羽挑了挑眉,也明了她方才站在那地图前到底是在看些什么了,“还不是跟以前一样在宫里招蜂引蝶,边境的北齐军队也一直没有什么动向。” 不仅是她在猜测那个人的意图,他从她回来就一直在提防着北齐,谁曾想谢承颢却什么都不动,安安静静地过了这么久了。 “你认为,他是在打什么主意?”谢诩凰询问道。 “你不操心你肚子里这个,你操心他干什么?”燕北羽道。 谢诩凰担忧地叹了叹气,道,“我是担心,一直不清楚他的目的何在,将来等他出手的时候,都来不及应对。” 若是江都已经一切大局稳定,那么燕北羽尚可以与他较量,可现在前有大燕,后有北齐,稍有不慎,这么多年的心血,全都付诸流水了。 所以,北齐那一边,不得不严加提防。 “我会留意的,不早了,回去吧。”燕北羽道。 她担心的,又何尝不是他所担心的,故而精兵强将都布在了北方,这也致使现在前线的战事,没那么容易取胜。 可是,相较于大燕,北齐才是他真正该防范的对手。 谢诩凰望了望外面的天色,扶着腰起来,“今天到,也不让人提前回来支会一声,不然也好让孙嬷嬷提前给你准备上吃的。” “等这么一会儿不打紧。”燕北羽扶着她到了门口,拢了拢她身上的披风,见还吹着风,又不放心地把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了披在她身上,“天这么凉了,出来也不多穿点。” 谢诩凰无奈地叹了叹气,道,“我都说了,我没那娇气,你真的不必事事照顾。” “不识好歹。”燕北羽扶着她出了书房,哼道。 “比起照顾我,我更希望你照顾好自己。”谢诩凰侧头望了望他,道,“伤都好全了吗?” 他照顾她,也吩咐孙嬷嬷她们悉心照顾她,却从来对自己的琐事不上心。 他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大步往回走着,“早好了,抱你回去都没问题。” “你……你放我下来。”谢诩凰道。 因着怀际,自己现在已经胖了不少,万一他伤没好全,还不得崩开了。 再说他眼睛不太好,这又是天黑了,一个不小心两人都得摔了。 燕北羽在走廊尽头将她放了下来,笑道,“又长胖了不少。” “还不是这家伙害的。”谢诩凰没好气地垂眼瞅着自己鼓起来的肚子道。 燕北羽扶着她下了台阶,笑语道,“再忍忍,下个月出生了就好了。” 谢诩凰无奈叹了叹气,她自然也希望这个孩子能早些出生,只是孩子出生了,她就得全心照顾孩子,更加帮不上他的忙了。 两人回了寝居,她走得累了进屋便坐下了,“你快去沐浴换身衣裳,一会儿该用膳了。” 她这会儿累得,也懒得起身去给他找换的衣服了。 燕北羽给她倒了杯茶,这才自己去取衣物,进了浴房沐浴。 他沐浴完出来的时候,孙嬷嬷已经带着人过来传膳了,因着知道他回来,特意又多加了几个菜,故而比平日晚膳晚了些时候过来。 “龙靖澜没回园子里?”燕北羽问道。 谢诩凰扶着桌子坐下,道,“也不知师姐最近在忙什么,总是不见人影的,问她也不肯跟我说。” 燕北羽眉眼微微沉凝,道,“她做事一向有分寸,你不必担心。” “我当然知道她有分寸,可是她以前便是有事,也不会瞒我,我总觉得最近她有事瞒着我没说。”谢诩凰道。 兴许是怕她再追问了,连到她这里来的时间都少了,这让她更加不安。 燕北羽给她盛夹了菜,道,“你想太多了,她现在是江都,还要帮着给前线筹集粮草的事,只怕忙得脚不沾地了,才没那么多时间过来看你罢了。” “先前我让罗兰悄悄跟着她,她发现把罗兰甩掉了,若是没什么事,她大可不必如此。”谢诩凰叹了叹气道,若不是她现在自己行动不便,非得去查个清楚才行。 龙靖澜以前在她面前说话是很随意的,可先前这几回,眼神和说话有些细微的不一样,一般人也许不会察觉,可她与她熟识多年,却是可以发现的。 “还有这样的事?”燕北羽道。 “先前听罗兰说,师姐先前被庞宁大人设计困了三天,她一向不是那么甘心吃亏的人,我担心是不是因为这事,她是在对付庞大人。”谢诩凰道。 庞宁是燕北羽的义父,而她现在与燕北羽走得近,若是与她实话说了,她怕她会暗中阻拦她,故而也就瞒着不向 她提及。 只是,对这个庞宁她们都了解甚少,可若真是如此,她便真是真要对付庞宁,她便是腾不了手帮她,也没有拦着她的道理。 她只是担心她一个人单枪匹马的,出了什么事,她也无法及时援手。 “应当不是为这事儿,最近贺英也向我禀报了,说她确实是忙着去筹集粮草,没多少时间在江都。”燕北羽浅然笑语道。 “真是如此?”谢诩凰皱眉道。 “她不是那么冲动的人,便真是因为先前的事咽不下那口气,也不会不顾眼下的局面冒然行动,安心吧。”燕北羽道。 “这倒也是。”谢诩凰点了点头,端起碗筷没有再问下去了。 “稳婆和奶娘,还有大夫,孙嬷嬷都找好了吗?”燕北羽换了话题问道。 “早找了,还一个个去查人家底,有你们这样的?”谢诩凰哼道。 燕北羽给她盛了汤,道,“那时候大人孩子都在他们手里,哪能马虎了,我明日再见见那些人。” 生产的时候,产房里的全是生人,若是不知他们底细,是些要暗害他们母子的不轨之徒,到时候可就晚了。 谢诩凰抿唇笑了笑,因着出了先前的事,他和孙嬷嬷就紧张得跟啥似的,人一挑好了,早早就叫到了园子里住着,不准人出去,也不准见任何人。 若不是自己不通这些,只怕他都恨不得自己到时候接生了。 之后,除了每日她午睡的时候,燕北羽会去书房处理政务,别的时候就尽是跟在她身边了。 临盆的日子越来越近,她肚子每天也开始有些阵痛,每每他都以为是要生了,把一干接生的稳婆大夫都给叫了过来,结果都是疼一会儿又没事了,总是虚惊一场。 刚刚过了冬至,一向少雪的南方,今天竟然下起了雨,一早开了窗她都有些难以相信外面那白茫茫的一片。 “今个儿天冷,就别出去走动了。”燕北羽裹上雪色长裘,道,“今天是各州城将领过来汇报军务,大约会在书房耽误几个时辰,午膳就不过来了,若是有事让孙嬷嬷立即过去通知我。” “知道了,去吧。”谢诩凰送他到了门口,掩了门回内室,扶着肚子无奈地叹了叹气。 这小家伙闹腾了这么些天,却还是不肯出来,让人又气又担心。 外面雪大,她也不敢再出去,一个人在寝阁里看书待了一早上,孙嬷嬷按着时辰过来传了午膳,因着燕北羽在书房忙着过不来,便也只有她一个人用了。 只是,一看着她又端上来的参汤,她就皱起了眉头,却又还是认命地喝下去了。 用了午膳,孙嬷嬷扶着她在屋里来回地走动,望了望窗外面还在下雪道,“江都听说都好几年不曾下过雪了,今年怎么就下了。” 谢诩凰望了望窗外,眉眼洋溢了几分笑意,这么大的雪燕京城外的梅山上,梅花应该开得正好吧。 她再一举步,肚子便一阵阵地疼,不由让她倒抽了一口气。 “先到那边坐下,我让人去叫稳婆和大夫过来。”孙嬷嬷一见,连忙道。 谢诩凰到床边坐下,摇了摇头道,“估计这家伙又跟昨天一样,这么大的雪别叫人折腾了,一会儿就好了。” “这怎么行,万一是真要生了……”孙嬷嬷瞧着她疼得脸上都快没了血色,担忧地道。 谢诩凰调整着呼吸,低声道,“再等等吧……” 孙嬷嬷只好听了她的话,这会儿书房那边还在议事呢,若真是跟前几回一样虚惊一场,也不惊动少主过来。 只是,这一痛便是大半个时辰了,谢诩凰咬了咬唇,喘着气道,“叫……叫他们过来吧,怕是真要生了。” 先前最多疼上一刻钟就好了,这一回都这么久了。 “王妃,你先躺下。”孙嬷嬷扶着她躺下,扭头连忙侯在外面的仆人道,“快叫大夫和稳婆过来,去书房通知少主……” 经过先前几回虚惊一场,大伙做起事也没有那么手忙脚乱了,大夫和稳婆就住在这寝居后面,罗兰去了较远的书房。 因着里面正在议事,贺英带着人守在书房外,瞧着从走廊跑过来的人“出什么事了?” “要生了,谢师姐要生了。”罗兰道。 贺英闻言望了望书房,道,“会不会又跟前几回一样,这会儿里面正在议事呢……” “你说什么屁话,那边都疼了快一个时辰了,一样什么一样?”罗兰没好气地骂道。 贺英一听不敢再耽误,推了书房的门,快步进了议事厅禀报道,“少主,王妃怕是要生了。” “你快点,都疼了一个时辰了。”罗兰跟着进来道。 燕北羽起身出了议事厅,冷冷地瞪了她一眼,“都一个时辰了,你这会才来说?” “谢师姐以为是和之前一样疼一会儿就过去了,就没让人过来。”罗兰跟着出了书房,委屈地说道。 “少主,斗蓬……”贺英拿着雪色长裘跟着追出来,先一步出来的人早已没了踪影。   ☆、203.我不信,我的孩子这么薄命(一更) 寝居里人来人往地准备着东西,燕北羽冲进门,险些与人撞个正着。 “怎么样了?” 孙嬷嬷拦下险些冲了进去的人,道,“稳婆和大夫都在里面呢,少主还是先在外面等着吧,血气重不吉利。燔” “我进去看看。”燕北羽不放心在外面等,执意要进去窠。 “少主冒雪过来,这一身寒气进去让王妃沾上了不好,先等着吧。”孙嬷嬷将她拦在了产房外。 燕北羽拧了拧眉只能在外室暂时等着,到了炭火盆边掸去了一身的雪渍,焦急地望着房门静垂的帘子。 过了好一会儿,见孙嬷嬷出来,又问道,“人怎么样了?” “头一胎是要慢些,现在还是阵痛,羊水还没破呢。”孙嬷嬷说道。 燕北羽站不住,站在帘子外面等着,半晌只听到大夫和稳婆的声音,却听不出她发出任何声音…… 龙靖澜也知道会是最近的日子,所以也没有再外出,一直在江都,接到罗兰派人去传话,就快马赶了回来。 “生了吗?”一进门便问道。 “还早呢。”一直不敢出声的罗兰,这才说了话。 “我进去看看。”龙靖澜说着,便要往里面冲。 孙嬷嬷又将人轰了出来,沉着脸道,“一身的雪还进去,里面有大夫和稳婆,你们就别跟着进去添乱了。” 龙靖澜也只能跟着在外面等着,瞅了瞅一旁坐立不安的燕北羽,自己也跟着紧张起来了。 “大师姐,里面怎么不叫?”罗兰低声问道。 “叫什么?”龙靖澜道。 “我记得咱们有一回在一村庄里投宿,那家人的媳妇正好要生孩子,那叫得跟杀猪一样,谢师姐怎么都没叫?”罗兰好奇地问道。 龙靖澜冷冷地斜了她一眼,道,“那么好奇,你自己找个男人试试去?” “大师姐你都没找,我们哪敢成家。”罗兰笑语道。 “没事,过几日师姐我得了空就去帮你物色个,城西那个铁铸剑的铁匠就不错……”龙靖澜偏着头想了想,状似一脸认真地考虑。 “大师姐,你喝茶。”罗兰连忙倒了茶,恭恭敬敬地端到了她面前。 城西那铁匠,瘸着一条腿,还一脸的麻子,她可不要被她赶出缇骑卫啊。 龙靖澜端着茶抿了一口,盯着内室的房门,眉头紧紧皱着,不管是燕北羽还是她,这么等人生孩子都还是头一遭。 先前都还期待着这个孩子出生,这会儿了又心里七上八下的,生怕会有什么变故,越等越心焦。 “啊!!”内室传出一声惨叫,惊得她手里的茶盏都给掉到了地上。 燕北羽心头一颤,几个健步掀开帘子就冲了进去,到了床边看着早已疼得满头大汗的人,“怎么了,怎么了……” 谢诩凰看着冒冒失失跑进来的人,咬牙忍耐着一阵比一阵剧烈的阵痛,缓过一口气道,“你……你进来做什么?” “少主,你们先出去等着吧。”孙嬷嬷推了推他和龙靖澜,示意他们出去。 燕北羽拧眉站在床边,想说什么又不知该说哪句,看着她痛得这个样子,自己却什么忙都帮不上。 他刚被孙嬷嬷推得退了两步,床上的人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哪还有心思出去等了,一个健步又到了床边,紧紧抓着她的手,“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他不知道,生孩子是这么让人痛苦的事,只顾着为人父的喜悦,却不知要她受这样的罪。 孙嬷嬷见状,也知劝不出去了,只好作罢。 燕北羽在床头坐着,在自己身上垫了被子,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一手始终紧紧抓着她的手,一刻也不敢松开。 谢诩凰调整着呼吸,等待着下一波的阵痛来袭,一次又一次都快抽尽了她一身的力气,接生的稳婆终于叫道,“羊水破了,再加把劲,用力。” 她深深吸了口气,紧紧攥着他的手使劲,嘴唇都咬破出了血。 燕北羽却撩起了自己的袖子,将自己手臂横在了她嘴前,“别咬自个儿,咬我。” 谢诩凰哭笑不得,他当她是属狗的吗? 可是,再一波剧痛袭来,她却还是一口咬在了他的手上,当痛感退却几分,她尝到了唇齿间的血腥味。 龙靖澜哪里见过生孩子这等阵仗,在一边看得心惊胆颤的,这眼看着都过了两个时辰了,她肚子里那个还不见有出来的意思。 她一向不是那么忍不了疼的人,可见这生孩子确实是极其折磨人的苦差。 “用催产药吧,这得痛到什么时候去。”孙嬷嬷看着实在揪心,朝大夫道。 大夫过来替谢诩凰把了脉,点了点头道,“拿药过来吧。” 孙嬷嬷连忙让人去将煎好的催产药送来,一拿过来便亲自端到了床前,一勺一勺喂着她喝了下去,“王妃再忍忍,孩子出来了就好了。” 一碗药下去,阵痛来得更加猛烈频繁,谢诩凰已然将他的手臂咬得皮破血流,痛得只觉全身的骨头都在一寸一寸地碎裂。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对屋里的每个人都是折磨和煎熬。 “看到孩子头了,再加把劲,用力!”稳婆大声道。 谢诩凰深深吸了吸气,咬着他的手臂使尽了力气。 “出来了,出来了,再用力!”孙嬷嬷绕到床尾,看到的头在一点一点出来,连忙道。 谢诩凰无力地摇了摇头,她真的使不上劲了。 燕北羽看得心疼,喉间哽咽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王妃,这样下去孩子会窒息的,再用点力,头出来完了就好了。”孙嬷嬷着急地劝道。 谢诩凰听了,咬牙微微点了点头,十月怀胎哪能让他这个时候出事。 燕北羽擦了擦她脸上的汗,一手贴在她的后背输送着内力。 她紧攥着他的手,一次又一次地使尽了力气,终于在听到孩子的一声啼哭,无力地倒在了他怀里。 “出来了,出来了。”稳婆将孩子抱起,交给了边上的孙嬷嬷。 龙靖澜长长地舒了口气,走近到孙嬷嬷跟前去看孩子,孩子一身粘粘乎乎的,小脸红红的皱皱着,说不上有多好看,但面上却像极了那个人小时候的样子。 “快把床上收拾一下,窗户都给封严实了,别让冷风进来。”孙嬷嬷朝人嘱咐了,将孩子抱到了床边,“少主一直念叨着是个女儿,还真让你盼着了。” 谢诩凰侧头看着张着嘴一直哭的小家伙,虚弱地笑了笑,眼角滑出泪来。 “王妃,月子里可不能哭,以后这眼睛都不好了。”孙嬷嬷连忙道。 燕北羽伸手擦了擦她眼角的泪,低头吻着她汗湿的头发,笑着道,“我们有女儿了。” “奴婢带他下去洗洗干净,一会儿再抱过来。”孙嬷嬷道。 谢诩凰没什么力气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燕北羽扶着她躺下,理了理她沾在脸上的湿发,心疼地道,“让你受苦了。” 谢诩凰低眉瞧着他那只被她咬得满是牙印的手臂,嘶哑着声音问道,“疼吗?” 他笑着摇了摇头,这样的皮肉之疼,比之她方才承受的痛楚,太不值一提了。 “累了就睡会儿吧。” “我想再看看孩子。”谢诩凰道。 虽然刚刚已经看到了,可到现在仍旧难以相信,自己已经有了一个女儿。 “要叫什么名字?”燕北羽笑着问道。 “你不是都取好了要叫楚楚,还来问我。”谢诩凰道。 “好,就叫楚楚。”燕北羽温柔笑语道。 不一会儿,孙嬷嬷抱着孩子回来了,小家伙还是在哭,只是刚生下来,哭声跟个小猫似的。 “兴许是饿了,王妃喂她吃两口就乖了。” 燕北羽瞥了一眼抱过来的小家伙,道,“让奶娘喂。” 为了生她这会儿人都累得快虚脱了,还得喂她。 “这第一口奶最金贵了,当然得上孩子吃。”孙嬷嬷知他是心疼王妃,耐着性子解释道。 燕北羽无奈叹了叹气,只得起身从旁边离开,由着孙嬷嬷将孩子抱到了床上。 孙嬷嬷孩子抱近,只是才没吸两口,便疼得谢诩凰倒抽了一口凉气。 孩子到底是饭量小,吃了几口便也不哭了,安安份份地睡下了。 孙嬷嬷将孩子轻轻放到她身边,道,“王妃你也累了大半宿了,早些歇着吧,奴婢去厨房做些吃的,你醒了就送过来。” 龙靖澜在床边瞅了一眼,道,“没什么事我回房睡了。” 从下午回来,这都折腾了大半夜了,反正留在这时也没她们什么事儿了。 谢诩凰抬眼看了看她,笑着点了点头。 龙靖澜和罗兰出去了,除了两个要伺侯的仆人,只有燕北羽一个人留在了房里。 他搬了凳子在床边坐下,看着睡在床上的母女两,眉眼皆间漾起似水的温柔,“看她那鼻子眼睛,真像你小时候。” “我小时候哪有她这么难看。”谢诩凰看着她皱巴巴的小脸道。 “瞧你这娘当的。”燕北羽瞥了她一眼,盯着孩子小小的手一脸惊奇的道,“你看,她的手好小。” 谢诩凰看着他傻里傻气的样子不由好笑,这小丫头以后指不定会被他给宠成了什么样子去。 “你睡会儿吧,我在这里守着。”燕北羽给她拉了拉被子,低声道。 谢诩凰看了看孩子,疲惫地阖上眼帘睡去。 燕北羽坐在床边,看着那小小的孩子,小心翼翼地抱了起来,这一抱就舍不得撒手了,一直抱着不肯放,直到过了快一个时辰,孩子又哭着醒了。 他连忙抱到了外室去交给奶娘,等到她吃饱了,才抱回了房里,床上的人太累了,静静地睡着,他进进出出的声音也没有将她惊醒。 孙嬷嬷带人传了膳过来,进内室道,“少主,奴婢在外面备了膳食,你去用些吧,奴婢在这里看着王妃和孩子。” “不用了,我不饿。”燕北羽抱着孩子道。 孙嬷嬷掩唇笑了笑,上前劝道,“为人父了是值得的高兴,可也不能高兴得不吃饭不是,母子两都还得你照顾,你先垮了怎么办?” 燕北羽薄唇微抿,这才将孩子交给了她,道,“有事出来叫人。” “是。”孙嬷嬷道。 燕北羽看了看床上还睡着的人,这才掀帘出去用膳,贺英和一干园中的侍卫和仆人纷纷上前来道喜,气氛好不热闹。 孙嬷嬷抱着孩子听到外面的声音,不由笑了笑,她还想着王妃早些生的是个儿子,少主也算后继有了,哪曾他自己却一心盼个女儿,这也真让他给盼着了。 她瞧着孩子也睡得熟了,抱到了床边,温声道,“跟你娘亲一起睡。” 孩子一放下,包着的襁褓有些散了,她又解开了重新包,孩子的小手捏着小拳头煞是可爱,只是大拇头却有一块小黑点。 她起先以为是沾了什么脏东西,给她擦了擦,没有擦掉,这才发现孩子的五个手指头,指甲不知怎么的成了诡异的青黑之色。 就像……就像数月之前,王妃中了蛊昏迷之时一模一样。 “怎么会这样?” 她不敢相信,又看了看孩子的另一只手,果真是一样的颜色,连忙慌乱地包了起来,抱着出了内室,哽咽出声道,“少主,孩子……孩子怕是不好了。” 燕北羽刚刚用完膳,正要进来听到她的话,面色一沉,“怎么了?” 孙嬷嬷将孩子抱了过去,给她看了看孩子的手,颤声道,“这分明和王妃先前一模一样,该不是……” 燕北羽看着襁褓犹还睡着的孩子,身形一个摇晃,“让大夫过来,快让大夫过来!” 可是,先前请了那么多大夫也没法治好她,此刻叫过来的人,还是和当初一样束手无策。 龙靖澜回房刚睡下,便又有人过去通知,于是匆匆又赶了过来,看了看孩子已经泛黑的指甲,恨恨地咬了咬牙。 当初宝珠临走前就说,这个孩子会有危险,可是这几个月在肚子里一切都正常,他们也都以为这个孩子会好好的,谁曾想会是这样? < “现在怎么办?”她朝燕北羽问道。 当初为了救里面的那个人,江都已经人仰马翻,而这世间唯一能救这个的婆罗花,先前已经用来救了她的母亲。 燕北羽咬了咬牙,吩咐了贺英下去再追查婆罗花的下落,亦让人请找宝珠回来。 “我不信,我的孩子就这么薄命。” 她十月怀胎,拼了半条命才生下她,他若保不住她,要怎么向她说。 “少主,孩子的呼吸越来越弱了……”孙嬷嬷红着眼眶说道。 燕北羽走身将孩子抱过去,放到了榻上,“让开。” 说罢,取出了自己身上的一半定魂珠,催动定魂珠替孩子护住心脉。 孩子却受不住定魂珠的力量,当即就哭了起来,嘴里吐出奶和血。 燕北羽吓得瞬间收回了手,他想救她,却又不敢再使用定魂珠,怕震伤了她的五脏六腑,反而更快要了她的命。 龙靖澜绝望地别开头,道,“别白费力气了,她那么小,受不住定魂珠的,这世上……也不可能再找出第二株婆罗花了。” 他们能找到那一株救她,已然是个奇迹了,那样数千年才有一株的灵物,世间又哪有那么多。   ☆、204.我不信,我的孩子这么薄命(二更,必看) 转眼之间,原本喜气洋洋的屋内,气氛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孩子在榻上痛苦地啼哭,哭得一屋子的人都揪碎了,任凭他们战场上何等骁勇,权场上何等精明,此刻对着这小小的婴儿,却没有一个人有办法。 燕北羽将孩子抱起,他怕她再哭,却又怕她不哭了,一觉就睡着再不醒来燔。 这一生,从未像此刻这般绝望无力,眼睁睁看着这个孩子在怀里危在旦夕,自己却无能为力窠。 “少主……”孙嬷嬷看着他眼中从未有过的悲恸与无力,阵阵揪心。 燕北羽抱着孩子取了厚重的斗蓬,对边上的贺英道,“备马,把奶娘带上。” “你要干什么?”龙靖澜看他准备出门的样子。 “去北齐,找晏家的人。”燕北羽一边说着,一边拿着孩子的包被又给她裹了一层。 “少主,不能去北齐。”孙嬷嬷惊声道。 北齐王有多想要他的命,他去了不是送死吗? 龙靖澜看了看他怀中的孩子,冷静下来说道,“来不及了。” 且不说晏九有没有办法救这个孩子,先前她毒发才短短几日便险些性命难保,宝珠想尽了办法才勉强撑了二十天,这个孩子在娘胎里中了蛊毒已经是数月时间,刚刚出生又这么小,根本没有内力护身,哪里能撑到他们到北齐。 “我不能让她在这里等死。”燕北羽扭头朝还愣在一旁的贺英喝道,“还不去!” 她十月怀胎,饱受分娩之痛,好不容易才生下这个女儿,如今又要承受丧女之痛,何其残忍。 贺英咬了咬牙,快步出了门去备马。 龙靖澜敛目吸了口气,道,“你去吧,这里我会照应的。” 她也知道其实根本没有办法再救这个孩子,可是要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在这里死,他们谁也做不到。 燕北羽来不及再回房去看那人,抱着孩子便了门。 他何尝不知道希望渺茫,可要他眼睁睁看着这个孩子等死,他做不到。 老天爷已经很眷顾他们了,生生死死都走过来了,也许……也许也会眷顾他们的孩子,给她一线生机。 龙靖澜和罗兰送出了漪园,看着一行人消失在大雪茫茫的深夜,久久站在雪中没有回去。 “大师姐,你说……孩子还会活着回来吗?”罗兰哽咽地问道。 她才刚刚出生,她还那么小,老天爷怎么舍得让她承受这样的痛楚。 龙靖澜久久地沉默着,他们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却又都在心底期待着那一丝微弱的希望,能让这个孩子得以生还。 “天亮了谢师姐醒来,我们怎么跟她说啊。“罗兰叹了叹气道。 龙靖澜转身进了漪园,回了谢诩凰的寝居,站在床边出手点了她的睡穴。 “龙大人,这……”孙嬷嬷看着,无奈叹了叹气。 “在他们回来之前,先让她睡着吧。”龙靖澜道。 如果让她醒着,她们怎么向她解释燕北羽和孩子都不在的事,不管怎么编织谎言,她都会怀疑的。 这个人太了解燕北羽的禀性,如果不是孩子有了什么棘手的事,他不可能这个时候丢下她,带着孩子离开江都。 她刚刚生产,身体虚弱不堪,知道这样的事,哪里还肯安心休养,事必一定会自己也追着去,这天寒地冻的,哪是她能出门的时候。 漪园,在白天与黑夜之间交替,谢诩凰一直没有醒来,园中也一直静寂得连说话的人都少了,都在默默地等待着来自远方的消息。 燕北羽一行人一路向北,雪越来越大,风吹在脸上刀割一般的疼,却也抵不过此刻心如刀绞的痛。 三天三夜,一行人终于到达边境的云州,贺英咬了咬牙,开口道,“少主,不能再走了。” 燕北羽却恍若未闻,继续策马赶路。 贺英快马加鞭追上他,嘶哑着声音吼道,“她一天都哭了,已经来不及了。” 之前两天,孩子还会哭,交给奶娘也还啃吃奶,今天一天都没有一点声音。 一 个才出生几天的孩子,怎么可能一天都不哭一声,他早就察觉了,只是不忍出声告诉这个人这个残忍的事实。 “马上就到北齐了,很快就会有人救她。”燕北羽干裂的唇喃喃自语道。 “她已经死了!去了也救不活了!”贺英大声朝他说道。 如果这个孩子还有气,他也绝对不会反对再到北齐去,可是现在孩子已经死了,他们再去北齐又有什么用,反而会让他身陷险境。 “没有,我的孩子没有死!”燕北羽紧紧抱着怀中的孩子,继续赶路。 可是,他座的马匹在雪中跑了三天三夜,也已到达了极限,跑出了没多远便倒了下来。 燕北羽从马上跃下,将贺英赶下马,上了他的马继续往北走。 贺英看着雪中一直不肯面对现实的人,追上去朝着他道,“少主,孩子已经救不活了,你再去北齐有个三长两短,你让王妃怎么办?” 燕北羽缓缓勒马停了下来,久久伫立在雪中,却始终不敢去掀开襁褓再去看一眼已经永远沉睡的女儿。 贺英上前拉住了马疆,劝道,“少主,你已经尽力了,这个孩子没有了,将来总还会有的,王妃还在等着您回去呢?” 燕北羽下了马,北风吹开了孩子头上的襁褓的一角,原来红红的小脸已经一片死灰,雪落在她的脸上,那么的凉,她也没有哭闹一声。 北齐遥遥在望,他怀中的女儿,却永远停止了呼吸。 他麻木的腿一软,绝望地跪坐在了雪地里,仰头绝望地狂吼,声声撕心裂肺。 他要怎么回去,他要怎么回去告诉她,他们的女儿……已经不在了。 一年前的冬天,他在云州接到了她回来。 一年后的今天,还是这样的冬天,他在云州送走了他们初生的女儿。 贺英站在他身后,看着雪落了他一身,却也不知该上前再劝什么了。 在经历第一个孩子未出生的夭折,已然让他满心遗憾。 他是多么盼望着这个女儿的出生,在这个孩子出生的那一刻,他从屋里出来的时候,眼中是何等的喜悦和骄傲。 可就那么转眼之间,老天又将他的喜悦推向了地狱般的绝望深渊。 风越来越冷,雪越来越大,跪坐在雪地里的那人一动不动,紧紧地抱着怀中已经再没有一丝气息的孩子。 这么多年,那两个人一个蛰伏人下,一个历经死劫归来,好不容易走在了一起,以为这已经走了过生命中的所有磨难,他们如同寻常的夫妻一样,希望有一个他们的家,有他们的孩子。 只是,这样再平凡不过的愿望,对于他们却是这样的艰难。 “少主,孩子……葬了吧。”贺英上前道。 燕北羽低头看了看怀中已经没有呼吸的孩子,敛目道,“回江都吧。” 他不想把她留在这么冷的地方,让她孤零零的一个人。 贺英没有再强救,早已经让人去了就近的驿馆换了马匹等着,一行人回到江都,江都的大雪已经化了。 一行人在三天后的清晨回到江都,龙靖澜看着赶到了前厅,朝着贺英问道,“孩子怎么样了?” 贺英叹息着摇了摇头,道,“到了云州就已经……” 他没有说出那个,所有人都害怕的字,但龙靖澜已然心知肚明。 她就知道,一定挨不过三天的,却还希望会有个奇迹。 只是,这世上从来都没有那么多的奇迹。 “少主呢?”孙嬷嬷问道。 “到了江都,他带着孩子一个人走的,没让我们跟着。”贺英如实说道。 “可是现在,这件事要怎么告诉王妃?”孙嬷嬷望了望龙靖澜,叹息道。 总不能,一直这样让她睡下去,而不让她知道孩子的事。 “等燕北羽回来再说吧。”龙靖澜道。 这件事,不管是要继续瞒着,还是要告诉她真相,本就不是她所能做主的,她也不敢做那个主。 她已经失去了太多的 亲人,如今又失去了刚出生的女儿,这样残酷的真相,她无法向她开口啊。 一行人回了寝居,沉默地坐着,等着最后的那个人回来。 燕北羽带着孩子去了寺庙,让庙里的人给孩子超度,才将她葬在了江都外的山上,与漪园遥遥相望。 他亲手挖了墓地,亲手将她葬了,幽幽说道,“孩子,是我对不起你和你娘,没有好好护着你们,才让你们母女两都接连受害。” 但是,所有害了你的人,总有一天会为你偿命的。 他是多想看着这个孩子长大,看着蹒跚学步,咿呀学语,却不想能陪着她的时间竟是这样的短暂,短暂得都来不及让她好好看一眼这个世界,就永远地离开了。 寒风萧萧,冰冷刺骨。 他一个人坐在小小的坟茔边,望着远方的江都城,他竟不敢回去。 他不知道要怎么去见那里的那个人,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向她开口,他想说谎骗她这个孩子还活着,可是要编一个能骗过她的谎话太难了。 日暮黄昏,龙靖澜和贺英带人找到了山上,看着颓然坐在那里的人,一时为之心酸。 龙靖澜等了好一会儿,上前道,“行了,也该回去了。” 既然一切已经无法挽回,日子总还要过下去。 “她怎么样了?”燕北羽问道。 “我点了她睡穴,现在还睡着。”龙靖澜坦言道。 燕北羽起身,连日的奔波,加之腿都冻得麻木,起身没站稳一个踉跄。 “少主。”贺英眼疾手快将人扶住了。 他入天机阁这么些,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个人,这么疲惫和悲恸。 燕北羽站稳便挥开了他的手,一步一步朝着山下走去,语声沉冷而肃杀,“贺英,让天机阁的人再到燕京,我要郑太后……有生之年都饱受蛊毒之痛!” 他原想,待杀回燕京,由他亲自了结他们。 如今想来,那都太过便宜他们了,她们母女所受过的苦,他定要她承受到死的那一天。 “是。”贺英利落地回道。 龙靖澜走在最后,望了望山上那座小小的坟茔,突地又一次想起师公说的话。 难道,她让她留在江都,真的做错了吗? 她以为,这是恶梦的结束,却不知一切才刚刚开始…… 一行人回到漪园天已经黑了,燕北羽回了寝居暖阁。 “孙嬷嬷,给王妃备些吃的吧。” “已经备着了,一会儿就送过来。”孙嬷嬷低声回道。 说罢,便带着人去厨房准备传膳过来。 他撩开帘子进了内室,静静地在床边坐了下来,看着还沉沉入睡的人,一次又一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只是,一想到那个已经的夭折的孩子,悲恸便无孔不入,让他无所适从。 “少主,晚膳备好了。”孙嬷嬷带着人,将晚膳送了进来,放好了又悄然退了出去。 燕北羽伸手解了谢诩凰睡穴,起身到桌边盛了汤端到了床边,慢慢地吹凉。 谢诩凰从漫长的梦中醒来,看到坐在床边的人愣了愣,“你怎么了?怎么看起来这么累?” “没事,政务太多了,没睡好。”他说着,一手扶着她坐起来些,“快吃点东西。” 谢诩凰就着她喂来的汤喝了两口,问道,“孩子呢?没哭没闹吗?” “没有,她很乖。”燕北羽忍忍阵阵刺心的痛,笑着说道。 “让孙嬷嬷抱进来吧,我想看看她。”谢诩凰笑了笑,说道,“到现在都还感觉自己做梦一样,竟然都有了个女儿。” 她说着,眼底全是初为人母的喜悦。 “先吃饭。”燕北羽道。 她也确实是饿了,没有再追问下去,安安静静地喝完了他喂的汤。 “还想吃什么?”燕北羽问道。 “都行,今天饿得好厉害。”她皱了皱眉嘀咕道。 < 燕北羽又到桌边给她端了鱼肉粥,喂着她吃了一大碗,直到她摇头说吃不下了才停下。 “我吃好了,你带孩子进来。”谢诩凰着急地说道。 燕北羽到桌边放下了碗,并没有出去,回到了床边坐着,说道,“孩子生病了,我……” “昨晚不是都还好好的,怎么会生病?”谢诩凰说着,便准备起身下床自己去看。 她并不知,自己那一觉就睡了六天。 燕北羽扶住她,解释道,“孩子生下来体弱,我师父精通医术,昨夜来了江都,将孩子带走了,说等治好她了就送回来了。” 他尽力以最诚挚的神情说着,想让相信这个谎话。 也许,日子长了,她对孩子的念想没有那么深了,再知道真相,也不至于那么难以接受。 “带走了?”谢诩凰皱眉,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似是想求证什么。 “你生产完太累了,一睡都睡了好些天了,所以没来得及告诉你。”燕北羽笑了笑,说道。 “你师父在哪里?那么小的孩子,他怎么带?万一……”谢诩凰无数的担忧涌上心头,一刻也待不住了。 “我让奶娘她们都跟着去了,不会有事的。”燕北羽看着她着急的样子,心中更痛。 “既然他能治,为什么不留在江都,非要带走了……”谢诩凰一连串的疑问,让她越想越难安心。 孩子出生她才看了那么一眼,就被人带走了,这让她怎么接受。 燕北羽几近词穷,却强自镇定道,“你现在身子还弱,先好好休养,等休养好了,我们一起去看她。” “当真?”她望着他问道。 “嗯。”燕北羽点了点头,起身道,“我让大夫进来给你请脉。” 他一背过身去,眼中已满是泪光。   ☆、205.燕北羽,你骗我(一更求月票) 这个精心编造的谎言,似乎真的让她相信了。 为了不让她会发现破绽,除了孙嬷嬷,燕北羽没有再让人留在寝居这边伺侯,连罗兰也被禁止再过来。 他向所有人编造了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师父带走了他们的孩子,甚至连那人是什么样,他都向孙嬷嬷等人悄悄交待了。 他知道她虽没有再追问下去,但一定还会向别人询问孩子的事,一旦其它的人说的和他说的不一致,她必会心生怀疑窠。 而罗兰和其它伺侯的仆人都太年轻,心里藏不住事儿,只怕她三言两语就给问出了实情,所不让她们不得再过来出入。 于是,一连过去了十来天,也都平安无事。 “孙嬷嬷,那边柜子里放着的孩子的衣服,怎么都不见了。”谢诩凰一边翻着柜子,一边朝进来的人问道。 她明明记得,之前就放在那柜子里的,怎么一件都不见了。 “收拾了让人送孩子那里去了。”孙嬷嬷端了刚炖好的汤进来,浅笑说道。 孩子没在这里,她总时不时拿着孩子的东西看,总想着这样没给准备,那样似乎少了,所以她趁着她睡熟的时候,悄悄将这些东西都收了起来,没有再留在这里。 “什么时候送的,怎么也不说一声。”谢诩凰皱了皱眉道。 “前那天夜里,王妃休息了,就没有惊动你。”孙嬷嬷说着,走近劝道,“奴婢炖了补身的汤,王妃快去喝些。” “上回做的那个帽子,蓝色的小帽子,厚一点的那个,也给她送去了吗?”谢诩凰问道。 “都送去了。”孙嬷嬷道。 谢诩凰回了桌边坐下,想了想又问道,“那几件棉祅也带去了吗?” 这么冷的天,要是孩子冻出病来了怎么办? “都带了。”孙嬷嬷面上镇定,心里却已经七上八下的了,唯恐自己一句话说错,让这个人看出了什么。 正担心着,燕北羽从书房回来了,她松了口气连忙退了下去。 “你师父那边,有派人来说孩子怎么样了吗?”谢诩凰见他回来,起身询问道。 这也好些天了,怎么都没有人回来禀报一声。 “还没有,有消息了,会有人回来的。”燕北羽安抚道。 “要不,你让人送我去吧,万一他们照顾不好她……”谢诩凰又一次向她提出要求道。 燕北羽扶着她坐下,道,“这大冷天的,你还没出月子怎么能出去?” 这样的要求,她一天都要向她提无数回,但每次她都拒绝了。 只是,这样的理由拒绝她,终究也不是长久之计,一旦过了这一个月,她绝对一天也不肯再留要去。 “我小心些就是了,让师姐送我去也行,她还那么小,我们都不在她身边,让她一个人怎么办?”谢诩凰着急地道。 “他们会好好照看的,你别担心。”燕北羽伸臂拥着她,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 他一天一天看着她着急担心,可明明知道一切,却无法向她开口,又何尝有一刻好受呢。 谢诩凰倚在他的怀中,喃喃说道,“她才出生那么几天,我们就把她丢给别人,不管不顾的,太狠心了。” “我知道,我知道。”燕北羽轻抚着她的后背,温声道。 一开始,她甚至提出,要他亲自过去看着,他只得以江都有紧急军务抽不开身为由留了下来。 他太了解她了,一旦他不在漪园了,就没有人能拦得她了,只怕他前脚一走,她后脚就跟着去了。 谢诩凰叹了叹气,只觉得这一天的日子过得太过漫长,恨不能早一点到满月的日子,自己也就能出门了。 “不早了,快睡吧。”燕北羽拍了拍她,低语道。 他自是希望,她能渐渐放下对孩子的念想,那样再告诉她,也不至于那么让她痛不欲生。 所以,她让孙嬷嬷收起了关于孩子的东西,也让她在吃的膳食里加了回奶的药,渐渐抹去关于孩子的痕迹。 可即便是如此,她还是一天比一天着急着见孩子,他真的快要无计可施了。 </ 不过,即便过了一个月,她还是放不下孩子,起码人也不像刚刚生产完那几日那般虚弱了,知道一切也不至于连她身体也垮了。 谢诩凰抬头看了看他,道,“那出了月子,我就去。” “嗯。”燕北羽点了点头,举步到床边取出了烘着被子的暖炉。 谢诩凰慢吞吞到了床边,脱了鞋袜钻进暖暖的被子里,却还是怎么都睡不着。 若不是自己还在月子里,肚子还是生产过的样子,她真的怀疑那个孩子的到来,只是她的一场幻觉。 燕北羽熄了房里的灯火,只留了一盏照物灯,才宽衣就寝。 “诩凰。” “嗯?”她微微仰头望了望他。 燕北羽将她拥在怀中,叹息道,“答应我,将来不管发生了任何事,一定不要离开我。” 谢诩凰低笑,往他怀里的蹭了蹭,“除了你这里,我还能去哪里。” “你答应我。”燕北羽执意要她亲口的承诺。 “好好好,我答应你。”谢诩凰无奈地笑了笑,答应了他的话,“不是都说了,有你的地方就是我的家,有我的地方就是我的家,还问这样的傻话。”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的一句的承诺,是要面对她那么多的风雨去遵守。 燕北羽吻了吻他的额头,一闭上眼睛在云州发生的一幕幕又浮现在了眼前,每一天他都无数次地在想,要怎么向她开口说出一切。 可却怎么也想不出一句合适的话来,能让她接受,又不至于太过难过。 “我最近,是不是太麻烦了。”谢诩凰喃喃出声问道。 “怎么会?”燕北羽睁开眼睛,低笑道。 “可是你每天都看起来很累的样子,其实不用这么分心照顾我,有孙嬷嬷在这边就行了,政事太忙你不用每天过来陪我。”谢诩凰道。 她隐约之知道,最近是要忙着开年自立为王的事,有太多事情需要张罗,他却还要每天分心来照顾她。 她并不想,自己不仅帮不上他,却总还要耽误着他的正事。 “我想你了,自然要过来见你。”燕北羽低笑,吻着她的发说道。 谢诩凰没什么睡意,于是询问道,“国号要定什么?” “你有什么主意?”燕北羽毫不避讳地询问她的意见。 “还是你自己定吧,我不想掺和。”谢诩凰道,那好些人本就对她有成见,他再掺和这些事,只会更让他为难。 燕北羽沉默地想了想,道,“就定南楚吧。” 以他们那可怜的女儿之名,定为国号。 也是时时刻刻提醒他,他一日不能执掌天下,就无法保护他所爱之人,就会像失去这个孩子一般再失去更多。 谢诩凰听到,抬眼望着她道,“你也太宠着那小丫头了吧?” 国家大业,岂能这般儿戏。 “我觉得甚好。”燕北羽道。 “随你。”谢诩凰无奈道。 她垂下眼帘,总觉心有不安,却又说不上是为什么。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每天不管再忙都会抽时间过来照顾她,只是……不知为什么,他很少再跟她谈论女儿的事。 她犹记得,孩子刚出竹他得知是女儿是那样欢喜,怎的现在连提也不愿多提了。 难道,男人的新鲜劲就这么快? 她想着想着,便就沉沉睡去了。 燕北羽低头望了望已经入睡的人,看不清她的脸,只能从她匀称的呼吸可以断定,她是真的已经睡着了。 她睡着了,他却怎么也难以合眼,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江都城外山上那座孤零零的坟茔,揪心欲碎。 那么小那么可爱的孩子,却只活了两天,就永远离开了他们。 次日一早,谢诩凰刚翻了个身,就察觉到边上的人起来了,睡眼惺忪地坐起身,“这么早就要过去?” “嗯,近几日要议事,定一些官员职位,估计赶不及过来 用早膳了。”燕北羽一边穿衣服,一边说道。 “知道了,你自己也别忘了用膳,前几日都一直脾胃不适,别给耽误出病了。”谢诩凰柔声叮嘱道。 她并不知道,他脾胃出了毛病,就是因为从江都离开的那六天。 “天还早,你再睡会儿,我午膳会过来。”燕北羽将她按着躺下,拉好了被子方才离开。 谢诩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嘴角无声勾起了笑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如此依赖他这样的照顾。 出月子的日子越来越近,她的心情一天比一天轻快雀跃,不时的催促孙嬷嬷准备些要带给孩子的东西,而燕北羽等人的心情却越来越沉重。 燕北羽午膳过来,看到桌上堆放的布匹问道,“要做衣服?” 谢诩凰摇了摇头,拉到他到桌边说道,“想再给孩子做些衣服带过去,这不快过年了,你说什么颜色好看?” 燕北羽薄唇微抿,沉吟了良久,道,“桃红的吧,女儿穿着俊俏。” 谢诩凰拿着布匹看了看,点了点头道,“好,那就这个了。” 燕北羽看着她一个人满怀期待地在张罗,阵阵心如刀割的疼,她这么想再见那个孩子,可是…… 龙靖澜甚至说从外面抱养一个孩子回来,代替那个夭折的孩子,只要说过了一个月孩子长变民,兴许就能骗过她了。 可是,又到哪里去找一个才一个月,又找得像楚楚的孩子? 抱来的孩子再怎么像,又怎么可能真的就能一直骗了她。 “你最近要忙的事情多,你让师姐陪我一起过去就行了。”谢诩凰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道。 燕北羽站在一旁,久久哽咽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诩凰,其实……” “什么?”她扭头笑问道。 燕北羽看着她脸上的喜悦,欲待出口的话生生哽咽在了喉间,再也吐不出一个字来。 “其实什么?”谢诩凰追问道。 “其实孩子的东西的东西都够了,不用再准备了。”他笑了笑,说道。 谢诩凰瞥了她一眼,调侃道,“嫌我们娘儿两花得多了,你是不是穷得快养不起我们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燕北羽道。 “那你什么意思?”谢诩凰哼道。 燕北羽沉默了一阵,道,“我是怕东西多了,路上不好带。” 那句盘桓在口间的残酷真相,他终是不忍说出口来。 “我又不全带。”谢诩凰一边忙活着,一边说道,“先前给她准备的都是冬天的,南方的春天来得早,过了年就不能穿太厚的,其它备得是春天穿的。” 孙嬷嬷带着人送午膳进来,朝燕北羽望了望,无奈地摇了摇头,示意根本劝不下来。 “王妃,该用午膳了。” 谢诩凰这才搁下手中的事儿,到了桌边跟着他一起用膳,“孙嬷嬷,那两匹布,你让人做两套衣服,要比先前的大一些,过了一个月,应该长了不少了。” 孙嬷嬷低着头收拾东西,掩去了眼中的哀恸之色,应道,“好,我这就带过去交待人做。” 所有人都知道那个孩子已经不在了,只有她满心欢喜的忙活着要给她准备这么多东西,看着实在让人揪心。 这再两天就要出了月子了,她是打定了主意要去看孩子的。 可是,他们带她去哪里找那个所谓的师傅,又带她去哪里看一个早已不在了的孩子啊。 燕北羽用了午膳,待到她午睡了才离开。 谢诩凰一觉睡到了天黑,起来见燕北羽还没有回来,看到桌上还放着的布匹,想起只让孙嬷嬷给孩子准备了衣服,帽子和鞋子似乎准备少了。 要是要带她回来的话,天这么冷,应该再准备个厚一点的包被才行。 可是,孙嬷嬷这会儿又在准备晚膳,一会儿半会儿过不来,后天就要走了,东西得这两天赶出来才。 她到门口站了一会儿,觉着也不算太冷,于是回内室多加了一件衣服,系上了厚厚地 斗蓬一个人出了门,去孙嬷嬷平日居住的院落。 近日孙嬷嬷要忙着照顾她,给孩子的东西都是让住在那里的两个绣娘做的,她这会儿过去跟她们叮嘱一声,让她们在走之前把东西赶出来,应该还来得及。 她一路寻到孙嬷嬷住的院子,只见一处房间亮着灯火,快步走了过去准备敲门,只是抬起敲门的手还未落下,却听到里面的人在议论着什么。 “你说做这么好的东西,到头来全都要烧了,真是可惜。” “孩子都不在了,不烧了还能干什么?” “我听说,孩子生下来只活了两三天,少主和孙嬷嬷他们现在都还瞒着王妃,没让她知道呢。” …… 谢诩凰怔怔地站在门外,屋里的人说的话一句一句地钻进她的耳朵里,震得她脑子里一阵嗡嗡地响。 她们在说谁的孩子? 谁的孩子不在了? 谁的孩子只活了两三天? —— 不要怕,不要怕,小虐怡情。 一更奉上,二更稍后。   ☆、206.燕北羽,你骗我(二更求月票) 孙嬷嬷过去寝居传膳,却发现屋内空无一人,早就吓得惊惶失色了,一出门撞上正从书房回来用晚膳的人。 “少主,王妃不见了。” 燕北羽心下一沉,道,“应该还在园子里,快让人找。燔” 漪园的守卫不会放她出去,若她执意出去了,也会有人来禀报他,想来人应该还在漪园内。 孙嬷嬷连忙去叫了人在园子里找人,又去了后园准备叫其它的人一起找,远远看到一身雪色斗蓬的人站在一处房门外窠。 “王妃,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屋里说闲话的两人一听,慌忙打开了门,看着不知何时站在门外的,慌忙跪了下来,“王妃,奴婢该死。” 她们哪里想到,一直足不出门的王妃,怎么会来他们这样的院子。 谢诩凰定定地望着跪着的两人,声音颤抖得让人害怕,“你们说,谁的孩子……不在了?”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两人朝着她磕着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孙嬷嬷一听,心中大骇,好问出这样的话,莫不是……已经听到了。 “王妃,少主在找你,先回去吧。” 谢诩凰一把甩开过来搀扶的孙嬷嬷,朝着屋里跪着的两人质问道,“你们在说谁的孩子不在了?” 其实答案再简单不过,她们是在给她的孩子做衣服,谈论的也自然是她的孩子。 只是,她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样的答案,她想她们能告诉她,她们说的并不是她的孩子,那个出生只活了两三天就不在了的孩子,并不是她的女儿。 “王妃……”孙嬷嬷连忙让后面跟着人去通知燕北羽。 本也知道,一到了满月了也瞒不过这个人了,可是却不想是让她提前从这些人口中听到了。 谢诩凰见两人还是不肯说话,一把揪住一个人的衣襟,将她提了起来,“说,那是谁的孩子?”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那妇人吓得连连求饶道。 漪园上下,严禁向王妃说起那个早夭的孩子,不想她跟人关起门来多说了两句,就被王妃给听到了。 谢诩凰颓然松开手,跌跌撞撞地出了院子,她要去问她,他到底把她的孩子送到哪里去了? 燕北羽接到消息,正赶过来,看着从后园出来的人,快步赶了过去,“诩凰……” “楚楚去哪里了,你把她送到哪里去了?”她泪眼婆娑地朝她问道。 为什么,那两人会说她的孩子已经不在了。 他不是说孩子生病了,让他师父带去治病了吗? 燕北羽神色一震,扶住了她道,“我们先回房。” 孙嬷嬷跟着过来,朝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示意她已经听到了。 “你说话,你告诉我你把她送去哪里了?”谢诩凰抓着他,心急如焚地质问道。 他们都说好了,后天就要启程去看她的,他都答应好了的。 燕北羽避开她灼灼质问的目光,扶着她朝回走,“回去再说,你还没出月子,不能出来受寒。” 谢诩凰在她的回避中,泪水夺眶而出,他没有回答,可他的回避,已经印证了她心中的一切猜测。 他们的孩子,真如那两个人也说,早已不在人世了。 燕北羽一伸手想要将她揽入怀中,“诩凰。” 谢诩凰却一把推开了他,泪流满面地道,“燕北羽,你骗我,连你也骗我!” 所有的人都知道那个孩子不在了,只有她还被她蒙在鼓里。 若不是今日她碰巧听见了,他还准备骗她到什么时候。 难怪她身边伺侯的人只留下孙嬷嬷了,难怪所有孩子的东西都收起来不见了,难怪他们都不在她面前提起那个孩子了…… 她早该发现这些的,只是从来不敢往这样的方向去想,却不想所有的一切却恰恰是她最不敢想的结果。 “听话,我们先回去。”燕北羽拢住她身上的斗蓬,劝道。 “你说她生病了,你说她被你师父带去凌霄峰治 病了。”谢诩凰说着,喃喃念道,“凌霄峰,凌霄峰……” 她推开他便朝漪园外走,也许只是她听错了,她们说的并不是楚楚,楚楚应该还在凌霄峰的,她要去找她回来…… 她要去把她的女儿找回来。 “诩凰!”燕北羽追上来想拉住她,却被着急要走的人狠狠推开了,加之夜里看不清脚下,整个人就摔进了边上湖里。 他从冰冷刺骨的湖水里出来,她人早已经走出了好远。 “少主,你还是先回房换身衣裳吧,龙大人已经去追了,会把王妃追回来的。”孙嬷嬷过来劝道。 先前,因为带着孩子去北齐,大雪里跑了几天,回来就着了风寒,休养了好些日才好起来,这大冷天地掉进湖里,还不得给冻出个好歹来。 燕北羽追着出了漪园,眼看着她走远了,龙靖澜追了上去。 “你还是别去了,她这会儿正在气头上,你去了说什么她也听不进去,还是让大师姐去吧。”罗兰看了看一身*的人劝道。 燕北羽站在冷风里,说话都冒着白气儿,“孙嬷嬷,备着暖炉,让人给王妃送过去。” 孩子不在了,他又骗了她这么久,确实这会儿怕是不愿见他的。 可那是,她刚刚生完孩子,人都虚弱成那个样子,他又如何忍心再让她承受丧女之痛,便是她此刻怨他,他也不后悔骗了她这么久。 孙嬷嬷听了他的话,连忙吩咐了人准备了暖炉,让罗兰带着给谢诩凰送去了。 “少主,你先回去换身衣服再等吧,小心一会儿着了风寒。” 燕北羽叹了叹气,这才转身回了园内,换了身衣服却也坐不住在园子里等,独自出了漪园,朝着她们离开的方向寻去了。 谢诩凰出了漪园,便径直往城外走,一边走还一边朝人打听凌霄峰在何处,可是根本没有凌霄峰这个地方,便也没有人能回答了她。 “宛莛!”龙靖澜追上她,劝道,“外面风这么大,还是先回去吧。” “我要去凌霄峰,我要去找我女儿回来。”谢诩凰喃喃念道。 她们都是骗她的,她的女儿出生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会不在了,她们都在骗她…… 龙靖澜跟着她走了一段,看着她疯了似地不断拉着问凌霄峰在什么地方,心下一横道,“你不用再问了,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凌霄峰这个地方,你找不到的。” 谢诩凰并不理会她的话,还是不断地向路人寻问凌霄峰的所在,她不愿相信那样残忍的真相,只要找到凌霄峰,她就能找到她女儿。 龙靖澜看得难过,却又不忍她还这样自欺欺下去。 “你真要找她,我带你去见她。” 谢诩凰含泪扭头望着她,跟着她一路出了城,到了城外的山上。 龙靖澜指着那一处小小的坟茔,说道,“你的女儿,她就在这里,我亲眼看到葬在这里的。” 谢诩凰看着那座孤零零的坟茔,绝望地摇头道,“不是的,这不是她,她在凌霄峰,不在这里。” 她说着,眼中的泪却止不住地落下。 “我知道你不愿相信,我们每个人都不愿相信,可是……她真的已经不在了。”龙靖澜哽咽地说道。 “不,不是这样的。”谢诩凰捂着耳朵,不愿再听她残忍的话,“她一直都好好的,在我肚子里都好好的,生下来的时候我还看到她了……” “你当时中了蛊毒,差一点就死了,婆罗花虽然救了你,可是已经不够再救一个孩子了。”龙靖澜说着,叹了叹气道,“宝珠当时已经说了,这个孩子兴许会有危险,可是一直来给你请脉的大夫都说孩子脉像很好,我们也都以为这个孩子命大,已经挺过去了,可是没想到……” 这一切的一切,燕北羽并没有向她说实话,只是怕她知道多了会担心。 谢诩凰捂着耳朵,可是她的话却还是一句一句地钻进了耳朵里,震得她头疼欲裂。 “孩子生下来才一个时辰,我们发现她跟当初中蛊毒的时候一模一样,可是这世上已经没有第二株婆罗花去救她了。”龙靖澜看着不愿相信的人,却又不得不狠下心来,将一切真相告诉她,“燕北羽想带她去北齐找晏九 救她,可是才刚到了云州,孩子就已经断了气了……” 谢诩凰腿下一软,跪坐在了地上,定定地望着月光下那孤零零的坟茔。 她的女儿,当真就在这里吗? “那时候你才刚生产完,我们都不敢让你知道,所以才编了孩子被人带走的谎话骗了你,想着日子长些了,你没那么深的念想了,再知道也不至于太过难过。”龙靖澜道。 可是,纸包不住火,谎言总有败露的一天,她终究还是知道了。 只是,她已经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却又要失去自己十月生下的孩子,确实是难为她了。 谢诩凰跪着爬近到坟茔边,伸手摸着冰凉的泥土,嚎啕大哭出声…… 龙靖澜沉默地站在边上,她相信她不是那么软弱的人,或许会难过痛心,但总归还是会站起来的。 罗兰提着灯笼从山下追着上来,将带来的暖炉放到了谢诩凰的斗蓬里,站到龙靖澜的身旁,低声道,“这里风大,还是别让谢师姐待太久了。” 这还没出月子就跑出来吹风,回去又得被孙嬷嬷念叨了。 龙靖澜望了望跪坐在地上的人,便是这会儿她想拉她走,她又哪里肯轻易走了。 “站那边去。” 罗兰愣了愣,问道,“干嘛?” “挡风。”龙靖澜道。 罗兰撇了撇嘴,乖乖地站到风口上,给谢诩凰挡着吹过来的寒风。 龙靖澜等了近一个时辰,站在那里也有些冻得直哆嗦了,走近在她身边蹲了下来,“宛莛,不早了,回去吧。” 她腿上本就风湿严重,受不得寒气,这还没出月子让她待在这里,更容易让寒气入体了。 谢诩凰跪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师姐,是不是命里煞气太重了,所以克死了爹爹和哥哥他们,又克死了我的女儿。” “说什么鬼话,谁会信命。”龙靖澜说着,也不管她走不走,将她直往起拖,“走!” 谢诩凰不愿起来,拒绝了她的搀扶。 “行了,哭也哭了,看了看了,我可没心情再陪你在这里喝冷风。”龙靖澜说着,又将她往起拉,“等开了春了,天气暖和了,你爱来这里待多久就待多久,谁也不拦你,现在该给我回去了。” 谢诩凰被她拉着起身,朝着山下走去,为断地回头望着那山东上的坟茔。 山脚下,燕北羽站在马车边等着,看着有人从山上下来,快步迎了上去,将自己带来的斗蓬也给披到了她身上,扶着她下了山,上了马车。 马里放了好几暖炉,一坐进去便暖融融的。 燕北羽将带好的驱寒汤,从食盒里拿出,端给了她,“快喝了。” 谢诩凰看着坐在对面的人,鼻子不由一酸,垂下眼帘道,“对不起。” 孩子的死,他也并不比自己好受,却还要来处处照顾她,到头来她却还要怨他。 “先把汤药喝了。”燕北羽催促道。 谢诩凰接过碗,将热热的驱寒汤喝了下去,一身都有些暖了。 他拢了拢她身上厚厚的两件斗蓬,笑了笑说道,“孩子以后还会有的,我们会有很多很多孩子。” 谢诩凰勉强笑了笑,看着他还有些湿的头发,这才想起自己那会儿一时失手把他推进了湖里的事儿,“你怎么头发都没擦就出来了?” “没事,一会儿就好了。”燕北羽说着,将边上的暖炉塞到了她手里,让她抱着。 谢诩凰眼中阵阵酸涩,这么些天他明明早就知道孩子的事,却还要天天哄着她,她每天提及孩子的时候,他该有多难过啊。 这个女儿,他那么喜欢的。 她起身坐在了他的边上,默然伸手拉住了他微凉的手,第一次真心的觉得,有这个人在身边,竟是这么美好的事。 即便难过,也不至于到当年那样绝望无助,连哭都不敢哭出来的地步。 “你若实在喜欢孩子,我们先从外面抱养一个。”燕北羽道。 谢诩凰摇了摇头,道,“算了,总不能我没了孩子,就要去夺 走别人的孩子。” 将来,他们总还会有自己的孩子。 “那便听你的。”燕北羽伸手揽着她靠在自己怀中,低头吻着她的额头。 “等过了年,也让我帮你吧。”谢诩凰道。 他一个人,既要对付大燕,又要防着北齐,实在兼顾,而他们的大业一日不能稳固,他们就一日生活在危险之中,这个孩子已经给了她最惨痛的教训。 “龙靖澜说,你师公身体也愈发不好了,你这么些年都没在他身边,开了春去折剑山庄陪他吧,江都的事交给我就行了。”燕北羽婉拒了她的相助。 他知道,她很聪明能干,可是要她与自己并肩作战,无疑就要面对明里暗里更多的危险,他不想这样担惊受怕,让她去折剑山庄,是最好的选择。   ☆、207.他谢承颢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一更求月票) 年关将近,江都城也越来越热闹,似乎所有的一切都恢复到了以前的样子,没有人再去提及那个夭折的孩子。 只是,会记得她的人,一生都无法忘记。 由于很快要自立国号,燕北羽要忙的事情也多了,只是嘱咐了她不许随便出去,便在书房起早贪黑的忙碌起来燔。 至于回折剑山庄的事,谢诩凰一直持反对意见。 他要到前线领兵出战,龙靖澜也要主理江都总兵的事务,所有人都有忙不完的事,唯有她闲得无事可做窠。 她理解他的用意,却也更想尽自己一份力帮助他,但燕北羽却一直决然反对,非要开了春送她去折剑山庄陪师公。 入夜,燕北羽从书房回来,见坐在房中的人正在仔细地擦拭着一直搁置在房中的龙吟枪,沉下脸道,“半月之内,别想动这些东西。” 虽然已经出了月子,但要完全恢复了起码也得好几个月,这哪是能动刀动枪的。 谢诩凰将擦拭好的龙吟枪抡着一挥,指着他道,“去折剑山庄的事,咱们拳脚上定输赢,我输了我就去折剑山庄,我赢了你就得让我留下。” “我不跟自己的女人打。”燕北羽自己斟了茶,沉声说道。 “那就当你认输,答应我留下了。”谢诩凰狡辩道。 燕北羽恨恨地咬了咬牙,瞅着她道,“我看,你不是手痒了,你是皮痒了是吧。” 他根本不会让她赢,可现在也不是让她沾这些兵刃的时候。 “应,还是不应?”谢诩凰固执地问道。 “再跟我讨论这种不可能的问题,明天就让人把这破铜烂铁给你扔了。”燕北羽瞥了一眼她手中寒光冽冽的银枪,道。 “你敢,你敢把它扔出去,我也把你扔出去。”谢诩凰挑眉道。 燕北羽搁下茶杯,将她手中的银枪取了过去,放回了兵器架上,“大冷天的,拿着这么冷冰冰的东西,手都凉成什么样了?” 他回身在她身旁坐下,给她搓着冰凉的手,看到她指尖好些个小小的针眼,皱了皱眉。 “手上怎么了?” “我想跟孙嬷嬷学学女红的,不小心手上扎了几下。”谢诩凰道。 对于女红,她终究没有太大的天赋,但也想学出来,将来若是再有了孩子,能自己做给他穿的衣服帽子,别有一番趣味。 “我还没穷到连个给你做衣服的人都请不起,碰这些东西做什么?”燕北羽说着,执着她的手心疼地吻了吻。 “这也不让做,那也不让碰,我就跟个废物一样天天吃了睡,睡了吃?”谢诩凰没好气地跟他抱怨道。 “那样也没什么不好。”燕北羽笑语道。 他并不需要她做什么,只要她安好在他身边,心中有他,便够了。 “你让我留下,我跟师姐在一起,不在明面上露面,帮她出出主意就行。”谢诩凰一脸恳切地朝他说道。 “这些事你不需要操心,你只要操心我们俩的事儿就够了。”燕北羽道。 “我不就是因为怕你一个人顾不过来,才想留下来帮忙的,你还这般不识好歹。”谢诩凰忿忿不平地说道。 “你师公年岁也大了,你就去安心陪着他,顺便也休养身体,等着我去接你就是了,外面这些事,不必操心。”燕北羽固执着自己的意见,不肯同意她的要求。 “可是……”谢诩凰一想到,江都如今的处境,哪里能安心走了。 “听话。”燕北羽道。 “你太霸道了!”谢诩凰说着,看着近在咫尺的俊美容颜,又忍不住吻了上去。 燕北羽薄唇微扬,很是享受此刻难得的温情,每每看到她在自己身边,总觉得是一场梦境般不真实,这一生还能找到她,拥有她,是他何等的幸运。 谢诩凰知道再怎么说,这个人也不会答应,想到折剑山庄还藏有许多医术,和师公一些精通医术的江湖朋友,也许自己能去找到治好他眼睛的办法也说不定。 如此,也算是尽了一份心力。 “我要去待多久?”谢诩凰问道。 “我得空会去看你的,这里都安定好了,就接你回来 。”燕北羽道。 “那我想你怎么办?” 燕北羽闻言笑了,拉着她坐在自己怀里,道,“写信告诉我,我尽快去看你。” 谢诩凰伸手勾着他的脖颈,苦恼地说道,“我要是天天想你,你还能天天待在那里陪我吗?还是让我留下来吧。” 燕北羽沉下脸来,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子,“又耍赖。” 他要尽快结束与大燕的战事,那时候自然就没有太多的心力顾及到她,可让她一个人留在江都,又担心会再旧事重演,折剑山庄有身手过人的老庄主,还有那么多身怀绝技的弟子,她在那里自是安全的。 谢诩凰见他软硬不吃,也只好放弃了留下的念头,只等着过了年回去,看能否找到医治他眼睛的办法。 “再忙些日子,应该就能歇到过年了,也能有时间陪你了。”燕北羽道。 “我又不是三岁孩子,要你陪着?”谢诩凰听到外面孙嬷嬷带人来送膳,起身离开了他怀里。 燕北羽却勾着她的腰际,又让她坐了回去。 “有人要进来了。”她拿开他的手,低声道。 “进来就进来了,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燕北羽低笑道。 谢诩凰执意起身了,不想在人前显得太过亲昵失仪。 用了晚膳,燕北羽忙了一整天,早早便歇下了。 次日一早,谢诩凰再醒来的时候,他早已经走了多时了。 江都就那一场大雪之后,再没下过雪了,空气总是湿冷。 不过,孙嬷嬷一向将寝居打理得甚是暖和,她不怎么出房门,倒是在房中过着温暖如春天一般的日子。 北齐,中都。 自入了冬,隔三差五便是一场大雪,常常一早起来,外面就是白茫茫一片,今天连白天也都还飘着雪花。 这么冷的天,中都百姓大多足不出户在家取暖。 北齐王宫里,谢承颢将新上的折子批完,出了上书房看到外面的雪景,问道,“胭脂园的梅花都开了吗?” “这几日雪大,花开得正好呢。”万里笑着回道。 谢承颢伸手接住一片雪花,突发其想道,“前段月妃娘娘不是和歌舞坊新排了踏雪舞吗,去传他们到胭脂园跳给朕看。” “去那里?”万里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有意见?”谢承颢侧头反问道。 “奴才这就让人去传话。”万里连忙吩咐了内侍去给月妃和歌舞坊的人传话。 他们这主子胡作非为起来,着实是害人不浅的,这么大冷天的,让月妃娘娘和舞姬们穿着薄薄的舞衣到雪地里给他踏雪舞,他还真是想得出来。 不一会儿功夫,宫人已经在胭脂园设好了一切,谢承颢摆驾前往,搭的皇帐里放好了暖炉,和取暖的火盆。 他往龙椅上一座,手上抱着暖炉道,“让她们快开始吧,一会儿雪停了,跳出来也没意思。” 万里让人去传了话,转眼的功夫,梅林深处便传出袅袅清歌,一行身着白衣的舞姬簇拥着红衣如火的月妃沐雪而来,树上红梅绽放,树下人比花更娇。 谢承颢看着一行人跳得样子,沉下脸来,“跳成这样看什么看,让她们好好跳!” 万里叹了叹气,让人过去传话。 可是,这么大的雪,你让在雪地里跳舞,根本就是强人所难嘛,还得人家给你跳好看了,这样的事儿也就他这样的人干得出来。 月妃等人怕触怒了龙颜,咬着牙在雪中舞着,薄薄的舞鞋早就湿透了,一双腿也冻得麻木了。 晏西进宫,到了上书房听说人上这里来了,便就跟着过来了,一进园子看到里面的画面,便只觉得头疼,他们这王上的想法,永远都是这么……变态。 “啧啧啧,也不怕冻坏了你的美人儿。” 他瞧着那雪地里的一伙儿,衣袂飘飘的样子,看着都替她们冷。 “没事别往朕这儿跑,朕不想跟你们两个叛徒说话。”谢承颢看也没看不请自来的人,因着先前他们帮着那人逃跑,害得大婚失尽颜面,将二人关了好一段日子 才放出来。 晏西拖了张椅子坐在火盆边上取暖,说道,“听说,小谢生了个女儿,可是没活几天,孩子就死了。” “活该!”谢承颢冷然道。 “要不是你给她下了毒,兴许那个孩子就不至于会死。”晏西道。 九哥一直在研制解药,但那毒药太过刁钻,虽然他已经辩出其中的一些毒草,但有些东西至今也不知道是何物。 谢承颢心情甚好地欣赏着雪地里的踏雪舞,道,“她要是不跑了,生的就会是朕的孩子,孩子也就不会死。” 谁让她就那么不识好歹,宁死也要回去找燕北羽,现在才落得这番田地。 “只怕,要不了多久,她又会毒发的,要是还是不肯回来,你真打算让她毒发死了?”晏西瞅着他,问道。 九哥现在也还没有把握研制出正确的解药,再这么等下去,如果小谢挨过了这一回的毒发,谢承颢一定会察觉是九哥帮她制的那些压制毒发的药。 同样也一定会想到九哥现在在帮她研制解药,要从中破坏的话,事情就更难办了。 “那也是她自找的。”谢承颢面目冷然道。 晏西瞥了他一眼,望向雪地里还在跳舞的月妃她们,道,“难怪小谢不愿意嫁给你,燕北羽现在是没有你有权有势,可是人家待她好啊,事事以她为重,和九哥一样,哪像你?” 能这么大雪天的,让人在雪地里给他跳舞看的人,能是什么好东西。 “她真想活命就自己回来,不然凭什么朕给了她解药,让她跟燕北羽双宿双飞了,朕没那么大的善心。”谢承颢理直气壮。 燕北羽要真不想她死,定会送她回来解毒的。 “我就想不明白了,你这宫里妃子啊,美人啊,多得你自己都数不清了,你还死缠着她不放干什么?”晏西鄙夷地瞥了他一眼,哼道。 “还缺个皇后啊。”谢承颢道。 晏西无语,明明是你自己把先前的皇后废掉,赶进冷宫的好吗? 这宫里想当皇后的女人多了去了,还会缺皇后吗? “我说,你懂什么叫喜欢一个人吗?” 谢承颢冷冷地斜眼看着她,“说得跟个大情圣似的,你懂?” “你……” “到现在还没上过男人的床,还来跟我说这些。”谢承颢毫不掩饰一脸的鄙视。 “说你的事儿,扯我身上干嘛?”晏西恼羞成怒喝道。 谢承颢拿着银杯,望着杯面照出自己额头的花钿,甚是满意。 “是你自己说的。” 晏西瞥了一眼,真是无言以对。 是的,最近他们的北齐王陛下迷上了花钿,不仅让宫里上下的女子都要画了,他自己也给自己画了,而且每天一个花样,眉心红色的花映射得那张如花似玉的倾世容颜,更是妖娆魅惑。 “谢承颢,你若是拿出解药救她,兴许她还会念你份恩情。” “朕要恩情干什么,朕只要人。”谢承颢放下手中的银杯,拢了拢身上的斗篷。 “难不成你还不死心?”晏西拧眉道。 谢承颢继续欣赏着雪地里的歌舞,淡淡说道,“要不是你们两个叛徒坏我的好事,现在她早在这宫里了。” “她根本就不愿意嫁给你,你那样逼婚,太卑鄙了吧。”晏西不服气地道。 这个人的脑子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说他喜欢她吧,他处处逼她。说他不喜欢吧,他铁了心地要将她立为北齐王后,就算人家现在已经嫁了人了,他还贼心不死。 “那现在让她嫁给燕北羽,你就高兴了,你九哥也高兴了?”谢承颢没好气地哼道。 “她不愿意嫁给九哥,也总得嫁个她自己真心喜欢的,反正不是你。”晏西与他争得口干舌燥,端起手边的茶壶,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 “嫁给朕怎么了,人在朕这里,你九哥时不时还能看到,现在他能看到吗?”谢承颢瞪了她一眼,继续说道,“朕这个人这么好说话,心情好了兴许也不会介意二夫侍一女的事儿,现在你让他去燕北羽那里试试?” 晏西被他那一句二夫侍一女惊得,一口茶水喷出。 二女侍一夫她听过,这二夫侍一女着实惊人。 “你愿意,九哥还不愿意呢。” “那是他傻,人是我带回来的,命是他救的,现在我俩谁也没捞着,全便宜姓燕的了。”谢承颢想想,心里就是一股无名之火。 晏西起身,道,“行了行了,现在人已经嫁给燕北羽了,后悔也晚了。” 看来,是得让九哥尽快躲去个安全的地方,不然这个人知道了解药的事,又得找麻烦了。 谢承颢没有挽留离开的人,伸手接过万里斟好的酒仰头饮尽,看着雪地里跳舞的舞姬们,喃喃自语道,“她会回来的。” 他谢承颢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   ☆、208.龙大人好威猛(二更求月票) 腊月二十六,天刚刚亮,燕北羽便已经穿戴整齐,将还睡着不起的人从被子里拉起来,吻了吻她的脸催促道。 “诩凰,快起了。燔” 谢诩凰睡眼惺忪地坐在床上,完全没打算起来的样子。 燕北羽将她换的衣服都拿到了床上,道,“快起来,龙靖澜他们都等好一会儿了。” 谢诩凰揉了揉眼睛,脱了身上的睡袍,这才慢吞吞地拿了衣服往身上套,“不是说好了过了年再去,你现在就这么急着把我扔过去了。窠” 原是定了说开了春再送她去折剑山庄,结果龙靖澜说反正过年这些日也没什么大事,不如一起去折剑山庄过年,她还没说话,燕北羽就一口答应了下来。 于是,昨天夜里他手上的政务才安顿完,今天天一亮就催着她上路了。 她起来洗漱完,再草草用了几口早膳,出了漪园龙靖澜一行人站在外面早就等得不耐烦了,看着又是手套,又是面罩出来的人,“你这是上路,还是去打劫?” 谢诩凰无奈地朝边上的人瞪了一眼,回华州路程较远,坐马车肯定是赶不上过年回去了,他们只能骑马,他又怕她冻着了硬是把她裹成圆滚滚的出来,还制意让孙嬷嬷准备了手套和面罩。 “好了,别磨蹭了,走吧。”龙靖澜说着,自己先上了马。 燕北羽上了马,朝着谢诩凰伸了手,“上来。” 龙靖澜无语地翻了翻白眼,“她又不是雪捏的,一吹风能给吹化了吗?” 看他那德行,就宠得差点没修个供台,把她天天供起来了。 谢诩凰也不好跟他共乘一骑,看到龙靖澜身后还有空着的马匹,便自己走了近去上马,“走吧。” 燕北羽扭头看了看她,没有再强自要求,只是朝贺英交待了一句便上路了。 一行人离开江都,快马跑了一天到天黑才找了地方投宿,进城下了马刚才没多远,一阵清脆的银铃声响起,先前从江都偷跑的宝珠,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 “龙靖澜,这么巧,你们也在这里啊。”宝珠自来熟地打起了招呼。 龙靖澜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并没有打算搭理她,她跑的时候她当然知道的,只是有意没有让人去抓她回来而已。 “王妃姐姐,你孩子生了吗?”宝珠朝着谢诩凰问道。 “那宝珠,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龙靖语调一沉道。 宝珠也是常在外混迹的人精,一看谢诩凰等人面色不对,便也猜测到那个孩子是不在,于是连忙扯开话题道,“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关你屁事儿,滚蛋。”龙靖澜没好气地道。 “好不容易在这里遇上了,那就是缘份不是。”宝珠知道她不好说话,便粘在了谢诩凰跟前。 先进城的罗兰安排好了客栈,回来与他们会合道,“大师姐,客栈已经定好了。” 只是,一行人走了一段,燕北羽拉着谢诩凰停下脚步,道,“周围有人。” 龙靖澜闻声扫了周围一眼,果真发现有一双双可疑的眼睛盯着他们。 “先看看再说吧。”谢诩凰道。 若是冲着他们来的,也得先弄清对手是谁。 “先去客栈。”燕北羽道。 一行人泰然自若地去了罗兰安排好的客入座,到了房间之后,龙靖澜到窗户边看了看外面的动静,那些盯着他们的人果然徘徊在了客栈周围。 她观察了一阵,转身走近桌边把正在吃着糕点的宝珠一把揪起来,“说,你又惹了什么事?” 这些人之中好些都是苗疆的人,而且又刚好是她找上他们之后出现,肯定就是她惹上了什么麻烦,故事来眼着他们,好拿他们当挡箭牌。 “关我什么事?”宝珠一脸无辜。 “师姐,有话好好说。”谢诩凰劝道,这么点大的小姑娘,她也真是能下得了手。 燕北羽拉着她坐在一旁,并没有打算插手的意思。 龙靖澜揪着宝珠到了窗边,冷然一笑道,“不说实话是吧,你说我把你从这里扔下去,会怎么样?” 宝珠抿了抿唇,妥协道,“好了好了,是苗疆墨宗的人,听说我爹我娘的毒经在我这里,最近一直追着我,我本来想去江都投奔你们的,没想到在这里就遇上你们了。” 她爹生前是白宗的头领,掌管着苗疆许多毒经,一直被墨宗的人所觊觎,之前就是跟墨宗内斗发生了动/乱,他那死鬼老爹死了,龙靖澜带了缇骑卫到苗疆平乱,在苗疆可谓是威名远播,深被白宗和墨宗的人所忌惮。 所以,她一混到了他们这里,那些人见是缇骑卫,才一直观望没有再敢动手。 “既然是你惹来的麻烦,就自己麻利地滚蛋。”龙靖澜松开她,冷下脸道。 她可没有那么热心肠,见人就帮忙。 “好歹我也帮过你的忙,你不能这么见死不救不吧。”宝珠说着,可怜兮兮地望了望谢诩凰。 “对不起,我兴趣帮人收拾烂摊子。”龙靖澜说着,推搡着她往门外去。 “师姐,让她留下吧。”谢诩凰心有不忍道,这个人也是救过她一命的,又一个人孤身在外,对方那么多人,她也肯定不是对手。 宝珠一听,挣脱了龙靖澜跑到了她身边躲着。 “你管她的闲事做什么,还嫌自己麻烦不够多。”龙靖澜瞪了一眼躲在她身后的人道。 “先带她去折剑山庄,那些人再怎么样,也不敢去那里造次。”谢诩凰道。 宝珠一听,暗自松了口气,就知道求那铁石心肠的女人没用,还是这一个好说话。 龙靖澜看她铁了心要把人留下,瞥了一眼边上的燕北羽,见他也不反应,便也只好作罢。 一行人用了晚膳之后便早早就寝了,半夜谢诩凰听到外面有响动,起身欲要去查看动静,被燕北羽给拉住了,“睡觉。” “我去看看。”谢诩凰道。 “龙靖澜她们会解决的,你凑什么热闹。”燕北羽眼皮都没台一下,紧紧搂着她的腰际,丝毫没有要放她起来的意思。 依龙靖澜的脾气,纵使不愿意,也不会容忍这些人再一路跟下去,这会儿肯定在想办法收拾外面那帮子人。 “好像就师姐一个人去了,我去帮把手。”谢诩凰道。 “不准。”燕北羽不容她反驳地拒绝道。 那些苗疆墨宗的人都是擅使毒,她去了万一再给中了什么毒回来怎么办? “你怎么不讲道理?”谢诩凰恼怒地道。 燕北羽伸手扳着她的脸,低头吻了上去,以免她再喋喋不休地闹着要出去。 另一边,龙靖澜去了罗兰房里,把已经睡着的宝珠给拎起来。 “走。” 那宝珠缩到床角,道,“王妃姐姐让我留下的,你不能赶我出去。” “我要赶你,早把你扔出去了。”龙靖澜一脚踏上/床,将她从床上拖了下来,“给我出去,把那些杂碎引出来。” 这不在路上收拾了,让这些人一路跟到折剑山庄去,连年都过不安宁了。 宝珠愣了愣,试探问道,“你是要对付他们?” “少废话,快点。”龙靖澜催促着穿衣服的人道。 宝珠一听,手脚麻利地穿好了衣服,背上了自己的布包,道,“你别故意把我赶出去,让那些人抓我吧。” 这个女人一翻无情起来,就是她死在眼皮底,她也不会管的,万一骗她怎么办? “我要赶你出去,直接就扔出去了,用得着这么温柔地请你出去?”龙靖澜哼道。 宝珠望了望说话的人,她从她认识她,就从来没把温柔两个字往她身上联相想过好吗? “师姐,我跟你们一起去。”罗兰道。 “废物去了只会碍事。”龙靖澜说着,赶着宝珠出房门。 宝珠下了楼,出门前郑重地朝她问道,“你不会丢下我不管的吧。” “你非要我把你踹出去?”龙靖澜抱臂冷冷道。 “行行行,我走。”宝珠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打开了客栈的大门,准备出去送死。 “出 去往左,直转往北城那边跑,把人都引出来然后往死巷子去,我在后面跟着。”龙靖澜倚着门朝出去的人道。 直接赶到胡同里一次解决了,大半夜的她可不想费时间再一个一个去搜罗他们,还得赶回来睡觉呢。 宝珠出了客栈,一路按着龙靖澜所说的方向跑,果真走了不一会儿后面便有人跟上来了,且越来越多,她不敢回去去看,闷着头往北城跑,一直跑到了死巷子里再没有了出路。 “那宝珠,我们劝你还是把东西交出来吧,兴许宗主还会放你一条小命。”领头的带着人逼近道。 宝珠退到了墙角,见龙靖澜还不来,便想着拖延时间道,“缇骑卫就在城里,你们敢动我一根头发,也休想活着从这里离开。” “少拿缇骑卫来吓我们,龙靖澜真要保你,还会把你赶出来?” “快把东西交出来!” 宝珠见龙靖澜还不出现,暗道这女人果真骗她了。 “想拿东西,拿命来换啊。”一道声音从众人后面传来。 宝珠闻声抬头,看到站在巷尾房顶上的人,顿时喜出望外。 “是龙靖澜!”有人惊声道。 一时间,原本逼着宝珠的人个个警觉起来,苗疆的许多人都称这个缇骑卫指挥使为女魔头,自是畏惧万分的。 “都到齐了吗?”龙靖澜站在房顶上,扫了一眼巷子里的人,道。 宝珠连忙叫道,“到齐了,到齐了。”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那宝珠出来根本就是个诱饵,就是要把他们全都引出来,让人一网打尽的。 “这么点脑子,你们宗主怎么就放心让你们出来混了?”龙靖澜说着,从房顶一跃而下。 墨宗的领头人知道是必然得和她交上手了,沉声道,“先对付龙靖澜。” 于是,一伙人放着了巷子死路的那宝珠不管,齐齐冲向了龙靖澜这边。 龙靖澜拔出背后背着的双剑,清冷的月光下寒意凌人,黑暗的巷子子里只见剑光飞舞,宝珠从后面出手,两人前后夹周,生生将一伙人堵死在了巷子里。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最后一个活口被她一脚踩在了头上。 “你们宗主见我还得磕头呢,凭你们也想对付我?” 说罢,一脚踩断对方的脖子,收了剑准备回客栈睡觉。 “龙大人,你真是威风不减当年呐。”宝珠屁颠屁颠地跟上来,一脸讨好地笑道。 龙靖澜瞥了她一眼,根本没打算搭理她,“这一回是还你先前帮忙的人情,再惹了麻烦,有多远,你就给我滚多远。” “我知道,我知道。”宝珠连连点头道。 两人回了客栈,一觉睡到了天亮,一早罗兰便先起来,去了当地的府衙,让人处理尽早处理了那些人的尸首,才回来与她们一同用早膳。 “师姐,昨晚还顺利?”谢诩凰询问道。 “顺利,顺利极了,王妃姐姐,你不知道龙大人昨晚出手有多威猛!”宝珠兴奋地叫道,随后眉飞色舞给她描述起昨晚的情景。 “吃饭堵不上你的嘴?”龙靖澜冷冷地斜了她一眼,宝珠立马闭了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谢诩凰抿唇失笑,看来自己白担心了,以她的身手,那些泛泛之辈又哪里是她的对手。 “现在麻烦也给你解决了,你可以滚了。”龙靖澜毫不客气地赶人道。 “那你让我滚哪去啊。”那宝珠一边说着,一边可怜兮兮地望了望谢诩凰,道,“我那死鬼老爹也不在了,现在白宗和墨宗的人都争着要我手里的毒经,我回苗疆也是死路一条,在中原又没有个可投靠的人,你让我上哪去?” “我管你去哪,反正不许在我眼前。”龙靖澜道。 “我……”那宝珠说着,一时便眼泛泪光。 谢诩凰也知她是故意做出来的,但还是道,“师姐,让她留下来吧,跟着我总行了吧。” “她那是假装的,你还真信她能哭出来?”龙靖澜道。 “我知道,但她也确实无处可去了。”谢诩凰浅然笑语道。 十六七岁的年纪就孤身一人了,还要被人追杀,也挺不容易的。 “姓燕的,你就由着她什么人都往身边带?”龙靖澜瞥了眼一直没出声燕北羽道。 “留着也没什么坏处,正好她身边也缺个伶俐的丫头。”燕北羽道。 那宝珠出身苗疆,精通毒术,有她在她身边的话,若有人想对她不利,她定能一眼就瞧出来,原先还是觉得不怎么可信的,不过龙靖澜虽然表面上对她不理睬,但在那样的时候敢把她请来为她医治,可见也是真心信任的,所以人应该也坏不到哪里去。 宝珠见两人都愿留下她们,连忙殷勤地起身给两人斟茶,一脸地讨好。 龙靖澜见劝不住,索性也懒得管了,她不是没想过把那宝珠放在她身边,可这死丫头太会惹事儿,她怕留着反而麻烦。 “时辰不早了,启程赶路吧,不然赶不到了。”燕北羽催促道。 从江都去折剑山庄要好些天的路程,他们一路快马加鞭,才能赶在过年之前回去。 他要将她留在折剑山庄好一段日子,总得亲自上门去见见那老庄主,只是先前便听龙靖澜说,老庄主并不希望宛莛和她在一起,他也更想去弄清楚原因。   ☆、209.折剑山庄(一更求月票) 清晨的折剑山庄,一片生机勃勃,身着青袍的年轻弟子在山庄外的广场上练剑,声势赫赫,剑气纵横。 龙靖澜一行人快马加鞭赶了一夜,终于在一早赶到了折剑山庄,练剑的弟子看到一马当先的缇骑卫,高声道,“是大师姐回庄了!燔” 说话间,原本广场练剑的人,纷纷迎了过来,龙靖澜是年轻一辈子中造诣最高,自是深得敬仰。 谢诩凰下了马,走在她身侧低语道,“现在折剑山庄,还真是你的天下了。” “不服气,想单挑?”龙靖澜得意地挑了挑眉道窠。 谢诩凰瞥了一眼边上的燕北羽,道,“不敢。” 就算她手痒想跟她过招,他边上这个也不会答应的。 “大师姐,你们要回来,怎么也不提前让人通知一声。” “师公前几日还在念叨你们呢。” “别在这里跟我废话,赶了几天路了,还不去端茶倒水准备吃的,还要打扫要住的客房。”龙靖澜一边大步地朝庄内走,一边说道。 众弟子听了,纷纷散开照着她说的去准备。 谢诩凰抿唇失笑,跟着她一起进了门,庄内不管在忙着什么的弟子,都会冲着她恭恭敬敬地叫一声大师姐。 “师公呢?”龙靖澜朝着一人问道。 “师公在后山打坐。” 龙靖澜停下,朝罗兰道,“你带他们下去安排住处,我两去后山见师公。” 除去先前在燕京那匆匆一面,这是她第一次见师公,自是不方便带个外人在场,更何况是个师公先前就不怎么看好的人。 “赶了一夜的路了,你用了早膳先回房休息吧,我见完师公就去找你。”谢诩凰道。 燕北羽伸手理了理她身体的斗蓬,道,“去吧。” 罗兰带着他和宝珠离开去安排住处,龙靖澜侧带着她往后山去了。 后山清幽,一身白袍仙风道骨的老人盘座在石台之上敛目冥想,听到由远而近的脚步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你们回来了。” 他浅浅地笑了笑,目光沉定如水,没有太大的惊讶。 谢诩凰喉间早已哽咽,待走近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朝着石台之上的人深深磕了一个头,“师公……” 老庄主起身走近,将她扶了起来,“回来就好了,这么大的人了还哭什么?” “不是说身体不好吗,我看你精神头还足得很呢。”龙靖澜上下打量了一眼,说道。 虽然在外面说话没个轻重,但在这里便让自己收敛了。 “谁说我身体不好了?”老庄主道。 “师公还和以前一一样硬朗。”谢诩凰笑着道。 老庄主朗声而笑,道,“到底还是你两回来了热闹些,这庄里的弟子都死板无趣的很。” “她准备在庄里住一段日子,以后陪你的时间多了去了。”龙靖澜道。 “好,住到什么时候都行。”老庄主笑着点了点头,虽然眼前的人不再是以前那个面容的小姑娘,但那骨子里的气度还是一点没有变。 霍天霄是他唯一的入室亲传弟子,说是徒弟也算是友人,在世的时候时常带着三个孩子到折剑山庄走动,只是三个孩子如今也都接连不在了,霍家独独只剩下了这个最小的女儿。 这么些年,她一个人在外飘零,倒也真是苦了她了。 “不仅我们回来了,还有镇北王燕北羽也一起过来了。”龙靖澜如实向他说道。 老庄主闻言微怔,显然有些没料到。 “师公,大燕是你和父亲他们一手打下来的,现在我们却又要亲手毁了你们的心血,对不住了。”谢诩凰道。 他们耗费心血推翻旧朝建立大燕,如今她们又将大燕搅得鸡犬不宁,让他们的一番心血付诸流水。 “那也是大燕的气数已尽,怪不得你们。”老庄主怅然叹道。 若是可以,他自然也不希望大燕落到如今的地步,可是有那心胸狭隘的皇帝,会走到这天也是早晚的事。< 这把年纪了,早就什么都看得开了。 “我要知道长孙家是这等货色,早就带头造反了。”龙靖澜恨恨地说道。 一想到这些年,她还为他们出生出死的卖命,就气不打一处来。 “好了,你们这一路赶回来也累了,早些回庄里歇着吧。”老庄主拍了拍谢诩凰的头,淡笑说道。 “那我们下午再来看你。”谢诩凰道。 “好。”老庄主点了点头,挥了挥手催促他们离开。 两人从后山回来,刚下了石阶便看到站在树下等着的燕北羽,龙靖澜打着呵欠自己先走了,懒得跟他们再走一路。 “不是让你在房里等着,怎么出来了?”谢诩凰道。 “反正也无事,就顺便走着过来了。”燕北羽自然地牵起她的手,道,“见到你师公了?” “嗯。”谢诩凰点了点头,有些难过地说道,“师公老了好多。” 当年她最后一次从折剑山庄离开的时候,他的头发只是有些花白,如今已经是白发如雪了。 “那就趁这回,留在这里好好陪陪你师公。”燕北羽道。 谢诩凰侧头奇怪地瞪着他,道,“你该不是想把我扔在这里就不管了吧?” “我哪舍得。”燕北羽低笑道。 两人回到了罗兰安排的房间,看着熟悉的庭院,她不由笑了笑,说道,“小时候我和爹爹他们来折剑山庄,就是住这个院子的。” 地方清静又宽敞,一切似乎都还是记忆中的样子。 “先回房用膳休息,以后你有的是时间慢慢看。”燕北羽拉着她进了房内,桌上早已经摆好了早膳。 虽不比漪园那边花样多,倒也精致可口。 两人赶了几天的路都累极了,草草吃了几口便歇着了,燕北羽钻进有些凉的被子里,将她牢牢的圈在了怀里,眯着眼睛道,“回头让她贺英将漪园的送几个过来,伺侯你生活起居。” 那宝珠那性子,定然也不可能细心地照顾到她。 “不要。”谢诩凰拒绝道。 折剑山庄除了膳食会有厨房每天准备好,其它的生活都是自给自足,从来没有谁伺侯谁,她回来住也就罢了,还带着人前前后后的伺侯,那像什么话。 她以前在这里,不是一样自己照顾自己。 “睡觉,回头再说。”燕北羽道。 谢诩凰也确实累了,没有再与他争辩,渐渐睡得沉了。 两人一觉便睡到了午后,庭院清静也没有人过来打扰,都着实做了个好梦。 燕北羽醒了,瞧她还睡得香,便没有叫醒她,静静躺在一旁等着,享受着难得的温存时光。 过了许久,谢诩凰迷迷糊糊地睁了睁眼睛,又闭上眼睛准备继续睡。 “还没睡醒?”他低笑,而后亲吻着她的唇。 谢诩凰睁开眼,望了望窗口光亮,道,“一会儿,你也去见见师公吧。” “好。”燕北羽应下,便先起床了。 谢诩凰睡眼惺忪地窝在被子里看着更衣洗漱的男人,“要是师公不喜欢你,你也得好好说话。” 由于先前龙靖澜那番话,她也不知让他去见师公好不好,但人都来了,总得去打个招呼。 “好,我尽量想办法讨他的喜欢。”燕北羽笑语道。 谢诩凰慢吞吞的下床,一边穿衣梳洗,一边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江都。” 他就那么几天空闲,这好几天已经耽误在来的路上了,回去还要几天时间,他能在这里的时间,自然也不多了。 “正月初三。”燕北羽道。 谢诩凰默然点了点头,明天就是过年了,也就这两三天的时间了。 燕北羽见她沉默着不说话,走近站在她背后道,“有了空闲,我会尽快过来的。” 他恨不能时时刻刻都看到她,可眼下的局势,只有将她放在这里才是最安全的,他也只能忍受这相思之苦了。 两人先去厨房那边用了午膳,谢诩凰这才带着她去了老庄主居住的院落,一进园子便见白花苍苍的老人正打量着园子里的花木。 “师公。”谢诩凰走近唤道。 老庄闻声回头看了看,目光在她身旁的男人身上多看了两眼,不用想这就是跟她一道回来的镇北王了。 “见过前辈。”燕北羽拱手行了一礼,道。 “你即与宛莛成了婚的,同她一样叫我师公吧。”老庄主淡笑道。 “是。”燕北羽微微颔首,看了一眼他正在修剪的花木,道,“这种树娇贵,得重在温和一点的地方。” 老庄主看了看他,笑语道,“你如何知道?” “晚辈先前也是种些花木,故而这些养花弄草的事儿倒也知道一些。”燕北羽坦言道。 老庄主笑着点了点头,朝谢诩凰道,“宛莛,你去叫罗兰过来一趟,帮我把这树移栽到温泉湖附近去。” 谢诩凰望了望边上的人,应道,“好。” 虽然有些不放心,还是走开了。 她知道,师公是在故意支开她,也不知两个人到底是要说些什么。 老庄主回身继续拾掇自己的花木,朝着站在背后的人道,“看得出来,将来你会是个好皇帝,但对宛莛而言,你未必会是个好丈夫。” “师公何出此言?”燕北羽不解这个人对于自己莫名的敌意。 “至于缘故,我想你自己该是知道的,何需我来挑明呢。”老主意味深长地说道。 燕北羽沉默了许久,道,“宛莛已经是我的妻子,总之……我一生我不会负她便是。” “莛儿是个好孩子,这些年也受了太多苦了,我并不希望她留在你身边,只是她一向有自己的主意,认定了谁也劝不动。”老庄主说着,无奈地叹了叹气。 她自己认定了这个人,便真是刀山火海,她也会跟着她走。 可是,这个人争权夺位,将来必会君临天下,自古以来身为帝王者,又有哪个真会一个女子一心一意的。 而宛莛所要的,偏就是那份一心一意。 “晚辈不知,师公为何这般不相信我对宛莛的心意。”燕北羽质问道。 “罢了,她自己认定了,我一个快入土的老头子还能说什么。”老庄主怅然地叹息,搁下手中修剪花木的剪刀,回身眉目凌厉地望着站在一旁的人,“可是,她若因你再有半分意外,折剑山庄便是倾尽全力,也必与你为敌。” 燕北羽没有生气,坦然一笑道,“我想,不会那一天的。” 他不气,反而更高兴,她失去血脉亲人,却也还有这么多人真心的担心她,保护她,这是她的福份。 —— 一更先写这么多吧,连更了几天,累得写不动了,眼睛也疼了,剩下的睡醒了写。   ☆、210.折剑山庄(二更) 谢诩凰和罗兰再过去的时候,燕北羽正在帮师公修剪花木,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完全看不出有一丝不和的迹象。 “师公和你说什么了?”一庭院,谢诩凰便好奇问道。 燕北羽伸手牵着她,笑语道,“你不都听见了。燔” “我回来之前,你们说什么了。”谢诩凰追问道,师公故意支开她,一定跟他说了什么。 “不过就是要些,要我好好待你的话。”燕北羽道,至于具体怎么说的,他并未向她说及窠。 谢诩凰侧头望着他,“真的?” “当然是真的。”燕北羽笑语道。 谢诩凰便也没有再追问下去,拉着她出了山庄后门,道,“我带你去附近看看。” 折剑山庄坐落于青山秀水之间,周围无一不是景色怡人,虽是万木凋零的冬季,却也别有一番味道。 “真是个漂亮的地方。”燕北羽感叹道。 “一到了春天,这边漫山遍野都是花儿,美得像仙境一样。”谢诩凰环顾着四周,笑着说道。 童年的记忆,总是那么快乐,只是想着想着又不免有些感伤,当年是他们兄妹三个一起在折剑山庄学艺剑术的,如今活着回来的,却只有她一个人了。 燕北羽揽住她的肩膀,心疼道,“人生在世,总有不如意,总得往前看才走得下去,相信他们也都希望你过得平安快乐。” 谢诩凰侧头靠在她怀里,幽幽叹道,“燕北羽,要是你哪天不要我了,我会难过死的。” 她到哪里再去找这样不需言语,就从她一举一动的神情猜中她心思的人。 “说什么傻话,我哪舍得。”燕北羽说罢,爱怜不已地亲吻着她的额头。 连她走了那么多年都舍不下,更何况如今这般深爱入骨…… 谢诩凰得到了满意答案,抬头主动吻上他的唇,从来不知原来真心喜欢上一个人,会变得这么患得患失,即便明明都知道他心中只有自己,却还是对漫长的未来有着莫名的担心。 燕北羽自是很享受这般的软玉温香在怀,正当两人吻得忘我,树林里传一声清咳,才让唇齿交缠的两人分开。 龙靖澜和几个折剑山庄弟子从林子里出来,瞥了有些尴尬的两人一眼,“我说,你们非要跑这里做这些有伤风化的事。” 虽是一本正经的说着,面上却分明憋着笑。 谢诩凰也不是性情忸怩的人,见她取笑自己,随即还以颜色,“在这里有伤风化的人,我又不是第一个,我记得……” 早在好些年前,她龙靖澜就在这山谷强吻了她大哥,现在还好意思说她有伤风化。 “对了,那宝珠呢?”龙靖澜为免她说出让自己丢脸的事,连忙扯开了话题。 “还睡着,没起。”谢诩凰也没纠着不放,顺着她的话说起了那宝珠。 “谢师姐,我们要去镇上采买些明天过年要用的东西,你们要不要一起?”有人问道。 “没看人忙着谈情说爱吗,叫什么叫。”龙靖澜说着,自己朝着小路走在了最前。 谢诩凰拉上燕北羽,道,“我们去。” 一行人打打闹闹,到了附近的镇上,其它弟子去采买东西了,就剩下了他们三个。 “我去买酒。”龙靖澜不想跟他们走在一路,自己识趣地先走了。 谢诩凰两人街上闲逛着,一路寻到了街角的巷子口,看到那里卖糖人伸手一指道,“去买。” 燕北羽挑眉,“你几岁,吃这个?” “叫你买就买,哪那么多废话。”谢诩凰推着他道。 燕北羽无奈,只得上前去买给了她,“多大的人了,还要吃这东西。” 谢诩凰拿着糖人抿了一口,还是记忆中一样的香甜,“我和大哥二哥以前在折剑山庄的时候,常常偷跑到镇上来买这里的糖人,那年牙都吃坏了,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这卖糖人的还在。” 燕北羽听了,低头咬了一块她手里的糖人,点了点头,“很甜。” 在燕京之时的她,那样冷静又冷漠,可在一起时日长了才发现,其实她骨子里还是当年那样的孩子气。 镇子不大, 两人走了没多远就与提着酒的龙靖澜撞个正着,等着其它人采买完了,一起又沿着小路回了折剑山庄。 晚膳时,龙靖澜将买回来的酒都拿了出来,谢诩凰禁不住师弟师妹们的敬酒也喝了不少,最后强行被燕北羽给拖走了。 “你没事跟着他们起什么哄?”他一边说着,一边给她倒了茶。 谢诩凰捧着茶杯抿了一口,脸有些红红的,不过还很清醒,并没有醉意。 “我又没喝多少。” 燕北羽有些担心,自己一走了,她在这里没个人管着,指不定得胡闹成什么样了。 “早点休息。”他拿掉她喝完水的杯子,抱她过去休息。 谢诩凰勾着他的脖颈吻上了因为生气有些微抿着的薄唇,极尽缠绵。 “别胡闹。”燕北羽将她放到床上,沉下脸道。 她这根本就是引诱他,对于一个已经大半年不曾尝过欢笑滋味的男人,这样的热吻,实在太过危险。 他也知道她生完孩子已经休养了两个多月了,可依然有担心,所以便是日日歇在一起,也不敢再有过份亲昵的举动。 谢诩凰看着眼前不为所动的男人,有些怀疑自己的魅力,手勾着他的脖颈不放,又吻了上去…… 半晌,燕北羽头抵着她的额头,低哑着声音道,“安份点儿,睡觉。” 谢诩凰又气又恼,她都主动成这样了,他竟然不解风情地叫她睡觉,再三天他就要回去了,下一次见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燕北羽,你是不是上回还伤了别的地方,有隐疾?” 她试探地问道,依他以往床第之间如狼似虎的劲头,现在竟然能这么冷静,她不得不往这方面去猜想? 燕北羽咬牙切齿地望向一脸认真向他询问隐疾的女人,原本是担心她身体没恢复好,所以不敢亲近,她倒好,竟然怀疑到这上面了。 他想,他确实有必要证明一下,他到底有没有隐疾。 突如其来,热情如火的吻,一时让谢诩凰有些反应不及,而后顺从地任由自己的衣衫在他手下层层而落。 谢诩凰拉下他的衣衫,露出男人精壮的体魄,伸触到他后背上突起的伤疤不由颤了颤。 燕北羽抓着她的手臂拿开,喘息着抵着她的额头,“这时候,你还分心?” 她凝视着他火热的眸子,热情地吻上了他的唇,倾尽一腔缠绵的心思。 他略微精糙的手忘我地游移在她光洁的肌肤,因担心着生育过后未完全恢复,不敢太过孟浪,火热的硬挺缓缓刺入濡湿的紧窒,久违的欢愉让身下的人禁住地颤抖,有些等不及他的慢动作,不满地扭腰迎合着。 他确定她并无不适,放开了动作挺送,直至身下女人连连娇吟出声。 她双手攀着他宽厚的肩,脸埋在他的颈窝沉溺于他给予欢愉中,欲仙欲死地喘息…… 欢爱过后,她香汗淋漓地趴在他的胸口,耳边是他有力的心跳声。 “我爱你。”她温柔地道出此刻心中的话语。 她越来越清楚地认识到,自己对于这个人不仅仅是喜欢,而是深切的爱。 她以为,她的心早已荒芜如沙漠,再也开不出爱情的花,可是这个人的出现,才让她真正品味到爱情的滋味。 燕北羽唇角无声扬起,眼中盛满了笑意,吻了吻她的额头道,“我也爱你。” 对于感情,她没有一般女子的羞怯,认定了心思就会大方承认,从来不懂得欲语还羞是什么,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分得清清楚楚。 “你真要我回去帮你吗?”她闷闷地问道。 “不用,你在这里安心住就是。”燕北羽道。 谢诩凰仰头望着他,道,“可我感觉,总是我在占你便宜。” 他们两个人,等待的总是他,付出的总是她,牺牲的也总是她,她却一直轻轻松松享受着他的宠爱与保护。 燕北羽低笑,轻抚着背脊的手缓缓而下,翻身将压在身下,“我不介意你再占些便宜。” “我不是这个意思。”谢诩凰红 着脸道,却躲不开又开始在她身上兴风作浪的手,“你刚刚才……” “王妃难得热闹,我怎好辜负?”燕北羽爱不释手地游移在玲珑有致的娇躯,低声道。 谢诩凰深深认识到了玩火*,明明夜里厮混到快天亮才睡,早上起床他还不肯放过,非得心满意足了才放她下床。 于是,等他们再去厨房用早膳,早就过了时辰了。 “谢师姐怎么这么晚了才过来,给你们留的早膳都凉了。”罗兰说着,吩咐了人给他们重新热。 “这几天赶路太累了,又喝了酒,就有些睡过头了。”谢诩凰面不改色地说了谎。 “大师姐昨晚喝得都吐了,今个儿都一早起来了,你还没她喝得多呢。”罗兰不解道。 “师姐人呢?”谢诩凰不想再谈论为何晚起,问起了龙靖澜的去向,桌子上面却狠狠地踢了一脚边上的人,以泄心头之恨。 燕北羽微微皱了皱眉头,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反而倒了茶递给她。 “师姐在庄外跟师弟师妹们过招呢,师公也在,说要看看他们精进了没有。”罗兰说着,将热好的饭菜给她们端到了桌上。 “我们一会儿过去。”谢诩凰道。 一想到全庄的人都起来了,自己却被这混帐男人缠着在床上鬼混,只觉自己脸都丢尽了。 燕北羽却是精神头十足,笑着催促道,“快吃饭吧,一会儿又凉了。” 两人用了膳到庄外的方场,那里正热闹十足,龙靖澜正一人单挑十个弟子,一边的还一边骂人手脚骂了。 “一个个没吃早饭啊,出剑这么有气无力的!” “叫你出手快点,你没睡醒啊!” …… 罗兰和一众缇骑卫站在边上,对着广场上的弟子们甚是同情,遥想这些年,他们就是被她这么一路摧残过来的。 不到一会儿功夫,十个却被龙靖澜给踢翻在地。 “一年了,一点长进都没有,天天都干什么去了?”龙靖澜叉腰站在中央骂道。 谢诩凰走近到老庄主身边,唤道,“师公。” 老庄主含笑点了点头,看着下方一众被龙靖澜吼得不敢抬头的弟子,道,“宛莛,你去试试。” “是,师公。”谢诩凰望了一眼燕北羽,步下了石阶朝龙靖澜走去。 折剑山庄每到过年会有试剑会,输了的人是得受罚的。 燕北羽知道他们只是比试,所以也没有拦着她,安心站在了一旁观看。 龙靖澜见她过来了,将手中的剑扔给她,扫了一眼边上倒了一地的人,哼道,“废物。” 谢诩凰扶起了就近的女弟子,微笑道,“从我手上试试。” 龙靖澜一向严厉,这些人又惧她,便是真有本事也被吓得使不出来了,加之这些人平日只是练剑,不像缇骑卫真的与人生死相搏,自是精进没有他们那么快速。 一行人起来围在她周围,相互一望同时出剑刺了过来,谢诩凰身形一转便从众人包围脱身而出,开始逐个击破。 她使的一招一式都和他们一模一样,却比他们更快更有力道,且又处处留有让他们施展的余地,众人很快便有样学样,出剑也比一开始更快更犀利灵活,她没有如龙靖澜那般一样击败他们,而是相让战成平时。 “多谢霍师姐。”众人抱拳答谢道。 老庄主见了,满意地笑了笑,朝边上的龙靖澜道,“你凶成那样,师弟师妹们早被你吓住了,学到的东西也给吓得忘了。” “我都把他们吓住了,以后出去遇上敌手了,还不得等死了。”龙靖澜道。 “这是教人,不是打人,你看宛莛比你做得好。”老庄主道。 罗兰在边上,就差没有为他的话拍手叫好了,她从跟了谢师姐,时常受其指点,比跟着她的时候进步多了。 龙靖澜抱臂站在边上,哼道,“就知道你偏心,现在你徒孙回来了,我就该滚蛋了。” “你事事这般凭自己心意,早晚会吃亏的。”老庄主道。 “是吗 ,我看让我吃亏的人还没生出来。”龙靖澜道。 她又不是第一天出来混的人,从来只有她算计人的份,哪有被别人算计的时候。 谢诩凰回来,看了看几人,道,“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既然今天是试剑,不如燕王爷,你也下场试试。”龙靖澜朝燕北羽道,她早就想跟他交手了,但奈何一直没什么机会。 “来者是客,你安份点。”老庄主沉声道。 燕北羽倒是好说话,淡然一笑道,“可以。” 龙靖澜秀眉一挑,眼中掩饰不住地兴奋,从缇骑卫中挑了两个身手最好的,加上自己准备以三对一,试试这个一向身手莫测的人到底有几斤几两。 “大师姐,三对一,你太欺负人了。”罗兰忍不住地替燕北羽叫屈,一个她就已经难对付了,那两个也是缇骑卫里身手最好的。 谢诩凰将手中的剑递给了他,站在了老庄主边上安心看着。 燕北羽执剑到了广场上,扫了一眼对面的三个人,龙靖澜这是存心来刁难他的。 “你要是应付不来,我让他们退一个。”龙靖澜道。 “不必,我怕你输了,在师弟师妹跟前丢了面子。”燕北羽泰然自若地说道。 龙靖澜凤眸微眯,已经第一个出手了,边上的两名缇骑卫也随之出剑向前面的人袭去,边上围观的人不可置信望着广场中央交手的四人,那样快的身法根本是他们见所未见的。 “这个人,果真不简单。”老庄主道。 谢诩凰默然看着,是啊,连他都低估了他的身手,自己顶多与龙靖澜不相上下,可是现在他对上他们三个都能应对自如,可见这些年在大燕一直藏着自己的真正实力的。 半个时辰后,两名缇骑卫落败,龙靖澜与之战为平手。 但她知道,三个对一个,自己还是平手,这已经是败了。 “这些年,藏得够深的啊。” “形势所迫。”燕北羽浅然一笑,回了谢诩凰身旁。 他本无意做这些,但这也是想要消除老庄心头的疑虑,让他知道他有能力拿下大燕,也有能力保护他所爱的女人。 谢诩凰斜了他一眼,敢情在北疆那些年交战,他都逗她玩儿呢。 “好了,时辰也不早了,得开始准备年夜饭了。”老庄主从椅子里起身,朝众人道。 他知道这个人显露身手的意思,可是他担心的并非是他有没有能力保护宛莛,而是他愿不愿意一直保护她。 天渐渐暗了,折剑山庄的大堂已经摆满了酒席,菜香弥漫。 谢诩凰看着来来往往忙碌的人,笑着道,“这是这么多年,我第一次过这么热闹的新年。” 龙靖澜在和几个缇厅卫划拳,有能言言善道的缇骑卫在向师弟师妹们讲这些年在外遇上的趣事儿,还有看上那宝珠的几个小师弟正争着给她端吃的…… “你们若是年年能回来,那就再好不过。”老庄主怅然而笑说道。 他怕也没几年时光了,若是能看着他们年年如今日,倒也安心了。 “师公不是一向清静,我们年年回来了,你不嫌我们吵得慌吗?”谢诩凰笑语道。 “吵得慌的只有那些个。”老庄主指了指龙靖澜那一伙,笑语道。 大厅里一直闹到了深夜,谢诩凰两人送了老庄主回房,自己才回去就寝。 好时光总是转眼即过,正月初三,燕北羽和龙靖澜等人踏上了回江都的路,谁也没想到这一别,竟是一切物是人非的开始。   ☆、211.南楚之皇 第211章 天刚刚亮,一向喜睡懒觉的谢诩凰也跟着早起了,难得尽了身为妻子的责任,亲自服侍他更衣束发。 “来的时候,让冥河带了好些补身的药材,你拿些给你师公调理身体吧。”燕北羽道。 “那你怎么不自己拿给他。”谢诩凰笑问道窠。 燕北羽由着她束好了发,起身理了理衣袍,道,“你给是孝心,我给就是刻意讨好了,东西送到就行了。燔” “回去记得要给我写信。”谢诩凰扳着他的脸,不舍地说道。 “忘不了。”他说着,低头吻住嫣红的唇瓣,倾尽温柔。 两人吻得忘我,龙靖澜在外面等得不耐烦了,吼道,“到底还走不走了,舍不得就留着。” 燕北羽这才不舍地松开她的唇,摸着她耳朵道,“乖乖待在这里,没事不许往出乱跑。 “知道了,快走吧,师姐又得吼人了。”她说着,推着他往外走,跟着一道出了门。 “再过几日贺英就会把你平日用的东西都送过来,看看还缺什么,让他再送过来就是了。”燕北羽一边朝庄外走,一边朝她叮咛道。 “我在这里能缺什么,倒是你,眼睛不好,一切都得小心。”谢诩凰看着他的眼睛,虽然看起来常人无异,但总归还是有太方便。 “我知道。”几人一道出了折剑山庄,缇骑卫和随行的侍卫已经等着了。 “重色忘友,怎么不担心担心我?”龙靖澜走在后面哼道。 谢诩凰抿唇而笑,放慢了脚步与她同行,“你还用我担心吗?从来只有你欺负人的份,哪有你吃亏的时候。” “这话我爱听。”龙靖澜得意地笑了笑,道,“要是没来接你的话,就别自己往江都跑了,要忙的事情多,我们在江都的时间怕也不多。” “知道了,你自己也小心点。”谢诩凰叮嘱道。 她站在她这边,江都难免会有人对她有成见,加之现在她又是江都总兵,不知有多少人视她为眼中钉了。 龙靖澜先上了马,扫了一眼边上的罗兰道,“这废物暂时就先跟着你了。” 罗兰垮着一张脸,站到了谢诩凰身后,留在这里怪好了,省得天天被她被她叫废物蠢货。 “那宝珠,从现在起她到哪里,你就到哪里,要是再自己偷跑,我就让人把你绑了扔回苗疆去,到时候看白宗和墨宗的怎么处置你。”龙靖澜恶狠狠地警告道。 “你赶我走我还不走呢。”那宝珠道。 苗疆已经回不去了,她在中原也没有别的去处,留在这里有吃有住,而且谢诩凰又特别好说话,上哪去找这样的安身之处。 谢诩凰看了看燕北羽,道,“时辰不早了,快走吧。” 他在这里已经耽误好些天了,江都怕是一堆事情在等着他,不能继续在这里耽误了。 燕北羽伸手抱了抱她,道,“照顾好自己,我会尽快过来看你。” “嗯。”她点了点头,看着他上了马。 一行人策马而去,消失在山林之间,她犹还站在原地久久不愿离去。 “王妃姐姐,我们回庄里去吧。”那宝珠打着呵欠拉了拉她,一大早地把人吵起来给他们送行,她还是回去睡个回笼觉吧。 谢诩凰跟着她们回了庄内,那宝珠回去睡觉了,罗兰则去厨房厨房准备早膳了,她去了后山陪师公打座练功,直到早膳的时辰才陪着一道回了庄内。 “师公,我想去拜访一下通晓医术的前辈,师公知道他们现在何处吗?” “因为那个镇北王?”老庄主问道。 “先前因为我的事,他眼睛受了伤,所以我想找找有没有能治好的办法。”谢诩凰坦言道。 她不能留在江都帮他,但也不想真的就在这里闲着,起码得想办法尽快医治好他的眼睛。 “他们如今也四处游历,要找人怕没那么容易,若是没那么急,过一两个月他们会来折剑山庄与我弈棋,那时候见也不迟。”老庄主道。 谢诩凰抿了抿唇,道,“那我便再等一等。” 那些人天南地北的走,只怕便是她去找了,一两个月也不一定能 把人找着,好在他们与师公是棋友,每年春天都会到折剑山庄来。 “我也听靖澜说了,是在南方大泽伤的,那也难怪寻常大夫没办法治了。”老庄主一边走着,一边道,“你就安心在这里等上一两个月,他们来了再问吧。” 这外面兵荒马乱的,她又身份特殊,出去了反而危险。 “嗯。”谢诩凰点了点头。 “书房也存了好些医药,武学的古籍,你没事也可以去看看,兴许也能找到医治他眼睛的办法。”老庄主道。 这丫头,是铁了心要和那个人在一起了。 “好。”谢诩凰陪着他用了早膳,便和罗兰去了书房。 那宝珠到午后也寻了过来,随手翻了翻书,“你还在找给他治眼睛的办法?” “嗯。”谢诩凰应了声,继续埋头翻阅着手中的书。 她原本想询问晏九的,可是又怕被谢承颢发现了,只得先另寻办法。 那宝珠趴在桌边,好奇地问道,“王妃姐姐怎么会遇到那么喜欢你的人?” 谢诩凰浅然而笑,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她也不知道怎么就遇上了那样的人,甚至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会和他在一起。 “你不知道,那时候你昏迷不醒,他着急得样子多可怜。”那宝珠笑语道。 谢诩凰怅然而笑,他从来没有向她说起过,她昏迷那段日子的任何一件事,她也只是从孙嬷嬷和龙靖澜的口中隐约得知些片断,但也可想而知那段日子他过得很不好。 她不想自己成为他的负累,可却总是给他添麻烦,所以她即便再想留在江都帮他,但却终还是听了他的话来折剑山庄,她不想自己继续留在那里让他总是担心,也想借机早日找到医治好他眼睛的办法。 那么,便是不能伴他出生入死征战,也总帮上了他一点。 折剑山庄的生活简单又平静,早起带弟子们练剑或是后山陪师公打座练功,下午就在书房查询医药典籍。 正月初十,贺英奉命从江都过来,将她在漪园的东西都给搬了过来,几乎除了房间没搬过来,其它的全给送了过来。 “王妃,这是少主给你的信。”贺英将信送到她面前道。 谢诩凰接过展开,眉眼盛满了甜蜜的笑意,一如天下所有热恋中的女子一样欣喜。 “写什么呢,看得这么高兴。”那宝珠凑过去瞟了一眼,顿时打了个摆子,“咦,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谢诩凰朝贺英道,“我去写了回信,你带回去。” “是。”贺英拱手道。 谢诩凰拿着信,迫不及待地回了房中,提笔回信却每每写下几句又觉得不合适,揉了重写,于是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才写出来给他的回信。 “王妃还有什么话要带给少主吗?”贺英接过信,询问道。 “他眼睛不好,你在他身边就费心多照应些。”谢诩凰道。 “这是属下应当的。”贺英垂首回道。 “我这里也没什么事了,你们尽早回去吧。”谢诩凰催促道。 他走了也不过几日,自己就无数次冒出念头想要回江都见他,可却一次又一次地忍了下来,留在折剑山庄等他来看她的日子。 贺英一行朝她行了一礼,上马踏下归程。 元宵节佳节将近,折剑山庄准备去华州城采买日常用品和药物,那宝珠在庄内待得久了拉着她一道去了华州。 “霍师姐,我们分头去买东西,你要是逛完了就到这里的茶楼等我们。” “好。”谢诩凰点了点头,看着一行人分头离开。 “你们真是奇怪,罗兰叫谢师姐,他们又叫霍师姐,到底要叫你什么?”那宝珠问道。 罗兰瞥了她一眼,道,“那也不关你的事,你操什么心。” “好好好,我不操心,我们去那边看看。”那宝珠说着,挽着谢诩凰走在了前面。 罗兰和冥河两人走在了后面,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一行人正在街上闲逛,南城一队人马快马进了城,一路敲着锣到 了告示墙,将带来的皇榜张帖在了墙上,百姓纷纷过去观望。 那宝珠也挤进去凑了热闹,看完了之后出来,一脸兴奋地说道,“镇北王在江都自立为皇,国号南楚,那王妃姐姐岂不是要做皇后娘娘了。” 罗兰斜了她一眼,根本就没有为之震惊的样子。 那宝珠悻悻地笑了笑,“原来你们早就知道啊。” 他们就是从江都来的,镇北王要自立为帝,岂会瞒着谢诩凰,想来他们早就知道了,难怪都不去看热闹。 “走吧,就你事儿多。”罗兰道。 “可是,他都自立为皇了,为什么不一块儿把皇后也立了。”那宝珠好奇的问道。 罗兰不耐烦地瞪了她一眼,道,“那么想知道,你去江都问啊。” 镇北王是大燕太上皇赐的封号,如今已经不是大燕臣子,自然不能再用这样的封号,自立为皇是大势所趋。 可是现在,时局未稳就要立后,难免遭人非议,加之谢师姐又不为他军中那些旧臣看好,若是此时立后,必会是内忧外患的局面,所以他才将她送到了折剑山庄,大约也是想安心处理前线政事,等平定大燕再谈立后之事。 谢诩凰隔着人潮,望着告示墙上张贴的皇榜,俨然可以想象到此刻在江都登基为帝的人是何等英武绝世。 只是不知怎么的,蓦然有种感觉,他在离她越来越远了。 “王妃姐姐?”那宝珠推了推怔然出神的人。 谢诩凰回过神来,定下心神,大约是他不在身边,自己太过想念了吧。 “走吧。” 几人在城里逛了不多时,那宝珠就叫着肚子饿了,于是便回了要和其它人会合的茶楼,在二楼雅室一边休息,一边等其它人过来。 “王妃姐姐,等回了江都,能不能不让我做太医院的院使?”那宝珠一边吃着东西,一边异想天开的地道。 “太医是救人的,你学的全是毒死人的,还想当院使?”罗兰没好气地抬杠道。 “谁说我不能救人的,王妃姐姐不就是我救的吗?”那宝珠得意地挑了挑眉,道,“毒药毒药,毒可以是救人的药,药也可以是杀人的毒,就看人怎么用了,你知道什么?” 罗兰被她噎得无话可说,虽然这小丫头和自己一般年纪,但都是极看对方不顺眼的。 “我正打算,等师公那几位朋友来了,让你拜个师傅好好学医呢。”谢诩凰道。 她小小年纪已经有这等的修为,可见是天资过人的,只是有些贪玩罢了,若是潜心去学,定会有一番作为。 “跟着那些老头儿学东西最是无趣了,我不要。”那宝珠一口拒绝道。 “难道就凭你那些毒蛇毒虫,你想以后当院使??”罗兰冷哼道。 “反正不跟那些老头儿学。”那宝珠一脸坚决地道。 正说着,其它采买东西的弟子也都回来了,坐下休息了一会儿便道,“时辰不早了,我们还要赶路回去,走吧。” 一行人从茶楼出来,刚走没多远迎面便是一阵鼓乐之时,只得随着人群先退到了街边上。 “王妃姐姐,是有人迎亲。”那宝珠伸着脖子张望着,看着过来撒花的侍女,兴奋地接住了。 鼓乐喧天,鞭炮声声,花轿缓缓而过,甚是热闹。 “王妃姐姐,你成亲的时候,是不是比这还要热闹?”宝珠拉着她询问道。 “嗯。”谢诩凰淡笑点了点头,锦衣华服,十里红妆,岂会不热闹呢。 只是,那个时候她并没有一丝身为新嫁娘人的羞涩与喜悦,那场心惊胆颤的婚礼只有两个人满腹心机的较量罢了,她顶着南宫沐雪的名嫁给了他,实在算不上是他们的婚礼。 而那时候,她也没想过,自己会与他走到如今这一步。 “等你回江都当皇后娘娘的时候,一定比这热闹多了。”那宝珠欣喜道,她多年生活在苗疆,竟不知中原成亲是这么热闹的事。 “瞧你,说得跟自己要当皇后似的。”罗兰道。 谢诩凰瞧着两人又斗嘴,出声道,“好了,热闹也看了,我们该回去了 。” 一路回去,她不由又有些忧心北齐那边,若是她在这种时局,要么是与南楚联手吞并大燕,要么是大燕一起对付南楚,以他的禀性应该会选择后者,因为长孙晟远比燕北羽要好对付多了。 可是,明明这样的大好时机在眼前,北齐却直到如今还一直按兵不动,她自认这些在北齐与算能摸准他的心思了,可这一回却怎么也想不出谢承颢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南楚与北齐,终是难以共存的,按道理他会趁着南楚还有没壮大起来出手扼杀,可现在这么一直观望着,到底在等什么? —— 今晚是平安夜了,祝大家平安夜快乐,不过对于我这样的单身狗只有熬夜快乐了。   ☆、212.南楚之皇2(甜的) 一连在折剑山庄查阅了多日的医药典籍,加之老庄主的老友前来折剑山庄弈棋,也将之前在江都让大夫给她把脉的诊脉详细讲述给对方听了,对方真的给她开了治疗眼疾的方子,奔波了好些日子总算凑齐方子上的好些药材。 燕北羽每十天她会让贺英送信到折剑山庄,故而每到来信的日子,不管是在外面,还是在干什么,她都会暂时放下在庄里等着燔。 好不容易在华州附近凑齐了方子的药材,想起又到了江都来信的日子,她也没顾上休息,拉上罗兰和那宝珠他们连夜赶路回了折剑山庄,总算在下午赶了回去。 “江都有人来过了吗?”一下了马,她迫不及待朝庄外守卫的弟子询问道。 “还没来。窠” “我就说嘛,就算来了,晚一点回来也能看到的,你非得拖上人连夜往回赶。”那宝珠苦着脸爬下马背。 谢诩凰抿唇沉默,以往到这个时辰,贺英早到了折剑山庄了,今天怎么晚了。 罗兰有气无力地从马上下来,道,“已经回来了,还是先回庄里休息着等吧。” 这些天为了找那方子的药,他们翻山跃岭的都没睡过一个好觉,好不容易找得差不多了,她就为了要回来看那封信,硬是拉上她们连夜赶了回来。 谢诩凰望了望山庄外的大道尽头,并没有听她们的话进庄内去。 “王妃,属下在这里等着,贺英到了我立即带他过去见您。”冥河拱手道。 “有劳了。”谢诩凰点了点头,这才跟着罗兰她们先回了庄内。 她回房用了午膳,沐浴换了身衣服,还是没有等到贺英送信过来,在院子里等得急了,索性到了山庄外的广场等着。 只是,数个时辰过去眼看天都要黑了,送信的人始终都没有来。 晚膳时,睡了一下午的罗兰起来,没有在饭堂看到她,听师弟们说她在山庄外,便一路寻了过来。 “谢师姐,你先去用晚膳吧,我替你在这里等着。” 不过就是一封信而已,有那么重要吗? 这些天她也累得不轻,回来眼都没合一下,就在这里等了一下午了。 “午膳吃得晚,不怎么饿,你们跟着跑了好些天了,早些回去休息吧。”谢诩凰浅笑道。 “可是……”罗兰看着她,有些担心。 虽然看着她和南楚皇夫妻情深是好事,可是太过情根深处,有时候也未必是好事。 就像大师姐,这些年虽然绝口没有向任何人提过霍少帅,人前总是严厉嚣张,可那个人不在了,她这些年过得苦,她们这些师弟师妹都看得出来。 感情这东西甜蜜的时候会让人幸福得不知今夕是何夕,可是伤人的时候却也让遍体鳞伤而无药可依,她们这等惊世绝艳的女子,原不该受这些折磨。 “我等一会儿,若是还没来,就回去休息了。”谢诩凰道。 罗兰看她一脸坚持,也知劝不动,回了庄内给她取来了斗蓬,这才自己回去休息。 然而,又是两个时辰过去,送信的人还是没有来,周围一片寂静却还是听不到远方来的马蹄声。 “王妃,时辰不早了,你还是称回庄内休息吧。”冥河过来劝道。 谢诩凰抿唇沉默了一阵,道,“算了,你也回房休息吧。” 说罢,回了自己居住的院子。 可是,刚躺下还没合眼,忽地听到外面有什么响动,立即翻身起来,拿上搭在屏风的斗蓬,脚步如风地出了山庄,外面却还是一片空旷,没有人,没有声音,什么都没有。 她疲惫地坐在台阶上,定定地望着路的尽头,喃喃自语道,“你到底怎么了?” 虽然每十天会有信送过来,但整整两个月过去了,他也没有来折剑山庄看过她,她能等的也只有那一封信而已。 如今,连这封本该今天一早送来的信,也没有送来。 燕北羽,你到底在干什么? 还是,出了什么事? 她越想越担心,着急地在广场上来回走着,若是明天信还没有来,还是亲自回一趟江都吧。 她没有想到,自己竟会这么一天,只为了等一封信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初春的夜里,寒意料峭,她裹紧了身上的斗蓬,沿着广场一圈一圈地走着,连脚步的石板都不知道数了多少回。 黑夜漫长而寂静,只有她一个人的脚步声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寂寥,走得累了又在石阶上坐着,不知不觉竟坐着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隐隐听到有马蹄声,她瞬间从梦中醒来,望了望空旷的四周,无奈叹了叹气,原来是做梦了。 她拍了拍脸,让自己清醒了些,却发现还是有听到马蹄声,而且越来越近。 她怔了怔,眼中欣喜若狂,起身便快步朝着声音的方向寻去…… 夜色中,一行人披星戴月而来,为首的一人听到有人过来,勒马停了下来,只是光线太暗让他无法看清来人。 “陛下,是王妃。”贺英勒马停下,朝他说道。 燕北羽从马上一跃而下,健步如飞地迎了上前,“你怎么……” 话还未说完,迎面而来的一下扑进了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身。 “你怎么现在才来?”谢诩凰声音不由哽咽。 贺英一行人见状,不敢再留下打扰,带着人先去了折剑山庄。 燕北羽低头亲吻着她的额头,歉疚地说道,“事情太多了,晚了一天起程。” 新朝初立,太多的事情让他脱不开身,好不容易安顿好了,才抽了空闲上路,一路都没敢多停留地往这里赶。 谢诩凰抬头看着月色下魂牵梦绕的容颜,也知是自己太过紧张了,松开抱着她的手道,“先回庄里吧。” 知道他眼睛不好,于是牵着他,自己走在了前面。 两人刚进了庄内,罗兰也是听到响动起来了,见两人从外面进来,松了口气道,“你们可算是到了,谢师姐都在庄外等了一天了。” 燕北羽薄唇微抿,牵着她的手紧了紧,两个月的分离……实在太漫长了。 “贺英他们,你帮忙安排住下。”谢诩凰道。 “已经安排好了,不早了,你们也回房歇着吧。”罗兰笑着催促道。 “嗯,你也早些休息。”谢诩凰说罢,牵着燕北羽回自己的寝居去。 刚一进房门,燕北羽便迫不及待地将她抵在门背后索吻,久别的重逢让怀中的人也热情地回应着他的亲吻,迫不及待的解了他身上的披风,拉扯着他的衣带。 他低沉一笑,一把将人抱起放到了就近的桌上,“这么着急?” 一边说着,一边先一步解开她的衣衫,看着饱满的丰润上挺立的樱红,深邃瞬间燃起了火,低头唇齿百般宠爱着。 她背上贴到冰凉的桌面,不由缩了缩身子,他将人抱起大步回了内室床上,三两褪尽了她身上的衣衫,怜爱不已地亲吻每一寸肌肤。 两个月的分离,让她格外的渴求与他的亲密,伸手除去他身上仅存的衣衫,翻身将他反压在了身下,忘情亲吻着眷恋已久的薄唇。 他察觉到腰腹沾上的湿润,伸手沿着修长紧实的大腿抚摸,直到触到湿滑泥泞的所在,放开她的唇,低笑道,“你好湿……” “快点。”她喘息地催促道。 话音刚落,一阵天旋地转,她又成了被压在下面的一个,随即而来的饱胀充实感,让她抑制不住地低吟出声。 一室粗重的喘息与媚人的低吟交织,床榻间的人忘我的交颈缠欢…… 直到天光大亮,静谧的房间两人的衣衫散落了一地,谢诩凰耷拉着眼皮枕在他的胸口,闷闷地说道,“我想你……” 从他走后的每一天,都在想。 燕北羽低头亲吻着她的发,道,“我也想你。” 两个月,他早已饱尝思念如狂的滋味。 “那你还把我丢在这里两个月。”谢诩凰哼道。 燕北羽默然笑了笑,问道,“在这里每天都忙什么?” “我哪有你皇帝陛下那么日理万机,早上教师弟师妹们练功或是陪师公在后山打座,下午在书房看看书,或是帮庄 里一起去镇上买些东西什么的……”她懒懒地出声说道。 对于这些日奔波在外寻药的事,她绝口不提。 她太了解这个霸道的男人,知道了一定不会同意她再去找其它的药。 “倒是挺清闲的。”他道。 明明一路赶来已经很累了,此刻却还是舍不得合眼,想着多看她一会儿,多听她说几句话也是好的。 “江都的事情还顺利吗?”她眯着眼睛问道,虽然也困了,却不想将难得的重逢浪费在睡觉。 “都很顺利。”他道。 谢诩凰应了应声,想问他留几天,却又不忍开口,但却也清楚的知道,他不可能在这里留太长时间的。 “前些日子,我在华州城看到有人成亲。”她说着,睁开眼抬头望着他道,“你欠我场婚礼,我们两个人的婚礼。” “好,将来给你补上。”燕北羽笑语道。 自己一直忙于政事,倒忽略了这些。 她这才满意地继续枕在他的胸口,眯着眼睛昏昏欲睡。 “累了就睡会儿。”燕北羽轻抚着她背脊,温声说道。 谢诩凰也确实觉得累了,这些天一直奔波在外,回来又没有合眼,不一会儿功夫就沉入了梦乡。 燕北羽低头看了看已经睡着的人,将人牢牢拥在怀中,才缓缓入睡。 两人一直睡到了下午,也没人过来打扰,谢诩凰醒来看着还睡着的人,忍不住仰头偷偷吻了过去。 燕北羽心情大好地醒来,甚是享受这种被人亲吻醒来的感觉,低头轻啄着她的唇,一双手在玲珑有致的身上流连不已,暧昧的气气却被一声不合时宜的声音打断。 谢诩凰尴尬地笑了笑,昨天没有吃晚饭,这会儿肚子都开始叫唤了。 燕北羽低笑,披衣下床,“起来吃饭,我也饿了。” 他到衣柜找了自己的衣服穿上,这才拿了她的衣服到床边给她,而后将一地散落的衣衫收拾起来。 谢诩凰手脚麻利地穿好了衣服,梳洗好了才跟着他出去,到了厨房早已过了午膳的时辰,好在罗兰叮嘱人给他们留着了,很快就热好了给他们端上来。 燕北羽给她夹了菜,皱了皱眉,道,“怎么还瘦了?” “哪有?”谢诩凰挑眉道。 “回头让贺英把漪园那个厨子带过来。”燕北羽道。 “不用。”谢诩凰拒绝,他已经扔了两个会女过来了,还要再送个厨子过来,让庄里的人怎么看她。 “我可不想,下回过来,你瘦成一身皮包骨头了。”燕北羽道。 “我会好好养着的人,别让厨子过来。”谢诩凰说罢,努力地扒饭,以表示自己的决心。 大约是这个月一直奔波在外,所以人瘦了这些,没想到他这么眼尖。 燕北羽给她夹了菜,看她实在反对,才打消了念头。 用了午膳,两人去见了老庄主,便骑马去了附近山上踏青赏花,直到天黑携手归来。 “王妃姐姐,你们恩爱考虑一下大伙儿,都是些孤家寡人,天天看你们这么成双成对的,多受刺激。”那宝珠揶揄笑道。 “宝珠想嫁人了啊。”谢诩凰闻言点了点头,而后一本正经地道,“回头我让师姐在江都给你物色一个。” “王妃姐姐,皇帝陛下,我们准备了糕点,你们要不要吃点。”那宝珠连忙转了话头说道。 龙靖澜根本就是她的天敌,要她来物色,还不把她往火坑里推。 “我记得上回漪园那个谁一直对你……”谢诩凰继续说道。 “我给你们送过去,你们回房吃。”那宝珠说着,一溜烟朝厨房去了。 原以为她好说话的,这些日相处下来才知道,这个人害起人来,一点都不逊色龙靖澜那女魔头。 罗兰等人看着灰溜溜离开的人,一阵哄笑出声。 相聚的时光总是快乐而短暂的,第三天的早上,贺英就送来了江都的加急公文,道,“少主,我们该启程回去了。” 原本只打算留一天的,这已经第三天了。 燕北羽取了公文默然看着,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有急事的话,就早些回去吧。”谢诩凰走近道。 虽然她很想他能留下,可是他现在毕竟已是一国之君,这来来回回过来看她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江都那边也不可能全丢下不管。 燕北羽抿唇沉默了一阵,朝贺英道,“备马。” “是。”贺英应声,快步离开去吩咐人准备启程。 燕北羽回身抱住站在身旁的人,不舍地叹息道,“好好照顾自己,我会尽快过来看你。” 她心中一声一声叫着不要走,面上却是温柔地笑道,“好,我等你。” 只是,下一回又是什么时候呢,两个月后?三个月后? 他久久拥着她不放,直到贺英又一次地过来催促他上路,他才不舍地松开抱着的人,“我走了。” 谢诩凰点了点头,一路送她出了山庄,看着一行人上了马,绝尘而去。 她追着走了一段,直到完全也看不到走的人才停下来……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这种离他这么遥远的感觉,远得总让她不安地觉得,自己是要失去他了。 —— 今天圣诞节,有点下不去手虐,所以还是让甜了一下。 明天开始,三天加更哟。   ☆、213.南楚新后(一更求月票) 第213章 燕北羽一行离开折剑山庄的第二天,她也带着人离开去寻找方子上的最后三味药材,同样也是最难找到的三味药。 所幸,开方子的大夫已经告诉了药材会出现的地方,只是需要她自己去找了。 她带着罗兰和宝珠去了南方的古木深林寻找万丈须和枯叶果,冥河则和几个折剑山庄弟子去了北地的雪山上,寻找雪莲花,如此兵分两路,也能节省时间窠。 老庄不放心她们几个女儿家上路,让庄内几个修为较高的弟子跟着她一起上路,一行人到了地图所示的天脉山,到附近的城中采办了进山几天的干粮和生活用品,一早便进了深山之中燔。 “王妃姐姐,这里阴森森的,好渗人。”那宝珠搓了搓手臂,四下张望地说道。 明明还是大白天,林子里却照不进来阳光,阴冷阴冷的。 白天尚且如此,到了晚上不得成什么样。 “医书上说,万丈须多是生长在山崖石壁上,我和罗兰轻功好些,我们去山崖附近找,你们到林子里找枯叶果,若是找到了就到这里来汇合,没找到的话,干粮和水用完了也先出林子。”谢诩凰朝几人交待道。 “王妃姐姐,我还是跟着你们去吧。”那宝珠看着四周,有些害怕地说道。 “毒蛇毒虫你都不怕,这地方你有什么好怕的?”罗兰哼道。 “这里阴森森的,万一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我……”那宝珠一想到先前听中原的人说阴气重的地方有鬼怪,便一阵阵地后怕。 谢诩凰看她的样子不由好笑,道,“这里阴冷,只是因为现在还是春天,这林中都是百年古木,遮天蔽日又加之春季多雨,自然感觉这里面冷了,你也识得药材,跟着他们去寻找枯叶果也安全些,对不成要跟着我们爬那些悬崖绝壁?” 她和罗兰是要去些悬崖峭壁的地方,宝珠虽然有些修为,但要在那样的地方去,轻功还应付不了,他们两个人怕也没空闲去照应她,所以还是这样分头行动比较妥当。 那宝珠见她这样说了,只得点头答应了下来,跟着其它的折剑山庄弟子去林子深处寻找枯叶果。 罗兰看着她们离开,牵着马道,“谢师姐,我们也走吧。” “嗯。”谢诩凰两人牵着马朝着林子深处走去,先去寻找万丈须。 只是,天脉山峡谷丛林,溪瀑纵横,加之要找的万丈须实在是难得之物,故而初到林中徘徊了半个月,也都是一无所获。 水和干粮都耗尽,她们只得暂时离开密林深处,到附近的城中休息再做打算。 那宝珠看着坐在对面一脸愁绪的人,再看着她被山石划伤的手,叹了叹气道,“你还要继续找下去吗,万一这里根本就没有咱们要找的东西呢?” 他们已经两度进入林子里又出来,到现在也都什么都没有找到。 “还没有找到,怎么就肯定没有。”谢诩凰打起精神道。 “你不用回折剑山庄吗?”那宝珠问道。 过了半个月了,燕北羽的信应该早送到庄里了,她不急着回去看吗? “找到东西再回去,不然一来一回太耽误时间了。”谢诩凰决然道。 那宝珠疲惫地趴在桌上,道,“反正现在已经找到了治他眼疾的药方,不如让人送到江都,让他自己派人来找,江都那么多军队,派了人过来搜山也给搜出来了。” 这天脉山这么大,他们这几个月,还不得找上一两个月去了。 “你若是待不住,就在城里等我们,不然先回折剑山庄。”谢诩凰道。 虽然刚开始那段时间,她有眼疾的事确实被军中所知,但渐渐的他已经应对自如,很多人都以为他的眼睛已经好了,这个时候再闹出这样的事,只会让江都生出乱子。 南楚新立,朝中只怕已经开始为自己的利益打算了,事情闹得大了,难保不会有人拿这件事做文章,她不能在这个关头反而给他添乱。 反正在折剑山庄也是闲着,不如花些时间在这里把治眼疾的药给他找好。 她走之前已经提前写好了回信,贺英如果送了信过去,庄里的人会把回信交给她带回去的,他在江都应该不至于起疑。 “谢师姐,我们在林子里已经待了好些天,先在 城里休息几天再进去吧。”罗兰提议道。 谢诩凰抿唇点了点头,道,“这几日到天脉山附近,找一些采药人打听一下,兴许有消息也不一定,若是能找到熟知里面地形的给咱们带路,那就更好了。” “好。”罗兰一口答应了下来。 那宝珠瞅了瞅几人,见都没有人放弃的意思,一时间也有些不好意思了,“我跟你一起去吧。” “没那么着急,今天都先在客栈休息,明天再去打听也不迟。”谢诩凰淡然笑语道。 罗兰吩咐了其它的人下去休息,自己去客栈吩咐掌柜准备午膳。 那宝珠从自己的布包里掏出平日随身携带的伤药,拉过了谢诩凰的手,“要是他知道,一定不想看你这个样子。” “所以不能让他知道。”谢诩凰笑着说道。 那宝珠不解地皱了皱眉头,道,“可是,不让他知道,为什么还要做这一切?” 好像,那个人也是,从来没有向人提及过在南方大泽发生的一切,甚至在这个人面前,可是明明一切都是为对方做的,为什么不让对方知道呢。 “只要治好了他的眼睛,就够了。”谢诩凰坦言道。 “他要是知道了,不是就会更加更加喜欢你。”那宝珠好奇地问道。 谢诩凰看着她稚气未脱的眼睛,深深一笑说道,“等你以后喜欢上了一个人,你就会知道。” 她只是想找到治好他眼睛的药,并不是要拿这些辛苦去换取他的心疼。 “知道什么?”那宝珠追问道。 “知道真正喜欢上一个人,就会只想把快乐的给他,不好的独自承受。”谢诩凰道。 “可是,那不是很难过?”那宝珠挠了挠头道。 “甘之如饴。”谢诩凰笑道。 只要心上的那个人安好,一切都是值得的。 那宝珠一头栽到桌上,嘀咕道,“无法理解,是我脑子有问题,还是你脑子有问题。” 人生在世,不是事事都该为自己吗? 为什么,他们却是事事都先为对方考虑,那自己不是会很难过吗? “好了,谢谢你的药,早点回房休息吧。”谢诩凰起身,拍了拍她的头嘱咐道。 一行人在客栈休息了三天,又一次进到了天脉山的密林深处,罗兰找到了出入过天脉山的猎人带路,带他们去了山中所有悬崖峭壁的地方,寻找万丈须可能生长的地方。 但是万丈须本就难得,天脉山又辽阔无边,不知道爬了多少悬崖峭壁,两个人一双手不是被山石割伤,就是起的水泡。 直到了半多月后,寻到了天脉山最深处,最陡峭的悬崖,猎人说这里甚少有人出入,便是他也是第一次来这里。 罗兰望了望下面深不见底的深渊,道,“谢师姐,还是我下去吧。” “两个人快一点。“谢诩凰说着,从马上取了绳索,准备下去。 两人将绳索一端固定到了山崖边的树上,沿着绳索下往深谷,一路往下一路寻找着万丈须的踪迹。 这一个月以来,她们已经爬遍了天脉深的所有悬崖,也没有找到万丈须,若是这里再没有,只怕真的要空手而归了。 罗兰的绳索不断划在一出突起的山石,绳索被割开了一半,再也承受不住下方的人,一下给崩断了,让她整个人瞬间向下坠去。 谢诩凰心下一沉,迅速松开抓绳索的手下降,终于将人给拉住了。 “怎么样?” 罗兰呼吸未稳,仰头望了望上方拉住自己的人,“还好,只是点皮外伤。” “你先上去吧,我再找找。”谢诩凰等着她自己攀住了山石,出声道。 罗兰正欲说话,一抬头望向不远处的岩石之上一簇茂盛的青草,惊喜地叫道,“谢师姐,那里,在那里。” 谢诩凰顺着她看的方向看去,顿时喜出望外,“你先上去,我过去。” “谢师姐,你小心。”罗兰说罢,向上爬了一段,抓住了仅剩的一条绳索。 谢 诩凰看了看万丈须生长的地方,小心攀爬着靠近,抽出绑在手臂上的短剑,一点一点地挖着,可是万丈须长在石缝之中,自己又吊在半空中,一手抓着石壁,一只手根本使不上多大的力气。 万丈须还没挖出来,扒在石上的手已经出了汗,一点一点滑开,她连忙将另一只手中的短剑刺进石缝中稳住身形,然后伸出另一只手抓住万丈须短小的树叶一点一点地往出拔,往出抠。 罗兰在侧上方心惊胆颤地看着,等了好半晌才看到抓着手里的东西朝她挥了挥手,“拿到了。” “太好了。” 总算,也不枉自己方才那番掉下来的惊险。 “你先上去。”谢诩凰收好了东西,朝她说道。 这一根绳索不足以承受他们两个人的重量,还得一个一个地上去。 “谢师姐,你小心点。”罗兰说着,快速地抓着绳索向山岸上攀爬。 谢诩凰爬到了绳索旁边,等到上面传来声音,方才抓住绳索往山崖顶上爬去,好不容易爬到了崖顶,精皮力竭地倒在地上,“总算是拿到了。” 罗兰侧头,看到她已经血淋淋的手,“谢师姐,你的手?” 谢诩凰坐起身,拿出身上的帕子简单包了起来,道,“刚才抠的时候被石头划了,没什么大碍。” 罗兰收拾了东西,道,“我们先出去吧,看看宝珠他们有没有找到。” 虽然在这大树参天的林子里跑了一个多月了,但总算不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让她们找到了一样。 “嗯。”谢诩凰看了看找到了东西,起身牵了马准备出林子去城里跟宝珠他们会合。 一行人满怀欣喜地到了客栈,那宝珠一行人却还是空手而归。 “我现在已经是,看到一片树叶子,我都想去翻着看一看了。”那宝珠有气无力地说道。 枯叶果是在叶子快要枯萎的时候长出来的果子,会随着叶子落到地上,这一个多月以来,他们就在树林子里翻地上的树叶子,天天做梦都是在翻树叶子了。 “休息几天,大家一起再继续找。”谢诩凰道。 枯叶果本就难找,不过既然已经拿到万丈须,这一样也必须找到才行,只是但愿冥河那边也一切顺利才好。 好在,一行人在林子里又翻找了大半个月,终究还是找到了那得来不易的枯叶果。 “我们真是太厉害了,这么难找的东西,我们竟然都找到了。”那宝珠回去的一路,兴奋地一直念叨道。 “你还真是没完了,这一路说多少回了。”罗兰没好气地说道。 “本来就是嘛,这是多难找的东西啊,我们两个月就都找到了。”那宝珠道。 “说的跟你找到的一样。”罗兰道。 “好了,你们两别斗嘴了,咱们早些回去吧,也出来这么久了。”龙靖澜催促着上路道。 回到折剑山庄之时,冥河已经早他们几天回来了。 “王妃,这是带回来的雪莲花。”他将带回来的东西,送到她面前道。 谢诩凰打开看了一眼,如释重负地笑了笑,跋山涉水了两个月,总算都找齐了药方上所有的药材。 “有劳了。”她由衷感谢道。 “这是属下应当的。”冥河道。 原本,此事他该禀报少主的,可却又自私的瞒了下来,他若知道了,一定不会让王妃涉这样的险去找这些东西。 可是,现在江都国事繁重,也根本抽不出可信的人手去做这些。 “这些天你们也都辛苦了,都回去休息吧,明天了我亲自下厨房做一桌酒菜,好好答谢你们这两个月的帮忙。”谢诩凰笑语道。 “好哇。”那宝珠兴奋地拍起了手。 上一回燕北羽过来,她给他做过吃的,她去偷吃了点,比厨房那些人做得好吃多了。 谢诩凰回了寝居,房中的书桌上已经放了六封江都来的信,她一封一封拆开看了,眉眼间尽是甜蜜的笑意,拿到床上一封一封地看完了。 只是,最后一封信却是说,最近江都事务繁忙,怕是要晚些日子 过来了。 她失落地叹了叹气,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休息,这两个月在林子里风餐露宿,一天都没有睡好,好好休息两日,得去找那大夫将药制出来了。 一觉从下午睡到了第二天的清晨才醒来,先去了后山见了打座的师公,用了晚早膳之后便开始着手给罗兰等人准备犒劳的午膳。 那宝珠为了来吃午膳,直接早膳都放弃了吃,午膳非把自己撑得打了嗝才罢休。 罗兰看着仰坐在椅子上,肚子撑得圆滚滚的人鄙夷道,“你是饿了八辈子吗?” 菜一上桌她就抢,跟土匪一样,实在让人看不下去。 “这样的饭难得吃一回,我当然要一次吃够本儿。”那宝珠理直气壮,说着又连着打了两个嗝。 这样的好处,以后都是被燕北羽给占着的人,她们能吃一回已经是不容易了。 “谢师姐,那些药怎么办?”罗兰问道。 “我明天起程去找那位大夫,请他帮忙把药炼出来。”谢诩凰坦言道。 那宝珠一听,坐起来道,“炼药啊,我也会的,我帮你炼得了。” “这几妹药放多少,什么东西先放,什么东西后放,药效都会大有不同的,不是我信不过你,是你学得毒术多,医药却通晓不多,安全起见我还是走一趟,不然东西浪费了,没法再去找一回了。”谢诩凰直言道。 那宝珠郁闷地撇了撇嘴,道,“好吧,我跟去帮帮忙,总行了吧。” 要她待在这折剑山庄,她可待不住。 “可以。”谢诩凰笑着点了点头。 次日一早,罗兰便打点了好了一切,谢诩凰望着跟出来的冥河,道,“你留在庄里等着吧,若是他从江都来了,尽快让人去通知我。” “属下还是护送王妃过去吧。”冥河坚持道。 “你留下,我们几天就回来了。”谢诩凰一脸严肃地说道。 冥河沉吟了一阵,拱手道,“是。” 谢诩凰三人上了路,寻到了给她方子的大夫那里,请人将方子上的药,炼制成了药丸,虽然耽误了几天,可折剑山庄已经没有人来通知燕北羽的消息。 “王妃姐姐,不如你自己把药送回江都去吧。”那宝珠提议道。 谢诩凰抿唇沉默,一时难以决定,这里已经离江都不远了,可若回去了,他势必又会怪她不听他的话。 “是啊,谢师姐,这里到江都也没有几天路程了,你不也想去见他。”罗兰头一次跟那宝珠站在了一条线上。 这些天,这个人一直心不在焉的,想来还不是因为远在江都的那个人。 谢诩凰想了想,下定决心道,“嗯,回去。” 挨骂就挨骂吧,他还能把她怎么样。 于是,一行人没有回折剑山庄,而是改道去了江都。 大约是因为已为南楚国都,江都城比离开之时更加繁华热闹了,一进到城中便看到处处都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的气氛。 到了漪园,那里更是喜庆,园外的匾额挂着艳丽的红绸,连正门都似重新油漆过的样子,所有的一切焕然一新。 “王妃,你……怎么回来了?”漪园的守卫是识得她的,显然有些意外她的到来。 那宝珠伸着脖子往里看,看到张贴的大红喜字,欢喜的道,“王妃姐姐,好像是有人成亲。” “王妃,陛下他……他不在江都。”侍卫支支吾吾地说道。 “他不在还不能回来了,王妃姐姐,我们进去看看。”那宝珠说着,兴奋地拉着她进了园子。 漪园好似稍有改建,原来的正堂比以前更为宽敞了,此时站满了南楚的官员。 “真的是有人成亲。”那宝珠拉着她站在人群之中说道。 谢诩凰远远看着正常之中正在进行婚礼的一对新人,隐约觉得背影有些熟悉,礼部的官员高声道,“一拜天地。” 正堂之中的新人双双转过身来,她这才看清楚那个一身龙纹锦袍身形挺拔的男人,他说他很忙没有时间去看她。 原来,是这样的忙。 她这一路都在想会怎么见到他,却独独不曾想到会是在他的婚礼上见到他,而他牵在手里正拜堂成亲的女子,却不是她。   ☆、214.南楚新后(二更求月票,必看) “王妃姐姐……”那宝珠惊愕地看着正拜堂的新人,侧头望了望站在自己身旁的人,恍然看到了她眼底有什么东西在悄然破碎。 无声无息,却让人为之悲怆。 谢诩凰怔怔地望着堂中的新人,那是那个那个说他等了她十几年的男人,那个说他只爱她的男人,正在她的面前迎娶另一个女子…燔… 她不想相信那是他,可心口却像被狠狠刺进了一把冰刃,寒彻心骨,痛彻心扉窠。 她在折剑山庄,一天一天地等着他,盼着他,想着他,可是他却在江都与另一个女子筹备着他们的婚礼,而要她去折剑山庄,也不过是为了给他的新婚妻子腾地方。 所以,所有她的东西,都一件不落地跟着她送走了。 可怜她,还一直以为这是无微不至的照顾…… 燕北羽转过身,不知怎么的,一眼就看到了满怀喜悦的人群之中那个人。 春天的阳光那么明亮,明亮得让他这双一向不甚好的眼睛,此刻却清晰地看到了她的脸,以及她眼中的惊痛与心碎。 她怎么回来了? 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这些,都来不及去想,他在她缓缓沉冷下来的目光,恍然已经听到了的她的心寸寸冰封的声音…… 他颓然松开身侧之人的手,脚下微动想要去找她,一旁的礼官却出声提醒道,“陛下,该拜天地了。” 他生生顿下了脚步,他无法在她心痛的目光中继续这场婚礼,可是……他也没有退步的余地。 一旁扶着新娘子的孙嬷嬷也随之看到了人群中的人,面色一阵为难,这般大费周折送她去折剑山庄,没有大肆举行立后大典,就是不想消息传到她那里去,结果却是她自己回来了,亲眼看到了这一切。 她侧头看了看边有些失仪的年轻帝王,压下声音低声提醒道,“陛下,吉时快过了。” 她知道这个人真正想娶的人群里的那个人,可是在他们眼中,她的存在只会让他缚手缚脚,难以成就大业。 这场婚礼,纵然非他所愿,也不得不继续下去。 谢诩凰定定地看着他,眼中满是心碎的乞求,乞求他不要再继续这场婚礼…… 她真希望,眼前的一切只是一场恶梦,可她紧攥手心那伤口绷裂的痛,却又告诉这一切都是真的,她深深爱上的那个男人,那个说要再给他一场婚礼的男人,正在他的婚礼上迎娶另一个女子。 而她,只是人群之中的看客。 “一拜天地。”礼官怕自己方才声音太小,提高了声音又一次道。 可是,堂中昂然而立的年轻帝王仍旧没有一丝动作,只是死死地望着一个方向。 “陛下?!”孙嬷嬷着急地唤道。 观礼的一干武将和官员面面相觑,不知其中缘故,一时议论纷纷。 许久,许久。 燕北羽缓缓垂下了眼帘,没有再去看人群之中的她,只看着脚下的方寸之地。 “一拜天地。”礼官第三次宣道,拔高的声音有些嘶哑。 燕北羽朝着她所在的堂外,缓缓拜了下去,而后又缓缓转过身去,面向着堂内。 “二拜高堂。”礼官宣道。 高堂之上,端座的正是南楚相国,南楚新帝之义父,庞宁。 谢诩凰看着缓缓转过身去的人,胸中一阵血气翻涌,她推开挡在前面的人,朝着正堂走了过去,想要阻止接下来的一切。 燕北羽,你不能娶她,你不能娶她。 你娶了她,你要我怎么办? “谢师姐……”罗兰和那宝珠看着冲了过去的人,连忙追了过去。 她们也没有料到,江都竟然是这般情形。 可是,大师姐明明在江都的,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燕北羽去娶别人,而一点都不告诉折剑山庄。 若不是他们临时起意回来送药,他们成了亲,也要被蒙在鼓里了。 谢诩凰踏上石阶的脚一步踩空,险些摔了下去,那宝珠两人一把将人扶住。</ 此时,堂中的新人已经朝着高堂之上的庞宁拜了下去。 “夫妻交拜。”礼官宣道。 谢诩凰心中大骇,推开扶着她的那宝珠两人,快步跑向了喜堂。 然而,她一脚踏进门,却也只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缓缓完成了交拜之礼。 “礼成。”礼官高声道。 “恭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堂外观礼的官员,纷纷跪拜行礼,一声一声让站在门口的她震耳欲聋。 燕北羽面目冷然地将目光越过他,看着堂外恭贺的官员,自欺欺人地当她不在眼前。 他身侧的女子,缓缓揭下了头上的龙凤盖头,露出清丽出尘的容颜。 那张脸是她熟悉的,却也是意外的。 那个曾经夜入镇北王妃见他的女子,那个他赶至甘州营救的女子,正是曾经在燕京宫里侍侯在太子妃和皇后身边的女官,莫玥。 “原来上阳郡主也在这里?”莫玥看着进门的人,一脸温柔得体的笑。 谢诩凰冷嘲地笑了笑,想来……先前故意让人送错东西到漪园的人,便也是她了,明明知道她曾是他的王妃,也明明知道她在江都,这个时候还故意这般惊讶。 只是,如今他名媒正娶的南楚皇后,不是她,而是她眼前这个女人,在这些人眼中,她也不过是他一个见不得光的情人罢了。 孙嬷嬷看着一脸惨白的人,眼中满是担忧,道,“陛下,奴婢先送皇后娘娘回房。” 让这个人留在这里,只会更生波澜。 谢诩凰看着面目冷然而沉默的男人,开口道,“今日陛下与皇后娘娘新婚大喜,在下来迟一步,向二位敬酒赔罪。” 她说罢,那宝珠愣了愣,到桌边给她取了酒和酒杯端到近前。 “送皇后回房。”燕北羽沉声朝孙嬷嬷道。 “陛下急什么,在下敬您与皇后娘娘一杯喜酒罢了,又能将她怎么样?”谢诩凰说着,伸手斟了酒。 他明知道她在这里,明知道她在怕什么,他还是娶了她。 她还能怎么样,难道要杀了他新皇后来泄恨不成吗? 人家那么温婉柔弱,对上她这种杀人不眨眼的人,自是会吃亏的,难怪他急于让人带她离开了。 那宝珠站在她边上,咬牙切齿地瞪着对面的莫玥,缠在手腕上的两条小蛇,也开始咝咝地吐着信子,只等她一声令下就扑面对面的人。 “宝珠。”谢诩凰低声道。 那宝珠恨恨地咬了咬牙,拉了拉袖子,盖住手腕上的大宝二宝。 谢翊凰端着酒到了他面前,“陛下该说一声的,在下冒然前来,连份贺礼都未来得及备上。” 燕北羽看着她端着酒杯的手,瞳孔微缩,手上缠着白布,隐隐秀着血迹,手指全是细碎的伤品,没一处好的。 那宝珠端着托盘,不耐烦地道,“喝还是不喝,我又没下毒。” 虽然她很想下,但不想这个时候给谢诩凰惹麻烦。 “郡主盛情,本宫谢过。”莫玥端了一杯酒,侧头望了望身侧的人,“陛下,莫辜负了郡主一片心意。” “这第一杯酒,祝陛下与皇后娘娘……白头到老,永结同心。”她端着酒,眼中不觉一阵涩涩的疼,“我先干为敬。” 她说罢,一仰头饮尽,烈酒穿喉而过,心间阵阵灼痛。 燕北羽没有去端那杯酒,伸手制止了她去倒第二杯酒,低沉着声音道,“先回去。” 谢诩凰甩开他的手,道,“你不着急赶我走,敬完了这一杯,我会走人的,永远……永远再不会碍你的眼。” 燕北羽看着眼前的人,眼中满是悲痛与恐惧,她说出这样的话,是要离开他? 谢诩凰斟下第二杯酒,含泪端起,“这第二杯酒,敬你我,情断……义绝!” 话一出口,眼底的泪夺眶而出。 她仰头饮尽,狠狠一把捏碎了手中的酒杯,尖锐的碎片瞬间将她的手割得鲜血淋漓,却也抵不过此刻心 碎的痛。 “谢师姐!”罗兰惊声道。 “诩凰……”燕北羽情急,想要去抓住她受伤的手,却只抓到她转身而去带起的风。 谢诩凰在他伸手出手的瞬间,决然转身走出了喜堂,走过一地向他跪拜的臣子,走出了她曾经生活过的漪园…… “诩凰!”燕北羽追出漪园,却只看到她策马绝尘而去的背影。 园内喜乐声声而起,他却阵阵心碎,这么些年再苦再难的时候,亲人尽失,家园破碎,这么多年屈居大燕如履薄冰,他都可以承受。 可是,此刻他最心爱的女人要与他情断义绝,他连片刻承受的能力都没有,他扶着门框一手紧紧揪住胸口的心襟,仿是要将一颗心都揪碎了。 罗兰和那宝珠随之追了出来,看着站在门口的人恨得咬牙切齿,他们这两个月跋山涉水在给他找治眼睛的药,他却在江都跟人花前月下,准备大婚。 “我们无意来坏你的好事,只是师姐好不容易才找到可以治你眼睛的药,想给你送回来而已。”罗兰取出带着的药,冷冷地塞给了他。 “你给她干什么,扔了!”那宝珠说着,便要去抢。 他都娶别人了,还给他治什么眼睛,让他瞎了才好。 “那宝珠,你闭嘴。”罗兰火大地道。 “我干嘛要闭嘴,我们翻山跃岭才把药凑齐了,治好他眼睛全便宜里面那个小蹄子,给他干什么。”那宝珠说着,从燕北羽那里将东西抢了回来。 罗兰又从她手里夺了过去,重新放了回去,“先前你救了谢师姐一命,现在这药虽没有取婆罗花那般艰难,也是她冒险找回来的,也算还了你那番救命之恩,自此之后,两不相欠。” 那宝珠听了,这才放弃了把东西夺回来扔掉的想法。 “走了。”罗兰朝着谢诩凰离开的方向追去。 那宝珠恨恨地瞪着站在园门外的人,鄙夷地骂道,“亏我之前还那么看好你,没想到你也是一样的货色,负心汗!” 她骂完,这才一路小跑着去追前面的罗兰。 燕北羽低头看着手中的东西,原来她那么干脆地答应了回折剑山庄,就是为了这个。 “少主,属下已经让人去找龙大人了,您还是先回去吧。”贺英出来劝道。 一国之君的婚礼本应大办的,只是他执意就在漪园简单办理,他们知道就是不想让折剑山庄那边知道,谁知道……王妃竟回来了。   ☆、215.南楚新后(一更) 夜深人静,热闹了一天的漪园也静寂了下来。 新房之内,红烛高照,南楚新后一身水红的罗裙,妆容素雅端坐于绣床之上已经足足两个时辰,侧头望了望窗外。 “孙嬷嬷,什么时辰了?”莫玥朝静侯在一旁的人问道。 “回皇后娘娘,刚过了子时。”孙嬷嬷道窠。 莫玥起身取了披风自己系上,出门道,“去书房。” 一行人到了书房,只有贺英在整理着桌案上的奏折和公文,却并不见她们要找的人。 “陛下呢?”莫玥朝贺英追问道。 “少主天黑就出漪园了。”贺英如实回道。 “没说去哪里?” “没有。” “可有说何时回来?” “少主未曾交待,属下不知。”贺英摇了摇头,回道。 孙嬷嬷面目平静地站在一旁,便是没交待,他们也都猜想的出来他是去了何处,中午婚礼民这上发生了那样的事,王妃决然而去,此刻他又哪还会有心思留在这里。 莫玥看着空荡荡的书房,恨恨地咬了咬牙,转身离开书房回了新房,“孙嬷嬷,你们也都下去吧。” “是。”孙嬷嬷带着人离开,掩上了房门。 莫玥看着桌上备着的龙凤合卺酒杯,冷嘲地笑了笑,咬牙狠狠拂到了地上,“霍宛莛,你为什么要活着回来?” 如果没有她,她早就嫁给了他。 她终于成了他明媒正娶的皇后,他却在新婚之夜将她独留于在这里,只身去找那个女人。 —— 另一边,谢诩凰早已经出了江都地界,一路上快马加鞭一刻也没有停歇,拼了命地想逃离身后的地方。 “王妃姐姐,王妃姐姐……”那宝珠和罗兰两人好不容易才追上她。 “谢师姐,咱们下马休息一阵再上路吧。”罗兰劝道。 从离开江都,她已经快马跑了六个多时辰了,手上的手都没顾上包一下。 谢诩凰勒马停下,默然下了马,罗兰过去牵了马在一旁的树上拴住,看到缰绳上一片被血沁染的暗红,不由一阵揪心。 那宝珠走近站在树下休息的人,拉过她的手拆开早已经被血沁得鲜红的布,重新洒了药,从自己的衣服上撕了一块下来给她包上。 “负心汉要娶那小蹄子让她娶去,干嘛拿自己的手出气,气不过也该是往他们脸上砸。”她一边给她包着,一边说道“杯子太小,我当时应该端碗的,砸他们脸上,看不给他们毁了容去……” 罗兰过来,道,“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我怎么了,那会儿要不是你拖我走,我就把大宝二宝放他们新房去,看我不吓得他这一辈子都不举。”那宝珠恨恨说道。 “你一个小丫头片子,哪学来的一嘴混话?”罗兰无语地道。 自始至终,站在她们中间的人一句话也没有说。 那宝珠两人相互望了望,想要劝她,却又不知该如何说。 “王妃姐姐,你别难过了……” “谢师姐,也许事情不是那么简单,不然大师姐不会也瞒着你的。”罗兰毕竟在缇骑卫生活过,对于事情的考量比那宝珠要长远些。 若不是龙靖澜也在江都,出了这样的事,她自然也确信是燕北羽负情薄幸,可是大师姐总不会不向着谢师姐,可她却没有人向折剑山庄说过这桩婚事,可见其中没有那么简单。 谢诩凰沉默地走开了几步,一个人站在了树下看着寂寂无边的夜色,一想到此时此刻江都漪园的洞房花烛之夜,她便心如刀割。 不管是什么样的理由让他娶了她,他在她眼前与那人完成婚之时,就已经将她的心给碾得粉碎了。 她甚至在想,如果自己没有冒然回到江都,没有去亲眼看到那痛彻心扉的一幕,就那样被一直蒙在鼓里也好,起码……不会如此刻这般心痛。 他的爱曾带给她多大的幸福,此刻就给了她多深的痛,那是她最害怕,最不敢承受的痛楚,可她也不得不再次承受。 只是 ,话易出口,情却难收。 “谢师姐……”罗兰两人看着她的背影,一时心疼,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谢诩凰伸手抹了抹脸冰凉的泪,转身去牵了马继续上路。 罗兰和那宝珠只得赶紧上了马一路跟着,路上无论她们怎么劝,怎么问,她也没再开口说一句话,连夜赶回了折剑山庄已经是三天之后的夜里。 两人看着她回了房,方才各自离开。 谢诩凰推开门进去,掩上了房门,一个人在黑漆漆的房中静静坐着。 她不敢掌灯,她怕看到这屋里任何一件与他有关的东西,眼前却又止不住出现了他的影子…… 她不自己坐了多久,天亮了,又黑了。 龙靖澜这时才匆匆赶回折剑山庄,刚一进山庄便被罗兰和那宝珠给拦了下来,“大师姐,你在江都,出那样的事为什么都不说一声?” “行了,让开。”龙靖澜不耐烦地推开两人。 “你是来给负心汉让说客的?”那宝珠小跑着跟上她道。 “滚开!”龙靖澜道。 那宝珠却跳到她面前挡住了去路,哼道,“我看你现在是在江都跟负心汉跟久了,心眼儿也跟着坏了,难不成……你也看上了那负心汉?” 不然,她干嘛要跟着那混蛋一起骗自己的师妹。 “再说,我把你脑袋拧下来。”龙靖澜狠狠瞪了她一眼,推开她径直去了谢诩凰居住的院落。 “龙靖澜,你……”那宝珠欲要追上去吵架,被罗兰给拉住了。 “行了,你就别添乱了。” 她相信,大师姐不会不顾及谢师姐的。 两人看着龙靖澜推开了房门,没敢跟进去,便只在院子里等着了。 龙靖澜了进了屋,到桌边点了灯火,看到一动不动坐在榻上的人,自己在桌边倒了杯茶润喉,这才搬了凳子在她面前坐了下来。 “没什么要问我的?” “我要问什么?”谢诩凰嘲弄地道。 “任何你想知道的。”龙靖澜道。 谢诩凰疲惫地垂下眼帘,道,“没有想知道的。” 龙靖澜叹了叹气,道,“那场婚事……” “我不想知道,你也不必再说。”谢诩凰冷然打断她的话,不想再去回想那痛心地一幕。 龙靖澜看着她,却还是继续开口道,“北齐派了密使到大燕,你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谢承颢要与大燕联手夹击南楚,本就根基未稳,还要两面受敌。 谢诩凰抬眼望了望她,谢承颢会如此,也是早先预料到的。 大燕已经到强驽之末,而南楚才是他的心头大患,与大燕联手覆灭南楚,再吞并大燕,这对他是轻而易举的事。 可是,这就是他必须要娶那个人的理由吗? “南楚虽立,可朝中大半的将领和官员早在燕北羽还在大燕为官之时,就已庞宁所控制,他是当了皇帝,但也仅算半个皇帝罢了。”龙靖澜向她讲述起江都如今的情势,抬眼望向她道,“这桩婚事,非他所愿,却是因你。” “我?”谢诩凰愕然。 “去年,你中蛊毒婚迷之事,需得婆罗花和定魂珠才得保住性命,而定魂珠的另一半,就在庞宁手中。”龙靖澜看着她,坦言道,“原本,我想先一步把东西盗出来的,可是失手了,可那时已经到了最后的期限,庞宁要他签下了要立莫玥为后的圣旨,才肯拿出定魂珠,当时……我是在场亲眼所见的。” 谢诩凰一震,她自是知道这桩婚事另有内情,却不知竟是如此。 “庞宁已几番拿出圣旨,要求他履行圣旨上答应的条件,虽然一再拖延,可也不是长久之际。”龙靖澜深深地叹了叹气,继续道,“庞氏一派的官员和将领也知此事,加之他们谁都知道燕北羽故意拖延立后就是为你,故而战事在即便有了诸多借口,让他不得不履行这道婚约,从而稳定军心。” 这一切,她都知道,所以才瞒着折剑山庄这边,不让她们知道。 谢诩凰默然,一 语不发。 龙靖澜起身,一边端起桌上放着的糕点往嘴里塞,一边说道,“皇帝当到这份上,确实已经够窝囊了,可现在权衡之下,这些人留着尚可以用来对付大燕,若是此时除了他们,南楚才真的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她知道,让她看着自己所爱的男人去娶另一个女人太难以承受,可是若是这么一场婚约,能给南楚换来一线生机,从大局上是值得的。 只是,因为他太过她,故而这般让自己左右为难,诸多顾忌。 她永远都记得那时候,他说的那句话,爱也好,恨也罢,总得是活着的人。 “所以,师姐是来劝我,宽宏大量,不计前嫌吗?”谢诩凰自嘲地笑了笑。 是啊,所有的一切都是因她而起,她又有什么资格去怪他娶了那个人…… “我只是来说清楚我瞒了你的事,你两的事,我才没那个闲功夫管。“龙靖澜填饱了肚子,倒了杯茶一饮而尽道。 在她看来,燕北羽现在不适合儿女情长,要谈情说爱也等坐稳了江山去,可世事难料,感情这东西一旦动了心,又岂是说断便能断的。 故而,也注定他这条帝王之路,更加艰难不易。 “师姐,我也很想自己能那么胸怀大局,可是要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朝夕相对,这样的折磨于我而言,生不如死。”谢诩凰敛目,泪水无声滚落。 “我知道。”龙靖澜看着痛心落泪的样子,慨然叹道。 她虽劝她,可若是换作自己面对这样的局面,自己怕也是如此。 一旦真心喜欢上一个人,两个之间是容不下第三个人的,不管是什么原因,都会是让人疾心疾首的事。 “如果没有我的出现,他一样会娶她的,如今有了我,他还是娶了她,可见……多余的那一个是我,而不是她。”谢诩凰幽然叹道。 他们的婚姻会有多久,一年?两年?五年? 日日朝夕相对,到那个时候,即便不是深爱,也会有不舍吧。 自古以来,一国之君又哪里会只有一个女人,介时即便不是莫玥,也会有其它的人,自己将一切想得太过简单了。 她一心想要逃离皇族中人,却又爱上了一个要当皇帝的人…… “你就那么一点自信都没有?”龙靖澜挑眉道。 谢诩凰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她要她有什么自信,自信他只爱她,而不会爱上别人吗? 她先前也以为是的,以为他这一辈子不会再爱上除了她以外的女人,可是亲眼看到婚礼上那一幕,她不知道了。 “姓莫的现在就是个摆在那里的花瓶罢了,等南楚攻占燕京,有了与北齐抗衡的本钱,就算他燕北羽不杀她,我也替你宰了她。”龙靖澜道。 婚礼那天她没有去,就是怕自己会忍不住一时手痒,拧了她的脖子。 哪曾想到,她没去,这个最不该看到那一切的人倒是去了。 谢诩凰颓然而笑,却没有说一句话。 龙靖澜看着她的面色,问道,“你真不打算再见他了吗?” “我应该要见一个有妇之夫吗?”谢诩凰反问道。 原本,他与她之间的婚姻就是一场别有用心的互相利用而起,在江都那些人眼中也是明不正言不顺的,如今他已经明媚正娶了皇后,她也该识趣地退到一边了。 “你知道,他在意的始终是你。”龙靖澜道。 她也知道婚礼上一次让她太过痛心,可也知道正是她太深爱那男人,此刻才会如此,只是真样就这样断绝,痛苦的不止是那个人,也会是她自己,到头来成全的还是那个姓莫的。 原本,就是怕她知道了这一次,所以才处心积虑地要瞒着,结果却什么也没瞒住。 “师姐,我想休息了,你走吧。”谢诩凰出声道。 她只想自己安静地待着,不想再见任何人,也不想再听任何话。 龙靖澜也知道,感情的事还得他们自己解决,他们这些外人说再多,也是徒劳的。 “我天一亮也要回江都备战,若是有事,让罗兰通知我。” < 谢诩凰没有出声,只是一个人沉默地坐在那里…… 龙靖澜叹了叹气,起身准备离开,哪知一开门便看到一身风尘仆仆的人已经进了院中,回头望了望屋内,道,“他来了。” 谢诩凰微震,却一想到此刻站在门外的这个男人,已经是别人的丈夫,便心碎如绞。 龙靖澜望了望来人,出去将外面的吵闹的那宝珠和罗兰给一起拖了出去。 燕北羽站在门口,明明自己一心牵念的人就在里面,此刻却没了勇气踏进这道门。 在爱上她之前,他无惧无畏,无心无情,可是找到了她,他开始越来越害怕,他怕她受伤,怕她死,怕她离开……更怕她不爱自己。 当这个深爱了十几年的女人,说出那一句情断义绝,已将他打入了万劫不复的地狱…… —— 一更奉上,二更稍后。   ☆、216.南楚新后(二更) 第216章 一路马不停蹄,连夜赶了过来,此刻却生生顿步在门外,不知该如何见她。 纵使再有苦衷,非他所愿,他也伤了她的心。 夜风中,屋檐下的灯笼随风摇曳,灯影下的人,人未进门,影子却已经却先进了门中窠。 谢诩凰起身,看着他的映在屋内的影子停下了脚步,那是她熟悉的影子,数日之前她还在思之如狂,此刻看在眼中,却是锥心刺骨的痛燔。 半晌,她咬着唇,别开头让自己不再去看,“你回去吧,你的皇后娘娘……还在等着你。” 门外的人,听到这番绝情的话,再也按捺不住地冲进门来一把将她拥入怀中。 “我的心意你知道,为什么还要说出这样残忍的话?” 熟悉的怀抱,熟悉的气息将她包围,让她瞬间热泪夺眶而出。 “我也以为我知道,可是现在我不知道了,你明知道我最怕什么,你却还是娶了她。” 她的爱情,容不得与第三个人分享,可是现在他们之间已经横下了莫玥,成了他的皇后。 “对不起……”燕北羽满目悲怆与心痛,他是真的被逼到绝路了,否则何以忍心如此负她。 他要与她相守,就必须保住了手中的大权,否则大燕和北齐任何一方都会将她们碾得粉碎,那个时候莫说相守,便是生死都由不得他们了。 谢诩凰推开他,退后了几步,“出去!” “两年,我只要两年就让南楚再不为任何人撼动,更不会有任何人威胁到你我。”燕北羽铮然道。 谢诩凰冷然失笑,质问道,“燕北羽,我就那么让你信不过吗?” 燕北羽痛苦地看着她泪流满面的脸,心疼不已。 “我要的只是一心一意,为此我愿意拿我的一切去换,我愿意带兵上阵,刀山火海,披荆斩棘我都不在乎,只要可以帮你坐稳你的皇位。”她双目灼灼地望着她,痛声道,“而不是让你去娶另一个女人达到目的,我不要这样的安稳和保护。” “我在乎!”燕北羽沉声喝道,“我的江山,我的皇位,不能沾上我心爱的女人的鲜血,我不想再像十年前,只能看到冰冷的灵位和雕像,我不想再像当年那样找不到你……” 他当然知道,她愿意做那些,可是连他自己都无法预料自己周围有多少围险,如何忍心将她拉进来腹背受敌。 万一,但凡有个万一,她让她怎么活。 “我不怕拼命,也不怕流血,可你要我眼睁睁看着你去娶她,你让我活得生不如死!”谢诩凰泣声道。 他的江山,他的皇位,没有沾上她的血,却一定会沁满了她的泪。 燕北羽心神俱震,难道……他真的做错了吗? 可是,现在这样的局势,他不愿让她拿性命去冒险,他已经几次险些失去她,不能再有那样的事,绝对不能。 只是,一步错,步步错,当她终于心死如灰地离开,他也才真正体会到她此刻的痛。 四目相对,两人都是久久的沉默,却再也不是热恋时的欢喜心境,只有无言的悲戚与痛楚。 屋内是压抑的静默,庭院外的三个人却是躲在树后探头探脑地看着这边。 龙靖澜坐在一旁的石阶上等着,并没有像那两个偷看又偷听。 “负心汉怎么还不出来,该不会跟王妃姐姐打起来了吧?” 谢诩凰看着好说话,惹急了下手狠起来,一点都不输龙靖澜。 “你能盼点好吗?”罗兰没好气地拍了拍她的头。 “他还知道回来,算他有点良心。”那宝珠说着,贼贼地一笑,“这会儿江都那小蹄子独守空房,该气疯了吧。” “肯定会。”罗兰难得地同意了她的话。 那宝珠说着,扭头望向一旁坐着的人,问道,“龙靖澜,负心汉该不是趁着王妃姐姐在折剑山庄的时候,被那小蹄子勾/引上了床吧。” “他敢,老娘不打断他的腿。”龙靖澜道。 姓莫的成婚前连他面都没见上两回,还勾什么勾? “龙靖澜,你真是天下第一好师姐, 可惜我不是男人,不然一定向你求婚娶回家。”那宝珠朝她竖了竖大拇指,由衷地说道。 “你要是个男人,说出这句话,我就手起刀落让你当一辈子太监。”龙靖澜阴森森地说道。 那宝珠听了拍了拍胸口,欣慰道,“哎呀,还好我是女的。” “里面好像没动静了。”罗兰伸了伸脖子,还是什么都没听到。 那宝珠赶紧过来竖起耳朵听了听,嘀咕道,“好像真的是,难不成和好了,那也太便宜负心汉了。” 龙靖澜挖了挖耳朵,道,“那宝珠,你是北齐晏家的私生女吧,我怎么越瞧越觉得你跟晏西那蠢货一样欠打呢?” “晏西是谁?”那宝珠侧头望向罗兰问道。 “北齐的一个女统领,跟你一样欠打。”罗兰冷冷一笑道。 “是吗?”那宝珠一听,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回头我去跟她认识一下。” 龙靖澜的对头,就是她的朋友。 “大师姐,你说谢师姐她不会跟燕北羽就这么翻脸了。”罗兰扭头望了望龙靖澜,问道。 谢诩凰什么都能忍,但绝对不能忍背叛和欺骗,现在燕北羽两样都犯了,事情又岂会那么简单就尽释前嫌了。 “翻什么脸啊,翻脸了不是就全趁了江都那小蹄子的意了。”那宝珠一听,立即道,“就是要比以前还亲热,气死那女人,让她天天独守空房去。” “你一路回来,不是还在骂人负心汉,这会儿又帮着他说话了,他给你什么好处了?”罗兰打量了她一眼哼道。 “我最讨厌抢别人男人的小贱人了,只要让江都那小蹄子不如意,就算是负心汉,也是好负心汉。”那宝珠理直气壮地说道。 罗兰瞥了她一眼,道,“你到中原别的没学着,骂人的话倒是学了不少嘛。” 一般她这种年岁的小姑娘,哪能骂得出口这些话。 “你两到底有完没完,闹够了滚回房去。”龙靖澜骂道。 “我睡不着出来梦游,要你管。”那宝珠哪肯听她的话。 龙靖澜过来踹了她一脚,朝罗兰道,“我们走。” 罗兰听话地跟着走了,那宝珠一个人趴在那里也听不到什么,也觉着没了意思,小跑着跟了过去,“喂,等等我。” 庭院内恢复了静寂,屋内的两人还是相对默然地坐着,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离开。 燕北羽看着她被布包着的手,想到婚礼之上那一幕,心头一阵阵地痛楚蔓延开来,她没有想到她一直在暗中寻找给她治眼疾的药,冥河也从来没有向他禀报过。 所以,那天她出现在漪园,是他完全没有料想到的,甚至一度以为那是自己幻觉。 可是,偏偏就是这么真实地发生了。 朝阳初升,照进静默了一夜的房中,相对而坐的两个人皆是形容憔悴,眼底血丝交错。 “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走吧。”谢诩凰忍痛,终于将盘桓在心中一夜的话说出了口。 燕北羽眸光深邃幽黯,肃然如寒星,初晨的一束阳光从窗户照在他的身上,一身素色的龙纹锦袍透出几分绝世出尘的仙气。 他缓缓起身道,“我走了,前线的战事,不能耽误。” 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每一天对他们都是煎熬,不如尽早了结这一切。 他深深地看了她许久,方才转身向外走,走到了门口又顿住了脚步,“好好照顾自己。” 谢诩凰眼眶瞬间一红,每次他走的时候总会说这句话,以往听来是甜蜜温柔,此刻却是无言的心痛。 她听到脚步声起,抬头望向门口,那里却已经空无一人。 —— 二更到,昨晚眼睛难受睡早了,吃了饭尽量把明天的写出来。   ☆、217.南楚新后5 天光大亮,折剑山庄渐渐热闹了起来,弟子井然有序地在庄外的广场练剑。 罗兰在龙靖澜一离开,就把那宝珠拖了起来在厨房准备了晚膳,然后带着送去谢诩凰的房中,将清粥和小菜放到桌上。 “王妃姐姐,吃点东西吧,我们两亲手给你做的。燔” 谢诩凰淡淡地瞧了一眼,似是有几分兴趣的样子窠。 “青菜是我亲手去菜园子摘了,肉沫是她剁的,还没人吃过我做的饭呢,你好歹给个面子。”那宝珠一边说着,一边将她拉到了桌边坐着。 “估计,吃了你做的,也都被你毒死了。”罗兰瞥了她一眼,哼道。 一个连盐和糖都分不清的人,能做出让人吃的东西吧。 “姓罗的,别把我惹急了,不然我今晚就让大宝二宝陪你睡觉。”那宝珠说着,扬了扬缠在手腕上的两只宝贝。 罗兰瞧了一眼,顿时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一个姑娘家家的天天喜欢与这些毒蛇毒虫为伍,难怪大师姐说她是怪胎。 谢诩凰端起了碗,默然一口一口地吃着,全然不再是昨日回来那个失魂落魄的人,看得边上的两个人都愣了一愣。 “味道怎么样?”那宝珠一脸期待地问道。 “还好。”谢诩凰道。 “那就多吃点,厨房还有,不够我们再去拿。”罗兰跟着说道。 现在好好吃饭,那她也就放心了。 “负心汉的事,你真的想开了?”那宝珠关切询问道。 话刚一出口,就被边上的罗兰踩了一脚。 谢诩凰拿着勺子的手怔了怔,浅然一笑道,“不然能怎么样,要死要活?” 她自是伤心痛心,可就因为他娶了别的女人,她就要寻死觅活吗? 那是她做不出来的事,不管有没有他,日子总还是要过下去的。 “当然不行,要死也该是让江都那个小贱人死。”那宝珠道。 谢诩凰笑了笑,低下头去继续用膳。 罗兰站在一旁,却觉得那笑再没有往日的暖意,更多的是揪心的寂寥。 “王妃姐姐,不如我们去找之前那个老头儿学医吧。”那宝珠提议道,虽然她也不喜欢那样的老头子,但总得让她找点事情做,这样也省得她再想那个负心汉难过。 谢诩凰用完了早膳,搁下碗筷道,“我去后山陪师公练功。” 说罢,起身出了门,似乎一切又回到之前的样子。 那宝珠看着人出了门,朝收拾东西的罗兰道,“你说,她是真的不再想那个负心汉了吗?” 罗兰叹了叹气,却并没回答她的问题。 真的会不想吗? 那么深深爱上的人,岂是说放下就放下,说忘记就忘记的,大师姐忘了这么十几年,但凡听到霍隽两个字,眼中永远都会泛滥起悲伤的颜色。 谢师姐虽然一切恢复如常,但那道伤口只有她自己伤得多痛多深,又在一天一天溃烂到什么地步,这一切是他们这些外人,所无法看到和理解的。 折剑山庄的后,清晨起了袅袅的雾,映着青山,更显得灵气无限。 谢诩凰走近,在白发苍苍的老人几步之外的方盘腿坐下,敛目运气调息,面目平静若水。 半个时辰之后,老庄主收气睁开了双目,望了望下方被晨光笼罩的折剑山庄,却没有侧头去看坐在身边的人。 “没话想跟师公说?“ 谢诩凰沉默了良久,道,“师公,你早让师姐要我离开他,是否早就料定,我们走不长远。” 老庄主轻轻摇了摇头,道,“是他的路不好走,那也注定你要跟着他受苦。” 霍家的事,已经让这丫头吃尽了苦头,他实在不忍她去受这些磨折,可她那样执拗性子,终究也让龙靖澜劝住她。 “自古以来,为帝王者又有哪个能真正得到自己想要的感情,更何况是如此处境的南楚皇,你要和他在一起,势必会受尽苦楚的。” 帝王无情,也并非他们无情,而是他们不能有情。 有了,便是有了被人制肘的软肋,便是瞻前顾后,举步维艰。 “师公,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一个人,我现在想放下,都放不下了。”谢诩凰怅然道。 她害怕再这样下去,她就会变得不是她了,她想找回原来那个霍宛莛,却发现已经找不回来了。 “放不下,便坦然吧,一辈子尚有风风雨雨,何况感情呢,有甜自会有苦,从来没一帆风顺的,何苦再自己为难了自己。”老庄主笑着说道。 情之一字,动情容易,守情却难。 她怕了,她想放下,可已经放不下了,硬要放下,不过自己为难了自己罢了。 谢诩凰自嘲地笑了笑,她知道有甜就会有苦,却不知这苦,是这般伤人。 她不想再去爱一个有妇之夫,可是倾心相付,她早已收不回她的心了。 她想做他的臂膀,伴他马踏山河,助他翻覆天下,他却只要她在他背后苟且偷安的小女人,她知道这是他的保护和心意,可是当这是他娶另一个女人换来的,她又岂会有一刻安宁。 老庄主起身,眉宇之间永远都是超然世外的悲悯笑意,“师公认识的霍宛莛不是那么懦弱的人,既然放不下,就用你自己的方式去争取你想要的。” “可是,我怕最后,不是我要的结果。”谢诩凰踌躇道。 “起码,不会遗憾。”老庄主笑着说道。 谢诩凰怔怔地看着他,一时沉默。 “师公也是从年轻走过来的人,那时候……一直得师妹倾慕,只是年轻时醉心武学,又喜游历漂泊的自由生活,一年又一年直到收到她的请柬,她与人订下婚约要成亲了,而那时师公一念之错没有再回去,直到多年之前收到她病逝的绝笔信,才知她根本没有嫁人,一直在等师公回去,我接到信再回去,她已入土。”老庄主讲起久远的往事,面上不由几分怅然,“会不会是自己想要的结果不重要,重要的你为之努力争取过,但是结果不尽如人意,也心无遗憾,这不是你以前挂在嘴边的话?” 谢诩凰笑了笑,大约这么多年生生死死的磨折,她已经没有了最初的那份勇敢和决绝。 她甚至也在想,他等过她那么多年,她真等两年又何妨呢? 可是,一想到在江都漪园的那个女人,她一刻也等不下去了。 “所以,若是真心放不下,也不要等到师公这把年纪再后悔。”老庄主说着,拍了拍她肩膀。 靖澜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想来若是当年她放下骄傲,向那人坦白一句自己的心意,也至于这么多年都遗憾在心。 他固然心疼她被人所伤,可她一颗心都在那人身上,若真是逼着自己放下,到头来的苦的,遗憾也会是她自己。 谢诩凰沉吟了许久,点了点头道,“宛莛知道了。” “暂且先留在折剑山庄吧,打算好了再说。”老庄主道。 就连靖澜都帮着那人将她留在这里,可想而知那里的情势,远比他们所料想的要复杂凶险。 —— 南楚,江都。 燕北羽与龙靖澜自折剑山庄回到漪园,已是大婚之后第七天的清晨了。 “云州那边有什么消息?”一进门书房,他便朝贺英问道。 “北齐往北疆加派了十万的兵马,大燕也在调动兵马。”贺英如实禀报道。 龙靖澜眉头一紧,道,“这姓谢的趁火打劫的本事还真是不减当年。” 北齐一旦出兵,南楚就会两面受敌,两边难以兼顾了。 燕北羽回到桌案快速地翻阅了云州一带的军报,朝贺英道,“备马,朕即刻去云州。” “不用调兵前往吗?”龙靖澜讶然道。 北齐在北疆驻兵不上,加之增援的十万兵马,仅凭云州柳州一带的兵马,只怕难以取胜。 “北疆我守了八年,他们想在那里跟我较量,没那么容易。”燕北羽说着,眉宇间满是凌厉狠绝。 北疆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他都了然于心,谢承颢以为派了兵马过来,自己坐阵中都就能对付了他,那就太小看他了。 龙靖澜看他成竹在胸的样子,于是也放 下心来,问道,“我会注意大燕那边。” 燕北羽点了点头,抬头意味深重地看向她道,“缇骑卫带的兵,调到华州留守,将华州的守军调回江都。 龙靖澜愣了愣,而后回道,“我尽快安排。” 华州一直安排提高他的亲信兵马,此时却又改变了主意,将缇骑卫训练的兵马调去华州,看来还是放心不下那边。 她手下的兵马与那个人在甘州联手击退高昌,已经是熟识的,派这些人守在华州,才是最安全的。 “贺英,传令赵将军带兵随朕增援云州。”燕北羽一边赶着将这几日积压的折子处理了,一边朝人吩咐道。 谢诩凰听了,冷冷地笑了笑,姓赵的庞宁的亲信,先前就是他带头要燕北羽立莫玥为后,现在带他们去北疆出战,也该是为自己的所做所为付出代价的时候。 他杀不得,战场上被人杀了,那总不是怪不得他了。 这些人也真是蠢得没救,庞宁再怎么掌权,终究坐在皇位上的还是这个人,他们跟着庞宁逼他,能有好果子吃吗? 贺英愣了愣,却还是如实下去传旨了,刚一出门便遇到已经得到消息赶过来的莫皇后。 “陛下还在书房?”莫玥带着人问道。 贺英垂首回道,“刚回来,在和龙大人商议北疆的战事。” 莫玥听了,带着人与他擦身而过朝着书房去了。 龙靖澜瞧着妆容精致的人进了门,微微皱了皱眉头,自己在一旁坐了下来,等着燕北羽自己处理麻烦。 “陛下,臣妾准备了早膳,你可要用些?”莫玥走近书案前,柔声问道。 “朕吃过了,不用。”燕北羽头也未抬。 莫玥一时有些尴尬,又道,“臣妾……” “朕现在很忙,没事不要来书房。”燕北羽冷声打断她的话。 “孙嬷嬷也真的,没有教教皇后娘娘,什么时候该来,什么时候不该来吗?”龙靖澜冷然一笑哼道。 莫玥狠狠瞪了一眼说话的人,而后朝着书案后的人行了一礼,“臣妾告退。” 她明知道,他新婚将她弃于江都不顾,就是去了折剑山庄见那个人,她却连问都不能问一句。 一路回了寝居,望着布置一新的新房,明明已经她已经如愿以偿,心中却生不出半分的喜悦来。 “孙嬷嬷。” “奴婢在。” “中午备下午膳,你给陛下送过去吧。”莫玥叹道,若是她送,便是送过去,他只怕也不愿看一眼。 “是。”孙嬷嬷应声道。 少主是回来了,可看那样子,只怕与王妃尚还心结未解。 婚礼上那一幕,现在她想起来都还胆颤心惊,全然不曾想到平日量惯性情温和好说话的女子,决绝起来竟如此刚烈。 午时刚落,从庞府跟着她一起到漪园的丫头便匆匆跑回来道,“皇后娘娘,陛下准备走了?” “又走?”莫玥起身,匆匆出了门。 一早刚回来,这还不到一天时间便又要离开,他就那么看都不愿意再看她一眼了吗? 她一路追至漪园外,燕北羽已经上了马准备启程,一身银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威仪万分。 “陛下,一路小心。” 燕北羽侧头看了看马下的人,紧抿的薄唇不发一语,而后目视前方打马而去,连一句交待的话都没有。 莫玥怔怔地站在漪园外,看着带兵扬长而去的人,心中又痛又恨。 痛的是他的无情,恨的是折剑山庄那一个。 她恨她,可却也是因为她,她才遇到了这个人。 许多年,她家破人亡,流落街头,是他犹如神灵降世一般救了她,那个时候……她叫凤凰。 只是,却不是他要找的那个叫凤凰的姑娘,他怜她无亲无故将她送去了庞宁府上,庞大人将她收为义女。 后来,她才知道,上阳郡主霍宛莛,小字凤凰。 那……才是他一直要找的人。 只不过,那时候她已经葬身北疆,永远也回不来了。 没有人知道,那一个刻她是多么的欣喜,他身边没有别的女子,能靠近的只有她一个。 于是,她小心翼翼地守着他,伴着他,便是后来为她入大燕宫庭为奴,也无怨无悔。 她以为,这样的守侯,终有一日会换来他的眷顾,哪怕没有对那个人那么多,哪怕只有一点……也好。 可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个他一心要找的人又活着回来了,他那么那么的喜欢她,喜欢到对一直守在他身边的自己再也不管不顾,眼里心里全是那个人。 她终于等到了嫁给他的这一天,可是即便她现在是他名正言顺的皇后,她还是争不过那个人…… 她不甘心,她在他身边等了这么多年,为他在宫里当了这么多年的眼线,到头来什么都得不到,而她霍宛莛什么都不做,却可以得到他给的一切。 —— 一更五千,二更的三千稍后,加更王也快加不动了。   ☆、218.燕北羽,朕真是小瞧你了 虽已到了春天,处于北方的中都,还是寒意料峭。 琼霄殿内,丝竹声声缠绵悦耳,殿中的舞姬身姿曼妙,只为取悦高座之上一袭桃花粉衫的年轻帝王,北齐男子一向健壮剽悍,唯有他们这位北齐王上生得比女人美丽多姿。 谢承颢端着酒杯的手微一伸,边上侍酒的宫人连忙上前给他斟了酒,微眯着一双媚眼打量着殿中的舞姬…燔… 万里带着侍卫将捆着的晏西押进了殿中,朝着欣赏歌舞的人道,“王上,晏大人到了。窠” 谢承颢侧头瞥了她一眼,抿了口酒,揶揄笑道,“怎么这副打扮了。” “少假惺惺的了,你让人把我捆来的,还有脸问我?”晏西火大地道。 “身为京畿衙门的统领,无朕君令私自离京,你还有命在这里活着喘气,朕已经大发慈悲了。”谢承颢说着,继续专心欣赏着歌舞,全然不顾站在一旁被捆着的人。 “我回老家看趟我娘不行?”晏西道。 “你娘什么时候住南边去了?”谢承颢哼道。 她走得路线,分明就是往江都一带去。 晏西知道现在人都落他身上,想抵赖也是徒劳,于是坦言道,“反正燕北羽已经另娶了,我准备去找小谢,你想怎么着?” “然后再让晏九带她私奔?”谢承颢冷然一笑道。 晏西被她抓穿了心中所想,梗着脖子道,“不私奔,难道再被你抢了?” “我看,你两是还想回牢里待着才舒坦是吧?”谢承颢冷哼道。 “你敢!”晏西气得咬牙,却又挣不脱身上的绳子。 这混蛋,宫里已经有了那么多的妃子了,还要跟人抢女人,简直不是东西。 她本想着现在北疆那边要起战事了,他没有那么多的心思顾着她和九哥,刚好燕北羽又另娶了别人,趁着这个机会去把小谢给拐出来,然后送她和九哥出海,等过两三的孩子一堆了再回来,晾他谢承颢也没辙了。 谢承颢把玩着手里的酒杯,道,“晏九藏哪里去了?” “我怎么知道?”晏西一问三不知道。 谢承颢已经发现了九哥帮小谢制解药的事,怎么还能让她留在中都,自然是离这瘟神有多远走多远。 正好解药也只差几味药了,现在谢承颢娶了一堆妃子,就连燕北羽把人给占去了,还是另娶了个姓莫的,竟然还是个宫女出身的,比谢承颢还跌份儿。 她现在就得去告诉她,真对她好的,就只有她九哥,而不是这两个花心萝卜,想当皇帝的,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你不知道?”谢承颢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道,“当初跟他合起伙来骗我让她们走的时候,我看你是知道得一清二楚嘛。” 他太大意了,直到年前才察觉到,她当初根本就不是真要答应他成婚,而是想拿到那颗可以压制毒性发作的解药,让晏九再帮忙研制解药。 “是你不要脸,一堆妃子了还要抢我大嫂。”晏西理直气壮的说道。 当初要不是他一再相逼,她和九哥才不会让她去江都,现在好了,那也不是个好东西。 “朕怎么就养了你们这两个就知道吃里扒外的东西?”谢承颢恨铁不成钢地道。 “我还奇了怪了,北齐怎么会有你这么个不要脸的皇帝,真是苍天无眼。”晏西根本没怕他,也不因为他是皇帝而嘴下留情。 谢承颢冷冷地瞪了她一眼,道,“朕现在没空跟你两个算帐,等我腾出手来,你们给我等着。” “当初跟姓燕的联手要对付大燕,如今又要和大燕反过头来对付他,你这两面三刀的功夫还真是一年比一年长进呢。”晏西站着不爽快,虽然还被捆着,还是往边上的椅子一坐。 她不知道燕北羽为什么会去娶那个姓莫的,但她可以肯定,这其中有一定有他的手笔。 “在朕眼中,从来没有是非道义,只有我感兴趣的好处和利益,所以和谁联手都没有错。”谢承颢坦然言道。 他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想当什么好人,想要的就夺取,厌恶的就毁灭,坐到这个位置上来,不就是为了过这样随心所欲的生活吗? “是是是,错 的永远是别人,不是你。”晏西哼道。 在他眼里,对的永远是他,错的永远是不听他话的人。 “朕警告你,在她回到中都之前,你和晏九任何一个人再打着去找她的主意,朕绝不会再容忍第二次。”谢承颢侧头望着她,眼中寒凉一片。 晏西怔怔地沉默了许久,没有再与他说笑,一本正经地道,“你身边的妃嫔还不够多吗?为什么就非要把她也关人这北齐王宫里才甘心?” “没有为什么,朕费了那么多心血把她弄回来,给了她现在这条命,不是为了便宜别人的。”谢承颢道。 “那你喜欢她?”晏西问道。 “喜欢。”谢承颢点头道。 他喜欢她,纵容她,胜过这宫里的任何一个女人。 “你爱她?”晏西微微眯起眸子追问道。 谢承颢皱了皱眉,没有回答。 “你喜欢她,但你爱你的皇位和你自己。”晏西直言说道。 这一点,早在她将小谢送去燕京之时,就已经很明了的。 这个人从来都阴谋算计,他想的永远是他的皇位该怎么越来越稳固,他的江山东要怎么样才能越来越广阔,至于其它的,他从来没有认真去想过。 “朕不觉得这样有错。”谢承颢笑道。 晏西看着他,不知该高兴,还是该难过,他永远不知道心痛和心碎,也永远不知道真正的快乐和幸福是什么,大约就像是心里缺了一块什么东西,所以他拼命地拿权势和野心,去填补那一块儿地方。 “别拿那样的眼睛看朕,朕不喜欢。”谢承颢斜了他一眼,哼道。 晏西回过神来,抿唇沉默了一阵,道,“北疆的战事,你有把握能赢他?” “北齐和大燕十几万的兵马,还能输在他手里?”谢承颢冷言道。 他能对付了长孙晟,可想跟他斗,现在还没有那个本钱。 他正说着,万里快步从殿外进来,“王上,北疆加急战报。” 谢承颢抿了口酒,自信满满地道,“念!” 万里打开战报,面色瞬时一变,沉吟了片刻道,“自风雷原至北明关已被南楚占领,我军主帅战死,兵马折损大半,已撤至……” 还未念完,谢承颢一把夺了过去,似是不肯相信他念出来的东西。 这才短短半个月的时间,他不可能拿下北疆的,不可能…… 可是,战报上的一字一句,却又告诉着他,这一切已经真实地发生了,他派去的十万大军与大燕合围云州,却都全部战变,让风雷原至北明关全部都落到了南楚的手里。 “燕北羽,朕还真是小瞧你了。”他说着,手中的酒杯顷刻化为了碎屑。 晏西在片刻的震惊之色,却又坦然道,“看来,你低估了你的对手。”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纵使这个人擅弄权谋,可这一回他确实是遇到对手了,燕北羽常年带兵,加之北疆又是他驻守八年的地方,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谢承颢只派了兵马去增援,却并未尽心布置,太过轻敌了。 “对手吗?”谢承颢将手中的军报一丢,起身负手离开,“朕会让他知道,谁才是真正统御天下的帝王。” 这一次,他是输在了他手上,可下一回他燕北羽就没那么好运了。 晏西看着他怒然离去的背影,她就知道小谢跟着他或是燕北羽任何一个都没好处,只有她九哥才是最好的归宿。 可是,现在她又被谢承颢这厮盯上了,怎么才能把人从南楚那边拐回来,把她和九哥送到海外,让这两个都找不到的地方才好。 —— 二更奉上,小耗子出来遛遛。   ☆、219.情敌较量 风雷原。 北方的春风甚是清寒,夹杂着大战后的血腥和肃杀,一袭青衫的人勒马茕茕孑立于风中,眼看着眼前辽阔的北疆平原,神色怆然。 从没有一个地方,让他如此怀念,在这片北疆的土地,他与她虽互相为敌,却在这片地上生活了八年,虽然那个时候都处心积虑地要对方死,可如今回想起来,却是那般令人想念的岁月窠。 那个时候,他们一次又一次地交手,他却没有认出她就是她燔。 他犹记得,她自北齐和亲大燕,他就在此处接到她,一身火红的鸾凤嫁衣策马乘风而来,说不出的绝艳动人。 若说在没有知道她身份之时,他第一眼看到她便起了心思,并不是在沈园的见面,而是在这里。 “少主,北明关那边已经安顿好了。”贺英策马赶了过来,朝他禀报道。 燕北羽回过神来,问道,“燕军有何动静?” “经过北明关一战,就连北齐军也战败撤兵,大燕应该不会再打北明关的主意。”贺英道。 北疆一战,震慑的不止是大燕,亦有北齐。 可想而知,北疆的战报送到北齐王手中,他是何等震怒的样子。 “不可掉以轻心,让人密切注意着。”燕北羽道。 “是。”贺英说罢,望了望他道,“少主要准备回江都了吗?” 自从大婚到如今,他都没有好好歇过一天,北疆一战虽然大捷,却也着实是耗尽了他的心血,再这么强撑着,指不定哪一天身体就垮了。 “不急,先看看北齐有何动静。”燕北羽道。 谢承颢折了这么多兵马,一定不会善罢干休的,他得看看他到底有何动静。 贺英默然在一旁等着,没有再开口,只是总觉得从折剑山庄回来之后的少主,有些冷漠得吓人。 他回来也没有说起王妃,甚至到了以前该送信去折剑山庄的日子,也没有写信让人送去,他一时也不知他与王妃到底现在是什么情形了。 但是,大婚当日已经到了那个地步,只怕这个结没那么容易解开了。 只是,连日的奔波,加之北疆之战一番呕心沥血的筹谋,一向身体康健的燕北羽终究还是在北疆染了风寒病倒,一直到半月之后回到江都,也未能痊愈。 “少主,冥河的信。”贺英将信送到书房,低声说道。 燕北羽展开信看了看,信上也无非就是她每天去了哪里,又做了些什么,但就是这么简单,也让他看了安心。 “少主。”孙嬷嬷在书房外道。 燕北羽望了望贺英,贺英到门外将人引了进来。 “何事?” “皇后娘娘听说陛下身体不适,让奴婢请了大夫过来。”孙嬷嬷道。 燕北羽埋头处理着桌上堆积的折子和公文,淡淡道,“朕没事,不用了。” 孙嬷嬷瞧着有些病容的人,知晓他是不愿领皇后的情,于是道,“那也让贺总管去请大夫过来瞧瞧,身体总是大事。” “在云州已经看过了,一直在用药。”贺英说道。 只是大夫说他需要静养几日,这个人却忙得一刻也没有停歇,又哪里能那么快就好了。 孙嬷嬷默然叹了叹气,她看,他最重的病不是风寒,而是心病。 “奴婢告退。” 她出了书房,带着人回了皇后寝居去回话,她就知道少主不会领个情,便也只是带着人过来走个过场罢了。 “不让?”莫玥听了她的回话,眉眼一阵寒意。 她知道他现在不愿见她,所以她也不去碍她的眼,不过让人叫大夫过去给他诊病,这也不让。 终究,还是顾着折剑山庄的那一个,不想跟她再沾一点关系,怕那人再有所误会了。 “陛下已经让贺总管请大夫看过了,说不必了。”孙嬷嬷回话道。 莫玥咬了咬牙,她嫁给了他,难道就连出现在他眼前,关心他,都成了一种罪过了吗? “那还要准备午膳送过去吗?”孙 嬷嬷问道。 “不必了。”莫玥道,反正她让人送过去了,他也不会吃。 “是。” 莫玥望着园内已经姹紫嫣红的蔷薇花,侧头望了望站在一边的孙嬷嬷,“龙靖澜还住在漪园?” 她记得,先前龙靖澜也是跟着那个人一道住在这园子里的。 “娘娘大婚,龙大人就已经搬出去了。”孙嬷嬷道。 龙大人先前住在园中,是与王妃师姐妹关系亲近,如今人都不在这里了,她再住在这里,再遇上这一位,以她的脾气指不定还得出什么事情来。 莫玥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下去。 “皇后娘娘,庞大人到了。”贴身侍女过来禀报道。 “快请义父过来。”莫玥收敛起面上的落寞,起身道。 不一会儿,侍女领着庞宁过来了。 “玥儿给义父请安。”虽已是南楚皇后,但在庞宁面前,她还是尽了礼数。 庞宁朗然失笑,道,“都是皇后了,哪还能给我这做臣子的请安,快起来。” “就算是皇后,可义父到底是义父。”莫玥笑容可掬地说道。 如果没有这个人,也不会有她住进这漪园的今天。 庞宁满意地笑了笑,道,“最近与陛下相处不好?” 这样的情形,不用想也会发生的。 “少主并不愿见我。”莫玥说着,落寞地叹了叹气。 “有点耐心,慢慢等着,南楚的皇后是你,将来南楚的太子也会是你的嫡子,谁也夺不走的。”庞宁道。 “可是少主一心全在霍宛莛的身上,我……” 即便她现在已经嫁给了他,可他心中的还是那个人,这么多年都没有放下过。 “过些日子,去一趟折剑山庄见见那个人。”庞宁道。 “义父是要我接她回江都?”莫玥询问道。 庞宁含笑点了点头,道,“不管成与不成,也去走一趟。” 不管他们感情再深,莫玥永远是横在他们之间的一根刺,更何况……盯着那上阳郡主的,远不止他们一个。 他单凭一己之力,想要护住她,哪有那么容易。 “可是,那个人回来了,这里便更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莫玥道。 那个人不在,他尚不愿见她,若是霍宛莛回来了,她这个皇后,又哪里还是个皇后了。 “你还信不过义父吗?”庞宁笑道。 莫玥望着眼前的人,点了点头道,“玥儿自然信得过。” “他越是不敢让她回来,咱们就越是要她回来。”庞宁说罢,起身离开了。 那人藏在折剑山庄,没有人能去插上手,唯有让她自己回来。 “娘娘,你真要去华州吗?”侍女担忧地问道。 华州是缇骑卫统领的兵马驻守,折剑山庄都是上阳郡主的地方,她们找上门去,只怕没什么好果子吃。 “当然要去。”莫玥冷然一笑道。 燕北羽从北疆回江都,在漪园也仅仅只停留了几天,便又启程离开了。 华州,折剑山庄的日子平静而简单,宝珠和罗兰总是担心谢诩凰情伤未愈会想不开,恨不得一天连她上茅厕都跟着。 可是,她们跟了那么些天,她根本就和以前一样,吃饭,睡觉,练功,只不过因为最近在跟着她老庄学新的内功心法,闲得时间比以往要少了。 宝珠跟罗兰两人,趴在后山的山石后面,瞅着不远处练功的谢诩凰和老庄主。 “那个负心汉,以前来信那么勤快,这一个来月也没一封信过来,该不是喜新厌旧,天天顾着跟那个小蹄子花前月下了。”宝珠嘀咕道。 “你这脑子,胡思乱想的功夫比谁都厉害嘛!”罗兰拍了拍她的头道。 虽然江都那边没有再送信给谢师姐,但每隔十天冥河可是风雪无阻收到那边的信,而秘密向江都报告这边的状况。 </ 燕北羽这个时候写信说什么,只要那个姓莫的还在,谢师姐看了也只会更伤心而已,不如把这样的时间用在平定大燕的战事上。 “啊,王妃姐姐该不会被你家师公带得看破红尘,再一个想不开去出家了怎么办?”那宝珠一拍脑门儿道。 这些天,看她天天跟着这老头练功打座,一副什么都不再操心的样子,分明就是有这个苗头了。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谢师姐先前的内功虽好,但时间久了,身体会承受不住,若是遇上强敌交手,反会伤了自己,师公是传她新的内功心法。”罗兰说道。 她身上的毒未解,加之当年受得伤太重,虽然被晏九治好了,但再好的药调理,终究时日久了,也还是会出问题的。 谢师姐先前的内功太过刚劲,这是可以一时之间提高人的修为,但时日长了必会伤及自身的,只怕当年她急于回来报仇,才依靠晏家的药力调养,强行提高自己的功力修为。 那宝珠一听便急了,扭头道,“好,你能吐象牙,你吐一个出来看看?” “你……” 老庄主微微皱了皱眉,收功扫了一眼躲在石头后面的两个人。 “罢了,今日就到这里吧。” 谢诩凰收功起身,无奈地望了望了望那两个跟屁虫,道,“这套内功心法固然是好,只是……总归有些别扭。” 她和龙靖澜都是以快取胜,这套内功心法却太过柔和,不适合发挥她的武功。 “不急,这也是要慢慢适应。”老庄主慈爱地笑了笑,起身道,“你先前的内功是随你父亲学的,其实本也没太大的问题,只是你毕竟受过重伤,虽有调养,却也太过急于求成,遇上强敌交手可会偶有心脉不适?” 谢诩凰抿唇点了点头,确实有过,但那些年自己又哪有功夫在意这些。 “这若长此以往下去,是会伤及自身折寿的。”老庄主叹息道。 这也是他一直要龙靖澜把她带回来的原因,她虽出生将门,可战场上那样的地方,确实不再适合她去了。 谢诩凰被识破,没有多加辩解。 当年自己被救到北齐之后,急于恢复起来报仇,确实求了晏九用帮助自己提升修为,那时候并没有顾忌以后会怎么样,一心只想回燕京报仇罢了。 这已过了十年,身体也确实渐渐开始出问题了,只不过还没到伤及性命的地步。 一行人刚刚从后山回到庄内,华州的守将是龙靖澜手下的缇骑卫,回了庄内便道,“谢师姐,有人要见你,不过已经被我们扣在华州城了。” “北疆的战事怎么样了?”谢诩凰却是问起了另一件事,先前龙靖澜说北齐有意与大燕联手,这都过了一个月了,她没有再与江都通信,便也就不知道到底是何情形了。 “半个月前就已经大捷,北齐十万大军在北疆被打得屁滚尿流地回去了,现在自风雷原到北明关一带,都是南楚的疆土了。”来人意气风发地说道。 谢诩凰点了点心,安下心来道,“那便好。” 她本以为,没一个月这仗是完不了的,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赢了,不过北疆是他曾驻守了八年的地方,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会胜是早晚的事。 “只是,现在大燕兵马都退守在易守难攻的关口,要想再拿下来,只怕还得费一番功夫了。”那人禀报道。 “北齐都不怕,还怕大燕做什么?”那宝珠道。 “你知道什么?”罗兰瞥了她一眼,道,“现在南楚是三面环敌,北齐,大燕,还有一个高昌,南楚的精兵强将都用在了北疆和甘州一带,以防北齐和高昌的偷袭,能带去攻打大燕的兵马自然就不如他们了,加之大燕倚仗地势之利,这仗就更难打了。” “行,就你懂得多。”那宝珠撇了撇嘴。 谢诩凰本想再问那个人如何了,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这本就不是她该再操心的事儿了。 “到底是什么人要来见我?” 这个时候,会来找她的,若不是晏西和大燕那边的人,便是那个南楚新皇后了。 “那个姓莫的,刚到华州就已经被我们扣下了。” “她?”那宝珠一听,掳袖子就往外跑,“她还敢来这 里,找抽来的吧。” “罗兰,把她给我拉回来。”谢诩凰皱了皱眉道。 罗兰愣了愣,一路追着去了庄外,把要去惹事的人给拖了回来。 “谢师姐要是不愿见的话,我这就回去带人把她们撵出华州。”来人打量着她的面色,说道。 “撵她走也太便宜她了,毒死她,毒死她。”那宝珠被罗兰拖了回来,在自己的包里翻东西道,“你等着,我这里好东西多的是呢。” 她到江都没赶得及找她麻烦,她还敢自己送上门来了。 谢诩凰被她吵得头疼地皱了皱眉,那个人会来找她,丝毫没有让她意外,在她还在漪园住着,她就迫不及待地要昭示自己的存在,更何现在已经是南楚的皇后了。 人都找到这里来了,她有岂有避之不见之理。 “让她来吧。” —— 眼睛难受,写得慢了,先一更,二更出来估计得到晚上了。   ☆、220.情敌较量2(二更) 第220章 华州城到折剑山庄还有好一段路,故而等到了第二天,缇骑卫的人才一早从城中出发,带着莫玥一行人到折剑山庄,已经是午后了。 谢诩凰一早从后山练功一回来,便被那宝珠和罗兰两人拖回了房里,这才发现自己的衣柜被翻得乱七八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遭了贼了。 “换衣服,换这个。”那宝珠拿着她两换了一早上,最满意的一套,催促着她要换上窠。 “你两到底要干什么?”谢诩凰拧眉道燔。 “输什么也不能输阵势,当然要打扮得漂亮又大方去,快点换衣服。”那宝不着急地催促道。 “对,一会儿戴一套珊湖钗和耳环,配起来最是华贵。”罗兰跟着附合道。 谢诩凰根本就没有着急的意思,扫了一眼屋内道,“敢情,你们跟个土匪似的把我屋里翻成这样,就是为了这个?” “这怎么能是小事,就是要让那小蹄子看到,你比她漂亮,比她得宠,气死她去。”那宝珠说着,又要拖她换衣服。 “行了,你两给我把东西都收拾好,原来什么样,现在给我收成什么样。”谢诩凰沉下脸来道。 “衣服……”那宝珠抖了抖精心挑选出来的衣服,说道。 “还不去。”谢诩凰道。 两人看她脸色不好,连忙手脚麻利地把翻乱的东西给收拾整齐了,然后站在她面前道。 “现在可以换衣服了,梳妆打扮了。” “该用午膳了。”谢诩凰说着,便转身出了门。 “王妃姐姐,衣服还没发,头发还没梳好……”那宝珠抱着东西一路追出了门。 “你两没完了?”谢诩凰不耐烦地皱了皱眉,瞪了两人一眼,“胡闹够了没有?” “可是……这么去,不是太寒酸了吗,会让人小瞧了……”罗兰低声嘀咕道。 她房里手饰一向不缺,全都是些名贵之物,可她从来都是扔在那里也不见戴过,简直暴殄天物。 “不过见个人罢了,我还得又是梳妆又是打扮得去?”谢诩凰道。 她见谁也没这么隆重过,这两小丫头真是…… 那宝珠听了,喃喃道,“好像也是,这么要扮了去,不是太看得起那小蹄子了,不换了,不换了……” 她说着,将东西一股脑儿全塞给了罗兰,过来挽着她的手便道。 “王妃姐姐,我们吃饭去。” 罗兰气得咬了咬牙,抱着东西拿回了房间去。 三人用了午膳,缇骑卫进庄来禀报道,“谢师姐,人已经到了。” 谢诩凰点了点头,起身准备出去,却被那宝珠一把拉住,“出去做什么,是她要来见你的,让她进来。” “我不想脏了折剑山庄的地方,不行吗?” 她这么一说,那宝珠这才松开了手,和罗兰一起杀气腾腾地走在她后面。 谢诩凰扭头望了望两人,道,“你两给我规矩点,乱惹事就别跟着我了。” 时至如今,她再见这个人,已经没有了才江都婚礼上那般痛心难过,虽然不怎么喜欢,但也不至于在自己的地盘上欺负人,毕竟现在人家也是南楚的皇后,又是庞宁的义女,还动不得她。 “好。”两人信誓旦旦地齐齐点了点头。 谢诩凰这才出了折剑山庄的正门,远远看到马车停在大道尽头,沉默了一会儿,举步走了过去,站在了妆容精致的女人面前。 “你要见我?” “本宫冒然前来,打扰郡主清静了。”莫玥微笑,颔首低眉道。 “有什么话,直说吧。”谢诩凰淡声道。 她没那个心情在这里,应付她的争风吃醋。 “还是进庄里面再说吧。”莫玥道,一连多日的颠簸,她也确实是累了。 “就在这里说吧。”谢诩凰面目冷然地说道。 她不想自己在庄内进进出出,却总要路过她站的地方。 莫玥抿唇沉吟了片刻,道,“郡主还在因为大婚那日的事情,对陛 下心有芥蒂吗?” “不然呢,还要放鞭炮庆祝一下你们大婚,多一个人,多了一份热闹?”那宝珠没好气地哼道。 谢诩凰侧头瞥了一眼插嘴的人,淡淡道,“这是我与他的事,不需要你来过问。” 直到现在,她也难以相信,眼前这个南楚的皇后娘娘,这个夺走她心爱男人的女人,就是大燕宫中的一名女官。 那么一次又一次,向她昭示自己的存在,如今她也终于达成所愿了。 “本宫并无意要过问你们的事,只是郡主这般任性,岂不是为难了自己,也为难了他。”莫玥语重心长地劝说道。 “是吗?”谢诩凰冷然一笑。 到底,是她在为难他,还是他在为难她。 “本宫在少主身边多年,从未见他像如今这般为难过,这一切……不都是为郡主你。”莫玥说着,面上现出几分落寞。 这一番话,看似是在说她,可让她听进耳中的却只有那一句她在他身边多年,心不禁一阵针妃般地疼。 她在他身边多年,他口口中声声那是他的妹妹,那也确实是他的义妹,却一心恋慕着他的妹妹…… 他那么聪明,难道还看不出一个女儿家的心思吗? “皇后娘娘说出这番话,太抬举在下了,我与她那日在喜堂之上,已经断了过往情份,你们便是有什么矛盾,你也该是去向他说,而不是这么大老远地,找我这不相干之人。” 她承认自己放不下他,也忘不了他,但却也没有勇气再去爱着已经娶了她人的他。 莫玥笑了笑,道,“若是不相干,少主也不会新婚之夜弃我于不顾,连夜追你到这里来了。” “腿长他身上的,他自己要来,你怪谁呢,你自己有本事当时把他留住了啊?”那宝珠又忍不住插嘴道。 负心汉紧跟着追了过来,算他有几分良心的,不然她非得去毒死他去。 莫玥低眉叹了叹气,温婉柔弱样子好不惹人怜惜,“男人的心从来不可能只在一个女人身上,今天在这个身上,明天心上又是另一个人了,这哪是我们想留住,就能留住的。” 谢诩凰闻言沉默,她是说,在她之前,他们之间也有过往了,他的心在她身上,但曾经也在她的身上。 “我记得,好像是姓庞的借着谢师姐病重需要定魂珠,逼着燕北羽答应了娶你,你说得这么天花乱坠,活像人家真心想要娶你似的。”罗兰忍不住地哼道。 “对,成亲的事是义父要他娶我,可在此之前,他也曾答应过要娶我的,只是……”她说着,看着眼前的人,眼中掠过一丝黯然。 “只是我横刀夺爱,坏了你们的姻缘。”谢诩凰冷笑着说出了她那番欲言又止的话。 他是不是真的答应过那样的话她不想再去追问,总归,他现在也是娶了她。 “本宫并无此意。”莫玥笑语道。 谢诩凰面色平静,看不出一丝难过,也看不出一丝愤怒,这么些年早已历练得喜形不露于色,只是淡淡地看了看面前一身华服的女人。 “如果皇后娘娘来这里,是要跟我谈论你们的前情旧事,我想我已经听够了,没什么别的要说的,那就请回吧。” “是本宫说了不该说的,我来找你,是因为……少主他病了。”莫玥见她欲走,这才开口说了正事。 谢诩凰眉头紧张地皱了皱,却又很快平静了下来,江都那么多的大夫,还能治不了他吗? 虽然这般想着,却还是不禁问出了口,“什么病?” “从北疆染了风寒,回来也一直未见好,大夫说要好生休养,谁也劝不住,在漪园没几天,又去了前线督战,这样下去……身体早晚会垮了。”莫玥说着,担忧地叹了叹气。 “既是那样,皇后娘娘该去找大夫,也不该是来这里找我。”谢诩凰淡淡道。 “少主是因为郡主,一直心有郁结才会如此。”她说着,望着对面的人深浅难测的眸子道,“本宫相信,郡主也并非对少主无情无义,也请郡主看在你们这些年的情份上,不要再这般为难他。” “那皇后娘娘想要我怎么样?”谢诩凰冷然一笑,问道。 莫玥抿唇沉默了良久,在她面前跪了下来,“还请郡主回江都吧,如此……才能解了少主的心结,让他安心处理前线的战事。” “我看,回去了再更没法安心吧。”罗兰嗤然冷哼道。 这女人果真不安好心,说的好听是为了燕北羽请她回去,还不知在江都设了什么套在等着她呢。 “我已经说过了,我与他已经没有什么来往了,他安心不安心都与我无关了,皇后娘娘请回吧。”谢诩凰冷然道。 “郡主,便是你回去,少主也决计不会委屈了你的,本宫会向少主请旨为郡主加封为皇贵妃,位同副后,与本宫平起平座……”莫玥一脸诚恳地请求道。 他们若真没有什么来往,他又岂会把亲信的兵马都布置在华州一带,岂会那般重用她的师姐龙靖澜。 “哎哟,皇后娘娘还真是贤惠大方呢。”那宝珠瞅着跪在那里的人,嘲笑道。 莫说是她跪在这里求她回去做皇贵妃,便是跪在这里的是燕北羽,这个人也不会答应。 “皇后娘娘请回吧。”谢诩凰道。 “那郡主可是答应了?”莫玥抬头望着她,问道。 “你的请求,在下爱莫能助。”谢诩凰说着,转身朝着折剑山庄大门走去。 “郡主……”莫玥看着她决然离去的背影,还想再相劝。 “你们送她们回去吧。”谢诩凰朝着缇骑卫吩咐道。 那宝珠走近,扶起了地上跪着的人,道,“好了,皇后娘娘你还是起来赶紧回去吧,慢走,不送了。” 说罢,跟着罗兰蹦蹦跳跳地朝山庄内走去了。 “你到底哪头的,天天嘴上那姓莫的,刚才还跑过去扶人起来?”罗兰一进庄内,便冲着方才吃里扒外的人训道。 那宝珠嘿嘿一笑,瞅着前面已经走远的谢诩凰,方才道,“扶人当然不是白扶的喽。” 罗兰看着她笑得贼兮兮地样子,恍然大悟道,“你下毒了?” “不笨嘛。”那宝珠得意地笑道。 “可是谢师姐说了不准惹事的,你要是把人给毒死了,不定还会惹麻烦。”罗兰高兴了一刹那之后,又跟着担忧起来。 若是这个人现在能对付,大师姐早收拾了,哪还轮得上她们两个。 “放心啦,又不会出人命,顶多就是让她回去了,那手肿成猪蹄一样。”那宝珠高兴地哼着小曲儿往里走。 “真的?”罗兰问道。 “她要是运气好能找着解毒的,解了这毒,那她就等着自己把自己的脸给挠烂了吧。”那宝珠一想,就不由偷笑起来。 “你还下了别的?”罗兰道。 “没有,这就是我的拿手好戏了,一开始的毒会是她的手,但若解了毒了,解毒的药和毒又会变成另一种毒,主人脸上发痒,痒得她恨不得抓烂了。”那宝珠得意洋洋地说道。 若不是现在不能弄死她,她才不会下这样不痛不痒的东西呢,为了迎接她来,她特地天没亮就出去在山上找这些东西给她备着,也真是不容易。 罗兰听了,反正又不会闹出人命,于是便也放下心来,一想到姓莫的回去毒发的样子,便忍不住跟着她一起偷笑。 莫玥一行人回到江都之时,被那宝珠下了毒的那只手,已经肿得和脚一样粗了。 当时自己没有发现,事到如今了她不可能还想不出来,当时就只有那个穿绿衣服的臭丫头扶了她,回来这一路她的手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一定是她动了手脚。 前线攻打氾水关攻久不下,燕北羽只得暂回江都料理政务,重新再做布置。 贺英将把面圣的大臣送出书房,便见莫皇后带着一行人面色匆匆地赶来了。 “少主,皇后娘娘有事要见你。” 燕北羽一边忙碌着,一边道,“让她进来。” 莫玥进了书房内,泫然欲泣道,“陛下,臣妾遭人所害中了毒,请陛下为臣妾作主。” 燕北羽扫了一眼她中毒的手,垂下眼帘继续看着手中的折子,“那就去请大夫。” 她去了华州,回来中了毒的 事,他早就知晓的。 “臣妾请了,但大夫们都束手无策。”莫玥哭得梨花带雨道。 “朕警告过你,不要去华州。”燕北羽冷然道。 “臣妾也是见陛下一直郁郁寡欢,所以想华州请上阳郡主回到江都,哪知道她身边那个绿衣的丫头就趁机对臣妾下了毒手,还请陛下出面,让那下毒之人将解药给臣妾。”莫玥跪下请求道。 “大夫治不了,便去找义父,他认识得的能人异士多,会给你解了的。”燕北羽说罢,示意贺英请人出去。 她自己要去折剑山庄自讨苦吃,现在若他让人去折剑山庄找那宝珠要解药,诩凰只会以为他存心护着这边,他便真是百口莫辩了。 —— 二更,总算赶上了。   ☆、221.我跟你们走(一更求月票) 这所有一切都是那宝珠暗中搞得小动作,谢诩凰早与江都断了联系,自然也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安心地每天练功,或是教弟子们练剑,并没有再去过问江都的任何事。 谢诩凰一早起来,见身后的跟班少了一个,“罗兰呢?燔” “哦,她一早跟庄里的人去华州买东西了。”那宝珠一边玩着缠在手腕上的小蛇,一边说道。 谢诩凰练完功从后山下来,瞅着后面走路都蹦蹦跳跳的人道,“你最近捡着银子了?心情这么好?” 先前还说这里待着无趣,天天跟她愁眉苦脸的,最近走路都跳着走了,时不时的还哼着小曲儿。 那宝珠瞪着圆溜溜的眼睛道,睁眼说着瞎话,“可能最近庄里的伙食好了。窠” 一想到,在江都的那个小贱人毒发的样子,她心情怎么能不好呢。 谢诩凰便也没有再问,只是午膳之后,她正在庭院以新学的内功学法练习剑术,前去华州城有买东西弟子匆匆跑了过来,“谢师姐,不好了,罗兰和几个师妹被人抓去了。” 谢诩凰收了剑朝报信的人问道,“什么人干的?” “不知道,只留了这封信,是给你的。”报信的人说着,将带回来的信交给了她。 那宝珠一听,难道是姓莫的抓了罗兰,想要换解毒的解药。 “这小蹄子,看来只给她那点颜色,还算轻的了。” 谢诩凰侧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拆开信看了一遍,折起信板着脸问道,“你刚才在说什么?” 那宝珠悻悻地往后退了退,抓耳挠腮地小声说道,“那天那莫的那小贱人来见你了嘛,我就……我就趁她走的时候扶了她一把,然后……然后下了点东西。” “你……”谢诩凰狠狠瞪了她一眼,“说了让你们不要惹事,你没长耳朵?” 那宝珠被她瞪得脖子一缩,心虚地道,“我真的只是下了一点点,毒不死人的。” 只不过,一般人很难给她解了,得让她多受一段罪罢了。 谢诩凰伸出手,“拿来。” “什么?”那宝珠装傻充愣。 “解药。”谢诩凰沉声道。 “这个,我平时就不怎么用,哪来的解药。”那宝珠道。 她带的都是能毒死人给自己保命的,为了教训那小贱人,她一大早爬起来去山上找毒药给她制毒,多不容易啊,哪还有那个闲功夫给她制好解药。 “那就给我把解药的方子和办法写下来。”谢诩凰道。 “那我写了,他们会放了罗兰吗?”那宝珠小心翼翼地瞅着她问道。 谢诩凰眉眼微沉,道,“还不去。” 那宝珠这才跑回房里,去写下了解毒的方子和办法,拿出来给了她,“写好了。” 谢诩凰接过去看了一眼,道,“以后你这双手再胡来惹事,信不信给你剁了。” 那宝珠吓得一下缩回了手,嘀咕道,“我这不是看她欺负你,想给你出出气嘛。” 看那女人在这里一口一个本宫本宫的,她就来气,她算哪根葱。 谢诩凰将解毒的方子,交给一旁来报信的人,“差人送到华州,让缇骑卫派人送去江都漪园交给孙嬷嬷。” “不是要拿它换罗兰吗?”那宝珠道,现在给人送去了,他们不肯放人怎么办? 谢诩凰大步朝山庄外走去,道,“罗兰不是江都的人抓走的。” “啊?”那宝珠一听,才知自己上了当,不该那时候乱说话让她知道了下毒的事。 她一路着出了山庄,道,“就咱们去救人吗?不用多带点人?” “你留下。”谢诩凰上了马道。 “我要去,龙靖澜要知道我不去,还不打死我。”那宝珠说着,跟着上了马面的马匹。 谢诩凰看了她一眼,也没时间再跟她多说,打马一人走在了前面。 本以为在这折剑山庄就能过几天清静日子,没想到还是一天都不得清静,刚把江都那把的打发走了,大燕那边的又来了。 信上的笔记是长孙晟的 ,想来是她把罗兰她们带走了,要她去华州城外的清风岭见面。 她赶到华州之时,已经快到黄昏,缇骑卫的人见她要出城便拦了下来,“谢师姐,陛下和大师姐交待过,不管什么事不能让你出华州。” 只要她在华州,在折剑山庄,这都是她们自己的人,可一出了这个地界,有了什么危险,她们不一定能护得万全。 “我必须去一趟,你们不放心带人跟着便是。”谢诩凰道。 他们不惜将罗兰她们带走要她去,不见着她人去,不会放人回来的。 “可是……”缇骑卫还是不愿开城门。 “这还是在华州的地界上,出了不了什么大事,万一事我向他们交待。”谢诩凰道。 那人想了想,扬手示意人开城门,看着谢诩凰一行人出了城,侧头便朝边上的人道,“快马通知江都,就说大燕有人来了要见王妃。” 说罢,自己带着人跟着一道出城去了。 清风岭,大燕与南楚华州交界的地方,还未到便远远看到了岭上猎猎飞扬的大燕王旗,确定是长孙晟御驾无疑了。 缇骑卫的首领一扬手吩咐了一半人马带着弓箭到暗处埋伏,一半明里跟着。 谢诩凰打马上了清风岭,看到风中负手而立的人,一身藏青的龙纹便服让年轻的帝王瞧着多了几分沉稳内敛的王者气度。 “你来了。” 她下了马,走近了几步才发现,已身处帝位的男子早已是她曾在燕京所见的那个长孙太子,更不是她久远记忆中的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那双曾经总是盛满生气的眼睛,如今却满是平静无澜的幽邃,那是身居高位着所历练出的一双眼睛。 “燕皇陛下如此费心地请我来,有何贵干?”她直言问道。 “我若不如此,你也不会来。”长孙晟道。 她恨毒了他,恨毒了他们长孙家,又岂会再轻易见他。 谢诩凰冷冷地扫了一眼周围,道,“罗兰她们人呢。” “我们谈完了事,自会放她们走的。”长孙晟道。 谢诩凰冷然笑了笑,说道,“既是如此,那就说正事吧。” 他在这样的关头,跑来华州见她,总不会是一时兴起。 “母后中毒了,从去年冬天到现在已经有数月之久,我追查下来……是江都派来的人。”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眼睛,道,“是他做的?” “是我。”谢诩凰决然道。 此事,她并不知,想来是孩子的事,燕北羽让人做的。 “宛莛姐姐,父皇和母后是做过对不起你,对不起霍家的事,可你这般下毒让她日日承受毒发生不如死的痛苦,未免……太过狠毒了。”一直站在边上未说话的长孙茜红着眼眶道。 她以为会是燕北羽,却不想……竟是她。 “狠毒?”谢诩凰笑意森冷,哼道,“我哪比得过你们长孙家的人狠毒。” 长孙晟眼中掠过一丝悲恸,请求道,“她已经饱受毒发之苦,折磨了她这么久也该够了,请你把解药给我们。” “我不会给的,要么你们就看着她那么一天一天生不如死,要么你们就亲手自己给她一个痛快。”谢诩凰一想到那个出生只活了两天的孩子,出口的话也忍不住狠毒。 “霍宛莛,你到底要怎么折磨我们才肯罢休,你让人向父皇下毒,让他现在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母后你也不放过,是不是最后连我和皇帝哥哥,你也要下手?”长孙茜泣声质问道。 “这些,比起你们给我的,已经太轻了。”谢诩凰冷冷地望着面前的长孙晟,咬牙切齿地说道,“燕皇陛下,你说是不是?” 长孙晟痛苦地敛目,那些不堪回首的残忍画面又一次地出现在了脑海,挥之不去。 “你要报仇,无可厚非,父皇已经没多少日子了,郑家也只剩母后一人了,你便放过她吧。” 谢诩凰一把拔剑指了过去,恨意沉沉地道,“那她放过我了吗?” 她一出剑,周围的大燕侍卫瞬间便围了过来。 “我知道,她派人向你下毒,可是你 既已逃过一劫,要惩罚她,这几个月的折磨也该够了。”长孙晟道。 “我是逃出一劫,可是我的孩子呢?”谢诩凰咬了咬牙,忍住眼中泛滥的泪意,切齿痛心地道,“我的女儿,因为她,生下来才活了两天,才活了两天她就死了,你要我放过她,你要怎么放过她?” 长孙晟惊骇地退了两步,却不知这其中原因,竟是因此。 父皇断送了霍家,他害死了她在大哥,母后又害死她的孩子,她焉能不恨他们。 “你若如此恨我们,便杀了我,以报心头之恨吧。”长孙晟闭上眼睛,决然道。 “皇帝哥哥……”长孙晟冲过来一把推开了他,将他推到了护驾的侍卫边,自己直面着对方手中的剑道,“你要杀便杀我吧。” “让开!”谢诩凰冷声喝道。 “你恨母后也好,恨皇兄也好,我将这条命抵给你就是。”长孙茜一脸决绝地说道。 “你的命就那么值钱,你一个就要抵了我的孩子,抵了霍家那么多人,抵了死他手里的大哥,抵了他刺在我身上鲜血淋漓的十七道剑伤?”谢诩凰冷笑质问道。 那些久伏的恩仇,她以为她可以忘记,但只要一看到他们,那些记忆就会如洪水一般地涌出来,将她的心浸得一片冰冷。 她冰冷的笑,让几步之外的长孙晟眼中现出痛意。 当年,她拼死带着霍隽从大火里逃出,眼睛被火灼伤,脸也毁了容,然后被附近普度寺的僧人所救,他带人追了过去,想将她带回京中,可是她宁死也要护着重伤的霍隽,不惜与他以命相搏,他伤了她十七剑,最终她宁可带着霍隽跳下了普度寺后山的万丈悬崖,也不肯放弃霍隽的性命与他回去。 再后来,他带人找到了山下,却只找到摔得粉身碎骨的两具尸体,父皇又恐事情泄露将普度一干僧人也屠杀殆尽,一把火烧了干净。 那是生长在宫廷的他,第一次亲眼见证了血腥和生死,从此犯上很严重的癔症,再后来母亲请了巫医让她忘记了那一段记忆,宫中的所有人也甚少再提及霍家的事,于是所有人都在一个天谎言中生活了数年,直到她回来揭穿了那残酷的真相。 “当年,我那么求你,你也要杀他,如今他们两个不过是中了毒,还没到死的地步,你就看不下去要来讨要解药了?”谢诩凰望向长孙晟冷冽地笑了笑,满是嘲弄之意。 长孙晟眼中满是痛悔之意,终是无言以对,大约只有在伤到自己的至亲之人,自己才会真正体会到那种痛苦。 他自以为他理解她的痛,她的恨,可他没有切身体会,自然也不会切身理解。 “既然,好不容易碰了面了,那便好好清算一下旧账。”谢诩凰说着,抬眼着长孙晟,“南楚战事不利,请大燕皇帝陛下跟我们走一趟。” 她说着,已经绕过了长孙茜,扑向了她身后几步之外的长孙晟。 “皇帝哥哥小心!”长孙茜惊叫道。 谢诩凰一动手,那宝珠和跟着的缇骑卫等人也跟着动了手,现在大燕仗着几天险,南楚一直久攻不下,若是抓住了他们大燕皇帝,还怕他们不乖乖退兵让出来。 一时间,清风岭上,刀光剑影一片。 长孙茜眼见谢诩凰马上就要突破侍卫护架的包围圈接近长孙晟,一把取出腰际的烟花筒子,准备点燃通知山下的大燕兵马过来。 那宝珠见状便扑过去抢,却终究还是晚了一步,烟花点燃发一声刺耳的鸣啸,炸响在了黄昏的清风岭上空。 几乎就是转眼的功夫,山下便来奔雷一般的马蹄声,大燕的骑兵很快上了清风岭,箭机营的弓箭密密麻麻地架了一片。 “霍宛莛,你再不住手,你的人就都得葬在这清风岭上了。”长孙茜沉声道。 皇帝哥哥心有愧疚,便是这个人真抓了他,他必然也不会反抗,可是这样一来,大燕就真的完了。 谢诩凰扭头扫了一眼寒芒厉厉的箭阵,只得放弃还有几步之遥的长孙晟,收了手中的剑。 “我们知道,燕北羽已经娶了新皇后,皇帝哥哥原也想若你不想待在南楚,也可与我们回燕京。”长孙茜说着,望向她道,“不过现在,你也必须跟我们走了。” 她不能,让大燕毁在这个人手里,更不能让皇帝哥哥也毁在她手里。< 谢诩凰冷冷地笑了笑,道,“终于,连你也像个长孙家的人了。” 这个在她记忆里的小跟屁虫,似乎就在这转眼之间褪尽了所有的天真烂漫,切切实实地变得和那燕京宫里每个争权夺利的人一样的阴冷。 或许,她曾经同情过她的遭遇,但当她自己的亲人受到了来自她复仇的威胁,她选择的一样会是她自己的亲人,她们长孙家的利益。 “茜儿,放她们走。”长孙晟道。 长孙茜望了望下令的人,朝一旁的侍卫道,“带她走。” “朕说了放她们走!”长孙晟沉声喝道。 “皇帝哥哥,你不是不知道大燕已经到什么地步了,便是这样的手段不光彩,只要她在我们手里,就一定会让南楚退兵,也会让燕北羽拿出解药来的。”长孙茜道。 长孙晟面色沉冷,上前想自己放人。 “你们不用争了,我跟你们走便是,反正南楚我也不想待。”谢诩凰冷冷地打断争吵的兄妹两。 “王妃姐姐!”那宝珠跑到她跟前,低声道,“你干什么?” 就算再生那负心汉的气,也不能这么拿自己的命不当回事儿吧,这两个一看就不安好心。 她话才说完,谢诩凰已经跟着几个大燕侍卫走了。 “那把我也抓过去吧。”那宝珠说着,小跑着跟在了她身后扭头朝着缇骑卫哭丧着脸道,“快去叫龙靖澜那女人想办法救我们啊。” 缇骑卫的首领看着渐渐撤退的大燕一行人,边上的人焦急地问道,“现在怎么办?” 他们可是向陛下和大师姐立了军令状的,不管发生任何事,一定不能让这个人离开华州境内,现在人被带去了大燕,他们可怎么向上面交待才好。 “让老七去向陛下和大师姐禀报。”缇骑卫首领下令道。 可是,谢师姐凭她的身手明明还是有机会从这里脱身的,为什么还要束手就擒跟他们走。 汜水关久攻不下,燕北羽正在江都大营龙靖澜和军中诸将商议攻城之策,便接到了华州的来信,说是大燕来了人到华州要见王妃。 燕北羽先一步上路,让龙靖澜安排好军中的事务随后跟来,龙靖澜晚了两个时辰出发,但好在用得最好马匹,终于还是在半路赶上了先一步出发的燕北羽一行人。 他们还未到华州,便与回江都报信的老七半路撞个正着。 “让你们看的人呢?”龙靖澜勒马朝着来人问道。 “罗兰她们被抓了,王妃执意要出城赴约,然后在清风岭与大燕的人交上手了,原是想生擒大燕皇帝为人质,哪想到大燕暗中埋伏了兵马,王妃被他们带走了。”老七如实禀报了清风岭上发生的一切。 龙靖澜气急,一脚踹了过去,“一群饭桶,一再跟你们说了,不管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准她离开华州,你们还开城让她出去。” “先去华州。”燕北羽一马当先走了。 “大师姐,这真不怪我们,是谢师姐她自己执意要去的……”老七一想,要是人不回来,真让她履行立下的军令状,那一个个小命都得玩完了。 “就那么几个人,你们救不回来,还要她去。”龙靖澜气急道。 原本现在南楚的战事就不利了,她再落在大燕手里,一旦以她为人质,那前线的战事可就更难办了,只怕这打下的疆土,还得拱手让人了不可。 老七打马跟上她,道,“当时本来也能走的,可是师姐她自己要跟着那伙人去了大燕,说是不想在南楚待了。” 龙靖澜眉头微微一沉,她就算再生燕北羽的气,也不至于在这样的关头不顾大局自己送上门去给人做人质,莫不是……   ☆、222.我跟你们走2(二更求月票) 华州,清风岭。 燕北羽一行人赶到之时,已经是第三天的黄昏了。 龙靖澜看着清风岭空旷的清风岭,怒气沉沉朝着一众缇骑卫骂道,“一再给你们交待过了不得让她出华州城,你们的脑子都长哪去了?” “大师姐,我们也没想到谢师姐会和人打起来。”缇骑卫的首领道窠。 她也是知道谢师姐和长孙晟之间的渊源的,想着就是见个面,把罗兰她们救回来了,也就没什么大事了,对方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对她不利,哪曾想到谢师姐竟然临时起意要生擒大燕皇帝,最后还跟着大燕的人走了。 “华州让你们守着,你们还能让人潜进来,把人从城里逮走了,干什么吃的,几天不挨揍,脑子就不灵光?”龙靖澜气急败坏的骂道。 “大师姐,是我们太不小心了。”已经被放回来的罗兰上前说话道。 “你给我闭嘴,平地都怎么教你们的,走路眼睛耳朵都长着干什么用的,被人跟了袭击了还不知道的,真是一个个蠢得无可救药。”龙靖澜火大地骂道。 燕北羽查看了一下周围,估算一下大燕带来的兵马,朝龙靖澜道,“先别追究了,找人要紧。” “我派人跟着的,他们进了仙霞关。”缇骑卫统领说道。 “不早说。”龙靖澜冷冷地瞪了一眼。 缇骑卫统领低着头咕哝道,“你也给我机会说。” 一来就把他们骂得狗血淋头,谁敢顶嘴说话。 “先去仙霞关。”燕北羽上马道。 “现在南楚的兵马就是被大燕这些依天险建立的关隘所阻,仙霞关更是目前几个地方最难攻打的,所以我们才把兵力放在了汜水关,仅凭华州一带的兵马,根本拿不下来。”龙靖澜冷静地分析了一番局势。 “事在人为。”燕北羽说罢,已经打马离开了清风岭。 龙靖澜无奈叹了叹气,只得带着人打马跟了上去,先去仙霞关一带打探消息,再做下一步打算。 仙霞关内,谢诩凰被安排在了驿馆内,晚膳的丰盛不亚于宫廷御膳。 长孙晟见她许久不动,问道,“不合胃口?” “我想,你们出去了,也许我有胃口吃。”谢诩凰冷冷地扫了一眼同桌而座的另外两人,毫不客气地说道。 “我知道,你怪茜儿莽撞行事,只是……南楚将大燕逼得太紧了。”长孙晟道。 原本,因为她报仇已经将大燕朝中搅得天翻地覆,燕北羽这些年又一直把持军中,带走反出大燕的全是这些年培养出来的精兵强将,而原本那些可用又忠于大燕的,不是被他扣上了罪名被处死,就是被他带上战场断送了,能用的人已经寥寥无几。 他登基好不容易才收拾了残局,南楚又趁势而起,步步紧逼,已占去了大燕近半壁江山。 “就算她不出手,你自己原本也就有这样的打算,不是吗?”谢诩凰道。 长孙茜坐在旁边,闷着头许久才出声,“你怨我们也好,恨我们也罢,你想为了南楚抓皇帝哥哥,我们为大燕她所你带过来,各有目的罢了。” “小十,你真是越来越像你母后了。”谢诩凰冷笑说道。 郑太后口口声声为了自己的儿子,什么阴毒的事情也敢做,如今这一个,也恰如先前的郑太后。 “我和皇帝哥哥不会动你一根头发,这大燕境内也不会有人害你,你只要安心待在大燕就是了。”长孙茜说道。 “安心待在这里做你们威胁南楚的筹码?”谢诩凰冷然嘲弄,看着一脸沉冷的人道,“没想到,你也会变。” 她以为,十公主永远都是那个笨笨的,天真烂漫的小公主,永远不会沾上这些冰冷的权谋,可她忘了,她终究也是长孙家的人,血液里天生就有着阴谋的种子。 当有一天,那些给她保护的人都不在,她也会变得和那些人一样。 “每个人都会变,我不是变了,只是长大了而已。”长孙茜道。 她也不曾想到,有一天他们三个人会是这样的坐在一起,互相敌视,互相仇恨。 那宝珠坐在边上饿得直咬筷子,道,“你们说完了没有,说完了可以吃饭吗?” 谢 诩凰侧头瞅了她一眼,拿起了碗筷,“吃吧。” 几个人刚动筷子,便有武将进来,“皇上,末将有事禀奏。” “说。”长孙晟道。 那将领望了望谢诩凰和那宝珠,没有开口。 长孙晟搁下碗筷起身,十公主也随之起身跟了出去。 “王妃姐姐,你真要跟着他们去燕京吗?负心汉知道了怎么办?”那宝珠低声问道。 虽然负心汉是娶了那姓莫的,可还是挺关心她的,这要一走了,还不把人给急疯了。 “你不愿去,我让他们放你回去。”谢诩凰淡声道。 “我不回去。”那宝珠连忙道。 这会儿,指不定龙靖澜已经跑到华州了,她要一个人回去了,还不是去找打的,还是躲这里安全点。 反正她带了这么多下毒的东西,跑不了也毒死他们一大片。 “那就别问那以多,好好待着。”谢诩凰说道。 “哦。”那宝珠扁了扁嘴。 不一会儿,长孙晟两人一前一后回来。 谢诩凰已经用完膳,搁下碗筷道,“说说吧,两位准备拿我这人质干什么用?” “只要南楚退兵,拿出下在母后那里的解药,不会拿你怎么样。”长孙茜说道。 “就算要抓人质,你们也该去抓江都的南楚皇后,抓我……怕是没那么好用。”谢诩凰冷然笑语道。 “是吗?”长孙茜笑了笑,说道,“这会儿,燕北羽就已经在仙霞关外了。” 原本,她也在想,燕北羽已经娶了别人,是不是已经与她分道扬镳,看来还是很紧张她的生死嘛。 谢诩凰冷淡地笑了笑,起身道,“我们用完了,你们慢慢吃吧。” 说罢,带着那宝珠出了门,回自己房间去了。 “负心汉真的来了,我们还是想办法回去吧。”那宝珠方才看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紧张之色,便知她也并非如自己所说那肌对负心汉真的断情绝义,终究心里还是牵挂难舍的。 “说完了,那就睡觉。”谢诩凰道。 “王妃姐姐,你就算再生负心汉的气,也不能往这大燕跑啊,罗兰不是说,你最恨这个地方的吗,还回来干什么?”那宝珠跟在她身后,苦着脸劝道。 虽然不清楚她和大燕之间的渊源,但那会儿在清风岭上,听到那一番话已经让她吓魂丢了七魄了,原来指使人下毒害了她的就是那两个的娘,还是他们爹娘害死了她所有的亲人,现在还想拿她当人质去威胁南楚,真是坏到骨子里了。 谢诩凰没有搭理她,倒在床上,闭上眼睛便准备睡了。 “王妃姐姐……”那宝珠坐在床边还要劝。 “睡觉!”谢诩凰眼也未睁地说道。 那宝珠悻悻地坐了一会儿,还是倒下睡了。 她两是睡了,另一边房中相对而坐的兄妹两个却是难以入眠。 “皇兄,我知道你对宛莛姐姐心有愧疚,可是父皇和母后都已经那个样子了,大燕疆土已经接连落入了南楚手中,你不能再因为一己私情而置国家大事于不顾吧。”长孙茜劝说道。 她看着原本富盛的大燕王朝,在她和燕北羽的手里变得岌岌可危,看着皇兄一个人呕心沥血地收拾残局,难道就要这样一步步将大燕拱手让给南楚不成。 “茜儿,是我们欠她太多了。”长孙晟叹道。 “我知道,可就算你死在她手里,她还是会恨你,现在我们要对付的又不是她,是乱臣贼子的南楚皇而已。”长孙茜道。 只要这个人还在,大燕就永远不得安宁。 至于宛莛姐姐,他们会带她回燕京,会让她过安宁的日子,不会再有人加害她,也不会有人再打扰她。 “就算他一时退了兵,也一样会卷土重来,大燕军中已经没什么人是他对手了。”长孙晟道。 若不是倚仗地势之利,只怕如今他们早就打到燕京了。 说起来,这些依地势之利修建的关隘,也多是当年霍元帅命人建下的,目的 便就是以御外敌,以保大燕疆土无人可侵。 可笑的是,如今要覆灭大燕江山的,也正是霍家的出来的她。 “这么多年,镇北王府藏身在大燕,谋害了多少忠于朝廷的人为自己制造机会,如今你再步步退让下去,大燕就真的要断送在你手里了。”长孙茜说道。 长孙晟面色沉重,他何尝不知道她所说的地这些,可是自己真的要用她去威胁那个人吗? 当年,若是他有仙霞关外的那个这般的勇气和决心救她护她,而不是那样逼死她的亲人换取她的生机,是不是……她就不会如此恨他,所有的一切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终究,他没有那个勇气为了她,而与父皇和母后反目成仇,于是也注定他们走到了如今这样敌对的境地。 “燕北羽已经娶了她人为后,她留在南楚也是徒增伤心,我们又不会害她,只是利用她在大燕的机会,要南楚撤兵,拿到解药而已。”长孙茜见他沉默不语,接着说道。 长孙晟久久地沉默,方才出声道,“天亮之后,你让人带着旨意去关外吧。” “我去。”长孙茜说道。 “你去了,他们还会让你回来吗?”长孙晟道。 现在是她在他们手里,若是去的是茜儿,对方必然会扣下她来做交换。 长孙茜咬唇,决绝地说道,“我去,这场交易我去谈,若是我不回来了,必然就会死在南楚军营,皇帝哥哥你自己也该想清楚一下,自己该做什么。” “茜儿!”长孙晟沉声道。 “皇帝哥哥,长孙家只剩我们了,茜儿不想看着你做亡国之君,受尽世人唾弃。”长孙茜道。 也许有些东西错了,可是这条路上,谁都已经无法回头了。 宛莛姐姐有她要坚持的理由,他们也有他们不得不守卫的东西。 仅仅一夜之间的功夫,燕北羽正在大帐之中与龙靖澜等人商议着计划,指着地图上的仙霞关绝壁道,“我带人从这里突袭进去,设法到关口给你们打开门,大军再入关内。” “这里的绝壁没有人能上去的。”龙靖澜叹息地摇了摇头,说道,“仙霞关当年是霍元帅带人建造的,为了防止外敌入侵,建造得固若金汤,这壁之上常年布不强驽,就算你们能爬上去,也会被上面射杀的,半个之中就算你有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躲得过。” “这是唯一一条可以进到仙霞关内的路了。”燕北羽道。 “再等等,应该还有办法的。”龙靖澜道。 她总觉得,那家伙去大燕是另有目的的。 “大师姐,十公主来了。”罗兰进帐来禀报道。 “什么十公主,没空。”龙靖澜火大地道。 “大燕的十公主,从仙霞关里出来的,说是有事要见你和陛下。”罗兰说道。 “带她进来。”燕北羽折起地图,沉声道。 不一会儿,罗兰领着十公主一行人进了大帐。 “我想,你们也猜到我的来意,我也就不绕弯子了,霍宛莛就在仙霞关内,至于她能不能再回来,就要看南楚皇你的诚意了。”长孙茜神色傲然地说道。 “你想要什么诚意?”龙靖澜冷哼道。 “南楚归还北明关到风雷原一带,还有下在我母后那里的解药。”长孙茜道。 燕北羽望着稚气未脱的十公主,冷然道,“朕费了那么在功夫打下的北疆,你说要回去,朕就给你?” 长孙茜抿唇沉默了片刻,朝着后面的侍卫伸出了手,后面有人将一只盒子送到了她手里,她将盒子放到了桌上,缓缓打开,“我想,有了这个,南楚皇应该答应。” 燕北羽垂下眼帘,看向打开的盒子,瞬间目眦尽裂。 盒中,赫然是一根血淋淋的手指,甚至还有着他所熟悉的伤疤痕迹。 龙靖澜扫了一眼,一把揪住长孙茜的衣襟,“这是谁的?” “是谁的,你们难道不认识?”长孙茜冷冷一笑,问道。 龙靖澜恨恨地咬了咬牙,道,“好啊,连你也跟你那父皇和母后一样狠毒了,以前口口声声的宛莛姐姐,天天念叨着霍家,到头来 下手的时候,还真是一点都不手软呢。” “那也是,你们逼人太甚了。”长孙茜无畏无惧地说道。 从前,她真的很怕这个人,如今她竟然真的不怕了。 “我们逼人太甚?”龙靖澜冷然失笑,逼问道,“长孙家向霍家下手的时候,可比我们要阴狠利落多了,有本事战场上较量,耍这样的把戏,真是让我越来越看不起你们。” “镇北王府那些年在大燕,又有多光明正大。”长孙茜说罢,望向一边愤怒的燕北羽道,“如果你们不答应,明天送来的,就不止这个了。” 燕北羽眸光一沉,一把抽刀桌上的剑,几乎就在眨眼之间便响起了长孙晟茜凄厉的惨叫声,龙靖澜低头便看到脚边还在颤抖的一根断指。 “你带着这样的东西来,就该知道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燕北羽冷然道。 长孙茜咬了咬唇,一手紧紧握着自己那只流血不只的手,冷汗涔涔地说道,“那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回去告诉你的皇兄,明天若朕看到的是活人,会答应你们的要求,倘若她再伤一分一毫,朕必让你们每一个人血债血偿。”燕北羽收剑入鞘,字字凌厉狠绝,让人不寒而栗。   ☆、223.她根本就是来做内应的 清早,谢诩凰刚一起床,同睡一床的那宝珠便眯着眼睛爬起来了。 “王妃姐姐,你去哪里?” “我出去转转。”谢诩凰穿戴整齐道燔。 那宝珠一骨碌从床上爬下来,脸都顾不上去洗,“我也去。窠” 为了应付所有的突发情况,她每天都是穿着衣服睡的,这样跑的时候爬起来就能跑。 两人刚出了驿馆,便见长孙晟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驿馆外,似是在等什么人。 “在等去南楚大营的信使?”谢诩凰冷然一笑问道。 昨天晚膳时大臣们向他禀报南楚大军已兵临仙霞关外,如今她又在这关内,势必是会让人去南楚营中谈条件。 还不待他说话,便有人快马驰过清早空旷的街道,一行人勒马停下将面色惨白的长孙茜从马上扶了下来。 “怎么回事?”长孙晟看着扶住人,看着她血淋淋的手沉声朝随行的侍卫问道。 几名侍卫齐齐跪了下来,道,“南楚皇断了公主一指,出手太快,我等未来得及相救。” 长孙晟恨恨地咬了咬牙,抱着人快步进了驿馆,“快宣太医。” 谢诩凰有一瞬的惊诧,而后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大约是平生见惯了太多血腥和生死,这样的事在她心中已经激不起任何波澜,但她清晰地看到了那一刻长孙晟眼底的深沉的恨意。 他的妹妹伤了一指,他便知道恨人,当年他那般要置大哥于死地,又能让她如何不恨呢。 那宝珠看着地上一路滴着的血迹,缩着脖子道,“燕北羽还真够狠的。” 她决定不再叫负心汉了,万一哪天让人听得生气了,把她身上什么也给削断了,那就太划不来了。 不过,他没事削人手指头干嘛。 她看了看了自己的手指头,十指连心,这断了得多疼啊。 “走吧,我们在附近转转。”谢诩凰说着,举步出了驿馆。 她不知道长孙茜是因为什么触怒了他,但他阴鸷狠厉她早就领教过,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也并不奇怪。 两人刚一走,驿馆附近的侍卫便在后面跟了过来,那宝珠扭头看了看,说道,“王妃姐姐,我们把人放倒了跑吧,反正现在关外有人,我们跑出去就没事了。” 那个大燕皇帝看着自己的妹妹被燕北羽剁了手指头,指不定也想剁她们的手指头泄恨呢。 “那边有家烧饼看着还不错,我们去买点。”谢诩凰走在前面说道。 那宝珠急得快哭出来,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买烧饼吃,趁着大燕皇帝还没想起要剁咱们手指头,快跑吧。” 谢诩凰走到了街尾,距离仙霞关门不远处的烧饼铺,买下了几个刚出炉的烧饼,扫了一眼关口和关上守卫的兵马,将手中的东西递给宝珠,“你吃不吃?” 那宝珠接过去,一边啃一边劝她跑路。 谢诩凰则是沿街买了些吃的,抱着就又回了驿馆,这时太医已经给长孙茜看完了伤,只是人还躺在床上,长孙晟还在床前照顾着。 “现在,你可满意了?”他朝着进门的人说道。 “与我何干?”谢诩凰冷然道。 一不是他断她的手指,二不是她要她去的。 “长孙家,就算我们都对不起你,可茜儿也从未害过你,却要她小小年纪受这样的苦,他燕北羽果真是做得出来?”长孙晟咬牙切齿地道。 这个妹妹自小生活在宫里,心地善良耿直,从来不曾受过什么伤,如今小小年纪却要因他们卷入其中,受这样的苦。 “是吗?”谢诩凰自顾自地倒着茶,云淡风轻地说道,“我记得,当年霍家灭门,我在安阳郡被追杀之时,还没有她这般大呢,到底是公主金贵,我等百姓贱命一条罢了。” 长孙晟扭头看着他,无言以对。 谢诩凰坦然直视着他的眼睛,和那宝珠从外面买回来的东西。 “皇帝哥哥,不关她的事,是我自己激怒了南楚皇。”长孙茜躺在床上,虚弱地道。 她知道,如果只是那样谈条件, 对方一定不会答应,甚至会拖延时间救人,毕竟拿下北疆一带也让南楚耗费了兵力,他没有那么容易让出来。 所以,她让人一刻农妇手里买了她一根手指,拿去用来逼迫燕北羽答应条件,却没想到他盛怒之下也断了她一指,若是能拿回北疆,断这一指倒也值了。 “我倒是很好奇,你去干嘛了,把燕北羽惹火了,他一向脾气很好的。”那宝珠一边吃着东西,一边好奇地问道。 长孙茜却沉默着没有说话,也没有向长孙晟说明原因。 “不过,看你的样子,应该是谈成了。”谢诩凰冷然一笑道。 长孙茜望向坐在床边的皇兄,说道,“皇帝哥哥,只要明天把人带上关,让他们看到她好好地在我们手中,他就会答应从北疆撤兵。” “你们的算盘还打得真是好呢?”那宝珠听了,一肚子地不服气,“南楚千辛万苦地拿下了北疆,你们现在说要回去,就想要回去,要脸不要了?” “北疆,原本就是大燕的疆土。”长孙茜道。 “这大燕,原本还是大周的领土的,要是大周的人崩出来问你们要,你们给吗?”那宝珠哼道。 “你知道什么?”长孙茜撑着坐起身,朝那宝珠道。 那宝珠瞅了瞅边上坐着不说话的人,道,“我只知道,你们的大燕当年是霍家带兵打下来的,你们把霍家的人都杀了,现在王妃姐姐要这片霍家人打下的江山,你们怎么就不能给了?” 这么理直气壮地占着别人的东西,还好意思怪别人不该跟你争,这一家真是真了怪了。 “你……”长孙茜被气得脸上一阵阵地煞白。 “宝珠,别说了。”谢诩凰打断还要争辩的那宝珠,起身道,“那就看你们明天怎么拿我交易了。” 说罢,拉着那宝珠出了他们的房间。 “王妃姐姐,我就说了他们不安好心的,什么请你回燕京,现在分明就是想利用你来对付南楚,我们要再不走,明天可就要出大事了。”那宝珠喋喋不休地在她身后念叨道。 “茜儿,我们还是先回燕京吧。”长孙晟看着面色苍白的小妹,担忧地说道。 长孙茜咬牙摇了摇头,道,“我没事,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不妨再等上一天。” 她已经付出了断指的代价,说什么也要把北疆从南楚手里拿回来。 “我只怕……”长孙晟无奈地叹了叹气,他总觉得,她这么干脆地跟他们回来,并非真的因为心灰意冷要离开南楚,而是还有着她的目的。 若真是如他所猜想的那样,只怕事情会比现在还要糟糕。 “什么?”长孙茜并不知他担忧。 “没什么,你好好休息吧。”长孙晟没有再多说,起身出了房门,叫了侍卫到书房问话。 “她们方才出去,做了什么?” “在外面买了些吃的,就回来了。”侍卫如实回道。 “可到关门附近了?”长孙晟追问道。 “有,到那里的烧饼铺买了烧饼。”侍卫回道。 长孙晟长长地叹了叹气,沉默了良久道,“看住她们,不要再让他们离开驿馆一步,明日一早准备车马回京。” “是,皇上。”侍卫回道。 “关门附近再加派兵力,严加看守。”长孙晟道。 侍卫没有多问,默然下去传达了他的旨意。 另一边房里,那宝珠还在喋喋不休地劝说逃命,却被谢诩凰皱着眉头打断,“别说话。” 那宝珠闭上嘴见她闭着眼睛,似是在睡觉,又似是在想着什么。 长孙晟忙着照顾爱伤的十公主,便也没什么太多的功夫顾着她们两个在干些什么,只是吩咐了驿馆中将膳时按时送过来,便也没有来打扰。 谢诩凰一直没有说话,那宝珠也不敢冒然开口,于是就瞪着眼睛盯着她。 直到黄昏时,天都快黑了,谢诩凰突地睁开眼睛道,“宝珠,你的蛇能去找到龙靖澜吗?” “大宝可以。”那宝珠道。 谢诩凰眉间一喜,起身到书案边快速地写下了一块小纸条 ,特地拿今天买吃用的油纸包起来,交给了她,“让它把这个送到龙靖澜那里去。” 那宝珠接过去也没有再问,把东西捆在小蛇的身上,然后从布包里拿出了之前从龙靖澜那里顺手牵羊的东西,让小蛇盘在上面好一阵,然后推开了窗户望了望周围,摸了摸爬在手背上的小蛇,低声道,“大宝,就看你的了。” 说罢,将蛇放了出去。 谢诩凰静静地坐在房间里等着,仙霞关打开有三道门,而且都只能从里打开,从外面强攻是很难攻进来的,除非她们能从里面打开机关。 否则,这仙霞关南楚就是打上一年半载也不可以打下来,而现在两国敌对,早就关闭了边境,要想让南楚的人混进来也不容易,现在能进到这里来的,也只有她了。 夜幕降临,南楚大营的王帐却是一片凝重,几位将领面色不善,却没有说话。 “你真要答应他们的条件?”龙靖澜望了望王座上的人,她当然乐于见他这样不惜一切救那个人,可是北疆是南楚好不容易才拿下来的,就这样拱手让人,实在是让人心有不甘。 “暂且把人救出来再说吧。”燕北羽道,丝毫没有要改变主意的意思。 龙靖澜正要再说什么,站在一旁的罗兰大惊失色地指了指他脚边,“大师姐,蛇……” 她闻声低头看了一眼,缓缓伸手去拔剑准备宰了再说,可又越看越眼熟,像极了那宝珠平时缠在手腕上的那一条,再一细看它尾巴上绑着的东西,拔剑将它从地上挑起来,拿下了绑在它身上的东西,展开看了一眼。 “我想,你需要改一下主意了。”她说着,将信递给了燕北羽,“她要我们明天攻城。” “攻城?”罗兰一时不解。 龙靖澜心头松了口气,笑了笑坐回去道,“我就说这死丫头肯定是别有用心的,她会从里面帮我打开机关,我们只要以最快的速度扑进去,就能阻拿下仙霞关,甚至一鼓作气占领关内的四个州城。” 燕北羽看着她递来的东西,眉宇却越蹙越紧,全然不曾想到她跟着长孙晟到大燕,是为了这样的目的。 “可是,只有她和宝珠两个人,怎么能打开三道机关?而且里面全是大燕的人。”罗兰担忧地说道。 龙靖澜叹了叹气,道,“南楚如果有能打开仙霞关的人,恐怕也只有她了,仙霞关是霍元帅带人建造的,建成之后曾带她和霍隽去过关内,只有他们才知道怎么以最快的办法打开机关,否则靠我们这么硬拼,就是三五年也不一定能拿下来。” 霍元帅建造仙霞关,就是考虑到了种种外敌入侵的方式,断绝了一次能入关的办法,让这座仙霞关固若金汤,无人可以撼动。 纵使他们再不想她涉险上战场,她终究也是放心不下前线的战事,想设法助一臂之力。 良久,燕北羽压下心头涌动的种种复杂思绪,道,“照她说的做吧。” 虽然百般担心,可也不想这样辜负了她一番苦心,若是不这样,只怕也难将她从关内救出来。 “知道了。”龙靖澜说着,一剑挑起还赖在她脚边的小蛇,掀帐扔了出去。 漫长的一夜,对于许多人,都是漫长的煎熬。 天刚刚亮,仙霞关内就已经准备好了车马,长孙茜出了驿馆,见是要回燕京,死活也不愿上马车。 “皇帝哥哥,南楚还没有答应我们的条件,现在还不能走。” “你若信得过皇兄,就听话上马车,现在回燕京。”长孙晟扶着她道。 “皇帝哥哥,现在不能走,只要一会儿带她到城上,让南楚的人看到她还活着在这里,他们就会从北疆撤兵了。”长孙茜固执地说道。 为此,她已经断了一指,不能就这么白白走了。 谢诩凰虽然有些意外长孙晟的临时改变主意,但还是没有露出丝毫的意外之色,平静地等待着时机的来临。 两人正争论着,守关的将领快马到了近前,禀报道,“皇上,南楚大军已经发兵攻城了。” 长孙茜闻言,面色一紧朝长孙晟道,“皇帝哥哥,他们已经打过来了,听我一句吧。” “仙霞关,他们打不进来的,上车走吧。”长孙晟坚持道。 “皇帝哥哥,就这么放弃,你要我这根手指,白白被人 断了吗?”长孙茜道。 “茜儿!”长孙晟沉下脸来,强行扶着她上马车。 长孙晟望了望站在一旁的谢诩凰,上了马车又跳了下来,拉着她便往仙霞关那边跑,“不管你恨我们也好,怨我们也罢,我不能让南楚毁了大燕,毁了皇帝哥哥。” 谢诩凰没有说话,瞥了一眼后面追过来的那宝珠,很是配合地被她拖着过了两道门,却在上城墙之时,甩开了她的手,如离弦之箭一般冲向了控制最后一道门的机关密室。 长孙茜怔怔地站在那里,瞬间明白过来她跟他们到仙霞关来的真正目的,她根本……就是进来做内应的。 为的,就是帮外面的人打开仙霞关。   ☆、224.我爱他,我认了 长孙晟追过来,看到冲向机关室的人影,便知一切真的如自己所猜想得那样。 只是,他再想去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茜儿,快走!”长孙晟上前拉着她,便准备带她进第二道门燔。 长孙茜却要往机关室那里追,想要将里面的人也一起带走,只要她还在他们手里,南楚就不敢轻举妄动了,她一定要把她也带进去窠。 长孙晟看着缓缓打开的城门,朝里面守着第二道门的人大声道,“快关门,快!” 一边说着,一边拉着长孙茜往里面跑。 第一道门还没有完打开,谢诩凰从机关室内一出来,透过正在缓缓开的门缝看到一马当先冲过来的燕北羽,扭头看到第二道门快要关上,连忙朝着快要从上方落下的石门只剩下一道口子,瞬间让自己倒在了地上,从下面的缝隙里滚了进去。 燕北羽冲进第一道门,却只眼睁睁地看着她滚进了第二道门里,他策马追至门前,沉重地石门已经轰然落下。 第二道门后,长孙茜看到追进来的人,一把拔出边上侍卫的刀指向还在地上的人,“霍宛莛,你若再要帮着外面那些人,与大燕,与我们就是互为仇敌,势不两立。” 谢诩凰利落的翻身而起,冷冷地看着她手中的剑,“从风雷原,霍家的人死绝开始,我与大燕早就已经互为仇敌了,你今天才说这样的话,未免太晚了。” “南楚到底给了你什么,你要这样逼我们?”长孙茜握剑的手都气得发抖,她原本并没未想伤她一分一毫,只是想借这个机会,从南楚手中夺回被占领的北疆。 可是,到头来,这个人却是别有用心的内应,一心是想帮着外面的南楚大军拿下仙霞关。 “南楚是没有给我什么,但起码没有大燕带给我的恨,大燕一日不亡,一日没平我心头之恨。”她直面着长孙晟两人,字字断金切玉般决然冷厉。 “好,好,好。”长孙茜恨恨地咬了咬牙,一字一顿说道,“今日你想要拿下仙霞关,除非从我长孙茜的尸体上踏过去。” “你不是我的对手。”谢诩凰眉目冰冷。 “那你尽管试试。”长孙茜说着,也不顾长孙晟的阻力拦,挥剑劈了过来。 谢诩凰侧身一闪,避过她砍来的剑,袭近身前一掌劈在她握剑的手,对方吃痛之下手一松,转眼之间剑已经落到她的手里,剑尖一转抵在了对方咽喉,冷冷说道,“我说过,你不是我对手。” 她是学武,可那些皇家儿女的花拳绣腿,哪里抵得过她战场上生死历练过的身手。 “你杀了我吧。”长孙茜决然道。 谢诩凰扫了一眼她身后紧张得想要救人的长孙晟,眉眼一沉便真的刺了过去,错身而过的瞬间,没有用剑却是一掌将她击得飞出几丈之远。 “茜儿!”长孙晟足尖一点,接住了险些撞上培墙的的长孙茜。 可是,等他长孙茜之时,谢诩凰已经杀了守在第二道机关室门口的士兵冲进了里面。 “护送十公主先走。”长孙晟将长孙茜交给自己的亲信侍卫,自己冲进了机关室,看到她杀了屋内的人,正要打开机关。 “霍宛莛!”他一脚将地上的剑踢起来,接在手里便迅速袭近前去。 谢诩凰不得不折回身迎战,几个回合下来,对方根本不给她再去打开机关的时候,于是心下一横将对方击退两步,折回去打开机关。 长孙晟见状,一刺朝她后背刺去,然而这一次她没有还击,甚至没有躲避,而是只顾着去打开机关,于是那一剑便就生生地刺在了她的后背。 他握剑的手一阵颤抖拔出了剑,记忆中的画面又一次出现在他的脑海,他满怀凄怆地问道,“那个人,当真值得你如此?” “值得。”谢诩凰打开了机关,面对着他决然说道。 长孙晟凄然一笑,曾几何时,那个曾经说着长大了要嫁给他做太子妃的她,已经爱上了另一个男人,与他如此敌对仇恨。 可是,这一切他也怨不得任何人。 “即便,他已经娶了别人为皇后?” “我爱他,一切都足够。”谢诩凰坦然承认道。 长孙晟听到外面的门缓缓开 起的声音,步步后退出了门,朝着仙霞关的最后一道门而去,集结兵马准备迎敌。 谢诩凰追出门,想要去阻止他关上第三道门的机关,燕北羽却已经杀进了第二道关门,迅如风雷地击杀了围上前的大燕士兵到了她身前,着急地抓着她的手瞧了瞧,这才暗自松了口气。 看来,送去的断指,并不她的。 他气她为何这般让自己涉险,可却又说不出一句责备的话来。 “快去吧,不要错过了时机。”她看着他,笑了笑说道。 燕北羽却还是不肯走,侧头看着龙靖澜和罗兰等人已经追了上来,道,“看着她。” 说罢,自己才提剑明着第三道门追去。 龙靖澜将人交给罗兰和几名缇骑卫,沉声道,“好好看着,再出了差错,把你头都拧下来。” 这是拿下她仙霞关最好的时候,连同关后的几个州城,一旦错过了,便又要费许多时间,也白费了她这番帮忙打开仙霞关的辛苦。 南楚的兵马从关外如潮水般地涌了进来,她与罗兰等人退到机关室,门口有缇骑卫守着,大燕的士兵根本进不来。 外面的厮杀声,持续了整整两个时辰才停止。 一脸血污的燕北羽才回来,罗兰等人识趣了退了出去,帮着外面的人打扫战场。 “赢了吗?”谢诩凰仰头问道。 “大燕的兵马已经撤退,龙靖澜带人追击去了。”燕北羽道。 原本,这样的事该是他带人去的,可实在放心不下这边,便交给了龙靖澜去,自己先折回来了。 她抿唇点了点头,道,“那便好。” “我先送你回去。”燕北羽说着,伸手拉她起身,不经意一眼瞥见她坐的地方一滩血迹,心头瞬间一紧,这才看到她背后流血的伤口。 “刚刚为什么不说?” 他那会儿看她手上没伤,并未曾注意到她身后,便匆匆走了,只怕那会儿背后就已经伤到了。 “也不是什么重伤,没什么大碍。”她平静地说道,这些年受伤的时候太多了,早就对这些皮肉之伤麻木了。 “先回营。”燕北羽扶着她出了机关室,罗兰等人已经牵了马在外面侯着。 “谢师姐!”罗兰这才看到她背后的血迹,一时暗道自己的疏忽大意。 “朕先带她回营,有军情让人即刻禀报。”燕北羽说着带着她上了马,一骑绝尘出了仙霞关。 一路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春风习习,温柔拂面而过。 谢诩凰靠在熟悉的胸膛,纵使她怨他气他娶了别人,可终究……她还是无法不去爱他。 南楚营中驻守的兵马并不多,见他一人先回来,便迎了上来,“陛下!” 谢诩凰带着她回了王帐,手脚利落地翻出了药箱,给她伤口上着药,好在伤口并不太深,也没有伤及到要害。 “这样的事,下不为例!”燕北羽一边给她上着药,一边朝靠在自己肩上的人郑重说道。 “你还是不信我。”谢诩凰怅然道。 “我当然信你,我只是不想你冒险,你这身体还禁得住几回折腾?”燕北羽道。 当年纵然死里逃生了,可受那么重的伤,又岂会没有一点伤害,待再过个几个,什么毛病都会出来了。 谢诩凰抿唇沉默,她懂,只是她也不忍他一个人出生入死。 许久,她开了口。 “我给你两年。” 燕北羽给她上药的手一颤,沉默着没有出声。 “只有两年,多一天也不可以。” 燕北羽只觉脖子沾上了温热的泪水,阵阵心疼。 她伸手抱住他的腰际,道,“不要让我等太久。” “好。”他铮然应道,“不会再说断情绝义,也不会再说离开的话吗?” “不会。”她低声应道,字字坚决,“我自己选的,哪怕遍体鳞伤,粉身碎骨,我也认了。”   ☆、225.只为你钟情(一更) 这一番话,让他既欣喜,又震惊。 他欣喜他所爱的女子,也如他深爱她一般一爱着自己,却也震惊于她在感情上的如此刚烈倔强,他何其有幸,能得她如此钟情。 春风拂进帐内,带着仙霞关战后的血腥气,却也无法打扰帐内静静相依的两人燔。 “遍体鳞伤,粉身碎骨,你不也要我的命吗?”他低声叹道窠。 她这条命,他比她更爱惜,亦早知痛失所爱的滋味。 谢诩凰沉重地叹了叹气,她气他怨她,又能怎么样了,让他无法安心处理战事,自己也心伤难安。 这些日在折剑山庄,她一日一日地想,自己若真的就此了断,将来遗憾的也必然是她。 所以,既然认定了,就尽自己的所有努力去争一把,不管最终是什么结局,她总算不负自己…… “你让罗兰她们先送我回折剑山庄吧,前线的战事紧急,你得去。”谢诩凰道。 虽然,她更想多些时间在一起,可也知道他不能一直耽误在她这里。 燕北羽叹了叹气,从先前那一别之后,好不容易能坐在一块儿好好说几句话了,他何尝不想什么都不管留在这里,可若真是这样,便就真的辜负了她打开仙霞关,也辜负了她受得这份伤。 “去吧。”谢诩凰松开抱着他的手,温声劝道。 大燕的战事晚一天了结,他们真正的相聚也就要晚一天,她不要这样短暂的温存,她要长久的相依。 燕北羽解下身上的披风,披在她身上系好,吻了吻她的额头,“我回来即刻去看你。” “嗯。”谢诩凰点了点头,眼看着他出了大帐,起身掀开帐帘,只看到策马而去的背影。 罗兰过来,问道,“谢师姐,现在就走吗?” “那宝珠呢?”谢诩凰问道,那会儿在关内分开了,也不知道她怎么样。 “王妃姐姐,你找我啊?”正从外面回来的人,刚到帐外便听到声音,掀帘子就进来了。 “你跟着一路去的,遇上事你躲到哪里去了?”罗兰沉下脸来质问道。 那宝珠一听便气鼓鼓地,说道,“我听王妃姐姐的,去守着第三道门了,要不是我在那里,你以为他们那么容易让燕军撤退。” “有没有受伤?”谢诩凰问道。 她怕自己到时候赶不及,所以并未让那宝珠追着她出去,而是守在城内,若是她不能赶回第三道门,就由她去按照自己教她的方法打开。 “什么人能伤到我啊。”那宝珠得意地说道。 “既然都没什么大碍,那就准备回山庄吧。”谢诩凰朝罗兰道。 罗兰看了看面色有些许苍白的人,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安排马车。” 没多一会儿,罗兰回来道,“马车过来了,我们走吧。” 说着,近前扶着了谢诩凰。 一行人出了南楚大营,谢诩凰回头望了望大战后仙霞关,想来经此一事,长孙茜乃至整个大燕都要对她恨之入骨了,她纵然可怜她和霍家的遭遇,但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如此迫/害大燕和她的亲人。 可是,那样深的血海深仇,不是几句歉疚的话,要她原谅就能原谅的。 所以,恨便恨吧,她恨了这么多年,又何怕被人恨呢。 “谢师姐,走吧。”罗兰催促道。 谢诩凰这才上了马车,那宝珠跟着钻进了马车,罗兰和缇骑卫一行人护着马车前往华州,一行人回到折剑山庄时,已经快天黑了。 她去见了老庄主,方才回房去休息,那宝珠跟着进了门,说道,“我听罗兰说,是那个长孙茜带着断指去南楚军营,说那是你的手指,如果不答应他们的答件,就会送来别的东西,负……燕北羽才断了她一根。” “嗯。”谢诩凰没有太多的意外,便是她不说,她也猜出了七七八八。 只不过,如今她既没有帮大燕拿回北疆,还失去了仙霞关,还赔上了自己一根手指,该得有多恨她了。 “你不是生那个人的气吗,干嘛还要去帮他?”那宝珠坐下问道。 </p 谢诩凰垂下眼帘看着手中的茶杯,久久沉默不语,她是生气,可南楚的战事一直没有进展,她同样也担心。 而且,原本若不是因为当年要救她,他也不会面对这样的局面。 “我累了,休息了,你也回房去吧。” 那宝珠看了看她,也从罗兰那里知道她受伤的事,于是起身离开,回了自己房间去。 自仙霞关回到山庄,谢诩凰没有再过问前线的战事,又过起了在山庄清闲自在的生活,直到七天之后,华州的缇骑卫送来了前线大捷的消息,南楚成功拿下了仙霞关之后的几个州城,这是南楚建立以来,除北疆大捷之后,第二次以这样快的速度取得最大的胜利。 燕北羽是第十天的清晨回到折剑山庄的,她刚刚在后山陪师公练完功回来,便看到一身戎装的人风尘仆仆进了庄里,一身染血的银甲都未来得换下,可见走得有多急。 山庄内的人,早就习惯了这个人的来来往往,故而也都没有太多的意外,各自都忙着自己的事。 他看着一身素衫的人从后山下来,以前喜着红衣的她,也随庄内的弟子一般穿着素净,头发也只是拿簪子简单的绾着,举手投足没有女子该有的柔美,却有着独特的利落从容。 他快步走近,好一番预备在心间的话,先出口的却是,“伤好些了吗?” “嗯。”谢诩凰轻轻点了点头,看着他一血污的样子不由皱了皱眉,他都不知道洗把脸换身衣服过来吗? 一身被鲜血浸染的腥气,脸上也没一处干净的,一眼望去没有了平日的雍容风雅,倒多了几分冷峻和戾气。 她径自朝自己住的院落走去,进了庭院吩咐留在这里伺侯的仆人去准备热水给他沐浴,而后自己先进了房内给他在衣柜里翻找着换洗的衣物。 一直默然走在她身后的人,突然一把从身后抱住了她,深深地叹息道,“凤凰……” 从那一日从军营离去,他就一心想着回来见她,可真回来见到了,那些思量过的千言万语,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了。 谢诩凰沉默地站着,任由背后的人拥着自己,原本这样的时刻该是甜蜜的,她心中生出的却是满满的苦涩与心酸。 “是不是,若没有我,你原本也是要娶她的?” 她说不介意,可是那日莫玥的一番话,却字字句句都扎在她的心上。 燕北羽微怔,很快便明了是何因由,问道,“她向你说什么了?” “她说,你答应过要娶她。”谢诩凰坦然道。 燕北羽眉头微拧,道,“当年,看她身世可怜又处可去,才送她到了义父那里,自爷爷过世之后,我身边走动的便只有义父和她,但也是念在她与我一般无父无母,一直视为义妹,又何曾有过要娶她的心思,更遑论答应她了。” 谢诩凰并没有为这个答案而有半分意外,原本也想着是莫玥故意激她说出的谎话,可到底还是心中介意,于是一直耿耿于怀。 “你只需信我的话便是了,别人说的,不必当真。”燕北羽拥紧了怀中的人,低声呢喃道。 “我尽量。”她应道。 “不是尽量,是必须。”燕北羽郑重说道。 两人正说着话,仆人提着热水送了过来,看着屋内拥抱着的两人,低着头将水送到了内室屏风后的浴桶里。 “王妃,水好了。”几人回了一声,便陆续退了出去,掩上了房门。 谢诩凰侧头朝身后的人道,“快去沐浴吧。” “再让我抱一会儿。”燕北羽低笑,不肯松手。 谢诩凰拿开缠在腰际的手,将手中的衣服塞给他,一脸嫌弃地道,“一身臭死了,快去。” 燕北羽抬起袖子嗅了嗅,一身的汗味加上血腥味儿,实在不怎么好闻,这才拿着衣服去了屏风后卸下一身铠甲沐浴。 谢诩凰等到屏风后没什么响动,想来是下了水了,这才过去将扔了一地铠甲和衣服捡到起来,送到了侯在门外的仆人手里,吩咐了人给他准备早膳送过来。 然而,在榻上一边看着书,一边等着沐浴的人出来。 可是直到早膳都送过来了,屏风后不仅没了动静,也不见人出来,于是搁下书到了屏风后,却是看 到他就那么靠着桶沿睡着了,桶里的水都有些凉了。 “起来了。”她推了推他。 燕北羽疲惫地抹了一把脸,这才让自己清醒了几分,从那日在江都接到消息连夜赶过来,加之这几日的连番作战,确实是累了。 “早膳送来了,吃点东西再睡吧。”谢诩凰道。 燕北羽这才从桶里起身出来,看到站在边上的人一下尴尬地转过身去,不由失笑,“又不是没看过,这时候还怕看了。” 谢诩凰懒得跟他贫嘴,先出了屏风,“快点,饭菜快凉了。” 燕北羽穿好了衣服,这才从屏风后出来坐到了桌边用膳,湿漉漉的头发还滴着水,谢诩凰拿了干的帕子站到他身后,重新给他擦干了些。 他搁下碗筷伸手捉住了她的手,说道,“你总笑我,初遇见你的时候,那么小小年纪见了你几天就起了那样的心思,可是那个时候,我若没有遇见你,我也不会是今天的我。” 谢诩凰默默地听着,听他述说起那段初遇的过往。 “那年,我遭人毒害,险些送了命,所以在那小山庄里调养,大夫都说我活不到来年春天。”他说着,握紧了他的手,“可我还想见你,所以我熬过来了,只是怎么也找不见你了。” 那个时候,他想活下来,不为了别的,只想赴他们的梅山之约,再见她一面。 “是谁害了你?”谢诩凰问道。 燕北羽沉默了良久,低声说出了那个残忍得答案,“我父亲。” 谢诩凰喉间一阵哽咽,她总是奇怪,他为何甚少提及家人,只是先前听他说过,母亲生下他便过世了,他是由爷爷养大,与父亲不甚亲密,却不想其中竟是如此残忍。 童年的时期,每个孩子都会对父母有着深深的依赖之情,可是他却什么都没有,甚至还要受自己亲生父亲的毒害。 “爷爷总是教我很多东西,身边伺侯的人也甚少与我说话,从来没有人问过我开不开心,快不快乐,为什么不会笑。”他紧紧抓着她的手,说道,“你是第一个。” 那时候,那样的萍水相逢对于她而言,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可是对于那个时候的他,无疑是照进他幽暗生命里的阳光。 所以,在她失约之后,他那样的想要找到她,想要抓住她,想要从她这里拥有更多的快乐和温暖。   ☆、226.只为你钟情(二更) 她不知道,在她离开的那些年,他是多么想再与她相遇,故而也不知他为何这般执意将她保护在自己羽翼之下,不让她去沾上一点危险。 因为,只有他自己知道,如果再一次失去她,会是何等的绝望和痛苦燔。 他害怕,他怕她不够爱他,害怕这世间的任何一点风雨就击溃他们这份来之不易的相守,再一次从他边夺走他的挚爱。 谢诩凰弯腰,一手从背后抱住坐着的人,“对不起。” 她不知道,那一年的约定,竟对他这么重要窠。 “凤凰,答应我,无论再有任何人,任何事,不要再丢下我。”燕北羽侧头看着她,眼底满是深沉的企盼。 “除非是你不要我,不然我不会走的。”她紧紧抱着他,说道。 他只有她,她也只有他了,她又还能往哪里去。 他伸着她坐到自己怀中,低头抵着她的额头,“我怎么会不要你,只有你这小没良心的,把我丢在那里那么多年,都不去看一眼。” 早在那个时候,他就认定了,这辈子要定她了。 谢诩凰心虚地笑了笑,她无法反驳,那些年……她确实将他忘了。 “对了,现在的名字是长孙仪给你取的,你原来叫什么?”她连忙扯开话题问道。 燕北羽闻言眸子微微眯起,道,“我记得,我有告诉过你,你忘了?” “有吗?”谢诩凰皱了皱眉,自己好似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你那时兴冲冲地说自己叫什么,缠着我问了一个多时辰,我告诉过你。”燕北羽瞪着她说道。 谢诩凰想了想,死活想不起来了,只是道,“记不起来了。” 燕北羽气得捏了捏她的鼻子,道,“你说的每句话,我都记着,你倒是给我忘得一干二净了。” “那现在告诉我,我不会再忘了。”谢诩凰摸了摸鼻子,笑着问道。 “手伸出来。” 她乖乖伸出了手,他没有说,只是在她的手心写了两个字,而后将她的手握了起来,郑重得如同交出的不是一个名字,而他最真挚的心意。 “文羲?”谢诩凰念道。 “这回记下了?”燕北羽道。 “姓文?” “姓宗。” “哦。” “再忘了,看我怎么收拾你。”燕北羽恶狠狠说道。 “那我到底要叫你哪个名字,燕北羽?沈玉邪?文羲?”谢诩凰问道,一个人怎么还能折腾出三个名字来。 “你想叫哪个便叫哪个。”燕北羽道。 “那你想我叫你哪个?”谢诩凰笑问道。 燕北羽捏着她的下巴,别有深意地笑了笑,“叫相公。” “少没正经。”她别开头便要起身,却又被他拉着坐下。 “还没叫,就想走?”燕北羽道。 谢诩凰瞧着他渐渐狂热的眼睛,道,“用你的早膳。” 他却捧着她的脸,说道,“我现在更想先享用你。” 说罢,扑天盖地的热吻落了下来。 久违的亲密让她无法拒绝,连自己怎么从桌边到了床上都不知道,强健的体魄压了过来,明明方才连洗澡都洗得睡着了,这会儿倒是精神十足,折腾了近半个时辰才倒要边上睡去。 她抬头轻抚着英挺的眉宇,眼中难得露出了几分笑意,她曾怨恨上天夺走了她所有的幸福,如今却又不得不感谢它将这个人送到了她的身边。 她小心地吻了吻他的薄唇,起身穿了衣服起床,这大中午的她窝在房里不露面,外面还不知道会猜想些什么。 她穿戴整齐了,将桌上已经凉了的膳食收起来,送回了庄内的厨房,准备等他睡醒了再热了送过来。 刚从厨房那边过来,龙靖澜也带着人回庄了,一进庄看到她便道,“你叫姓燕把皇位让给我算了,什么事都扔给我,他自己倒先跑回来了。” “师姐,难为你了。”谢诩凰由衷道。 “知道我辛苦快点给我做吃的去。”龙靖澜搭着她的肩膀,一边往厨房去,一边说道。 “想吃什么?”她难得的好说话。 龙靖澜正要说,似是想起了什么,道,“不是说你也伤着了,看起来也没什么大碍嘛,姓燕的还非追上人在长孙晟给扎了两个窟窿才罢休。” “没什么大碍,只是皮肉伤罢了。”谢诩凰道。 龙靖澜听了,无奈叹了叹气,“只怕从今往后,大燕是要恨我们恨到骨子里了。” 长孙茜随军撤退之时,那样痛恨的眼神,她到现在想想都觉得心有余悸,她再也不是燕京宫里那个不经世事的小公主了。 “你怕了?”谢诩凰笑问道。 “我能怕什么,只是觉得世事百变罢了。”龙靖澜怅然叹道。 霍家打下大燕江山东的时候哪里想到最后是大燕要置他们于死地,长孙茜日日念着霍家,要为霍家和她这个宛莛姐姐报仇,又何曾想到将霍家送上绝路的就是长孙家,终究他们所有人都走到了如今这样反目成仇的地步。 在儿时,他们都以为,所有人都会一起快乐的长大,一辈子都生活在燕京城里,何曾想过会到如今这样的局面。 “总有些东西,是我们所无法改变的。”谢诩凰道。 两人到了厨房,由于不是饭点,厨房并没有人。 龙靖澜坐下,望着忙碌着准备的人,问道,“他……是长孙晟杀的吗?” 谢诩凰背影一震,久久没有言语,想来是那日在清风岭上的话,缇骑卫或者那宝珠告诉她了。 她没有开口,但聪明如龙靖澜,已然从她的沉默中猜想到了答案,一字一句说道,“我会替他报仇的。” 如果,那个时候自己没有离开燕京,只要得到一点消息,她一定会比长孙家的人先赶去的…… 可是,上天连这样的机会,都不曾给过她。 谢诩凰抿唇应了应声,“嗯。” 她失去了最后一个亲人,这个人却失去了一生所爱。 “你是最后见到他的,他就没有……留给我一句话吗?”龙靖澜看着她的背影,问道。 谢诩凰喉间哽咽,却说不出那番话来,她甚少在这个人面前提及大哥,便就是希望她放下过去,重新开始生活。 她也一直没有向她问,今日……怎么突然想起来问了。 “告诉我吧,我一直想问的,可我又不敢问。”龙靖澜有些自嘲自己的懦弱,道,“我总想着,也许有一天,他也会和你一样,跨越生死回来。” 所以,她不说,她便也不问,自欺欺人地等着那一个根本不可能的可能。 “大哥说,若我还能活着回来见到你,一定要你忘了他。”谢诩凰说道。 他不想她永远活在回忆里,可是这个人真的忘不了,她已经没有办法了。 “就没有一句,给我的吗?”龙靖澜追问道。 他明知道,她还在等着的,为什么那么狠心,都不让她带一句话给她。 “没有。”谢诩凰道。 因为大哥知道,不管是带任何一句话,带给她的也只有悲痛,不如不说,不等时间的流逝,让她来淡忘一切。 龙靖澜没有再问了,只是沉默地坐在那里。 谢诩凰侧头,看着一向刚强的女子眼中隐有泪光,一时心中不忍,开口道说道,“其实……” “什么?”龙靖澜收敛起思绪,一脸平日的平静之色。 “其实在北疆,还没有出事之前,大哥还曾向父亲和我说过,从北疆回去……他便到折剑山庄提亲。”谢诩凰哽咽地说道,眼中不由阵阵酸涩。 龙靖澜听完,起身道,“吃的做好给我送过来吧。” 说罢,起身离开了。 一转身,脚下疾步如风地朝自己房间走去,不愿让人看到自己如此狼狈落泪的样子。   ☆、227.只为你钟情3 半个时辰后,谢诩凰做好了几道龙靖澜爱吃的菜,亲自端着送到了她的房中,进门见她侧躺在床上,将饭菜搁到了桌上。 “师姐,饭好了。燔” 良久。 床上的人应了应声,谢诩凰没有再多待,便先离开了。 骄傲如龙靖澜,她不愿让人看到她的眼泪,所以她没有去安慰一句,只是将地方留给了她一个人窠。 她有幸能再遇上爱她,且也是她心中所爱的男人,可固执如龙靖澜,只怕此生都难以再放下过去,将目光再投向别的人了。 她刚了来,罗兰和几名缇骑卫过来,“谢师姐,大师姐在房里吗?” “她睡了,有事晚些再说吧。”谢诩凰道。 她想,这个时候她更需要一片安静的地方。 “仙霞关一带的驻防已经安排了,想问问大师姐可否妥当。”缇骑卫道。 谢诩凰回头望了望龙靖澜的房间,道,“我看看。” 缇骑卫也知她是出身将门,对于军事上的见地向来不比龙靖澜差,于是也没有多问,便将布防图拿出来交给了她。 谢诩凰取了到就近的亭中,在石桌上展开看了看,道,“兵力着重应放在这两处,一旦任何一处有军情,可以方便驰援……” “那就依谢姐的安排。”罗兰道。 “师姐这些天也累了,今日先别过去扰她休息了,若是军中的事务,过来问我便是就是了。” 谢诩凰将布防图交给缇骑卫,叮嘱道。 “是,谢师姐。”几人拱手应罢,带着布防图匆匆离开了。 “贺英带着江都送来的折子也过来,这会儿应该送到你院里了。”罗兰说道。 这些日都忙于仙霞关一带的军务,江都那边都没有顾得上,不知道压了多少的事儿等着处理呢。 “我过去看看。”谢诩凰道,这会儿那个人还睡着没醒,送过去了他也没法处理。 她回到院里,贺英将把折子送到了她院里的小书房内,她让人留在那里,自己将送来的东西都翻阅了一遍,将紧急的就代为处理了,交待了贺英怎么回去传话,其它的分类整理了放在桌上,等他醒来了处理也能得心应手些。 只是,再从书房出来,天都已经黑了。 她去了厨房,重新准备了晚膳带回房中,房内睡了大半天的人听到响动,这才醒过来。 燕北羽坐在床上,望了望忙活着摆膳的人,这才慢吞吞地穿了衣服起来,“我睡多久了?” “天都黑了,你说你睡多久了,快洗个脸吃饭了。”谢诩凰催促道。 燕北羽看着在桌边忙活的人,眉宇掠过几丝暖暖的笑意,他喜欢这样的日子,没有繁杂的政事,没有血雨腥风的战事,只有她在身边,像对寻常夫妻一般简单平静。 他洗了把脸,擦了手到桌边看了看,“你做的?” “你什么时候回去。”谢诩凰问道。 他在仙霞关这里已经耽误了十多天了,江都只怕都快乱成一锅粥了。 燕北羽自她身后拥住她,吻了吻她的侧脸,“这么急着赶我回去?” “贺英下午送了江都的折子过来,你也总不能在这里待着。”谢诩凰道。 “过几日再说吧,晚回去几天,还能翻了天不成。”燕北羽松开她,在桌边坐下来准备用膳。 好不容易才与她放下了心结,这一回去了还不知得什么时候再有时间过来了。 “当皇帝也得有个当皇帝的样子。”谢诩凰说道。 “我怎么不像个皇帝的样子了?”燕北羽笑语问道。 以前帝王大业是为自己,如今更多是为了有能力将她留在自己身边,而不被北齐和大燕所觊觎。 “快些用膳吧。”谢诩凰催促道,早膳就胡闹得没有吃,这都饿了一天了。 燕北羽端起碗筷,不时打量着神色有些不悦的人,“谁惹着你了?” 早上还好好的,这会儿进了门连笑都没笑一下,人也心不在焉的。 <“我不在江都,你代我多注意些龙靖澜,万万不能让她有性命之忧。”谢诩凰朝着坐在对面的人请求道。 “出什么事了?”燕北羽还一头雾水,不知怎么又说起龙靖澜了。 “我这一生,最对不住的人便是大师姐了。”谢诩凰无奈地叹了叹气。 大哥拼死护着她,她却没能保护他,让他与龙靖澜再也无法相见,即便如此,龙靖澜也从来没有犹豫过就站在了她一边,这样的情义,是她这一生都无法偿还的。 “好了,别想这些了,快用膳吧。”燕北羽微然一笑,劝说道。 谢诩凰抿唇点了点头,霍家死的每一个人,即便已是十几年过去,她仍旧是难以释怀的,只要一想起,心都在刺痛滴血。 两人一道用了晚膳,她将碗筷收拾了送去厨房,再回来之时他已经在小书房开始处理江都送来的拍子了,只是轻袍缓带,发丝也是随意的以发带束在脑后,灯火下眉目如画,一举一动皆是雅意风流。 燕北羽听到脚步声,抬眼望了望门口,“回来了。” 她这才举步走近前去,说道,“要紧的几件,下午你还睡着,我已吩咐了贺英去办了,你不会怪我越矩吧?” 他一手拉着边上的人坐在自己边上,笑语道,“有这样的贤内助,我感激还来不及。” 她的政治头脑,一向不输男儿,做出的决定,自然也是不会做的。 谢诩凰拿开搭在自己腰际的手,起身去了书架,“忙你的正事。” 但凡没有旁的人在,他手脚就没几回规矩的时候。 燕北羽无奈笑了笑,虽然他更想享受当下的柔情蜜意,可这一堆的折子明日一早就要让人送回江都去,今天夜里必须都处理完了才行,只得收了心思继续埋首理政。 谢诩凰自己找了书,在一旁的榻上翻看着打发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深夜。 燕北羽处理完堆积了一桌子的折子,抬头看到榻上一手支着头已经睡着的人,起身过去将人抱起回房去,谢诩凰一下睡眼惺松地问道,“忙完了?” 燕北羽抱着人进了寝房,一脚踢上房门,低头便吻了下来,难得相聚的时候,他不想错过任何能够亲昵的时间。 谢诩凰向来不是忸怩羞涩的人,热情地回应着他的亲吻和索取。 一番狂风骤雨般的欢情结束,她疲惫地趴在床上,任由他一个又一个缠绵的热吻落在光裸的脊背,侧头道,“你不许碰她。” 背后的男人低笑,沉重的身子又一次覆了上来,“我只对你才这么有兴趣。” “那要是她脱光了去找你,你也没兴趣?”她不依不挠地问道。 “我又不是禽兽。”燕北羽说罢,在她脖颈落下缠绵的热吻。 “我看你就是……”她喘息着骂道。 “那我不介意更禽兽一点……” 一室情浓,春色无边。 天刚亮,一向早起的燕北羽早早醒了,怀中的女人还睡得正是香甜,他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更衣穿戴整齐,去了隔壁书房。 不一会儿,贺英便过来取昨日送过来的折子了。 “少主何时起程回江都?”仙霞关的战事已经结束,当日匆匆上路也没做妥善安排,再这样耽误在这里,江都都无人主事了。 “再过两日。”燕北羽道。 江都是必然要回去的,但能多陪她两日也是好的,其实想想也并非是要陪她,而是自己太贪恋在她身边的日子。 贺英将桌上已经批好的折子收起,说道,“王妃让人送了解药的方子回去,已经给皇后娘娘解了毒了。” “何时的事?”燕北羽问道。 “少主离开江都没两天,就送过去了。”贺英如实说道。 原本孙嬷嬷找了许多大夫去,虽然解了她手上的毒,可脸上又开始奇痒无比,庞大人闻讯回去,虽托人去请解毒的人到江都,可人一时半会儿还没到,然后就收到了王妃托人送去解毒的方子,这才解了皇后所中之毒。 “知道了。”燕北羽点了点头,道,“尽快将折子都送回去,若再有别的事,待朕回去再说吧。” “是。”贺英带上东西,匆匆离开,出庄让人送往江都。 燕北羽不想回去吵了她睡觉,看到园子里栽种的花草,走近瞧了瞧不由好笑,种这些附庸风雅的东西,她还真是没什么天赋。 他重新修剪了一番,把不该种在一起的拔出来,重新种到了一边。 谢诩凰醒来见身旁空无一人,听到外面有响动,披了起身出门,瞧见蹲在花圃里忙活的人,举步走近问道,“你干什么?” “睡醒了?”他扭头望了望她,笑语问道。 “你干嘛把我的花给拔起来?”谢诩凰看了看他手里的东西,皱着眉头问道。 她好不容易才种活了几株,他还给她拔了。 “你这是种花,还是种草,什么都乱种在一块儿。”燕北羽道。 “活了不就行了?”她蹲在边上说道。 “这两样就不能种一块儿,你放一块儿栽着,另一种就很难存活开花的。”燕北羽道。 “我看,你还真适合当个花匠。”谢诩凰揶揄笑道。 燕北羽就拔出来的一株花,种到了另一处,说道,“小时候除了学习东西,闲的时候我就是种这些东西,时日久了,也就知道得多些了。” 他说着,折了支新开的白蔷薇,别在了她的发间。 “好看吗?”谢诩凰摸了摸别在发间的花,问道。 他伸着脖子吻了过去,笑语道,“人比花更美。” 两人正玩闹着,背后一阵轻咳,谢诩凰扭头望去,这才发现龙靖澜不知何时进了院中,正在他们身后。 “靖澜师姐。” 龙靖澜看了她一眼,说道,“我准备先回江都了。” “这么急?”谢诩凰起身道。 “我可没那个闲心,等着他在这里谈情说爱。”龙靖澜道。 当时接到消息走得匆忙,再不回去,江都还不全让姓庞的给把持了。 燕北羽却丝毫没有被指责的尴尬,将花种好了才慢条斯理地起来洗了手。 “你过来,我说几句话就走。”龙靖澜道。 谢诩凰走了过去,到了院内树下的石桌坐着,“什么事?” “仙霞关这样的事,我也不想再看到第二回,我知道你是好心,但让你在这里待着,你就给我规矩点待在折剑山庄。”龙靖澜一脸严肃地训道。 “我知道了,下次不会了。”谢诩凰一句也不敢顶嘴,乖乖地应了她的话。 “没有下次。”龙靖澜沉着脸哼道。 “好,没有下次。”谢诩凰道。 “在没有接你回江都之前,不要去打听外面的事,也不要再离开折剑山庄。”龙靖澜又一次嘱咐道。 “如非必要,我会待在这里。”谢诩凰道。 “没有什么必要没必要,不管外面有什么事都与你无关,安安份份地待在这里等着就是了。”龙靖澜认真地说道。 “好,我安安份份地待在这里,绝对不出华州一步。”谢诩凰连忙表示道。 “你发誓。”龙靖澜一脸认真地说道。 “好好好,我发誓,我绝对不离开华州一步。”谢诩凰在她威逼的目光中,举手立誓道。 龙靖澜这才满意地没有再做要求,起身道,“我走了,你好好照顾师公。” “知道了。”谢诩凰起身,送她到了院门口。 龙靖澜站在门口,望了望院内还在修剪花木的人,朝她道,“这个人是真的把你放在心上,别辜负了。” 她能再遇到这么一个人对她呵护备至的男人,她打心底里为她高兴,横竖她这辈子是没有那个好运的了。 “师姐,你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谢诩凰皱了皱眉,说道。 “你才奇怪。”龙靖澜拍了拍她的头,转身大步离开了。 龙靖澜走了一日,次日午膳时分,贺英又带着江都的急报到了院内。 “少主,这是高昌王的国书。”</ 燕北羽闻言眉目微紧,伸手接过了他呈上的东西看了看,然后递给了坐在边上的人。 “高昌与南楚素无往来,怎么会突然送国书前来?”谢诩凰看了一眼内容,朝他问道。 不仅是和谈交好,还有意要出兵帮他们对付大燕。 “且看看再说吧。”燕北羽道。 “其实,若高昌真有此意倒也好,就算不是多一个朋友,起码少一个敌人。”谢诩凰说道。 如今南楚三面环敌,若是与高昌交好,倒也让甘州一带能轻松一些,这样能把那边的精锐兵力调往前线。 “只怕,是谢承颢一样的货色。”燕北羽说着,眼中掠过一丝寒意。 当年北齐也说与他是盟友,如今还不是兵戎相见。 “不管他们是有什么目的,但现在南楚最大的敌人是大燕,先借他们之力平定大燕,若他们真有异心,再处置也不迟。”谢诩凰建议道。 “这确实是对南楚有利,可若他们中途反悔,局面只怕更难以收拾。”燕北羽道。 “这倒是不得不顾忌,必须得有牵制他们的东西才行。”谢诩凰说着,突在想到了曾在燕京所见的高昌王子,于是道,“听说高昌王极其宠爱高昌王子,若要达成和谈,要他们将其送到南楚为人质,这样……他们总不会轻举妄动了。” 燕北羽点了点头,道,“此事等我回去再作安排吧,若真要扣压他做人质,还得信得过的人手看管。” 现在能信得过的,又有能力的人都用在战事上了。 “我来看啊。”谢诩凰道。 “要我把我男人送你这里来?”燕北羽挑眉道。 谢诩凰无语地瞪了瞪他,说道,“这个人留在江都,一来你那里没有人手看住他,二来若是北齐存心破坏,派人取他性命,也需要人保护他的安全,折剑山庄是最合适的地方。” “此事等我回去了再作安排,吃饭。”燕北羽说着,狠狠瞪了一眼边上的贺英,很是不喜欢这样难得的相聚时间,还要被政事所打扰。   ☆、228.靖澜之死 因着第二天燕北羽就要启程江都,用罢了午膳,她便也没有再去了,在院子里看他帮自己种了一院子的花。 “高昌王子的事儿,你到底要算怎么处置?”谢诩凰放心不下,又一次询问道。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儿。”燕北羽道燔。 原本这样相聚的时间就少,还要谈论些政事。 “那我该操心什么?”她沾着泥的手,揪着他的耳朵让他面向自己窠。 “当然该操心我。”燕北羽笑着说着,而后倾身偷了个吻。 “若是不答应,如今也不是与高昌为敌的时候,把他放在江都,你要忙于前线战事自然也不可能时时盯着她,反正我在这里也是闲着,把人放在我这里,总不至于给你看丢了。”谢诩凰认真说道。 那个高昌王子也不是泛泛之辈,他们向南楚提出和谈,自然也不仅仅是想和谈,说不定也是有所图谋的,南楚要利用这样的和谈机会减少一个敌人,可却也不能被他们所利用,所以此事须得谨慎处理。 江都诸事繁杂,又怕北齐和大燕会从中作梗,而华州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她平日也没有什么事情要忙,正好可以看管这个高昌王子,且也可以观察高昌是否真的另有目的。 “放个男人天天在你身边,我怎么放心?”燕北羽一副理直气壮地说道。 一来,他根本就不相信高昌真的是有意和谈的。二来,华州和折剑山庄是用来保护她的,若是把人放到这里来了,不也是让她身边多了一个危险。 “折剑山庄这么多人,缇骑卫还在华州,他一个人能在这里翻出什么浪来,你是不是也太小看我了,别忘了你自己还栽在我手里过。”谢诩凰道。 “不行就是不行。”燕北羽道。 “难不成,那高昌王子比你还难对付,我还搞不定他?”谢诩凰秀眉微挑,质问道。 “你呀。”燕北羽沾着泥的手敲了敲她的额头,道,“等我回去查清了他们底细再说。” “给你两条路,要么把人送来交给我看管,要么我从仙霞关带兵攻打大燕,反正山高路远的,你又管不着。”谢诩凰道。 “罢了,等我安排好了,会把人送到你这里来。”燕北羽无奈地叹了叹气道。 以她的脾气,他若不答应,她肯定会说到做到再给他惹事。 虽然目前不明了高昌到底是真要和谈还是别有用心,但只有查探清楚,加以安排,量他也不敢太过造次,而且这里还有折剑山庄那么多人,加之老庄主一向识人极准,便是她看不出来对方是否有居心,他那样的老/江湖也自会发现些蛛丝马迹。 “这还差不多。”谢诩凰满意地笑了笑。 “我回去之后,估计得下个月才能过来了。”燕北羽叹息道。 江都到华州连夜赶路也两三天的功夫,一来一去就得耽误好些天,他既要顾着前线战事,又要处理朝中政务,实在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给他休息。 “没时间不过来也可以,毕竟政事要紧。”谢诩凰道。 “你更要紧。”燕北羽道。 谢诩凰低头看着,新种的花草,道,“我不想你总把时间浪费在跑来看我。” 这几天,他们都默契地没有提起过在江都的那一个,可是那个人却又是确确实实存在的,她不可能当作没发生过。 她也想他,也想这样相守的日子,可是她更宁愿他将更多的时间用在政事上,早点了结如今这样的局面,否则她永远都是这样一个见不得光的情人罢了。 燕北羽伸臂抱了抱蹲在边上的人,叹息道,“不会太久的。” 他比任何人都想他们尽快有朝夕相依的日子,岂会让她等得太久。 她头搁在他的肩上,静静享受着此刻温柔的阳光,以及温柔的他。 翌日,天还未亮,燕北羽便已经早起更衣,准备上路了。 她披了衣服起来,想要送她出庄,却被他拦下了,“外面凉,你也睡得晚,别出去了。” 谢诩凰低头抿着唇,她知道这是避免不了的分离,可每每这个时候,还是心中难过。 她变得越来越不像她了,再不是以前那个心冷如铁的她了。 <燕北羽叹息地伸臂拥着她,吻了吻她的额头,“睡那么晚,别出去了,回床上睡吧。” “还不是你害的。”谢诩凰没好气地哼道。 临别在即,他更是不放过任何一丝亲热的机会,自己心中不舍竟几番跟着他厮混到了后半夜,才刚睡下没多久,便听到他起来了。 “好,我害的,我害的。”燕北羽扶到她到床上躺下,又一次严肃地告诫道,“不许再跑出华州一步,不然你真是找打了。” “你敢?”她恼怒地挑眉。 “你试试我敢不敢?”燕北羽沉着脸道。 “好了,我知道了,你快走吧。”谢诩凰没有再跟他斗嘴,催促他上路。 燕北羽倾身落下缠绵的一吻,抵着她的额头低语道,“我走了。” “嗯。”她轻声应道,看到他起身离开,随后传来房门关上的声音,屋内便陷入了无边的沉寂。 明明以前自己一向喜静的,可此刻这样的静默,却让她一时有些心酸。 燕北羽走之后不久,她只从华州偶尔回庄里的缇骑卫说起,高昌当真派了高昌王子阚玺到江都和谈,只是他将人留在江都观察了一个多月,只是要带人到华州之时,遭到了丞相庞宁的反对。 于是,只能暂时将高昌王子暂留在江都,由庞宁派人保护。 燕北羽每个月无论再繁忙,也会抽时间到折剑山庄小住两日,但却从来不跟她说江都或是朝政之事,直到秋初之时,他刚到折剑山庄,江都传来消息,说高昌王子遇刺,他又不得不起程赶回了江都去。 直至中秋之时,他亲自将高昌王子阚玺送到了折剑山庄来。 难得团圆的日子,身在华州的几名缇骑卫也赶回了庄内过节,却只有龙靖澜迟迟没有回来,只是托人送了信回来,说有事抽不开手,不回来过了。 谢诩凰看了一眼龙靖澜让人送回来的信,扭头朝身后的人道,“我说,你是不是给师姐扔了太多的麻烦事儿了,让她连回过节的时间都没了。” “你这个师姐,议政的时候从来不露面,已经让朝中臣子几番不满了,我都看在自家人份上没有训斥过一句,哪敢给她找麻烦。”燕北羽冤枉不已地说道。 谢诩凰抿了抿唇,道,“我总觉得,上回师姐的时候,有些奇怪,你在江都可以发现什么异常之处?” 燕北羽闻言默然想了想,而后摇头道,“还不是和以前一样,江都军中现在一个个见她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全江都的人都知道江都总兵的凶悍之名,这名头比我还响亮。” 谢诩凰无奈失笑,只是觉得少了龙靖澜回来过中秋,倒真是少了些什么似的。 “刺杀的高昌王子的人,找出来了吗?”她想起来正事,询问道。 “朕派人做的,还要查什么?”燕北羽低笑道。 谢诩凰看了看他,高昌王子留在江都,难保不会与庞宁暗中勾结,所以他暗中派人去刺杀,趁机怪罪庞府失职之罪,名正言顺地将高昌王子送到折剑山庄来,庞府便再有怨言,自己有错在先,便也不敢多说什么。 “不过,总还是要派人做做样子的,所以龙靖澜带了人在追查。”燕北羽道。 “庞宁只怕也知道是你做的。”谢诩凰道。 他与庞宁之间矛盾越深,那么南楚的局面也就会越紧张,只可惜这事又由不得她去插手,只能由他自己去处置了。 “可他无法可说。”燕北羽道。 “放心吧,人放在这里,不会出差错的。”谢诩凰道。 如果高昌王子在这里再遭人刺杀,介时不仅是她的处境艰难,便是他在朝臣面前也不好交待了。 “可你也不准与人走得太近,有人看着他就行了。”燕北羽道。 “燕北羽,你没完了是吧?”谢诩凰没好气地哼道,一个她就见过一面的人,他也冒酸味儿。 燕北羽却拥着她,道,“长孙晟和谢承颢都被你迷得神魂颠倒的,我不得不防着点,万一这小子也瞧上你了,我不在这里,还不让他近水楼台了?” “这倒也是,不管是阚玺还是谢承颢,都瞧着要比你年轻多了。”谢诩凰若有所思地说道。 天光大亮,两人却都还赖在床上不愿起。 “高昌曾与大周来往颇多,虽然大周已经亡国多年,若是还有大周的后裔藏身在高昌,这一次的和谈,只怕就没有那么简单了。”谢诩凰道。 燕北羽微眯着眼睛,沉默了许久笑问道,“你操心这些做什么?” “大周是父帅带兵攻入皇城所杀的,若真有大周后裔,定然对我们霍家恨之入骨了,若这样的人在高昌,只怕是另有图谋的。”谢诩凰道。 亡国之仇,灭门之恨,纵使霍家已经没落到只剩她一个,这仇恨只怕也是没消的。 “你现在姓谢,霍家已经过去了,不必想那么多。”燕北羽轻抚着她的背脊,温声道。 “可我终究是在霍家长大的。”谢诩凰道。 “霍宛莛这个名字太沉重了,你该放下了。”燕北羽道。 谢诩凰枕在他的胸膛,幽幽叹道,“霍家给我的,是刻在骨子里,只怕这一辈子走到哪里都放不下。” 就算更名改姓,就算远走他乡,她也从来没忘记过,她是霍家的女儿。 燕北羽深深地叹了叹气,吻着她的发道,“人总是要往前看的,没有霍家,你还有我。” “我知道。”她说着,嘴角无声的扬起了笑意。 他一直都在,哪怕在她遗忘他的岁月,他也一直都把她放在心上。 这样好的人,是上天给她的恩赐。 “明天回去之后,趁着高昌也在出兵,前线的战事可能要忙得更多,怕是没多少时间再来看你了。”燕北羽说道。 “可以不来,但必须给我写信。”谢诩凰抬头望他,认真地说道。 他每次来虽然只等两天,可路上来一回也要好些天,浪费的时间还真是不少。 “一定会写。”燕北羽笑语道。 “还有北齐,谢承颢虽然现在又按兵不动了,但一定是有他的目的,这个人从来不会让自己吃亏,你千万别只顾着大燕,把他给忘了。”谢诩凰郑重地嘱咐道。 “一直以来,真正的敌人就只有他,我哪里敢忘。”燕北羽说着,眼底掠过一丝锐冷的戾气。 他从来没有将长孙晟视为对手,真正视作对手的,从来都只有北齐那一个。 如今,已经不仅仅是他争夺天下的对手,也是觊觎他女人的情敌,他岂能轻易放过了他。 “还有……” 燕北羽翻身将人压在身下,恶狠狠地道,“明天一早我就走了,你非要来跟我说这些废话。” “不行,你……”拒绝的话,很快被缠绵的热吻覆盖。 …… 第二天,她与阚玺送了他上路,而后与对方客气地问了声好,各自回了房间去。 “王妃姐姐,那个小白脸要在这里住多久?”那宝珠问道。 因为他来了,把她和罗兰住的院子都霸占了,害得她们只得搬到一个小房间挤着住。 “你那里还有东西吗?” “什么东西?” “下毒的,但不能短时间伤及性命的。”谢诩凰道。 “有啊,下了每个月要服解药的。”那宝珠道。 “下到阚玺身上。”谢诩凰直言道上。 “那个小白脸怎么了,要给他下毒。”那宝珠不解问道。 “以防万一罢了,每个月把解药放在他的食物里,别让他发现就是了。”谢诩凰道。 她不觉得高昌是真心和谈的,再加之前先前在甘州,她和龙靖澜灭了高昌那么多兵马,这笔怅他们肯定是要算的,不如先下手为强,万一到时候他们想耍花样,他们也不会惧怕。 燕北羽将高昌王子送到折剑山庄之后,整整三个月都没有再过来,但每隔几日的来信,却是风雨无阻,从未间断过。 她一向甚少过问江都的事,只是偶尔在华州听到前线的捷报,又打了胜仗。 高昌王子在折剑山庄也是格外规矩,甚至每天还与庄中一起练剑,一点也看不出是别有图谋的样子。 日子久了,她也习惯了在折剑山庄简单平静的生活,直到初冬的一天,一则华州来的消息,彻底结束了她在这里安宁。 秋末冬初,山里的风也大了,她正要就寝,突如其来的风一下刮开了关着的窗户,惊得她心头一跳,于是披了衣服起来去关上了窗。 “谢师姐,谢师姐,华州那边来消息,大师姐在虎丘山遇险失踪了。”罗兰焦急地拍着房门说道。 谢诩凰闻言慌忙开了门,追问道,“何时的事?” “已经好些天了,江都一直在派人在寻找,老七出去办事听说的,华州这才知道消息。”罗兰急得眼眶都红了。 这么多年,那个人一向强悍得无人是其对手,她们也从未想过她会有危险的一天,却不想终究也有她会倒下的一天。   ☆、229.靖澜之死2 这样的消息,且不说她不信,便是谢诩凰听了也一时慌乱不知所措。 她们都从来不曾想过,那个强悍堪比男儿的女子,会有一天遇到连她也无法应付的困难,可她也终究是人非神,总有她也无法冲破的困境。 “谢师姐,我们该怎么办?”罗兰惊惶失措地说道燔。 谢诩凰沉默了片刻,道,“准备马匹,我们去虎丘山。窠” “可是……可是陛下有旨意,你不能出华州……”罗兰急得红了眼眶,大师姐出了事他们固然着急,可若是这个人离开华州有什么危险,事情就更加麻烦了。 “这个时候,还想这些干什么,快去。”谢诩凰一边说着,一边折回内室穿衣服,朝门外的人道,“把那宝珠也叫起来。” 她的蛇上次可以找到龙靖澜送信,这一次把她叫上,兴许也能帮上忙。 罗兰见她准备上路,这才忙下去照了她的吩咐出门。 龙靖澜以最快的速度穿好了衣服,取了兵器上放了多日未曾动的剑,匆匆出了房门,没睡醒的那宝珠揉着眼睛过来,“是不是搞错了,龙靖澜那魔头怎么可能出事?” “别问那么多了,先去了再说。”谢诩凰拖着她,便往山庄外去。 “可是,你不是答应了不再离开华州,现在又食言?”那宝珠问道。 正说着,一直守在庄内的冥河也听到响动赶了过来,截住要出庄的两人,“王妃,少主有令,不管外面发生什么事,你不得离开华州。” “他要怪罪,怪罪我便是了。”龙靖澜欲要绕过他出去,却又被他给拦住了去路。 “王妃,还请不要难为属下。”冥河拦住去路道。 “你这是要与我动手不成?”龙靖澜眉眼顿生凌厉,这都什么时候来,他还来拦路。 “为了王妃的安全,还请王妃留在山庄,若是有事,可告知江都去办。”冥河死死拦着路,不愿放人出去。 不管外面发生什么,现下这个人的安全最重要,这是少主一再叮嘱他的。 “江都早就知道了,却一直瞒着我们,谁知道是何居心。”罗兰沉不住道。 “罗兰,你去庄内让人明天一早转告师公,在我们回来之前,多注意着高昌王子的动向。”谢诩凰侧头对边上的人说道。 她这一走,折剑山庄就没有盯着阚玺的人了,可现在当务之急,也得先去找到龙靖澜才行。 这个时候,她也没时间去江都追问燕北羽,为何要瞒着折剑山庄这样的消息,还是先自己去一趟虎丘山再说。 “是。”罗兰应完,连忙又去向庄内的管事弟子交待。 “冥河,不管今天拦在这里是你还是他,我都得出去。”谢诩凰一脸坚决地说道。 龙靖澜是因为她才从大燕叛逃到南楚的,她不能不顾她的死活,她已经对不起大哥了,不能再对不起她。 冥河一手握剑,单膝跪地请求道,“请王妃回房。” 谢诩凰呛然拔剑出鞘,抵上对方的眉心,杀气凛凛道,“再不让路,休怪我剑下无情。” “王妃若执意要走,那便杀了属下吧。”冥河直视着她,坚定地说道。 谢诩凰抿了抿唇,瞥了一眼边上的那宝珠,冷然道,“那我就成全你。” 她作势要出剑,冥河闭上眼睛准备受死,鼻息间却是闻到一阵诡异的香气,再睁开眼这时,自己已经无法自制地倒在了地上。 那宝珠拍了拍手,踢了踢倒地的人,“叫你让路就让路,哪那么多废话。” “走!”谢诩凰收剑,直奔庄外而去。 两人出庄刚上了马,罗兰交待完事情,也匆匆从庄内出来了。 虎丘山是位于安阳和乐阳相交的山岭,也正是当年她和大哥掉下山崖所在的山脉,只是乐阳虽已属于南楚,可安阳还是大燕的国土,她去那里……到底是要做什么? 一行人奔驰了三天三夜,终于在第三天的清晨赶到了虎丘山一带,山中还有江都派来搜救的人马,是由燕北羽的亲信侍卫带得队,看着出现在山谷的人,一时有些意外。 “人找到了吗?”谢诩凰勒马,一脸焦急 地问道。 “还没有,山谷里面塌了一段路,我们在那附近发现了马蹄印,猜想龙大人是不是……”那人说道。 “不会的,不会的,大师姐不会有事的。”罗兰打断那人的话。 谢诩凰抿了抿唇,道,“带路,我们过去看看。” “是。”那人上马,带着她们到了坍塌的山谷,指了指说道,“就是这里了。” 罗兰看着被山石掩埋的去路,面上一阵阵的惨白,道,“怎么可能,大师姐怎么可能在这里。” 他们许多弟子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到了折剑山庄一直都是大师姐照顾他们,虽然一向凶悍又骂人,可却是极护着他们的。 她那么厉害,从来就没有事能难得倒她,怎么可能就被埋在这里呢? “宝珠,你的蛇看能不能找到她。”谢诩凰镇定着,朝边上的那宝珠请求道。 那宝珠拿出先前让大宝找龙靖澜嗅过的东西,让它盘在上面许久,一声口哨下令,缠在手腕的蛇闪电般的跃了出去,爬行在山石土堆之间。 谢诩凰下了马,一路追了过去,看到小蛇停在了一堆碎石边上,咝咝地吐着蛇信子,整个人只觉一股寒意,让她从头凉到了脚。 罗兰和那宝珠怔怔地站在边上,都定定地看着在原地徘徊的小蛇,一时不敢上前。 良久,那跟来的侍卫询问道,“要清理出来吗?” 谢诩凰沉默了很久,很久,“清理吧。” 说罢,上前帮着一起把石块搬开,刨开堆积的泥土。 她也不知道是要找什么,但她绝不是想在这里找到龙靖澜。 罗兰和那宝珠也跟着过来帮忙,罗兰越挖越哭,她们在这里找她,却又真的在这里找到了她,这么多天过去了,便真是人在这里,找到了也是于事无补了。 山谷坍塌比较严重,一行人加之在这里搜救的侍卫帮忙,挖了半天也什么都没有挖出来,那宝珠有些松了口气道,“也许是大宝搞错了,龙靖澜并没有在这里……” 罗兰听了她的话,看了沉默地站在一旁的谢诩凰,“谢师姐,可能我们真的搞错了,大师姐她……一定去了别的地方。” 谢诩凰也正要放下心来,可是不经意看到了泥土中的一截东西,整个人不由一震,一步一步走近前去,一点一点刨开泥土把东西挖了出来, “这是……大师姐的剑……”罗兰说着,泪水夺眶而出。 她只要出门在外,双剑从来不离身的。 谢诩凰握着挖出来的剑,一时没有了勇气再去继续挖掘出最终的答案…… 搜救的侍卫见她挖出了剑,连忙带着人往下挖,不知过去了多久,听到有人道,“找到了,找到了。” 谢诩凰脑子里嗡地一声,霍然转过头去,看到已经挖出一条腿的人,呼吸都不由颤抖了起来,那是龙靖澜时常穿的衣服,就连靴子上绣的花样都是她所独有的。 她僵硬地扭头着,看着他们将她从碎石堆里一点一点地挖出来,却始终不敢上前去。 罗兰踉跄着扑了过去,想要找出这个人不是龙靖澜的证据,可是这是她穿的的衣服,身边也是她的另一把剑,就连手臂上曾经受过伤留下的伤疤也都和他们要找的那个人一模一样,唯独因为山石撞击,脸上和另一只都血肉横糊了。 “谢师姐,她不是大师姐……是不是?”她泪流满面的抬头望向一旁一直静默着的人。 谢诩凰没有说话,站起身一步一步走了过去,跪在那具尸首旁,伸手拂去她脸上的泥土,却一把捂在了她的脸上,含泪仰头望着天上,不忍再去看那已经扭曲变形的面容。 “谢师姐,你说话啊,她不是大师姐对不对?”罗兰固定地想要得到她口中地否认,让自己不去相信眼前这样残酷的事实。 谢翊凰深深地沉默,她也不愿相信,可是这个人身上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让她们昭示了她是谁,让她想否认,都无法否认。 “大师姐她那么厉害的,这么多年再难对付的人她都能对付了,从来没有人能打倒了她,她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就死在这里呢?”罗兰哭泣着说道,不愿相信眼前的这个人,就是她们要找的人。 谢 诩凰颤抖地伸手剥开她的衣领想要找什么,却发现空无一物,眼中现出一阵狂喜,“这不是……” 她正要说,却蓦然看到那人手中似攥着什么。 她深深地吸了吸气,方才去扳开那人死死紧握的人,从她手心里抠出一个染血的紫檀木雕坠子,顿时崩溃地哭出声来。 这个木坠子是当年大哥亲手雕的,是送给龙靖澜及笄的礼物,这些年她一直宝贝似地带在身边,若说她身上所有的东西都无法让她相信这是她,可这件东西……却让她不得不相信。 或许,她上一次见她,就不该向她说起大哥的事,让她最后一丝念想断了,也断了她想活的生机。 难怪,她上一次走的时候,那么的不正常。 她若细心一点,就该有所发觉的,却一心只顾着自己,忽略了她的心思。 “你不是说要替他报仇的,你都没有做到。” “龙靖澜,他一直想你好好活着,才不准我告诉你那样的话,你为何就是不明白。” …… 那宝珠站在边上怔怔地瞧着哭出声的两人,隔着几步站着,还是难以相信此刻躺在地上的这就是她所认识的那个女魔头。 苗疆平乱,那么要杀她,她都没有死,现在怎么可能就死在这里呢。 天不怕地不怕,连阎王都惧怕她的龙靖澜,怎么可能会死呢。 “王妃,人已经找到了,先带出去吧,这里若是再有坍塌你也会有危险的。”侍卫过劝说道。 “走开,都走开。”罗兰发疯似的推开要过来抬走尸身的侍卫。 谢诩凰紧咬着下唇,都破得流了血,却也丝毫减轻不了心中的怆痛。 “对不起,对不起……”她一遍一遍地朝着已经再也起不来的人道歉道。 若不是她,大哥不会变成那个样子,如今天连这个人也走上了死路。 两人跪座在乱石堆里,不愿相信眼前的一切,却又找不出证明她不是龙靖澜的一丝证据……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侍卫过来劝说道,“王妃,天已经快黑了,还是先离开这里再作打算吧。” 原本就瞒着华州那边的,也不知她们是怎么得了消息,比少主还一步赶来。 谢诩凰抹了抹脸上的泪痕,将地上的人扶起,边上的罗兰见状也赶紧过来扶着另一边,两人跌跌撞撞地架着早已经周身冰冷的人朝山谷外走去。 那宝珠捡起地上的双剑,默然捧着走在了她们身后。 燕北羽刚刚策马到达虎丘山下,看着夕阳从山谷内出来的一行人,面上一阵凝重之色,她就怕她知道了会来,终究还是没瞒过她。 “诩凰。”她下马走近。 “我几番拜托过你,要好好注意她,好好代我照顾她,为什么她在这里,为什么?”谢诩凰血丝遍布地眼睛,冷冷地直视着来人质问道。 燕北羽看了看她们扶出来的人,道,“她说到乐阳布防,我并不知她来了这里。” 谢诩凰和罗兰小心地将人放在了草地上,细细地整齐了一番她身上的衣物,伸要擦去她身上手上的血迹,却因为血迹已干,怎么都擦不掉了。 “诩凰,让她好好去吧。”燕北羽蹲在她边上,抓住了她颤抖的手。 “如果她没有离开燕京,也许……就不会是这样的结局。”谢诩凰嘶哑着声音道。 若不是因为她叛逃离开大燕,她还是赫赫有名的缇骑卫指挥使,决计不会落到这个地步。 她将缇骑卫都派在华州保护她的安全,自己却孤身一人,遇险连个搭救的人都没有,就这么被埋在这么冰冷的山谷里。 燕北羽伸手抱着她,低声道,“诩凰,不是你的错。” 他说罢,吩咐了身后的贺英带人扎帐。 天渐渐黑了,她们所在的地方已经扎了帐蓬,帐内燃了灯火,却沉默得一片死寂。 燕北羽吩咐了人安排后事,进帐道,“明天带她回华州安葬吧。” 他原想定墓地,可依她们折剑山庄的规矩,是要葬回去的。 谢诩凰只是一动不 动地跪坐在草地上,手里紧紧攥着从那人手里抠出来的紫檀木坠子,一句话也不说。 虽然龙靖澜不是霍家人,可她们也早将她视为霍家的一份子,若是大哥未死,他们……该是多么幸福的两个人。 帐内压抑的沉默,被掀帐冲进来的那宝珠所打断,“王妃姐姐,山谷的坍塌不是意外,是有人动了手脚,有人要害死她!” —— 不想让这个文太沉重,所以放弃了刚开始直接描写龙靖澜死,而是换了谢诩凰等人的角度去写了,哎,我真是个温柔的亲妈。 别掐我,别掐我,先让她死一死,我高兴了再让她活一活也是可以的。   ☆、230.靖澜之死3 一句话,让沉浸于悲痛的谢诩凰和罗兰两人一震。 “你发现什么了?”谢诩凰起身追问道。 那宝珠从包里掏出自己找回来的东西,是从山谷里拿回来的石块,递给说道,“这是我在山谷里捡回来了,这石头上面沾了硝石和硫黄,我以前练丹的时候看书上记栽这两种东西混在一起,若是再加些东西是可以爆炸的,因为已经过了几天了,加之又有人刻意清理过痕迹,所以当时并没有什么异常,可是我对气味一向灵敏,一直觉得那里有些奇怪的味道,刚才打着火把又去了,就找到了这样的东西。” “谢谢你。”谢诩凰由衷答谢道窠。 自己和罗兰只顾眼前已经过世的龙靖澜,却并没注意到周围的异常,若是就这么将山谷坍塌认为是场幸福,这个人该是多么死不瞑目。 “只是,这都过了好些天了,查找到凶手,怕是不好找了。”那宝珠叹了叹气说道。 “总会有办法的,不管他是谁,我一定要他以命相偿。”谢诩凰说着,一把捏碎了手中的石块。 她不知道龙靖澜为何会到那个山谷,但是下手的人很巧妙,选在了那样狭窄的山谷下手,把一切做成是山东石坍塌的样子,让所有人都以为这是一出意外事故。 好在,那宝珠发现了异常。 燕北羽看着她面上顿生的狠厉之色,上前道,“此事,我会让人去追查的,你就不要插手了。” “这是折剑山庄的事,也是我的事,我必须亲手把凶手找出来。”谢诩凰侧头望着她,斩钉截铁地说道。 她不能,让这个人白白死在了这里。 “诩凰……”燕北羽唤她,她终究还是信不过自己的。 她怨他没有照顾好龙靖澜,致命她死在了这里。 “我想安静一会儿,江都也有事情要忙,你先回去吧。”谢诩凰打断他的话,建议他先离开。 燕北羽看了看她,没有再多问,带着侍卫离开了大帐,将地方留给了她。 “少主,是属下办事不利,没有拦下王妃。”刚刚赶至虎丘山冥河过来请罪道。 “罢了,她真要来,莫说是你,朕也拦不下。”燕北羽望着周围浓浓的夜色,叹道。 出事的是龙靖澜,她不可能坐视不管。 “少主,龙大人不在了,那江都总兵一职怎么办?”贺英询问道。 这是朝中人人都眼红的位置,如今龙靖澜意外身亡,只怕都要上赶着争抢这个位子了。 “待回去再说吧。”燕北羽说着,侧头朝贺英道,“去准备些晚膳送过来。” “是。”贺英和冥河接连退了下去。 燕北羽踱步到了帐外,却没有再进去,只是静静地帐外站着,夜色中颀长的身影有些难言的寂寥。 帐内,谢诩凰和罗兰两人忙着给已经全身冰冷的人擦去血迹,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泪却止不住地落下。 两人做完了一切,给她整理了仪容,默默地跪坐在边上。 “谢师姐,你说……到底是谁要置大师姐于死地?”罗兰含泪望向对面的人,低声问道。 下手的人不管是还是时机都选得恰到好处,那么狭窄的山谷,一旦山石崩踏根本避无可避,而便是轻功再厉害,也不可能安然逃脱。 “不管是谁,总会把他找出来的。”谢诩凰一字一句地说道。 她也很想尽快找出害她的凶手,可是眼下最要紧的,是这个人送回折剑山庄安葬入土。 “只要找他,缇骑卫上下定不会放过他。”罗兰咬牙切齿地道。 两人正说着,燕北羽从外面进来,蹲在谢诩凰身旁道,“我让人备了晚膳,你过去用些。” 她来这里也一天了,滴水未进,这样下去人怎么撑得住。 “我不饿。”谢诩凰冷然道。 燕北羽强行扶着她起来,劝道,“你赶了几天的路,今天一天也没有吃东西,这怎么能行?” 他说着,强行将她扶出了大帐,到了就近的帐内,里面已经备好了一桌膳食。 “你知道,是什么人做的,是不是?”谢诩凰沉声问道。</ 燕北羽给她盛了汤放到她面前,道,“龙靖澜的事情,我会给你个交待,你安心折剑山庄便是,别再追查下去了。” “放眼下来,有动机要除掉她的人,定然就在南楚。”谢诩凰却自顾自地说道。 大燕的人不会在这个关头,跑到南楚来就为除掉一个龙靖澜,而且也不可能将她要走得路知道得这么清楚。 北齐,那就更不可能了,谢承颢犯不着做这样吃力不讨的事情。 那么,唯一有动机的就是南楚朝力,有人想要除掉她,一是针对江都总兵之位,二是想铲除站在她一派的势力。 “吃饭吧。”燕北羽道。 “我会找出证据来的。”谢诩凰恨恨说道。 龙靖澜是因为她留在南楚,最后却落得这样的结局,她要如何要向大哥交待。 “诩凰,你再等等,一切都会有结果的。”燕北羽道。 “我等不了,一刻等不了。”谢诩凰红着眼眶望着他,道,“当年大哥为救我而丢了性命,如今她又是因为而遇害,你让我怎么等得下去。” “我知道这不容易,可是你若离开了华州身陷险境,又让我如何放得下心来,我想这也不是龙靖澜所想看到的。”燕北羽叹息道。 谢诩凰听了他的话,蓦然想起最后一次见龙靖澜的情形,她也是那样郑重的嘱咐她,不管发生了任何事,不要离开折剑山庄,更不要离开华州。 难道,那个时候她就已经有人要对她下手了吗? “先用膳吧,一会儿凉了。”燕北羽催促道。 谢诩凰拿起碗筷,机械性地往嘴里送着东西,咀嚼下咽,丝毫吃不出东西是什么味道。 燕北羽看着忧心,却也不知该如何劝此刻的她,只得默默地坐在边上陪着。 次日一早,他们在虎丘山将龙靖澜入殓带回华州,路上走走停停直至第四天的清晨入进城。 她捧着灵位走在最前,罗兰高捧着她的双剑走在她身后,城门一打开,城中的缇骑卫陆陆续续无声地跪了一地。 灵柩跟在她们身后缓缓进了城,华州留守的缇骑卫统领上前,不敢相信地询问道,“真的……真的是大师姐吗?” 罗兰说不出话,眼中一瞬又涌出泪来,咬着唇轻轻点了点头。 她们也不希望她们找到的人是她,可是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诉她们,这就是她们要找的人…… 她宁愿她们找不到她,这样的话……也许哪一天,她自己就又回来了,突然在她们面前,再毫不留情地数落她们。 灵柩穿城而过往折剑山庄去,缇骑卫的弟子默默地跟在其后,一个个都不禁红了眼眶,怎么也难以相信,这灵柩之中就是那个一向强悍,无所畏惧的女子。 回到折剑山庄,已经快到黄昏,老庄主带着一众弟子在庄外的广场上等着,看着回来的一行人举步迎了过来,颤抖地伸手摸了摸冰冷的棺椁。 “当真是靖澜吗?” 罗兰捧着冰冷的双剑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崩溃地哭出声来,“师公……” 庄中弟子见状,都不由红了眼眶,黯然落泪。 灵柩在庄中停灵三日,燕北羽不放心也留了三天,每天吃饭睡觉都是强行将她从灵堂带回去的,可即便让她躺床上了,人也是静静地睁着眼睛不肯闭上。 “诩凰,此事我明日回江都会让人追查的,你安心在这里等着,好吗?”燕北羽问道。 “你要我等多久?”谢诩凰出声道。 “不管早晚,总会给你个交待的,我回去安顿好了,再过来看你。”燕北羽道。 谢诩凰沉默着没有说话,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上天要这样残忍地惩罚她,让她看着父亲和叔父们惨死,看着大哥一点一点在自己眼前停止了呼吸,看着母亲在自己面前自尽,让她的孩子生下来就无法存活,如今又要送走身边最后一个生死之交的姐妹。 她一夜未眠,燕北羽坐在床边守了一夜,直到天亮之时在贺英的催促下才道,“我走了。” 谢诩凰没有起来,只是默默地听着脚步声出了门,房门缓缓关上,然而整间屋子陷入 彻底的静寂。 今日是出殡的日子,她躺了没多久便起来了,整齐仪容便又去了灵堂。 盖棺之前,是众人最后瞻仰仪容的时候,缇骑卫和庄中弟子依次绕着灵柩走了一圈回到了自己的位子站着。 罗兰含泪上前,将她的双剑放入棺中,低声道,“大师姐,害你的人,我们一定替你报仇的。” 半晌,谢诩凰才走近前去,她默然站了许久,才将一年攥在手心里的紫檀木坠子放入了棺之中人交握的手心,却迟迟不肯让人盖棺。 老庄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道,“生死之事,冥冥之中自有定数,看开些。” 大约是年岁了,看得多了,悲痛之意倒没有这些年轻人这般沉重了。 谢诩凰退开几步,下令道,“盖棺。” 周围的弟子看着缓缓盖上的棺椁,哭声一片,惨烈揪心。 一行人送灵出庄,到了折剑山庄的墓园,下葬的地方已经有人都挖好了,一行人看着棺木放入墓道之中,一点一点地被泥土掩埋。 庄中弟子和缇骑卫陆续离去,谢诩凰一直看着崭新的墓不肯离去,直至现在她也难以让自己相信,这里葬的人,就是龙靖澜。 “谢师姐,天色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罗兰过来劝道。 纵使再不愿相信,可事情已经发生,就由不得她们不相信。 “王妃姐姐,回去吧。”那宝珠也过来劝说道。 谢诩凰转身离开了墓地,回了愁云笼罩的折剑山庄,少了龙靖澜的折剑山庄,无形之中都失了许多光彩。 这么多年,除了师公,她就是折剑山庄的支柱,如今却早早的走了,庄中弟子又如何能接受得了。 谢诩凰回了自己所住了院子,路过最后一次见到龙靖澜的地方,情不自禁地走过去在那里坐了下来,可那日坐在一样地方跟她说话的人,却再也回不来了。 “大哥,对不起,我连她也没给你看住。”她无助地低头埋在膝盖,自言自语道。 当年回燕京,她都没有去找过她,就是怕将她卷入其中,所以一直小心翼翼地避着她,可最终也没有瞒过她的眼睛。 她将龙靖澜想象得太强大,强大得不需要任何人去保护,所以也从未为她的安危所去担心过,可当她真正意识到她也该被保护之时,一切早已经晚了。 她不怕痛不怕苦,却只怕身边在意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离去,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的无助。 她静静地在那里坐着,一直坐到了深夜,那宝珠过来道,“王妃姐姐,你这几天都没睡好,回房休息吧。” 虽然燕北羽每天夜里还是将她带回房让她休息,可看她那双血丝遍布的眼睛,又哪里真正休息了。 “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就一无用处?”谢诩凰喃喃低语道。 “怎么会呢,你那么聪明,武功又那么好,那么轻松就帮着南楚夺下了仙霞关,在我心里你是和龙靖澜一样了不起的人。”那宝珠道。 “可是,我想保护的人,一个人都没护住。”谢诩凰自嘲地冷笑道。 她的父母,她的兄长,她的孩子,她的姐妹……一个一个都离她而去了。 “那是,他们更想保护你,让你好好活着。”那宝珠说道。 也许失去了这么挚爱挚爱之人是不幸的,可她也极其幸运的,这么多人愿意霍出性命地保护她,这是世间多少人一生都难以拥有的幸福。 谢诩凰没有再说话,怔怔地在那里坐了一整夜,那宝珠不知道怎么劝,便只经她取了披风盖着,陪着她静静地坐了一夜。 “那些害龙靖澜凶手,我们何时去找?”那宝珠看了看天亮,询问道。 也许有了事情做,她就不会一直这么消沉下去了。 “等过了头七。”谢诩凰道。 “可是,我看燕北羽向老庄主和冥河都交待了,让你在折剑山庄休养,不让你离开华州。”那宝珠说道。 她也想找出害龙靖澜的凶手,可是这个人离开了华州,再遇到什么危险,那结果只会更糟糕。 “这是我们折剑山庄的事,由不得他管。”谢诩凰决然 道。 这件事,必须她亲自去追查,交给谁都不会放心的。 “只可恨那凶手太狡猾,只有那硝石和硫磺的线索,一点其它的线索都没有。”那宝珠恨恨说道。 “总会抓到他的。”谢诩凰咬牙道。 对方是对付龙靖澜,可却也是冲着她来的,一直这样龟缩在折剑山庄也不是长久之际,只有把这些心头之患揪出来,她才有安宁的日子。 “不用告诉缇骑卫吗,他们的人脉多,也许能更快查到消息。”那宝珠道。 知道龙靖澜是遭人所害的只有她们两人和罗兰,并没有向缇骑卫和庄中弟子提过,否则现在早就有人要去追查报仇了。 “不用了。”谢诩凰道。 缇骑卫现在毕竟镇守华州和仙霞关一带,若是太过急进打草惊蛇,反而会招至更大的祸端,所以还是由她们几个去追查就行了。   ☆、231.燕北羽,你娶我吧。 头七的那一天,谢诩凰带着罗兰和那宝珠去了墓地祭拜,停留了许久。 “师姐,我想我无法做到答应你的了,我必须要去找出加害你的凶手。” 她发誓答应了她,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离开华州,可是事情到了这一步,她怎么可能还能留在这里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罗兰和那宝珠站神色沉重地站在她身后,一向喜欢斗嘴互看不顺眼的两个,近日也是安静没有再争吵过一句。 三人一道离开了墓地,罗兰问道,“谢师姐,不用告诉陛下吗?燔” 陛下和大师姐一再交待过不得让她擅自离开华州,若是这一去了,再有什么意外,只凭她和那宝珠只怕是难以应付的。 “不必了,这是我们自己的事。”谢诩凰上了马说道窠。 他若知道了,势必会加以阻止,不准她离开华州。 可是这件事,她必须亲自去办,只是却没想到这一去,所要面对的局面,远远是出乎她所预想的,也直到那时她才真正明白这些人为何一再阻止她离开华州的原因。 “可是冥河也会向江都禀报道的,瞒不了多久的。”罗兰担忧地说道。 “这你就放心吧,我昨晚偷偷在他的晚膳里下了东西,够让他睡好多天的了,等他醒来咱们上就走了。”那宝珠得意地说道。 “走吧。”谢诩凰催促道。 罗兰和那宝珠两人相互望了望,一起上了马,策马追上前面的人。 三人到了华州,叮嘱了缇骑卫不要泄露行踪,才秘密前往江都。 “谢师姐,我们在折剑山庄一直不曾过问江都的事,大师姐生前到底在干什么我们也不知晓,这便是去了,又该从何查起?”罗兰一边策马而行,一边朝她问道。 “她这个江都总兵不在了,现在只怕不少人争着要坐这个位子,先看看到底是哪些人,凶手指不定就在他们中间。”谢诩凰眉眼沉沉说道。 江都是南楚的命脉,将它握在手中,那是何等重要地位。 “可万一不是在江都的人呢,毕竟龙靖澜这些年在外面也树了不少敌人。”那宝珠说道。 据她所知,这些年龙靖澜和缇骑卫也确实树了不少敌人,若是这些人想趁机下手,也不无可能。 “若是那些人寻仇,就不会这么大费周章的做出山谷坍塌的样子,更不会在事后去处理作案留下的证据。”谢诩凰道。 若真是寻仇的,不会做得这么干净利落,不留一丝线索。 可见,下手之人是个心思极其缜密的人,且也对龙靖澜最近的行踪都了若指掌,所以她敢肯定一定是身在南楚的人。 若然真是有寻仇的盯上她了,以她的脾气早就先下手为强了,不会等着对方下手来取自己性命,再一想她最后一次见她的种种奇怪之举,她更加肯定是南楚朝中有人盯上她了。 “可是,江都都是燕北羽的人,我们只怕一进城就会被发现的。”那宝珠道。 这个人在江都住了那么久,驻守那里的兵马多少都是认得她的。 “所以暂时不能住到江都城去,在槐花镇落脚,罗兰先去江都打探消息。”谢诩凰一边策马而行,一边吩咐道。 燕北羽知道了,一定会加以阻拦,故而现在好还不能去见他。 三人快马行了两天,到了江都附近的槐花镇落脚,休息了一晚罗兰就换了装束一早进了江都去打探消息,谢诩凰则和那宝珠留在了镇上等侯消息。 一连赶了两天路,谢诩凰疲累不堪地在客栈倒下睡了,一觉睡到了下午才醒来。 “王妃姐姐,客栈里的饭菜实在不怎么好,我买了烧鸡。”那宝珠和客栈的小二送来的午膳,催促她过来用膳。 谢诩凰去洗了把脸,到桌边坐了下来用膳,“罗兰还没有回来?” “还没。”那宝珠说着,给她夹了片好的鸡肉,道,“这是镇上最好吃的一家了。” 谢诩凰咽下去,不到片刻功夫便一把捂住嘴到了门口吐了出来。 “王妃姐姐,你怎么了?”那宝珠连忙追了出来,给她递了漱口的茶水,“这两天脸色也不太好,是不是病了?” 谢诩凰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大碍。” 那宝珠扶着她进屋坐下,似是想到了什么,突地问道,“王妃姐姐,你是不是……有了?” 虽然她不是什么正儿八轻的大夫,但好歹也看到过别人有孕是什么症状,她刚才那样子,分明就是害喜的样子。 谢诩凰无奈笑了笑,道,“此事先别说出去。” “罗兰也不能说吗?”那宝珠问道。 “只有你知我知。”谢诩凰郑重嘱咐道。 罗兰一向行谨慎,知道了只怕又得劝着她回去,可龙靖澜这件事,若再不追查,迟了怕是想查也查不出什么了。 “可是,你这样要是有什么危险了怎么办?”那宝珠想 想,不由忧心起来。 她听宝珠说过,她已经接连失去了两个孩子,如今腹中这个孩子对她而言更是不一般的宝贵,若是因为追查龙靖澜的事情,再伤及了这个孩子,那只会让她更加痛心。 谢诩凰低头轻抚着小腹,道,“我会小心的,只是现在还是先别让其它人知道了。” 楚楚的夭折,已经让她痛不欲生,她不希望这个孩子再受到任何伤害。 “燕北羽也不能知道吗?”那宝珠问道。 毕竟,他也是孩子的父亲,若是在江都这里,只有他才能保护他们母子。 “现在还不能。”谢诩凰苦笑摇头。 那宝珠左思右想,上前劝道,“王妃姐姐,要不我们还是回折剑山庄吧,龙靖澜的事我和罗兰再到江都来追查就是了,万一真有什么再去找你,你告诉我们怎么办就是了。” 她留在这里,实在难以让人放心,更何况现在还有着身孕,若是她和罗兰保护不力,有个差池真的没法交待。 “他现在很好,没什么大碍,只是这几日没休息好罢了。”谢诩凰笑了笑,示意她放心。 她比谁都害怕这个孩子有闪失,可是龙靖澜的事情耽误不得,便是交给任何人去办她也难以安心,只得自己亲自走这一趟,找出要加害她的凶手。 这个人如今是对她下了手,只怕将来也会对她和孩子下手,她必须得尽快把他揪出来,为了告慰龙靖澜的在天之灵,也是为了她和孩子将来的安全。 那宝珠无奈地叹了叹气,上前抓着她的手把了把脉,搁下碗筷道,“我去药铺抓点药回来。” “宝珠……”谢诩凰想叫住她,人却早就已经出了门。 那宝珠抓了安胎的药回来,自己亲自在厨房守着煎好了才送到她房里去,看着她将药喝了,将她扶到床上,“这两天就好好卧床休息,其它的事让我和罗兰去就行了。” “好了,听你的。”谢诩凰看着她紧张的样子,不好意思拂了她一片心意。 两人正说着,前往江都打探消息的罗兰回来了,低着头进了门,“谢师姐……” “打听到什么了?”谢诩凰问道。 “你想她打听什么?”话音未落,一身银色龙纹长衫的人已经进了门。 “谢师姐,对不起,我……”罗兰低着头想要解释,她哪知道她进江都城,想去打探一下漪园的消息,那么快就被发现了。 虽然她也想骗这个人说谢诩凰还在折剑山庄,可是这个根本不信,非要她说出实话来,她没办法,只好将人一起带了过来。 “宝珠,你和罗兰先出去等着吧。”谢诩凰道。 她也知道自己来这里,早晚会被他发现,却不想会是这么快。 宝珠出去,掩上房门,便朝一起出来的人道,“叫你去打听个消息,你都能暴露了,你说你……” “有本事你去?”罗兰不服气遭她训斥,哼道。 江都驻守的都是燕北羽的亲信,虽然她去的时候是骗过了守城的将士,可就不该到漪园附近去打听消息的,那里明里暗里有太多眼线了,她很快就被逮住了。 屋内,燕北羽看着坐在床上的人,又是气又是无奈。 “你什么时候能把答应的事,说到做到?” 让她好好待在折剑山庄,她三番两次的私自离开,若非是刚刚接到了阚玺派来的人禀报的消息,又正好在江都逮到了罗兰,他都不知道她回来了。 “龙靖澜死了,你让我怎么能待在折剑山庄一天一天等下去,我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等到你给我的结果?”谢诩凰望着他问道。 “诩凰……”燕北羽耐着性子,不想与她争吵。 “她是因为我来到南楚的,现在她死了,我却连杀她的凶手都不能替她找出来,你让我怎么面对自己,怎么面对华州的缇骑卫,怎么面对折剑山庄?”谢诩凰目光怆然地问道。 “可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怎么办?”燕北羽面容沉肃地说道。 谢诩凰掀开被子下床,直面他道,“就算真有人要对付我,他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才行。” “龙靖澜不比你精明了得,如今是什么结局?”燕北羽沉声道。 谢诩凰无言以对,是啊,精明强悍如龙靖澜都遭人所害,自己回来只怕也是羊入虎口。 “贺英安排了马车,我送你回华州。”燕北羽道。 “我不想回去。”谢诩凰拒绝道。 她知道,留下是有危险,可是龙靖澜的事情没有个结果,她是不会走的。 “诩凰。” 谢诩凰靠进他的怀中,伸手环住他的腰际,低声说道,“燕北羽,你娶我吧,我等不及了。” 他们的孩子,也等不及了。 燕北羽低头望了望她,“怎么了?” “我等不及两年了,你娶我好不好,我 们就在折剑山庄办,或者就我们两个人都行。”谢诩凰道。 她不想,他们的孩子无名无份地出生。 她也以为自己可以等下去的,可是两年的日日夜夜太漫长了,漫长得每一个夜里,她都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燕北羽怀中的人,久久地沉默之后,说道,“再等等吧。” “你是不愿娶我?”她仰头问道。 “我当然愿意,只是现在不是时候。”燕北羽拧了拧眉,眼底掠过一丝莫名的挣扎。 “我不想回折剑山庄,我住到靖澜师姐先前的府第就行了,你若还是不放心,让人在那里保护也行,我绝不轻易出门,总可以了。”谢诩凰耐着性子跟他讨价还价。 “没得商量,必须回华州。”燕北羽说着,不理会她的软磨硬泡,松开她取了她的披风,便拉着她出门往外去。 “谢师姐。” “王妃姐姐。” 罗兰和那宝珠一路追着出了客栈,看着燕北羽强行将人扶上了马车,命人贺车前往华州的方向,只得上了马跟在了后面。 “都是你,那么笨。”那宝珠朝边上并驾齐驱的人道。 不过,这样回去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起码谢诩凰和她肚子的孩子会安全些。 罗兰沉默着没有说话,若是这一回去了,他们得到什么时候才能找出杀害大师姐的凶手,为她报得血仇。 谢诩凰被人强行押回了华州境内,燕北羽由于有要事要赶回江都,没有将她送到折剑山庄,却是向华州驻守的缇骑卫下了严旨,不得再放她离开华州一步,否则便是欺君杀头之罪。 三人没有回折剑山庄,只是在华州城内住了下来,次日趁着让罗兰出去的时侯,谢诩凰带着夜里备好的书信,找到了那宝珠。 “宝珠,能不能替我去一趟北齐中都?” “北齐?”那宝珠皱了皱眉,不解问道,“为什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 “你也知我体内还有剧毒未解,你出自苗疆对毒物了解多些,去中都兴许能帮晏九尽快找到配制解药的办法,二来我身边罗兰她们都太过显眼,太容易引起北齐的注意,你面生些,只要小心些,应该不会有人怀疑。”谢诩凰道。 “一定要我现在去?”那宝珠问道。 “等入了冬,这毒又要发作了,虽然我这里还有压制毒性发作的药,可是我怕会再伤及到孩子。”谢诩凰道。 那宝珠想了想,接过她手中的信,“好吧,我替你去一趟。” “谢谢你了。”谢诩凰由衷答谢道。 一来,也确实是想送宝珠去中都帮助晏九配制解药,二来她这个心直口快的性子,只怕留在这里要不了多久就会说漏嘴她怀有身孕的事。 可这件事,现在越少人知道越好,知道的人多了,庞宁和那莫皇后又岂会轻易放过她这腹中的孩子。 那宝珠很快就去收拾了东西,等到罗兰回来了,一再的交待了要她好生照顾她,才踏上了前去北齐的路。 “谢师姐,那天在江都,我查到大师姐离开江都之时,庞宁也跟着离开了,你说……”她说着,小心翼翼打量了一番她的面色。 “你今夜起程再去江都,盯着庞府的一举一动,我随后再去。”谢诩凰道。 “可是……”罗兰望了望她,若是回去再被燕北羽发现,只怕就真的要重罚她们了。 “你易容扮成别人回去,只要谨慎些不靠近漪园,应该不会发现你。”谢诩凰道,虽然她从晏九那里没学到十成,但要给她易容成个普通人还是不成问题的。 “可是,我回去,该从何查起?”罗兰问道。 “硝石江都不常有,只有一些烧制瓷器的才会用它配制颜色,而且要炸塌山谷那里的山石,一定需要不少的硝石和硫黄,你顺着这条线去缇,看看都有谁在龙靖澜出事之前购买过这些东西。”谢诩凰眉眼凝重地说道。 虽然,她更想自己亲自去,可以燕北羽的禀性,肯定还在华州安排了盯着她的眼线,她不能轻举妄动。 第二天一早,易容之后的罗兰又一次去了江都,直到数日之后才回报了购买硝石和硫黄的人,虽不是庞宁本人,却是天机阁中的人。   ☆、232.他和莫玥的孩子 第232章 虽然接到了罗兰的来信,可奈何身后有冥河寸步不离地跟着,又有燕北羽留下的眼线在华州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于是她只得先回折剑山庄,再做下一步打算。 “阚玺这几日在庄中,可还规矩?” “有见过两个人,一个是派去江都向漪园说你离开折剑山庄的,还有一个是去了高昌,不过跟去的弟子还没有回报消息。”庄中管事的弟子朝她禀报道窠。 谢诩凰抿唇点了点头,难怪罗兰那天那么快就被发现了,原来是他向漪园报了信燔。 “我知道了。” “不过刚刚我过来的时候,那高昌王子说若是谢师姐今儿有空想请你品茶,说是特意让人从高昌送来的。” “午后让他到浣花楼吧,我到时候过去。”谢诩凰道。 这个高昌王子到了折剑山庄也有数月了,虽然同在庄内,但她每日除了跟师公练功,便是在书房或是自己的院子,所以也只是偶尔与他碰面,并不怎么交谈。 “那我先下去了,谢师姐有事再叫我。”对方说罢,离开了她的房间。 谢诩凰看了看守着门口的冥河,起身掩上了房门,抚了抚自己的肚子,从有了这家伙,自己越来越容易疲倦了,从华州回来才这么点的路,都觉得有些累了。 她用了早膳,卧床小睡了两个时辰,才去了浣花楼,过去的时候阚玺早已在那里等着了。 “王妃可算是回来了。” “那也是有劳王子的好意。”谢诩凰淡笑,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阚玺自然听得出,这是在说他向江都告密之事,给她斟了茶道,“小王也是为王妃的安全着想,才向南楚皇告知了王妃前去江都之事,还请王妃莫怪。” “我要去何处,这应该与王子无关,何必多管嫌事呢。”谢诩凰淡淡道。 这样的事,有一回,难保不会再有第二回,就算她再甩掉了冥河离开折剑山庄,这个人也会向江都告知她走的事,去了还是会被燕北羽给逮个正着。 “王妃若是去追查龙靖澜龙大人的事,小王想此事你还是不要去插手的好,弄不好,你还步了她的后尘了。”阚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谢诩凰看着对面的人,瞳孔微微一缩,面上却波澜不兴,“据我所知,王子与靖澜师姐也算不得熟识。” “小王先前在江都小住过一段日子,龙大人曾与小王见过一面,向我打听了一些事,我想龙大人怕就是因为那时候要追查的事,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才给自己招来了杀身之祸。”阚玺说道。 谢诩凰不紧不慢地抿了口茶,问道,“她向你打听什么了?” “大周后裔。”阚玺道。 谢诩凰微震,龙靖澜怎么会去追查大周的事,可若是大周的人下的手,为何罗兰查到购买硝石和硫黄的人,又是天机阁的人。 难道,江都就潜伏有大周的人,所以燕北羽和她才一再要她待在折剑山庄,不许她去江都。 “虽然小王的姑母曾经和亲嫁入大周,可是那时小王还年幼,并不知道多少,父王也甚少提及,故而也没帮上她什么忙,不过她招至杀身之祸,只怕是已经查到什么了。”阚玺打量着她的面色,说道。 谢诩凰抿唇沉默地听着,若真如这个人所说,龙靖澜到底查到什么了? 还是,庞宁与大周有什么关联,抑或者他就是大周的人,所以要把她杀人灭口? “若是龙靖澜真查到了大周的人,王妃离开华州无异于羊入虎口,想必你自己也知道霍家与大周之前的渊源,亡国之仇,灭门之恨,岂会轻易放过你。”阚玺道。 谢诩凰沉默了良久,抬眼望向说话的人,“王子对大周的事,当真一无所知吗?” 也许真如他所说,龙靖澜是查到了大周的什么事而招至杀身之祸,可是这个人向她说起这一切,只怕也有着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虽然这两年过得平静,但这么多年骨子里多疑的直觉,还是这样提醒了她。 “姑母早在当年霍家带兵攻占皇城之时就死了,这些年高昌与甚再与中原来往,又还能知道什么呢?”阚玺笑了笑,说道。 “我听说,高昌王曾与你姑母兄妹情深,难道……不是他想为你姑 母报仇吗?”谢诩凰笑意微凉,直言问道。 阚玺失笑,道,“起先几年,父王倒也是真想过的,不过后来听说霍家满门灭绝,便也就慢慢放下了,这些年身体也大不如前,自然更没那心思想报仇之事了。” “是我太过多心了,还请王子莫要怪罪。”谢诩凰平静说道。 纵使这个人一再撇清高昌与大周的关系,可直觉告诉她,高昌一定还与大周还有着某种联系,只是现在她还不知道。 “小王今日向王妃说这些,也不过是想提醒王妃不要再离开华州,以免你也有性命之忧,那可不是南楚皇想看到的。”阚玺轻然笑语道。 “多谢王子的好意,不过我一向不喜欢别人来插手我的事。”谢诩凰微微颔首,起身离开。 原本,以为龙靖澜的死只是因为挡了某些人的路,还有因为她自己的原因才招至杀身之祸,如今知道还牵扯到大周后裔,她就更不能坐视不理了。 她躲在这折剑山庄固然安全,可到底要躲到何年何月,若是对方冲着燕北羽去,他一个人在江都,庞宁又生了异心,他又应付得来吗? 若是先前,她不会这般顾虑良多就执意去了,可现在肚子里有了这个孩子,她不得不让自己步步小心,以免再伤了他。 毕竟,他们已经失去过两个孩子了,再也无法承受失去第三个孩子的痛楚。 冥河看着从浣花楼下来的人,默然跟在了后面,“王妃,少主说过,你不要与高昌王子多见面。” “那你尽管告诉他。”谢诩凰毫不在意地说道。 冥河看着她回了房间,无奈地叹了叹气,主子实在给他派了个难办的差事,要他看住她不得让她离开华州,可是这个人一门心思要走,手段百出根本就不是他一人能防得住的。 谢诩凰被盯得紧,冥河上次上了那宝珠的当,现在但凡入口的东西一律不吃庄中的,宁愿啃自己从镇上买回来的干粮,就连喝水都是带水副到附近的山泉自己取水,一时让她拿着那宝珠留下的东西,也无从下手。 于是,她直等到冥河派人向江都送了信,告知她已经回了折剑山庄,才趁其不备亲自动了手将他点了穴绑在了房中,交给庄中人看管,独自踏上了前往江都的路。 只是碍于有孕在身,他不赶太过劳累赶路,原本快马三天的路到江都,她走了整整五天才到,混入江都城先去与罗兰碰了面。 “谢师姐,要是再被发现……”罗兰看着风尘仆仆进了自己房中的人,不禁担忧道。 “所以得尽快。”谢诩凰道。 因为防着她再跑,冥河与江都报平安的信从以前的十天一次已经缩短为六天一次,她在路上已经耽误了五天,从华州到江都送信快马三天,那么再过四天燕北羽收不到折剑山庄的信,一定就会发现异常了。 “我已经按你的吩咐摸清楚了,那两个买硝石和硫黄的人平日出入的地方。”罗兰说道。 “庞府可还有什么异常之处?”谢诩凰自己倒了茶,追问道。 若是庞宁与大周有联系,总有点蛛丝马迹的。 “除了上朝和到漪园议政,庞宁只有夜里才回府,最近除了朝中的人,也无生人前往庞府。”罗兰道。 谢诩凰拧了拧眉,她就这么几天时间,只怕是等不到他和大周的人联系拿到证据了。 “他最近在江都吗?” 罗兰愣了愣,才反过来她问的是燕北羽的行踪,连忙道,“从送了你回华州之后,回来交待了政事就去汜水关了,不过听漪园这几日外面采买的下人说,过两日漪园有大宴,想来那时候他该回来了。” “我们就那时候过去。”谢诩凰道。 “过去?”罗兰不解道。 “不去,到时候他接不到冥河的信,也会怀疑我来了江都,不如自己直接过去。”谢诩凰道。 她虽查到购买硝石和硫黄的人是天机阁的人,也只是侧面指向庞宁,而庞宁现在在南楚举足轻重,便是她想对他下手,也不得不有所顾忌。 加之,还牵连到大周后裔,如今龙靖澜已经不在,她能商议的人便也只有他了。 她离开江都太久,对这里的种种情势并不了解,冒然行事只会坏了大局,反正到时 候他也会发现她回来了,与其让他自己再逮到,还是自己过去为好。 “既然已经知道,是庞宁派的人,我们还要等什么?”罗兰一想到,是这些人对害了龙靖澜,心中便是怒火难平。 “这件事,不止是庞宁,仅凭你我也解决不了。”谢诩凰认真说道。 现在,已经不仅仅是要对付庞宁,还有与他牵连的大周后裔,而这靠她和罗兰两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根本无法解决的,所以她必须去找他,借助他的力量才能查到更多的内情。 罗兰咬了咬唇,一想到惨死在虎丘山的人,眼眶不由泛滥了泪意。 谢诩凰搁下手中的茶杯,走近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知道你很着急要给她报仇,我也一样,可是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我必须回漪园找他一趟。” 罗兰重重点了点头,虽然自己也更想早点替大师姐报仇,可是这个人必然也有她的道理,她们相识那么多年,总不会任由大师姐枉死的。 “别哭了,她要是知道了,又得骂你没出息。”谢诩凰揉了揉她的头,笑语道。 “可是,你真的要去漪园吗?”罗兰望了望她问道。 毕竟,那里现在住着那个姓莫的,她若碰上了又是徒增伤心。 “我只是去办正事,交待完了我们就回折剑山庄。”谢诩凰浅然笑语道,她何尝想去那个地方呢。 当天夜里,趁着庞宁还未回府,她亲自去了一趟庞府,想要找到些庞宁与大周勾结的证据,奈何庞宁提前回府,她只得仓促离开。 “谢师姐,我们不用去抓住那两个人一起带回漪园作证吗?”罗兰接应她离开了庞府,问道。 谢诩凰摇了摇头,道,“知道是他们便就够了,抓他们反而打草惊蛇,只要他们还在江都,等一切水落石出再动手也不迟。” 两人回了落脚的客栈休息,直到第三天漪园大宴之时,才悄然到了漪园后门附近。 “谢师姐,走前门不是正好,干嘛这么偷偷摸摸?”罗兰不解道。 “你在这里等我出来就行了。”谢诩凰道。 现在漪园住的毕竟是莫玥,她的身份不宜那样张扬的回来,也不想暴露了行踪,可漪园正门的侍卫都是认得她的,而且那附近又有太多的眼线,现在在园中赴宴的官员也多,她不方面露面。 反正也只是见他,将龙靖澜的事情商议了,打听一下大周后裔的事情就完了。 “那你自己小心。”罗兰叮嘱道。 谢诩凰点了点头,到了漪园后门附近,确定周围没有巡查的守卫了方才跃过了墙头进了园内,毕竟在这里住得久了,早就知道哪些地方是常有人出入的,哪些地方是人迹稀少之地,成功避过了园中巡查的侍卫和来往的仆人,终于到了他的寝居,也是先前他们同住的寝居。 屋里的一切都还是以前的老样子,榻上还放着刚换下脏衣服,想来是刚从汜水关回来换下的,书桌上还有未批完的折子,她一一整理了,坐在光线昏暗的屋内静静等着。 除去龙靖澜的事情要与他商议,还是有便是她肚子里的这一个,算算日子也有三个来月了,再过些日子只怕再想瞒着,也瞒不了谁了。 只是,龙靖澜的这件事没有解决之前,她若说了实话,他是说什么也不会再让她插手了。 果然,如她所料,过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听到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她深深吸了口气,想来自己又免不了被他一顿教训了。 外面的人快至门口,似还有孙嬷嬷同行,“少主,皇后娘娘那里,您还过去吗?” “不去了,让大夫去看着便是。”燕北羽淡淡道。 “大夫去看过了,可是小皇子还是一直哭闹不停,奶娘喂他也不肯吃,孩子才刚满月这样下去会出事的……”孙嬷嬷说道。 小皇子? 漆黑一片的屋内,谢诩凰原本因为快要相见而雀跃的心缓缓沉寂了下去,只有一个她想都不敢想的念头浮现在脑海。 他们说的是,是他……和莫玥的孩子? 去年的冬天,他们的孩子夭折了,今年的冬天他又有了一个孩子,只是……那个孩子并不是她生下的,而是他的皇后为他生下的。 原来 ,他这么怕她会回来,不是因为这里太危险,只是因为……他的皇后娘娘已经有了他的孩子,怕被她知道了而已。 孩子都满月了,算算日子岂不是在仙霞关之事前后他们就已经有了夫妻之实,可笑自己竟还说要等两年。 如今,才一年的时光,他们的孩子都出生了。   ☆、233.他和莫玥的孩子2 第233章 门外的人再说了什么,她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她只眼睁睁看到门外的影子,沿着走廊离开了。 大约,他是去看望他们生病的小皇子了。 谢诩凰独自坐在黑暗而安静的房内,怔怔看着屋檐灯笼照进屋内的光,疲惫地扶着桌子起身离开,这里……已经不是她该来的地方了窠。 她真的以为自己幸运得遇到这一生最爱她的人,所以她也将自己所有的心意都给了他,哪怕跟着他危险重重,哪怕他为了大局不得不娶另一个女子…燔… 这一年的等待那么漫长而心碎,等到的却是他们已经有了孩子。 也许,这段她自以为幸福的姻缘,早在他与她成婚之际就该断了,抑或者从一开始就不该动心…… 她打开门,借着夜色巧妙地避开了园中的人,鬼使神差地跟到了莫玥所居住的院落附近,站在假山石之后隐约听到了屋里传出婴儿的啼哭声,一声一声将她的心撕扯得鲜血淋漓…… 她怔怔看着窗上一家三口的影子,她所身爱男人妻儿环绕,可他的妻子不是她,他的儿子也不是她的孩子…… 半晌,她转过身去不忍再看,悄然借着夜色的掩护离开,连留下去质问的勇气都没有了。 她能问什么,又能怪什么,那是他明媒正娶的皇后,他们便是有了孩子也是名正言顺,她又有什么资格去质问呢? 这一刻,她只想逃离这个地方,这个让她多看一眼就心碎的地方。 她从漪园的后门出去,一手捂住阵阵坠痛的小腹,一手扶着墙前往与罗兰会合的地方。 “谢师姐!”罗兰远远看到有人过来,连忙跑了过来,“你怎么了?” “先回去吧。”谢诩凰道。 “谢师姐,出什么事了,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手也冰凉的……”罗兰着急地问道。 这到底是怎么了,按理她去见燕北羽,怎么着也不该有任何意外才对。 “没什么,先回去吧。”谢诩凰有气无力地说道。 罗兰扭头望了望漪园,没有再多问,扶着她先回了落脚的客栈。 “换个落脚的地方,去师姐先前的宅子。”谢诩凰走了一段路,朝罗兰说道。 罗兰看她脸色不好,没有多问便先扶她先去了龙靖澜先前的宅子,因着先前的主人不喜人伺侯,好一段日子无人居住,房间里都落了一层土了。 罗兰点了灯火,将床上收拾了一番,道,“谢师姐,你先躺着休息,我过去把东西取回来,再请大夫过来。” “我只是这两日没怎么休息好,不用请大夫过来了。”谢诩凰道。 “可是,你脸色很不好,还是让大夫看看吧。”罗兰劝道。 “我真的没事,不用请大夫过来,你快去快回吧。”谢诩凰道。 罗兰见她态度坚决,只得先离开了她的房间,去先前的东西取留下的东西回来。 谢诩凰捂着肚子到床上躺了下来,努力调整着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以免再伤到了腹中的孩子,可是一闭上眼睛,泪水就止不住地滑落眼角。 在漪园看到的听到的,就不由自主的浮现在脑海…… 漪园。 大夫和奶娘忙活了半晌,总算让孩子止住了哭声睡下了,燕北羽起身便准备离开。 “陛下,臣妾让孙嬷嬷给你炖了汤,你留下用些。”莫玥见他要走,几步追至门口温声询问道。 “不必了。”燕北羽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陛下……”莫玥想再说话,对方人却已经走远了。 燕北羽行至湖边突地停下了脚步,往假山附近望了望,方才隐约觉得这个方向有人的,只是这边一向来往的下人多便也没有出来细看,这会儿出来了一看才觉这里并不是园中仆人和侍卫会过去的地方。 “少主,怎么了?”贺英问道。 “带人在园子里仔细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人混进园子里来了。”燕北羽说罢,举步离开。 “是。”贺英应声,连忙示意后面的人去传话。 “折剑山庄的信今天也该到了,怎么还没消息 ?”燕北羽侧头望了望身后的人问道。 之前去了汜水关,就是知道今天那边该有消息回来,特意赶了回来,按规矩今天下午信就应该送到漪园了,这都到晚上了还没有消息。 难不成,又出了什么事了? “属下去问问。”贺英说罢,快步离开。 折剑山庄与漪园来往的信,都是专门安排的人传递,通常信一到江都就会立刻送到漪园来,今天日子又晚了,可别再出了什么变故才好。 汜水关和北明关两处的兵马安顿好了,便准备两面进攻大燕,他唯一担心的就是因为龙靖澜的事华州那边再出变故,让这快要安排好的计划又得搁置下来,让大燕有了更长的喘息之机。 燕北羽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行至门开发现房门竟是开着的,他皱了皱眉四下看了看,方才过来的时候门还是关着的人,若是下人过来也该掌了灯火,可这屋里怎么还是漆黑一片。 侍从进屋掌了灯,他进门扫了一眼屋内,似乎有些许的变化,桌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杯已经凉透的茶,下午他过来批过的折子似乎也被人整理过了。 “少主,折剑山庄今天没有信过来。”贺英匆匆回来禀报道。 燕北羽站在书桌边翻了翻被人整理好的折子,心头骤然一震,园中侍从一向不会到他房间动这些涉及政事的折子,从来都是他批完了贺英取走,而这样分类整齐的人一向……只有她。 他猛然回头望向桌上的茶杯,沉声问道,“罗兰是不是还在江都?” “是,先前一直在盯着庞府,不过没什么别的动作,我们也就没有插手。”贺英道。 罗兰又回了江都他们是知道的,只是她们执意要追查龙靖澜的事情,他们说一再阻止只怕王妃又得自己回来,故而也就由了他去,没有阻拦。 “去她落脚的地方。”燕北羽说着,疾步如风地出了门。 罗兰刚从客栈取了东西离开不到半个时辰,贺英已经带着人包围了她先前落脚的客栈,冲进了客栈内问道,“之前住在这里那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还在客栈吗?” 客栈掌柜一看这阵仗,便知是漪园的人,战战兢兢上前回道,“之前一直在的,不过半个时辰前已经退房走了。” 燕北羽等在一旁闻言,沉声问道,“她是一个人?” 若真是她来了江都,一定会来见罗兰。 “先前是一个人,不过前几天又来了一个,只不过神神秘秘的又不怎么出房门,今天出去了之后那个人就没有再回来,然后那个姓罗的姑娘回来退了房收拾了东西走了……”掌柜的垂着头回话道。 燕北羽闻言面上瞬时一阵煞白,华州那边没有报信过来,罗兰这里又多了一个人,加之他房中的种种痕迹,难道……方才当真是她去了漪园? “少主,也许人已经回华州去了。”贺英道。 燕北羽痛苦地敛目,道,“一定还在江都,把她们找出来。” 整整一夜,江都城大大小小的客栈都被翻了个遍,闹得城内人心惶惶,还以为是要抓什么江洋大盗,通缉要犯。 当然,已经栖身在龙靖澜旧宅的两个人是不知道的,罗兰一早起来去敲了谢诩凰的房门,“谢师姐,这里没有吃的,我出去买些东西回来。” 她等了半晌,屋里的人没有说话,于是推开门进去瞧了瞧,见床上的人还好好睡着,这才放心出门去了。 因着怕被漪园的人发现,所以从后门出去,刚一到正街便看到侍卫在街上来来往往,一边取了自己要买的东西,一边打听道,“这是怎么了?” “好像是漪园下令在找什么人,这一晚上江都城都快翻了个底朝天了。”掌柜的给她称好,找了银子说道。 罗兰扭头四下望了望,难道谢师姐昨晚没见到燕北羽? 她连忙拿了东西沿着巷子匆匆回了龙府,掩上后门小跑着去了谢诩凰住的院子,“谢师姐,漪园的人好像……” 话还未说完,龙府的大门便传来砰然破开的声响,转眼的功夫一身素衫龙纹锦袍的人已经进了她所在的院子,看到站在门口的罗兰,便也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答案。 原以为她们会藏身在客栈,直到翻遍了半个江都城,他才想起来她们更可能会在这里。</ 罗兰愣愣站在门口,看着越走越近的人,一时推门进去也不是,掉头走人也不是。 燕北羽走到了门口,却并没有推门进去,就那么在门口停下了脚步。 罗兰看了看不远处的贺英,见他朝自己使眼色,于是拿着东西跟着他一道先出了庭院,谢师姐昨天回来什么也不说,但直觉告诉她一定在漪园发生了什么。 所有人都退出了院子,只剩下燕北羽一人还站在门口,眉宇间满是难言的沉重。 “诩凰。”他朝屋内的人唤道。 屋内的人本就一夜未眠,早在破门的那一瞬间就已经起来了,只是明知他在门外,却连去开门见他的心力都没有了。 过了许久,她抹了抹眼角的泪痕,起身去打开了门,“如果你是要来教训我又擅自离开华州,我想你没有那个资格了。” “你去了漪园?”燕北羽定定地望着她,眼底满是沉痛。 “去了,可惜没有参加小皇子的满月礼。”谢诩凰面目冷然地说道。 燕北羽看着她冰冷的目光,只觉那股子寒意都透到了心底,“那个孩子……” “够了,不要再拿你的谎言来搪塞我,我听够了,也受够了。”谢诩凰打断他的话,转身朝屋内走去道,“你我之间,到此为止吧。” 她知道,爱一个人不只会有快乐,也会有痛苦,可是这份痛苦真的快要了她的命了。 她以为,这个男人是上天给她的恩赐,可如今看来,也许从一开始,他本就不是她的幸福。 “你答应过的,不管再有任何人任何事,都不会弃我而去的,你不能食言。”燕北羽追进屋内,急声说道。 “是你先食言的。”谢诩凰霍然转身,字字句句如刺在心,“你答应过不会娶我之外的女人,你答应我不会碰她,现在你们连孩子都有了,是你一再失信于我,现在又凭什么要我再遵守诺言?” “凤凰,你到底要我说什么才肯信我?”燕北羽满目怆然。 他的心中,自始至终只有她一个人,可他要尽快破除眼前的困境就不得不做一些牺牲,他把她留在折剑山庄,不让她回到这里,就是不想这不堪的一切被她知晓。 可这一切,却终究还是被她知道了。 “除非立刻废了她,否则你要我如何信你?”谢诩凰决然道。 燕北羽无奈地沉默,没有作答。 谢诩凰嘲弄地冷笑,道,“不是我不信你,是我已经没有办法让自己再去相信你。” 他娶了她,这已经让她最后的退步了,如今再有了这个孩子,她已经无路可退了。 她相信他是爱她的,可她却无法相信,他所爱的人只有她一个了。 燕北羽沉默了良久,上前拉住她道,“我先送你回去,两年之期到的那一天,所有的一切我都会给你交待。” 此时此刻,许多事他不便向她多做解释,便是她说了,她也不会尽信。 他只要让她知道,明年的冬天,当他站在燕京的皇宫里的时候,他会将允诺给她的一切,都给她。 “不必了。”谢诩凰冷冷地甩开他的手,道,“不管在今日之前你我如何,但从此刻起,你的一切都与我再无干系,我的事你也休想再插手半分。” “这里不是你该留下的地方。”燕北羽道。 “我办完我要做的事就会走,不会再碍了你们一家三口,南楚皇陛下!”谢诩凰冷然说道。 原本是来找他商议龙靖澜的事情,不过现在这件事也只能她自己去解决了。 燕北羽见她执意不肯走,于是便欲出手强行带她离开,谢诩凰却一拔抽出放在桌上的剑,横在脖颈。 “你若想带走死人一个,尽管动手。” 她知道,真要交手,自己不是她的对手,想要留下追查龙靖澜的事情,便唯有如此威胁于他。 燕北羽看着锋利的剑刃在她脖颈划出血痕,咬了咬牙后退了两步,“龙靖澜的事情,我说了会给你结果的。” “这是我的事,不劳南楚皇陛下费心。”谢诩凰紧紧握着剑,冷然道,“既然你我的事情已经说完了 ,请回吧。” “等你冷静了,我明日再过来。”燕北羽说着,退出了房门。 她昨夜才知道那个孩子的事,此刻心中悲愤交加,他说什么,她也听不进去。 谢诩凰看着他出了门,手中的剑颓然落了地,压抑的泪水也瞬时夺眶而出。 她知道,这世上的男人三妻四妾都是常事,可是她的男人不可以。 她要的,只是一心一意,若不是,她宁可不要。 可是,她舍不得,真的舍不得…… ——   ☆、234.他和莫玥的孩子3 罗兰抱着东西和贺英在前院等着,打量着密密麻麻站着的侍卫,一时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不安,总觉得里面的那两个人似乎有些不对劲。 谢师姐昨晚明明去了漪园,按理说燕北羽不会由着她一个人出来的,而且那时候回来脸色那么差劲,到底在园子里发生了什么她不说,她也一时猜想不出。 “少主。”贺英见燕北羽面色沉沉地从后面出来,连忙迎了上去燔。 燕北羽顿步,朝他下令道,“你带人在这守着,没朕的旨意,不许任何人出入。” 贺英怔了怔,垂首回道,“是。窠” 燕北羽默然站了一会儿,扫了一眼边上的罗兰,沉默地离开了。 罗兰看着她出了大门,这才抱着东西跑回了后面的院子,一进房门看到屋内的脸色惨白的捂着肚子。 “谢师姐,你怎么了?”她连忙放下东西,扶她到了床上躺下。 谢诩凰蜷缩着躺下,默然不语。 “谢师姐,还是请大夫过来给你看看吧,你这两天脸色真的很不好。”罗兰着急地劝道,莫不是又提前毒发了。 “不用了,我躺一会儿就好。”谢诩凰拉住罗兰,执意拒绝了她去请大夫过来。 这会儿,只怕这里里外外都有人盯着,请了大夫过来,她肚子里这个孩子便再也瞒不住了。 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断绝,她便更不能让他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了。 “可是……”罗兰看着她面色苍白,还是忍不住担心,“那你好好休息,我去准备些吃的,你一会儿吃点。” “嗯。”谢诩凰点了点头,听到房门关上的声音,疲惫地合上了眼帘。 直到如今,她才发现自己对这个所爱的男人,真的太不了解了。 她爱他,她愿意陪他冲锋陷阵,愿意为她上刀山下火海,可是他总是将她隔绝在自己的世界之外,甚至连解释也不愿向她多解释一句。 她可以为他们的感情承受任何磨难,却唯独不能忍受他与别人成婚生子,他明明答应她了,却背弃了他向她承诺的一切。 在这世上,她已经无亲无故,她将他视为亲人,爱人,她最重要的人,可是她却总被隔绝在她的世界之外,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爱上了一个什么样的人,这种感觉总会在偶然之间让她心生恐惧,害怕哪一天突如其来的一切会毁掉他们之间美好的一切。 可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不是别人,却是被他亲手摧毁了。 她从未深爱过一个男人,也许这一生她也放不下忘不了,但是走到这一步,她每一刻心都在滴血,真的已经没有心力再去等他所谓的两年之期了。 过了许久,罗兰带着准备好的早膳推门进来,“谢师姐,你起来吃点东西吧。” 谢诩凰收敛起腔心事,起身到了桌边坐下,说道,“罗兰,你明日去一趟华州,让他们找个可信的人送封信去中都交给宝珠。” 龙靖澜的事情必然牵扯到了大周后裔,燕北羽是不会再让她插手的,而她和罗兰留在这里只怕也查不下什么了,只有让宝珠却找晏西帮忙了。 若是真有大周后裔还在世,以谢承颢的精明必然早就知道了,晏西也许能知道些线索。 “让宝珠做什么?”罗兰诧异问道。 “你就别问那么多了,照办就是了,小心不要让漪园的人发现了。”谢诩凰望了她一眼,认真地嘱咐道。 罗兰愣了愣,问道,“谢师姐的意思是……不要被陛下发现?” 他们两个到底怎么了,方才燕北羽过来了又走了,面色也一直不对劲,现在她让人去北齐,却也要防着他。 谢诩凰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谢师姐是和陛下吵架了吗?”罗兰试探着问道。 “不是吵架,是结束了,他与我不会再有任何干系。”谢诩凰一边用膳,一边平静地说道。 罗兰难掩震惊之色,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了吗? 可是,谢师姐一向不是因为小事无理取闹的人,昨晚到底去漪园发生了什么事,让她今天竟能说出这番话来? “真的……一定要到这个地步?”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谢诩凰没有说话,可面上的神情已经默认了她所问的。 “可是陛下已经让贺英带人把这周围看守着,不准任何人出入,只怕我明天也出不去。”罗兰说道。 谢诩凰皱了皱眉,看来再留在江都也是处处都人监视,难以再查出什么了。 “待回去华州再说吧。” 罗兰看着她略显憔悴的面色一时有些揪心,原本霍家就剩下她一个人了,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人,又与大师姐相认过了两年太平日子,这一转眼之间大师姐走了,她与燕北羽也走到了尽头,又成孤家寡人一个。 “谢师姐,你吃这个。”她见她只吃素食,夹了一早买回来的烤鸭给她。 谢诩凰看到碗中油腻的鸭肉,胃中便是一阵翻涌,搁下碗筷一把捂住了嘴。 “谢师姐,你怎么了?”罗兰吓坏了,连忙放下碗筷子询问道。 谢诩凰平息下来,自己倒了杯水淡笑道,“没什么,这两日胃受了凉,有些不适。” “不然还是请大夫来看看吧。”罗兰紧张地问道。 谢诩凰摇头拒绝,起身道,“不必了,也不是什么大毛病,过两天就好了。” 罗兰无奈的叹了叹气,这两日已经好几次要她看大夫,可她一直拒绝,总让她有些心里不安,怕会再出什么变故。 谢诩凰不想再用膳,以免自己再孕吐让罗兰瞧出了端倪,离开了房间去了龙靖澜的书房和寝房,想要看看是否有留下什么可用的线索。 罗兰收拾了东西,见她在龙府里里外外地翻找什么,也跟着过来帮忙,“谢师姐,你要找什么?” “找龙靖澜留下的东西。”谢诩凰道。 龙靖澜是个做事极谨慎的人,若是她早有察觉有人要害她,必然会做两手准备,给她和缇骑卫留下追查的线索,可出事之前既没有向华州发出任何讯息,也没有在这府里留下任何线索,这实在不像她一向做事的风格。 两人将府内里里外外找了个遍,却也没有寻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谢师姐,我们一直不在江都,便真是有什么,也得问漪园那边才知道了。”罗兰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的面色,说道。 谢诩凰无奈叹了叹气,一想自己最后一次见龙靖澜的情形,一再要她不要再回江都,是否真的连她也不愿她再插手这里的事,所以也没有留下任何线索给她。 可是别的事她可以不管,她的死她焉能坐视不理。 漪园,议政厅。 大臣们正在商议着年终考绩,因为新朝初立,官员都是仓促新任命的,故而要开始年终考绩看是否任命妥当,或是不合适的要重新任免。 燕北羽一边看着从各州城递来的折子,一边听着各大臣讨论的意见,迅速将考绩的折子做了批阅,敛目道,“各位若是没有其它事情,便退下吧。” 几位正说着话的大臣愣了愣,面面相觑,不知自己是哪里说错惹得龙颜不悦,于是一一跪了安告退,带走了已经批好了折子。 “来人!” 一直侯在议事厅外面的侍从进了屋,“陛下,有何吩咐?” “去传孙嬷嬷过来一趟。”燕北羽道。 侍众愣了愣,孙嬷嬷一向只掌管后园,侍侯皇后娘娘那边,怎的突然要将人传到这里来,可一看书案后面色冷沉的帝王,连忙退了出去。 孙嬷嬷一头雾水到的到了书房议事厅,进门请了安道,“少主传奴婢过来,有何吩咐。” 燕北羽搁下手中的朱笔,将身上的令牌取下搁到桌上道,“王妃和罗兰在龙靖澜的府第,在她回去之前,你先过去侍侯着。” “可是,皇后娘娘那边……”孙嬷嬷道。 “那里那么多人,不差你一个,现在就去。”燕北羽沉声道。 “那奴婢先去备了午膳送过去。”孙嬷嬷上前取过了令牌,说道。 燕北羽点了点头,看着桌上堆积的折子更是心烦意乱,自己到底太过大意了,竟连她来了江都好些天了都不曾发觉。 </ 半个时辰后,孙嬷嬷提着已经备好的午膳去了龙靖澜的府第,贺英正带人在门口守着。 “贺总管,少主让我过来一趟。”她说着,将带来的令牌交给了对方。 贺英这才示意侍卫让了路,放才进府里去。 谢诩凰两人正在屋内翻找东西,孙嬷嬷进了门道,“王妃,少主让我给你送午膳过来,你若还想吃别的什么,奴婢再去做。” “孙嬷嬷,我已经不是什么王妃,你不来这里侍侯我,回去吧。”谢诩凰冷然拒绝道。 孙嬷嬷怔了怔,却还是提着食盒到了桌边将东西端了出来,“府里许久没有住人了,什么东西都没有怎么吃饭,这都是王妃先前喜欢吃的。” 谢诩凰继续翻找着东西,朝罗兰道,“帮她把东西收起来,送她出去。” 罗兰抿了抿唇,硬着头皮上前给桌上的东西又收进了食盒,道,“孙嬷嬷,你还是回去吧,谢师姐跟你家主子已经没有关系了,你还是回去伺侯你们的皇后娘娘。” “王妃定是误会什么了,少主一心念着的一直都是王妃。”孙嬷嬷望着书架上翻找东西的人,焦急地说道。 “罗兰,送她出去。”谢诩凰不耐烦地催促道。 罗兰推搡着孙嬷嬷出了门,道,“昨晚谢师姐去漪园见他,他就放着她一个人回来,这会儿还来假好心做什么。” “王妃昨晚回了漪园?”孙嬷嬷大惊失色道。 难道,她是已经知道了那个孩子,否则以这个人的禀性,一般的原因不会让她与少主冷淡到这个地步。 “去了,怎么着,现在那是姓莫的地方,谢师姐就去不得了?”罗兰一边将她往外推,一边气愤道。 孙嬷嬷无奈叹了叹气,道,“好,我出去,不过这些吃的你还是留下吧。” “说了不要,拿回去。”罗兰不由分说地将人推出了大门,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罗姑娘?罗姑娘?”孙嬷嬷拍着门叫道。 可叫了半晌,紧闭的大门也再没有打开。 孙嬷嬷将东西交给了贺英,匆匆回了漪园去了书房,朝着还在处理政务的人道。 “少主,奴婢过去了,王妃让罗姑娘把奴婢赶出来了,不要东西,也不准奴婢留下侍侯。” 燕北羽眼底难掩沉痛,久久地沉默着,纵使他千般不愿,这一次是真的伤透了她的心了。 “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夜色降临,罗兰给府里掌了灯火,看着空荡荡的院子,想到之前住在这里的人,一时忍不住有些悲从中来。 正难过时,看到夜色中有人从外面进来,待来人近了才看清是燕北羽。 她回头望了望谢诩凰所在的房间,一时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可是即便她去拦了,自己又哪能拦得住这人。 谢诩凰听到脚步声,转身看着进了门的人,不耐烦地皱起眉头,“燕北羽,我该说的已经说了,你我之间不需要要再见面了。” 来人进门,将带来晚膳一样一样端出放到了桌上,最后端出了一盘红豆糕,说道,“我们说好了要一辈子一起,不管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可能改变。” 谢诩凰扭头望向一旁,掩饰中眼中一瞬涌动的悲恸,往昔那般甜蜜温柔的话,此刻却听得她如刀割。 “那你的皇后,你的儿子呢?”她冷笑问道。 “你不必顾及他们。”燕北羽道。 谢诩凰冷然失笑,心痛之下小腹又一阵阵的坠痛,“那么换作是我,我嫁了人,我有孩子,你也不会顾及吗?” 燕北羽沉默了半晌,道,“有些事你不需要知道,你只需要相信我就够了。” “我没办法再相信一个从来都把我隔绝在他世界之外的人,我听够了你的谎话,不想再听了。”谢诩凰哽咽道。 他说,那是他的妹妹,她信了。 他说,他不会娶她以外的女子,她信了。 他说,他娶了她不会碰她,她也信了。 可是每一次,所有的事情都他所答应她的那个样子,她怕了,不敢再信了。 燕北羽紧抿着薄唇,却终究还是没有向她解释一句,便是她怨他,有些东西他也不得不向她隐瞒到底。 “这几日考绩的朝会结束,我会送你回折剑山庄,所有的事情总有一天会给你个交待的。” “我不需要你的交待。”谢诩凰敛目,既然时至如今他也不愿解释什么,她便也不想再去追究了,只是问道,“若你还看在往日的情份上,我只要知道靖澜遇害的真相,还有……与庞宁往来的大周后裔是谁?” 燕北羽闻言惊震,“谁告诉你的大周后裔?” —— 卡文,更晚了,明后天加更,会让你们看得爽爽的。   ☆、235.他和莫玥的孩子4(一更) 第235章 谢诩凰看到他眼中一闪而逝的紧张,他果然是知道的。 “其它的事,你不愿说,我也不想多问,我只想知道这一件事而已,起码将来对方来找我报仇了,我也能早些提防捡一条命回来。” 当年是父亲带兵攻入皇城灭了大周,如今霍家就剩她一个了,那般亡国之恨对方岂会不再找上她舴。 曾经是她向别人报仇,以后不定自己也会成为别人的报仇对象,她也从来没有怕过,只是如今有了腹中的这个孩子,她却不得不为他打算了矬。 “只要我还在一天,没有人会害你。”燕北羽斩钉截铁的说道。 他就不想她涉险,才不让她插手其中,才让她远离江都,可是这一切,如今却又成为了对她的伤害。 “你我已再无瓜葛,以后我是生是死,也不劳你费心。”谢诩凰冷然道。 “或许,燕京那场错嫁的婚礼你并未放在心上。”燕北羽目光深深地望着面目冷然的人,字字情深,“你既嫁了我,这一辈子便生是我燕北羽的人,死是我燕北羽的鬼,我在,你在。” 谢诩凰坐下自己斟了杯茶,借以掩饰自己眼中难过,看到放在面前那一盘红豆糕,甜甜的香气让她瞬间鼻子一酸。 从前,他说如果他们吵架了,生气了,他会给她一盘亲手做的红豆糕,她吃了,他们就和好。 可是,如今这一切,便是他给她再多的红豆糕,也盖不去她心头的苦了。 “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我现在只想知道我要知道的。”她掩去眼底的苦涩,抬眸望着对面的人,等着他的答案。 “龙靖澜的事情,我会追查的,你不用操心。”燕北羽道。 又是这句搪塞她的话,谢诩凰看着坐在对面的人,明明他就在自己眼前,却是那样陌生而遥远,仿佛自己从未真正认识过他。 过了许久,她垂下眼帘看着手中的杯子,淡淡说道,“既然如此,你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请回吧。” “你用完晚膳,我就走。”燕北羽固执地说道。 “我不想吃。”谢诩凰道。 燕北羽知道她的性子,她说要断绝来往,便是不会再接受他送来的任何东西,包括他送来的一顿饭。 她不吃,他便也坐在那里不走,两人无声的僵持着。 谢诩凰却始终没拿筷子也没有碰一下,坐了一会儿索性起身去了床上躺下,闭上眼睛完全当坐在屋里的人是空气一般。 燕北羽独自坐在床边,看着背对自己躺下的人,她就是这样的人,心里眼里全是你,绝情起来便是你在她眼前,她也不愿多看一眼。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桌上的晚膳也渐渐冰凉得再没有一丝热气,坐在桌边的人一直不肯离去,床上闭目的人也始终不曾入眠。 这样无言的沉默,一直到了天明,贺英见里面的人始终没有出来,才在门外提醒道,“少主,朝议的时辰要到了。” 燕北羽这才收回自己向床上的人注视了一夜的目光,起身出了门走了好一段道,“让罗兰准备早膳。” 他送来的东西,她是不愿吃的,可人也不能一直这么饿着。 “是。”贺英送他出了大门,便连忙去敲了罗兰的房门,叫她起来准备早膳。 谢诩凰听到渐行渐远的脚步,一睁开眼睛,便有泪水沿着眼角滑落。 她起来,看着那人坐了一夜的地方,一时心痛难耐,便再是想让自己绝情,可是一旦动了心,又哪里那般容易就断情,更何况还有这个孩子。 罗兰草草洗漱了过来,看到一桌动也未动的膳食,便知她昨晚定是没有用晚膳,道,“谢师姐,我出去买点吃的回来,这些东西我拿下去了。” 谢诩凰点了点头,其实并没什么胃口,可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不能不吃东西。 罗兰将东西收进了食盒里提出去放到了厨房,然后才出门去,冷冷扫了一眼在门口的贺英,“我出去买吃的,也不行?” 贺英一挥手,示意人放了行。 罗兰出了龙府到了早市去买了些做饭的米面蔬菜,买了城里酒楼里的热粥,正准备收拾东西往回走,挤在边上看似要买东西的一人低声朝她道,“罗姑娘,劳烦给谢大人带封信。”</ 罗兰看了看边上的人,“你谁啊?” “别回头,后面有人看着。”对方低声提醒道。 罗兰咬了咬牙,知道是贺英让人跟着自己,于是装做整理东西的样子问道,“你到底是谁?” 对方将信塞到了她买的东西里,说道,“是晏西晏大人让我来的。” 罗兰愣了愣,谢师姐前些日就让她设法送信去北齐,这会儿北齐的人竟然已经先过来了,她再想多问什么,对方已经混在人群中走开了。 她收拾了东西,装做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回了龙府,将先买回来的热粥送去了谢诩凰的房里,“谢师姐,你先吃着,我再去做点其它的。” 外面其它卖的都较油腻,看她这两日不怎么爱吃,她也就没有再买。 “我帮你一起做。”谢诩凰道。 罗兰扭头看了看外面,确定周围没有人了,才取出带回来的信,说道,“方才在外面买东西的时候,有人要我把这封信带给你,说是晏西让他送来的。” 谢诩凰搁下手中刚刚端起来的热粥,拆开信看了看,不由皱起了眉头。 “她说什么了?”罗兰问道。 “他叫我明天去万福寺,见面再说。”谢诩凰合上信说道。 难道,是解药的事情有了变故吗? “可是,现在外面那么多人守着,我们怎么出去?”罗兰道。 贺英带着人守得严严实实的,恨不能苍蝇都不放进来一个,哪容得她们出去,便真是出去了,也是带着那一帮子人跟在她们后面。 “你忘了龙靖澜最喜欢在自家宅子干什么?”谢诩凰淡笑道。 罗兰这才想起来,她们昨天发现的密道,大师姐一向会给自己留后路,虽然一向少有敌手,但她住的地方总是会给自己留一条逃生的密道,一旦来犯的是自己应付不了的对手,还能让自己捡条命。 这座府第,也一样被她挖了密道,昨日她们找东西才找出来。 “那我先去厨房了。”罗兰道。 “我吃完过去帮你。”谢诩凰道。 从怀孕之后,自己原本就饿得快,昨天晚膳又没吃,这会儿早就快头晕眼花了。 罗兰见她眼底全是血丝,道,“谢师姐你吃完还是先睡一会儿吧,我做好了再过来叫你。” 谢诩凰想到肚子里的,这两日自己也确实没怎么休息好,于是道,“好吧。” 罗兰拿了买回来的米面蔬菜去了厨房,一想到屋里的人跟燕北羽现在的情形,不由头疼的叹了叹气,若是大师姐在就好了,她那么聪明一定有办法让两人解开心结,现在她不在了,她们什么都做不好。 谢诩凰吃完了罗兰带回来的热粥,看了看放在边上的信,这么久都没有消息,也不知这来的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因着最近几日的朝会,加之各州的军事布防安排,燕北羽一直到夜里才过来。 “少主。”贺英上前行了礼,便准备给他开门。 燕北羽微一抬手,示意他不用开门了,昨天他在那里坐了一夜,她怕也是一夜没睡好,自己再去对她而言只是打扰,只是不过来心里又空落落的。 “少主,真打算这么一直瞒着王妃吗?”贺英望着风中独立的人,低声问道。 那个人以为是欺骗隐瞒,可是在他们眼中,他却是事事以她为重的。 “有些事,她不知道,总是好的。”燕北羽望着夜色笼罩的江都,深深地叹息道。 夜,寂静而漫长。 他在府外萧然独立,却始终没有进门,又到天明时分才离去。 午后,谢诩凰在府里用过了午膳,按照约定的时辰从龙府里的密道悄然混了出去,绕过了人来人往的正街,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找到了万福寺。 为了不让贺英等人发现,特意让罗兰留在了府里,以免外面有人进来发现了自己不在。 “谢大人。”她正在寺中徘徊,有人在她背后唤道。 谢诩凰闻声回头,“晏西呢?” “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 还是换个地方再说。”对方说罢,走在了前方引路。 谢诩凰跟着到了一处,正在修缮的小殿,“不是说晏西让你来的,她人呢?” “晏大人不方便过来,所以派了属下来见您。”对方说着,拱手朝她行了一礼。 “她要你来做什么?”谢诩凰打量了对方一眼,直言问道。 “晏大人说陛下从中作梗,解药怕是一时间难制好了,还得谢大人多等些时日了。” 谢诩凰咬了咬牙,她就知道事情没那么容易,谢承颢一旦发现了端倪,势必会无所不用其极阻止晏九研制出解药。 解药原本就难以研制,再加上他从中破坏,只怕还得费上不知多久的时间。 “可有说还要多久?” 对方无奈摇了摇头,道,“这个还不知晓,晏九公子没说得多少时间了。” 谢诩凰无奈叹了叹气,想起之前想打听的事,将带来的信交给对方道,“你将这封信带回去交给晏西,请她尽快帮我查清信上的事。” 对方将信收了起来,道,“谢大人还有什么别的吩咐吗?” “此事务必不要让谢承颢知道。”谢诩凰郑重嘱咐道。 对方拱手回道,“是,谢大人也一切小心。” 说罢,先出了门离开。 谢诩凰随后才出去,看到寺中来往祈福的香客,心念一动也跟着到了送子观音殿,虔诚的上了香,双手合十诚心祈愿道:信女别无所求,只求腹中这个孩子能平平安安的出生,无病无灾。 若是可以,也请保佑孩子的父亲此生能得偿所愿。 她无法再伴随他左右,但也真切希望,他此生得偿所愿,君临天下。 她祈完愿,去一旁取了福带到了寺中的菩提树下想寻了地方绑上,却突地见一行侍卫进了寺中,以为是贺英他们已经发现了自己不在龙府,连忙闪身躲到了树后。 不一会儿,进到寺里的人不是燕北羽也不是贺英,却是见莫玥抱着孩子带着几个侍从进了寺中,似是来请寺中师傅为孩子祈福的。 中原一向如此,讲究一点的人家,孩子过了满月就会请寺中高僧为孩子祈福。 寺门有侍卫守着,她不好贸然出去引人注意,于是便先站在了树后,等着外面折腾完了再与香客一道离去。 外面给孩子祈福的法会,折腾了小半个时辰才结束,她寻了地方系好了福带,便准备等着对方一行人离开也回府去。 哪知,突然听到打斗之声,从树后探头一看不知从哪里冒出一拨人,竟是朝莫玥一行人行刺,那孩子似是被惊吓着了,一直哭闹不停,寺中的香客也吓得四散逃开。 刺客身手非同一般,前来的侍卫已有好些都丧命,莫玥身边的侍从也因护卫她离开接连丧命,眼见情势越来越危急,听那孩子哭得实在可怜,想到自己那个早夭的女儿不由心头一软,于是取出身上的帕子蒙住了脸,拔剑从树后冲了出去,击退了刺向她们母子的刺客。 她是那么恨她的,恨她夺走了她心爱的男人,可此刻却又不得不出手救她们母子。 莫玥抱着孩子退了数步,看着突然出现的蒙面帮手越瞧越是眼熟,直到认出了她手中的雪影剑,那曾是那个人一直带在身边的,后来……他赠给了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便是她眼前这一个。 “霍宛莛。”她咬牙切齿地看着被刺客围攻的人。 谢诩凰一剑横扫击退几人,这些刺客是冲着她身后的母子来的,根本不愿与她多交手,想尽了办法要去刺杀莫玥和那个孩子。 她也曾心念一转,自己就这样袖手旁观,也许这个女人和孩子就会死在这里,那么…… 只是,她再心狠,却也无法狠下心去害一个刚满月的孩子,亦不想为自己腹中的孩子折了福。 于是,她咬了咬牙几步退到后面,一把抓住莫玥,“跟着我出去。” 方才已经有侍卫去报信了,想必漪园一会儿就会有人过来,只要把她们送出去了,便也就没有她的事了。 莫玥抱着孩子走在她的身后,看着她的背影咬了咬牙,就是这个人的出现,那个人眼中……便再没有了她。 即便,已经有了这个孩子,他也都不愿多看他们母子一眼。 只要这个人还在一天,她这个南楚王后,永远都形同虚设。 她听到外面奔雷般而至的马蹄声,便知是漪园的侍卫来救驾了,看着发了狠一般围攻过来的侍卫,心下一横抱着孩子狠狠撞向了身前的人,让她撞向刺客刺来的利刃。 只要她死了,她才不用担心,何年何月,那个人会为了她,废掉她这南楚皇后。 谢诩凰不曾料到背后会遭到袭击,眼见肚子要撞上刺客的剑,慌乱之下剑锋一转挡开刺向自己腹部的一剑,却没能躲过另一边刺向手臂处的一剑,一咬牙将最近的两名刺客毙命。 莫玥眼见一击不成,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捡起脚边的兵刃朝着她后背刺了过去,谢诩凰是何等敏锐的人,一脚踢开身旁的刺客,反手一剑便刺向了偷袭自己的人。 直到身后传来莫玥惊恐欲绝的尖叫,她才回头看到,自己那一刺没有刺到偷袭的莫玥身上,却是刺中了她怀中抱着的孩子。 原本一直啼哭的孩子,瞬间便再没有一丝声音。 这残忍一幕,正好落在了匆匆赶来的燕北羽和庞宁等人眼中,侍卫伏诛了周围的刺客,莫玥惊恐看着自己怀中的孩子,整个人不住的瑟瑟发抖。 “钰儿,钰儿……”她嘶哑而颤抖地唤着怀中已经停止了哭泣的孩子。 燕北羽怔怔地望着握剑刺在孩子身上的蒙面女子,便是看不到她的脸,他又如何认不出是她,何况她手中的握着的,还是他赠给她的雪影剑。 她不是她在庞府吗? 为何会在这里,为何……会杀了这个孩子? “皇后娘娘……”庞宁快步走近,伸手探了探,孩子已然没有了呼吸。 莫玥颤抖地伸手捂着孩子被剑刺中的地方,目眦欲裂地望向对面的人,凄厉地嘶叫道,“你杀了我的孩子!你杀了我的孩子!” 谢诩凰颓然拔出了剑,伸手解开了蒙在脸上的面巾,侧头望向几步之外的男人,清晰地看到了他眼底的怒火,嘲弄地笑了笑。 想来,他也认定了,她嫉恨之下杀了他们的孩子。 早知如此,一开始她就不该出来多管闲事的。 “谢诩凰,你就那么想要当皇后,那么要置他们母子于死地?”他一步一步走近,眸光阴鸷,语气冰冷,“朕告诉你,这一辈子南楚的皇后永远都不可能是你。” 纵使早就说过断情绝义,可他此刻这番话,却终还是如刀一般再次刺在了她千疮百孔的心上,这么多年再苦的时候她也不曾觉得委屈。 可是这一刻,却让她前所未有的委屈与心碎。 “你以为我稀罕吗?”她笑得泪流满面,字字决绝地说道,“便是你再求着给我,我也不会再要。” 他以为,她是为了嫉妒,是要争这个皇后之位来杀他的皇后和皇子吗? 她便是真要做,也会做得比这干净多了。 她没想对这个孩子下杀手,那一剑原本若刺在莫玥身上,也根本不会是致命伤,只是她为拿剑偷袭她,换了一只手抱孩子,于是那本该刺在她身上的轻伤,却刺在孩子身上成了致命的一剑。 他恨她也好,怨她也罢,她已经失去了两个孩子,绝不会容许任何人再伤到她腹中这个孩子的安全。 燕北羽沉声道,“给朕将刺客拿下!”   ☆、236.痴心,难换情深(重要章 节) 江都大狱,依稀可以从气窗看到外面黑暗的天色。 周围全是发霉的气味,这让孕期本就嗅觉敏感的人很难以忍受这样的气味,谢诩凰扶着墙在墙角将胃里的东西吐了干净,可是发霉的味道再加上呕吐物的难闻气味,更让她难以承受。 半晌,她疲惫地回到了床边坐下,脸上已经煞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你就那么想要当皇后,那么要置他们母子于死地?舴” “朕告诉你,这一辈子南楚皇后都不会是你。” …… 她眼前不由自主又浮现起,他说出这番话的样子。 荣华富贵,生生死死这么多年都过了,她又岂会在意这些身外之物,她争的,她要的只是他心上的那一份独一无二。 如今,连这都没有了,他们之间……还剩什么呢。 “谢师姐,谢师姐……”罗兰趴在了牢门外,看着里面的人顿时红了眼眶。 这不过出去了才半天功夫,怎么就成了这样。 狱中是由贺英亲自带人看守的,示意侍卫打开了牢门,而后将袖中的一只药瓶递到了罗兰手边。 罗兰愣了愣,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贺英瞥了眼牢中坐着的人,示意是给里面的人,只是她现在与少主到了这个地步,他们给她也不会要。 罗兰这才悄然收了下来,匆匆进了里面急声问道。 “谢师姐,你怎么样了?” 谢诩凰轻轻摇了摇头,苍白地笑了笑,“我没事。” 只是心很痛,痛得快要死掉了一样。 霍家出事的,起码……她可以恨,恨得深了,恨得久了,便就不痛了。 可是她恨不了他,于是便只有满心绵长的痛苦无边无际的蔓延…… 罗兰看着她,手臂还在流血的伤,咬着唇忍着哭声,撕了自己的衣服给她包了起来。 她听说,她是因为弑杀皇子的重罪被关进来的,原来燕北羽与那人都已经有了孩子,难怪这些日谢师姐这般失魂落魄的。 她总是说,若是能被别人抢走的男人,便也就不是她的。 纵使燕北羽真的负了她,她也断不会因为要争一个男人去向莫玥和孩子下手,可到底出了什么事,那个人竟以这样的罪名将她关进了狱中。 这会儿,漪园陆陆续续去面圣的大臣,个个都在上奏要处死她,燕北羽当真会下那样的旨意对她吗? 她正思量,却听到外面的守卫传来声音,“皇后娘妨,陛下有旨,在查明真相之前不得放任何人接近里面的人。” “就是她杀了本宫的孩子,还要什么真相?”莫玥咬牙切齿地说道。 这会儿举朝上下都在奏请处死她,她倒看看,她还能活多久。 罗兰听到声音,望了望边上的人,事到如今这姓莫的还要到这里来做什么? 谢诩凰漠然听着外面的声音,沉吟了许久,朝贺英道,“请你们皇后娘娘过来吧。” “陛下有旨,不得放任何人进来。”贺英站在牢门外,面色无波地说道。 少主下了令拿下她入狱,让他们亲自在这里看守,就是不想有人趁机下黑手置她于死地,死的是皇后的孩子,此时放了她进来,又岂会是好事。 “你们可以不放她进来,那我总可以过去见她。”谢诩凰说着,一手按在放在边上的雪影剑上,言下之意便是他不让外面的人进来,她就自己破门出去见。 她倒要看看,这个人到底要见她做什么。 贺英看她神色,朝着外面拦着的侍卫抬了抬手,放了莫玥一行人过来,却又朝边上的侍卫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回漪园去禀报。 莫玥走近,咬牙切齿地望着牢中的人,“霍宛莛,本宫一定会让你为我的皇儿,血债血偿!” 那个孩子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是要成为大燕未来储君的孩子,可他才刚刚一个月大,就死在她的剑下。 谢诩凰冷然抬眸望向站在牢外的人,嘲弄笑道,“即便不是我,你以为你的孩子也能活过今日?” 早知会惹上这样的麻烦,一开始她就不该出手管这桩闲事。 “就算我的孩子死了,你也不会好过,你这一辈子都不可成为他的皇后,以前不可能,以后更不可能。”莫玥眸光如刀地看着里面还一派淡定从容的人,她真以为她仗着他的保护,就能永远安全吗? “南楚那穷酸的皇后之位,你愿意坐多久就坐多久,我瞧都不会再瞧上一眼。”谢诩凰冷哼道。 “姓莫的,你以为你现在做了皇后,都永远都在那个位置上吗?”罗兰气不过,起身走近嘲讽道,“燕北羽待你,可如待谢师姐一样,孰轻孰重,想必你自己清楚。” 莫玥被说中痛处,恨恨地咬了咬牙,“陛下若真将她看得那般重要,又怎会娶我而不娶她?又怎会与我有了孩子,还要立为储君?” “你……”罗兰到底年轻,论及口舌之利又哪里比得过,这个曾在大燕宫廷混迹多年的人。 她在宫中那么些年,什么样的争宠没见过,当然最知道怎么戳中女人的要害。 “陛下不过贪得新鲜,养在外面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玩物罢了,本宫何需跟她比较?”莫玥冷笑哼道。 “皇后娘娘,若是说完了,请回。”贺英上前,道。 别人不知道少主待那个是何心思,他跟在身边这以些年,又岂会看得不清楚,原本立后就是情势所逼,否则……南楚的皇后也绝不是他眼前这一个。 莫玥瞥了一眼急着催她离开的贺英,冷笑道,“这么怕我留在这里,不就是怕我会说出他一直满着她,那见不得光的秘密吗?” “属下得罪了,皇后娘娘请回。”贺英说着,便欲强行将莫玥给带出去。 那些事,少主瞒了这么久,断不能从她口中泄露了出去。 然而,他才刚刚手,牢中原本坐着的人,转瞬之间已经到了牢门口,手中的剑指在他的咽喉,冷冷地望着他身旁的莫玥,一字一顿道,“说下去。” 莫玥得意地冷笑,道,“果然,你到现在也都还不知道,他到底是谁。” 谢诩凰握剑的手紧了紧,沉默地等待着她的答案。 她说的对,她与他相识相恋到如今,却也不曾真正知道他来自何方,其实一直心中有疑问,只是他不愿说,她便也没有强加追问。 如今看来,这其中……还另有文章。 尤其,连贺英都要这般阻止,事情只怕更是没有那么简单了。 “皇后娘娘有话说了,怕不是你能承担的代价。”贺英警告道。 “看看,他有我怕让你知道。”莫玥冷笑道。 罗兰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一脸杀气的谢诩凰,又看了看外面那笑得得意的人,难道一直以来燕北羽不让谢师姐回江都,就是不想让她发现这个人口中所说的秘密。 他这般处心积虑不想她知道,只怕……这个秘密也是残酷得让人难以承受的。 谢诩凰不想贺英再插嘴,手中的剑刺破了他咽侯的皮肉,流下了一线血迹,定定地望着外面的莫玥,沉声道,“说。” “当年,霍家带兵攻入燕京,灭了前朝大周,而他……就是大周皇太孙,宗正懿。”莫玥冷笑着望着她,道出了那人隐瞒已久的真实身份。 谢诩凰愕然听着那个陌生的名字,道,“大周还在之时,我就认得他,他叫宗文羲,不是宗正懿。” “宗正懿,字文羲。”莫玥冷然一笑,继续道,“宗正是大周皇族姓氏,他岂会轻易向你透露。” 谢诩凰似是不信,眸光一转望向了自己剑指着的贺英,从他脸上的慌乱,印证了所有的答案。 “大周太子无德,老皇帝一心栽培太孙宗正懿,原是要皇位传给他的,可就是你的父亲带兵攻占燕京,杀入皇城,毁了他所有的一切。”莫玥逼近两步,冷然而笑地说道,“灭族之仇,亡国之恨,你当真以为霍家的事,他就没有沾上一星半点儿?” 谢诩凰握剑的手微微颤抖,原本她一直向他追问的大周后裔,根本就是他。 她的父亲带兵夺了他的江山,他潜伏大燕推波助澜让霍家惨遭灭门之祸,可最后她却爱上了这个本该恨她,也该被她所恨的男人。 “谢师姐,你别信她说的,她故意激你的。”罗兰看着她,慌乱地劝说道 。 “这一切龙靖澜比你们早知道多了。”莫玥冷哼道。 “你什么意思?”谢诩凰沉声道。 “她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你说……容得她活吗,这南楚上下能制得住你们那大师姐的人,还能有谁?”莫玥冷笑道。 当初龙靖澜为了盗取定魂珠潜入庞府,义父将她关入密室,故意那卷宗给她,之后她果真顺着那线索一路追查,知道了所有的一切。 龙家当初在大周为官,便遭了灭门之祸,再加之霍家的事情,她岂会再效力于南楚,自是与燕北羽反目了。 “你是说……大师姐是……是燕北羽害死的?”罗兰不可置信地颤声问道。 “龙家在大周曾遭灭门之祸,你说她知道了真相,还待得下去吗?”莫玥冷哼道。 谢诩凰死死地抓着牢门冰冷的铁栏杆,生生将那一截给捏得粉碎,就连龙靖澜……也当真是遭他所害吗? 莫玥看着她的样子,心头终于生出了报复的快意,哼道,“他是喜欢你,可是只要他一天还是这南楚的皇帝,他就不可能娶你,天机阁和这些亲信都是老主子留下的,霍家攻入燕京害死了老主子,这些人有哪一个容得下你?” 若不是她去折剑山庄,加之南楚现在主要是进攻大燕的战事,她敢留在江都,都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这些老臣老将忠于他,是因为他是大周皇孙,是因为要他复辟江山,为老主子报仇,他便是再喜欢你,也不会娶你,也不会让南楚未来的储君,流着霍家的血脉。”莫玥字字冷厉地说道。 一直以来,连她也不愿相信,那个人竟这般的喜欢这个本该让他视为仇敌的人,可是他再喜欢她又如何,这一回他是怎么保不住她了。 就算他再还想留下她,隔着这么多的恩恩怨怨,她也不会再愿意留在他身边。 霍宛莛,你拿什么跟我争,从你生为霍家人的那一刻你,你就已经输得一败涂地了。 谢诩凰颓然放下握剑的手,敛目以头抵在冰凉的栏杆,悲愤的冷笑出声,笑得泪流满面,声嘶力竭。 她以为这是上天给她恩赐的幸福,却不想从一开始,他们之间就是个天大的错误。 —— 从今天开始,最近几章都是重要部分,大家别看漏了。   ☆、237.痴心,难换情深2 第237章 凄冷的笑声回荡沉寂的大狱,让人闻之揪心欲碎。 贺英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由为尚在漪园的人心生叹息,他在想方设法的要从那群要置她于死地的老臣手中保下她,可是她却已经对他心死成灰了。 立后,皇子,加之这段隐瞒多年的身世,以这个人的刚烈决绝,还如何回得了头窠? 谢诩凰渐渐敛住了笑意,突地一把捂住嘴,罗兰看着她指缝间溢出的血迹,惊惶失措地扶住住她,“谢师姐,谢师姐…燔… “王妃!”贺英快步到了牢门前,紧张唤道。 莫玥冷眼看着一切,她的孩子死了,可是这个人也休想好过了,看着她呕出血来,心头阵阵痛快,冷笑着悄然离去。 谢诩凰瘫坐在地,自嘲地冷笑,一口的鲜血看得人触目惊心。 “谢师姐,你怎么样,你别吓我。”罗兰急得快要哭了。 半晌,谢诩凰抬手抹去了唇上的血迹,喃喃道,“我没事,我没事……” 只是不知怎么的,心上似被冰刀挖开了一个血淋淋的窟窿,痛彻心肺,凉透骨髓,然后一寸寸地麻木了。 她扶着罗兰的手,回了床边坐下,手轻轻放在坠痛的小腹上,让自己深深的呼吸,她不能难过,她不能自己伤了这个孩子。 这是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她不能再失去他。 罗兰含泪看着喃喃自语要自己冷静下来的人,恍然间似乎看到她眼底有什么东西在寸寸冰封,渐渐又变成了她们初在燕京见到的那个眸光冷若冰雪的她。 她的心曾因为那个人活过来了,如今又被他碾得粉碎了。 “王妃怎么样了?”贺英站在外面问道。 若是少主知道这一切,该是何等的心痛。 罗兰闻言起身,捡起了谢诩凰丢在地上的雪影剑,指向站在外面的人,“你早就知道的对不对,燕北羽向大师姐下手的事?” “难道你们就真的相信那些话,龙大人的事情我跟你说不清,可少主绝不是害她的凶手。”贺英慌乱地解释道。 他便再狠心,明知道那是王妃最在意的师姐,也断不会下手去害她。 “可是大师姐,不就是知道了他的秘密才被灭口的吗?”罗兰冷声质问道。 “都说了不是少主,明知道那个人说这些的目的,你们还都全信了她?”贺英望了望她身后的人,急得心里七上八下的。 罗兰被他一番话说得又心生怀疑,莫玥来这里说这些话是不安好心的,可是……若不是她说的那样,这南楚还有谁能置她于死地。 贺英叹了叹气,快步离开了去了外面,少主要他带人在这里守着就是不想有人进来,更不想让里面的人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现在什么都败露了,他还怎么向他交待。 只是那会儿,即便他能拦下了不让外面的人进去,也拦不下里面的人出来。 直到夜深,外面才传来响动,他看着匆匆而来的人垂首跪了下去,“少主,属下未曾拦下皇后娘娘,罪该万死。” 燕北羽扫了一眼跪了一地的侍卫,一脚踢开跪在脚边的贺英,举步走向了大狱深处,在关押她的牢门外停下了脚步。 他才刚刚打发走那一帮老臣,便从前去禀报的侍卫口中得知这里的情形…… 他看着里面的人冷冽得让人心颤的目光,恍然也看到了自己的爱情被冰封破碎的样子,他最害怕的,莫过于此,他所爱的人……不再爱他。 霍家亡于风雷原之时,纵使全非他的错,也有大周在背后的推动,那个时候他没有找到她,何曾想过大周一心最想对付霍家,就有她在其中。 他找了那么多地方,找了那么多叫凤凰的女子,却在霍家故去之后,看到了她的画像才知道是她,那一刻他找到了她,却也失去了她。 他以为,他永远不会再见到,所以再一次知道她还活着的时候,他才不惜放下所有的一切回去找她,已经有过一次的错过,他不想再错过第二次。 他终于又一次找到她,也等到了她爱上了自己,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真实真份永远都是埋在他们之间的一根刺,一旦被她知道就会不可挽回的结果。 他生在大周皇族,可是大周太子 也就是他的父亲,因为要争夺位不惜于死地,皇爷爷虽然栽培他,却也一直严厉有加,在那亲情凉薄的地方,他过得太冰冷了。 直到遇到了她,她冲着他笑的样子,温暖得都快要把他的心都化了,他第一次品尝到了温暖和快乐,可是她走了,他还是生活在了冰窖一样的大周皇族。 所以,他好想找到她,好想紧紧地抓住她不放。 可是,当他终于抓住她了,他们之间又永远横着一道鸿渊,大周灭亡那时候已经是大势已去,他潜伏大燕复国一是为完成皇爷爷交给他的遗旨和责任,二也是为保住自己的身家性命,毕竟他这个大周皇孙的身份一旦泄露,便必然会引来杀身之祸,所以他就有他必须要走的路。 他对于大周和宗正皇族更多是的责任罢了,没有那么深厚的情深,可是她不同,霍家对她太重要,在她心里的分量太沉重了。 他如何敢向她坦白自己的身份,让她知道霍家的事也有他们大周的推波助澜,如何敢让她留在江都帮她,接触到大周的一切。 他怕失去她,怕自己在她心中的份量抵不过霍家,怕她知道了这一切,不肯再爱他,甚至憎恨他。 可今时今日,他所惧怕的一切,还是如恶梦一般来临了。 贺英让人打开了牢门,朝里面的罗兰使了眼色,示意她出来。 罗兰看了看坐在破木床上的人,抿了抿唇还是打开牢门出去了,可又不放心,所以不敢走太远。 这一层的牢狱只关了谢诩凰一个,所以显得格外空旷安静,燕北羽站在门外看着她,他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能做什么,才能换得她的原谅。 过了许久,他抬起沉重地脚步走近了牢门,轻声唤她,“凤凰。” 谢诩凰漠然低垂着眼帘,并没有去看已经进去的人。 “我在万福寺说的话,太重了……”他朝她解释道,可那个关头,他若在那些人面袒护她,局面更糟糕,看守她在这里的人,只怕就不只是他的人了。 他只得借口要治她的罪,要一起参与其中的人暂时拖延时间,再设法安排送她离开。 可是,还不等他安排这一切,她却已经知道了最不该知道的秘密。 谢诩凰木然地听着,没有说话,甚至没有抬眼去看一眼说话的人。 燕北羽痛心地看着她,在此之前,她愿意听他说,甚至与他争吵,可这一刻她连听都不愿再听一句,甚至看也不愿再多看他一眼了。 好似,他再说的一切,都已经与她毫无关联了。 “那些刺客是北齐的人,你去庙里,也是见北齐人了吧。”燕北羽自言自语地说道。 “对,是我和北齐联手,杀了你的儿子。”谢诩凰面目冷然而平静,继续道,“当年也是我们霍家夺去了你的江山,你若恨我恨霍家,现在还有机会报仇。” 她说着,木然抓起手边的雪影剑递了出去。 “你要我如何恨你?”燕北羽道。 最初,他是恨过霍家,可当他找到她时,一个她已经足以抵消所有的一切。 他不恨她,他只爱她。 谢诩凰缓缓抬起眼帘看着两步开外站着的人,冷然失笑道,“当年,你不也是想要霍家,想要我死的?” “我若知道是你,如何会让人害你?”燕北羽痛苦地解释道。 谢诩凰冷嘲道,“收起你的花言巧语,留着给你的皇后娘娘吧。” “我不想你知道,就是怕这一天,可这一天还是避免不了。”燕北羽走近,语声沉重,“你若真恨我怨我参与了霍家的事,那便用你手中的剑消你心头之恨。” 谢诩凰刷地执剑指向他,“你以为我不敢吗?” 燕北羽一把握住剑,狠狠一拽任由剑尖刺进自己胸口“是否这样,你的气你的恨就能消了?” 谢诩凰手微微抖了抖,看着鲜血淋漓的手心口一阵阵抽痛。 燕北羽握着剑刃拔出剑尖,道,“若是不够,你大可再多刺几剑,我不在乎。” 他在乎的,只有她而已。 谢诩凰松开握着剑柄的手,紧抿着唇侧头望向一边冰冷的墙壁,不想让他看 到自己眼中的泪光,她以为她恨他的,可是这一刻他恨不起来。 但是,也无法再爱他。 “你我之间,一开始就是错的。” “那又如何,我宁愿一辈子将错就错下去。”燕北羽松开握着剑刃的手,任由它跌落在脚边。 “我不愿意。”谢诩凰道。 不是一句对不起,一盘红豆糕,一道剑伤就能抹消这所有的一切。 覆水何以收回,破镜又焉能重圆如初? 她无法再去爱一个曾经参与谋害霍家的人,他的南楚也容不下她这个霍家的人,以及她腹中这个带着霍家血脉的孩子,不如就此各走各路吧。 他不会再是她伤痛的根源,她也不会再是他君临天下的羁绊,于他们彼此,都是最好的结果。 一句我不愿意,足以让面前这个驰骋疆场的铁血帝王最后一丝希冀崩碎,他不惧强敌,不畏艰险,不怕这周围的明枪暗箭,怕只怕这个他心爱的女人要离他而去。 他沉默了许久,看着决然的侧脸,不肯罢休地说道,“就算你不愿意,你我这一生一世也必然纠缠至死,十年我都等,也不惧再耗这一辈子。” 他说罢,捂着胸口的伤,神色萧索地离开牢房。 牢中,咬牙沉默的人早已泪流满面。 因着小皇子的夭折,漪园上下无一人安眠,皇后所居暖阁设了灵堂,莫玥看着小小的棺木中的孩子,悲从中来。 静寂的暖阁,因着一身戾气冲进门来的人而打破,侍从们慌乱见驾,“见过陛下。” 莫玥一回头,便被重重的一记耳光扇得扑倒在孩子的棺木上,当即便给撞翻了。 “钰儿,钰儿……”她慌乱地想要去整理,却被走近身旁的人扼住了咽侯提了起来。 “谁给你的胆子去见她?”燕北羽双目腥红含怒,咬牙切齿地质问道。 “她害死了我们的孩子,你还要袒护她?”莫玥艰难地吐字道。 “那是你的孩子,不是朕的。”燕北羽手上使力,眼看着手中的人呼吸越来越困难,“早知你是这样的东西,朕当初就不该带你回宫,就该活活让你被打死在街头。” “她若早知道你的身份,又哪还会留在你身边,她只会恨你,恨你和长孙家的人一样害死了霍家,你以为真就瞒骗她一辈子,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莫玥胀红着脸,嘶哑着说道。 霍宛莛给他什么,让他这般入了魔一样的迷着她。 “那也是朕的事,不需要你来过问,你这个皇后,朕能立你,也一样能废了你。”燕北羽说罢,狠狠甩开快要窒息的人。 莫玥一头撞上了桌角,顿时头破血流,一众跪在屋里的侍从见龙颜震怒,也没有一个敢上前去扶她的。 她看着盛怒而去的帝王,不知是欣喜还是悲哀,她知道他跟女人一定已经反目了,所以才会这般过来折磨她,若不是义父还在,只怕此刻他都杀了她。 可是,她也看清了,他的眼中从来只有霍宛莛,即便她在他身边十多年,也没能入了他的眼。 他恨霍宛莛的存在,却又该死的嫉妒她。 不过,他终究也不可能再和那个人在一起了,就算他愿意留她,以霍宛莛的禀性,死也不会再留下的。 她知道,她去见那个人,他会恨毒了她。 可若他保下了霍宛莛,知道在庙里那个时候,是她先要出手置那个人于死,也一样不会放过她。 只要那个人不再留在南楚,总归对她有利的。 一连数日,南楚朝中臣子接连上奏处死谋害皇嗣的凶手,燕北羽一直以追查在逃帮凶为由拖延着时间,暗中筹备着将人送离江都。 然而,这一切却被数日之后来到江都的北齐使者打破,而北齐派来的,正是晏西。 正逢议政厅的早朝时间,晏西由侍从带进漪园进了大厅,朝着正坐之上神色沉郁的帝王躬身行了一礼,“见过南楚皇陛下。” “是你,有何贵干?”燕北羽冷眸微眯,这个时候谢承颢派人过来,其意图可想而知。 “本使奉我国王上旨意前来江都提亲的,还请南楚皇陛下恩准。”晏西朗声道 。 “提亲?”在座的臣子,一时面面相觑,不解其意。 南楚无公主可嫁,北齐又要向谁提亲。 “北齐王,想向谁提亲?”燕北羽声音沉冷,来得还真快啊。 晏西一脸的自来熟,走近了几步,说道,“哎呀,都是老熟人了,就是暂居在南楚的上阳郡主嘛,我国王上欲迎娶为王后,聘礼我都带来了。” —— 一更五千,二更估计得下午了,原谅我的蜗牛速度。   ☆、238.痴心,难换情深3(二更) 第238章 群臣愕然,怎么也没有想到北齐王要迎娶为后的人,竟是此刻关在江都大狱弑杀了南楚皇子的上阳郡主。 那人弑杀皇子是众人亲眼所见,皇帝却一直借故拖延不肯治其罪责,他们日日上奏已然惹得龙颜不悦,可是若就那样放过,皇帝只怕还要被这个霍家的女儿迷惑。 如今,北齐王又要派人来要人,若真不用再与皇帝争执要治那个妖女的罪,又能让她远离南楚,让她去北齐倒也不失为一条出路窠。 “朕不会同意,让北齐王死了这条心吧。”燕北羽冷然拒绝道燔。 有人告诉了她大周后裔的事,引她来了江都追查龙靖澜的事情,再到她发现了那个孩子,再到引她到万福寺见面,将她卷入刺杀皇子的事,再到她知道了他的身份,这一步一步地将她在南楚逼到众矢之的,让他逼到了绝路,再跳出来要带她回北齐。 谢承颢,你果真够阴毒。 “我管你同意不同意,是向她提亲,又不是向你提亲,轮得上你反对吗?”晏西说话还是一向的口无遮拦。 谢承颢那厮一直不让她过问南楚这边的情况,还暗使阴招破坏九哥研制解药,前些天突然把她叫进宫里,要她来江都帮他提亲。 原本她也不想走这一趟的,不过听他说小谢现在都在江都被下狱了,自己原本也是想过来的,只不过先前被他逮住了没来成,便就答应下来了,这一路谢承颢才让同行业的内侍告诉了江都的大致情况。 于是,原本还要晚两天的,她快马赶到了。 “还是晏统领忘了,上阳郡主早就与朕成过婚的,北齐王这时来提亲,是不是太晚了?”燕北羽眸光冷沉如冰扫了一眼厅内的臣子,一时间原本想要上前说话的人,也不敢再冒然开口。 “你都另娶了皇后,还不准她再嫁了,别吃着碗里还看着锅里的,做人不能那么贪心?”晏西说着,哼道,“这叫只许那什么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我国王上这个王后娶定了,北齐边境已经驻扎十万大军,这亲若是提不成,那就抢呗。” 原本早就认定了要小谢当她大嫂的,结果被混蛋给抢去了,抢去了也就罢了,现在都娶了别人,还要把人霸占着,简直岂有岂理。 果然,当皇帝的都没有一个好东西,谢承颢是,这混蛋也是一样。 “看来,北疆那一战,北齐还输得不够惨烈,北齐王若是执意要兵戎相见,朕奉陪到底。”燕北羽道。 “这一回,北齐可不会再像上次那般大意了,就凭现在的南楚又要顾着大燕,又要对抗北齐十万大军,你真当你有三头六臂不成?”晏西一把抽过桌边的倚子,金刀大马地一坐道“不想跟你废话,我要见她本人。” “这是南楚江都,不是你北齐中都,由不你想见谁就见谁,这桩亲事成不了,请回吧。”燕北羽面目冷然地下起了逐客令。 “嘿,以前就觉得你这人不要脸,几年不见就更不要脸了,许你娶妻生子,就不许她再嫁别人了,去北齐总比待在你江都的大狱强吧!”晏西急得直拍桌子,那阵势再谈不拢大有要捋袖子动手的架式。 “晏大人,有话好好说。”随行的一名文官,上前适时提醒道,以免这脾气暴躁的人动手惹事,毕竟这还是人家的地盘,惹火了对方,他们小命都难保。 他们那王上是平日里嬉闹习惯了,便是他心情好的时候有人言语冲撞,也都不怎么追究,可是这眼前有坐的可不是北齐王,她这一口一个地骂人不要脸,她是不要命了吗? 晏西瞥了说话的人一眼,收敛了几分,道,“听说她杀了你儿子,这会儿你们都闹着处以死罪,那你是想将她关大狱里一辈子呢,还是要把送上断头台,北齐总比这穷酸地方好多了,起码不是什么人都能上她头上踩上一脚,更不用坐大牢。” 这才这么两年的功夫,龙靖澜给送了命,她还进了大狱,这鸟地方不待也罢,早知会是这结果,当年她就不帮她回来了,应该顺道把龙靖澜也拐去北齐效力,起码不用在这里受这鸟气。 不过,想来闹到如今这局面,谢承颢肯定也在背后动了手脚,北疆吃了那么大的亏,他铁定的想方设法得扳回一局来。 燕北羽是夺去了北疆,他把小谢夺回去,这才是把这姓燕的气得吐血。 “这是南楚的事,不需晏统领你来过问。”燕北羽不耐烦地道。 他千防万防,也没能防住谢承颢在背后搞鬼,可他只要他 还在,他就休想将人从江都带走。 “老娘才没兴趣管你们那些破事儿,我要见小谢,跟你们没话说。”晏西一副不见到人,不肯罢休的样子。 燕北羽面色向沉,冷冷朝一旁的侍卫道,“送客。” 话音一落,几名侍卫上前将晏西架着,便直接给抬了出去,轰出了漪园。 陪同的副使一行自己识趣地跟着走了出来,看着忿忿不平的晏西道,“晏大人,现在怎么办?” 王上下了旨意,如果他们不能把王后带回去,他们也不用活着回去了。 现在南楚不肯放人,他们来的就这么些人,总不能去强抢。 晏西气呼呼地叉着腰一边走,一边道,“先找地方住着,姓燕的不同意,那帮子大臣可是同意得很。” 当务之急,她要先去见到小谢本人,只要说动了她自己愿意走,燕北羽他就是想拦也拦不住,关键得看她自己。 “是。”副使回道。 “去江都大牢附近打听看看消息,看看有什么人出入。”晏西道。 起码,得先找人传个话,让她知道她们来了,以她的聪慧一定会知道他们来的目的。 仅仅一天的功夫,北齐王求娶上阳郡主为后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江都街头巷尾,自然也被出入大牢照顾谢诩凰罗兰知晓。 她从龙府准备了晚膳,带着送到了牢中,贺英自然没有阻拦,里面的人不愿再接受漪园的照顾,只能让罗兰每日来回照顾生活起居。 罗兰将带来的晚膳,放到了破旧的木桌上,朝坐在床上的人道,“谢师姐,吃点东西吧。” 谢诩凰起身到了桌边坐下,端起了碗筷用膳,虽然没有胃口,但为了腹中的孩子,每顿还是强迫自己吃下去。 “外面怎么样了?”想必,南楚朝中上下都要处死她这个弑杀皇子的钦犯吧。 罗兰侧头看了看外面看守的侍卫,压低声音说道,“晏西今天到江都了。” 谢诩凰抿唇沉默,北齐会来人,早是她意料之中的事。 “好像……好像是奉了北齐王的旨意,要迎娶你为王后回北齐,今天一早晏西在漪园大闹了一场,燕北羽给轰出来了。”罗兰低声说道。 刚刚出了这样的事,北齐就派了人过来,与其说来得及时,她更觉得来得太过巧合了。 谢诩凰默然地听着,眉眼间掠过一丝薄冷的笑意,纵使再怎么反应迟印,这个时候也该知道谢承颢所做的一切了。 他让阚玺向她透露大周后裔的事情,知道以她的性格一定会再到江都追查,只要到江都就一定会发现漪园的那个孩子,再借晏西的名义约她到万福寺见面,告诉她晏九那里制不出解药,就算那天她没有错手杀了那个孩子,他们也会下手,然后咬定是帮她下手的,就算燕北羽不信,庞宁和那些南楚大臣一定会信这样的说词。 莫玥来向她说明那一切,她不知道是不是也是他让人来的,但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让她在南楚成为众矢之的,无法立足,也知到了这个地步,她定不愿再留在这里。 于是,恰好到处地让晏西带人过来,她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继续留在这江都大狱里,要么就乖乖跟他派来的人回北齐。 罗兰说完,小心翼翼地看着她,“谢师姐,你打算怎么办?” 如果要离开这里,那是她唯一的机会,北齐王虽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总比她留在江都这般委屈,沦为阶下囚要好得多。 谢诩凰沉默着没有说话,她真的要离开吗? 可是,她又还有别的路可以走吗? 罗兰见她不说话,便也没有再追问下去。 两人用过了晚膳,罗兰刚刚收拾了东西离去,燕北羽便后脚过来了,他进了牢内静静看着坐在床上的人。 “你知道谢承颢派人过来了?” 事情传得满城风雨,罗兰不可能不告诉她,让她好趁这样的机会离开。 “我跟他们走,对南楚,对你我……都是最好的结果。”谢诩凰平静地说道。 “你说过不会离开我,朕也不会让任何人把你从这里带走。”燕北羽一脸决然说道。</p 他绝对不会将她拱手让于谢承颢,她是他的,只能是他的。 “那你要把我关在这里,关到什么时候?”谢诩凰看着他,冷然一笑继续问道,“还是要将我留下做你的妃嫔妾室?” 燕北羽痛心地看着冰冷无情的人,“你果真怨恨我,怨恨到了这个地步。” “我不恨你,你瞒骗过我,我也瞒骗过你,咱们谁也不欠谁,如今你再留在南楚,对你也没有好处。”谢诩凰漠然说道。 南楚朝臣都视她为眼中钉,她留在这里,只会是他的绊脚石。 他们之间本就是一段错误,也该到了拨乱反正的时候了。 “我是骗过你,在找到你之前也确实曾想置霍家于死地。”燕北羽说着,走近站到她面前痛心疾首道,“可是这份心,这份情,何曾有过半点虚假,我也想尽了办法守住这段来之不易的缘份,可是你却要如此狠心。” 只怪他们相同得太晚,所有的事情都发生了,他又能怎么办,死的不会活过来。 谢诩凰疲惫地别开头,不愿去看眼前满目悲怆的男人,“我们都放过彼此吧,人一辈子这么长,没什么过不去的。”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勉强在一起,也是伤痛累累,不如各自天涯,也许便也随着时间忘了。 燕北羽紧抿着薄唇,伫立了许久,默然离开了她所在的牢房。 他想见她,可如今他见她一次,痛心一次,却还是情不自禁想要过来看到她。 另一边,罗兰刚刚回到龙府,晏西就早已经坐在了她的房里,看着她进门,冲她摆了摆手,“好久不见。” 燕北羽一直派人暗中跟着他们,她费了好一番功夫才甩掉,找到她这里来。 “你来做什么?”罗兰放下手中的食盒,说道。 “当然是好事了。”晏西自来熟地过来搭上她的肩膀,道,“小谢还好吗?” “还好。”罗兰淡淡回道。 “我想你也知道我来的目的了,牢里我进不去,想让你帮忙给她带句话,问问她愿不愿意走。”晏西直言说明了来意。 虽然她也想自己去牢里亲自见她,可是燕北羽看得太严实,她根本进不去。 即便她能进去了,打草惊蛇了,也不可能将她带出江都。 所以,要把她带走,关键还是在小谢自己身上。 “我已经问过了,谢师姐没有说话。”罗兰说道。 她自然也不想她再留在江都,受这牢狱之苦,可是她没有说话,她也不知道她心里到底是如何打算的。 “没说话?”晏西挠了挠头,那到底几个意思,她难道还舍不得姓燕的那混蛋。 “燕北羽不会放她走的,这里是江都,走不了的。”罗兰无奈叹气道。 晏西就带了那么点人,燕北羽执意不肯放人,他们也根本走不了。 “我还就不姓这个邪,非得把人带走试试,现在只有你能进那里,好好帮着劝劝。”晏西说道。 “可是……”罗兰看了看她,南楚不是安身之处,北齐也未必对谢师姐而言就是好地方。 “九哥那里解药已经被谢承颢那厮破坏了,只怕解药没那么快制得出来,即便以后能制出来,谢承颢也不会让她把解药送过来,龙靖澜已经不在了,难道你想看着她毒发身亡死了不成?”晏西道。 一提起解药的事,她就恨不得把北齐宫里那一个大卸八块,九哥好不容易快凑齐制出解药的东西,全被他给破坏了。 罗兰听了,点了点头,“我明天再问问她,看看她到底是何意思。” 晏西满意地笑了笑,拍了拍她在的肩膀,“事情就交给你了,我不能久留,明晚再过来找你。” 她说罢,便准备离开,走至门口又想起了什么,又折了回来。 “对了,这是谢承颢让我带来交给她的,说是她看了,一定会愿意回来的,你拿去给她吧。” 说不定,又是什么肉麻兮兮地情诗,我看小谢看了,只怕更不愿意去北齐了。 可那厮一再交待要交给她,皇命在身不可违,她是没法去见 她了,只能让这个人先带过去交给她了。 罗兰接过了信,收了起来,“我明天会给她的。” 她说罢,一想如今的情形,带她去了府里的秘道口送她离开,燕北羽知道晏西的目的,只怕更会严加防范。 若是让他知道晏西来找她了,只怕这信明天也送不到谢师姐手里了。   ☆、239.远嫁北齐 清晨,罗兰早早准备了清淡的早膳,提着进了江都大牢,贺英见过来的是她,没有多问便让人放行了,想来昨晚并没有发现晏西去见过她。 她进了牢房中,谢诩凰才刚刚起来,大约在这里休息不好,脸色还是不怎么好燔。 “谢师姐,昨晚……晏西来找过我。”罗兰低声说道。 谢诩凰没有丝毫的意外,坐到桌边问道,“她说什么了?” 晏西既然来了江都,一定会想方设法的见她,现在没法到这里来见她,肯定会找上罗兰打听,早晚的事。 “她让我把这封信交给你,说是北齐王让她带来的。”罗兰说着,将带来的信递给了她窠。 谢诩凰看了看她递来的东西,不由皱了皱眉头,因为在印象中谢承颢让人带来的东西,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过,还是接了过去打开看看。 “她说如果要走还得看你自己,问你到底什么想法……罗兰一边端出食盒里的早膳,一边说道。 谢诩凰看着信上的内容,陡然一下站起了身,起身走到了一旁盯着信上看了许久。 “谢师姐,怎么了?”罗兰惊诧地看着一瞬失常的人。 谢诩凰收起信,道,“你告诉她,我会尽快走的。” 罗兰了愣了愣,不解她为何答应得这么快,甚至那眉眼之间焦急的样子,怕是恨不得现在就走。 “她今晚过来,我会告诉她的,可是燕北羽那边……” 她们要走,奈何那一个不肯放人,又哪里走得出这江都城。 谢诩凰听到那个名字,紧紧攥着手里的信,许久之后才出声道,“总会有办法的。” 她说完,静静地坐到桌边用膳,神色却满是忧思。 罗兰等到她吃完了,收拾了东西,问道,“谢师姐还有别的什么话要我带给她吗?” “没有了。”谢诩凰摇了摇头,径自在思量着什么。 罗兰收拾了东西离开,看了看一个人静坐在那里的人,也不知她这一去北齐,又到底是福是祸。 漪园的早朝议政,也从前几日要处死弑杀皇子的钦犯变成了所有大臣都上奏送上阳郡主远嫁北齐,皇帝不愿杀她,可留在江都民是祸患,不如送去北齐,也算是卖给北齐王一个人情。 燕北羽看着书案上堆积如山请奏的折子心情沉重,谢承颢暗施计谋要夺走她,他身边的人也一个一个都容不得她在他身边,就连她……如今也一心要离他而去。 一众朝臣陆续离去,书房内终于安静了下来,他疲惫地靠着椅子闭上了眼睛,阳光透过穿户照在银色龙纹袍的人身上甚是光华耀眼,就连那沉郁的眉眼也显得生动如画。 他蓦然忆起了在燕京城外的第一次见面,午后冬日的阳光暖暖的照在她的脸上,可她笑起来的样子比那阳光都要灿烂温暖,他仿佛都能听到自己的心在那样的笑容中融化的声音。 只是,她留在山庄的那短短几日时光,会成为多年以来最深的怀念。 一转眼,十多年过去了,她在他的身边,却又心心念念要离开他。 她在她心里住了太久,久得这颗心都全是她的影子,要他放她离开,那比剜了他的心还要残忍。 直到夜幕降临,书房外的侍从进来,躬身道,“陛下,贺总管派了人回来,说是……牢里那个人,要见你。” 书房枯坐了一天的人睁开眼睛,霍然起身出了门,赶到了江都大牢外。 “少主。”贺英上前道。 “她说什么了?”燕北羽面色冷峻,眼中却难掩紧张。 “她只说要见你,别的什么也没说。”贺英如实说道。 从关进这里起,她从来不会提任何要求,今日开口说要面见少主,他也大感意外。 燕北羽薄唇微抿,举步进了牢中,站在牢门外朝着里面的人道,“你要见我?” “我能不能回一趟龙府,沐浴换身衣服而已,只要一个时辰就回来。”谢诩凰平静地要求道。 “只是这件事?”他问道。 “若是信不过,你派人跟着就是了。”谢诩凰道。 “我送你过去。”燕北羽道。 晏西那些北齐人在江都,这个时候她要从这里出去,总归是让他心里有些不安,可是却也无法拒绝她的要求。 贺英让人打开了牢门,谢诩凰从里面出来,将雪影剑递到燕北羽面前,“我想,是时候把它还给你。” 这些年,出门在外的时候,这把剑她总是带在身边,可是如今她不想再留着它了。 “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来的道理。”燕北羽并没有去接下。 她当真连任何与他有关的东西都不愿意留了,不愿接受他的照顾,不愿见他,连这把带在身边的雪影剑,也要还给他了。 谢诩凰见他不接,便也没有再坚持下去,举步与他擦身而过走在了前面,一出了江都大牢便被冬夜的寒风吹得打了个寒颤,牢房里每日罗兰送膳过来,也会送来炭火,所以还算不得有多冷,骤然一出来才发现外面这般寒风刺骨。 燕北羽没有让贺英等人继续留在了牢中,没有让他们跟随一起,自己跟着她一起出了大牢,解了身上的斗蓬披在她的身上。 谢诩凰没有拒绝,默然等他系好了带子,方才举步走开。 夜里的街面上行人稀少,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他的斗蓬披在她身上显得有些大,还有一截拖在脚后面,直到走到了城中的河边不由停了下脚步,望了望空荡荡的河对岸,恍然看到了多年之前还素不相识的他们,都在这河边的夜里。 他们都走过彼此走的路,到过对方去过的地方,终于转了十几年相遇相守,却也走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燕北羽看着她停下的背影心头一震,想要说什么,刚走了两步上前,站在前面的人又举步走了。 终于到了龙府前,她自己上前敲了门,罗兰出来开了门有些诧异,“谢师姐。” 她还以为是有人发现晏西来了这里,才刚刚把人送进了密道藏着,哪想到过来的是她。 “我回来吃顿饭,换身衣服。”谢诩凰道。 罗兰看了看她后面站着的人,道,“我刚备了热水,你先去沐浴换身衣服,我去给你准备吃的。” 谢诩凰默然点了点头,先去了房中取了换洗的衣物,到了罗兰的房中去沐浴,燕北羽没有跟着进门,只是在门外站着。 谢诩凰到了屏风后,解了衣服看着自己已经有些微微隆起的小腹伸手抚了上去,怀着楚楚的时候倒没有这么快显出来,这一胎这还不到四个月就已经有些显怀了,因着这些日穿着的衣服不合适,肚子上已经勒出了一道微微的红印。 只怕再不出半个月,便是她再想藏,也藏不住他了。 她沐浴换了身宽松点衣服,看着方才从房中带过来的东西,那是那宝珠先前留给她的,之前没用在冥河身上,今日却是要派上用汤了。 她开门出去,回了自己房中等着罗兰送吃的过来,燕北羽跟着一起进了门,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坐在那里。 谢诩凰倒了杯茶抿了一口,侧头看了看坐在一旁的人,才给他倒了一杯递了过去,“谢谢你答应让我回来一趟。” 燕北羽看着她,接过了茶杯抿了一口,“再过几日,我就送你回折剑山庄。” “燕北羽,你要的是当年那个霍宛莛,我早就当年的她了。”谢诩凰道。 “是与不是,我自己清楚。”燕北羽紧紧握着手中的茶杯,饮尽了杯中的茶。 她无论再怎么办,她也还是她,否则如何会她换了身份,换了面容回来,他还是动了心。 谢诩凰不再说话,只是默然在他对面坐着,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茶杯,等着时间的过去,等着那杯下了药的茶开始发挥作用。 罗兰送来了膳食,一一摆上了桌子,“谢师姐,你还想吃别的什么,我再给你做。” “不用了,你早点休息吧。”谢诩凰浅然一笑,道。 罗兰望了望坐在屋内的另一个人,默然退了出去,掩上了房门,却并没有离开,不是守在了门外。 谢诩凰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人,淡淡道,“若是没用晚膳,一起吧。” 燕北羽伸手端起了碗筷,恍然发现这样坐在一桌用膳,竟已经是那样遥远的事情了。 <可是不知怎么的,坐在对面的人却在眼前越来越模糊起来,他甩了甩头让自己清醒了几分,扶着桌子站起身,“那杯茶,你……” 她在那杯茶里动了手脚,她要走。 谢诩凰搁下碗筷,道,“我只是,不想再留在这个地方。” 燕北羽强撑着走近,一把抓住她,厉声质问,“你说你爱我,你说要跟我一辈子在一起,你还要走?” “大约爱过吧。”她冷然一笑,说道,“我不是也爱过长孙晟,再爱过你也不奇怪,也许将来爱上谢承颢也不一定,一辈子那么长,谁会保证只爱一个人。” “霍宛莛,你这个没有心的女人,非要逼我恨你吗?”燕北羽努力想让自己保持清醒,眼前却一阵一阵地开始发黑。 “你原本就该恨我,我也原本就该恨你的,哪来的爱?”谢诩凰句句无情,眼中却不由自主的蕴满了泪水。 有时候,恨比爱,远远来得轻松。 燕北羽难抵药效的发作,松开她一手撑在桌上,一手抓起桌上的筷子狠狠刺向的手背,想要借用这样的疼痛让自己保持清醒。 谢诩凰一伸手制住了他的手,一手去拉他桌上的手,却难敌他狠得几近发狂的动作,那一筷子没有刺穿他的手背,却是刺在了她的手上。 燕北羽怔怔地看着鲜血淋漓的手,侧头看着她痛得惨白扭曲的脸,难敌眼前阵阵黑暗的来袭,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谢师姐!”罗兰听到响动冲进门,看到她一只手鲜血淋淋被一根筷子扎在桌上。 谢诩凰咬牙把筷子拔了出来,拿着布将手上的伤缠了缠,“帮我把他扶到床上。” 罗兰慌乱了点了点头,帮着把已经昏迷的人架着扶到了床上,“晏西还在密道等你。” 谢诩凰拉了被子给床上的人盖上,将雪影剑放到了床边,默然看了昏迷的人许久,“罗兰,你先留在这里,明天若是贺英过来了,寻个借口先拦着。” 她知道,她说要回来,他一定会答应,也不会让贺英他们跟过来。 南楚上下,反对她远嫁北齐的,也只有他一个人而已,只要他不出面反对,其它的人不会拦着她走的。 “好。”罗兰应道。 谢诩凰沉默地在床边站了许久,咬牙转身朝着外面走去,“我走了。” 她进了书房的密道,晏西正在里面急得打转,一听响动便跑了出来,“你可算过来了,我们什么时候走?” “天一亮就走。”谢诩凰一边走一边说道。 “姓燕的不反对了?”晏西问道。 “他不会反对。”谢诩凰淡声道。 罗兰给她的药,会让人昏睡数日,等他醒来的时候,她们早就出了南楚的国界了。 两人一道回了北齐使臣一行住的客栈,晏西一回去便吆喝了仆人起来伺侯梳妆,离天亮还有一个多时辰,是得开始准备了。 谢诩凰看着桌上放着的凤冠凤袍,依稀是当年她离开北齐宫里时在北齐王后的宫里见到的,她本以为她一本不会再要这件东西,如今那个人还是送到了她的面前,让她以这样的方式再回北齐。 晏西拎起凤冠,剥弄着上面的流苏,“谢承颢那混蛋真是奢侈,这金凤冠上面镶的珠玉都是绝无仅有的珍品,相比之下以前那王后娘娘大婚戴的真是寒碜得要命了。” 她说着,自己顶在头上试了试,摇了摇头便觉得脖子压得疼,取下来又扔在了桌子上。 谢诩凰紧紧握着自己伤着的手,沉默地由着周围的宫人忙活着,她一直等着嫁给那个人没能嫁给他,却是要离开她嫁给了她曾一心要逃开的人,命运真是讽刺。 晨光破晓,朝阳初升,她看着镜中妆容艳丽,雍容贵气的陌生面容,一时有些恍然。 副使过来敲了门,道,“晏大人,南楚的朝臣到了。” 谢诩凰回过神来,望了望边上的晏西,“怎么回事?” 晏西打了个呵欠,走近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道,“就算要走,也得风风光光地走,我请他们过来送个行。” “你……”谢诩凰想要说什么,晏西把一边朝外走,一边催促道,“快伺侯咱们王后娘娘更 衣,一会儿得上路了。” 说罢,自己先和副使出了客栈,与庞宁一从南楚朝臣寒暄,扫了一眼边上刚刚从马车上下来的南楚皇后。 “哟,皇后娘娘也来给我们送行啊。” “陛下不能前来,本宫代为前来送上阳郡主一程。”莫玥理了理头上的步摇,淡然笑语道。 “那我们可是受不起,你先前那送一程险些将我们皇后娘妨送去见阎王呢。”晏西冷笑地哼道。 她真以为,她在万福寺里做的事,没有人知道吗? 不过,赔上自己的儿子,也算她活该。 “你……”莫玥面色顿变,咬了咬牙没有说话。 “晏大人,王后娘娘已经可以起程了。”副使一见她那又要跟人掐架的样子,连忙过来提醒道。 晏西这才想起了正事,道,“请王后娘娘起程吧。” 不一会儿,北齐的宫人扶着一身凤袍珠冠的人从客栈里沿着铺好的红毯缓步走了出来,阳光下雍容秀丽之姿,堪比倾城。 谢诩凰并不愿与这些送行的人多打交道,径自扶着宫人的手上了马车。 晏西一抬手,后边的宫人捧只精致的锦盒过来,她接过递向莫玥,“这是我国王后娘娘送给她南楚皇后娘娘的礼物,还请笑纳。” 莫玥看了她一眼,虽不愿接受,但还是硬着头皮收了下来,“代本宫谢过王后。” “皇后娘娘清丽动人,这顶珠玉冠正好相配,我们王后娘娘戴剩下的反正留着也是没用,便送给皇后娘娘了,好歹也是南楚的皇后娘娘,穿戴这么穷酸也不怕人笑话。”晏西一脸的笑意,出口的话却是恶毒,“皇后娘娘若是喜欢,我们北齐宫里这样的东西太多了,好歹相识一场,以后想要的话想低价卖给你。” 萤虫之光,还敢与日月争辉,捡个别人玩剩下的男人,也就配拿些别人剩下的东西。 “你……”莫玥面上青一阵白一阵,有明知道她是故意出言羞辱,却又不得不咬牙忍了下来。 不过,这个人是要永远离开南楚了,她不在乎忍这一时半会儿。 “晏大人,时辰不早了,我们该上路了。”副使上前提醒她道。 晏西朝着庞宁率领一众南楚朝臣,笑着道,“有劳各位大人这么一早来送我们了,只可惜山高路远也不能请你们过去吃喜酒,回头转告你们皇帝陛下一声,我们会好生照顾王后娘娘,让他不必挂心。” “晏统领一路好走。”庞宁面色冷沉地上前道。 “好说好说。”晏西摆了摆说,钻进了马车,下令起程。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沿着长街离开,出了江都北城门,一路向北而去。 谢诩凰卸下了头上的凤冠,疲惫地靠着马车,一直到了夜里到客栈落脚才睁开眼睛下了马车,刚到了她的房间脱下身上厚重的凤袍,准备休息。 突地窗户一阵响动,她以为是什么不速之客,正要出手却是见晏西背着个包袱偷偷摸摸地翻了进来。 “你又想干什么?”谢诩凰看着她的样子,不知她又要闹腾什么。 “送你去跟我九哥私奔啊。”晏西一边说着,一边从包袱里取出要她换的衣服。 —— 卡壳了,多更一千字。   ☆、240.远嫁北齐2 谢诩凰坐在桌边,拿着伤药自己给自己手上的伤口上着药,看着一边忙活着收拾东西要送她走的人,有些哭笑不得。 “你快点,我让九哥等着呢,连给你们出海的船我都联系好了。”晏西看她不动,催促道。 为了让九哥能给她娶到大嫂,她也真是操碎了心了燔。 “我不能走。”谢诩凰一边包扎着手上的伤,一边说道。 “不就是解药的事,只要没有谢承颢搞破坏,九哥一定会给你制出解药的,你放心吧。”晏西道窠。 先前解药已经快要制出来了,谢承颢却派人从中破坏,害得九哥不得不重头来,这一回说什么也不能再让他奸计得逞了。 “不是解药的事。”谢诩凰包扎好了伤口,看着晏西认真说道。 晏西拖着凳子往她面前一坐,挑眉问道,“那是什么,你又看上谢承颢了?” “他让你来,会不知道你会打什么主意,你第一天认识他?”谢诩凰道。 谢承颢太擅于揣测人心,有了之前那一次她和晏九联手帮她离开的事,他又岂会全然信任于她,只怕就算她听了她的话跟晏九走了,不出几天功夫就会被谢承颢逮住。 “不走怎么知道走不了,这一回我都暗中安排好了,保证他发现不了的。”晏西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膛保证道。 他精,她也不蠢,她肯接手这摊子事儿来江都接人,就是要送她和九哥走的,不然才懒得跑这一趟呢。 “我要去中都见一个人,不能跟你们走。”谢诩凰坦然道。 “见谁?谢承颢?”晏西一听,恨铁不成钢地道,“早就跟你说了,他们都不是什么好鸟,你偏不听我的去找姓燕的那混蛋,现在怎么样,没名没份地跟了两年,人家又娶了一个,连孩子都蹦出来了,还把你往牢里关,想当皇帝的,就没一个好东西,你怎么还没看清楚?” “晏西,别让我为难。”谢诩凰道。 “小谢,九哥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他比姓燕的好多了,绝对不会欺负你的,更不会娶小妾的。”晏西拍了拍她的肩膀,继续说道,“他要真敢有那苗头,我替你打死他。” “晏西,我和晏九是很好的朋友,可是感情的事不能勉强……”谢诩凰看着面前死性不改还要把她和晏九往一起凑的人,耐着性子跟她解释道。 “难不成嫁谢承颢就不勉强了?”晏西看她油盐不尽,有些心生不悦,“你喜欢一下我九哥会死啊?” “晏九是很好的人,可不是我会喜欢上的人,我将他视为很重要的朋友,不想欺骗他的感情。”谢诩凰看着坐在面前的人,道,“晏西,我到底要怎么说,你才明白。” 谢承颢与她是各有目的罢了,不会是因为感情成亲在一起,可是晏九不一样,她欠了他很多人情,可感情不是偿还人情的东西,她不能去骗他。 “我不明白,我就是不明白,你一开始还讨厌姓燕的呢,怎么就愿意跟他在一起了。”晏西不愿听她的解释,继续坚持着自己的意见,“感情都是时间长了培养起来的,你不试着跟九哥培养培养,怎么就认定你不会喜欢上他?” 谢诩凰伸手拉住她的手,放到自己微隆的小腹,说道,“我怀孕了。” 晏西愣愣地看着她,低头看向自己手摸着的地方,又抬头看着面前的人,“你……你说真的。” “再几天,就四个月了。”谢诩凰坦言道。 “姓燕的知道的吗?”晏西道。 谢诩凰摇了摇头,道,“南楚,没有我们母子的容身之地的。” 太多的人容不下他们,太多的人想要他们的命,楚楚的夭折已经让她痛不欲生,她不能再让这个孩子有任何差池。 以前,她想自己这一辈子都离不开那个男人,现在才发觉,其实离开也没有那么难。 晏西没想到会突然蹦出个孩子来,起身又是挠头又是在屋里来回地走动,然后道,“不行,有这个孩子,你就更得九哥走了,你这这嫁过去是北齐王后,燕北羽能容得下这个孩子才怪了。” 哪个男人会容得自己娶的女人生下别的男人的孩子,何况还是一国之君的谢承颢。 “我必须去。”谢诩凰望了望晏西,说道,“晏九会遇到更好的姑娘,你就别总操这份心了。” 这世 上有哪个做妹妹的做成她这个样子,不去操心自己嫁不嫁得出去,尽操心自己哥哥娶不娶得上媳妇。 “可是你这一去了,这一辈子都摆脱不了北齐了。”晏西认真说道。 谢承颢是什么样的人,她在中都这么多年出入宫廷比谁都清楚,他可以今天跟你嬉笑玩闹,明天涉及到政治利益就有可能将你送上断头台,那宫里有太多那样的女人了。 他对小谢是不同那些女人,但也仅仅只是不同而已,远未到爱得失去理智的地步,他费了这么大的功夫将人弄回来,哪里会再容得她离开北齐了。 燕北羽将来又岂会养罢干休,两来这两个争起来,她在其中又岂会是好受的。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这天下之大,如今我除了北齐又还能有什么地方可去。”谢诩凰扯出几分笑意,说道。 他知道谢承颢在打什么样的主意,但这样无关感情的相处,反而简单轻松一些。 若是这个孩子能平安出生长大,此去所见的人安好,这一生便也没什么遗憾了,便是真留在北齐一辈子走不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这世上没什么放不下的,终有一天她也会放下那个人吧,那个人……也能放下她。 “你真的……想好了吗?”晏西问道。 “你让晏九早些回去吧,你胡闹,他怎么也尽跟着你胡闹了。”谢诩凰道。 晏西抿了抿唇,没有再说话,可是以九哥的性子,若非是真的心中在意,岂会由着她折腾了。 她真是恨死了那姓燕的,原想着好不容易有让她和九哥私奔的机会,他还给整出个孩子来,存心来给人添堵。 她和九哥倒不介意这个孩子,只是小谢一向固执,认定了自己要做什么,只怕就是她再说破了这张嘴,她也不会听她的话跟九哥一起走。 “好了,时间不早了,回房休息吧,明天一早还要赶路。”谢诩凰淡笑劝道。 晏西一一将自己带过来,准备送他们私奔的东西收拾好,打开门闷闷地回了自己记间去,九哥为什么每次运气都那么差劲啊,先前让燕北羽占了先机,这会又便宜了谢承颢,真是苍天无眼。 谢诩凰掩上门窗,卸上头上的发钗,和衣躺到床上,一手握着另一只伤了的手,等他醒来知道自己以这样的方式离开,该恨了她吧。 他们之间走到如今这一步,勉强在一起也是伤痕累累,既然无法成全他要的一生一世,起码成全他的君临天下。 不能成为她征伐天下的臂膀,起码不去做他前进的羁绊,大约这也是她最后能做的了。 这一步,固然走得心痛艰难,但终归是最好的结果,于南楚,于他们,于他们这个孩子……都是最好的出路。 夜,深沉而寂静,她却还是难以入眠,都快忘了自己什么时候好好睡过一觉了。 不知是何时睡着的,次日一早外面有了响动,她便自己早早起来了,拒绝了北齐的宫人过来给她梳妆,也放弃了再去穿一身厚重的凤袍,只选择了身宽松的衣袍,怕会着了风寒所以也特意穿厚了些。 再上路,晏西一路都郁闷地垮着脸不愿说话,想来还是为昨夜的事情心里不畅快,她知她的性子,过上几日就恢复原样了,故而也没有再去相劝了。 外面冷风萧萧,放了好几个暖炉的马车内却是暖意融融,谢诩凰伸手轻撩着车窗的帘子,看着外面缓缓而过的萧瑟风景,心头一时黯然。 自江都去往北齐这一条路,前年的冬天她归心似箭从北齐回来,与他一同回到江都,去年的他在这条路上送走了他们的女儿楚楚,今年的冬天她又在从这条路上离开,远嫁北齐。 “你又在想着那姓燕的?”晏西拿着一旁果盘里的果子,咬了一口说道。 谢诩凰收回目光,淡淡笑了笑,“上次我离开中都,害你们兄妹两被了好么久,实在抱歉。” “也就是换个地方住着,伙食差了点而已,也没什么大事。”晏西耸耸肩说道。 关了那么久,腰上都苗条了一圈,她高兴都来不及呢,真该推荐王宫里的那些个闹着减肥的娘娘们,也去那牢里住一段,保正能苗条了。 “那也是我连累了你们。”谢诩凰道。 在北齐这么些年,最难得便是遇上了她 和晏九这两个莫逆之交。 “你以前也帮我摆平过烂摊子,咱们互相扯平。”晏西道。 晏家是帮着谢承颢夺得皇位的功臣,虽然老爹老娘现在不再插手朝廷的事,但只要她和九哥不闹得太过火,谢承颢不会把他们怎么样。 谢诩凰由衷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晏西看了看她,思量了再三问道,“龙靖澜……真的死了吗?” 谢诩凰脸上的笑意渐渐沉敛了下来,沉默了良久默然点了点头,她也不想承认这样的事实,可是那时她们从虎丘山带回去的,又确实是龙靖澜。 晏西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可是却怎么也想不通,以龙靖澜那女人的精明和身手,有什么能算得了她。 虽然先前一直受她打压,不过性格却是极对她的胃口,她在北齐能坐在如今这样的位置,主要是因为她身晏家,龙靖澜却是因为自己的实力坐在指挥使的位子的,让那些燕京朝中的官员都对她闻风丧胆,那是她晏西做不到的。 所以,她讨厌她,却也敬重她。 “是我不该对她说了那些话。”谢诩凰垂下眼帘,怆然叹道。 如今去了北齐,加之了再有了这个孩子,她要查出害她的凶手为她报仇,只怕也没有那么容易了。 “那时候你又不在她跟前,别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晏西道。 这世上最不想龙靖澜出事的就是她,岂会是有心害她的。 谢诩凰沉默了许久,朝她问道,“对了,我让那宝珠去找你,她怎么样了?” “别说她了,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你把那样的祸害扔给我?”晏西一提起那宝珠,火气蹭蹭地上来了。 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一天身上带些毒蛇呀,毒蜈蚣啊,渗人不渗人,跟她住一个屋檐下她都无时不刻会担心她那些东西会爬到她房间。 她别的不怕,就是对那些小的东西,敬而远之。 “她本性不坏,只是有时候嘴巴毒了点,现在还在中都吗?”谢诩凰笑语问道。 “让她留在府里呢,我和九哥都出来了,哪顾得上她。”晏西道。 但愿,她回去之前,她没有把她府里都养上那些渗人的东西。 谢诩凰默然笑了笑,见晏西闭着眼睛打盹儿,自己也敛目靠着马车休息。 然而,就在他们离开江都去往北齐的第三天深夜,那宝珠早已在中都听到了谢承颢派晏西到江都出使提亲的事,一个人跑回了江都。 漪园的正门被踢的砰砰响,外面的侍卫惧于她的毒物,将之她先前也是出入过漪园的,故而也不敢拦着她。 贺英接到侍卫的禀报,让人开了门,“是那姑娘,有事吗?” “姓燕的负心汉呢?”那宝珠一边往进冲,一边问道。 贺英拦住了去路,道,“少主已经休息了?” “那谢姐姐呢?”那宝珠问道,回来路上听到说她被北齐迎娶为后,她还一直不信的。 贺英沉吟了片刻,道,“她已经跟北齐的人,走了三天了。” 当时他们在大牢一直等不到,直到下午才找到龙府去,可那时人早已经走了,少主又昏迷不醒,他们只得先把人带回了漪园,好在太医说那只是让人昏睡的药,过几天醒了就无大碍。 “啊!”那宝珠一听顿时发了狂一样往里闯,骂道,“我要杀了那个混蛋负心汉。” “那姑娘,这时不是你闹事的地方。”贺英拦着,沉声道。 “大宝,咬他。”那宝珠手臂一伸,小蛇便扑了过去。 贺英和几名侍卫不得不应对窜来窜去的两条小蛇,那宝珠趁着这样的机会施展轻松冲了进去,她武功是不怎么好,但用毒和轻松却一顶一的好,轻轻松松就找到了燕北羽的寝居。 “宝珠,你怎么回来了?” “我来杀了这负心汉!”那宝珠说着,便出掌朝着躺在床上人事不醒的人出手。 “他昏睡三天了,你要干什么?”罗兰拦住她,沉声道。 那宝珠看了看她的样子,似乎是中了她留给谢诩凰的药的样 子,伸手从自己的挎着包里取了针,加以解药给了身上的药性。 “宝珠……”罗兰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那宝珠已经落了针。 不一会儿,床上的人抬手抚了抚发疼的额头,似是想到了什么霍然坐起身来,那宝珠却一把抽出了边上放着的雪影剑,指着他道,“姓燕的,是你把王妃姐姐关进牢里的?是你让她嫁去北齐的?” 燕北羽拨开她的剑,想要下床出去,他到底昏睡了多久,她又去哪里了。 那宝珠却追了两步,愤怒地骂道,“那贱蹄子生了你的孩子,她肚子里的就不是你的骨肉了吗,你这个混蛋!” 燕北羽闻言一震,骇然转头,“你说什么?” “王妃姐姐都怀了你的孩子,孩子都四个月了,你竟然把她往牢里关,还让她嫁去北齐,你还是不是人?”那宝珠愤怒地吼道。   ☆、241.远嫁北齐3(一更) 第241章 她的一番话,屋内的两人,乃至刚刚从外面赶进来的贺英都惊得失了方寸。 燕北羽缓缓转过向来,一脸愤怒朝她说话的人,似是有些难以置信。 “你说谢师姐她……”罗兰也不敢相信,可是再一想那些她偶尔失常的行为,只怕这一切都是真的,“难怪那几次她肚子疼,我请大夫她都不愿意……窠” “你们……你们都不知道?”那宝珠看着几人,拧着眉头道燔。 “你既然知道,你不早说?”罗兰气急道,那人存心要瞒着他们所有人,他们又从何处知道去。 她说着,看了看一旁惊震得说不出话来的燕北羽,不由一阵阵忧心。 “那就算你不知道,你……你也不能把她往牢里关啊。”那宝珠看着燕北羽面色冷沉慑人,一时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先前,她亲眼看到他在自己面前娶了别的女人,如今回来竟又得知他们有了孩子,得有多痛心难过。 若非真的无路可走,无处可去,岂会带着孩子以这样的方式离开南楚,离开这个人。 燕北羽望向站在门口的贺英,沉声问道,“她走了?” “已经走了三天了。”贺英如实回道。 先前那个早夭的孩子,已经让这个人痛苦得几近发狂,如今王妃有了身孕竟远嫁北齐,又让他如何承受得了。 燕北羽一语不发径自出门,直接去了漪园的马厩,贺英跟着追了过去,“少主,已经走了三天了,你就算去追,也追不上了。” 那个人打定了主意要走,只怕就算他追去了,她也不会再回头了。 “朝中的事,暂时交由几位辅政大臣,一切待我回来再说。”燕北羽说罢,翻身上了马。 他防备着谁,也不曾防备过他,故而就那样被她递过来的一杯茶就给放倒了,她竟不惜做到这个地步,也要离开他。 那个时候,她要他娶她,她说她等不及了,等不及的是她腹子里的孩子啊,她不想他们骨肉在这样这样没名没份的出生,可他竟拒绝了她。 让她再一次偷偷回来,发现了漪园里的那个孩子。 可想而知,那个夜里她在房中等着他,却听到他在门外与孙人说起那一个孩子,该是对他如何的失望和难过。 他明明是想保护她,保护他们的孩子,到头来伤她最深的人,竟是他自己。 所以,她不愿信他吗,宁肯带着孩子去北齐,也不愿再留在他身边了。 “少主……”贺英再要相劝,燕北羽却已经打马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你这个负心汉,人都是被你逼走的……”那宝珠冲着快马离开的方向,继续骂道。 她那么喜欢他,喜欢那每一次那每一次说起他的名字,眼中都是温柔的笑意,喜欢到每一次在折剑山庄收到他的来信都向捧着珍贵的宝贝似的。 她知道那些信都还收在折剑山庄,她总会时不时地翻出来看了又看,她一直是想在他身边的,想陪着他一起出生入死,风雨兼程,可是他只要她留在那里。 于是,她便真依了他的话等着,她知道他要忙的时间太多,明明自己想他想得发疯,明明恨不得天天都想见着他,却总是劝他不要再浪费时间过来。 她就那么一天一天地等着,等到了他娶了别人,等到了他和别的女人有了孩子,等到了他将因为那个女人的孩子将她关入大牢,明明他说爱她的,却一次一次因为别的女人伤她的心…… “你有完没完了,你当少主他愿意走到这一步,他有他的难处,他把能给她的一切都给了,还要他怎么样?”贺英冷然朝着骂骂咧咧的那宝珠斥道。 少主何尝不想早日与自己心中所爱长相厮守,何尝不想早日平定江山,可岂是事事都能顺心的,少主在大燕这些年一直明处,故而天机阁和大周旧部许多事情都是由给庞大人暗中斡旋,时日长了那些人自是与庞大人走得近些。 若不是因为王妃的缘故,这本也不是什么大的矛盾,但也就是因为她来到了江都,这些人容不下她这个出身于霍家的人,若非少主一心要护着她,她已不知要被加害多少回了。 少主早日完成夙愿,在这样的情势就不得不有所牺牲,莫皇后纵使不是他想娶的,但为了要稳定内朝,让庞大人一派的老臣 们的消疑虑,他就不得不立她为后。 他不明白了,口口声声说着喜欢,为什么就一直等下去。 少主她等了她十多年,找了她十多年,她就连这么短短几年都等不下去吗? “他给什么了,他给的是她要的吗,她要的一样都没给,还得感激他不成?”那宝珠不屑冷哼道。 在她看来,谢诩凰和龙靖澜那样的女子,就该活得光芒万丈,而不是只躲在男人背后当个小女人的。 她接受他所安排的,是因为不想他太为难罢了,几番擅自回来江都,又哪一回是为了自己的,为他寻了治眼疾的药回来,却是看到他与别人成亲,因为要追查龙靖澜的事情回来,却又发现他跟别人连孩子都生了,那时侯明明她肚子里也有他的孩子啊。 “宝珠,别说了。”罗兰拉了拉她,劝说道。 她走了这么久,并不知这其中还有其它的缘故,才这么对燕北羽怒气冲冲的。 谢师姐有谢师姐的难处,燕北羽也有他的难处,看他方才知道谢师姐有孕的样子,那种好似一瞬间失去了全世界的样子,让她一肚子想骂人的话,也不忍再说出口了。 燕北羽在谢师姐面前,与在江都这些朝臣面前,完全是两个样子。 前者面前柔情似水,后者则是冷厉严肃得让人不寒而栗,虽然她与缇骑卫驻守江都的时间不长,但也因为公务在谢师姐不在场之时见过他,所以她想他待她是真心的。 否则,不会不惜为救她和孩子闯入数百年无人敢去涉足的大泽深处寻找婆罗花,不会明明知道楚楚没有救冒着风雨带她去寻医…… 他们都深爱对方,却又都害怕失去对方,都已经无亲无故,都将对方视为了爱人,亲人,知己。 只是,燕北羽爱得太执着,执着近乎偏执,而谢师姐历经霍家的衰亡,长孙家和南宫家的背叛与陷害,将一颗真心付于他又得多大的勇气和决心,这份感觉带给她多深的幸福,伤她的时候就带给她多深的痛苦…… 纵使,一切情非得已,但又岂是仅仅因此,便真的就能什么都看开了。 “那现在怎么办?”宝珠无奈叹了叹气道。 这会儿再去追,哪里追得上了,难不成他不要命还要追到北齐去不成。 贺英没有理会两人,很快吩咐了亲信的侍卫上路一起追着去护驾,自己则先去找了皇上倚重的几位亲信大臣安排政事。 罗兰从马厩牵了马,道,“我们留在这里能干什么,追过去看看。” 那宝珠想想,也跟着牵了马,随她一起上了路。 然而,此刻北齐的使团已经快到了柳州,谢诩凰并不知自己一直隐瞒的事,已经被一直想要隐瞒的人所知晓。 晏西特意让人备了一桌子精致的晚膳,拉着她到了自己房间一起用。 “备这么多,咱们两吃得完?”谢诩凰坐下,笑语问道。 “当然不止咱们两个了。”晏西给她倒了茶,说道。 “不然还有谁?”她正说着,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晏大人,晏公子到了。”副使在门外禀报道。 晏西一听,打开门出去,冲着客栈下面大堂晏九招了招手,“九哥,这里,这里。” 晏九闻声瞥了一眼,举步朝着楼梯走去,一身素色绣着兰草的锦袍,衬着清俊如画的面容,愈发显得气质儒雅出尘。 不一会儿,人已经到了房门口,晏西拉着人进了门,“九哥你一路辛苦了” 晏九看了看坐在屋里的人,眼底掠过一丝沉痛,即便那个人却还是不愿跟她走啊。 谢诩凰倒了杯茶递过去,淡笑说道,“我还以为你先回中都了。” “回中都,也要走这条路,就直接过来了。”晏九接过茶杯,坦言说道。 “好了,先吃饭,我知道你要过来,特意让人准备的,咱们今晚不醉不归。”晏西说着赶紧给自己和晏九倒了酒,看了看谢诩凰道,“你还是自己喝水吧。” 趁着现在还没有到北齐,他们三个还能有这么聚在一起,等回去了只怕人全被谢承颢那厮给霸占着了。 晏九抿了口茶,打量了一 番坐在边上的人面色,搁下手中的杯子道,“手给我。” “吃饭就吃饭,这里不是让你开医馆的,回回见了面不出三句话就是说这个,我看你是借着把脉的功夫想摸人家手吧。”晏西揶揄笑道,却换来晏九一记冷冷的白眼。 谢诩凰抿了抿唇,这些日发生了这么多年,自己也担心这个孩子的状况,于是将手伸了出去交给了晏九把脉。 晏九伸手搭上了脉搏,眼底掠过一丝讶异望向她,声音有些颤抖,“你有孕了?” 谢诩凰沉吟了片刻,以为晏西已经让人告诉了他的,却不想并没有,只得坦然点了点头,“我身上的毒,影响到这个孩子吗?” 先前就是因为她中蛊的缘故让楚楚出生就夭折,她怕这个孩子和她一样。 晏西探了许久脉息,道,“这种毒,没有发作之前是不会危及到孩子,加上你身上还有定魂珠,只不过似乎动了些胎气,还好没什么大碍。” “那便好。”谢诩凰略略松了口气,那几日几番坠痛,她又不敢看大夫,只怕这孩子会出什么事。 “倒是你,身体有些虚弱,这样下去孩子也会受影响的。”晏九看着她道。 谢诩凰勉强牵起一丝笑意没有说话,从龙靖澜出事一直未曾好好休息,加之饮食也未曾好好注意,在狱中几乎顿顿吃了都吐了一半。 “不过,你的内伤,似乎有好转的迹象。”晏九有些诧异地说道。 以前她争于提高修为,一直让他以药相助,但身为医者他深知这是揠苗助长,虽然一时能提高起来,但时间长了会是极其损耗自身的,近几年她已经有些开始反噬自身,只不过他一直用药控制,所以并没有太明显的迹象。 “嗯,师公教了我新的内功新法。”谢诩凰道。 加之,近两年她也没怎么动用过内力,所以倒也还好。 “我一会儿开副安胎的药,你明日一早起来用了,以后每日一次便好。”晏西收回了手,说道。 看得出来,她很紧张这个孩子。 “多谢。”谢诩凰由衷答谢道。 “喂,你们两个到底说完了没有,菜都要凉了。”晏西瞅着两人,插嘴说道。 谢诩凰看了看晏九,道,“先用膳吧。” 晏九点了点头,并没有问她为何要离开南楚,也没有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也丝毫没有提起与晏西计划一起带她出海离开的事。 她一向有自己的主意,所决定的事情任谁劝也难改变,晏西派人送给他,说这个人去不了,他便知她已经有了自己决定好的路。 他也知道,自己这样的期待注定得不到回应,也知道不该随着晏西一起这样胡闹,可总是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希望,她离开南楚能够跟他一起远走海外,而不是去中都嫁给谢承颢。 若是早知当初帮了她回去,最终她又是这样这样的回来,还不如那时候就没有阻止,也好过她回去受了这一番委屈。 三人难得相聚,一顿吃到了深夜才散场,晏西喝得烂醉如泥,谢诩凰两人将人扶上了床,吩咐了过来收拾桌上的东西。 “时辰也不早了,你也早些回房休息。”晏九道。 谢诩凰点了点头,道,“你也早点休息,明天见。” 说罢,出了晏西的房间,回了隔壁自己的房中就寝。 一觉到天明,刚一起来,宫人已经端着汤药送了进来,“王后娘娘,晏公子让我们送进来的。” 谢诩凰接过了药碗,问道,“都起了吗?” “晏公子和副使大人都起了,不过晏大人似乎喝多了,这会还睡着。”宫人一边伺侯她梳头,一边说道。 谢诩凰无奈笑了笑,晏西一向嗜酒,昨夜也喝了不少,今日也不知得睡到什么时辰了。 于是,就连她和晏九用过了早膳到了上路的时辰,晏西的房门还是没动过。 副使急得团团转,过来道,“王后娘娘,这都过了上路的时辰了,晏大人还不出来,回去了王上是会怪罪的。” 王上在边境等着,这误了他在那里迎亲的吉时,晏西是晏家人自不会受罚,他们这些可就没有那么好过了。 “多备 辆马车,去两人把她抬出来扔进马车里就行了。”晏九皱了皱眉说道。 副使见他发了话,连照着去做了,晏西被侍卫从楼上抬了下来,放进了后面的马车,一身的酒气熏人。 一行人走走停停,到了云州境内落了脚,眼看要出了南楚的国境,她却又有些莫名的不安起来,一夜翻来覆去也没有睡好。 天刚刚亮,伺侯的宫人便过来敲了房门,她起来去开了房门。 “王后娘娘,今日过了云州就要到北齐撞内了,王上在边境相迎,娘娘先用早膳,奴婢于伺侯您梳洗。”宫人道。 谢诩凰点了点头,独自用了她们送来的早膳,而后在镜前坐了下来任由她们折腾着穿上了厚重的凤袍凤冠。 到了启程的时辰,她被宫人扶着出去,到了马车前,一向寡言的晏九问道,“真的决定了要去吗?” 现在,她想离开不去北齐,一切都还来得及,一旦进到了北齐境内想再走,便是走也走不了了。 “嗯。”谢诩凰应了应声,扶着宫人的手上了马车。 这条路,她回不了头,也不能回头。 晏九看着车帘缓缓放了下来,无声地叹了叹气,默然上了马跟着一起上了路。 直到过了午后,使团刚刚过了北齐边境便远远看到草原上的一队兵马,不一会儿便有马蹄声滚滚而来。 “王后娘娘,晏大人,是王上过来了。”副使在马车外说道。 晏西闻声挑开帘子一看,那一马当先一身风/***的红色龙袍的人那一脸得逞的笑,就想过去揍两拳。 谢承颢一到了近前,就下了马直接钻进了马车内,一头靠在端坐在马车里的人肩上,“小诩凰,朕想死你了。” 晏西一脸嫌弃地瞅着他腻歪的样子,那姿势完全像极了平日里宫里那些个向他投怀送抱的妃子美人嘛。 “你他娘的什么时候能像个男人?” 谢承颢还是靠着谢诩凰肩上,没好气瞪了一眼坐在马车里的晏西,“你不是打算劫了朕的王后送去给你九哥私奔吗,怎么没去了?” 晏西咬了咬牙,“你早就知道?” “就你那几根花花肠子,想干什么,朕还不知道。”谢承颢哼道。 说罢,伸手撩起谢诩凰凤冠上流苏,眉开眼笑地赞赏道,“小诩凰,你今天最漂亮,比朕还漂亮。” 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她的手摸了又摸。 谢诩凰抽回手,推开靠在自己肩上的头,道,“没长骨头吗?” “没长。”谢承颢说着,又靠上她的肩头。 使团和谢承颢的亲卫浩浩荡荡的进了北齐边境,然而刚刚才到北齐边境的函北关,侍卫便快马从后面过来,禀报道,“王上,云州那边好像有人追过来了。” 谢承颢一听,一把撩开车窗的帘子,“哪个不长眼的?” 侍卫沉默了片刻,说道,“好像是……南楚皇帝。” —— 一更驾到,二更可能稍晚上,中午要去参加小胖子的周岁宴。   ☆、242.远嫁北齐4(二更,必看) 第242章 话音一落,马车内的谢诩凰手不由颤了颤。 那药得五天才醒得过来,他怎么可能醒来追到这里来? 谢承颢真拉着她的手,自然也察觉到了她那一瞬的失常,头伸出马车窗外,朝着亲卫道,“还傻愣着干什么,要是喝喜酒就放他过来,要是来抢亲的就给朕往死里打。窠” 让他白白占了两年便宜了,还敢来跟他抢,打不死他,他就不姓谢燔。 “谢承颢!”谢诩凰急声道。 谢承颢闻声扭头看了看她,挑眉道,“怎么,心疼了,是他自己要跑到我的地盘上来的。” 谢诩凰沉痛地闭上眼睛,催促道,“还走不走了?” 她怕,再见到他,自己这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也会动摇,会什么都不管不顾的再回到他身边…… 谢承颢缩回去,朝着赶车的侍卫道,“快走快走,别让他追上来了。” “你能出息点儿吗?”晏西看着他一边催人,一边又能车窗朝后张望。 谢承颢闻言望向她,一本正经道,“晏爱卿,下去带兵迎敌!” 晏西动也没有动一下,懒懒地打了个哈欠,道,“打不过,不去,有本事你自己去。” “打架这么粗鲁的事,我才不干。”谢承颢哼道。 “打不过人家,给自己找什么借口。”晏西一脸的鄙视。 谢承颢虽然也学武,倒也差,但是与燕北羽那样身经百战的人交手,肯定是会吃亏的。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争着,只有谢诩凰端坐在那里,紧张地听到后面的马蹄声,一颗也跟着揪得紧紧的。 马车停在了函北关外,晏西先跳下了马车,遥遥望了后方不过黑压压一片也分不明哪边是南楚的,哪边是北齐的人。 谢承颢跟着下了马车,撩起车帘伸手扶了里面的人下来,“来,小诩凰,慢点儿。” 谢诩凰下了马车,便准备朝关内走,却被边上的人拉住了。 “着什么急嘛,先看看热闹。” “谢承颢,你到底玩够了没有,你要逼我回来,我回来了,别一再挑战我的耐性。”谢诩凰扭头,目光难掩怒意。 他与燕北羽走到这一步,岂会少了他在背后搞鬼,他一步一步地逼着她在南楚无立足之地,让她不得不回来这里。 “好了,小诩凰你别生气,谁让你那么不听话要自己跑了,朕只能想办法让你自己乖乖回来了。”谢承颢毫不掩饰自己做事的手段,脸上笑嘻嘻地挽着她的手。 他说过,她会回来的,就一定会让她自己重新回到北齐。 燕北羽想跟他抢,简直门儿都没有。 “我们先进去。”晏西看了看远方,出声道。 她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离开,心中只怕还舍不下那个人,再留在这里看着那些,心里又哪里会好受了。 谢承颢撇了撇嘴,跟着一起朝函北关内走去。 “谢!诩!凰!”混乱厮杀的人群中,传来男人震耳欲聋的嘶吼声。 谢诩凰被那奔雷般的声音惊得一震,不由自主地顿住了地脚步,始终不敢转身去看身后的一切,却也无力再迈步朝关内走。 一瞬间心头涌动的出一个念头,回去吧。 然而,也须臾之间她让自己冷静下来了,她还能回哪里去呢,南楚没有她和孩子的容身之地,回去又能怎么样呢。 晏西看了看后方人群里拼了命一样朝这边冲过来的人,沉默地望了望旁边的人,她也不曾料到那个人还会追了过来。 也许谢承颢这一局是赢了,可他赢不过燕北羽这份情,也赢不过他在小谢心上的位置。 “要不要去道个别什么的?”谢承颢笑语问道。 晏西瞪了他一眼,没有作声。 “人家大老远的追来了,看着怪可怜的,不然去道个别好了,请他去中都喝喜酒也行。”谢承颢瞅了瞅边上锦衣华服王后,说道。 谢诩凰定定地站在那里,她想让自己走,却怎么也迈不出那一步。 燕北羽一朝 着函北关冲杀,可是仅他从云州带来的那几千轻骑,很快就被北齐的驻定函北关的兵马包围了。 他只顾一路朝她所在的方向拼杀,随行的护卫和兵马都远远甩在其后,导致他一个人身陷重重包围。 他猩红的眼睛紧紧看着函北关下的人,火红的凤袍上金丝绣出的彩凤在阳光刺得他眼睛直发疼,她背对着他,却始终不肯回头来看一眼。 那是他一生钟爱的女人,此时此刻却身披嫁衣,带着他们的骨肉嫁给另一个男人,这对于他是何等的痛苦与屈辱。 “谢诩凰!” “谢诩凰!” …… 他一路拼杀,一路撕心裂肺地唤着她的名字。 终于,站在函北关下的人缓缓转过了头,可那凤冠垂落的流苏却挡住了她的面容,让他根本难以看清那张魂牵梦萦的面容。 “小谢。”晏西看着凤冠流苏之下,目光凄然的人。 谢承颢瞥了一眼,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负手先朝着关内走去,对背后的人说道,“你若想走,朕不拦你,可是后果你也该知道。” “喂,谢承颢,你什么意思?”晏西望向先走的人道。 谢诩凰怔然站在原地,遥遥望着刀光剑影中离自己越来越近的人,她相信他是爱她的,可这世上许多事,不是相爱了就能在一起的。 他可以不管不顾大周与霍家的恩怨,可她却无法放开这个心结,或许……她对他的爱,终究没有他对自己那般深,才会这般禁不起风雨摧残就心生退缩。 他的真正身份,固然让她痛苦不堪,可若再留在那里,自己和这个孩子还能安好吗,她不知道…… 她不想再看到楚楚那样的悲剧发生,唯有离开那个除了他人人都置他们母子于死地的龙潭虎穴。 她看了他许久许久,久得将他深深印在了心里的每一处地方,缓缓转过了头,泪水夺眶而下,咬牙一步一步朝着函北关内走去。 燕北羽挥剑斩下挡在身前的一人,目眦尽裂地看着已然转头一步一步走向函北关内的人,声嘶力竭地怒吼道。 “谢诩凰,你给我回来!你给我回来!” 她不能这样丢下他,她不能这样带着他们的孩子就丢下他一个人不管不顾。 他如鬼神附体一般拼命地砍杀着挡住他去路的人,遇神杀神,遇佛弑佛,可是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身凤袍背影缓缓步入了函北关内。 晏西跟着走了进去,才看到走近关内的人早已经泪流满面,“小谢……” 她不明白,这样一个负她伤她的人,有什么值得她如此留恋不舍的。 在北齐那么多年,再困难的时候,再重伤的时候,她又何曾掉过一滴眼泪。 如今,却是为了外面的那个人,哭成了这个样子。 谢承颢站在关上,冷眼看着下面的一切,朝着边上的副使问道,“王后娘娘进来了?” “回王上,已经进来了。”副使道。 谢承颢看着一身浴血朝着函北关冲来的人,冷声道,“关城门,外面的兵马安心守着,不准那个人踏进函北关一步。” “是,王上。”副使躬身领命道。 谢承颢冷冷地看着下方还在厮杀的人,若是以前他还将他视为对手,可一个要争夺天下的人竟然为一个女人如此失了理智,不就有了最大的软胁。 如今,他的软胁,在他的手里。 函北关的石门随着一声令下缓缓关闭,已经快要冲至城门处的燕北羽愤然嘶吼出声,一声一声地叫着门后之人的名字。 凄厉的声音,震得人心神俱颤,谁也难以相信一向在北疆战场上纵横披靡的镇北王,此时此刻却竟像个疯子一般,不似是一个人,更似是个被关进了冰冷地狱的困兽。 北齐的兵马退守到了关门外,惧于方才他杀人如麻的样子,不敢再主动与他交手。 谢承颢从城墙上下去,看了看晏西和晏西,挑眉道,“你两瞪我干什么?” “你还想干什么?”晏西道。 “放心,朕现在最重要的是要赶回去成 亲洞房,才没心情在这里跟外面那个野蛮人打呢。”他说着,走近到谢诩凰面前,拿着帕子拭了拭她脸上的泪,“看看,妆都给哭花了,快来人补补。” 宫人闻言连忙拿着指粉上前,谢诩凰木然地站在那里,任着人在自己脸上又是抹又是搽,僵硬得跟一座石雕一般。 晏九默然地看在一旁,果然……她心中放着的,还是那个人啊,他抵不过,谢承颢也抵不过。 外面那个人虽失去了她,却占着她心上最重要的地方,谢承颢是娶到人了,可是只怕这一辈子也走不进她的心。 谢承颢听着外面的叫声,烦燥地皱了皱眉,冲着一旁的宫人道,“还愣着干什么,奏乐,越热闹越好。” 随他同来的乐坊连忙取出乐器,鼓乐齐鸣,霎时便让函北关内热闹起来了。 “我们该走了,小诩凰。”谢承颢说道。 谢诩凰抿了抿唇,默然跟着上了马车,明明外面是阵阵喜乐,却听得她阵阵的心痛欲碎。 谢承颢上了民车,下令道,“摆驾,回宫。” 关内鼓乐阵阵,关外还是刀光剑影血雨腥风。 燕北羽听得怒火滔天,可还不等他杀至函北关门外,里面的鼓乐之声已经渐去渐远,最后彻底沉寂了。 “南楚皇,上阳郡主已随我国王上离开,你请回吧。”函北关守将,在城墙之上冲着下面的人道。 这个人再这样发狂下去还不知得杀了他多少将士。 燕北羽缓缓停下了手中不断挥动的剑,交战的将士也都纷纷罢战,四野一片沉寂,关内再没有了一丝声响。 他怔怔地站在函北关内,死死地盯着那扇高大的石门,仿似想透过门看到后面的一切,她……当真跟谢承颢走了吗? 鼓乐之声渐远,他知道的,可他不相信,不相信他所爱的女人,那个说爱他会一辈子与他相守的女人,就这样带着他们的孩子走了。 他蓦然冷笑出声,满是自嘲的心痛,越笑却大声,让后面的一从南楚侍卫也不敢冒然上前。 那宝珠看着渗人,拉了拉边上的罗兰,“你说……他不会疯了吧。” “你……”罗兰瞪了她一眼,担忧地看着孤身立在函北关外的人。 他连夜马不停蹄地追到这里,一路浴血奋战拼杀到这里,却也终究没有让那人回头来,悲痛之情可想而知。 他就那么站着,定定地看着函北关的门,任谁来相劝也不肯离开。 夜里,北风呼啸,大雪纷飞而下,他依然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积雪漫过了他的小腿,将她整个人冻得苍白吓人。 他就那么站着,站了整整三天三夜,大雪也整整下了三天三夜,最后力竭轰然倒在了雪地里,才被随后赶来的贺英带人趁着他昏迷带回江都。   ☆、243.霍家军少帅 因着北齐王的大婚,中都上下张灯结彩,歌舞升平。 圣驾仪仗一进城,便受到了城中百姓的夹道欢迎,可是马车里静坐的人自函北关也未曾开口说过一句话,进了中都城却开了口。 “你什么时候带我见他。” “当然成了亲啊,不然你跟上回一样跑了,朕多没面子啊。”谢承颢笑嘻嘻地说道。 “谢承颢,你若是敢骗我,你也休想安生。”谢诩凰沉声道燔。 谢承颢笑靥如花,“就算朕骗你,那封信也不会骗你,是不是?” 谢诩凰没有再多问,头上沉重的凤冠压得她有些头疼,马车外面鼓乐鸣响,欢呼热闹的一切似乎离她很远很远,远得好似一切都与她没有关联的闹剧窠。 “你两到底在说什么?”晏西一头雾水地问道。 “跟你没关系,一边儿去。”谢承颢没好气地瞪了一眼,明明后面还有空的马车,她却非赖在这里不走。 “我就不走,你咬我?”晏西抱臂坐着,冷笑哼道,“我要走了,你就好对小谢动手动脚了是吧,想得美?” “朕就算动手动脚又怎么着,我们都快成亲了,你管那么多。”谢承颢有些恼火地瞪着一点都不识时务的人。 圣驾驶入王城,进入宫门,停在了奉天大殿前方的广场上,晏西跳下马车,扫了一眼周围的场面,嫌弃地哼了哼。 这色胚子还真是一天都等不得,早让人备好了大婚一切事宜,就等着带人回来了。 也不想想,万一自己再空手回来了,这人得丢到哪里去了。 谢承颢下了马车,满意的看了看广场上已经准备好的一切,这才将马车上的谢诩凰扶下了马车,得意洋洋地说道,“小诩凰你看,朕早就让他们准备好了,为了看起来庄重热闹,特地让所有人都穿了新衣服来观礼,所有的东西都是新的,就连你的寝宫也是拆了重建的……” 谢诩凰木然站在那里,并没有去看北齐宫里所精心准备的一切,这是一场婚礼,于她而言只是一场交易的仪式罢了,热不热闹,壮不壮观,对她没有任何影响。 “王上,一切都准备好了,就等一会儿吉时到了。”内廷总管万里带着宫人近前来,禀报道。 谢承颢满意地点了点头,道,“那就好,快伺侯王后娘娘整理仪容。” “是。”宫人们应了声,便人内容将帝后所在的地方拿皇幔围了起来。 女官到谢诩凰前小心地替她整理仪容,褪下了她原本穿的外袍,重新换了更为庄重华贵的吉服,就连身上的配饰也一应俱全换了更为名贵之物。 谢承颢站在一旁,双臂一展由着万里带着宫人将冠冕和衮服穿戴整齐,一敛平日里嬉皮笑脸的样子,倒真显出几分王朝风范。 万里一招手,示意一旁的宫人将镜子抬过来。 谢承颢对着镜子照了照,然后叹了叹气,“哎,这几天没睡好,眼睛下面都青了。” 万里听了连忙道,“要不要让人拿脂粉给你盖一盖?” 他们家这个主子,比女人还要爱美爱享受,御医苑那里的人不仅要会医术,还要会研制给人美颜的珍品,而且就算政务再多,他家这主子也从不会去给你通宵达旦地批折子的,天踏下来也没有他睡觉养颜重要。 “算了算了。”谢承颢摆了摆手,侧头看了看边上已经由宫人们侍侯着整理完仪容的谢诩凰,甚是满意地笑了笑。 万里这才让宫人将东西收拾下去,将围在周围的皇幔收起。 “小诩凰,虽然这场大婚迟了两年,不过朕还是不会亏待你的。”谢承颢笑嘻嘻地说道。 他知道她不愿意,只怕现在心思还在函北关那里,可是既然人都能收回来了,他还怕收不回她的心吗? 万里躬身近前,道,“王上,吉时快到了。” “小诩凰,我们该过去了。”谢承颢说着,一把牵起了她冰凉一片的手,一步一步沿着猜铺着红毯的石阶,朝着上方的奉天大殿走去。 衮服上的的龙纹与凤袍上锦凤在阳光下相映成画,谢诩凰木然地走着,她曾想过自己嫁给那个人的样子,没有这么盛大,没有这么观礼的朝臣,只有他们两个人。 她曾是多么想嫁给他啊,可她终于身披嫁衣,她身边这个娶她的人,却不是他啊。 一思及此,心头便似被千万根的针扎着,痛苦绵长。 南楚,北齐,自此关山路远,天涯相隔,再难逢一面。 离开江都的时候,她想也许自己是有一些恨他的,纵使霍家未亡在他手上,但也与他相关,多多少少她会恨他。 可是这一刻,她才发现,自己恨不起来啊。 不管他是燕北羽,还是宗正懿,他都在她的心上,忘不掉,舍不去。 谢承颢牵着她走至红毯尽头到了奉天大殿之外,在礼部官员的高声宣话间,一步一步完成祭天礼,册封礼。 “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王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王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 宫人,将士,百官一一跪拜,山呼之声回荡在整座王宫,久久不息。 晏西远远地看着,侧着看了看树荫下神色落寞的晏九,无奈地叹了叹气,这一路回来他都装做平静的样子,可却也同小谢一样,话都没有再说一句。 这一场大婚,高兴的怕也只有谢承颢那混蛋一个人了,他终于还是得逞了。 她走近,一手搭上对方肩膀道,“九哥,走,我请你喝酒去。” 晏九拿开她的手,转身自己走了。 “九哥,你等等我,小谢被谢承颢那苦厮抢走了,我再给你找啊,一定不会让你打光棍的。”晏西跟在他后面说道。 晏九在前面走得更快了,恨不得立刻甩掉她。 “不然住咱们府里那个姓那的也不错,人是怪了,可是年轻水灵啊,要不你们培养培养?”晏西又开始乱点鸳鸯谱。 亲眼看着自己喜欢的女人另嫁他人,心情可想而知,她都看不下去,何况是他自己了。 他两离去,宫中热闹却并未停止,从下午一系列繁琐的礼仪结束,宫中就开始了歌舞酒宴,一直到了夜都夜里都没停歇。 谢诩凰被送到了栖梧宫,宫中的一切都是崭新而华贵的,大到软榻桌椅柜子,小到香炉烛台杯子皆是难得的贵重之物,不知道的还以为把北齐的宝库都搬到她这里来了。 她并没有等谢承颢过来,进了寝宫便自己卸了头上的凤冠,实在不怎么喜欢头上顶这么多的东西,然后打开了衣柜,可看着里面一件件精致华美的衣服,竟没一见是她平日里的穿的样式,可身上这衣服又太过厚重。 于是,随手拿了一套,自己到屏风后面换了,“给我备些吃的,清淡些。” 从一早到现在,她还未曾进食,若是平日倒也就罢了,如今有这个孩子,少吃一顿都能饿得头晕眼花。 “是,王后娘娘。”栖梧宫的掌事女官,也是以前偶尔会到她住走动的吟秋,故而也多少了解她的性子,并没有因为她不等王上过来便私自换了吉服而意外。 “我这里没什么事,让其它人都退下吧。”谢诩凰道,她一向习惯了自己的事自己做,并不怎么习惯这样被这么多人盯着。 吟秋带着宫人退了出去,留下一室空荡的静寂。 谢诩凰捧着暖炉,倚窗看着外面的月色,那函北关外的人……也该回去了吧。 她低头抚了抚已经比前几日还要隆起几分的肚子,这几日晏九让人送药过来也只说是调理知体的药,谢承颢倒也并没有起疑。 要是,这个孩子也不可能一直瞒着他的,她得设法保住这个孩子。 在南楚他便再是再小心,也是暗箭难防,可是在北齐只要能让谢承颢点头留下这个孩子,这宫中上下,便不敢再有人打这个孩子的主意。 只是,这毕竟是那个人的骨肉,他又岂会轻易答应留下他。 不多一会儿,吟揪着带人进来送了膳食,问道,“王后娘娘看看东西合不合胃口,不合适奴婢再换别的来。” 谢诩凰自己到桌边坐下,拿起筷子尝了尝,道,“不必了,这些就好。” 这几天开始孕吐倒没那么严重了,对吃的东西也就没有之前那么挑剔了。 原是想等着谢承颢回来谈事,可等了近一个时辰也没见人回来,因着怀孕本就嗜睡坐在榻边便支着头睡着了。 谢承颢回来听吟秋说人睡着了,蹑手蹑脚地进了内殿,蹲在她面前瞅着她,不一会儿那一身酒气便将打盹儿的人给熏得醒了。 谢诩凰一睁眼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人,伸手掩了掩鼻子,“大婚已经完了,你到底什么时候才带我去见他。” “急什么,不是还没洞房。”谢承颢起身,笑得色眯眯的。 “谢承颢!”谢诩凰渐渐有些没了耐心。 谢承颢自己倒了杯茶饮尽,一边搓着手一边走近道,“***一刻值千金,我们快洞房。” 谢诩凰冷眼看着他,一把捏住他伸过来的手,反手一拧,“谢承颢,成亲归成亲,别太得寸近迟。” “疼疼疼,快放手,快放手……”谢承颢呲牙咧嘴地叫道。 谢诩凰这才松了手,沉声道,“快点,我要见他。” “不洞房,不让见。”谢承颢耍赖地往床上一坐,哼道。 “看来,刚刚应该拧断你的爪子。”谢诩凰冷声道。 谢承颢连忙缩了缩自己的手,一脸委屈地瞅着她道,“成了亲还不让洞房,还成什么亲,我不干。” “我没见着人,凭什么处处信你的话。”谢诩凰讨价还价道。 谢承颢瞅了她半晌,似是响起了什么,摸到随手戴着的龙形玉佩,将下面坠着的珍珠取了下来 ,捏碎了外面的一层珍珠,露出里面透明的药丸,笑嘻嘻地朝着她伸手道,“小诩凰,来张嘴,啊——” 谢诩凰看了一眼,知道自己所中之毒的解药,走近伸手要去拿,谢承颢却又将药丸收了回去,“可就这一颗了,你不拿到就没有喽。” 他说着,将药丸自己含到了唇间,示意她再过来取。 谢诩凰伸手要去拿,又被他给拿开了手,示意她自己用嘴去拿,顿时气得她咬牙切齿。 虽然不情愿,可是若这真是最后一粒解药,拿不到的话,那自己也不知还能活到多久了。 谢承颢看着她一步一步走近前来,笑得眉眼弯弯,宵想了这和些年,终于可以一尝朱唇了。 谢诩凰走近,倾身靠近他,然后骤然一掌拍在他胸口,他应对不及之下,药丸已经被震得吐了出来,谢诩凰伸手接住,在袖子上擦了擦沾着的口水,转身自己服了下去,丝毫不理会床上捂着胸口疼得快打滚的人。 “小诩凰,你谋杀亲夫!”谢承颢捂着胸口控诉道。 “如果他不在这里,我现在也没有再留在这里的理由了。”谢诩凰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认真说道。 谢承颢偷香不成,气鼓鼓地坐在床上,“洞房不让洞房,亲也不让亲,一点好处没捞着,我凭什么要带你去。” “你那颗门牙长得不怎么好,要不我替你打下来重补一颗?”谢诩凰说着,活动了一下右手的指头大有要准备动手的意思。 谢承颢哭丧着脸退到了床角,道,“好了好了,天亮去,天亮去行了吧。” 他到底娶了个什么女人,以前起码看在他是皇帝的份上,一向都是比较客气好说话的,现在说动手就动手,还一点不知道轻重。 谢诩凰抿唇点了点头,等了这么多天了,不在乎再等这几个时辰到天亮。 谢承颢麻利地往床上一躺,拍了拍身边空着的地方,“那我们早些睡觉吧。” 谢诩凰回了榻上,取了早备好放在那里的斗蓬一盖,闭上眼睛先睡了。 天刚刚亮,她便早早起来了,可是床上的人还在呼呼大睡,一直到她都用了早膳都还不见起来,她直接手近抓住衣襟将人拎了起来,“谢承颢,你是准备醒来,还是准备睡死过去。” 谢承颢在她的威逼之下,慢吞吞地起来洗漱更衣,这才带着她出去,径直到他所住着的寝宫,摒退了宫里的宫人,打开了秘藏在殿内的几处机关,然后寝殿龙床上的雕花开始变化,他等到一切静止,取下随身带着的龙形玉佩放到陋空的机关处缓缓转了一圈,然后龙床开始向一侧移动,下方出现了一行向下的台阶。 “走吧。”谢承颢走在了前面,等到她也进到了密道,机关自己又转动着,上面的一切都恢复了原位。 谢诩凰默然走在他身后,心情莫名的有些紧张了,穿过一条条错绽复杂的密道,终于看到了前方一线阳光,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出去,才发现不知不觉到了一座湖心的岛屿之上。 谢承颢将人带到了岛上一处楼阁外,回头望了望她,“你自己进去吧。” 谢诩凰举步走了进去,周围一切静寂,她寻着细微的声响到了房间外,听到屋内传出微微的咳嗽声,她进门看着坐在窗边的人,泪水不知不觉孕满了眼眶。 清晨的阳光从窗口照进来洒落在那人的身上,浑身上下都似镀了一层耀眼的光芒,修长而优美的手指翻了翻手中的书卷,整个人显得宁静而安详,他以拳抵唇微微咳了咳。 “大哥……”谢诩凰哽咽出声,那封由晏西送到江都的信,不是出自谢承颢的手,那一笔一画都是这个人的笔迹。 这个曾拼了性命救下她的长兄,霍家军的少帅,霍隽。 窗边的人闻声侧头,看着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的人,有些苍白瘦削的面上缓缓扬起笑意,“宛莛,你回来了。”   ☆、244.霍家军少帅2 生死一别,十二载。 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将军早已褪尽一身锐气,那是亭亭玉立的少女也长成了如今风华正茂的模样,谁也不曾想过,还有这样活着相见的一天。 谢诩凰三步并作两步到了近前,半跪在他身前,“大哥,你真的还活着……” 她知道,当年他们是一起被谢承颢带回来的,可是她醒过来了,他却再没有醒来,晏九和他的师傅都说没有救了,人已经冰冷得与尸体无异,谢承颢将人带走了,之后再未向她提过大哥的任何消息窠。 她也当真以为,他已不在这世上了。 “傻丫头,这么大的人,还哭鼻子。”霍隽有些虚弱的笑了笑,伸手拭了拭她脸上的泪水,“我这不是还好好的吗?” 当年自己被长孙晟暗算之时伤得太重,又中剧毒,再与她一起跌下深谷,便再没有醒来过,他不知那姓谢的用了办法,直到今年春天他才终于能睁开了眼睛,休养了大半年才勉强能起来像个正常人,只是昏迷太久,五脏六腑和经脉都还未适应过来,一天到晚几乎都是靠药养着。 他竟不知,自己这一睡,竟睡了十多年,其间似乎也有过隐隐约约听到声音的时候,但始终还是没有醒过来。 他一直生活在这孤岛上,每天伺侯的大夫给他把脉煎药调养身体,却再未出过这里一步,直到前些日那个自称救了他的人过来,告诉他宛莛还活着,可以为他带一封信去叫她回来。 他不知道,这可怜的小丫头这些年一个人怎么过来的,纵使心急如焚要见她,自己现在这副病蔫蔫地身子哪里也去不了。 谢诩凰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哭了又笑,“这些年,你都在这儿吗?” “是啊。”霍隽怅然叹了叹气,说道,“刚醒来的时候,我也进这里所有的人打听你的消息,可是都说不知道,原想着尽快让自己恢复起来,再出去打探你的消息,直到前些日那姓谢的过来告诉我你的消息,我才写了信给你。” “什么姓谢的,大舅子,我现在是你妹夫。”谢承颢进了门,提醒道。 “你早知道,为何到现在才告诉我?”谢诩凰扭头质问道。 谢承颢进门,瞟了她一眼阴阳怪气地说道,“你那时候跟那姓燕的正打得火热,我说了你会听吗?” “你……”谢诩凰气得咬牙。 所以,这个人一步一步逼得她在南楚无法立足,最后这一封信,便也断了她在南楚所有的不舍,归心似箭要回到这里来。 霍隽打量了一眼进来的人,目光有些冷淡,显然对这个自称妹夫的人不怎么满意。 “因为我的事,他逼你成亲?”他朝谢诩凰问道。 “什么叫我逼她的,她自己心甘情愿的,昨天刚大婚,现在一早就来见你了,你还想怎么样?”谢承颢深深觉得,自己是救了两个白眼狼。 “宛莛不喜欢你。”霍隽冷然道。 他看得出来,他的妹妹对这个奇怪的男人,并无一丝爱意,更多的还是不耐烦。 “救命之恩,以身相许怎么了,没我搭手救你们,你以为你们两个还能坐在这里喘气?”谢承颢很不高兴,洞房没办成,来了这里大舅子给他气受,“看在你是大舅子的份儿,这回我先不给你计较。” 霍隽抿了抿唇,没有再与他争辩,若非自己现在身体不济又寄人篱下,哪能容忍这般阴阳怪气的男人当他妹夫。 “谢承颢,你能出去待着吗?”谢诩凰道,实在不想他们兄妹见面,他在边上碍眼。 “外面冷,我不去。”谢承颢坚决不肯出去。 “那去隔壁。”谢诩凰道。 谢承颢看了看她,还是起身离开了,把地方留给了他们。 霍隽见她还是半跪在自己面前,扶了扶她起来,“好了,你先坐着,这么蹲着怪累的。” 谢诩凰连忙自己搬了凳子在他面前坐下,看了看他的腿道,“你的腿……” “睡得时间太长了,经脉都麻痹了,再过些日子会慢慢恢复的。”霍隽笑说道,示意她宽心。 谢诩凰抿唇点了点头,这样看着他还能活着,已然是万分的幸运了,便真是不能恢复成以前,她也没什么不能接受。 只要还活着,一 切都是好的。 只是,他还在,靖澜师姐却…… 霍隽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道,“你都变了样子了。” 若不是她那一声大哥,那一双还不曾改变的眼睛,他真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人,就是他的妹妹。 “脸上受过伤,回大燕之前就让人换了张脸。”谢诩凰笑了笑,说道。 “你回大燕了?”霍隽说到大燕二字,眼中难掩恨火,当年是何等惨状,他依然历历在目。 谢诩凰抿唇沉吟了片刻,道,“大哥,南宫家,郑家都已经不在了,长孙仪也被我下毒时日无多了,郑太后现在也是人不人鬼不鬼,霍家的仇已经报了,你只要安心休养身体就够了。” 她只想,以后他们都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不再去经受那些血雨腥的争斗。 霍隽沉默的看着她,有些心疼,更多的是自责,自己昏迷未醒这些年丢下她一个人,让她独自回去面对那些谋害霍家的敌,可想而知这其中的艰难与危险。 而这样的责任,本该是由他这个长兄背负,却落到她的时候,那时候……她才那么小。 长孙家和南宫家那些老谋深算的家伙,她要斗过他们,得有多么的不容易,而这一切的一切他都一无所知,全让她一个人去了。 “宛莛,这些年……苦了你了。” “宛莛一点都不苦。”她摇了摇头,伸手握住他苍白得有些冰凉的手,“以后我们哪里也不去了,就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她知道,大哥才醒来不多久,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昏迷之前的那些惨剧,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好不容易才等到他醒来,实在不愿再有任何风波将他们卷入其中。 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霍隽看着她眼中的紧张,浅然笑了笑,“好,听你的。” 他不知外面是什么局势,可现在霍家上下只剩下他们两个了,没有什么事比她这个妹妹还重要。 谢诩凰听到他的回答,略略安心了几分。 “你去大燕,可见着她了?”霍隽看着坐在面前的人,询问道,“靖澜,她还好吗?” 谢诩凰抿唇沉吟了片刻,笑了笑说道,“见到了,她很好,只不过最近我也没有她的消息。” 他现在这个样子,她实在不敢将龙靖澜的死讯告诉他,只有瞒着一时是一时,等他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再吐露实情。 睿智如霍隽,这些年对她这个妹妹又岂会不了解,她那一瞬间的迟疑,他便猜测到他所问的答案,并不她所说的这般简单。 他一走十二年,是否那个人已经没有再等他了。 不过,她既要瞒着他,只怕他再追问,她也不会说,还是尽早自己恢复了出去查探实情吧。 “大哥,你午膳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谢诩凰也怕他瞧出些什么,连忙扯开话题道。 霍隽淡笑摇了摇头,说道,“我这身子骨现在许多东西还沾不得,膳食都是大夫做了送过来,你不必去忙了,坐这里陪大哥说说话就行了。” “大哥想知道什么?”谢诩凰笑问道。 “大哥想知道,这些年你都去了哪里,都做了什么?”霍隽问道。 眼前的人虽还是他的妹妹,可举手投足,眼神气质都已不再是当年那个总被他们护在身后的小丫头了,他还不能去外面,也只能从他的话语中得知外面是什么样子了。 “大多数时间是在北齐,去了燕京两年,在南楚待了两年,现在又回来了。”谢诩凰浅然笑道。 至于,那期间种种血雨腥风,她都没有提及半字,就连说起来的神情都是轻松愉快的。 “你当真与刚才那姓谢的成亲了?”霍隽问道。 “嗯。”谢诩凰点了点头,道,“如他所说,我们都被他救回来的,虽然人有些不正经,但总归我们这份人情。” “可是再重的人情,也不该拿你的终身幸福去还。”霍隽心疼地叹息道。 她虽不说,他也该想得到,只怕就是因为自己,她才不得不答应了这桩婚事。 “其实,他待我挺好的。”谢诩凰笑了笑,说道。 “你不喜欢他。”霍隽道。 还有方才那人说的姓燕的,又是怎么回事。 谢诩凰低垂着眼帘,淡然一笑道,“可我又还能喜欢谁,这样……挺好的。” 她的毒解了,孩子安全了,大哥也能留在这里好好养伤,一切都再好不过了。 “这姓谢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霍隽问道。 上一次来的时候,他只说他姓谢,却并未透露身份,他猜想是与北齐王室有关联的人,可能这般强迫了她一向倔强的妹妹与他成婚,心机手段可见非同一般。 谢诩凰抬眼看了看他,道,“北齐王,谢承颢。” “原来是他。”霍隽拧了拧眉,只是北齐王一向心思狡诈,他救了他和宛莛又岂是白救的,不知在他还没有醒来之前,他还利用宛莛做什么了。 “好了,大哥,你就别想这么多了,现在安心休养身体最重要。”谢诩凰道。 她知道大哥是怕她受了委屈,可是到了如今这一步,她已经别无选择了。 霍隽自责地叹了叹气,可笑自己堂堂男儿,却要委屈自己的来保护自己的安全,实在窝囊至极了。 “宛莛,大哥给你添了太多麻烦。” 他重新活过来,什么也帮不到她,却还要让她不得不答应那个阴阳怪气的北齐王婚事。 “没有,只要你能活过来,不管要我做什么,都是值得的。”谢诩凰微红着眼眶,她知道他是怕她这桩婚事受了委屈,可是他能活过来,莫说是婚事,便是拿她的命去换,她也是愿意的。 “你这傻丫头,女儿家的终身幸福哪是能委屈将就的事。”霍隽道。 “大哥,宛莛没有委屈,当年我们掉下山崖都伤得很重,若不是他带人找到我们带回北齐医治,我不可能活到现在,也不可能回到燕京为霍家报,更不可能现在还能见到活着的你,他人是有些嘴上不饶人,但确实不曾委屈我,不然也不会立我北齐王后了。”谢诩凰浅然笑语,想要宽慰他的心。 只是,关于她与谢承颢之前的交易和利用,乃至中毒之事,她便统统没有提及。 霍隽没有再问,可是心上又岂能真的相信了她这番安慰人的话放松下来,若这个人真如她所说的这般好,他的妹妹也并非心性无情之便,即便不是喜欢,但起码也是心存感激的,起码不会是对那人是那样的眼神。 谢承颢在隔壁的房间呼呼大睡始终不曾出来,谢诩凰便也在这边待了一整天,直到天黑了,他才出现一手撑着门,朝着屋内的人道,“小诩凰,我们该回去了。” 谢诩凰扭头望了望他,虽然更想留在这里照顾大哥,但也知这个人不会轻易答应,于是道,“大哥,我明日再过来看你。” 霍隽点了点头,“好。” 谢诩凰起身出门,准备随着谢承颢一道离开,刚到门口却又被屋内的人叫住了。 “宛莛。” “还有事吗,大哥?”谢诩凰闻声回头道。 霍隽沉默了一阵,道,“替我打听下靖澜的消息,我想等我好了,去见见她。” 不管宛莛存心隐瞒是何原因,终究他还是再想见见她。 谢诩凰抿了抿唇,道,“好。” 可是,一转过头去,眼眶不由有些泛红。 那个人已经不在了,她又到何处再去给他找一个龙靖澜出来。 她跟着谢承颢离开孤岛,进了密道一前一后走着,“谢承颢,不管怎么样,真的谢谢你救活了我大哥。” “朕费了那么大功夫给你把一个死人给救活了,你就这么空口白话的谢,我太吃亏了。”谢承颢说着,退了两步跟她一起走着,笑嘻嘻地道,“不如现在跟朕回去好好洞房谢我。” “谢承颢,我怀了他的孩子。”谢诩凰望着他,坦言道。 谢承颢面上的笑容僵硬,缓缓沉冷了下去,他预料到她一定会回来,预料到她回来也不会喜欢他,可独独没有预料到……她是带着燕北羽的孩子一起回来的。 “小诩凰,你这绿帽子,给朕戴得有点大。”空荡荡的秘道内,他的声音有些冷沉慑人。 纵使他没像燕北羽 那么爱得死去活来,可自己娶到的王后,却怀着敌人的骨肉,这着实是对他天大的讽刺。 “我要留下这个孩子。”谢诩凰道。 “留下干什么,以后好再一家团聚?”谢承颢冷然一笑,道。 难怪那天姓燕的那么发疯,原来因为她是怀着孩子来的。 “谢承颢,我已经失去过两个孩子了,这个孩子我必须留下来。”谢诩凰恳求道。 “小诩凰,别的事都好说,这件事……没得商量。”谢承颢说罢,一人先离开了。 他好不容易把那姓燕的踢开了,现在却又冒出一个他的孩子夹在中间当绊脚石…… 谢诩凰看着他离开,一个人行走在阴暗的地道里,刚刚回到寝宫,内廷总管万里便带着几个宫人到了栖梧宫。 “王后娘娘,这是王上吩咐奴才送来的东西。” 谢诩凰看着从食盒里端出来的汤药,便是她再不通医术,也闻得出那药味中的红花。   ☆、245.这个孩子,我要定了(一更) 霎时间,殿内的气氛有些紧张的沉寂。 吟秋常年生活在宫中,自然闻得出这送来的是什么汤药,紧张地看了看坐在桌边的人,谢大人回北齐前一直与南楚皇在一起,可想而知如今肚中这个孩子是谁的了。 王上身为一国之君,又如何容得下自己的王后,生下别人的骨肉。 “吟秋,端出去倒了。”谢诩凰自己斟了杯茶,回了榻边坐着,拿起了未看完的书窠。 “王后娘娘,这是皇上的旨意。”万里垂着说道。 王上要他们送过来,看着她喝下去,可这王后娘娘自己不愿喝,以他们这些人的身手总不可能强摁着灌下去。 “真是他的旨意,就让他自己来同本宫说,否则这样的东西再送进栖梧宫一步,也休怪我手下不留情。”谢诩凰抿了口茶,低眉翻着手中的书卷说道。 万里看了看那低眉看书的人,眉宇之间顿生的寒意,便知自己再相劝也讨不着好处,于是自己收了东西退了下去,前去书房向下旨的人复命。 “王后娘娘,那奴婢先下去准备晚膳了。”吟秋道。 “不用了,我不怎么饿,不必准备了。”谢诩凰就着茶水吃着桌上的糕点,在她还没有跟谢承颢谈妥孩子的事情之前,她必须小心每一处地方。 万里送来的药她没喝,难保不会去她的饮食中动手脚。 “可是,娘娘你还没有用晚膳。”吟秋道。 “不了,我这里没什么事,你们也早些休息吧。”谢诩凰道。 吟秋看了看她,道,“原本今日各宫里的娘娘要过来请安的,不过娘娘你不在,奴婢让人都递了口信去,不过明天……” 她一早跟着王上出去,直到天黑了才回来,可她毕竟是王后,各宫里理应过来拜见的。 “让她们不必过来,明天我有事。”谢诩凰道,她并没有兴趣去跟谢承颢那些妃子美人们打交道。 而且现在她怀着身份,女人对女人的事最是敏感,她不想让人瞧出来借着兴风作浪。 “是。”吟秋没有多问,带着宫人跪安退了下去。 随着宫人的退下,寝殿内安静的只剩下了翻书的声音,她将宫内留着的水果和糕点都吃了,这才勉强填饱了肚子,看看时辰也不早了,便搁下了书卷准备就寝。 谁知刚一起身,寝殿的大门便被人从外面推开了,谢承颢抿退了侍驾的万里等人,独自一人进了寝殿内,扫了一眼桌上几个空空如也的盘子。 “怕我动手脚,连晚膳都不吃了,朕是那么靠不住的人吗?” “是。”谢诩凰直言道。 这个人,只要能达到目的,一向不择手段。 谢承颢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一口,抬眼看着她笑意有些寒凉,“小诩凰,这顶绿帽子,你还准备给朕戴多久?” “谢承颢,我不是你宫里这些任你摆布的嫔妃。”谢诩凰直面而对,目光锋锐暗藏,“这是我的孩子,除了我,谁也无权决定他的生死。” “小诩凰,朕的忍让是有限度,朕可以不在意我以前跟过他,但要养着燕北羽的孩子,朕实在没那份心情。”谢承颢说着,懒懒地往榻上一坐。 姓燕的知道他设计一步一步将她逼了回来,只怕恨他都恨不得剥皮拆骨了,他们这才刚成亲呢,蹦出来孩子来,还不是自己的,怎么想怎么不高兴。 “这个孩子,我要定了。”谢诩凰一脸决绝说道。 谢承颢笑了笑,道,“小诩凰,你别忘了,这是我的地方,我要他死的,他就绝不能活,我要他活的,就绝不会让他死。” “说吧,你到底要什么条件,才肯放过这个孩子。”谢诩凰到桌边的椅子坐下,冷冷地望着榻上笑意冷然的人。 “什么条件?”谢承颢笑了笑,有些不解她的意思。 “既然这样谈不拢,那就谈谈你喜欢的,就当是桩交易,你要什么条件,才肯放过这个孩子。”谢诩凰道。 在这个人面前,没什么不能交易的事情,只要有他感兴趣的利益。 “那么,朕想知道,你要留下这个孩子,仅仅是因为孩子,还是……因为他?”谢承颢微眯着眸子,观察着她面上的每一丝变化。< “都有。”谢诩凰坦然承认道。 “在自己的新婚丈夫面前,这么明目张胆的说你还想着旧情人,真是够狠心的。”谢承颢冷然一笑,说道。 “说正事。”谢诩凰沉声道。 “我要看上了北疆呢,你帮我拿回来?”谢承颢笑着说道。 北疆是燕北羽费了好一番心血打回去的,他看看她敢不敢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去把北疆从他手里给拿回来。 谢诩凰微微拧了拧眉,道,“我想,我可以给你更好的条件。” 北疆是南楚费了好一番心血打下来的,便真是为这个孩子,她也不会去打那里的主意。 “那你到是说说你出得起什么条件,朕再看看有没有兴趣。”谢承颢饶有兴趣地笑语道。 “北齐以北渤海郡一直为北齐一藩王占剧,那里有矿产丰富,有两座金矿,还有一座盐矿,只不过那里倚仗地利之便,只不过守那里的人狡猾,却面上对朝廷一直阿谀奉承,加之北齐兵马擅陆地战,却不擅水战,故而一直未能拿下那里。”谢诩凰看到他眼中一瞬而逝的光芒,笑了笑说道,“三年之内,我让渤海郡尽归北齐,这样的条件……我想足够换我的孩子了。” 要拿下那里也确实是不容易的,不过大哥就曾领军水师,等他伤愈助她一臂之力,拿下那里应该还是大有胜算的。 谢承颢闻言点了点头,道,“这条件,确实要比北疆那块不毛之地诱人。” 渤海郡是北方的海岛,岛上矿产丰富,占剧那里的藩王依仗有大海相隔,有水军驻守,又与附近海盗勾结,可北齐一向以骑兵为重,并不擅长海上作战,所以即便派兵去也是几番落败。 谢诩凰默然地看着他,等着他的答案,但也看出他是有兴趣的。 “你到底答不答应?” “小诩凰你这么知我心意,我哪有不答应的道理。”谢承颢深深地笑了笑,道,“只不过,这孩子……” “孩子出生之前,我会住到大哥那里,等孩子出生满月之后,也会交给他代为抚养,不会传出去丢了你的颜面。”谢诩凰打消他的顾虑说道。 这孩子在她身边,会让谢承颢失了颜面,即便他咬牙认了下来,宫中上下以为这是他的孩子了,只怕还不知明里暗里会有多少人下手害他。 所以,让孩子留在大哥身边是最安全,再者靖澜师姐的事只怕也瞒不了他太久,若是孩子在他身边,起码……能让他不再日日活在过去。 “既然你都安顿好了,朕也没意见。”谢承颢一边说着,一边起身朝内室走准备就寝,“不过时辰不早了,我们还是歇着吧。” 一来,这和件确实不错。 二来,若是他再极力反对下去,非要除掉她肚子里那个孩子,即便是得手了,以她的性格,还不将将他这王宫闹个天翻地覆去。 反正这暗处也养了一个大的,也不介意再添个小的养着。 谢诩凰正忙着脱衣服的人,拧着眉走了过去,“你要睡这里?” “我们成了亲的,我不睡这里睡哪里。”他说着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盯着她的肚子看了看,“这孩子好像也有好几个月了,听说怀了孕同房感觉格外地不一样,咱们试试看?” 他刚说完,便已经被站在床边的人一把揪着内衫衣襟从床上拖了下来,一直将他拖到了寝殿门口,一把拉开门便将他搡了出去。 “王上!”万里等人连忙过来将人扶住。 “小诩凰,我的衣服,衣服……”谢承颢站门外拍着门,寒风一过,冻得他直哆嗦。 万里看着里穿着里衣哆哆嗦嗦站在门外敲门的人,不由心生同情,这才新婚第二天就被赶出房门,他也算是少有的了。 “小诩凰,你让我进去把衣服穿啊上,哈啾!”谢承颢抱着手臂,抖成了一团。 话音刚落,门开了,里面的人将衣服劈头盖脸地扔了出来,万里等人连忙过来帮着捡了,给他披到身上。 “王上,不然去别的宫里吧,丽嫔娘娘和柔妃娘娘下午还特地问了您呢。”万里连忙让宫人将暖手炉给他递了过去。 除了这栖梧宫,哪里不是都盼着他过去,他却偏要过来受这闲气,遭这份 罪。 “不去了,回宫睡觉。”谢承颢一把裹紧了身上的衣服,气鼓鼓地往自己寝宫去。 “是。”万里带着一行人小跑着跟在身后,心想着他这哪是娶了王后回来,这分明是娶了克星回来。 “下午知道那落胎药事儿的人,不可信的都去处理了。”谢承颢一边朝回走,一边侧头朝身后的人吩咐道。 万里怔了怔,看他这意思,是答应王后要留下那孩子了? “愣什么,还不去?”谢承颢扭头瞪了他一眼道。 “是,奴才这就去办。”万里应了声,带了两个宫人连忙离开了。 次日一早,吟秋过来送早膳,一推门进来便见里面的人正在收拾收物,连忙搁下东西上前道,“王后娘娘,你要找什么东西,奴婢给你找。” “不了,已经找好了。”谢诩凰刚出来的几身还能穿的衣服装进了包袱里。 “王后娘娘,你这是……”吟秋见她收拾东西,莫不是昨晚跟王上吵了起来,这是要出宫离开不成。 “对了,这里还没有布匹吗?”谢诩凰问道。 “娘娘要裁制衣裳吗,奴婢让人去请尚衣局的人过来。”吟秋道。 “不用了,我只是想找几匹布罢了。”谢诩凰道,这里的衣服再过些日子她怕是都穿不了,而且也要给孩子准备衣服。 “那等娘娘用了早膳,让人去尚衣局取几匹过来。”吟秋说道,可还是不明了她这到底是要干什么。 谢诩凰看了看屋里,倒似也没什么自己能再带上有用的东西了,这肚子一天一天大起来了,她再住在这栖梧宫里迟早会被人发现,得尽早到大哥那里去住着。 她见没什么好再收拾了,于是到了桌边用膳,“王上还在早朝吗?” 她要过去大哥那里,还要拿到他身上的那块玉佩才成。 “这个时辰,应该还没下朝。”吟秋如实回道。 谢诩凰抿唇点了点头,没有再多问,用完了早膳,估摸到了下朝的时间,带着自己收拾好的东西,前往谢承颢的寝殿去了。 “嗬,你还真是说起风就是雨了,至于跑这么快吗?”谢承颢瞧着她拎着包袱过来,阴阳怪气地说道。 谢诩凰见殿内没有外人,便直言道,“孩子已经四个月了,我再在栖梧宫住下去也瞒不住了,我也想过去自己照顾大哥,玉佩给我。” “还有一件事,朕必须说清楚。”谢承颢道。 “何事?”谢诩凰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谢承颢深深地看着她,说道,“若是南楚有人打听起来,朕只能对外宣称,这个孩子……已经没有了。” 不过,想来打听人,除了那姓燕的,也不会再有旁的人。 “你……”谢诩凰瞳孔微缩。 她自己已经伤了他的心,若让他再知道这样的消息,实在太过残忍。 “怎么,心疼他知道了?”谢承颢冷然一笑道。 好似先前那个女儿夭折,姓燕的都痛苦得死去活来,若是知道这个孩子一回到中都就已经不在了,也不知心中该是何滋味了。 不过,他心里痛快,总不能让他以为他们母子都安好,那他这绿帽子戴得可都发绿光了。 “你非要做到这个地步吗?”谢诩凰咬了咬牙,问道。 “小诩凰,朕能容忍这领子出生,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谢承颢道。 谢诩凰抿唇沉默了许久,道,“不会有孩子出生的消息传出去,不也是一样的意思?” 即便一定要传递给他那样的消息,她也不希望是这个时候。 谢承颢冷然失笑,说到底,她还是对那人心软,便是连这样会让他难过的消息,都舍不得让他知道。 “可是,朕还偏想让他早点知道。”谢承颢说着,给她打开了秘道的机关。 “你这个人,果真是让人讨厌至极。”谢诩凰说着,走向了秘道的入口。 谢承颢自嘲地笑了笑,好像自己在她眼中,一直都是处于讨厌的一边的。 “不想。”谢诩凰下了石阶,头也没回。 “姓的燕消息,也不想?”谢承颢得意地笑了笑,说道。 果然,秘道里往下走的人,闻声便停下了脚步。 谢诩凰脚下再迈不出一步,怔怔地站在石阶上,等着后面的人说出答案。 “听说,他在函北关外站了三天三夜,那几天那里可正是风雪大的时候,啧啧啧,真是可怜死了。”他嘴上说着可怜,脸上却满是幸灾乐祸。 说完,关上了秘道的入口。 可是,那还站在石阶上的人,久久地站在那里也没有迈出一步,恍然间那阵阵撕心裂肺的呼喊声又回响在了耳边……   ☆、246.这个孩子,我要定了(二更) 幽暗的密道,空旷静寂得只有她一个人的呼吸声。 过了许久,她才举步踏下最后一步台阶,沿着灯火照亮的通道一步一步走着,脚步声在幽长的密道内回响着。 她也曾以为,自己会守在他身边一辈子,却不想世事这般无常,她终究还是离开了他,即便所有的事情再重来一次,只怕她也还是一样的选择。 他让她留在华州,不让她插手江都的任何事情,这是出自他立场的考量,可这一次又一次的坏消息,她都要从别人口中得知,那一刻的心痛远胜于他亲口告知的坦白啊。 或许,是她爱他不够如他爱她那般深,所以才无法放下那种种矛盾再续前缘,可是眼看着他另娶她的心痛不是假的,得知他们有孩子的心痛也不是假的,得知他也参与霍家一事的震惊与难过也不是假的,她没有那般超脱的心境来忘掉这一切,再与他回到以往的恩爱时光。 南楚的一切,包括他,都压得她快喘不过气来了,明知大哥在谢承颢的手上,就连自己的解药也在他手里,她无法不顾亲人的死活,不顾这个孩子的性命,在那样的境况还留在南楚窠。 纵使,如今再回想起来仍是痛苦绵长,甚至于她这辈子再听到他的名字,都会如此刻般心痛,起码……她的孩子安全了,她的大哥还能活下来。 同样,他也能心无挂碍完成他的夙愿,君临天下。 不知不觉,她已经走出了密道,连忙伸手抹了抹脸上冰凉的泪痕,这才上了岛上去。 霍隽刚刚用完早膳,正在接受几名大夫的施针医治,她没有进去打扰,只在门外静静地等着, 年到院子里已经打着花骨朵的梅花,神思不禁又飘远了。 冬天,似乎总是个让人悲伤的季节,她与那人地冬日相遇相识,于冬季失去了挚爱的女儿,又于冬日里决别…… 霍隽接受完针灸,由仆人推着到了门口,看到院内独立在梅花树下怔然出神的人,他竟不知他记忆中那个永远笑意飞扬的妹妹,竟会露出如此悲戚的神情。 她似在想什么人,应当是很重要的人,不然她的眼神不会如此温柔而悲伤。 “宛莛?” 梅花树下的人闻言骤然回过神来,侧头望向屋内已经出来的人,过来接过了仆人手中的事,推着他到了院子里。 “每天施针,很痛苦吗?” 她方才看了一眼,他疼得都直冒冷汗了。 “没什么,只是睡得太久了,身体有些不如以前了,要恢复起来自然没有那么容易。”霍隽安慰她道。 谢诩凰抿了抿唇,推着他到了阳光好的地方停下,说道,“从今天起,我也住在这里了。” “这里照顾我的人挺多的,你不用费心过来照顾我的。”霍隽侧头望了望她,说道。 “咱们都这么多年没见了,我也想多待在这里,不然这每天跑来跑去,也挺累的。”谢诩凰绕到他的面前,半蹲在他面前说道。 “你呀,这么多年了,这喜欢粘人的毛病,还没改掉。”霍隽失笑道。 谢诩凰笑了笑,沉默了良久,才说道,“大哥,我……有孩子了。” 霍隽怔了怔,欣喜过后,却又有些担忧,“孩子的父亲呢?” 她才刚刚回来,可想而知孩子的父亲并非是那姓谢的,她方才所思所想的,应当就是孩子的父亲吧。 他一时还真难以想象出,她能喜欢上的男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他在南楚。”谢诩凰垂下眼帘说道。 “既然都有了孩子,为什么还要回来?”霍隽问道。 或许,自己的出现,真的给她出了一个天大的难题。 谢诩凰抬眼看了看有些自责的人,道,“大哥,不全是因为你,我和他……之间有太多的问题了,勉强在一起……也不会幸福的。” “可是,你带着孩子嫁到北齐,又比在南楚幸福吗?”霍隽问道。 她的妹妹认定的事,不是那般那般会轻易放手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非得让她忍痛走到这一步来。 “大哥,如果他是大周皇族的后人,你认为……我们在一起真的能幸福吗?”谢诩凰默然笑了笑,说道。 便是他能容得下她,他身边那些大周旧臣又岂会容得下她这个霍家的人,当初可就是他们霍家,一手毁了他们的荣华富贵。 如今南楚尚未一统中原,就已然没有她的容身之地,便是真待到他君临天下,那些追随于他打下江山的旧臣,又有哪一个不想把自己的女儿送进他的宫里巩固自己的权位,哪一个会容忍她去做她的皇后。 她不恨他,亦不怪他,怪只怪自己动心爱上的,是一注意要成为帝王之尊的人。 霍隽微微倾身,伸臂揽着她的肩膀,道,“什么也别多想了,好好在这里住着,以后的事有大哥呢。” 若是别的人倒也罢了,可那是大周皇族的人,大周 是被霍家所亡国的,对方若是因为此将这恨意转于她的身上,宛莛得受多少委屈。 只恨自己,现在这副身子这般无用,什么也帮不上她。 谢诩凰头枕在他的膝上,幽幽说道,“其实,他真的待我很好,这世上我都找不出再有第二个待我如他这般的人,可是这世上的许多人和事,不是真的两情相悦就能有好结果。” 霍隽无声叹了叹气,伸手轻抚着她的头,不曾料到她对那人竟执念如此,霍家遭受那样的大劫,就连长孙晟都那样待她,让她再去喜欢上一个人是何等的不容易,既然这般喜欢上了,却又不得不放了手,实在太苦了她了。 “宛莛,你当真那么喜欢他吗?” 他都不知道是哪个臭小子,让她这个妹妹这般牵念不舍。 “嗯。”她哽咽地点了点头,俨然还是当年那个会将心事向自己哥哥诉说的小姑娘。 霍隽沉默了良久,道,“好了,既然要住下来,我们先去收拾你房间。” 如今,自己哪儿也去不了,什么也做不成,能做的也就是在这里陪着她,等她平安将孩子生下来,以后的事情待以后再说吧。 他说着,扶了她起来。 “我就带了换洗的衣服过来,没什么要收拾的。”谢诩凰起身道。 “说的什么话,这岛上夜里冷,不收拾好了回头再着了风寒,你和孩子都得受了罪。”霍隽说着,催促着她过去。 没想到,这一转眼,他都要当舅舅了。 “好,听你的。”谢诩凰推着他离开,去找自己要住的房间。 “孩子几个月了?”霍隽侧头问道。 “四个月了,明年春末夏初就出生了。”谢诩凰笑语说道。 霍隽看了看周围,指了指自己住的房间附近的楼阁,“那里现在是几个大夫住在那里,让他们换个地方,你住那里,离得近也方便照应。” “不必,我住其它地方就行。”谢诩凰道。 这些大夫住得近是要照顾他伤势,便于平日为他诊治,她占着这地方,让人住到后面,总归不太方便。 “这里向阳,早上太阳一出来就能照到这里,外在的路也平坦,你出入也方便安全。”霍隽道。 这附近方便他的轮椅通过,路面都比较平坦,后面住的地方都是青石小路,不然就是有台阶,她这再过些日子行动不便,岂不是太过危险了。 谢诩凰拗不过他,只得听从了她的安排,几个大夫搬到了后面去居住。 她忙着将东西重新归置,霍隽也帮着收拾,屋里都安顿好了,他在床边伸手摸了摸褥子,“床有些硬了,再铺床褥子。” “我一会儿自己铺,你就歇会儿吧。”谢诩凰倒了茶递给他,他身体现在还孱弱,她实在不敢让他太过劳累,再引发旧伤。 “别忘了。”霍隽接过茶杯,嘱咐道。 两人刚清静了大半日,黄昏的时候谢承颢便窜过来了,带着着聒噪的晏西。 “你你你……”晏西一进门,看着坐在她身旁的霍隽盯了好一阵,笑嘻嘻地问道,“美男子,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看着挺眼熟,可就是想不起来是谁了,可是长得这么赏心悦目,她竟然还记不起来,真是没道理。 “这是我大哥,霍隽。”谢诩凰直言道。 晏西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你啊,我说怎么看着眼熟呢,谢承颢你不是人死了吗?” 他们可是都以为他已经死了,小谢当年还难过了好久,现在又这么活生生的在这里,要不是小谢自己站在她边上,真以为活见鬼了。 “他命大,我哪知道。”谢承颢没好气地哼道。 “我说,既然人没死,你把人藏在这里,还从自己的床底下打密道,你该不是有什么新怪癖不仅看上人家妹妹,还想把人兄妹两通吃,太下流了。”晏西一边说着,一边极近鄙视地看了看坐在一旁的谢承颢。 “你再废话一句,以后就别想再过来了。”谢承颢冷然道。 谢诩凰前脚走了,她后脚就进宫来了,跑去栖梧宫不见人,在他那里赖了一天不肯走,他只得将她带了过来。 晏西识趣地闭上嘴,又围到了霍隽跟前,“这都十几年了,竟然一点没变样,这张脸还是这么俊,难怪那姓龙的一直念念不忘了……” 霍隽闻言眉宇微沉,“你也见龙靖澜?” 谢诩凰朝晏西使了个眼色,她才愣了愣说道,“啊,见过,之前我陪她一起去燕京,还跟她打过一架,那女人完全就是个女魔头。” 可惜,真是可惜,这么英俊又儒雅的男人怎么就看上了龙靖澜那样的,真是暴殄天物。 “是吗?”霍隽微微笑了笑,看来她还真是没什么变化,这么多年了还是那性子。 “晏西你过来有事吗?”谢诩凰怕再说起龙靖澜,朝着晏西问道。 晏西经她一问, 这才想起来自己要来的正事,从袖中取出一张纸道,“我来送九哥给你的方子,一个是安胎的,一个是帮助清除你体内余毒的。” 九哥猜想大婚过后,谢承颢应该把解药给她了,不过毒在她身上太久,便是吃了解毒的药,也会有余毒在体内,若是不及时清除,再加之这一胎孩子,只怕身体又得耗损不少。 “替我谢谢你哥。”谢诩凰接了过去,感激说道。 “他给了我方子就走了,也没说去哪里。”晏西说道。 自己喜欢的女人被别人娶了,他还留在这里干什么,亏她这两天说得嘴巴都快起泡了劝他看开点,他倒好,直接拍拍屁股走人了。 谢诩凰抿唇沉默了一阵,久久没有说话。 “对了,能不能再挖条密道到我家,我方便过来串门。”晏西朝谢承颢询问道。 不然,每次过来了还要他的玉佩,还要钻他的龙床底下,实在太不方便了。 “不能。” 谢承颢怨念地坐在一旁,自己完全成了透明人,王后不愿跟他一块儿住,大舅子也不待见她,将来还要养情敌的孩子,这婚成的,着实委屈。 “宛莛,你去看看晚膳准备得怎么样了,多了两个人,只怕不够。”霍隽说道。 谢诩凰起了身,道,“我去厨房看看。” 晏西跟着起身,道,“我也去。”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房门,于是屋里便就只剩下两个大男人。 “姓谢的,你救了我们兄妹,我很感激,自然也不会白欠着你这人情,可你若是想用我和她的孩子要挟宛莛什么,或是想拿宛莛和孩子去威胁旁的人,我劝你趁早别打那主意。”霍隽直言道。 虽然他与这个人也只是第三次见面,甚至不怎么了解,但天生直觉告诉他,此人非良善之辈。 “有没有搞错,我这是救了个人,还是救了个白眼狼,你不向着我妹夫,这言下之意还向着她那旧情人不成?”谢承颢冷笑问道。 “你到底是真救我,还是借着我来控制宛莛,你我心知肚明。”霍隽沉声道。 这十二其间,他曾有几次已经可以感知到周围的声音快醒来,可是他又过不了多久陷入昏迷,只怕是这个不愿让他醒来。 而他这一次醒过来,就偏偏那么巧,宛莛就回来与他成婚了。 “我怎么控制她了,别太冤枉我,你看她天天把我堂堂一国之君赶出房门,我都不跟她计较。”谢承颢一脸无辜地说道。 霍隽冷冷地看着他,显然很不满意他这个妹夫。 “我都答应让她生下旧情人的孩子,这绿帽子我都认了,你还想我怎么样?”谢承颢道。 他才刚刚大婚,王后就怀了别人的孩子,还要把孩子生下来,他头上都绿得发光了,这娶王后娶得容易吗? “是吗?”霍隽却丝毫没有相信他的意思。 恩情他认,可是想借着恩情行不轨之徒,他就算现在受制于他,将来也不会让他好过了。 中都自帝后大婚之后,宫中也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谢诩凰住到了霍隽休养的岛上,晏西时不时地会过来待一两天。 南楚江都,燕北羽高烧了好几日才退下去,人醒来之后却全然变了个人似的,日日面容冷肃,对待朝臣下人也严厉得可怕。 这让先前一干提议让上阳郡主远嫁北齐的人,皆是寝食不安,生怕哪日被抓着了什么把柄,惹得龙颜大怒,轻则遭贬,重则逐出朝廷,永不再用。 贺英也知他是担心那人和孩子在北齐的境况,故而暗中派了人前往江都打探消息,直到半月之后,才有消息回到江都。 “贺总管,咱们的人进不去王宫,不过前些日从北齐宫里当差的一名御医口中打听到,北齐王后小产了,只不过北齐王一直压着消息,故而没怎么传出来。” “小产?”贺英闻言面色大惊,低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那御医说是用了落胎药。”禀报的人低声回道。 贺英深深地叹了叹气,道,“你下去吧。” 那个人,可真是狠呐,少主那般追上去救着她,她都不肯回头,如今……连他们的骨肉也不肯留着了。 他看了看周围,转身准备回书房去侍侯,刚一转过拐角却撞上不知何时站在那里的人。 “少……少主。”   ☆、247.凤凰,你真是太狠了 他什么时候过来了,又听到了多少,一想到去年夭折的那个孩子,那时候这个人痛苦如狂的样子,他甚至此刻都不敢抬头去看他的面色。 他连大周的亡国之仇都不管不顾了,一心想要将那个人留在自己身边,可却终敌不过那人冷硬的心肠燔。 函北关,他风雪之中苦等了三天三夜,那人也决然而去做了北齐王后,如今再得知她连他们的孩子都舍弃了,又该何等痛心。 半晌,站在他面前的人什么也没说,只是将一道公文递给他,“即刻派人发出去,别耽误了。” 他说话的语气那么平静,平静得让贺英难以置信,抬头看着说话的人,怔怔地接过了加急的公文,看着径自朝书房而去的人窠。 也许,他只是刚刚过来,并没有听到方才那番话吧,否则也不会连问也不会问一句的。 燕北羽独自回了书房坐下,薄削的唇抿得紧紧的,提起的笔一大团的墨落到了折子上,他也久久未曾落笔,直到笔杆生生被折断,刺破了掌心,鲜红的血也随之滴在了纸上,显得格外刺目。 他听到了,贺英与那探子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他都听到了。 不管是否迫于谢承颢的威逼,她终究……舍弃了他们的骨肉,当真要绝情到这个地步,与他再不愿一丝瓜葛,甚至不惜连自己的骨肉也不要了。 去年的冬天,他们的女儿夭折了,今年的冬天这个孩子还来不及出世,她便舍弃了他。 凤凰,你真是太狠了。 当他终于找到了她,知道她就是自己苦苦寻觅的那个人,当真是以为自己已经拥有了这世上最宝贵的,最幸福的一切,他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这份来之不易的缘份,可也终究敌不过命运无情的颠覆,她还是走了。 她说她爱他的,可是她爱她到底有多少,还是根本从头至尾根本就是他在一厢情愿的固执罢了,他痛苦,他伤心,她看不到也听不到。 她怨他隐瞒了真实身份,可是他若早说了,她还会留在她身边吗? 只怕,早就恨他入骨,或是躲得远远的了。 谢承颢这般用尽手段逼她回去固然可恨,可他更恨自己这样举步维艰的处境,若他足以抗衡北齐,又何惧他的百般手段。 他这一坐,便又是坐到了天亮,直到贺英回来复命。 “少主,你又没休息吗?” 从把他带回来,他昏迷醒来之后,除非累极了会合眼休息,不然都不肯开这书房半步。 “准备一下,朝会之后启程去汜水关,前线的战事已经搁置太久了。”燕北羽道。 他不是不想睡,而是每每一合眼都是她在函北关决然离去的样子,多看一眼都是锥心之痛。 “是。”贺英拱手应道,想了想又问道,“可是江都这边要交给谁主事。” “有庞大人在,该不用朕再多费心的。”燕北羽冷然道。 “可是……”贺英心中不免担忧起来,庞大人已经在朝中颇有势力了,若是如今还将内朝的事交给他主事,这不是养虎为患吗? “可是什么?”燕北羽一边低头看着手中的折子,一边道。 “这朝中已经多数都是站在庞大人一派的人,将江都交给他……多少有些不妥。”贺英如实道出了心中所想。 “既然你都知道朝中多数是站在庞家一派的,除了他又能交给谁?”燕北羽瞥了他一眼,说道。 若交给旁的人,江都只会乱成一团,如今也只有交给他,才能保证他在前线无后顾之忧,至于其它的,还是等他了结了与大燕的战事再作定论。 “属下多言了。”贺英道。 虽然庞大人如今把持了朝中多数的朝臣,可是如今少主要去前线领兵出战,后方便是交给了其它的人,也会被庞大人一派的人排挤,什么也做不了。 庞大人虽然恋权,可论其处理政事的能力却也是极有手段的,这正是眼下南楚所需要的,可是一个人如此恋权,又将身为南楚皇帝的少主置于何地? 原本少主便是心有忌惮,再加之先前王妃的事,与庞大人之间已然生了嫌隙,只是如今外敌未平,他不想朝中起太大的变故而已。 “冥河暂时留在折剑 山庄,监视阚玺的一举一动,不得有误。”燕北羽道。 贺英怔了怔,应道,“是,属下稍后就派人通知他。” 也真是奇了怪了,少主怎么那一场大病醒过来,没有再去北齐找人的意思,甚至都不曾派人去打听那边的消息,难道……真的死了心了吗? 不过真细想起来,那个人走了,对南楚和少主也未尝不是好事。 因着她在南楚,少主与庞大人多有矛盾,他不得分了大半的心思在照顾她的事情上,如今她人走了,他便也能专心南楚一统中原的大业,不再心有牵绊。 可能这世上,他也只对那么一个人上了心,如今却还是落到了这样的结局。 “没什么事了,你下去准备吧。”燕北羽道。 贺英看了看他,看了一眼桌上断的毛笔,想到自己夜里得到的消息,一时有些心中不安,他是真的不知道吗? 可是,便是心有疑问,少主不说,他也不好去追问。 “还有事?”燕北羽见他还不走,问道。 “没事。”贺英跪了安,快步出了书房。 燕北羽擦了擦手上的血迹,蓦然想到她离开的那一夜被他一筷子刺穿的手掌心…… 那一刻,是否如他这掌心的伤口一样痛。 那一日,他在她面前与人成婚,是否她也是如他这般心碎。 他怔怔地看着伤口的血滴在纸上,自嘲地笑了笑,他怨她的绝情,宁可带着孩子去北齐,也不愿回头。 然而,回想起来自己在她面前与人拜堂,又何尝不是对她绝情,他那时想只要事情过了,他向她解释清楚了,一切都不是问题。 可是直到函北关外,他亲眼看到她一步一步走向北齐,他也终于领会那一日她在这漪园看到他成亲之时,是什么样的心境。 这种心痛与心碎,是再多的解释,也抹不平的。 凤凰,到底要怎么样,我们才能在一起。 “陛下,各部大臣已经到议政厅了。”侍从进来禀报道。 半晌,坐在书桌后的人也没出声。 “陛下?”侍从走近了几步。 燕北羽敛了敛目,收敛起思绪起身,去了旁边的议政厅,井然有序的交待了朝中诸事的安排,连早膳食都未用,便匆匆踏上了前去汜水关的路途。 朝阳初升,北齐中都比南方要寒冷许多,一夜的风雪,一早推开窗已是满目白茫茫的一片。 谢诩凰更衣洗漱,只是一只手伤着还不能沾水,多少有些不方便,费了好一番功夫才给自己洗了脸,坐到桌边拆了手上包着的白布上药。 虽然晏九给了她最好的断续膏,可是伤了骨头筋脉不易复原,怕是一年半载这手的手指都不甚灵活了。 她看着掌心已经结痂的伤口,不禁又想到了离开那一夜之时的一幕幕画面,好在这是伤在她手上,若是伤在他手上,也必是痛在她心上。 “宛莛,你起了吗,早膳好了。”霍隽在门外叫道。 谢诩凰匆忙上了药,包扎好了去开了门,“好了,走吧。” “你慢点,小心路滑。”霍隽叮嘱道。 虽然一早便让人将她房间到他那里的雪都扫了,可地面还是湿湿的,总归有些不放心。 “知道了,大哥你怎么越来越唠叨。”谢诩凰一边走,一边笑着说道。 霍隽笑了笑,没有说话,因着先前无意从晏西口中得知,她去年是有个女儿的,只可惜生下几天便夭折了。 如今这孩子四个多月了,若是有个什么意外,莫说孩子会出事,便是她自己也得搭上半条命去。 两人一起用了早膳,霍隽接受大夫们的针灸,她便在外室看书打发时间,阳光照进来晒得人暖洋洋的,突地感觉到肚皮上一处微微跳动了一下,笑了笑伸手摸了上去,过了一会儿又觉着肚子里的小家伙在翻滚似的。 先前怀着楚楚的时候,都是五六个月了才有胎动,这回这个也实在太好动了,这么早就开始不安份了。 霍隽从里面来,见她低着头摸着肚子,以为是有不适,紧张问道, “怎么了?” “没事,就是肚子里这家伙动了一下。”谢诩凰笑语道。 “是吗?”霍隽一脸惊奇地道。 “这么早就开始闹腾,就怕出来是个调皮的。”谢诩凰有些哭笑不得地道。 “再调皮,能比你小时候还闹腾?”霍隽道。 说是个女儿妹妹,比他和二弟还能惹事闯祸,也就那时候父亲还能震得住她。 “我有吗?” “你自己当然是不记得了,我和你二哥那时候可是被你害惨了。”霍隽道。 谢诩凰抿唇失笑,她是家里最小的一个,自是备受宠爱,父亲虽然严厉也会罚她,便也从来没有罚得过重,倒是每次还得累及大哥和二哥陪她一起受罚。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便传来晏西的声音,“你们说什么这么热闹。” 她进了门,后面还带着个白须老翁。 “这是……”谢诩凰看了看她带过来的人。 “是给我诊病的大夫。”霍隽道,只是此人一向不住在这里,每隔一段时间才会过来一次。 “也是九哥那不靠谱的师叔,这么多年都没见人,我还以为他死了呢。”晏西毫不客气地数落道。 “臭丫头,这么多年你嘴巴还是这么臭。”白须老翁瞪了晏西一眼,哼道。 “老前辈,可否先麻烦你给舍妹看看她与腹中孩子如何。”霍隽斯文有礼地请求道。 “好说好说,我就喜欢跟你这样的斯文人打交道,见不得那些出口没好话的臭丫头。”白须老翁说着到了近前,伸手搭上了谢诩凰的脉搏。 晏西自来熟地坐下,瞅着诊脉的人讽刺道,“你到底行不行,这半天了,要九哥早诊出来了,你还师叔呢,这些年医术退步到什么地步了。” 想来,这些年就是他暗中帮着谢承颢在医治霍隽,难怪那么些年都死得不见人影。 白须老翁把了半晌的脉息,捋了捋胡须笑道,“王后娘娘好福气,这一胎十有八/九会是双生子呢。” “双生子?”霍隽惊讶道。 “不然这才四个多月,肚子就足看起来过了五个月了,可不得装了两个。”白须老翁道。 “两个好,两个女儿更好。”晏西连忙道。 “又不是你生的,凑什么热闹,十来年了,你还是没嫁出去,真是可怜。”白须老翁瞅着晏西,鄙视地嘲讽道。 “你自己打了一辈子光棍也没娶到媳妇,还好意思说我可怜,你比我还可怜。”晏西还以颜色道。 霍隽没有理会斗嘴的两个,惊喜不已地望着坐在身边的人,“这若真是一下来两个,还真是让人手忙脚乱了。” 谢诩凰低头摸了摸肚子,眉眼间皆是为人母的喜悦和温柔,她也不曾想到这一胎怀的会是双生子,突地想起什么抬头问道,“前辈,孩子都还好吗?” 一般双生子,总会有一个会孱弱些,甚至生下来只能活下一个,让她一想不免有些担心起来。 “放心吧,这两个都壮实着呢。”白须老翁说道。 谢诩凰这才放下心来,一想到明年夏初了会一下有两个孩子,又欣喜又是烦恼,原想一个孩子交给大哥带着已经够麻烦他了,这一下两个他怎么得应付得来。 晏西突地想起来,道,“对了,罗兰和那宝珠两个也跑到中都来了,说要进宫来见你,不过谢承颢那里没点头,我也没法带她们进宫。” 她倒想把那两个送到这里来,毕竟现在这霍隽自己都还是个伤残,两个又哪能互相照顾了,有那两个在那里,总要轻松些。 “我有时间了跟谢承颢说,你下次进宫带她们过来就是。”谢诩凰道。 她们来了也好,身边有一两个自己的人,也方便得多些。 直到下午,霍隽让那白须老翁诊治了,替他疏通筋脉,晏西才带着人离开。 霍隽刚刚接受了诊治,疲惫地躺在床上,谢诩凰送了人离开,回到他房内给他倒了茶水,“大哥,有好些吗?” “腿上有知觉了,再养些日子应该可以尝试着下地走路了,我可得赶在那两个小家伙出生前 养好了,不然哪来得精力对付两个。”霍隽笑语道。 “你这伤好得慢,也不用太急。”谢诩凰劝道。 霍隽没有说话,看了她半晌问道,“孩子的事,真的不告诉孩子的父亲?” 谢诩凰抿唇垂下眼帘,道,“不了。” 如今,只怕他只以为这孩子已经不在了。 “可是,你和孩子还真的打算一辈子留在北齐吗?”霍隽叹息问道。 谢诩凰沉默了良久,起身道,“大哥你先休息,我去让人准备晚膳。” 大哥对北齐了解太少,对外面的事情也了解太少,谢承颢不会再给她机会离开北齐了,而她与那个人……只怕也回不到过去了。   ☆、248.龙靖澜,你到底去了哪里? 几日后,在谢承颢的首肯下,晏西才将罗兰和那宝珠两人带着进了北齐王宫,将两人由道送到了岛上来见她。 她早暗中叮嘱过晏西,让罗兰她们来了不要提龙靖澜的事情,让她一再告诫了她们几天才让她们进宫里来。 大哥现在身体尚未复原,若是知道那样的消息,如何承受得了燔。 罗兰虽然心中早有准备,可上得岛上,远远看到梅花树下坐在木轮椅上的人还是不禁红了眼眶,她入折剑山庄的时候还小,也只见过这个人一面,十几年的岁月流逝也未在这个人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迹,还是儿时记忆中那个样子,有着出身武将世家的大将之风,也兼具文人雅士的清隽出尘,也人怪那时朝中都说他是难得的儒将之材。 “你们到了。”谢诩凰起身迎了过来,看到罗兰红着眼眶道,“好了,年纪也不小了,动不动就哭,像什么样子。窠” 罗兰擦了擦眼泪,跟着她走进了园子里,朝着花树下坐着的人道,“折剑山庄罗兰,见过霍将军。” 他还活着,可大师姐苦等了他那么多年他没出现,偏偏……就在她已经离开了人世,他却又活着回来了。 难道,老天爷就真的要让这两个,注定阴阳相隔,不得相守? 霍隽看了她一会儿,浅然一笑道,“你是当年靖澜带回庄里那个小丫头,一转眼竟都长这么大了。” 罗兰说着,将背上背着的龙吟枪取了下来,道,“谢师姐,我只将这东西给你带过来了。” 那房中多是燕北羽给她的,只有这龙吟枪是她自己的,也是当年靖澜师姐替她取回来的,她临行特地将其带了过来。 霍隽看着她呈上的东西,平静的眸子瞬时风起云涌,颤抖地伸出手去握住了枪杆,“这是父帅的龙吟枪。” 当年在北疆,他就是以这柄龙吟枪和叔父他们抵挡了剿杀他们的人,让他和宛莛得以逃了出去,却不想他们逃回去了,也逃拿长孙家的追杀。 霍家一门忠烈,赤胆忠心,竟不想效忠的意是那等心胸狭隘的小人,到头来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 “大哥,事情都过去了,不要再想了。”谢诩凰走近劝道。 大哥十几岁便跟随父亲在军中,征战沙场,历过多少生死血战,与父亲的感情只怕比她走深,当年北疆生死一别,他重伤昏迷十二年,再一醒来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变了样。 她想,大哥是有恨,他更恨不得自己亲手去报这血海深仇,只不过因为伤势未愈,又加她的缘故,故而他未显露半分。 “人都不在了,我们也只有回想的份儿了。”霍隽紧紧握着手中的龙吟枪,怅然叹道。 那么多年,不管是什么样艰难的战事,只要听到这龙吟枪的声音在响,他的心永远都是踏实的,可惜父帅英雄一世,最终不是战死沙场,却是死在自己所效忠的皇帝的暗算下。 这一口怨气压在他心头,即便她已经说那仇人已经活不长了,他也终是恨意难平啊。 “我先送她们去安排住处。”谢诩凰知他此刻是在怀念父亲,又怕罗兰激动之下会说错话,便先带了她和那宝珠去后面。 “谢师姐,你一直都不知道,他还活着吗?”罗兰哽咽问道。 谢诩凰无奈摇了摇头,道,“当年我被救到北齐醒过来,大哥却被断定了无法救治,谢承颢带走了就再没有带回来,我们再问,他只说人走了,我便也直是真的已经不在了。” “这个北齐王太可恶了。”那宝珠忿然道,虽然她以前和龙靖澜不对盘,可他牵挂了那么多年的人,却只能在她死后才回来,这实在太过残忍。 “大哥现在身体孱弱,还得慢慢恢复,若是他在复原之前知道了靖澜师姐的事,我怕他心灰意冷之下,便真的放弃调理伤势了。”谢诩凰一脸恳求朝两人说道。 罗兰抿了抿唇,道,“谢师姐,我会注意的。” “若是大哥问起师姐的事,你也只说她有事离开,好些日子没跟你们联系了。”谢诩凰低声叮嘱道。 “我知道了。”罗兰应道。 一开始见到那个人,她也怨她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为什么等到大师姐已经不在了,才肯回来。 可是,这一切也并非他的错,怪只怪命运的无情,生生他们错过了这么年,还要阴阳相隔,不得相见。 “谢姐姐,你的肚子……大了好多。”那宝珠瞅了瞅她的腰身,这才走了没多久嘛,怎么这肚子都成这样了。 谢诩凰笑了笑,伸手抚着肚子,道,“前些日大夫过来诊过脉了,说这一胎会是双生子。” “真的吗?”那宝珠一脸地惊喜。 谢诩凰含笑点了点头,给她们打开了房间,“好了,先看看你们要住的房间,这岛上出入不方便,我怕你们会住不习惯,若是待不住了就跟晏西去晏府住一段也好。” “就住这里,我才不要住那姓晏的家里。”那宝珠道,她跟那姓晏的坐在一看,看对方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谢诩凰笑了笑,道,“那看你们自己吧。” “早上晏家的饭难吃死了,我去看看厨房有没有吃的。”那宝珠搁下自己的包袱,就直接奔厨房找吃的去了。 谢诩凰看着罗兰安置好东西了,问道,“师公还好吗?” “还好,我也跟她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只说我们过来了好生照顾你,便没有再说别的什么了。”罗兰如实说道。 师公这个人活得年岁大了,似乎很多事情都看得淡了,当年霍家出事,他也曾难过,但也就几日功夫,还是一如往常了。 如今,大师姐过世,他也没有太多的悲伤之色,每天还是做着自己的事。 “江都,怎么样了?”谢诩凰问道。 罗兰看了看她,只怕她真正想问的是,在江都的那个人怎么样吧。 “陛下回去大病了一场,醒来之后倒并没有别的什么,专心政事,我们走到云州附近的时候,听说已经快要打下汜水关了。”她如实说道。 “是吗?”谢诩凰怅然叹道。 没有了她的牵绊,他能一心去完成多年的夙愿,也是好的。 “不过那几天函北关大雪,带他回去的时候,整个人都烧得人事不知了,还一直叫着你的名字。”罗兰望了望她,如实说道。 纵使那个人真的伤了她的心,但对她这份情意,确实不是假的。 只不过,他再醒来之后却再没有提过她,甚至也没有让人去打听北齐的任何消息,谁也不知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谢诩凰抿唇沉默着,久久没有言语。 “谢师姐,你真打算以后和孩子一直在北齐吗?”罗兰问道,那个人心中是她,她也中也是那个人,何苦非要如此相互折磨。 “难不成还回去?”正到门外的那宝珠,听了一进门便道,“你可别忘了,南楚到现在的皇后都还是那姓莫的小蹄子,谢姐姐还回去做什么,在北齐当王后有什么不好,比在现楚风光多了。” “那宝珠,你能不能好好说话。”罗兰无语地望了望她,说道。 “我怎么没有好好说了,难道我说错了,他本来就是还没废了那姓莫的小贱人,到现在还在重用庞宁,根本就是死不悔改。”那宝珠抱着端回来的一碟糕点,一边吃一边咬牙切齿道,“他那点苦肉计就想让人回去,那也太便宜他了吧,难道什么错,只要说一句我错了,我是有苦衷就能一笔勾销了,我看他根本就是想坐享齐人之福。” 罗兰被她说得无言以对,看了看一旁低垂着眼帘收拾着东西的谢诩凰,低声说道,“可能,真的都要到了大师姐和霍将军那一步,到了生死相隔的地步,便是再想挽回什么,也是徒劳了。” 只要人活着,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可若是一方不在了,活着的那一个必是一生痛苦,大师姐和霍将军已经错过了这么多年,她只是不想看到谢师姐也和自己喜欢的人像他们一样,不得相守,遗憾一生。 “你们先休息会儿,我过去看看大哥。”谢诩凰说着,独自先走了。 罗兰所想的,她又何尝不曾想过,可是南楚真的没有她的容身之地了,她亦不能不顾大哥的生死继续留在那里。 他是要位尊九五的帝王,待到他真的君临天下的那一天,他的身边又真的只会有她一个女人吗?难道真的就不会再有第二,第三个因为要巩固江山要娶的妃嫔? 起码,自古以来,她没有看到过不纳妃嫔的皇帝,谢承颢可以有后宫三千,这与她无关,可是她绝地无法接受他所爱的男人,变成那个样子。 她不想像宫里那些女人, 自己活在与女人争宠之中,自己的孩子也要活在与别人的争斗之中,便是她不愿争,也不见得别人不会与她争,她不想自己和孩子都活得那么可悲。 如今,孩子也安好,大哥的伤势也在她渐渐恢复,他也可全心完成霸业,也没什么不好的。 她回了霍隽的房中,看到他仔仔细细擦拭了一翩龙吟枪,恭恭敬敬地放到了屋里,方才走近前去,“我相信父亲泉下有知,也希望我们能活在当下,而不是沉湎过去。” 霍隽回去看了看她,道,“宛莛,大哥也需要时间,才能放开这一切。” “可是你不尽快好起来,明年怎么照顾我和你的侄儿?”谢诩凰笑语道。 他昏迷了这么多年,对以前的记忆还停留在十二年前的那里,心中放不下也是自然的,所以她不曾告诉母亲真正的死,更加不敢现在让他知道龙靖澜的事情,怕他还没有走出霍家覆灭的阴影,却又要承受那些痛苦。 “你呀,还真赖上了。”霍隽无奈笑道。 “谁让你是我大哥,我不指望你,还能指望谁?”谢诩凰笑道。 霍隽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样子,自己这一辈子就两个女人给压住了,一个是她这个妹妹,一个就是如今也不知所踪的龙靖澜。 “宛莛,靖澜还是没有消息吗?” 谢诩凰怔了怔,摇了摇头道,“没有。” 只怕,若不是大哥现在伤势未愈,只怕都自己出去找了,可是……要她怎么告诉他,他一心要找的人,已经是折剑山庄那里的一座孤坟了。 霍隽抿唇沉默了一阵,叹道,“是她出什么事了,还是……她已经嫁了人了?” 他看得出来,她是在向他隐瞒着什么,于是心中便只有这两个猜测,可是以他对龙靖澜的了解,绝对不会是出现后者。 “没有,她只是先前说有事要去办,然后就离开了,很久也没有跟折剑山庄联系,我们一时也难找到她。”谢诩凰道,好在这些年早已练就了隐瞒真实想法的本事,故而在他面前这般粉饰太平,也做得毫无破绽。 “她没说何时回来?”霍隽定定地看着她问道。 “没有。”谢诩凰摇头道。 若是她早知道,他还活着,也让龙靖澜知道,那么她也不至于心生绝望,那么不爱惜自己的性命了。 霍隽没有再问了,道,“宛莛,午膳好了吗?” “我去厨房看看。”谢诩凰也怕再被他问起龙靖澜的事,离开了房间,去了厨房去吩咐午膳的事。 霍隽长长地叹了叹气,“这丫头,到底在瞒我些什么?” 他说着,不自觉地摸了摸挂在腰际的坠子,算不上有多名贵,是块紫檀木雕出来的,只是那雕琢的刀工可见低劣,完全是个四不像。 龙靖澜及笄之间,他雕过一个木坠子给她,在他弱冠之年,她也还了他一个,只是那刀工实在是恶劣至极,他都不好意思拿出来让人瞧见,不过却也这么多年一直带在身边。 如今,再看这个根本就看不出她是雕了个什么东西的坠子,大约是想雕成蟠龙吧,不过这怎么看都只像只四脚蛇,明明学剑是极有天赋的,雕起东西来的手艺,实在让她难以恭维。 只是,这么些年,他也没有动这东西一分一毫,依旧还是他送给她时的样子,木坠子内侧隐约刻着一个靖字,只是年月久了,有些横糊不清了。 他独坐在窗边的阳光里,一袭简单素净的长衫,清瘦的身形,愈发显得清隽出尘,只是那眉宇之间却弥漫着深深的思念之情。 若是早知,那一别会有这十二年之久,那时候他便早该将心里的话向她说明白的。 她奉旨离京前问他,到底要什么时候才娶她? 他这个男的还没说出口,她这女儿家便是想问上门来了,不过他便也就是喜欢她那直率的性子。 他送她出京,说他从北疆战场回来,她就知道了。 其实,那时候答案就在心间,他一回来就定会向她提亲的,只是那时候太后向父亲提议要为他作煤,那时父亲一向敬重老太后,他和宛莛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向父亲清楚,推辞掉了作媒之事。 父亲也答应,北疆的战事一结束,回京就会亲自带他去折剑山庄提亲的 ,却不想霍家这一去北疆就再没有能活着回去,这一蹉跎竟是漫长的十二年之久。 半晌,他抬头望着远处的云天浩渺,幽然叹道。 “龙靖澜,你到底去了哪里?”   ☆、249.这姓燕的,发疯了不成? 转眼,已经到了年关。 晏西总担心谢承颢会对这边照顾不周,每次自己进宫来,都会些稍带些东西过来,时日一长了原本与罗兰和那宝珠不对盘,如今总算也能凑在一块儿不吵架了。 霍隽的伤势大有好转,虽然还不能如常人一般,但已经能自己下地走动了,只不过每天只能下地一两个时辰,时间久了就会腿疼,但已经是莫大的喜事了。 岛上几个人正热闹的准备过两日过年的东西,谢承颢的上书房却是一片安静,一看到因为年前各部上来的折子,堆了满满一桌子,批折子的某人就趴在桌上直打瞌睡。 “王上,应大人和晏大人有事求见。”万里进了殿中,向御案之后的人禀报道。 谢承颢一听立即坐了起来,应承祖自从大燕回来之后,就负责监视南楚和大燕那边的动向,这时候来进宫,定然是有什么消息了窠。 “快传。” 不一会儿,万里领着晏西两人进了书房,自己带着宫人退了出去。 “王上,南楚已经打到大燕的锦州附近了。”应承祖面色沉重地禀报道,他也不曾想到这南楚皇帝会是这么骁勇善战,可见那些年在北疆与北齐交战,分明就不过是作戏给大燕看的。 晏西没搭话,径自钻到一边的桌去抱走了刚送进来不走的糕点,一边就着茶水吃得不亦乐乎,宫里的厨子果真是比她府上好多了。 “这么快?”谢承颢挑了挑眉。 “这才仅仅一个月,连下三关五城,大燕仅靠长孙晟一人苦撑,也撑不了多久了。”应承祖说道。 “这姓燕的,真是发疯了不成?”谢承颢喃喃道。 汜水关和仙霞关被誉为大燕的两道天险屏障,仙霞关是因为有他那王后娘娘的帮忙,里应外合打开了,可这汜水关他原还预料他得打下三五个月才能得手,没想到这么快就已经打到锦州了。 “你不是最喜欢背后下黑手的吗,现在南楚一步一步逐鹿中原,你竟然都干看着不动手,实在不像是你的风格啊?”晏西吃饱喝足,过来说道。 以她对这厮的了解,这时候北齐不是该派大军,去攻占南楚,打到江都去吗? 他竟然只是干看着,天天还是跟以前在一样在宫里饮酒作乐,天天歌舞升平的。 “你管得太多了?”谢承颢瞥了她一眼,冷哼道。 “啧啧啧,该不是怕了姓燕的,不该跟人动手了?”晏西一脸幸灾乐祸地笑,谁让他抢九哥的女人,让他跟姓燕的两个打死了才好。 “朕会怕他,他要发疯,朕可不想跟个疯子计较。”谢承颢冷然笑了笑道。 “等大燕被他踏平了,接下来就是你这个倒霉蛋了。”晏西道。 只怕传出去那孩子小产的事,人家都一并算在他头上的,夺妻之恨,弑子之仇,不把他大卸八块,剥皮拆骨了才怪。 “你这么盼着北齐战败,你该不是早暗中投靠南楚去了?”谢承颢没好气地朝幸灾乐祸地人道。 “我没盼着北齐战败啊,我就是盼着你被燕北羽打一顿而已,估计小谢也盼着。”晏西耸耸肩说道。 谢承颢将机关锁的玉佩放桌上一放,嫌弃地道,“快滚,快滚。” 王后给自己戴了绿帽子,太舅子不待见他,连臣子也尽盼着他倒霉,这皇帝怎么越当越无趣了。 晏西一把拿了过去,收敛起嬉笑之色,道,“你真不打算现在对南楚下手?” 现在南楚主要的精力都放在大燕的战事上,按理说这是北齐最佳的时机,这个人一直观望到底是什么意思? 若是等到燕北羽打到燕京之后,要倒霉就是北齐了,虽然这个皇帝不怎么样,可总归这北齐也是自己的国,没道理看着它受战火摧残的道理。 “朕像那么趁人之危的人吗?”谢承颢道。 “不像,不过你就是。”晏西道。 按常理现在是最好向南楚下手的时候,可是这个人还是没动作,她总觉得有些阴风阵阵的,这厮暗地里只怕还打着别的主意。 “你到是走还是不走?”谢承颢说着,便要拿回玉佩。 “我走,我走。”晏西立马拿上东西,一溜烟地离开了书房。 应承祖见她走了,才问道,“王上,照此下去,大燕亡于南楚是必然的,介时便只有咱们南北之争了,王上得早作打算才是。” 若北齐与南楚只是简单的政治斗争便也罢了,偏这个人费尽心机抢了人家的女人,这笔帐南楚皇迟早会找上门来算的,可他们这北齐王一点都没有着急的样子,他倒愈想愈心里难安了。 以前,王上图谋大燕的疆土,如今中原战乱,这样的大好时机,他竟然还不下手,一时间他也难以揣测他心里到底是何打算。 “难不成,你们一个个都担心,朕也会败在他手上?”谢承颢一脸不高兴地问道。 “王上睿智过人,只是如果不趁着现 在南楚与大燕交战,等南楚平定大燕了,只怕就更难对付了。”应承祖道。 更何况,已经有了北疆之战的教训,现在再不趁着南楚皇一心扑在跟大燕的战事上进攻,等他平定了燕京,下一个目标就会是冲着北齐来了,那个时候要想再在他手里取胜,只会难上加难了。 毕竟,大燕也有诸多良将,可是真能与那南楚皇一较高下的,却难找得出来。 “朕都不急,你们着急个什么劲,该干嘛干嘛去。”谢承颢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他跪安退下。 瞧他们这一个个没出息的样,姓燕的不过打了几场胜仗,就把他们吓成这德行了,他谢承颢又不是被人吓大的,现在由着那姓燕的去折腾,反正他那两孩子都快出生了,到时候他敢于造次试试,他打不过大的,打两个小的总行。 应承祖退了出去,万里这和带着宫人进来伺侯,给他换了热的茶水,问道,“王上,除夕夜宴的事,几位贵妃娘娘都安排妥当了,让奴才来问问你还要不要再安排别的。” “先前那个跳细腰舞的舞姬不错,让她夜宴也得上场。”谢承颢道。 “是。”万里应道。 “前几天喝的那新酿的桃花酒不错,到时候朕要喝那个。”谢承颢想了想,又道。 万里垂着应道,“是,奴才一会儿就去吩咐内务府换。” “对了,到时候让大伙都穿漂亮点。”谢承颢笑嘻嘻地说道。 万里早已对这个一向的古怪脾气习惯了,故而也都一一应下,吩咐了人去传话照办。 另一边,晏西进了密道,一路小跑着到了岛上,那宝珠和罗兰正忙着把岛上挂满了灯笼,谢诩凰兄妹两个也在帮忙。 “看惯了你坐在椅子上,这么一站起来,还真是看不习惯。”晏西瞅了瞅树下身形修长的男人,玉树临风大约就是形容这样的人的。 “姓晏的,你这三天两头地往这里跑,到底是何居心啊?”那宝珠瞥了她一眼,又望了望一旁帮着挂灯笼的霍隽。 “收起你的下流想法,九哥又不在,府里又没人,谢承颢那厮一天不是忙政事,就是陪着他那些美人嫔妃饮食作乐,我能来的不就只有这里了?”晏西恨恨地瞪了她一眼道。 这臭丫头,竟然敢怀疑她是宵想霍隽,脑子生锈了吧。 她承认霍隽是姿色不错,且也为人随和,比她那不近人情的九哥要可爱多了,可那里龙靖澜的男人,她能随便勾搭吗? 真有那心,也没那胆子,就算龙靖澜现在已经不在了,她都怕会从棺材里蹦出来要她的命。 “我量你也没那贼胆。”那宝珠哼道。 晏西撇了撇嘴,不愿再跟她说话,跑到了谢诩凰跟前,道,“小谢,有南楚的消息,你要不要听?” 谢诩凰侧头看了她一眼,道,“你爱说不说。” “听说南楚大军,一月之内连下三关五城,已经打到锦州了,你说姓燕的是不是发疯了?”晏西跟在她身后,嘀嘀咕咕说道。 谢诩凰正在取灯笼,手指却一下被灯笼上的竹刺破了,不动声色地背对着众人将手指蜷进掌手握着,另一只手将灯笼递给了罗兰。 她没有向晏西再追问什么,只是默然做着自己的事,甚至没有显露一丝欣喜或是难过的神情。 霍隽听了却有些讶异,大燕的汜水关和仙霞关是父帅亲自督造的,几可誉为天下最难攻克的两道天险之关,南楚的大军竟然仅仅一个月就已经攻下汜水关打到锦州了。 从汜水关到锦州,便是快马骑行也八/九天的路程,何况庞大的军队,还要一路拿下两座关口五座城池,便是他自己也没有十成的把握能得手了,看来这个南楚皇帝……还真是不一般的将才。 汜水关和仙霞关一破,大燕若无可以与之匹敌的将帅之才,只怕唯唯有节节败退了。 “你不知道,刚才谢承颢接到消息,脸都快绿了。”晏西幸灾乐祸地说道。 “怎么南楚打了胜仗,你这个北齐人这么高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叛变了呢。”那宝珠瞥了她一眼哼道。 “放屁,我们晏家地北齐忠心耿耿可照日月,不过看到谢承颢那厮恼火的样子,我就心情好得不得了。”晏西得意洋洋地说道。 谁让他一向就以为自己聪明能算计人,现在好了,把那姓燕的惹毛了,这一个月就能从汜水关打到锦州附近,那将来挥军北伐,杀到中都来还不是小菜一碟。 幸灾乐祸归幸灾乐祸,不过她还真是有点为北齐担心了。 谢承颢纵然有狼子野心,可那燕北羽也不见得就没有,南楚和北齐免不得会有生死之争的那一天。 “快挂完了,我去看看厨房午膳备好了没有。”谢诩凰说罢,先离开去了后园,转过拐角低头看了看指尖细小的伤口,默然擦去了沁出的血。 不知怎的,晏西那番南楚大捷的消息告诉好,当心头浮现起日夜奔波在战火之中的那个 人,却生不出半分喜悦来。 一转眼,都快到过年了,他曾说希望每一年都能一起过,如今却也天各一方了。 除夕那日,晏西参加宫宴没多久,便又提着酒从密道遛了过来,一进门便热情给一桌人斟了酒,“这是宫里新进英的桃花酿,我偷偷从前面顺手牵羊来的。” “你还是留着自己喝吧。”那宝珠扫了一眼不请正来的人,没好气地道。 霍将军有伤在身,谢姐姐又怀孕,她和罗兰不沾酒的,这人提着来干嘛。 晏西悻悻地自己喝了一杯,朝后面的仆人道,“给我添双筷子。” “你不在宫里吃那些山珍海味,跑这来凑的什么热闹?”谢诩凰笑问道,这个时候宫里应该正是热闹的时候。 “那里太意思了,尽是些忙着给谢承颢那厮拍马屁的官员妃嫔,把他说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听得我都要吐了。”晏西毫不客气地数落道。 “你们那北齐王,一看就不是个正常人,一男的一天穿得比女人还花枝招展,太吓人了。”那宝珠难得跟她有了共同话题。 “就你上回见得那样,我告诉那根本就不叫事儿,不信你问问小谢他穿女装的时候。”晏西一边说着,一边拍桌子狂笑,先前那回穿成女装还去了烟花巷,听说还被人调戏了……” 这世上,只有她们想不到事儿,就没有那厮不敢去做的事儿。 于是乎,原本的除夕家宴,一下子变成了谈论谢承颢糗事的家宴了。 晏西毫不客气地将自己从认识谢承颢开始,见过他的所有糗事怪事都抖落了出来,听得那宝珠和罗兰捧腹大笑,霍隽则是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原本就觉得人不怎么样,如今印象更是一落千丈。 沉香殿那边正是热闹的时候,谢承颢一连打了几个喷嚏,一手支着头看着殿中妖娆的舞姬,扫了一眼殿中各色的群世,烦燥地挥了挥手,“散了散了。” “王上,是瞧着舞姬们跳得不好,奴才让她们再换?”万里不明白,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一下就翻了脸了。 “不看了,不看了,都散了,从哪儿来回哪儿去。”谢承颢抿了口酒,不耐烦地催促道。 万里连忙传了话,让殿中赴宴的群臣妃嫔各自散了去。 不一会儿功夫,偌大的沉香殿便是空落落一片了。 谢承颢起了身,随口问道,“晏西呢?” “应该去王后娘娘那边了?”万里回道。 谢承颢回了寝宫去,看着还放在机关钥上的玉佩,想了想又打开秘道走了下去,万里默然跟在身后,不敢擅自出声问话,生怕再惹了龙颜不悦。 两人走了好一段,出了秘道上了岛看到灯火通明的楼阁内人影交错,不时传出嬉笑之声。 他停下了脚步,怔怔地在园子里的梅树下站着,不知怎么的,明明该热热闹闹过年的日子,今天却全然没有了热闹的兴致。 不过想想,那沉香殿再怎么歌舞升平,觥筹交错,自己还是觉得空落落的,这种感觉今年尤为强烈,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王上,您不进去吗?”万里低声问道。 谢承颢站了好一会儿,又转身折了回去,“算了,不去了。” 只怕,自己去了也是招人嫌的。 万里跟着又回了秘道,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大气都不敢出。 “万里,你说……朕是不是还缺什么东西?”谢承颢突地问道。 “缺东西?”万里听了,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道,“王上富有四海,权倾北齐,还有什么东西不是你的?” “朕也不知道,总觉得朕还缺点什么东西,可又想不起来。”谢承颢道。 江山权力他有,美人财宝他也有,天下男人想要拥有的一切他都有了,心里却觉得还有个无底洞似的,怎么填都填不满。 万里抬头看了看前面的人,莫名觉得那背影有些说不出的寂寥。 半晌,走在前面的人喃喃自语道,“嗯,一定因为现在中原还有大片江山不是朕的,所以才感觉空落落的。”   ☆、250.谁家欢喜,谁家愁? 南楚的连连大捷,让燕京的皇宫里愁云笼罩,便是在这新年伊始,宫中也无半分喜悦的气氛。 长孙茜看着从御书房进进出出的官员和将领,一颗心也揪得紧紧的,虽然她不掺与政事,可是这些天前线连连送入宫中的战报,她也是知道的。 南楚仅仅一个月的时间已经攻破了汜水关逼近锦州,大燕节节败退,如此下去南楚兵临燕京城下,也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燔。 “公主,你已经在这里站了一天了。”侍女上前提醒道。 “让人备些皇兄喜欢吃的菜到他寝宫里。”长孙茜叹了叹气说道窠。 皇帝哥哥已经好多天没有合眼,没有好好吃一顿饭了,她知道前线的战事要紧,可是如今支撑着大燕的也只有他,若是他垮了,大燕就真的完了。 “是。”侍女听了,吩咐了人下去通知御膳房。 长孙茜在御书房附近,一直等到了天黑,看到年富送了韩少钦出来,方才拢了拢身上的斗蓬走了过去,“韩大人,皇兄在里面吗?” “公主若是无什么重要的事,先让皇上静一静吧。”韩少钦望了望御书房的大门,无奈叹了叹气道。 南楚大军步步逼近,大燕连连战败,他这个大燕皇帝如今也确实是焦头烂额了。 皇帝虽在为储君之时也习过用兵之道,可是随军出征的时机却是少之又少,又哪里抵得过那常年在战场上的南楚皇,深谙用兵之道。 长孙茜听了他的话,望了望金碧辉煌大燕宫庭,幽幽叹道,“难道,大燕就真的到了绝路了吗?” 大燕入主燕京的时候,她才刚刚会记事,尤记得那时宫里和燕京城中是多么的热闹,这才短短十几年的功夫,大燕国就要到尽头了吗? 她不甘心,她恨自己为何不能龙靖澜,像霍家的女儿那样身怀绝技,睿智过人,可以这样的关头为守卫大燕领兵出征。 “公主且安心,大燕还没有到山穷山尽的地步。”韩少钦打起精神,宽慰道。 可是,他也自己清楚,南楚来势汹汹,大燕没有能与南楚皇匹敌的将帅之才,根本撑不了多久了。 “一个月就已连失三关五城,你何必再说这些安慰本宫的话。”长孙茜自嘲地笑了笑,说道。 皇帝哥哥不让她过问政事,可是这些消息已经传得宫里人心惶惶,她又岂会还不知道。 韩少钦沉默地望了望被积雪笼罩的亭台楼阁,怅然叹道,“若是当年,太上皇没有因那一念之错除掉霍家,但凡霍家还有一个人在朝廷,大燕也不会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大燕因为霍家而生,也随着的霍氏一族的消亡,走到了如今的地步。 难道,这真是的冥冥之中的定数,大燕注定要为那场滔天血案,付出惨重的代价。 “当年的事,父亲固然有错,可皇帝哥哥宅心仁厚,不该让这一切由他来承担,大燕难敌南楚大军,我们派使臣找援军啊,高昌之前不是还说要一起出兵对付南楚的,再不行派使臣去北齐说服北齐王出兵相助……”长孙茜急切地说道。 “高昌早就与南楚联手了,攻打汜水关的兵马就有高昌派的人,高昌王子阚玺如今也正在南楚境内,至于北齐……”韩少钦面色沉重,一字一句地说道,“且不说那北齐王心思狡诈,难道你忘了如今的如今的北齐王后是谁?” 当初,就是北齐王将上阳郡主救了过去,再送她回来报仇,将大燕上下搅得天翻地覆,暗中还与镇北王勾结,只怕如今的局面,正是他所乐于见到的。 长孙茜咬了咬唇,是啊,怎么都忘了,不是前段日子才传来消息,那个人已经嫁去北齐做了王后,当初她便帮着南楚拿下仙霞关,如今又哪里会容得北齐出兵帮助大燕夹击南楚。 “当初,若是将她带回来就好了。” 她看得出来,那南楚皇帝是极在意她的,若是她在燕京,南楚岂会如此步步相逼。 “公主,枉你与她相识多年,上阳郡主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吗,岂会是轻易受制于人的?”韩少钦道。 当初那人摇身一变成了北齐和亲公主到燕京,他便对她诸多猜疑,可却也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会是消失了八年的上阳郡主,会是霍家的人。 大燕将霍家送上了死路,只要大燕还在一天,只怕都是她心头的刺,否则当初她也 不会跟着南楚皇走了,即便如今她已去了北齐,可大燕的连连战败,只怕也是她乐于见到的结果。 “确实,她早已经不是我们认识的她了。”长孙茜冷然笑了笑,叹道。 而她自己,也变得越来越不像过去的自己了。 “时辰不早了,微臣告退了。”韩少钦拱手朝她施了一礼,方才离开朝宫门而去。 一路看着日渐萧条的燕京,心中满是怅然,路过霍家旧宅时不由朝车夫吩咐道,“停下。” “大人,还有什么事吗?”车夫不解,朝车内的人问道。 韩少钦久久没有出声,一手撩着车窗的帘子,遥遥看着那座已经空寂了多年的霍府宅院,他对霍家了解并不多,只是父亲曾与霍元帅有些往来,他记得父亲曾说,霍家是大燕的脊梁,自霍家出征北疆未归,父亲便时常叹息朝中变化诸多。 只是,那时候他尚年幼,并不知父亲那番叹息之后的意思,到渐渐出仕为官,才知朝中把持大权都是些只为自己家族荣耀的自私之辈,为了自己的的利益相互陷害,相互倾轧。 他只在很少的时候,与霍元帅寥寥见过几面,至今尤记得那般热血正直的样子,那人虽为武将待人却极为亲和,他无心帝位皇权,可都时霍家名声太盛,让那身居高位者的太上皇不得不有所畏惧,于是终究成了风雷原的惨剧。 因着上阳郡主一事,霍家遇害的真相也在大燕传得人尽皆知,好些百姓都随之投奔到南楚去了,燕京再没有了往日的繁华热闹。 只是怎么也想不到,曾经记忆里那样富盛的大燕王朝,这才短短十几年便已经走到了如今的地步…… 半晌,他放下了车窗的帘子,道,“回府吧。” 宫内,长孙茜没有进书房去打扰,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宫庭里转悠着,不知不觉到了兰台附近,看到曹敬带着宫人送了药出来。 “十公主殿下,您怎么过来了。” “那个人还好吗?”长孙茜淡声问道。 “还是老样子,虽然药天天用着,可也不见起色。”曹敬叹了叹气说道,这毒下得实在是折磨人。 “本宫进去看看,你们不用过来了。”长孙茜说着,朝兰台殿内走去。 “公主殿下,太上皇这几日心情不好,总是摔东西,你仔细着。”曹敬叮嘱道。 长孙茜进了殿内,拂开重重垂着的帷幄,走进大殿深处,看着坐在榻上已经头发花发,面容憔悴削瘦的老者,险些都认不出这就是曾经在宫里大权大握的父皇。 “你来干什么?”长孙仪抬起眼帘看了看来人,喑哑着声音道。 他被软禁在此,除了每日会过来送膳食和汤药的宫人,已经许久不曾有人来过了,想不到自己堂堂一国之君,竟然落到如此的地步。 “儿臣一直有一个问题不明白,当年……你为何那般非要置霍家于死地?”长孙茜站在榻前,问道。 如果不是他起了杀心除掉霍家,也许大燕就不会成现在这个样子。 “朕若是先下手为强,你以为这大燕江山如今还会在长孙家的手里?”长孙仪冷笑哼道。 “霍伯伯根本就没有要争夺皇位,是你心胸狭隘。”长孙茜愤然道。 “他那时候没,他身边的人也没有吗,他以后也不会有吗?”长孙仪冷笑,那时候的大燕,个个将他们霍家奉若神明,多少的人希望坐在皇位上的人是他霍天霄,而不是他长孙仪。 “霍家若真有那野心,当初也不会三番四次地救我们长孙家,甚至连霍伯伯的第二个儿子都因为救你而丢了性命,你竟还怀疑霍家有不臣之心。”长孙茜一想到大燕如今的局面,心头便压了一把火似的,“到底是你怀疑霍家有不臣之心,还是你想把霍夫人纳入宫中所找的借口?” “放肆,这就是你向为父说话的态度?!”长孙仪怒然喝道,连这一个黄毛丫头也敢来对他大呼小叫的。 “直到如今,你也不觉得自己错了吗?”长孙茜可悲又可怜地看着他,怎么也难以相信,这样的人会是自己的父皇。 “朕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长孙家,朕有什么错?”长孙仪怒然道,可身体太过虚弱,随之便是一阵阵地咳嗽。 “你处心积虑了除掉了为大燕立下汗马功劳的霍家,却扶持了狼子野心的镇 北王,如今他率着兵马已经踏破了汜水关逼近锦州了,大燕走到如今这一步,都是你害的,都是你!”长孙茜怒不可遏地说道。 长孙仪听了他的话怔愣了许久,喃喃问道,“你说什么?镇北王已经打到锦州了?” “他现在早已经不是什么镇北王,已经自立为帝做了南楚皇帝,如今正一步一步地将大燕逼上了绝路。”长孙茜咬牙切齿地说道。 他除掉了一个为大燕出生入死的忠臣,却扶持信任了一个心怀野心的镇北王,大燕就是被他一手给毁了啊。 “晟儿了,他在干什么,他就由着那乱臣贼子如此祸乱大燕江山!”长孙仪扶着榻上的案几,想要站起身来,可这长久以来的病弱残躯已经没有了那份力气。 “前些日子皇帝哥哥派出的密探查得,你信任了那么多年的镇北王,就是大周王朝的皇太孙,你一心铲除异己,却由着前朝的人在自己眼皮底下平步青云,这都是你的错,都是将大燕推上了绝路。”长孙茜说罢,怒然转身离开。 大约,也正是因为那南楚皇的真正身份,那个人才嫁去了北齐吧。 她回了寝宫却还是久久难以入眠,起来再寻到御书房,那里还是灯通明,她站在屏风边看着伏安忙碌的人,她多想这个时候自己是可以帮上忙的,可是自己却是如此力量微薄。 相较于大燕宫里的压抑,中都的北齐王宫却是平静如水,后宫里的妃嫔自谢承颢大婚都未曾见过王后露面,只知道王后住在皇帝寝宫,却从来没有踏出过殿门一步,闲杂人等也从来都禁止靠近王上寝宫。 孤岛上,霍隽的伤势日渐好转,只要没有太大的动作,已经可以如常人一般行走了,只是心脉受损,虽然已经经过了医治,也却无太大的好转。 因着怀了双生子,谢诩凰身体也愈来愈笨重,两个小家伙在肚子里这个闹腾完了,那个又开始,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罗兰看着她正在晒东西,突然皱着眉头捂着肚子,连忙赶了过去,“谢师姐,怎么了?” 谢诩凰无奈地笑了笑,“孩子踢得厉害了。” 罗兰扶着她坐下,看着她肚子道,“你们两个闹了一晚上也不让你娘睡,现在还这么不安份,小心出来揍你屁股。” 过了年之后,那两家伙还没出事就已经快把他们气疯了,不是一连好几天晚上不让谢师姐睡觉,就是吃饭的时候在人肚子里左一拳又一脚的,加之怀的是双生子渐渐大了挤得人五脏六腑都不舒服,加之谢师姐以前又是受过伤的,偶尔都会有喘不过气来的时候,可是把他们吓得不轻。 “我坐一会儿就好了,你去忙吧。”谢诩凰笑语道。 这两孩子皮是皮了点,不过渐渐习惯了,倒更期待他们出来会是什么样子。 “我还是看着吧,省得一会儿霍将军回来了,又得我说我偷了懒。”罗兰笑语道。 “宝珠呢?”谢诩凰四下望了望,用了早膳就不见人影了。 “她说要给你钓鱼,都在湖边上守了一两个时辰了。”罗兰无语地笑了笑。 “你让他出去看看大哥取东西回来没有。”谢诩凰叮嘱道。 霍隽伤势大好了些,最近就忙着替她张罗孩子出生要用的东西,因着自己也不懂,故而跟了晏西出门,去找了城里的稳婆,问了要置办些什么,这几天都慢慢替她买了回来。 原本谢承颢是说了,会交待人去办的,不过霍隽拒绝了,说他们霍家的孩子自己养得起,不用他帮忙。 虽然花得银子,如今也都是大哥自晏西那里暂借过来的,但却不肯要宫里送来的东西,谢承颢送了几次被退了,索性也懒得管了,但也没有限制大哥出入宫里。 两人正说着,霍隽和晏西已经一人扛着一个大包袱回来了,晏西一进门便抱怨道,“干嘛一下要来两个,害得我们要扛这么多东西,什么都得买双份,我那点积蓄全贴你这里来了。” 谢诩凰起身跟着两人进了屋,看着堆了一桌子的东西,看了看明显累得有些面上失了血色的霍隽有些难过。 她庆幸,还有大哥在这里陪着,否则自己一个人真的不知道要怎么等到这两个出世了。 “这都是他们的衣服,枕头,小被子,从夏天到冬天都有了,到时候不够了再去添置。”霍隽一边将带回来的东西整理放到柜子里,一边说道。 “对了,咱们买的好像都是儿子穿的,你说万一生的两个都是女儿呢,或者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呢?”晏西突地想起来,问道。 霍隽听了,想想也是这个道理,自己大意了全当是两个儿子的份儿买了。 “没事,孩子还小,不必分得那么清楚。”谢诩凰笑语道。 “回头再去置办,若真有女儿,满月礼上总不能让他穿成个男孩子样。”霍隽道。 他看得出来,宛莛总还是会想起孩子的父亲,可不管以后她与那人会如何,如今孩子没有父亲在身边,但该有的东西,总不能委屈了他们。   ☆、251.谁家欢喜,谁家愁?2 立春开始,岛上的人都忙着准备迎接两个孩子的出世,但凡能想到的,他们能用的东西都开始着手准备了,几乎囤了整整一屋子专门放他们用的东西。 不过,谢承颢就越来越头疼了,因为他的大舅子完全将他这个妹夫列为了拒绝来往对象,每次过去了都要赶他走,不然就是她去了见着王后,也是被大舅子盯着,一点亲热的动作不能有,一句亲热的话不能说燔。 于是,趁着最近霍隽忙着出宫给孩子置办东西,他就会赶在他前脚一出宫门,他就钻进了密道去岛上。 谢诩凰正在屋里收拾着孩子的衣服,因为大多是买回来的,所以罗兰和那宝珠都重新洗了一遍晒干了,她如今别的也帮不上什么,只有帮忙将孩子的衣服叠了收柜子里,看着一件件小小的衣服,脸上忍不住扬起笑意。 肚子里的小家伙似乎也察觉到了她心情好,踢了踢她的肚子窠。 等到肚子里两个小家伙老实了,她才拿起叠加的衣服起身去了衣柜边上放整齐。 谢承颢轻手轻脚地进了门,从她背后抱了过去,哪知还没有抱到,前面的人已经手肘重重地撞到了他肚子,瞬间捂着伤处弯下了腰去,控诉道,“你谋杀亲夫啊。” “我以为是有刺客闯进来了。”谢诩凰瞥了他一眼,一手扶着腰际回了榻边继续忙自己的事。 岛上来来往往的就他们这些人,大哥他们不会开她这样的玩笑,而且从他一进门,身上散发出的龙涎香就已经出卖了他的身份。 谢承颢捂着还阵阵发疼的地方,回到榻边苦着一张脸道,“小诩凰,朕好不容易来看你一回,你就下这样的狠手?” “你可以不来。”谢诩凰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说道。 “朕想你啊,怎么能不来?”谢承颢笑颜如花地说道。 “谢承颢,交换孩子的条件,三年之内会给你办到的,所以能不能麻烦你别有事没事地跑来***扰我们?”谢诩凰放下手里的事,不耐烦地说道。 谢承颢闻言一副痛心地表情,“咱们哪能那么见外呢,朕真的是想你才来的,不是想你想得没办法,我怎么会娶你呢。” 谢诩凰冷然笑了笑,道,“你后宫里的那些妃嫔美人才是你该想的,你要玩找她们,我没空。” “小诩凰,不要那么冷冰冰的嘛,好歹我们也是十多年的情份了是不是?”谢承颢没皮没脸地往她跟前凑近了几分。 “竟然跟你十几年的孽缘了,真是不幸。”谢诩凰哼道。 “小诩凰,你看,每次你最倒霉的时候,救你于水火的都是朕,你看朕对谁有对你这么好?”谢承颢笑嘻嘻地说道。 十二年前她快死了,是他把她带回北齐来救活的,她在南楚待不下去了,也是他把她接回来的,她不是该对他感激涕零,以身相许,再无二心的吗? 为什么,全不是那个样子? “如是我没有你救的价值,你还会救?”谢诩凰瞥了他一眼,说道。 这个人从来没有那么大的善心,在他眼中从来没有是非对错,只有他感兴趣的利益而已。 “小诩凰,你这么说,朕会好伤心的。”谢承颢垮着一张脸道。 谢诩凰将榻上的衣服都收拾完了,转身看着还赖着不走的人,面色沉冷而郑重地说道,“谢承颢,如果你以为我回来了,将来你就可以利用我和我的孩子,那你最好趁早别动这歪心思,否则我也不会念及你对我和大哥的救命恩情。” “朕像是那么卑鄙的人吗?”谢承颢一脸委屈地说道。 谢诩凰冷然一笑,“你不是吗?” “当然不是。” “谢承颢,交换孩子的条件我一定会办到,可是我的孩子若是在北齐境内有任何不测,我便认定是你干的,到时候也别怪我翻脸无情。”谢诩凰目光冷冽地看着他满是嬉笑,深沉难测的桃花眼,郑重地告诫道。 “哎呀,小诩凰你也把朕想得太坏了,再怎么样朕也不会欺负小孩子的嘛。”谢承颢一本正经地说道。 他可不想跟她翻脸为敌,所以没事欺负她孩子干什么,他只要合适的时候让某个人自己知道的孩子在他这里,看不气得他吐血。 谢诩凰瞅了他一眼,冷哼道,“你就一天闲得这么没事干?” “反正政事有那些大臣处理,朕就检查一下就行了,什么都要朕来干,养他们做什么?”谢承颢理直气壮地说道。 “你就不怕他们哪天反了你?”谢诩凰道。 “我量他们也没那个胆子。”谢承颢得意洋洋地说道。 他敢把事情交给他们,就不怕他们敢闹事,一个个连他们三顿饭吃什么,一天上几次茅房都有人给他盯着,还怕他们敢造反了。 “对了,记得把朝中这些年与渤海郡交待的记录有时间送到我这里来,还有如今天那里的境况,事无巨细都让人禀报过来……”谢诩凰不想与他贫嘴,索性讨论起了正事。 渤海郡没那么容易拿下来,她得尽早熟悉那里的一切,只怕等孩子出生了,自己反而没有这么多的闲功夫去打听这些了。 “朕过来找你不想说正事的,咱们说点别的。”谢承颢道。 “你想说什么?”谢诩凰没好气地问道。 “谈情说爱啊。”谢承颢笑眯眯地说道。 谢诩凰咬了咬牙,若不是自己现在身体笨重,不敢有太大动作,真想一脚把他踹出去。 谢承颢见她一只手伤着,一手叠着东西又慢又费劲地样子,连忙凑过去一边帮忙,一边委屈地说道,“咱们一成亲,你就忙着过来待产生孩子,一点都不管朕过得怎么样,等孩子出生了,你一定要补偿朕……” “你要补偿什么?”霍隽拿着东西,进门冷冷瞪着凑在她身边的男人。 “你……你们怎么进来的。”谢承颢看着进来的人,他明明把开机关的玉佩拿走了,他们怎么还进来了。 随着一起进门的晏西,从腰上摸出一块一模一样的玉佩,冲着他晃了晃,“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有啊,我们刻了好几块了。” 总不能每次都去找他要开机关的玉佩,霍老大将早偷偷刻了几块出来,虽然不是上好的玉石,但只要能打开机关就行了。 霍隽将谢承颢推开了几分,道,“说话就说话,你凑那么近想干什么?” “姓霍的,朕要不是看你是大舅子,朕才不会忍你这么久,再阻挠我们夫妻团聚,朕就把岛上的大夫和药全撤了,看你还敢跟我凶?”谢承颢一副忍无忍的样子,自己来看自己的王后还要偷偷摸摸的,被发现了还要被他教训,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一没向我霍家提亲,二没让我看到你们成亲,你说是夫妻便是了?”霍隽冷然一笑,根本不将他的威胁放在眼中。 “你知道救你一条小命,朕费了多少心血和银两吗,这还不够提亲的?”谢承颢争辩道。 他这个大舅子也太难缠了,他都已经百般讨好他了,他竟然还不肯认他这个妹夫,真是太过份了。 “该还你的,不会少了你的,现在哪来的滚回哪去。”霍隽毫不客气地下起了逐客令。 “小诩凰。”谢承颢委屈地看向一旁的人,却被彻底地无视了。 “行了,别在这里遭人嫌弃了,回去陪你的妃子美人们,她们更需要你。”晏西将人推出了门,摆了摆手道。 “晏西,连你也敢忤逆朕,信不信我把你贬出中都去。”谢承颢气急道。 “随便随便,反正我也不想干了。”晏西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谢承颢气鼓鼓地走了,一边走一边咬牙切齿地抱怨。 晏西站在原地,敛去面上幸灾乐祸地笑意,也不知谢承颢那厮最近是怎么了,老是偷偷窜到这里来,就连后宫里他之前那些那宠妃,他都见得少了,这实在是太反常了。 “你们这北齐王真没病吗?”那宝珠送茶点过来,瞅了瞅正离岛的人朝晏西嘀咕道。 以前还想着强盛如北齐,北齐王应该是个文武兼有的英明皇帝,到了北齐一看到了,实在让她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也想不通一向被视为北方强国的北齐,掌权的北齐王却是个美得比女人还要美的男人,只知道吃喝玩乐,根本就没有个皇帝该有的样子。 而且,还总是被身边的人欺负到最可怜的那一个。 “大约真的有病吧。”晏西说着从她端的盘子拿了块糕点塞进嘴里。 也许在那宝珠和罗兰眼中是觉得谢承颢那厮是个好欺负的料,可在她和小谢 心底,却还是有些畏惧他的,他现在看着又委屈又好欺负只是他觉得好玩,又没有破坏到他的利益罢了。 北齐当年权位之争,晏氏一族随他起事,她和九哥可是见识了他周/旋在那些手握重权之人中间的手段,以及自己登上皇位之时除去对手时那决绝狠厉的手法。 而如今北齐朝中那些老臣,也是当年亲眼见过那一番血雨腥风的人,所以便是谢承颢再荒唐,又何曾有谁真敢去挑战他的权威。 她爹说,谢承颢是个合格的皇帝,擅于揣测人心,也擅于掌控人心,他总会恰到好处的地拿捏着人死穴,让你不得不听他的摆布,但他也会给你足够的好处。 朝中有官员小贪小贿,他心知肚明,却从来不会过问,因为水至清则无鱼,为官者让他们太过清廉,没有一点好处,又有谁会尽心会他办事,甚至所有的朝政大事都会交给朝中的臣子去处理,他只最后过目检查一遍,可也从来没有人敢在其中动手脚,倒也是有人不怕去试过暗中搞小动作,不过最后那下场……实在不忍多想。 所以,平日里她也欺负他,说他坏话,但也都小心地没有去触及他的底线罢了。 谢承颢绝对不是个好人,但却可以称之为一个合格的皇帝,起码自他即位以来,北齐还未有大的动荡,百姓也过得安居乐业。 只是,如今她所担心的是南楚,一旦燕北羽拿下了燕京,只怕下一步就会盯上北齐了。 南楚大军在大燕疆域上如有神鬼相助一般所向披靡,这急坏了燕京的一干朝臣,也急坏了北齐中都的臣子们。 应承祖又一道密折子送入奉先大殿第三天,朝中其它人得到南楚又连战连捷的消息,兵部和军中一干将领连夜进了宫面圣。 “各位大人,有什么事还是明日一早再来吧,王上已经歇下了。”万里拦在外面,劝道。 他们那王上就是天塌下来,也不准人扰了他清梦,否则倒霉的就是他们这些侍驾的宫人了。 “南楚大军已经将大燕逼得节节败退,王上再不早作打算,将来在燕就是北齐的前车之鉴了。”兵部尚书急声道。 尤其,他们那王上还去抢了人家南楚王的女人,这仇可就结得更深了,他现在怎么还能睡得着? “万公公,你进去向王上通禀一声吧。”右威卫将军也跟着劝道。 如今,正是趁机进攻南楚后方的时机,王上却一直不下旨出兵,他们哪里还坐得住了。 “各位大人,你们还是请回吧,有事明日早朝再说不迟。”万里坚决不肯进去通报。 众人见万里不肯通报,于是便都跪在了奉先殿外,高朝地朝里面道,“王上,臣等有要事启奏。” 谢承颢睡得正香,被外面一阵阵一声音咬得醒来,烦燥地翻声坐了起来,一裹斗蓬打开殿门出去,瞅着外面跪了一地的臣子骂道。 “大半夜的嚎什么丧,朕还没死呢。” “王上,南楚大军已经打过大燕锦州了,照此下去这不出一年的功夫,大燕就真的会被南楚所替代了。”兵部尚书道。 “他打的是大燕,又不是北齐,你们着得什么急?”谢承颢眯着眼睛,完全一副没睡醒地样子。 “可是大燕一旦亡了,南楚就会掉过头来对付北齐了,还望王上早作打算,以御强敌。”右威卫将军抱拳劝谏道。 如今南楚还在与大燕交战,北齐出兵便可让其两面受敌,一旦错过了这样的时机,等到南楚完全占领中原,那时候可以晚了。 “南楚一打了胜仗,你们就要跑来朕这里闹腾一阵,难不要朕给他放两天鞭炮庆祝一下?”谢承颢困意正浓,越说越是不耐烦。 “王上,臣等亦是忧心北齐的将来,还请您慎重三思。”跪了一地的人齐声劝道。 “你们要是忧心北齐的将来,就别有事没事地跟来扰朕清梦,让朕吃好睡好活得长久了,北齐就有未来,朕要早死了,北齐才真没未来了。”谢承颢一边说着,一边打着呵欠转身朝殿内走,“都给我滚回去,明天早朝不上了。” “王上!” “王上!” …… 一众人见他要走,高声劝道。 “万里,让侍卫把人都给我扔出宫门去,再吵 了朕睡觉,各打二十大板。”谢承颢在殿内大声道。 不一会儿,外面就彻底清静了。 谢承颢躺到床上皱了皱眉,那姓燕的动作还真是比他预想得还要快,这长孙晟也太不顶用了,这连败下去,跟拱手相让有什么区别。 不过,燕北羽也别以为平定了大燕,就能来他这里抢人了,那他就大错了特错了。   ☆、252.谁的痴心,谁的情深。 第252章 锦州,南楚大营。 因着数月以来的连番奔袭交战,虽然南楚连战连捷,但兵马也大有损耗,将士们的体内也到了极限,于是在拿下了锦州便安营休整,以备下一场的大战。 “少主,这是江都送来的折子,庞大人安排好了自汜水关一带负责接手的官员。”贺英将折子送到大帐的书案,面色却明显有些不悦窠。 他们在前线浴血奋战拿下城池,庞大人却变着法的人安排他的亲信来接手燔。 燕北羽接过扫了一眼,眼底了无波澜,提笔批了恩准,“让人快马送回江都,就照庞丞相的意思办。” “少主,庞大人这……未免有些太过了。”贺英有些忍不住道。 “现在且由他去吧。”燕北羽淡淡说道,显然没有有所阻止的意思。 “可是这样下去,南楚岂不都由他把持了,又将少主您置于何地?”贺英义愤道。 燕北羽将折子搁在案头,低头继续看着手中的公文,“这些年大周暗中许多事都是经他手,这南楚上下到底有多少是他的人,你我又知道多少,如今当务之急是大燕的战事,其它的暂且不必管。” “少主若这样放任不管,不加以警告,将来……”贺英一脸沉重地看着低头忙碌的人,忧心忡忡道。 连月的征战,人清瘦了许多,也黝黑了许多,一言一行似都带着慑人的寒意。 “朕连长孙仪十来年都忍了,何至于忍不了眼下这短短的时日。”燕北羽说着,眉宇间一瞬掠过森冷的锐利。 他何尝不知道庞宁一心要把持大权,他要他立他选定的人为王后,要他立莫玥生下的孩子为储君,要他任用他提议的人选。 这些年他明里在大燕为官,长孙仪又一向多疑,大周暗中的许多事自是不方便自己插手,故而一直都是由庞宁暗中主理,久而久之大多数的大周旧部也都偏向他多一些,对于他这个极少露面的少主便没有那么深的印象。 他也知道他们敌对她,容不下他,可是没到合适的时机,没有合适的理由,没有确凿能将他们定罪的证据,他又能做什么? 若仅仅是因为她的缘故,他又如何能一夕之间把这所有人都治了罪,若真是那样做了,南楚也就毁于一旦了,可若只是将一部分治罪,势必又会让那帮旧臣说他不顾大局,只在乎儿女情长,更加要将她视为眼中钉除之而后快。 他本没有要为王为帝的野心,可是他的身世注定他要走这条路,他不能赢得天下,就一日不得安生,他深知那个中的滋味,深知被人践踏到接近死亡的滋味。 只是,他不曾想到,这条路却也让他失去了他最爱的女人。 他眼睁睁看着她嫁去了北齐,却无力阻止。 他很多个夜里不敢合眼,一上眼睛都是在函北关那里让他撕心裂肺的画面,他甚至不敢去打听北齐的任何消息,唯有在那血雨腥风的战场,才能让他忘记心痛的滋味。 贺英怔怔地看着说话的人,愣了许久才明白了他的意思,南楚如今确实是把持在庞宁一派的手中,若真是除掉了他们,南楚也将遭受重创,一夕之间又哪里有那么多合适的人选去顶替他们的位置,尤其还在这样的关头。 所以他是要先用他们,平定大燕之后,才能无所顾忌地清算这些人。 如今前线的战事连连大捷,相信那一天也不会太远了。 虽然也知王妃的离去让少主一直心中难过,可在他这个局外人看来,也正是因为她不在南楚了,少主才能如此无后顾之忧,潜心应对战事。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燕北羽淡声道。 贺英这才取了案头的折子,准备离开。 “对了,阚玺最近可有什么动静?”燕北羽想起放在折剑山庄的那个人,抬头问道。 最近一直忙于战事,后方许多事情只要没有太大的变故,都不必禀报到他这里,故而他也没有多问。 “倒是很老实地待在折剑山庄,偶尔会到华州城里逛逛,并没有别的异常举动。”贺英回道,那边每隔几日就会向他这里递交密信,故而那高昌王子在华州的一举一动都是了若指掌的。 “他可以见过什么人?”燕北羽微微皱了皱眉,询问道。 贺英摇了摇头,道,“他到华州也是 ,买些生活用品,且都有缇骑卫的人护卫着,没见过什么可疑的人,平日在折剑山庄来往的也都是庄内的弟子。” 燕北羽点了点头,没有再问,埋头继续处理桌上的折子了。 贺英这才离开大帐出去,让人将庞宁递来的折子加急送回江都去。 燕北羽处理完帐内的折子已经快到黄昏时分,于是取了配俩去巡视了锦州前线燕军大营的动静,叮嘱了镇守的将士夜里加派人马,提防燕军的偷袭,直到贺英过来通知他各部的将领到了大帐商议下一步的进攻计划,这才一道沿着原路折回后方大营。 途中经过城中,一个小姑娘泪汪汪地站在树下,一直哭着叫娘。 他顿步看了一眼,举步走了过去,扶剑半蹲在她面前,“哭什么?” 小姑娘抹了抹眼泪,胖乎乎的小手指了指树上,“哥哥,风筝,下不来。” 燕北羽抬头望了望树下,才看到一个五岁左右的男童在树上,大约是想捡挂在树上的风筝,可又太小了够不着,下又下不来,害怕的抱着树干,上下不得。 他摸了摸小姑娘的头,站起身朝着树上的人道,“下来。” 男童看了看他,害怕地摇了摇头,紧紧抱着树干不敢松手,生怕自己会掉下来摔着。 “下来,我接着你。”燕北羽说着,伸出手去。 对方看了看他,挣扎了好久,紧张地道,“你要接住我哦。” “嗯。”燕北羽应了声。 对方看了看树下,战战兢兢地松了手,朝着他跳了来,稳稳当当地落到了他地怀里。 燕北羽将人放到了地上站着,拔剑帮着将树上的风筝挑了下来,递给了还挂着泪花的小姑娘,“好了,哥哥下来了,风筝也拿到了,不哭了。” 小姑娘小手拿着风筝,重重地点了点头,“嗯。” “几岁了?”燕北羽问道。 小姑娘小手挠了挠头,没想出来,扭头朝边上的人道,“哥哥,我几岁啦?” “一岁半。”男童替她回答道。 燕北羽默然抿了抿唇,若是楚楚还在的话,也该和她差不多大了吧,若是她没有舍弃那个未出世的孩子,这个春天完了,也该出生了。 一思及此,心头便是阵阵刺痛滴血。 “你怎么了?”小姑娘见她不说话,偏着小脑袋好奇地问道。 燕北羽回过神来,站起身道,“天色不早了,你们快回家去吧。” 边上的男童过来拉了妹妹的手,催促道,“走啦。” 燕北羽看着兄妹两走远了,这才离开回往大营去。 贺英看着前面沉默而寂寥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叹气,少主怕又是想起了自己的孩子,可惜了一个都没能留下来。 他不明白,为何那个人执意要离去,少主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她却因为那些欺瞒她的事情要离他而去。 少主是娶了莫玥做皇后,可那也是因为当初为了救她不得已答应下来的条件,少主向她隐瞒了身份,也是不想她知道了心生介蒂,可终究她还是因为这一切离开了。 或许,她真的用情不如少主那般深沉入骨吧,否则他可以放下大周与霍家的恩怨爱她如故,她却在得知一切要弃他而去…… 这样的一个人,当真还值得他至今这般念念不忘吗? 北齐,中都。 孩子还不到出生的月份,要用的东西霍隽就已经早早的预备齐了,还特地让木匠做了一个大的摇篮,图纸是他画好的,做出来可以足够放下两个孩子。 因着孩子出生是夏天了,怕蚊虫会多,故而一搬回来,他就又加了可以搭蚊帐的地方,晏西坐在一旁顺手拍了手谢诩凰的肚子,“你们两个家伙,有这样的舅舅太幸福了。” 这要不是龙靖澜的男人,她还真想拐回家去。 她和九哥出生的时候,她娘嫌生多了,根本就不好好照顾他们,就算他们爬到院子里吃草,她都不管的,当然这些是后来老爹告诉他们的。 霍隽将摇篮安置好了,起身仔细检查了一遍,拿布给盖了起来道,“到时候铺上褥子就能用了。” “大哥,他们将来肯定得让你给宠坏了。”谢诩凰笑语道。 霍隽笑了笑,伸手接过了她递来的茶水抿了一口,“现在东西都准备齐全了,就等着这两个小家伙出来了。” “安全起见,我已经托人去找九哥了,让他赶在孩子出生前回来,到时候有他在这里,也能安心些。”晏西道。 虽然也在外面定好了接生的大夫,可总归还是相信九哥的医术多些。 “他又不是接生大夫,你把人叫回来。”谢诩凰道。 她知道晏九的心思,可是如今孩子出生却要回他回来,实在有些难为人家。 “那也总是个大夫,叫来了总能顶点用。”晏西坚持道。 双生子出产是危险的,好的话是双喜临门,若是不顺利,那就是要丢命的,实在马虎不得。 老爹说他娘生他们的时候,都几乎到鬼门关转了一圈,若不是有九哥的师傅在场,只怕他们母子三个都见了阎王了。 所以,她自然得把九哥叫过来,最好他师叔那老怪物到时候也能过来才好。 谢诩凰也知她是在担心什么,抚了抚自己的肚子,这两个小家伙,到时候可得都平安出来才好。 “到时候老前辈也会过来,你只要安心等着他们出世就行了,别担心些有的没的。”霍隽微笑劝慰道。 谢诩凰抿唇笑了笑,没有言语。 “好了,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去了。”晏西望了望外面的天色,起身道。 “我送你出去。”谢诩凰跟着起身道。 “天快黑了,你就别出去了。”霍隽道。 “我就出门几步,然后去厨房看看晚膳要准备什么。”谢诩凰说着,已经跟晏西一道出了门。 两人走了好一段距离,确定霍隽没有出来,她才开口询问。 “让你查的事情,有眉目了吗?” “我跟谢承颢提了,他倒是说派了人去,但现在也没说有消息。”晏西如实道。 这个人自回来了,就暗中托她在追查龙靖澜的事,只是有霍隽在,暂时又不能让他知道龙靖澜过世的消息,一切就只有偷偷摸摸的来。 可是她那些人,又哪里能到江都查到什么,于是只能去求助于谢承颢。 “可这也一个多月了,也该有点消息了。”谢诩凰皱了皱眉,低声道。 “先前探子回来禀报的消息,说她出事之前那段时日只见过庞宁和燕北羽两人,若其中真有什么,怕也只有他们两个知道。”晏西谨慎地四下望了望,道,“你离开江都之前,燕北羽没有跟你说过吗?” 谢诩凰无奈摇了摇头,道,“没有。” 他当时根本不让她插手,只说到时候会给她个交待,她又哪里就凭他这一句话,就能一直干等着下去。 “可现在事情也过去那么久了,要想知道到底谁是凶手,也只有他们两个人才有线索,现在再要追查出来,只怕没有那么容易。”晏西叹了叹气道。 虽然她眼龙靖澜也有两看相厌的时候,但也希望能尽快找出谋害她的凶手,如今看着霍隽在渐渐好转,每每一听到她们偶然间提到龙靖澜的名字,眼中都满是紧张的样子,真的希望那个人的死只是一个天大的玩笑,她还躲在什么地方,一旦知道自己的男人还活着,就会自己蹦出来。 “罢了,有消息再说吧。”谢诩凰无奈叹了叹气,与她道了别离开。 孩子出生的东西都置办齐全了,霍隽便也不怎么再出去了,而是专心留在了岛上休养身体,甚至开始尝试着练功,恢复自己的内力,但总是恢复的效果缓慢微小。 一直练习了近两个月,才恢复了以前修为的一半,不过这在谢诩凰眼中,已经是再好不过的喜讯了。 直到一日,霍隽在早膳时,突然提出道,“宛莛,我想出去一段时间,赶在你生产之前会回来的。” 一时间,同桌用膳的罗兰和那宝珠两人也都不由自主的愣了,而后无声望了望对面坐着的谢诩凰,不知该怎么办。 谢诩凰抿唇久久没有出声,她知道他是想去找龙靖澜的消息,可是……那个人真的已经不在了,他又要 去哪里找呢。 她一直怕他会知道龙靖澜的事,可终究纸是包不住火的,她不可能真的瞒他一辈子不让他知道,如今便是她不说,他离开中都,只要稍一打听,就会知道所有的事。 她比任何人都希望他和龙靖澜能够幸福,可偏偏老天爷就是这样的残忍,让他们蹉跎了十二年却要阴阳相隔,无法聚首。 “大哥,师姐她……”话哽在喉间,她却怎么也难以将那残忍的真相,向他说出口。   ☆、253.谁的痴心,谁的情深。2(一更) 第253章 “她怎么了?”霍隽看着她,面上挂着温润的笑意。 他知道她有瞒了他什么,只是他问过数次,她也没有说实话,如今他自己也恢复得差不多,她孩子出生的事也准备得差不多了,他想利用这中间的时间出去办他自己的事情了。 谢诩凰微垂下眼帘,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却还是难以开口道出那残忍的真相籼。 在她的记忆中,大哥和师姐虽然那些年未曾言明,但却都是将彼此放在心上的,那样的情份是任何人也替代不去的姣。 她记得,在靖澜师姐初入朝为官时,因为是女儿之身,故而总让京中那些朝中官员看低,那时候她也并未坐到指挥使的位子,只是京中军营的一个小小副将,总遭上头的排挤,而她又不想霍家插手。 大哥虽也没有插手,但却制造了几次让她立功的机会,让她很快得到了升迁,朝中渐渐对她刮目相看,可那时候只有她知道,每次龙靖澜出京办事,大哥只要没有战事,都会暗中跟着,直到她能独当一面之后,才未再有暗中相助。 而在一次得知大哥出征的战路有敌军偷袭的消息,大师姐不惜耽误了圣旨,连夜赶了过去援手,虽然助大哥解了围,自己却因为失职受了罚。 大哥年少有为,大燕入主燕京之后,多少门阀贵族争着要将女儿嫁入到霍家来,可无论是什么才女佳人,他也未曾有心去见过一个。 “宛莛,你到底还想瞒我到何时,你不说这话,便是我自己去找,也不行吗?”霍隽对她说话一向温和,此刻却多了几分严肃。 十二对他只是睡了很长的一觉,可十二年外面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一直等到如今一来是身体尚未恢复,不能长途跋涉,二来也是不放心她。 可是,不管龙靖澜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终归还是要去见她一面,将要说的话告诉她。 虽然晚了十二年,可他也想告诉她。 谢诩凰紧紧的握着手里的筷子,似是要以此驱散心头的不安,低垂着眼哽咽说道,“师姐她……已经不在了。” 霍隽赫然站起身,沉吟了许久,才追问道,“你说什么不在了?” “在我回北齐之前,师姐她……已经过世了。”谢诩凰垂着头,声音低小得几不可闻。 这句话,自回来便一直压在她的心头,每一次他向她问起龙靖澜,都一瞬沉重得压得她快喘不过气来。 可是她再想瞒着他,他也终究会自己去找她的。 霍隽身子微微晃了晃,扶着桌子久久地站着,定定地看着说话的人,似是想要从她的神情之中找出谎言的痕迹。 他想过很多她要隐瞒他的真相,却唯独不曾想过是这样的结果。 “宛莛,看着我,说实话。” 他不愿相信,这样的结果。 谢诩凰含泪缓缓抬起头,看着他眼中压抑的惊痛,却再也没有勇气将那番话,再去重复一遍。 “大哥……” 然而,睿智如霍隽,已然她的沉默中肯定了答案。 霍隽一语不发离开,谢诩凰搁下筷子,扶着肚子起身跟着出了门,看着他进了房间,却没有跟进去。 “谢师姐。”罗兰和那宝珠跟了过来,看着紧闭的房门,心头满是沉重。 “你们回去用膳吧,我在这里就行了。”谢诩凰道。 “现在哪还吃得下。”那宝珠叹了叹气道。 罗兰声音哽咽,说道,“若是师姐再等一等,等几个月也好,就能等到他了。” 她等了十二年,心心念念了十二年的人终于回来了,她却已经不在了。 谢诩凰沉默,在树下的石桌边坐下,若是自己早一点知道大哥还活着的消息,兴许龙靖澜就不会死,如今大哥也不会如此伤心。 她记得,大哥向父亲提起婚事之事,父亲问他自己选了不会后悔吗? 那时,龙靖澜刚刚坐上缇骑卫的指挥使,在朝中是出了名的凶悍,名声也确实不怎么好,燕京常有人说,这样的女人一辈子也没有人男人敢要。 大哥说,除了龙靖澜,他没想过自己这辈子会再娶别的女人。 他一向稳重有度,说 出那样的话,父亲也是意外的,便也没有再多问,答应了他的要求。 只是,北疆的浩劫,却将他所有的愿望都打破了。 如今十二年过去了,他想回去完成自己的许诺,可却再也找不到她了,世上最残忍的事,莫过于此。 半个时辰过后,霍隽从房内出来,已经收拾好了要上路的东西。 “大哥……”谢诩凰起身唤道。 “我去趟华州,会赶在孩子出生前回来。”霍隽道。 折剑山庄的人若是不在了,定是葬在山庄的墓园,大约她也在那里。 “我让晏西送你过去。”谢诩凰道,外面兵荒马乱的,他身体才刚刚复原,她实在放心不下他一个人去,尤其在他得知了这样的消息之后。 “我自己去就行了,我答应的事何时食言过,会如期回来的。”霍隽说罢,已经快步朝着离岛的方向去了。 他归心似箭想要去华州,却又怕自己去了,真的见到的会是冰冷的坟墓。 谢诩凰想再说什么,追了过去,却看到人已经进了密道。 “宝珠,你去告诉谢承颢,让他放大哥出北齐,再去找一趟晏西,让她一会儿过来带上大哥的药,暗中跟着去一趟华州。” 他费了那么多周折才把人救过来,怕是不会那么轻易放他出北齐境内,而且他的伤势现在若是断了药,只怕得落下一辈子都难愈的病根了。 “那直接我跟去就行了。”那宝珠道。 “照我说的话去做。”谢诩凰坚持道。 那宝珠性子太直,根本藏不住话,介时大哥问起龙靖澜过世前后发生的事,她只怕一股脑儿全都抖落出来了,大哥若是全知道了,岂会不去找燕北羽。 晏西平日没个正经,但一向什么该说,什么不能说都分得清楚,让她去更为稳妥些。 “哦。”那宝珠应了应声,连忙也跟着走了。 谢诩凰扶着肚子回了霍隽的房间,看他果然没有带上自己平日用的药,于是道,“罗兰,去看看大夫那里还有多少药,一会儿让晏西都带上。” 没多久,晏西就被那宝珠给连拖带拽的请来了。 “小谢,你哥他那么大的人了,去趟华州你还担什么心?”晏西一脸不情愿地抱怨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现在伤势才刚刚恢复一些,而且知道了龙靖澜的事,若是再去追查她遇害的事,介意必然就要追查到江都那里,我让你去是希望你能拦住他,也不要向他透露我让你追查的进展。”谢诩凰恳求道。 那里如今毕竟是南楚的疆土,若是大哥执意要追查龙靖澜遇害的事,找到了江都被庞宁那些大周旧臣知道了他的身份,他可就危险了。 “我能拦得住吗,你也太高看我了。”晏西道。 “务必让他尽早回来了。”谢诩凰道。 她知道,大哥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一定会自己去华州的,她拦不住的,可是又怕他到了南楚,会遇上什么危险,自己在远在北齐难以援手。 “好了,好了,我尽量。”安西起身,拿起了她放在桌上的包袱嘀咕道,“你知道我不喜欢出远门的,尽给我派些为难人的差使。” “这次是必须要麻烦你了,不过你去了,其它的事他若问起,便让他回来问我便是。”谢诩凰一边送她出去,一边叮咛道。 “好好好,知道了,实在劝不住,我就说你提前要生了。”晏西一边走,一边摆手道。 她前脚刚从岛上离开,谢承颢后脚就窜过来了,桌上还没动多少的早膳,笑嘻嘻地凑近道,“菜不合胃口?朕让御膳房给你做一份送过来。” “谢承颢,你就这么闲?”谢诩凰瞅了瞅赖在边上的人,无语道。 “是啊。”谢承颢一边削着水果,一边笑嘻嘻地回道。 那宝珠过去说霍隽要去华州一趟,让他下旨放行,那他肯定一百个愿意啊,他走了,不就没人拦着他过来与王后夫妻团聚了。 可是,一看到她这碍眼的肚子,就让人心情又郁闷得不行。 “渤海郡那边的记录,你到底什么时候送过来。”谢诩凰瞥了他一眼问道。 “小诩凰,朕来这里不是想跟你谈这些的。”谢承颢不满地说道。 她答应的事一向说到做到的,所以渤海郡的事情他也不并不着急,可回回他一过来了,她就问一回,完全都不关心他在外面过得怎么样。 “那我们还有什么好谈的?”谢诩凰起身便准备离开,他与这个人除了利益交换,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能凑在一起说的。 “小诩凰,怎么说我们也是要凑在一起过一辈子的人,当然要好好培养培养感情啊。”谢承颢起身跟在她后面说道。 他也说不出自己对这个是什么心思,但就是想把他放在自己身边,放在谁那里他都看不过去。 可如今人是抢回来了,可却又贪心的希望她心思也在自己身上多一点,而不是挂念着那姓燕的。 万里说,这是他喜欢王后了。 他本就喜欢啊,只不过不会像是晏九那样喜欢而已,他一向看重的是利益交换,他看到晏九的一腔情意什么也换不来,便也知道自己也无法从她这里换来什么,所以他不会去动他那样深的心思。 只是,他只希望她有那么一点点心思放在自己上,一点点就好了。 “好像已经开春了。”谢诩凰突地说道。 “是啊,不过中都一向春天来得晚些。”谢承颢道。 “你要是实在闲的没事的话,不如再选些美人入宫。”谢诩凰侧头说道,这样就不会来她这里找麻烦了。 反正多的是女人想进他的后宫,换来荣华富贵,他得了美色,人家得了富贵,两全其美也正好。 “小诩凰,你这么催着朕选妃,真的是个王后该做的吗?”谢承颢气得有些心口发疼,这女人真是油盐不进。 “我现在没办法出去给你张罗了,你让那几个贵妃代办不就行了……”谢诩凰道。 最近他后宫里的那些妃嫔也太不尽职了,都不知道好好找他争宠吗,让他天天这么闲的来她这里打发时间了。 “朕在你这里,就这么碍眼?”谢承颢沉声打断她的话,面上微有愠色。 谢诩凰闻言微震,奇怪地看着他,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问道,“谢承颢,你是最近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中邪了吗?” 总莫名其妙的,说些失常的话,越来越不像他了。 “中邪?”谢承颢咬了咬牙。 “不然你最近这么奇奇怪怪的,越来越不像你原来的样子了。”谢诩凰道。 “朕原来什么样子?”谢诩凰忍着火气,问道。 他倒想知道,他原来在她眼里,是个什么样子。 “原来不是恨不得天天美人环绕,睡在女人堆里的,先前不是才宠了几个妃嫔吗,这么快就没兴趣了,你也太难伺侯了。”谢诩凰瞅了瞅他,坦然说道。 谢承颢咬着牙听完,微沉着脸色问道,“霍宛莛,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我娶你回北齐就是要拿你对付他的,或是因为你会领兵打仗。” “难道不是吗?”谢诩凰淡然一笑,反问道“难不成还是看上我了不成?” 他这个人,什么都有,可就是不会有情,这是她一直以来对这个的认知,但这也是她乐于与他打交道的原因,虽然平时会开开玩笑,却不会有感情纠葛。 谢承颢怔然看了她一会儿,挂起一脸的笑道,“也是,朕这么英明神武,美貌无双的,怎么会看上你这样嫁了人,又要给别人生孩子的女人。 说着,他负手准备离开。 “渤海郡的情报,记得给我送过来。”谢诩凰朝着他的背影说道。 “等朕忙完选秀再说。”谢承颢说罢,人已经走远了。 不知怎么的,她问出那句话,一瞬冒上心头的想法,有些把自己吓着了。 嗯,一定是宫里的美人们最近没什么新鲜感了,去选些漂亮的进宫,应该就好了。 另一边,霍隽和晏西辗转几日到了南楚境内,他却又在途中犹豫了,问道,“你可知道,龙靖澜是在何处过世的?” 真的回来了,离她越来越近了,他却没有了勇气去面对那座冰冷的坟墓。 即便宛莛已经说了,即 便连他身后这个人也说她不在了,可是他也不是全都信的,所以他想回来找她,可又怕真的找去了,真的所她们所言只有一座冰冷的坟墓等着他。 若是不去看到,也许心头就还有那么一丝丝的希望,希望她并不真是真的走了,只是去了他们所有人都找不到的地方,在某一天知道他回来了,又回出现在他面前。 “好像是虎丘山一个峡谷。”晏西道。 霍隽闻言一震,当年他和宛莛遇害跌落的山谷,也是在虎丘山一带。 半晌,他道。 “我去虎丘山。”   ☆、254.谁的痴心,谁的情深。3(二更) 数日后,晏西的信送到北齐宫里的时候,宫中上下正风风火火地替谢承颢张罗起了秀女大选,忙得他都没时间来岛上了。 谢诩凰也正好乐得清静,只是一想去南楚的两人,心中还是有些不安。 “谢姐姐,有晏西跟着,他们一定会平安回来的。”那宝珠见她接到信,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上前劝道姣。 谢诩凰淡然笑了笑,但愿真的能尽快平安回来吧,那里毕竟不是久留之地。 大燕攻占燕京之时,大哥是随父亲一起出战的,若是被大周那些旧臣认出了他,真不知会成什么局面了籼。 而此时,霍隽和晏西两人才刚刚到达虎丘山,寻到了龙靖澜遇害的那个山谷,山谷坍塌的地方已经被清理了,空荡荡的了无人迹。 “你不用跟着,我想一个人在这里待着。”霍隽朝后面的晏西道。 晏西将身上背着的包袱扔给他,道,“我在前面的镇上等着,你自己记得按时用药,不然回去我不好向小谢交待。” 她才没那么傻,在这里荒郊野外等着,他悼念龙靖澜,她在这里干等着算什么事。 龙靖澜这女人也真是够背的,这么好的男人,竟然自己没命享受就见阎王去了。 她看着人去了山谷,自己掉转马头先去了镇北,饱饱地吃了一顿到约定好的客栈去住下等着了。 于是这一等便是两三天也没见人过来会合,这让她有些等不住了,该不是在那里遇上什么事,或是一时想不开吧,那他回去怎么交待。 晏西连午膳也顾不上吃,骑马又从镇上寻了过去,进山谷看到独立在山谷的人,这才松了一口气,下马走了过去,“你还准备在这里待多久?” 他就是在这里眼睛都望穿了,龙靖澜也不可能再从这里冒出来啊。 霍隽默然站着,没有理会后面说话的人。 “好了,人死不能复生,你想开点,小谢和那两孩子以后还得指望你呢。”晏西过来劝说道。 从离开中都,这个人一路都不怎么说话,可那久久的沉默总让人看着难过。 “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对不对?”霍隽突地问道。 他教过她那么保命的招数,怎么最后她也没能保住小命等到他回来。 晏西怔了怔,道,“我当时在北齐怎么知道这些,当时是小谢最先赶过来的,你要知道什么,还是回去问她吧。” 她是知道,可她不能随说啊,这要说了他还不跑到江都去追根究底,那里现在哪是他能去的地方,那些大周旧臣霍家的人恨之入骨,以前不敢动小谢,是因为燕北羽的缘故,可若是对上这个人,只怕就没有那诸多顾忌了。 如今过来的就他们两个人,真落到那些人手里,能不能再有命回去都不一定。 “我只是想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霍隽转身看着她,认真问道。 “这个,我知道的真不多,你要想全都知道,还是回去问小谢吧,先前她一直瞒着你,也是担心你那时身体状况,知道了会心灰意冷不再好好养伤。”晏西走近,催促道,“你也知道霍家跟大周皇族的恩怨,南楚江都如今都是由大周那些旧臣把持着,你若是暴露了身份,会惹上麻烦的,你也不想小谢大着肚子,到时候还要来想办法救你吧。” 霍隽敛目让自己冷静了几分,虽然他也想查清楚龙靖澜遇害的事,可是自己刚刚出来,对这外面许多局势不甚了解,冒然行动确实只会惹来麻烦,而且宛莛再不久也要临盆生产,自己这里若是有什么变故,反会给她添了麻烦。 “你还要不要去华州,不去咱们就打道回去。”晏西道,一天不离开这南楚境内,她一天都心惊胆颤的,生怕被什么人给盯上了。 霍隽沉默了良久,道,“我还要去一趟燕京。” “霍大哥,霍大将军,你别再乱跑了成不成?”晏西苦着脸,就差没有跪下来求他了。 什么地方乱,他就专跑什么地方是不是? “霍家和长孙家的恩怨,总得做个了断。”霍隽道。 “现在长孙仪中了毒已经半死不活了,郑皇后也日日受毒发之苦生不如死,再说南楚如今对大燕步步紧逼,想来要不了多久也杀到燕京了,到时候还能有长孙家好过的,你就别去凑热闹了。”晏西劝道。 “正是因为到了这样的关头,才必须除掉他们。”霍隽道,他太清楚长孙仪和郑皇后两个的蛇蝎心肠,宛莛将他们害到这个地步,南楚又步步紧逼,难保他们不会再打宛莛和那两个孩子的主意。 北齐宫里是防守严密,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不能再留着他们。 晏西见他一副打定了主意要去的样子,道,“行,那就让你去,不过说好了燕京的事一办完,就立刻回中都。” 霍隽没有说话,只是默然走在了前面。 “喂,我说话你到底听没听进去。”晏西小跑着跟了上去,说道,“小谢和两个孩子以后还得指望你了,为了保住这两个孩子,她要在三年之内给北齐拿下渤海郡做交换,你若再有个什么事不能回去帮她,她一个人怎么办?” 霍隽闻言顿步,原来是这样姓谢的才会让她留下两个孩子,可那渤海郡这么些年北齐都没能拿下来,她要想完成又岂有那么容易。 “所以,我可是求你了,你这条命救回来不容易,你好好保着你这条小命回去。”晏西一边走一边嘀咕道。 霍隽没有说话,回了镇上休息了半日,次日一早两人便起程前往了燕京去了。 因着前线接连战败的消息,燕京城里都显得有些萧条沉重,晏西怕人会认出霍隽那张脸,将随身带着以防万一的易容面具给了他。 毕竟,那霍王庙里的雕像被人拜了那么多年,就算是不识得他本人,也一定会觉得他和霍王庙的雕像相似。 “你在城里等我,我进宫里一趟,后天天亮之前出来。”霍隽说完,便自己先走了。 晏西站在原地,无奈地叹了叹气,他一个人进宫里去,到底行不行啊? 当年事出突然,离京之前未能取了长孙仪的狗命一直是她心里的遗憾,所以霍隽一说要回业宰了他,她当然举双手造成了。 霍隽到皇城附近观察了一番巡防的侍卫,直到天黑了才潜入宫中,以前常出入宫廷,也让他对宫内的地形了若指掌。 他并没有当天夜里下手,而是仔仔细细地摸清楚了长孙仪和郑太后如今所居住的宫殿,以及自己何时何处离开才最安全,又在天亮前出了宫,去了龙靖澜先前的府第。 那里已经空置了许久,院内都长了杂草,屋内也满是尘埃。 所有的一切都还是他记忆中的样子,只是曾住在那里的那个人,他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院内的假山石上留着许多她练剑的劈过的痕迹,他伸手轻轻摸着山石上的剑痕,一闭上眼睛恍然还能看到她在无数个这样的夜里,在这里月下练剑的身影。 他闭着眼睛,头抵着冰冷的山石,低语道,“靖澜,等宛莛和孩子安定下来了,我便回折剑山庄为你守墓,守一辈子再也不走了。” 他在龙靖澜旧宅待了整整一天,眼前恍然都是她在这里生活的样子。 直到第二天夜里,他才动身离开,再一次悄然潜入了宫里,先去过了郑太后所居住的永寿宫,然后才转而到了兰台,看到夜里给长孙仪送药的太监离开,方才举步走了进去。 长孙仪刚刚端起药,听到有脚步声地来,疲惫地抬头看了看,可看到来人伸手缓缓挑开了静垂的帷幈,借着灯火看清了那张脸,惊得他手中的药碗摔碎在地,药汁溅了一地。 “你……你……”他颤抖地扶着案几起身,分不清眼前的是人还是鬼。 “长孙皇叔,一别十二年,我们又见面了。”霍隽一步一步走近前去,冷笑说道。 “你到底,是人,还是鬼?”长孙仪满目惊恐地道。 “我当然是人,只可惜没如了你的意。”霍隽冰冷地说道。 长孙仪看着他眼底沉冷的恨意,呼吸都有些颤抖,扶着桌子一边后退,一边朝外面道,“来人呐,来人,有刺客!” 霍隽淡淡地看着他,这兰台附近,除了每日会定时过来送药和膳食的宫人,再没有别的人了,他叫了也是徒劳。 长孙仪看着他缓缓拔出沾血的剑,满目惊骇,“你还杀了谁?” “郑太后已经先走一步了,你也该去与她一道上路。”霍隽提着剑,一步一步逼近道。 这样的人让他们死都太便宜他们了,可是大燕已经到了这一步,难保他们不会再去北 齐打宛莛和孩子的主意,与其让他们将来死在南楚手中,不如他自己亲自来了结了。 “来人呐,来人!”长孙仪惊恐地朝着外面呼救,却始终没有人应他一声。 他想奔出兰台去求救,可还没有走出内殿,背后一道寒光一划而过,他便再也发不出一丝声音。 霍隽没有多做停留,取了他的人头离去,刚从兰台出去不远,后面便传来一声清喝。 “什么人!” 他回头看了看,是个年纪尚轻的姑娘,隐约看着有些眼熟。 “霍……霍大哥。”长孙茜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眼前站着的这个人,分明就是霍家军的少帅,霍隽。 可是,直到他手中提着的沾血的包袱,再一想他方才过来的方向,心中大骇,“你……你把父皇怎么样了。” “杀父之仇,灭门之恨,你说我能交他怎么样。”霍隽冷然道。 “你……你……”长孙茜惊骇不已地看着他手中滴血的包袱,转头想要叫侍卫过来。 可是,还不待她开口出声,霍隽已经点了她的穴,将人推近了就近的阁楼。 “虽然我恨毒长孙家,但我只杀该杀之人。”他将人塞进了衣柜里,提上东西趁着夜色离开了皇宫。 她的穴道明天天亮之后会解开,明日一早宫人去兰台送药,也该发现长孙仪的死了,他得尽快起程走了。 他从宫里一出去,晏西就已经在皇城外等着了。 “你要再不出来,我可就得进去了。”晏西打着呵欠道。 “时间不多了,我们该走了。”霍隽道。 “马匹我今天下午已经送到了城外,咱们出城去就能上路走了。”晏西道。 这个时辰,城门已经关闭了,不过凭他们的身手要想出去也不是没有办法,所以她早早将马匹放到了城外,一出去就可以直奔北齐回去了。 霍隽临走之前去了一趟霍王庙,将长孙仪的人头放到了霍家军一众灵位前,恭恭敬敬地上了香,方才出去随晏西一起离开。 “你杀了长孙仪,天一亮就会被人知道了,咱们得抄近路从渭水一带回去。”晏西上了马道。 “那就走那里。”霍隽道。 晏西挠了挠头,道,“现在南楚大军也正打到那里了,指不定最近又要跟大燕打起来,走那里好像又有点不安全。” 那边正值交战之际,两方的探子多得跟什么似的,虽然是近路,可一不小心就会被大燕或是南楚的人发现。 “就走那里。”霍隽说罢,打马先行。 他也正想会会,那个大周的皇太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家伙。 晏西策马追了上去,道,“我说,你不会还想去见你前妹夫吧。” 早知道,她就不该说什么走近路的话了。 “孩子都快出生了,他这个做父亲的,总该知道一下。”霍隽道。 “谢承颢已经放出消息,说孩子已经不在了,你这时候告诉他,会闯祸的。”晏西连忙出言相劝道。 “难不成,要宛莛自己带着孩子过一辈子?”霍隽沉声道。 虽然他并不清楚宛莛这些年都过得如何,但也从罗兰他们偶尔的言语中知道她过得并不好,所以不管霍家与大周皇族有什么样的恩怨,若是那人真待她好,他也不想她自己带着孩子这么过下去。 “霍老大,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晏西一想着南楚那一摊子事就头大,没好气地说道,“你以为小谢为什么要离开南楚,还不是因为那姓燕的娶了别人,还生了孩子,当初她那个女儿生下来才活了几天就夭折了,就是那女人和郑皇后一起搞得鬼。” 霍隽骤然勒马停下,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这些,宛莛从来没有跟她说过半个字,可她不是说,那个人待她很好,为何他又与别人成婚生子了。 这丫头,到底还瞒了他多少事儿。 “燕北羽对她是还不错,可也架不住那些大周旧臣要害她啊,你现在告诉燕北羽孩子的事,指不定将来还害了他们母子,反正你自己回去问她吧,我不能跟你多说。”晏西烦燥地说道。 谢承颢费了那么大的心思将她逼回北齐,费了那么多事儿才将霍隽治好,又岂会再轻易放他们回去,若真是触到他底线了,北齐也不是容得他们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地方。 她虽如今小事能帮着她,可真到大事当前,她也不得不为北齐的利益考虑。 其实,她这样生活在北齐,也没有什么不好,起码不会像在江都那么多人要害她,在中都只要她是北齐的王后,就没有人敢动她一根头发。 —— 二更到,明天继续加更。   ☆、255.谁的痴心,谁的情深。4(一更) 天一亮,燕京宫里面因为太上皇长孙仪和郑太后的遇害天翻地覆,更可怕的是长孙仪的头颅不见了,就连十公主长孙茜也失踪了,这一时之间长孙晟着实有些慌了手脚。 “凶手神不知鬼不觉地进了宫,杀了人又掳走了十公主都没有人发现,可见身手非同一般。”韩少钦从兰台看了里面的惨状,出来还心有余悸姣。 “你说,会是何人下的手?”长孙晟面色沉沉问道。 “微臣想到的,也正是皇上您想到的。”韩少钦看了看他,低声道,“有这样的能力,又如此憎恨太上皇和太后的,若不是南楚的那个人,便是霍家的人了。” 长孙晟恨恨地咬了咬牙,他登基以来便很少再看过父皇和母后了,却不想今日再过来,却是见到这样的惨状,就连十公主也从宫里失了踪籼。 “当务之急,先到十公主吧。” “微臣一接到消息,已经让燕京封城,若是凶手还没有离开,应当能把十公主找回来。”韩少钦道。 两人正说着,侍卫快步跑了过来,禀报道,“皇上,韩大人,十公主找到了。” “人在哪里?”长孙晟焦急地追问道。 “皇帝哥哥,是霍隽,是霍隽杀了父皇和母后!”十公主飞奔着过来,悲愤地说道。 “霍隽?”长孙晟不可置信地听着那个名字。 “是他,我看到了,就是他,是他从父亲的寝宫那边出来被我撞上了,点了我的穴将我关在了阁楼上。”长孙茜说着,眼中已经满是泪光。 他们长孙家与霍家,真的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了吗? 他也活着回来了,却杀了父皇和母后。 “不,不可能是他,他已经死了,不可能是他。”长孙晟难以相信长孙茜所说的一切,那个人当年受了那么重的伤,又跌下悬崖,怎么可能还能活着回来。 若他真是没死,为何这么多年都没有现身,就连宛莛回来的时候身陷困局的时候,他也不曾现身相救。 他正说着,年富匆匆过来,禀报道,“皇上,九城兵马司的统领过来禀报,有人在霍王庙发现了太上皇的头颅,这会儿正往宫里送来。” “皇帝哥哥,我亲眼看到的,就是霍隽,他没有死,他回来了。”长孙茜泪流满面的说道。 长孙晟不可置信的沉默着,若真是霍隽回来,为何不来连他也一起杀了,当初要取他性命的人,可是他啊。 “皇上,看来十公主所言是属实的。”韩少钦看着面色一瞬煞白的帝王,拱手道,“当务之急,是尽快压下太上皇和太后遇害的消息,否则传扬出去,朝中上下必然更加人心惶惶了。” 原本他还怀疑会是南楚那边派来的人,可太上皇的头颅被送到霍王庙,便确定是霍家的人无疑,加之十公主言之凿凿,只怕霍隽也同上阳郡主一样死里逃生回来了。 只是,让他不明白的为何他隔了十二年,才现身回来。 “皇帝哥哥,他应该还在大燕境内,你快下旨把他抓起来。”长孙茜焦急地道。 “十公主,此举万万不可,一来此事不宜张扬出去,二来大燕如今哪还有多余的人去抓他,便是派去了又有几个是他对手,百姓因为霍家的事早对长孙皇族不再信任,此时若再大张旗鼓地去捉拿他,只怕还会闹得内忧外患的局面。”韩少钦连忙道。 如今因为前线的战事,大燕已经岌岌可危,若是再传出霍家的人寻仇杀了太上皇和太后,大燕要捉拿霍家的人,百姓只怕更会倒向南楚一边,让大燕处境更加艰难。 “他杀了父皇和母后,难道就这样放过他吗?”长孙茜嘶哑着声音泣声道,一把抓着长孙晟道,“皇帝哥哥,只要抓住了她,宛莛姐姐就不得不顾忌,她要么让北齐出兵共敌南楚,要么就让燕北羽退兵换他的性命。” “茜儿!”长孙晟不可置信地看着提出如此可怕想法的人,原来不知何时他们所有人,都已经改变了,就连他这个一直天真善良的妹妹,也再也不是当年的她了。 “皇帝哥哥,你想赎罪他们,可他们也不放过我们啊,难道你真要看着大燕亡国的那一天吗?”长孙茜抓着他的手臂,含泪质问道。 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要么不择手段拼死一争,要么就等着南楚一步一步攻到燕京来,国破家亡。 </ 长孙晟望了望边上的年富,道,“送公主回寝宫休息。” “皇帝哥哥……”长孙茜怔怔地看着,一时不明白他到底会做何决定。 年富带着宫人,扶着长孙茜离开了。 “皇上,你到底做何打算。”韩少钦问道。 长孙晟沉吟了良久,决然道,“压下宫里的消息,不必派人追查了。” 霍隽的身手,派去的人也是送死罢了,这大燕朝中上下又有谁真的是他对手了,如今大敌大当前,实在不宜再多生事端了。 “是,微臣这就去办。”韩少钦略一拱手,匆匆离去。 十公主所说的若是成了,固然可行,可是要抓的是霍家军的少将军,当年朝中人才济济,除了霍元帅,也无人是他对手,如今又能派出什么人能抓住他。 若真闹到人尽皆知的地步,皇室必然名声扫地,百姓也会纷纷支持南楚去了。 而此时此刻,霍隽和晏西两人早已经连夜离开了燕京的地界。 “你说你把郑太后和长孙仪都杀了,何不顺便把长孙晟也给宰了。”晏西一边打马走着,一边嘀咕道。 “他们两处因为没有防备,我才能轻易得手,长孙晟身手不差,且侍卫太多,便真是我得了手,也难以脱身回去。”霍隽淡淡道。 晏西一听直叹,到底是行事稳重的人,只是便宜了长孙晟了,不过他摊上了燕北羽那样的对手,想来那皇帝也当不了多久的时间了。 “你不是真想到了渭水去找燕北羽吧?” “怎么说也是我未来侄女的亲生父亲,总得去看一眼是个什么货色。”霍隽道,只是口气明显不怎么好。 “我之前说的只是气话而已,他跟小谢的事我知道的没那么清楚的,你别因为这个就去找人麻烦啊,出了事我回去不好交待。”晏西一见他似有怒意的样子,连忙解释道。 若是因为她多嘴说错了话,他跑去找燕北羽麻烦,不管最后伤得是哪一方,回去她怎么向小谢交待去。 “我有分寸。”霍隽淡淡道。 自宛莛回去,虽然甚少向他说起过那个人,可却从时常一个人失神的样子看得出,她心中始终还是念着那个人。 原想着,她若真心喜欢那人,而那人又真是如她所说的那般待她好,将来便是再困难,他也会帮她离开北齐,可现在他才知道,那人竟然已经娶了别人,还有了孩子,这才让宛莛带着孩子嫁去了北齐,一个人还要为孩子谋算生机。 这口气,让他怎么咽得下去。 虽然大燕各州各城防守严密,但对于常年行走军中,又对大燕地形地势了若指掌的霍隽全然如入无人之境,两人一路轻轻松松地就已经过了渭水关,到了南楚的地界。 只是,她终究也没能劝住打定了主意要去找麻烦的霍隽,两人一过了渭水,进到南楚的地界,他就一人先走了,还不让她跟着。 一想到他还是个才刚刚恢复的病秧子,真跟燕北羽交上手了,只怕还会是吃亏的,她哪里放得了心,于是暗中跟了上去,但又不敢跟得太近。 暮色将近,南楚大军驻扎在渭水关外的北渭城,燕北羽交待了军营中的事务,独自出了城去观察渭水关的动向,顺便布置城外防守的兵马。 不知怎的,总觉从他离开大营,就有一双眼睛在背后盯着他,可他真回头去找了,却又找不出任何人来。 对方跟着他,却一直不曾暴露行踪,可见是个了不得的对手,他不得不一直提高着警觉。 于是,布置了防守的兵马,他故意挑了偏僻的山林小路走,勒马停下道,“出来吧,你还想跟到什么时候。” 话音落下不久,霍隽缓缓从林间的树后走了出来,只是蒙着面并未暴露自己的面容。 燕北羽一手握着疆绳,冷冷地看着跟踪自己的人,“北齐人?” 从来行走的步伐来看,应当是在军中生活过的人,若是大燕那边的,不会是派来跟踪他,而是会在战场上与他交手,于是思来想去也只有是从北齐那边过来的。 可是,这个时候谢承颢派人来,到底是想干什么? “没人派我来,只不过阁下的某些所做所为,实在让在下看不顺 眼罢了。”霍隽冷然说道。 宛莛那丫头一向死心眼,若真是认定了,不到万不得已又岂会轻易放手离开,她什么都不曾对他说,他也不知这该死男人竟让她受了那么多委屈。 燕北羽冷眸微眯,道,“朕好像,不曾与阁下认识。” 虽然看不到面容,但也可以肯定自己并未与此人打过交道。 “是不认识,不过想替某人教训阁下一番罢了。”霍隽说话,剑出鞘的瞬间,已经逼近到了马前。 燕北羽从马上一跃而下,拔剑挡下对方致命的一击,与这莫名其妙跑来找麻烦的人交上了手。 晏西躲在树林里瞅着打得不可开交的两人,这姓霍的,这哪像刚重伤初愈的人,这要是全好了得强成什么样。 “折剑山庄的人?”燕北羽渐渐从他的招式中,看出了隐约有折剑山庄的剑法,可是那里的弟子他不说都识的,但若真有这般身手的人,他不会没有发现。 霍隽却招式一转,更加凌厉狠辣,燕北羽那略一走神之际,手臂已经被伤了一剑。 “你到底是什么人?”燕北羽一边反击,一边质问道。 霍隽并全力迎战,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自己毕竟伤势初愈,虽能抵挡他的招式,却终究渐渐有些内力不济,于是就在动作稍一迟缓之际,也被对方伤了一剑。 晏西看得紧张,姓燕的也太过份了,再这样打下去,把霍隽给重伤了,谁回去给他带两个孩子。 霍隽也知道再交手下去,自己只怕要吃亏了,于是渐渐后退之际,一剑斩断了边上的树,树随之倒下,隔开了交手的两人,他也迅速消失在树林间。 燕北羽待到树倒下追过来,早已不见了人影,伸手摸了摸手臂被伤的地方,却还是没能想出这对手到底是何人。 对方似乎有伤在身,所以没有继续交手下去,可就是这样竟然还伤了他一剑,还顺利脱身走了,折剑山庄如今还有这样的人吗? 晏西跟着霍隽走出了好远,见他停下了,连忙上前道,“喂,你那伤没事吧?” 霍隽瞥了一眼伤处,略略调息了一番紊乱的内息,淡声道,“无碍。” 晏西这才松了口气,“你说你干嘛非现在去找他麻烦,明明伤势还没恢复,现在好了,吃了亏了吧。” “他也占着便宜。”霍隽调息完,翻身上了马。 若不是现在自己内伤未愈,一定不会这么便宜了他。 “姓燕的虽然之前是娶了别人,不过好似那也是情势所逼,小谢嫁去北齐的时候,那家伙追到了函北关外,在雪地里站了三天三夜,最后高烧倒地被人抬回去的呢。”晏西跟着上了马,朝他嘀咕道。 她当时一时嘴快,真不是要他去找这个前妹夫麻烦的啊。 “成婚是情势所逼,那生孩子也有人逼着他去吗?”霍隽冷哼道。 晏西一时无言以对,这中间的事她自然就不知道了。 两人没有在渭水一带多做停留,连夜便赶往中都去了,晏西一路闲着无事,便也就将谢诩凰些年在北齐,再到和亲嫁到燕京的事都向霍隽说了。 小谢不向他说,是怕他担心难过,可这毕竟是她的亲哥哥,是该了解清楚她这十二年是过得什么生活。 龙靖澜虽然不在了,可他也得知道,还有这个妹妹需要他的照顾。 两人回到中都之时,正是半夜里,北齐王/刚刚纳了一批美人入宫,正召了两个在寝宫里伴驾,拥着两个美人在殿内酒兴正浓,寝宫的大门便被人踹开了。 霍隽冷冷瞥了一眼,略带鄙夷之色,但却并没有半分生气的意思。 谢承颢倒了杯酒,对外面的人道,“万里,带她们下去吧。” 万里带着宫人进来,将两位美人给请了下去,霍隽这才去开了机关锁,准备回岛上。 “你还是换个寝宫,不然什么我们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这里有情况,一不小心这床动了有人出来,我怕你会吓得不举,毕竟年纪不小了,吓出什么毛病,不好治。”晏西毫不客气地讽刺道。 “姓晏的,你这张嘴喝大粪长大的。”谢承颢说着,一把抓起桌上的杯子就砸了过来。 谢承颢看着渐渐合上的密道,烦燥地看着宫荡荡的寝殿,他也以为自己选秀之后,有了新的妃嫔充入后宫,自己就会打消那些莫名其妙的念头。 可是,那可怕的念头,不仅没有消减,反而一天一天地在他心头打着转。   ☆、256.谁的痴心,谁的情深。6(二更) 谢诩凰自他们走就一直放心不下,夜里本睡了,睡到响动就赶紧起来了,看到平安回来的两人,心头的大石才落了地。 “一路还顺利吗?姣” “除了他去找燕北羽打了一架被伤了一剑,其它都顺利。”晏西哼道。 谢诩凰闻声望向一旁的霍隽,道,“明明知道自己伤势才刚好一点,你说你去逞什么强。” 说着,让罗兰去请了大夫过来,给他诊治籼。 “他吃了一剑,燕北羽也没占上多大便宜,也吃了他一剑。”晏西一边自己倒着茶,一边说道。 谢诩凰瞪了她一眼,却碍于霍隽在场,没好向她追问什么,可若不是她多嘴说了什么,大哥不会无缘无故地去找上燕北羽。 “时辰也不早了,都早点回房睡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霍隽出声道。 谢诩凰坚持等到了大夫给他诊完脉,方才回房去睡,晏西懒得再出宫回府,便就先留下与她同住了。 一连赶了几天路,一进房里就倒床上呼呼大睡了。 谢诩凰给她盖了被子,自己再侧躺下却是了无困意,难以入睡。 原以来,离开是遗忘的开始,可为何这一天一天过去了,思念却一天比一天炽烈,只要一闭上眼睛,眼前全都是他的模样。 她只能从晏西他们的话语中偶尔得知,南楚的大军打到何处了,在大燕隐姓埋名为人臣子那么多年,不就为了夺回他所失去的一切,他终于一步一步快要完成自己的夙愿了。 一夜无眠,天刚刚亮她便起了,自己去了厨房帮着准备早膳。 早膳好了,霍隽已经起了,过来端了早膳到前厅,坐到饭桌边才出声道,“你说她待你好,娶了别人,都有了孩子,这就是待你好?” 亏得他之前还觉得,她因着自己的缘故回了北齐一直心有愧疚,想着等孩子出生以后,有机会再送她离开的。 如今才知道在江都竟发生了那么多事,让她不得不离开那里。 谢诩凰抿了抿唇,道,“他娶那个人也是有苦衷的……” 若非因为她和孩子中了蛊毒,他要拿到定魂球救她,也不会答应庞宁那样的条件。 “你还帮他说话!”霍隽沉声打断她的话。 谢诩凰沉默地用膳,她理解那些苦衷,可当时得知的心痛,却依旧记忆犹新。 “他都娶了别人了,你还留在那里,拖到如今要受生育之苦,将来还要自己养育他的孩子,你说你……”霍隽责备的话,看着她又咽了下去。 “大哥,我已经不小了,我知道自己心里要的是什么?”谢诩凰说道。 纵使与那人磕磕绊绊,分分合合这么些年,可她从未后悔过遇到他,从未后悔过留在江都的日子…… 霍隽默然叹了叹气,不再与她提起那个人了。 “渤海郡的事,到底怎么回事?” 谢诩凰愕然抬头望了望他,晏西这大嘴巴到底说了多少事儿。 “那是……” “就知道那姓谢的不是什么好东西,渤海郡的事儿,我伤势好了会替你去办了,你好好顾着自己和孩子就是了。”霍隽沉声道。 “谢谢大哥。”谢诩凰由衷笑了笑。 “什么都别想了,安心待产等孩子出世就行了,其它事有大哥在呢。”霍隽看着她,认真说道。 他这个做大哥的缺席了十二年,如今既然回来了,自是不能再让她受任何委屈了。 自出去这一趟回来,霍隽没有再提过龙靖澜,也没有再他们问什么,每日除了接受大夫的诊治,便是调理内息恢复自己的功力。 谢诩凰看着辛苦,劝他不要那么着急,他却说他不尽快恢复好,将来哪能帮他看住两个孩子了。 她身体不便,自是不可能再舞刀弄枪了,每日除了看书,便是在厨房里忙活着,饭量也跟着长了,人都胖了一圈。 午后,一过来看着罗兰和那宝珠两人厨房里忙着蒸豆子,便问,“你两又准备做什么?” “还不是她,说前天在外面买的红豆糕,没有先前在江都吃的 好吃,我们把豆子蒸了,一会让厨子帮忙做。”罗兰指了指边上的那宝珠,说道。 “是吗,要不要我帮忙。”谢诩凰闻着空气中豆子的甜香气,不禁有些怀念出自那人之手的红豆糕。 “谢姐姐,你呢就坐在树下看你的书就行了,一会儿好了我给你送过来,厨房里东西多,你万一磕了碰了怎么办?”那宝珠扶着她出了厨房,让她在院内的树下坐着乘凉。 谢诩凰拗不过,只得坐在树下静静等着,肚子两个小家伙时不时的左一拳右一脚的闹腾,让她哭笑不得。 过了一个时辰,那宝珠兴奋地端着盘子从里面出来,“好了,好了,可以吃了。” 说话间,刚做好的糕点摆到她面前的石桌上。 “谢姐姐,你快尝尝,我有帮忙做的。” 谢诩凰拿起她递来的筷子,夹了一块放入嘴中,软糯香甜的味道弥满的口腔,她含笑点了点头,“很不错。” 只是,明明是一样的东西做出来的,却并不是她所怀念的那个味道。 “我们还做了白糖糕,一会儿就好了,你要不要?”那宝珠笑着问道。 谢诩凰怔然出神,似并没有听到她的话。 “谢姐姐?”那宝珠唤道。 谢诩凰回过神来,道,“怎么了?” “我们还做了白糖糕,一会儿就好了,你要不要也吃点?”那宝珠又一次问道。 她摇了摇头,道,“不用了,你们吃吧。” 刚说完,从宫外过来的晏西已经找了过来,不由分说就端走了桌上的盘子,“我已经写信让九哥回来了,估计月底就回中都了。” 小谢临盆的日子越来越近,南楚大军也离燕京越来越近了,燕北羽那狂人气都不带喘地一路攻城掠地,大燕在节节败露,北齐兵部那些老家伙也被吓得天天吃不香睡不好的。 毕竟之前在北疆已经吃过大亏,一想到将来南楚要跟北齐杠上,一个个急得抓心挠肺的,可是谢承颢那厮天天政事一交待,陪着他的妃嫔美人游园踏青,根本就没有半分着急的意思。 “还有两个多月呢,不用这么着急。”谢诩凰道。 “他现在窜到什么地方去了,我也不知道,信送到他手里怎么也得半个多月了,他再赶回来不是一个月时间都耽误了。”晏西一边往嘴里塞着东西,一边问道,“谢承颢最近没再过来了?” “没有。”谢诩凰摇了摇头。 “也是,他现在一堆美人环绕的,哪还有闲功夫来这里。”晏西一脸鄙夷地哼道。 “你有事没事地就说那北齐王,你该不是看上他了吧?”那宝珠瞥了她一眼,别有深意地笑问道。 “他也就只有那张脸能让我看上。”晏西冷哼道,虽然谢承颢那厮人品真是不敢恭维,不过那张美得近乎妖孽的脸,实在是很让人赏心悦目啊。 “他那妖里妖气的样子有什么好看的,霍大哥和那燕的都比他好看多了。”那宝珠道。 “小丫头,你懂什么啊,那叫各有千秋。”晏西道。 霍隽的的九天明月的风华清隽,燕北羽是天生王者的尊贵雍容,而谢承颢则是勾魂摄魄的妖邪之美,只比脸的话,他肯定第一,可他也除了那张脸,没什么别的好了。 不过,还是小谢最有福气啊,一个是她大哥,一个是她前夫,一个是她现在嫁的,三个男人全让她给占着了。 “我是不懂,不过我看你就是被你们北齐的美色所迷了。”那宝珠哼道。 “我只喜欢他那张脸,不喜欢他那个人,真要被美色所迷,早把他强上了。”晏西哼道。 正喝茶的那宝珠被他最后一句话,吓得呛了水,这是个女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谢诩凰看着两人斗嘴,淡笑不语地看着热闹。 晏九在一个月后回到中都,过来为她把了一次脉,便住在了晏西的府上,没有再进宫来。 临盆的日子将近,霍隽和那宝珠他们一个个都紧张得,晚上听到一点响动就冲到她房里来,倒是她这个孕妇显得比他们还要冷静。 起先几天只是偶尔的阵痛,她睡不着就起来了,结果把他们都给 吵得醒了跑过来,一连几天都给折腾得人仰马翻了。 “我真的没什么,真的有事会叫你们的,都回去睡吧。”谢诩凰看着自己起来喝个水,一伙人见她房里灯亮了,都跑了过来。 霍隽看着她一脸的汗,想来是刚刚又阵痛了,于是道,“罗兰,你和宝珠两人留一个在这边陪着,有情况了出来叫人,一人一晚上,你两轮着。” “好,今晚我留着。”罗兰上前道。 其它的人,这才各自回了自己房间去休息。 罗兰去取了水,给她打湿了帕子递过来,“谢师姐,你擦把脸吧。” “谢谢。”谢诩凰按过,擦了擦脸上的汗。 有了罗兰和那宝珠两人轮着在她房里陪着,一连几日倒也相安无事,只是已经到了临盆的日子,肚子里两个小家伙还没有要出来的意思,这不由连她也有些着急了。 为了能尽快生产,每天便是再累得不想动,也绕着岛上走几圈,可这两个家伙每次只是闹腾一阵,又没了动静。 晚膳后,宝珠陪她散了步回房,扶着她躺下了,自己才去了一边躺上睡觉。 谢诩凰睡到半夜,又在肚子的阵痛中醒来,原以来只是跟先前一样,便没有叫宝珠起来,想着自己咬牙忍一忍就过去了。 可是,痛的时间越来越来,也越来越剧烈,她朝榻上宝珠叫出声。 “宝珠?” “宝珠?” …… 可是一连叫了几声,这些日也折腾累了宝珠睡得太熟,并没有听到她的声音。 她待到最痛的那一阵过去,自己扶着肚子艰难地起床,可下床没走两步羊水便已经破了,她扶着就近的桌子,将桌上的茶壶推了下去。 那宝珠惊得一下翻身起来,看她满头大汗面色惨白地站在桌边,“谢姐姐,你怎么了。” “羊水破了,扶我到床上,叫稳婆过来。”到底已经经历过一回,所以没有她那般慌乱。 那宝珠刚把她扶到床上,住在最近的霍隽已经听到响动赶了过来,“出什么事了?” “谢姐姐要生了,叫稳婆过来。”那宝珠慌乱地说道。 “你看着她,我这就去。”霍隽说完,人已经出了门。 “宝珠,再给我拿个枕头靠着。”谢诩凰冷静地交待着她准备东西,自己却是痛得紧揪着被褥。 不一会儿,霍隽已经将早接到岛上的稳婆和大夫,奶娘全都带了过来。 “已经让晏西去请晏九过来了,你别着急。”他到床边,看着疼得脸上都没了血色的人,自己却急得手都直发抖。 “霍将军,你还是在外面等着吧。”罗兰一边帮着稳婆准备东西,一边说道。 霍隽这才惊觉自己待在这里不合适,退到了帷帐外等着,可是听着里面一声一声传出的惊叫声,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手都满是冷汗。 晏西还没有带着晏九过来,谢承颢倒是先跑过来了,头伸进帷帐后看了看,“还没生呢?” “这里没你的事,从哪来,滚回哪里去。”霍隽看着不速之客,烦燥地道。 “虽然不是朕亲生的,但朕好歹也算个继父,看看也不行?”谢承颢说着,直接在一旁坐下了,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 霍隽这时候哪顾得上跟他争,索性也懒得理会他,在帐外焦急地等着。 不多久,晏西带着晏九过来了,他匆匆撩了帐子进去,问道,“怎么样了?” “羊水破了,可是孩子还是不见出来。”稳婆回道。 这历来生双生子,都是比较危险的,这要是孩子一直不下来,拖得时间长了,大人孩子都难熬得过去。 谢诩凰一听,一把抓着晏九的手,“要救我的孩子,一定要救我的孩子。” 虽然自己不通医术,但已经有过一次生产,也知道羊水破了孩子一直不出来,是会有窒息的危险的。 “我会的,别着急,调整呼吸。”晏九冷静地安抚着,可是把着她的脉搏,眉头却不由皱了起来,“晏西,把带的催产药去热一下拿过来。” 他就怕双生子生产不利,早将催产的药煎好了放在府里的冰窖,带过来也不用费时间再去煎,只需热一下就能用了。 “可那老头不是说催产药会伤人元气,能用吗?”晏西有些担忧地说道。 “叫你去,你就去。”晏九沉声催促道。 孩子生不下来,大人一样有性命之忧,这时候哪里还能等。 谢诩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可一想到早夭的楚楚,心头还是忍不住地无助和害怕,害怕这两个孩子也会有一丝的意外。 她咬着唇,听着稳婆的话使力,眼角忍不住她在流下泪来,不是因为此刻产子的疼痛,而是害怕不能生下这两个孩子,而让他们有了性命之忧。 她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不能再失去他们啊。 —— 二更啦。   ☆、257.谁的痴心,谁的情深。7 两个孩子终于要出世,这原是让人喜悦的事,这会儿却没有一个人高兴得起来,里里外外都揪着心。 霍隽在帷帐外听到里面的声音,便知情况不妙,可又不敢轻易进去打扰,在外面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晏西端着热好的催生汤药,匆匆进了内室,到床前喂着谢诩凰服了下去,“药喝了会疼得厉害,你忍着些。姣” 谢诩凰忍着一阵阵的疼痛,将催生药喝了下去,不一会儿便觉得自己骨头都要碎裂的剧痛,她忍不住叫出声,晏西都觉得自己的手那一瞬都要被她给捏碎了骨头。 “再用力,用力!”稳婆大声朝她道籼。 她吸了吸气,又使了力气,可这孩子还是不肯出来。 一次又一次,她痛得连呼吸都快没了力气。 “再用力,孩子再不出来就危险了。”稳婆着急地说道。 谢诩凰又急又怕,嘴唇都咬得出了血,前所未有的无助让她忍不住落了泪,她必须要把他们生下来,十月怀胎等了这么久才等到他们要出世,一定要让他们平安出生。 那宝珠和罗兰在床边看得都不由红了眼眶,她那么想要这两个孩子,若是他们有个三长两短,真会要了她的命啊。 那宝珠看不下去,扭头去了一边,恨恨地踢了踢桌子骂道,“都是那负心汉害的。” 稳婆见孩子还不见出来,着急地道,“快想想办法,这孩子再生不下来,真不行了。” 帷帐外,霍隽听得心惊胆颤,饶是平日里再冷静自持,这会儿也有些慌了手脚。 谢承颢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朝帐内道,“晏九,实在保不住,保大人就行了。” 两个若是没那个命出来,他也犯不着去搭上她的命,只留他们。 “你……”霍隽不可置信地转头地望向说话的人。 “难道你想牺牲她的命,换那两个孩子?”谢承颢面目冷沉地说道。 霍隽咬了咬牙,终是无言以对,若是大人孩子只能有一个活着,他怎会舍得放弃自己亲妹妹的生命,就为那两个孩子。 谢诩凰迷迷糊糊地听到,扭头望向床边的晏九,哭着朝他摇头,沙哑的声音几不成调,“救我的孩子,求求你……” “可是,孩子再生不下来,你也会有性命之忧的。”晏九痛心地说道。 那个人的孩子,当值得她这般要用性命去换吗? “我能生下来,帮帮我……”谢诩凰满目乞求道。 她已经没有了楚楚,不能再失去这两个孩子。 晏九咬了咬牙,摸出身上的一粒药丸,道,“这粒催产药的药性大,便是能把孩子生下来也会元气大伤,你若是挺不过去……” 因着知道她的身体状况,所以方才给她服下的催产药,不敢用药性太烈的药物,怕她伤及元气,以后再难恢复过来。 “我能行。”谢诩凰决然道。 晏九将药给她服了下去,说道,“我会给你施针控制你的内息,稳婆会帮忙从你肚子将孩子往下推,你忍着些。” 她咬了咬牙,目光坚定地冲他点了点头。 铺天盖地的疼痛袭来,她只觉自己的皮肉都要被撕开一般,每一寸的骨头都疼得要裂开,可是心中却只有一个念头,她要把这个孩子孩子生下来。 一名稳婆到了床的另一侧,伸手按在她肚子上一点一点的往下推,她痛得惨叫出声,惊得外面的霍隽腿都不由一软。 自己不曾遇过人生孩子,哪曾想到会是这样的阵仗。 虽然看不到里面,可却能听到里面的一切动静,一声一声听得他心惊肉跳的。 谢承颢饶是其中再镇定不过的人,那一声惨叫传出,端着茶杯的手一颤,洒了一手的茶水,搁下杯子恨恨地握了握拳。 他明媒正娶的王后,此刻却是在里面拼了命地要生下另一个男人的孩子,心里怎么想也不是滋味儿。 那个人,当真值得她如此吗? 谢诩凰耳边只有稳婆不断催促她用力的声音,痛得已经麻木得不知痛了,她忍不住地哭着落了泪。 孩子,你快出来啊。</p 晏西咬着唇,任由她紧紧攥着自己的手,看着她一身*得像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心也不不上揪在一起。 她以前是最能忍痛的时候,这个时候都痛成这般模样,这产子之痛该是多么让人难以承受,加之催产药的作用,若常人早就承受不住晕了过去了,她竟还一直撑着要把孩子生下来。 “看到孩子的头了,再用力,再用力他就出来了。”稳婆惊喜地叫道。 谢诩凰喘了喘气,捏得晏西手上的骨头都咯咯作响了。 “出来了,出来了。”稳婆大声道。 谢诩凰紧紧咬着牙使力,终于听到了一声孩子的啼哭。 罗兰连忙赶到了床尾,拿着毯子将稳婆接生下来的孩子包了起来,小家伙脸红红的皱皱的,一身粘粘乎乎的,哭得声音却是响亮得不行。 “谢师姐,是个小公子。”她抱到床边让她看了一眼。 谢诩凰看到孩子的样子,虚弱的笑了笑。 “还有一个还没出来,还要再加把劲。”稳婆催促道。 谢诩凰已经无力得眼前阵阵发黑,可是一想到腹中还有个孩子,咬牙让自己清醒了几分,继续照着稳婆的话呼吸,用力。 罗兰和那宝珠将刚生下来的抱着出了帷帐,“霍将军,是个小公子。” 霍隽看了看还眯着眼睛没睁开的小家伙,又是欣喜,又是担忧里面的状况。 “还有一个呢?” “那一个还没生下来。”罗兰小心地抱着孩子,说道,“我们先抱他去洗干净。” “去吧。”霍隽点了点头,一心听着帷帐内的动静。 谢承颢好奇地瞅了一眼抱出来的孩子,怎么看都怎么像燕北羽那个讨人厌的样子。 帷帐内,晏九眼看着她已经渐渐没了力气,朝稳婆问道,“那个孩子出来没有?” 稳婆起身摇了摇头,一脸为难地说道,“这个孩子胎位不太正,不容易出来。” “九哥,小谢已经快不行了,怎么办?”晏西望向边上的人问道,生下那一个已经用尽了她的力气,这一个再不容易出来,她哪还有力气生下来。 晏九沉默了片刻,朝帐外道,“霍将军,能进来一趟吗?” 话音一落,霍隽已经掀帘子进来了。 “怎么了?” “第二个孩子还没出来,她已经快没力气了,要你帮帮忙。”晏九道。 霍隽疾步到了床边,道,“我要怎么做?” “你与她休习的内功心法是一样的,给她输些内力,保持内息畅通,但切莫太浑厚,她现在身子虚,受不住。”晏九认真地叮嘱道。 霍隽点了点头,接替了晏西的位置,一手抓着她的手,一手运起内力贴在她已经汗湿的后背,低声安抚道,“再忍一忍就过去了。” 谢诩凰喉间嘶哑地说不出话来,喘着气让自己积蓄了几分力气,什么也听不到,什么看不到,只记得两件事。 呼吸,用力。 呼吸,用力。 可是整个人都快虚脱了,那一个孩子还是没有出来,她着急又害怕,可此刻也没人帮得了自己。 霍隽看得揪心,不想这两个孩子,竟要她受这么多的苦,对某个罪魁祸首怨气更重了几分。 晏九拈着银针刺在她的穴位上,示意稳婆在她肚子上再往下推,纵使已经痛得麻木,稳婆那一使力,也让床上的人顿时疼得一阵颤抖。 晏西站在一旁,转过头不忍去看那场面,可也忍不住紧张得手心直冒汗,越想越是气愤,凭什么男人等着就能当爹,却要女人疼得这么死去活来生孩子。 老天爷,真是不公平。 “要出来了,再用力,再用力!”稳婆大声道。 晏西连忙绕到了床尾,看着被子下孩子的头在一点一点出来,稳婆等到头一出来,伸手抓着了孩子的头,趁着产妇用力的时候,借机一下将孩子拉了出来。 “出来了,孩子出来了。”晏西惊喜地朝着床上的人道。 </ 罗兰和那宝珠也刚好给那一个孩子擦洗干净抱了进来,听到喜讯连忙抱着孩子过来了,“是儿子还是女儿。” 晏西接过稳婆包好了的孩子,掀开毯子瞧了瞧,朝床上的人道,“是个小姑娘,儿女双全。” 谢诩凰瞧着两个抱到床前的孩子,含泪笑了笑,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眼前却瞬间一片黑暗,无力地倒了下去。 “宛莛!宛莛!”霍隽扶着她,紧张地唤道。 稳婆看着床上蔓延的血迹,大惊失色道,“不好了,出血越来越多了。” 生孩子最怕的就是见大红,止不住了,人便得失血过多送了命,尤其这样的双生子,最是容易伤了大人。 “晏公子,快想想办法。”霍隽看着坐在床边的人,深切地恳求道。 晏九手忙脚乱地从药箱里翻找着东西,拿着药瓶倒了药丸喂着已经昏迷的人服下,然后拈针的手快而精准,可眉目之间也透着几分不安。 两个孩子也在一边哭个不停,晏西望了望罗兰道,“先抱他们出去。” 这里本就乱,他们两个还一直哭,九哥哪能定了心医治。 罗兰担忧地望了望床上,跟那宝珠一起抱着两个孩子出了帐外,谢承颢起身过来看了看,脸色却是不怎么好。 姓燕的还真是捡了大便宜了,一下子儿子女儿都有了,真是气人。 “都是你们两个,让你娘受这么多苦才肯出来,现在还哭?”那宝珠抱着后出生的小女儿,又是气又是心疼。 可孩子那么小,哪知道这些,还是一个劲的哭。 罗兰皱了皱眉,道,“该不是饿了吧。” “找奶娘,找奶娘。”那宝珠这才想起来,于是抱了孩子去边上房间,送去奶娘那里,果真吃上了就止上了哭声。 “你在这里看着,我过去看看怎么样了。”罗兰嘱咐道。 好不容易这两个小家伙都出来了,却着实把谢师姐给折腾去了半条命了。 “你去吧。”那宝珠道。 罗兰匆匆回了房内,里面还是一片紧张的气氛,晏九一手把着脉搏,一手施针,神色凝重的样子让人不安。 她看着床上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的人,紧张得抿着唇。 谢师姐,好不容易等到了他们都平安出生了,你可千万不能再有事。 晏西着急,却又不敢出声打扰,九哥那师叔也不知死到哪里去了没赶来,不然这里也不至于到这样的局面。 不知不觉,外面都已经太阳光照了,稳婆才出声道,“血止住了。” 晏西敛目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仔细把着脉捕,可却没还是轻松不起来。 “怎么样了?”霍隽紧张地问道。 “脉息是稳定下来了,只是她元气大伤,又失血过多,若是能挺过这三天醒来,好生休养倒也无大碍,或是醒不来……”晏九叹了叹气,不忍去说那残忍的结果。 那颗催生药的药力太猛,她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又失了那么多的血,若能醒过来便真的死里逃生了。 “我去找那个死老头。”晏西说着,快步离开了房间。 霍隽看了看已经人事不知的人,伸手拨了拨她额头汗湿的头发,小心地将她放着躺下,“这几日,可否麻烦晏公子暂时留在这里照应。” 晏西点了点头,收拾了东西朝罗兰道,“尽快给她换身衣裳,床上换上干净的被褥有,别让人着了寒气。” “好。”罗兰连忙应声道。 霍隽和晏西接连离开了房间,她这才掀开被子给床上的人将已经湿透的衣服换下来,一直咬着唇忍着眼泪,生怕自己会难过哭出声来。 好不容易几个人才把一切收拾干净,她扶着谢诩凰躺下,朝仆人道,“你们下去准备早膳吧,大家都忙了一晚上了。” 仆人刚一出去,外面的几个人便都进来了。 晏九将特地参香点在香炉里,开了方子交给罗兰,让她找人去抓了药煎上。 霍隽和那宝珠抱着已经吃饱了睡着的孩子放到了给他们准备的小床上,两个小家伙不 哭不闹的样子,倒煞是惹人怜爱。 “孩子要取什么名字?”那宝珠低声问道。 霍隽给孩子盖好了被子,侧头望了望床上躺着的人,“等她醒来再说吧。” 他相信,她不会舍得丢下自己这么辛苦生下的孩子的。 谢承颢冷冷地瞥了一眼两个熟睡的孩子,负手走近床边站着,看着昏迷不醒的人道,“小诩凰,你有命活着,那两个家伙才有资格活,你自己都丢下他们不要的话,朕也不会留他们。” “说完了就走。”霍隽冷着脸道。 谢承颢看了一眼晏九,道,“给你三天,三天之后她不醒,那两个孩子也送着去陪她吧。” 说罢,冷然拂袖而去。 燕北羽,燕北羽,全都是为了那个混蛋。 他不得不承认,此刻自己发疯一样的嫉妒那个混蛋,纵使他已经娶到了她,可是她一心念着的却还是那个人,拼了命的要生下他的孩子。   ☆、258.谁的痴心,谁的情深。8 第258章 一群从来没有带过孩子的人,既要照顾昏迷未醒的谢诩凰,又要拉扯两个孩子,实在是手忙脚乱得不成样子。 好在,两个孩子都还算乖巧,每天吃饱了大多数时间都在睡觉,偶尔拉了尿了才会哼唧几声,给他们换了尿布,收拾干净了,就乖乖地睡了。 天一亮,霍隽先去了谢诩凰房里,向晏九询问了恢复的状况,这才去了隔壁房间,小的那个哭得不行,罗兰刚给他换着尿布,边上另一个也跟着哭籼。 “宝珠,你快帮帮忙。”罗兰着急地道姣。 那宝珠摊在榻上,有气无力地说道,“不行了,我起不来了。” 这两个家伙,一个晚上就把她们整趴下了。 半个时辰要送去喂一次奶,刚把这个送奶娘那里喂了抱回来放下,她又给你尿了,刚给她换了尿布想眯上一会儿,另一个又饿得醒了哭个不停,又得送这一个去喂奶,一个晚上把她和罗兰都给整得一个头两个大了。 这若是大人吧,惹得心情不爽了打一架,这么小两个,打不得也骂不得,只能事事顺着他们来。 霍隽进门,将另一个抱起来,看了看尿布还干着,便想着兴许是饿了,先抱着去交给了奶娘。 本以来,这两个家伙出来了,自己还能应付得来的,这才一天功夫,他们几个人都被他们兄妹两折腾得人仰马翻了。 他刚等着孩子吃饱了睡着了,晏西拖着晏九的师叔过来了。 白须老翁看到霍隽抱着孩子,凑近瞧了瞧,啧啧叹道,“小家伙长得真俊。” “让你来救人的,不是让你来逗孩子的,给我进去。”晏西连推带踹地将人给送进了房里。 “小九不是在这里吗,还叫我来干嘛。”老头扭头朝晏西道,他还在睡觉,就被她拖起来了,难道她一直嫁不出去。 “师叔,我也没有把握她能不能醒过来,还请你看看。”晏九恭谦有礼的说道。 老头狠狠地瞪了一眼晏西,哼道,“小九就是比你讨人喜欢。” 晏西懒得跟他斗嘴,安心等着他去诊脉,看着床上面色苍白憔悴的人鼻子有些酸,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都挺过来了,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就倒了呢。 兴许,因着各自的立场,她算不得她最知己的朋友,要自她到北齐以来,许多事都是她看在眼里的,她没有南楚待过,不知道燕北羽到底给了她什么,让她这么死心踏地。 半晌,见那老头子还不说话,她上前道,“人到底怎么样了?” “年纪轻轻的,身体都耗成这个样子了能好到中去,能醒过来算她命大了。”老头子扭头瞅了她一眼,状似认真地说道。 “你的医术都喂狗了吗?”晏西顿时火气上来,道,“先前伤成那样不都活过来了,这就生个孩子,还能丢了命了?” “这能怪我吗?”老头一见她找麻烦,起身为自己辩驳道,“当年能捡条命就不错了,你们非要帮着她恢复功力,再好的药养着,也不可能全养回来,先前好似还中了毒是吧,能苟言残喘活几年就不错了。” “师叔,你一定有办法的。”晏九道。 她现在脉息微弱,他也没有把握到三天的时间就能醒过来。 “现在人元气已伤,又失血过多,我能有什么办法?”老头往边上的椅子里一坐,一副管不了的样子。 女人家生孩子本就是到鬼门关前走一遭,何况她以前身体就受过重创,虽然有用药调理,可又能好得了多少,只是如今年纪尚轻,加之再未受过什么严重的内伤,所以并未有太明显的反应。 这一胎双生子本就不易生产,加多用了那么重的催产药,人受得了才怪了。 “老前辈,您再想想办法救救舍妹,孩子还这么小,总不能没了娘吧。”霍隽抱着孩子,微微哽咽地请求道。 老头看了看他抱着的孩子,有些心软地叹了叹气,摸摸索索了半天才解下了自己腰际挂着的一个小小的玉葫芦,一脸不高兴的倒出了里面的一粒药丸,依依不舍地看了半天。 “忙活十多年,自己才制了那么两颗,还想留着自己延年益寿的。” 晏西盯着他手里的东西看了看,想来应该是极珍贵的东西了,不然这老东西不会随身给自己带着,上前一把抢了过来。 </p “废什么话,拿来。” “你个死丫头,我还没想好给不给。”老头顿时跳起来骂道。 晏西已经扔给了在床边的晏九,晏九闻了闻药味,连忙给床上的人服了下去。 老头垮着脸坐了回去,瞅了一眼霍隽,“老头子我上辈子欠了你们家什么了,这么多年我就练了这么两颗,一颗给了你就罢了,现在唯一的一颗,还要给你妹妹。” “老前辈的恩德,霍隽没齿难忘,今后但凡有用得上在下的地方,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霍隽由衷感谢道。 白须老翁气鼓鼓地起身走了,一想起自己损失的灵药,心疼得直滴血。 “喂,她多久能醒?” “我不管了,死了我也不管。”老头子说罢,人已经走远了。 晏九诊断了脉息,道,“应该无大碍了,只是她身太虚弱了,让她休息着也好。” 晏西听他这般说,才终于松了口气,瞅了瞅霍隽抱着的孩子,“都是你们两个家伙,一点都不知道心疼你娘的。” “晏姑娘,你也忙了一天一夜了,这里有我们照应着,你先回去休息吧。”霍隽说道。 晏西想想也确实累了,打着呵欠先走了,原想留在这里休息的,可一想到这两个家伙哭得此起彼伏的,还是出宫回自己府里睡安全些。 霍隽看着孩子睡了,这才抱着送回一边房里去,罗兰也刚刚把那一个哄睡了放下,跟那宝珠两累得坐在那里动也不想动一下。 “早膳快好了,用了你们先去休息,我和奶娘看着他们就行了。” “不吃了,我去睡觉。”那宝珠起身来,回自己房里去睡。 这两个家伙才是真高手,这才出来一两天的功夫,他们这么多人都快给他们投降了。 “若是有事,你让人过来叫我们一声。”罗兰说道。 “嗯。”霍隽点了点头,看着两人出去了,自己在房内坐着看着两个孩子。 两个小家伙吃饱了,睡得很是香甜,这会儿仔细一看,两个家伙竟都是像那姓燕的多些,一想到前天夜里那一番让人心惊肉跳的事,对这两家伙的爹更是没了好气。 宛莛受了这么多的罪才生下他们,说什么也不能便宜了他,让他轻轻松松就当了爹了。 晏九到谢诩凰那边没什么大碍了,这才寻到了这边房里看了看两个孩子,伸手给他们诊了脉息,检查一番全身上下,朝霍隽道,“这两孩子都挺结实的。” 他刚准备给他们包上,一个尿了一个拉了,哭得晏九顿时慌了手脚。 霍隽连忙去接手了拉了的小女儿,朝晏九道,“那一个,给他换个尿布就行了。” 这两个小祖宗,就没一刻能让人消停的时候吗? 晏九照着他说的,费了好一番功夫才给换了尿布,因着天气热就没将孩子放到襁褓里,光着腿就在那里乱蹬。 霍隽也好不容易将另一个给收拾好了放下,长长地舒了口气,这两家伙才是厉害角色,他们这么多任你以前多了不起,这才短短一会儿地功夫,都要被他们给折腾趴下了。 “他打算,一直带着孩子留在北齐吗?”晏九问道。 他走了许久,对于这里的事,知道得并不多。 “等宛莛恢复好了再看吧。”霍隽道。 以后,只怕这天下除了北齐,便只有南楚,在他不确定南楚是能让他们母子三个安身之地,也不可能送他们回去,虽然谢承颢人是不怎么样,不过起码他们母子三个在这里还算安全。 只是,那谢的将来未必不会想用宛莛和孩子去对付燕北羽,他不管他们两个要打成什么样,但要伤到了宛莛和孩子,他也不会让他好过了。 晏九点了点头,没有再多问,南楚如今也是情势复杂,纵使燕北羽是这两个离子的亲生父亲,如今也不是让他们回去的时候,更何况谢承颢怕也不会亲易放了人。 “若是有再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吧。”晏九道。 他大约今生是没有那个幸运与他携手共游天下,但也希望她最终能得偿所愿,过得安好。 “这些年你和晏西帮她太多了, 我真不知该如何答谢了。”霍隽浅然笑语道。 所幸,在他不在的那些年,她身边这些人是真的关心她,照顾她,让她不至一个人过得那么辛苦艰难。 “以我对谢承颢的了解,他既与她达成了条件要留下这两个孩子,知道这两个孩子是她的逆鳞,便不会对孩子怎么样,他要对付得只会是南楚。”晏九面色沉重地朝他说道,而且谢承颢如今放着大好的时机不出手,那么他一定是有了别的计划。 那个心思太深,只要他不说出来,没几个人能猜得透,但愿那南楚皇不会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多谢你的提醒,我会注意的。”霍隽道。 不过,在他还不确信他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他们母子三个,他是不会将宛莛和孩子交给他的。 王宫,奉先殿,谢承颢因着这两日没睡好,看折子看得呵欠连天,心下烦闷直接扔了懒得再看。 “王上,应大人有要事求见。”万里进来禀报道。 “叫他进来。”谢承颢一手撑着下巴,懒懒地说道。 “是。”万里应完声,出去领了外面的人进殿,自己招呼着殿内侍侯的宫人出去。 “说吧,那姓燕的又怎么了?”谢承颢没好气的问道,这个人进宫来禀报的只会是燕北羽和南楚的消息。 现在,他一想到岛上还给他养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火气就蹭蹭地上来了。 应承祖面色沉重,上前拱手道,“南楚皇只怕下一步就是燕京了,江都那边也由庞宁带兵过仙霞关往燕京的方向去了,介时两面夹击,不出一个月大燕……就真的到头了。” 他也知道以前镇北王就骁勇善战,可如今这般不要命的打发,实在是让人闻风丧胆,大燕的兵马本就弱于南楚,再加之南楚连战连捷,长驱之入,大燕只有节节败退的份,如今只剩下燕京附近的几座州城,又还能撑得了多久。 “看来是真的气疯了。”谢承颢喃喃说道。 应承祖见他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有些着急起来,“王上,到底有何打算。” “那你说说,朕该怎么打算?”谢承颢往桌上一趴,懒懒地说道。 “如今正是防守空虚的时候,王上当立即下令出兵,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应承祖抱拳道。 谢承颢拿起桌上的折子就砸了过来,道,“朕和姓燕的那粗野莽夫能一样吗,别什么事都得打打杀杀的,朕最讨厌这样了,就不能有点文雅点的解决办法?” 应承祖抬头望向御案后的人,他讨厌打打杀杀,当年自己杀人的时候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好吗? “若是王上不愿御驾亲征,可派霍将军出战!” 霍少帅以前在大燕便是出了名的悍将,如今在他们北齐,加之还是王后的亲哥哥,真对上了那南楚皇,他不会不有所顾忌,如此便就让北齐的胜算更大了。 这样的人才在北齐,何愁不能打下胜仗。 谢承颢提着笔在纸上写写画画,懒懒地哼道,“他现在忙着,不会答应的。” 那里现在都乱成那样了,还有两个小魔头不分白天黑夜的吵,霍隽才不会这个时候走呢,何况王后也不会答应。 “那……王上就这么等着吗?”应承祖不解地问道。 难道,就等着南楚拿下了燕京,然后再掉头来对付北齐吗? 那样,岂不处于被动,局势对北齐更加不利了,王上到底在想什么? “朕就等着,他真敢打来试试。”谢承颢幸灾乐祸道。 真逼急了他,把两孩子拎到城头上去,看他还敢跟他打? “可是……”应承祖面色沉重,不知该再如何相劝了,眼看北齐良机尽失,这个人却一点着急的意思都没有。 谢承颢将写好的东西装进信封里,扔给他道,“把信带出去,交给枢密使,他们知道该怎么办,既然姓燕的快打完了,朕也陪他玩玩。” 应承祖闻言喜出望外地收了起来,“是,微臣即刻送出宫去。” 虽然不知这信有何作用,但以他入朝为官这么些年对这个人的了解,也该知道他是要与南楚一争高下了。 “对 了,别惊动了晏家的人。”谢承颢眸光冷然地叮嘱道。 他不怀疑晏家的忠心,但是晏西现在与王后走得太近,难免不会把消息透露出去,而那人一门心思的向着那姓燕的,到时候还不胳膊肘往外拐尽来给他拖后腿。 他看着应承祖离开,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敲着桌子冷冷地笑了笑,喃喃自语道,“燕北羽,朕倒要看看,是你先把他们抢回去,还是朕把你的江山先抢过来。”   ☆、259.璟儿和沅沅(一更) 这三天,对于岛上的每个人都过得格外漫长,既是因为两个初生的小家伙,也是因为那一直昏迷未醒的人。 谢诩凰一直没有一丝苏醒的迹象,眼看三天的时间都快要过去了,人却还是没有醒来,霍隽也不由跟着悬了起来,她这么不惜冒着生命危险也要生下这两个孩子,就真的忍心这样撒手不管吗? “九哥,那臭老头的药到底管不管用,这都三天了,小谢怎么还没有醒来。”晏西着急地在床边看了半天,还是不见床上的人有一丝动静姣。 “再等等吧。”晏九倒并没有着急,她的身体太虚弱了,没那么快恢复过来。 “再等,谢承颢那厮下了朝就要过来了,他一向说到做到的,小谢再不醒来,他真会把孩子带走的。”晏西拧了拧眉,沉声说道籼。 她正说着,那宝珠急匆匆地从外面进来,道,“不好了,谢承颢带着人过来了。” 那天他临走之前放下那般狠话,一直让他们心有余悸,今天是约定好的第三天,他就已经过来了,不会真要对两个孩子怎么样吧。 霍隽眉眼顿时一沉,朝罗兰道,“去把孩子抱到宛莛这里来。” 罗兰和那宝珠连忙去了边上的房间,将两个熟睡的孩子抱过来,放到谢诩凰的床上,让母子三人一起睡着,孩子刚刚放到床上,谢承颢就已经进门了。 “人还没醒?”他淡淡地扫了一眼床上,一向盛满嬉笑的凤眸此刻却满是森冷的寒意。 “她身体太虚弱,需要多休息。”晏九道。 人虽然还没醒来,但脉息已经在渐渐好转,她只是需要多休息一点时间而已,并不会真的醒不过来。 “那就是没醒。”谢承颢看了看几人,朝身后的万里道,“把孩子带走吧。” 霍隽往床前一站,决然道,“这是宛莛的孩子,除了她自己,谁也无权带走她的孩子,决定他们的生死,你也不例外。” “这是在朕的地方,莫说这两个孩子,就是你的命也在我手里。”谢承颢冷然道。 “就算你救过我性命,但我的命也是在我自己手里,不会由别人来掌控。”霍隽杀气凛凛地扫了一眼万里和两名宫人,便是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也生生震慑住了三人,不敢再靠近前去。 “谢承颢,小谢又没死,你动她的孩子,要她恨你才罢休吗?”晏西上前插嘴道。 这两个孩子虽然是燕北羽的,可是出生没有亲爹在身边,母亲又生死难料,已经够可怜了,如今还要被这厮欺负,她都看不过去了。 “朕容得他们两个出生,已经是仁慈了,既然她自己都没本事抚养他们,朕还留着干什么?”谢承颢面色冷漠,扫了一眼后面的宫人,“还不去。” 然而,最先上前的一人,还没靠近床边,已经被霍隽一把抓住折断了腕骨,一掌推出去,将桌子都给撞倒了,所有的动作都在眨眼之间,自始至终他都看着面前的谢承颢。 “你救了我们兄妹,总归会还你这个人情,可今日你要动这两个孩子,那便休怪我忘恩负义了。”霍隽冷冷地看着对面的人,沉声道,“就是你想亲自动手,也不是我对手。” 床上两个睡着的孩子,被桌子撞倒的声音惊得大哭出声,罗兰和那宝珠连忙到了床边去哄,可两个小家伙着实被吓得不轻,怎么哄都哄不住。 谢诩凰睡得极沉,混混沌沌之间隐约听到孩子的哭声,想睁开眼睛去看一看,可眼皮却似有千斤重一般让她难以抬起来。 孩子越哭越凶,她心中也愈发着急,费了好一番力气才终于睁开眼睛,隐约看到好些人站在床边,吃力地转头望向边上。 那宝珠正哄着孩子,一抬眼看到已经醒来的人,惊喜地道,“谢姐姐,你终于醒了。” 谢诩凰虚弱地侧头看着两个哭闹不休的孩子,想要开口问,嗓子又沙哑得说不出话来。 霍隽闻声扭头看了看,快步到了床边询问道,“宛莛,你怎么样?” 谢诩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还在哭的两个孩子,眼中满是担忧与心疼,想要自己抱一抱他们,奈何虚弱的身体,让她连伸手的力气都没有。 “放心,他们可能只是饿了,这两天一直都很乖。”霍隽低声道,全然没有提及方才在这里发生的一切,以免她再难过。 正说着话,大的那一个已经停止了哭泣 ,睁着眼睛安静了下来。 霍隽将孩子抱着放在她的怀里,问道,“两个孩子都还等着你取名字呢。” 谢诩凰侧头看着身旁小小的孩子,她一直怕两个孩子会再有什么差池,如今看他们这样安好在自己身边,一颗心才真正的安正下来。 只是看着孩子那双像极了他的眼睛,眼眶忍不住阵阵酸涩起来。 “先让晏公子给你诊脉。”霍隽看她眼中隐现泪光,连忙出声道。 晏九到了床前,伸手搭上她的脉搏,静默了半晌之后道,“身体还是很虚弱,这一两个月尽量卧床休息,尽量少自己抱孩子,休养身体为重。” 谢诩凰微微点了点头,张了张嘴,发出的声音却低不可闻。 “先好好休息吧,两个孩子都很好,有大家帮忙照顾呢。”晏九低声嘱咐道。 霍隽则趁着晏九给她诊脉的功夫,将谢承颢给拖出了房间,“现在你可以滚了。” “大舅子,别这样嘛,朕刚才开个玩笑的。”谢承颢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不好意思,我们跟你开不起玩笑,现在宛莛也醒了,你可以走了。”霍隽毫不客气地开始赶人了。 这等翻脸比翻书还快的人身边,实在不是宛莛和两个孩子的安身之处。 “那也让朕去和小诩凰说两句话再走啊。”谢承颢扯着脖子朝里看,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 “她跟你没什么好说的。”霍隽站在门口,根本不给他一丝再进门的机会。 谢承颢撇了撇嘴,扯着嗓门朝里面叫道,“小诩凰,朕先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 说罢,这才带着万里和宫人离开。 “王上,王后娘娘孩子已经生下来了,再继续住在这里也不是办法。”万里朝着走在前面的人低声说道。 “等她休养好了再说吧,反正现在朕也顾不上。”谢承颢负手回头望了望岛上的楼阁说道,而后进了密道准备回宫去。 说实话,孩子出生那一夜,自己也确实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那一刻害怕的感觉,已经很多年不曾体会过了。 对于旁人的生死,他一向看得很淡,那一刻……他竟是会怕她死的。 一直到出了密道,他又向身后的人嘱咐道,“取些补气血的药材送去岛上,交给晏西。” “是,王上,奴才即刻去办。”万里应了人,叮嘱了人不心侍驾,自己带着两人先行离开了。 岛上因为谢诩凰的苏醒,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晏九煎了些润嗓的汤药给了她服下,她才勉强能发出些声音。 罗兰也将刚刚吃饱了小女儿抱着放到了床上,让母子三人躺在了一起。 谢诩凰怔怔侧头看着身旁的一双儿女,似乎每一张小脸上都有着那个人的影子,熟悉得让她喜悦又心痛,她曾失去了两个孩子,如今已然拥有了这一双儿女。 “孩子还没取名字呢,要取什么名字好?”霍隽询问道。 谢诩凰沉默了良久,道,“璟儿,沅沅。” “好,就叫璟儿和沅沅。”霍隽听罢,逗了逗两个孩子。 “我看她不该叫沅沅,应该叫圆滚滚的圆圆,你不知道这小丫头一天多能吃,比她哥还多吃两顿。”那宝珠道。 罗兰默然站在床边,看着床上的母子三个,璟儿也是原先燕北羽为孩子取的名字,至于沅沅,她记得江都城内那一条河,便叫沅水河。 自到北齐之后,她甚至都再没有主动提起过那个人一字一句,她也当她是已经开始放下了,原来终究还是牵念深沉。 “那孩子跟谁姓?”晏西笑语问道。 “当然姓霍。”霍隽道。 虽然那人是孩子的亲爹,可什么做就想让孩子跟他姓,哪有那么便宜他的事儿。 谢诩凰浅然一笑,并没有插嘴说话,虽然身体还是疲惫不堪,可看着这两个孩子在身边,怎么也舍不得再合眼睡觉。 几人正说着话,那宝珠皱了皱鼻子,道,“怎么有股臭臭的味道。” 罗兰闻声连忙看了看两 个孩子,苦着脸道,“他两拉的。” 几个人手忙脚乱的把孩子抱到一边去换尿布收拾,晏西坐到床边道,“看看,这完全就是两个小霸王,怎么说这也都是一群高手吧,都被他们两个折腾得苦不堪言。” 他两的爹在外面把大燕搅得天翻地覆,他两也把这里折腾得天翻地覆的,有其父必有其子,果真是不骗人的。 “这些日,麻烦你们了。”谢诩凰嘶哑着声音答谢道。 若是没有大哥和他们在身边,这些日这两个孩子真的不知道会成什么样了。 “你现在就好好休养就够了,就别操心这两个家伙了,大家一起轮着来,总能照应过来的。”晏西拍了拍她的手,笑语说道。 这两个小家伙,乖得时候能把人心都化了,折腾人的时候能把人气得无计可施,但总归还是乖巧的时候多,几天相处下来倒是挺得大伙喜爱的。 霍隽几人忙活着给两个孩子换了尿布,收拾干净了又放回到床上,放下不多一会儿就都睡着了。 “宛莛,你也休息吧,我去让人给你准备些吃的。” 谢诩凰微微点了点头,屋里的人也都陆续出去了,罗兰和那宝珠到了隔壁房间睡觉,这几天被这两个小家伙折腾得,就没有睡过一个整觉。 屋内安静了下来,谢诩凰侧头看着身旁睡得香甜的两个孩子,虚弱地抬手摸了摸他们稚嫩的小脸,呢喃道,“璟儿,沅沅。” 沅水河畔有他们多年之前花灯会上不经意的擦肩而过,最后那一夜的别离也是途经那沅水河畔,所以她为他们的女儿取名叫沅沅。 他曾是那般的企盼着他们的孩子出生,可是他们的楚楚出生才刚刚几天,便又离开了,这成了他们心中最深的痛。 所以,当她再次发现自己又要做母亲的时候是何等的喜悦,她是多么想要同他分享这份喜悦,可是就在那个时候,她却又发现了他与莫玥的孩子。 她也曾告诉自己,要相信他不是会背弃自己的人,可是在感情面前她终究没有那样的自信,自信自己在他心上的地位,无人可以取代。 那个孩子的死,他一直隐瞒的身份,一个接一个的坏消息接踵而至,压得她根本喘不过气来,她退缩了,害怕了,更不敢再去听着他的话等那个两年之期,她不知道还会等到什么。 远嫁北齐固然痛苦难舍,但能换来如今孩子平安,兄长安好,便也是值得的。 过了一会儿,晏西过来送药,见她还看着孩子没有睡,将药端到了床边,喂着她喝了下去。 “小谢,这两个孩子……你真的打算一直留在北齐吗?” 谢承颢今天会有那番举动,难保以后不会拿孩子再做别的什么,这毕竟是燕北羽的亲生骨肉,他对小谢可以手下留情,却绝对不会对这两个孩子心软。 谢诩凰看了看她,沉默了良久才道,“我杀了莫玥的孩子,那里的人会容得下我的孩子吗? 那里的人容不得她,也容不得她的孩子。 北齐固然不是什么好地方,但起码她自己还能护着孩子,便是拼尽一切,她也决不会容许别人动了他们,可是在南楚……她事事要顾忌他的立场,便没有这般的自信了。 “南楚与大燕的战事,相信过不了多久就要结束,以后的事,你该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局面?”晏西提醒道。 谢承颢的野心不会收敛,一定会打南楚的主意,而燕北羽对北齐也是恨之入骨,一定会与之争个高下,而为难的便是夹在这其中的她了。 谢诩凰沉默地看着身旁熟睡的两个孩子,以那两个人的禀性,北齐和南楚是无法共存的,一边是心中所爱的男人,她两个孩子的父亲,一边是救过她和大哥的谢承颢,即便无关爱情,她也无法真的去置他于死地。 “小谢,若你真要留在北齐,我和九哥还有晏家也必会护你和孩子安好,可你若将来要选择站在南楚一方,我身为北齐臣子,即便不与你为敌,也是不会帮你的。”晏西一脸郑重地说道。 她的人是来了北齐,可心里牵挂着的是南楚的那个人,南北相争的那一天,她会做何选择,她几乎可以想见。 “晏西,你真的在给我出难题。”谢诩凰虚弱地笑了笑道。 她向她说出这番话,只怕北齐和南楚之间的争斗,也不会太远了。 </ 以她对谢承颢的了解,迟迟没有发兵去偷袭南楚,必然已经有了更大的阴谋,他到底在暗中谋着什么。 可不管他是谋算什么,她不想自己和孩子成为他手里对付南楚的棋子,她已经给了他太深的伤痛,不能再成为别人谋害他的利刃。 —— 竟然忘了今天是要加更的日子,泪奔。 先一更,晚上还有一更。   ☆、260.可曾有一刻,想起我 一连在床上躺了好几日,谢诩凰才恢复了些体力,只是天气越来越热,怕她着了风,房间的窗户都关着,屋里便更是闷热难耐。 两个孩子也热起了些疹子,于是干脆没有再给他们穿衣服,只穿了个小肚兜兜,两个小家伙又能吃又能睡,不几日都长胖了一圈姣。 不几日,一伙人奉了谢承颢的旨意到了岛上,在湖边建了一座机关控制的水车,然后将谢诩凰所住的房间周围挖了水渠,引以活水到水渠里流动,如此倒也让屋里清凉了不少。 虽然身体尚未休养好,但她坚持孩子自己带在身边,恨不得他们一刻都不离开自己的视线,所幸两个孩子在她身边都还乖巧,只是到底一下子要带两个,总归还是有不方便的时候。 她正喂着璟儿,沅沅又睡醒了,张着嘴就哭闹起来,她只得把这一个放下去哄她,这刚把她抱起来,放到床上的璟儿也跟着哭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那宝珠听到声音,快步跑了进来籼。 “你抱一下璟儿。”谢诩凰一边哄着怀里的女儿,一边朝那宝珠道。 那宝珠连忙将床上哭闹的小家伙给抱了起来,直到止了声音没哭了,才道,“你们两个,怎么就不能让你娘省心点,要闹就非要一起闹。” 谢诩凰无奈笑了笑,两个孩子在一块儿,一个哭了,另一个也就跟着哭闹起来了,可她一个人要同时照顾两个,确实是有些吃力。 好不容易沅沅乖巧下来没有再哭了,她才将她放到床边的摇篮里,那宝珠也把安静下来的璟儿放了进去,蹲在边上瞧着睡在一起的兄妹两个笑语道,“看看你们两个,天天这么能吃能睡的,再长都一身的肉了,谁抱得动你们。” 沅沅吐了吐舌头,样子煞是可爱。 谢诩凰看得好笑,两个小家伙似乎每天都会有些奇妙得变化,有些可爱,有些惹人哭笑不得。 沅沅渐渐会撒娇了,白天倒是乖巧,每一到了夜里,非要人抱着才肯睡觉,璟儿倒是夜里乖巧,白天却是没几刻让人消停的,兄妹两轮着班的折腾人。 “再几天就满月了,霍大哥说要给孩子办满月礼呢。”那宝珠一边逗着两个孩子,一边说道。 “其实两个什么都不懂,热闹也是大人在热闹,你们不必那么费心。”谢诩凰轻推着摇篮,摇篮上方挂着那宝珠系的彩带和铃铛,两个小家伙很是喜欢铃挡的声音,一响着就乖巧地躺在摇篮里。 这些天,都是他们帮着她照看孩子,实在不想再去劳烦操办什么满月宴。 “霍大哥伤好了,两个孩子也平安满月了,这么多的喜事儿,当然要办啦。”那宝珠道。 “你们要不嫌麻烦就办吧,就是我现在也帮不上什么忙。”谢诩凰道。 两个小家伙玩着玩着就开始吃自己的手,她连忙给拿开,拿帕子给他们擦了擦手上的汗,这才由了他们去吃,到底是兄妹两,连动作都出奇的一致,一看看着煞是惹人疼爱。 “谢姐姐你好好休养身体,照顾好这两个宝贝就够了,其它的我们去办就行了。”那宝珠道。 这两个小家伙似乎跟着娘就出奇的乖了,哭闹的时候也少了,就算有稍微一哄就好了,不过也确实是她耐心好,不管璟儿和沅沅怎么闹腾,从来没有半分不耐烦的时候,这搁在他们看,前些天照顾他们一天,他们一哭,她和罗兰都快跟着一块儿哭了。 两人正说着,霍隽在外面敲了敲门,“宛莛?” 因着现在孩子都是她自己带,霍隽怕进来撞上她喂孩子尴尬,故而都会敲了门再进来。 “大哥。”谢诩凰扭头看着进来的人唤道。 “璟儿,沅沅,看看舅舅给你们带什么了?”霍隽到了摇篮跟前,拿出一只锦盒,将里面小小的玉手链取了出来,给他们两个系在了小手上。 玉质通透,雕的是两个貔貅,上面还各自刻了他们的名字,打磨得很好,一点也不会咯着孩子。 “大哥,你不用老给他们这些那些,以后大了还不给惯坏了。”谢诩凰道。 他两从出生,这些穿的用的哪样不是他准备的,又要帮着她照顾孩子,实在不想再让她给他们准备这些那些。 “玉养人,早带着,保平安。”霍隽淡笑道。 东西是他亲自雕的,特地送到庙里请了高僧开过光才拿回来给他们的,原是想做玉坠子的, 可又怕大一点了他们扯着会勒到脖颈。 谢诩凰无奈笑了笑,说了好些回了,他们都没一个肯听她的。 “沅沅,舅舅抱一下,好不好?”霍隽说着,将沅沅从摇篮里抱了起来。 小家伙吃得多,这还不到满月,就有些肉乎乎的了,小巧玲珑的样子,抱在手里让人心软得都快化了。 直到天快黑了,沅沅才睡着了,霍隽这才将孩子交给她,那宝珠去给她煎药了,他则回了书房去看晏西这几日送来的关于渤海郡的情报。 如今宛莛有了孩子,这种在外面打打杀杀的事自然不能再由她去出面,反正自己也好些年没有入过军中了,有这样的机会也正好。 谢诩凰抱着还未睡的璟儿,轻哼着歌谣哄着他睡觉,好不容易等到这一个也睡了,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她点了屋里的灯火,将屋里孩子的东西整理了一番,坐到摇篮边看到手上的疤痕,一时怔然。 “我是骗过你,在找到你之前也确实曾想置霍家于死地。可是这份心,这份情何曾有过半分虚假,我也想尽了办法守住这段来之不易的缘份,可是你却要如此狠心。” “你说你爱我,你说你要跟我一辈子在一起,你还要走?” “霍宛莛,你这个没有心的女人,你非要逼我恨你吗?” …… 那一道道声音回荡在她的脑海里,震得她心弦颤动,她那样决然离开,是否……他真的恨她了。 孩子出生,她昏睡了三天,做了很长的一个梦。 她梦到自己身在孩子江都,没有莫玥,没有庞宁,没有霍家和大周王朝的恩怨,只有她爱着他,他也深爱着她的岁月。 他们的孩子出生了,儿女双全,他宠爱备至。 只可惜,她在孩子的哭声中大梦一醒,孩子在她身边,他却不在。 关山阻隔的另一边,刚刚经历过战火后的燕京,加之天气的炎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息。 经历近一个月的耗战,大燕皇帝在南楚皇手下重伤,燕军士气低落更加难抵南楚大军的连番进攻,最终放弃逃离。 南楚大军在暮色时分进驻燕京,入城的街道还残留着大战后的血迹,燕北羽一身染血的兵甲打马入城,便是炎热的夏季,那双深沉似海的眸子也带着让人战栗的寒意。 一路直入皇城,进了宫门踏入金碧辉煌太极大殿,望着大殿尽头高高在上空旷的龙椅,他扶剑一步一步走了上去,站在了九龙玉阶的最高处,缓缓转身看着殿中站着的一众南楚朝臣和将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殿中众人齐齐跪下去,朗声唤道。 殿外皇宫,皇城之外,次第传来排山倒海的山呼之声。 燕北羽在龙椅上缓缓坐下,紧紧握着手中的雪影剑,冷冷看着殿中跪了一地的臣子和将领,眼中却没有丝毫因为胜利而生的喜悦,只有深沉无尽的寒意。 十几年前,他由人带着从这里仓皇逃离。 数年前,他回到这里,匍匐在仇敌脚上为奴为臣。 今时今日,他终于回来重新站在了这个原本就属于他的地方。 “燕京有何去向?” “回陛下,大燕残部已撤到了贺兰关,想来是想倚仗那里的天险之利,再作反扑的打算。”贺英拱手回道。 “继续派人监视,有情况立即回报,不得有误。”燕北羽沉声令道。 “是。”贺英抱拳,匆匆下去向人交待。 “陛下,此时趁着大燕的余孽未稳定,正是趁胜追击的时候,何不……”庞宁上前建议道。 “朕知道该怎么做,不用丞相大人提醒。”燕北羽淡淡瞥了一眼说话的人,朝军中将领道,“将士们连番随朕出战辛苦了,驻扎燕京休整,朕会一一论功赏赐,死伤者好生安顿,朕会尽快去看望拜祭。” “是,陛下。”一众武将满怀感激道,这半年多的连番浴血奋战,如今终于大胜了。 “陛下,燕京已经拿下,是否可以尽快迁都回京。”庞宁询问道。 等了这么多年,这燕京终于还是回到了大周的手里,当年连他也不相信那个沉默寡言的少 年堪为大用,不想老主子果真是没有看错人的,果真是帝王之材。 “此事,容事再议,众卿退下吧。”燕北羽冷然道。 “陛下……”庞宁想要再说什么,但看到那双冷漠的眼睛,又咽了下去。 自那上阳郡主远嫁北齐之后,这个人看着他的眼神冷得像冰,利得像刀,且也再未唤过他一声义父。 殿中诸人陆续退了出去,只剩下他一人独坐在高高的龙椅上,看着空旷寂静的大殿,明明还是炎热的夏季,不知怎的他却感觉坐在冰窖一般寒冷。 凤凰,我回来了。 “陛下,军医来了,你该换药了。”贺医带着大夫进了大殿,朝着高坐在龙椅之上的人道。 前些天,也不知怎么的一向少有敌手的少主,在战场上突地心神不宁的从马上跌下来,被燕军偷袭伤了一刀,好在并非是致命伤。 只是,自王妃离开之后,他整个人也变得让人不敢靠近了,连番的出征战交战,根本不给自己一丝喘息之机,直到终于拿下了燕京。 可是,这明明是他多年以来的夙愿,可他却丝毫没有从他身上看出半分喜悦的神色。 他夺回了大周的江山,可他最深爱的女人,却嫁给了别人。 “陛下?”贺英见他没有应声,又走了近了唤道。 燕北羽起身从玉阶上步下,道,“朕出去一趟,有事明天再说。” “陛下,你的药……”贺英追着出了大殿,却眼看着人已经消失在了渐浓的夜色里。 大战后的燕京,百姓都紧闭门户,没有人敢出来走动。 燕北羽独自走着回了原先的镇北王府,推开已经布了蛛网的大门,走进了暗黑一片的府内,萤火虫在长满杂草的庭院里飞舞着。 他轻车熟路地寻到了原先居住的寝居,借着月色看到了庭院的破旧的葡萄架,葡萄藤长很茂盛,结出了一串串青青的小葡萄。 他记得,那是她住下的,那时候极其宝贝的样子,时不时就要过来守着,生怕被人偷了去似的。 他怔怔地站了许久,方才进了黑漆漆的房间,取出随身带着的火折子点了一盏灯,屋内那些值钱的物件都不见了,到处结满了蛛网,落满了尘土。 他默然在布满尘埃的榻上坐下,搁下了手中的雪影剑,又一次地看到了掌心被剑划伤的疤痕,那日江都狱中发生的一幕幕又一次浮现在眼前。 “你多之间,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那又如何,我宁愿一辈子将错就错下去。” “我不愿意。” …… 她不愿意,不愿意留在他身边,不愿再爱他。 她恨他这个身份,恨他参与霍家之事,可是他又何尝不恨这样的自己,可是他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出身。 他所要走的路,从他一出生就已经注定,他后退就是死,他只能披荆斩棘走下去。 他不知道她在霍家,他若知道又如何会去加害她,他在建造霍王庙之时看到她的画像,那一刻的震惊与痛苦,是他平生最难以承受之痛。 他一直找她,却又自己一手将她推向了死路,他也去了北疆发疯一样的寻找她的踪迹,可是他找不到了。 所以,那么多年他一直守在北疆,守在她最后停留的地方,可那却一刻却没有发现她早已经换了面容,换了身份又在他的面前。 她在战场与他生死相搏,他从最初的欣赏,到她和亲来到大燕一天一天步步沦陷,那时候他不知是她,他前所未有的矛盾。 他以为自己除了凤凰,不会再对其它的女子倾心,可当他意识到自己对那个身为北齐公主的她动手后,他也认了,想尽了办法想要将她留在自己身边。 即便,那个时候,他并不知道她就是凤凰,却依旧起了这样的心思。 所以,没有人知道,他在江都得知她真实身份那一刻是多么的喜悦和害怕,他欢喜她竟是她,却又害怕她会知道自己的另一重身份,知道他曾参与到霍家的事。 那一刻,他顾不得大周与霍家的恩怨,顾不得那份害怕,只有那扑天盖地的欢喜溢满了他整个心房,他丢下一切回去找到了他。</ 他想要留着她在自己身边,想要和她一辈子相守不离,却又害怕那个秘密会暴露,所以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守着那个秘密不敢让她知道。 终究,他没有能守住。 终究,她也还是走了。 她走了半年了,他却仿佛已经过了漫长的半生。 她在那里,可曾有过一刻……想起他。   ☆、261.可曾有一刻,想起我2(一更) 次日下午,贺英带着人寻到镇北王府,才找到已经昏睡在那里数个时辰的燕北羽,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将人带回了宫里。 几名军医过来诊治,个个都是面色凝重的样子。 “陛下到底怎么了?”庞宁沉声问道姣。 “陛下是操劳过度,心力交瘁才会如此,得好生休养一段时间才行。”军医长回话道。 贺英闻言叹了叹气,这半年多以来连番出战,又何曾有过一个夜里好好去睡过一觉,这哪是常人能够承受的,一直神经紧绷地撑到了如今,突然一松懈下来,人也垮了籼。 他一回到燕京,就迫不及待回了镇北王府,只怕还是念着王妃的。 自从探子从中都回禀了王妃舍弃腹中孩子之后,南楚便再没有去刻意打听过中都的任何消息,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这个人便是再怎么念念不忘,已经做了北齐王后的那个人,又如何还会再回来。 “贺总管,燕京的事情也已经安顿得差不多,差人去接皇后娘娘入京,陛上病倒了,身边也需要个人照顾。”庞宁朝贺英嘱咐道。 “庞大人,是否接皇后娘娘要看陛下的旨意。”贺英道。 让莫皇后来照顾陛下,只怕更会触怒龙颜,自那个孩子过世之事,少主已经看问也未曾问过莫皇后一句,似乎就由了她在江都自生自灭。 “那你们好生照顾着陛下,老夫有事先走了。”庞宁看了看昏迷未醒的人,带着随从离开。 “庞大人,高昌王子那里如何办,按照先前的条件,与大燕的战事结束,南楚就不得再扣留人质的。”一名官员道。 高昌出兵相助南楚共伐大燕,为表诚意,高昌将王子阚玺送到南楚为质,战事结束再放其归国。 “人在华州,陛下自己会有决断的。”庞宁一边走,一边朝身旁的人吩咐道,“你亲自带人回一趟江都,护送皇后娘娘进京。” 高昌王子在华州折剑山庄,华州都是原先龙靖澜的亲信,便是他如今派了人去了也是徒惹麻烦,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是,大人。”那人拱手回道。 “当年先帝将皇孙殿下托付给庞大人,这一晃眼十多年过去了,皇孙殿下也在庞大人的辅佐下完成复国大业,庞大人堪为大周百年难得肱股之臣。”一位臣子恭维道。 “是啊,大周能有今日,庞大人功不可没。” “庞大人功不可没。” …… 其它几人跟着附合道。 庞宁笑而不语,望着巍巍宫廷,皇帝因为上阳郡主之事已经与他生了嫌隙,虽未明确表示,但政见已有分歧。 可是,皇帝需要的是温婉贤淑的皇后,而非上阳郡主那样出入军中朝堂的女子,更何况是那是当年带兵攻下大周的霍家所出的女儿。 皇帝要将她留在身边,这让曾经饱受战乱之苦的大周旧臣如何接受,让九泉之下的先帝如何瞑目。 大约是真的太累了,燕北羽昏睡了整整一天一夜,再醒来的时候已经第二天的黄昏了,听完贺英禀报的一系列的事情,再踏出太极殿偏殿,已然日落月升。 他看着渐渐被暮色笼罩的殿宇楼阁,儿时他觉得这是困住他的冰冷牢笼,再大周国破她逃出了这个地方,可为了能活命他又回了这个地方十多年为奴为为臣,到如今再回到这里为帝为王。 似乎,他这一生都逃脱不了这个地方。 在遇到她之前,他从来没有奢求过自己要什么,不管是接受爷爷的培养,还是被立为皇太孙,都是为了在这宫里能活下去。 直到那一日在燕京城外遇到了她,也在她走之后,他再回到这宫里之时,他平生第一次知道了自己想要什么,他要她。 于是,在那许多年里,他在等她赴梅山之约,在茫茫人海寻找她的踪迹,当他终于找到她,他又小心翼翼地守着这段缘份,唯恐一点风雨将其摧折,可终究他也没能守住。 她走了,任他如何去挽留,她也还是走了。 “陛下,大燕的残余驻守在贺兰关,时日久了等他们休整过来,怕是更难对付了。”贺英交待完了事情,过来询问道。 明明可以趁胜追击,一举将大燕余孽一网打尽,他却拿下了燕京之后,没有再去追击退守贺兰 关的燕军,实在让她一时摸不清头脑。 “已经到了这一步,难道事事都要朕亲自去解决?”燕北羽望着天地间渐暗的天色,语声有些淡淡幽冷,“三日后,传旨由庞大人全力解决贺兰关的大燕余孽。” 贺英愣了愣,道,“是。” 大燕已经已经溃败,但毕竟也还未到山穷山尽的地步,自然也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解决的,陛下将此事交给庞大人去办。 一来,可以借此削弱庞大人一派的武将,以他对大燕的了解,庞大人手下的那些人很难轻易取胜,加之贺兰关又有地势天险之利。 二来,庞大人精力放在了贺兰关的战事上,朝堂之上陛下才能尽早安排自己的亲信站稳脚根。 再者,故意给了贺兰关休养生息的时间,若是庞大人派出的人久攻不下,也是将庞氏一派武将问罪的借口。 其实,许多事他都是心里有数的,可是朝堂之上行事牵一发而动全身,没有能让众人信服的借口,随意处置臣子,他只会成为背上昏庸之名。 “高昌的大军,可安顿好了?”燕北羽侧头问道。 “已经按陛下先前的安排,派了人去军中传旨了,只是甘州是关塞要道,就这样割让给高昌,是不是太便宜他们了。”贺英问道。 虽然高昌是出兵相助,共伐大燕,可是打仗冲在最前的一直都是陛下带领的亲兵,高昌大军的作用实在微乎其乎,不过原本也就没指望什么,只是想让高昌暂时不与南楚为敌的权宜之计罢了。 可是,这样就要将甘州一带的几座州城割让给高昌,实在太过便宜他们了。 “高昌既已经归顺南楚,何必分得地般清楚,不过朕给了他们,他们能不能拿得住,便要看他们的本事了。”燕北羽面无表情地说道,眼中却是让人难以揣测的深寒。 高昌到底是按条件出兵相助了,也将阚玺送来为质了,既然已经归顺大燕,阚玺也理所应当要到南楚为官,若不尽早将这批高昌兵马送到远离燕京,等到阚玺来京,只怕再要腹背受敌的就是他了。 螳螂扑蝉,黄雀在后,如今南楚初定,兵困马乏,而高昌兵马却一直并未有太大损失,他可不想刚刚战火平息的燕京,再经历一场大战。 所以,这个时候给他们足够的好处,让高昌的大军远离燕京,他才有足够的时间稳定内政,休养生息。 “那何时让高昌王子入京?”贺英询问道。 “高昌大军接手甘州之后,你再亲自去一趟华州,带缇骑卫护送他回京来。”燕北羽道。 缇骑卫安排华州,原就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全,如今她已经不在那里,也该把他们调到更重要的地方。 “缇骑卫回京,要安排在何处?”贺英询问道。 既要安排在重要的地方,又要是不能让庞大人一派极力反对的地方,思来想去也确实不怎么好安排。 “九城兵马司,交给如今的缇骑卫统领。”燕北羽道。 既是驻守京畿要地,又不是皇城禁卫,看似是管理燕京外城的防务,但放在燕京以缇骑卫那么多年对燕京的了解,就能清楚的监视朝中各部官员的动向。 “少主,这几日,你也好生休息几日吧。”贺英看着他清瘦憔悴的样子,好心劝道。 这半多以来,一心只顾着尽快打下大燕,完全都不把自己当个人一样爱惜,伤了也好,病了也罢,完全都是麻木的。 “你带人去将镇北王府和京郊的踏雪山庄都收拾出来吧,朕暂时先住在那里了。”燕北羽说罢,先行离开去了御书房,却处理从各州府递来的折子。 大约,也只有在她曾住过的地方,他才能告诉自己,她曾经真的来过他的身边,虽然很短暂,但真的陪伴过在他身边。 贺英怔然了片刻,还是应道,“是。” “对了,最近着人盯着些北齐那边的动静。”燕北羽走了几步,回头郑重朝身后的人交待道。 “少主,是要打听……北齐王后的消息?”贺英讶然道。 他这般不顾一切的一次又一次与大燕交战,就是为了尽早结束战事,重新去找那个人回来吗? 燕北羽转过头去,沉默了良久,冷然道,“北齐王的消息。” 谢承颢一直放着机会没有对南楚出兵,一定还有更大的阴谋,如今南楚与大燕的战事已经了结,也是时候跟他较量了。 他那般处心积虑地一步一步逼着她在南楚再无立足之地,逼着他们的感情不得不走上绝路,他没有那个要跟他争夺江山的野心,可是他却夺走了他最心爱的女人,他岂能轻易放过了他。 贺英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渐去渐远的人,他不明白,到底是什么的感情,让他对那个人执念之深。 不管是她失踪了数年,还是如今她另嫁他人了,这个人……始终还是放不下。 明明是那样心比天高的人,为何在感情面前,竟如此将自己低到了尘埃里…… 可即便做到了这个地步,那金尊玉贵的北齐王后可又会再看他一眼,想他一丁点儿? 燕京的战事结束了数日,京中的百姓也很少有人敢出门走动,可是一连好几天过去了,南楚的兵马虽然在城中来来往往,却未伤过一个百姓,敲过一户人家的门。 于是,渐渐的已经有人出来了,有看到减免赋税的皇榜,皆是奔走相告,不几日的功夫,战火后的燕京又渐渐恢复地往日的繁华热闹。 高昌的兵马前往甘州一带驻守,高昌王子进京面圣,敕封为“归义侯”。 御书里堆满了从各州府递来的折子,燕北羽看着看着便支着头合上了眼帘睡去,已然进宫一日的莫玥带着宫人过来送夜宵,取了一旁放着的披风走近到御案旁给熟睡的人披上。 燕北羽迷迷糊糊感觉有人近了身前,喃喃道,“凤凰。” 然而,一睁开眼睛看清了站在边上的人,眼中的温柔瞬间化人刻骨的冰冷。 “谁让你到燕京来的?” 莫玥退了两步,请安道,“臣妾给陛下请安,义父今天让人送臣妾入宫的,陛下政务繁忙便没有过来叨扰。” 他睁眼那一刻的眼神,温柔得如同三月的春风,而就在那转瞬之间又化为无边的冰冷。 “朕已经警告过你,不要再让朕看到你。”燕北羽眸光锐利,冷冽而慑人。 “义父说陛下受了伤,臣妾只是想尽心照顾陛下,陛下若不愿看到臣妾,臣妾即刻便走,只是还请陛下保重龙体。”莫玥低头,楚楚可怜地说道。 “孙嬷嬷,带她下去,别让朕再看到她。”燕北羽冷然道。 “陛下。”莫玥扑通一声在御案旁跪了下去,泪眼盈盈地问道,“臣妾到底做错了什么,遭您如此嫌弃。” 燕北羽起身,冷冷地看着跪在脚边的人,道,“朕当初离京之时,将天机阁交给她,你换走她走中的扳指,想借长孙家的手置她于死地;她在江都之时,你助郑太后找到了那个巫医,又故意在燕京暴露了身份回江都,制造让他下手的机会,害死朕的第一个女儿,这一桩桩一件件,你当朕是瞎子吗?” “陛下一心向着她,又有几分是相信臣妾的,臣妾的孩子才刚刚一个月,就死在了她的手里,是您所见,可您还是放了她,那也是你的亲骨肉啊。”莫玥泪流满面的人说道。 这个人,说是无情,他对那个人却那般温柔深情,说是有情,对她又这般的绝情绝义,不屑一顾。 燕北羽冰冷地看着她,出口的话字字绝情,“莫玥,朕对你本来就只有那么一丝丝的怜悯,若非那时恰好,你是与她同名的,只怕那一丝怜悯也没有,如今你把朕这仅有的怜悯也耗尽了。” “怜悯?”莫玥含泪冷笑出声,道,“臣妾在您身边这么多年,为了能在宫中替你探查到可用的消息,为了博取皇后和太子妃的信任,臣妾几番被宫中的暗害险些丢了性命,到头来……换来的只是那一丝丝的怜悯。” “朕给过你机会走,朕也没要你留下,如今你还想要什么,皇后的宝座,你不是也得到了?”燕北羽冷然道。 “是霍家夺走了原本属于你的江山,是霍家害得你数年来不得不在长孙家为奴为臣,苟且偷生,是霍家害死了先帝,这一切你都忘了吗?”莫玥看着他冰冷深沉的眸子,一字一顿地问道,“她到底给过你什么,让你都忘了自己是谁。” 在她陪伴着他复辟大周江山的岁月里,他一心念的那个人又在那里。 可到头来,她却忽然出现了,得到他的宠爱,得到他的真心,得到了所有她一直小心翼翼想去争取的一切。</ 如果没有她霍宛莛的出现,这一切就会是她的,她会一直在他身边,即便他不能深爱她,却也不会如此厌弃她。 她恨她的存在,明明一出生就已经拥有了那么多的东西,到头来还要夺走她唯一奢求的东西。   ☆、262.可曾有一刻,想起我3(二更) 燕北羽冷漠地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人,不耐烦地朝孙嬷嬷道,“别让朕再看到她,否则……你们便以死谢罪吧。” “是。”孙嬷嬷带着宫人,将跪在地上的强行扶了起来,带离御书房。 只怕,若非现在南楚初入燕京,政权未稳,加之还没有足够的理由和借口,她这个皇后,早就被废黜了姣。 她也确实不知道,上阳郡主到底给过少主什么,让他有如此深的执念,但是她却曾经确确实实的看到,在上阳郡主在南楚的日子,少主温柔多情的样子。 少主一向精明睿智,他所倾心的人,也必然是人中龙凤,有过人的才华和豁达的心胸,否则又如何会入了他的眼籼。 纵使对那上阳郡主了解不甚多,但也在她身边侍侯过些日子,起码那个人待人待事不会哪同莫皇后这般自私险恶,她在少主这里纠缠的是儿女私情,而那个人却是替少主担忧的家国大事。 上阳郡主甚少插手少主的政务,但却总会在恰当的时候给以最适当的建议,得知他在甘州有险,她不顾有着身孕连夜赶去相助解围,少主患上眼疾,她悄悄在外寻找医治之法,南楚前线战事久无进展,她亦不惜以身犯险破开仙霞关。 这所有的一切,也并未是想从少主那里换取什么为目的,但这个人留在少主身边,入宫帮助天机阁打探消息,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能换取在他心上的地位,换取跟着他的荣华富贵。 她总会问,自己到底哪里不如那个人,可是她又哪里如了人家一丝一毫。 一个是九天明月,一个是地上尘埃,焉可相提并论。 御书房随着一行人的离去,恢复了先前的沉寂,燕北羽默然静坐了一会儿,起身出了皇宫,骑马离开了燕京到了梅山脚下的踏雪山庄。 庄内黑暗而沉寂,所有的一切都还是当年的模样,他一个人坐在房中,看着窗口照进来的月光,思绪如飞,又回到了在这里初见她时的时光。 在这半年多的时间里,他一心全在前线的战事上,在那里没有了时间和心思让他去想起她,可是战事结束了,思念就如潮水一般涌来,将他淹没得快要窒息。 他总会哪这般,却寻找她曾经来过的地方,触摸着关于她的一切,如此才能聊以安慰。 他一定要她回来,不管她心中是否还有他,不管她如今已经嫁于何人,他一定要她回到他的身边,哪怕是相互折磨一辈子,他也不会放走她。 北齐,中都。 已经满月的璟儿和沅沅没有之前那般贪睡了,每天醒着的时候多些了,可闹腾人的时候也多了,经常闹得她一个人都招架不住。 沅沅爱撒娇,总喜欢要她抱着,就连睡觉也不让人撒手,只要一放下了,立刻就哭着醒了,于是她只能抱着她睡,本就身体虚弱未恢复过来,加之天气又热,险些中了暑再晕过去。 霍隽强制性地将两个孩子安排到了偏殿,让她自己好生休息,不许再管两个孩子。 说来也奇怪,没在她身边了,两个小家伙倒是乖巧多了,几个人轮着带,都很少有哭闹的时候。 “你们两个什么德行,故意天天折腾你娘的,怎么生了你们这么两个不孝顺的家伙。”那宝珠趴在摇篮边上逗着兄妹两道。 璟儿啃着手自己玩,沅沅则是好奇地望着上面挂着的彩带,肉乎乎的小脚还不停地蹬着。 “我怎么觉得,他两好像又长肉了?”罗兰瞧了瞧两个圆乎乎的小脸,笑语道。 那宝珠伸手摸了摸沅沅,道,“沅小胖,你是个小姑娘这么下去把自己吃成胖妞妞了怎么办?” 沅沅瞪着圆溜溜的眼睛似是看了看说话的宝珠,小嘴啊啊地叫了两声。 罗兰看着好笑,揶揄道,“看吧,说她坏话,不高兴了。” “沅小胖,你看你这脸上肉长得,还不许我说你了?”那宝珠觉得好玩,继续逗着她道。 谢诩凰沐浴完了出来,到了摇篮边上看了两个孩子,沅沅也不知是不是有些识得人了,手也在舞脚也在蹬的,嘴里还呜呜啊啊的,煞是可爱。 “沅沅再玩一会儿,娘亲先给哥哥洗澡。”她说着,先抱起了璟儿,带他去边上的浴房洗澡。 天气热了,两个孩子又容易出汗,一早起来,晚上睡前都得给他们洗一遍,所幸两个小家伙都喜欢洗澡,倒也不怎么费事儿了。</p 哪知,她刚把璟儿抱进去一会儿,外面那一个就哭起来了,那宝珠和罗兰两人怎么哄怎么逗都不管用,只得抱着她一起进了浴房里去。 一进去了,不一会儿倒也哄住了。 “沅沅,你要有你哥哥一半乖就好了,就你不让人省心。”那宝珠一边抱着她,一边嘀咕道。 璟儿到底是哥哥,比她稳重懂事多了,虽然偶尔也有要娘抱着的时候,一般都是比较好照顾的,不像这一个小的,又爱撒娇又粘人。 谢诩凰抬头看了一眼,手脚利落地先给儿子洗了澡,拿巾帕给他擦了擦身上的水,然后拿薄巾包着交给了罗兰抱着,重新换了盆干净的温水,这才接过了那宝珠抱着女儿,也放在一旁的榻上解了穿着的小红兜兜,抱着放到了小盆里,一手扶着她,一手给她搓着身上,小家伙很喜欢洗澡的时候,一点都不闹腾。 罗兰和那宝珠则去忙着先给璟儿穿了衣服,然后送去了奶娘那里,一下两个孩子,还都是两个能吃的,虽然他们娘亲也自己喂,但奶水根本不够喂他们两个。 谢诩凰自己给沅沅洗了澡,换好了衣服,喂着哄睡了,罗兰她们才抱了璟儿回来,小家伙吃饱了,但丝毫没有要睡觉的意思。 她接过放到了摇篮里,一边紧紧推着摇篮哄着孩子,一边朝罗兰问道,“大哥这两日在忙什么?” 平日里他还经常过来看看孩子的,这几日倒是过来的少了。 “好像是在忙什么渤海郡的事儿,上次我听他问了晏西,最近在书房不是看着地图,就是在看晏西送来的东西,应该是这事儿。”罗兰说道。 谢诩凰微微皱了皱眉,此事原是她答应下来的,如今全被大哥揽下来了,她自然信得过他的军事才能,只是他身体才恢复不久,而渤海郡那边的人也非泛泛之辈,若是他一去再受了伤,身体只怕承受不住。 可是,自己如今被两个孩子缠着,更是寸步难行,而大哥又根本不让她去插手。 “谢师姐,以霍将军的能力,渤海郡的事不会有问题的,晏西不是也答应了到时候会一起去帮忙的。”罗兰安慰道。 谢诩凰着摇篮里的两个孩子,无奈地叹了叹气,询问道,“罗兰,你这些出去,可有注意到北齐宫里和中都城里有什么异常变化吗?” “没有,谢师姐要我注意什么?”罗兰不解问道。 最近一连好些天,她都要她出去买东西,可是买的又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实则是让她观察宫里和中都城有没有什么状况。 “让你盯着应承祖,可有什么别的发现?”谢诩凰一脸凝重地说道。 南楚与大燕的战事已经结束,谢承颢一直没有趁火打劫出兵,一定已经有了他的计划,可是直到如今她也不知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如今,应承祖是负责南楚方面的情报,如果谢承颢真想做什么,一定会经他的手。 “除了进宫,就是在府里,偶尔出去与同僚小酌几杯,并未有什么异常举动。”罗兰说道。 谢诩凰沉默地抿了抿唇,难道是她猜想错了,可是以谢承颢的野心,不会放着中原这块肥肉在眼前不会去动的。 “谢姐姐,你不会是担心北齐会对南楚怎么样吧?”那宝珠皱着眉头看了看她,叹了叹气道,“你啊,顾好自己和孩子就行了,那负心汉和那小蹄子爱怎么样怎么样,你管他们做什么?” 难不成,就因为他追到函北关就该感动得痛哭流涕,什么事都一笔勾销了? 谢诩凰没有再说话,只是默然看着摇篮里的两个孩子,前几日听晏西说南楚已经攻占燕京,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已经达成所愿了。 可是,如晏西所说,南楚和北齐免不了会争个高下,她和孩子必然就会被卷上风口浪尖,他们还这么小,她不想他们有任何危险。 “时间也不早了,你们回房休息吧。” “我……”那宝珠还想说什么,被罗兰硬拉着走了。 谢诩凰坐在摇篮边上,哄着一直还不肯入睡的璟儿,好不容易等到他睡着了,自己却是一丝困意都没有。 她拿了薄被给孩子盖上,外面便传来了敲门声。 她起身去开了门,看向来人笑语道,“大哥。” “孩 子睡了吗?”霍隽轻声问道。 “刚哄睡下。”谢诩凰侧身让了他进来,这才掩上了房门。 霍隽进屋,先到摇篮边上看了看两个熟睡的孩子,方才道,“看你房里灯还亮,以为这两个小家伙又在闹腾,所以过来看看。” 谢诩凰倒了茶给他,低声问道,“渤海郡的事,大哥你有把握吗?” “你大哥我虽然是当了十几年的活死人,可好歹也曾经是霍家军的少帅,还能无用到连个小小的渤海郡都收拾不了?”霍隽笑语道。 她现在要带着两个孩子,总不能让她丢下孩子去那么远的地方,但既然是谈好的向谢承颢交换孩子的条件,他也不想一直拖着让那姓谢的总觉着他们欠了他命似的。 “我只是担心你伤势初愈,去了会有危险。”谢诩凰如实道出了心中所想。 “虽然未恢复到全盛之时,但也有八成,对付那些人足够了。”霍隽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可是……”谢诩凰还是放不下心来。 “宛莛。”霍隽一脸严肃地唤了她的名字,道,“为人兄长,这十二年大哥丢下你一个人,已经亏欠你太多了,如今就让我为你和孩子做点事。” 这是他的亲妹妹和侄子,便是这事上所有人都舍弃他们,他也必须保护他们。 她一个人回了燕京替霍家报仇,这其中也不知受了多少苦,如今既然他回来了,理所应当该站出来保护她和她的孩子。 “不过,渤海郡如今的时节容易涨潮,北齐的水师要训练也需要时间,你不必急在一时。” 谢诩凰看他一脸认真,便知自己也劝不下了,于是细心嘱咐道。 “前些日去水师衙门看了,江河之上训练出来的水师,哪能在海战上堪为大用。”霍隽无奈叹了叹气道。 “我已经向谢承颢提过,亲自去一趟渤海,担任那里的总兵,花费些时间训练这些人出来,兴许还来得及。”霍隽看着她,又叹了叹气,“只是留着你一个人在中都,还要带着两个孩子,大哥又有些放心不下。” 谢承颢那人花花肠子太多了,宛莛如今的心思也都在孩子身上,若是那人起了什么别的心思,她都防不胜防。 “这里有罗兰,还有晏西他们照应着,应该没什么大碍,只是你若去了渤海郡担任总兵,那里定会察觉出朝廷的用意,这明枪暗箭你一个人如何应付得来?”谢诩凰担忧道。 他出任渤海总兵,一旦开始训练水师,渤海王便会知道朝廷又想出兵围剿,到时候虽然不能明面上交手,但暗地里一定会想方设法地置他于死地,他们远在中都,什么也帮不上。 霍隽叹了叹气,看着她道,“你这丫头,到底把大哥想得有多没用了,还能栽在这些小喽罗手上了?” 既然打算去,必然就已经想好了去了会是什么处境,自然会严加提防,不会让人有下手的机会。 他去了会是这样,让她去也是会面临一样的局面,总归是有人要去解决此事的,一来他身为兄长,此事理应由他去,二来水师方面领兵的经验,他比她更了解。 “那何时动身去?”谢诩凰问道。 “后天。”霍隽淡然一笑,如实说道。 “你带着宝珠一起去吧,她精通毒术,人又机灵,应该能帮上你些。”谢诩凰道。 对方若是要对他下手,别的他一定能应付得来,若是有用毒的高手,她便有些担心了,宝珠出身苗疆,对于有毒之物有着天生的识破能力,有她跟着去的话,便不怕对方再使什么阴招了。 “这是去领兵打仗,你让我带个小丫头,我还得分神照顾她。”霍隽拒绝了她的好意。 谢诩凰无奈叹了叹气,思量着明日找宝珠问问,看有没有什么解毒的药,好让他走时带上,以防万一。 “宛莛,大哥还想问你一件事。”霍隽一脸沉肃地说道。 “何事?” 霍隽静静地看了她许久,认真说道,“南楚已经攻占大燕,若是那个人还有心寻你回去,你要走吗?” “大哥,北齐不是能让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何况……”谢诩凰说着,抿唇垂下了眼帘。 “大哥是问你,你自己想不想走?”霍隽道。 他知道痛失所爱的苦痛,自己已经是可怜了,不想连她也要一辈子受这样的苦楚。 —— 二更到,求月票。 虽然更得晚了,还是厚着脸皮求一下。   ☆、263.后爹也是爹 第263章 “我不知道。” 她不可否认,自己心中还有他,可她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那个勇气再与已经君临天下的他走在一起。 自古以来,哪个当皇帝没有因为政治原因而去纳下无数妃嫔,莫玥是他宫里的第一个,却不会是最后一个,她也曾自信地以为,只要他们感情深厚,他不会娶别的女子籼。 她不能怪他当时的选择,那样的情势下,他不得不照做,这世上的男人娶妻纳妾本就是稀松平常的事,大约真的是她要的太过贪心了,不该向一个男人索要一生一世一心一意的感情,更何况那是一个注定要君临天下的王者…姣… 也许自己这一生也忘不了他,放不下她,可是那样的锥心之痛,她此生已经没有勇气再去承受第二次。 霍隽看着她微垂下头,掩去眼底的一切,叹道,“宛莛,大哥不想你也如我这般,抱憾终生。” 活着的时候,没有珍惜缘份,直到生死相隔的那一日,便任何如何悔恨,也再难挽回了。 谢诩凰沉默地看着摇篮里睡得香甜的两个孩子,幽幽叹道,“这么多年风风雨雨,我是真的心神俱伤,如今只求自己还能护得这两个孩子平安成长便够了。” 霍隽无声叹息,没有再多加追问下去,自己毕竟对她与那燕北羽的事了解不多,只是看着她时常因她伤神,心有不忍罢了。 她动心的是个皇帝,可大约是霍家的儿女对待感情都有着一样的执拗,若是两情相悦,但一生一世只有彼此。 她与长孙晟定下婚约之时,尚还年少的她便说,他只许有她一个太子妃,做了皇帝也只许有她一个皇后,否则她才不会要他。 那时,那人也是立下誓约的,到头来那人另娶了他人,还要置他们于死地。 而那南楚皇帝,她口中那个待她好得不能再好的男人,也终是负了她娶了别人。 他是看他心中牵念着那人,可真的有心成全了,南楚又真的会让她和孩子比在这里生活得更好吗? “时辰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 他说罢,起身离开。 谢诩凰独坐在灯影下,伸手轻轻摸了摸孩子稚嫩的小脸,他们的眉眼都像极了远在中原的那个人…… 一坐便坐到了深夜,后半夜两个孩子又各自醒了一趟,把他们安顿好才勉强睡了两个时辰,一向早起的沅沅又醒来哼哼唧唧了。 她起来抱起她先喂了,给她擦了澡穿好了衣服,璟儿也跟着醒了,可是这粘人的小丫头,让她抱着就不肯走,一放下就直哭。 罗兰知道两个孩子一向起得早,所以也早早过来帮忙了,接过了沅沅帮忙抱着。 谢诩凰这才将摇篮里饿得快哭的儿子抱起来,喂饱了才给擦了身子换好衣服,见那宝珠还没过来,便问道,“宝珠还没起?” “叫了,不肯起。”罗兰无奈道。 谢诩凰将璟儿放下,接过了沅沅抱着,道,“你去叫叫她,我有事想请她帮个忙。” 不一会儿,那宝珠呵欠连天的跟着罗兰过来了,“谢姐姐,你叫我?” “大哥明天就要起程去渤海,可那里的必会想方设法对她下手,你那可以能解百毒的东西,让她带着以防万一。”谢诩凰一边抱着孩子,一边朝她问道。 那宝珠想了想,然后摇头道,“没有,这个你不是该问晏九。” 她是下毒的,不是给人解毒的,而且苗疆学的毒术,每一种毒都有特制的解药,根本拿不出什么能解百毒的灵药。 谢诩凰抿了抿唇,看来只能等晏西过来了,看她能不能问问晏九想想办法。 “你是担心有人会向霍大哥下毒啊?”那宝珠揉了揉眼睛,问道。 “别的我倒不担心,大哥一向谨慎,只是若对方有下毒的高手,他不一定就能事事提防得到,介时我们山高路远的又来不及过去帮忙。”谢诩凰一脸担心地说道。 “带上大宝不就没事了。”那宝珠说着,晃了晃手腕,缠在那里的小蛇咝咝吐着蛇信子,“大白对有毒的东西最灵敏了,只要有它在的地方,方圆十里有毒的东西它都能找出来。” 谢诩凰微皱着眉头看着那小蛇,问道,“它肯让人带出去吗?” 而且它跟来也这么久了,对这里的人都是熟悉的,所以跟出去应该没问题。 谢诩凰抿唇沉默了片刻,道,“那你一会儿先送到大哥那里,给他交待好了。” 有这东西在他身边的话,起码能防范着残人向他下毒,如此她也安心些,至于其它想要对付他的手段,想来以大哥的本事,足以自己应付了。 “好啊。”那宝珠一口答应了下来。 当日夜里,几人准备了酒菜为霍隽饯行,次日一早岛上其它人还未醒来,他便过来看了孩子,向谢诩凰辞行上路去了。 他这一走了,最高兴的莫过于谢承颢了,三天两头的窜到岛上来赖着,赶都赶不走。 谢诩凰正忙着给璟儿换尿湿的衣服,谢承颢一进来就把摇篮里的沅沅给抱起来了,坐在榻上逗着她玩,刚刚两个月的小丫头笑得可是欢实。 “前朝就那么闲了?”她给璟儿换完衣服,皱着眉头看着不请进来的人道。 “朕又不是勤政爱民的皇帝,哪有那么多要忙的事儿。”谢承颢抱着沅沅,笑嘻嘻地逗道,“沅沅,再给爹爹笑一个。” “谢承颢!”谢诩凰沉声喝道。 谢承颢瞅了她一眼,抱着沅沅做鬼脸道,“凶什么,后爹也是爹,是不是,沅沅?” “这样的话,我不想再听到。”谢诩凰郑重警告道。 谢承颢却丝毫没有放在心上的意思,一边逗着沅沅,一边道,“你不想听朕就不能说了,那朕这个皇帝多没面子。” 谢诩凰将璟儿放下,过去抱过了沅沅,不想孩子再被他给教坏了。 他却转头又去抱摇篮里的璟儿抱了起来,举得高高的道,“小子,长快点,爹爹带你们出去玩。” “谢承颢,你放下我的孩子!”谢诩凰咬牙切齿道。 谢承颢将孩子抱在怀里,走近她跟前笑嘻嘻地说道,“等你也给朕生了孩子,我才懒得抱这两个呢。” 最近瞧着这两个孩子,他才突发想,不就两个孩子吗,等他的孩子出生,一定比姓燕的这两个孩子要漂亮多了。 “你想要孩子,宫里多的是女人要给你生,你一天别在我眼前晃”谢诩凰毫不掩饰面上的嫌弃。 大哥一走了,他就天天跑到这里来,她实在疲于应付了。 “可朕就想要你生的,你都给姓燕的生了两个,不给朕生也太不公平了。”谢承颢一脸委屈地朝她抱怨道。 “谢承颢,你闹够了没有?”谢诩凰沉声喝道。 话音刚落,没震住谢承颢,倒是把她怀里的沅沅吓得哭了,她只得忙着哄孩子,懒得再理会赖在这里不肯走的人。 若不是自己先前元气大伤,现在不可妄动真气引发内伤,早就把这混帐东西给打出去了。 她在一旁哄着大哭的女儿,谢承颢则抱着璟儿逗着玩,不断地教他道,“璟儿,我才是爹爹,知道吗?” 谢诩凰刚把沅沅给哄睡了放下,谢承颢突然觉得自己腿上一股子湿热,愣愣地看着坐在自己腿上的孩子,再一看腿上扩散开来的湿印,将孩子提起来苦着脸叫道,“小诩凰,你儿子尿我身上了。” 谢诩凰过去把孩子抱了过去,扫了一眼他龙袍上的尿印,低头亲了亲儿子的小脸,小家伙乐得又是笑,又是啊啊呀呀地叫。 谢承颢拿着一旁的帕子擦了擦,苦着脸赶紧起身回去换衣服,一刻也忍受不了。 他前脚一走,晏西后脚就到了,一进门便欢喜地接过璟儿抱过去,“是不是尿到那个坏家伙身上的,璟儿好厉害。” 谢承颢那厮最爱干净,一尿他身上,他肯定跑。 谢诩凰无奈地笑了笑,转身去收拾给孩子刚换下的衣服。 “来,看看晏姨给你带什么了?”晏西抱着孩子坐下,取过了自己来时路上买的小玩意儿给他,小家伙刚学会抓东西,抓在手里又是摇又是晃的。 “你别老是给他们买这买那的过来,再大一点懂了事儿了,会惯坏了。”谢诩凰一边收拾着屋子,一边说道。 “我们璟儿 这么乖,才不会学坏,是不是?”晏西逗着孩子笑语道。 北齐无战事,她这个统领自然也没什么要忙的,天天待在府里也是闲着,不如过来逗这两个小家伙玩。 先前刚出生还嫌着他们一天吵闹烦人,如今一天一天大了,两个小家伙也充分继承了他们爹的好皮相,越长越可人得紧,一天不过来看着他们,就觉得少了点什么似的。 “晏九还在中都?”谢诩凰问道。 “哦,九哥让我带了药过来,刚交给罗兰了,你记得按时辰喝。”晏西道。 因着她现在还要喂养孩子,所以下药都得处处注意,都是九哥亲自自己抓好的药让她带进宫里来。 “好,替我谢谢他。”谢诩凰由衷道。 晏西看了看她,也知道她和九哥这辈子是没什么可能了,就是觉得有些怪可惜的。 “对了,前几日大哥在渤海偶得了一卷记载医药的古卷,是晏九先前一直在找的,在那边桌上,你一会儿回去带给他。”谢诩凰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的书桌道。 晏九帮了她和大哥许多,虽然心中感激,但只是口上说说终归太过浅薄了,故而让大哥费了一番功夫打听到了那卷古书的下落。 “好啊,我晚上给他带回去。”晏西道。 不过,也知道她是想还九哥的人情罢了,可是再珍贵的古书古籍,又岂是九哥真正想要的,可他真正想要的,她却永远都不愿给。 “对了,你那新开的铺子怎么样了。”谢诩凰笑问道。 “生意火到我数钱都数得手软了,你大哥简直是太厉害了,他要不是龙靖澜的,我都想牵回家养着了。”晏西一脸兴奋地说道。 小谢生孩子,霍隽为了给孩子置办东西,所以从她这里借了一大笔钱,不过在前去渤海之前,让她去寻了一批玉料,他帮着雕成了簪子和玉佩,她卖给宫里的那些妃嫔和宫外那些达官贵人之家,狠狠赚了一大笔钱。 于是,便想起开了间铺间,请他在走之间给画了好些别致的图样,然后找了能工巧匠去做出来,卖得好得不得了,早就赚回了她借给他的那笔钱。 谢诩凰笑了笑,“那便好,你这些年就存那么些积蓄,这两个孩子出生全拿给我们了,若是赚不回来,实在对不住你。” “回头我就辞官不干了,专门回家开铺子赚钱去。”晏西一边抱着孩子,一边开始思量着将来的计划。 谢诩凰失笑,并没有发表意见。 “对了,说来也奇怪,这南楚都拿下燕京这么久了,大燕的残余还退守在贺兰关一带殊死顽抗,燕北羽该不是打了这半年的仗,现在打不动了吧?”晏西朝她询问道。 按道理,不该一鼓作气,把大燕残余势力全部扫除干净吗? “什么时候的事?”谢诩凰淡声问道。 “这有一个多月了,南楚只是派了人去围剿,但似乎一直未能得手,你说他自己干什么去了,自己带亲兵过去,不是一两天就解决了,非得这么劳民伤财的让人这么耗战。”晏西百思不得其解道。 “大约,他有他的用意吧。”谢诩凰浅然一笑,说道。 那个人一向足智善谋,不会无缘无故如此的留着这么一股危险的势力,一定是有她们所不知的用意。 “而且,高昌就出兵帮了那么点小忙,他竟然把甘州那一带都割让给高昌了,还把高昌王子亲封了什么“归义侯”,你说哪天高昌不规矩了跟那阚玺里应外合,南楚还不得成什么样子了?”晏西道。 高昌先前还出兵要帮着大燕夹击南楚,现在又帮着南楚去攻打大燕,这样两面三刀的还敢留在身边,不是养虎为患吗? “你说你在为北齐为官,怎么尽去操心南楚的事。”谢诩凰笑语问道。 以那个人的禀性,既然敢下那样的旨意,自是已经有了绝对的把握控制局面,又何需她去担心。 “我好奇也不行?”晏西道。 “行,可是要让朝里那些人知道了,还不得把你视为叛国逆贼。”谢诩凰笑道。 “管他们的,爱怎么想怎么想,大不了辞官回家去,反正现在我有大把大把的银子。”晏西得意地哼道。 她原以为,南楚和大 燕的战事一结束,燕北羽就要跑来北齐跟谢承颢两人拼个你死我活,可这一个来月也没什么动静,谢承颢也一天照吃照睡,一点也没有要打仗的意思,这可就让她有些想不通了。 莫不是,函北关那一回真的气得死了心了,所以也就对他们母子不闻不问了? 可是,再这么下去,这两个孩子非得被谢承颢那厮教得认贼作父了不可,到时候他就是气得吐血也没用了。   ☆、264.爱至深处,便是入了魔 北方的夏天,一转眼就过去了。 平日一向乖巧的璟儿,一直到半夜还哭闹着不啃睡觉,总在她肩膀上蹭着,起先以为是饿了,可是喂饱了还是时不时地哭,便是哄着睡了,不一会儿又哭着醒了,折腾得谢诩凰也一夜没有合眼。 天一亮了,才发现孩子身上起了红疹,身上也开始有些发烧了。 “谢师姐,孩子还是哭吗?”罗兰一早过来,看她还抱着孩子在屋里来回走着哄籼。 “璟儿有些发烧了,你出去请个晏九过来瞧瞧。”谢诩凰看着有些发红的小脸,心都揪到了一块儿。 “好,我这就去。”罗兰看了看她怀中的孩子道。 “叫宝珠过来一下,沅沅一会儿该醒了,我一个人腾不开手。”谢诩凰道。 平日里璟儿是最听话的,昨天大约是不舒服,非得她抱着睡,一放下就会哭醒了,折腾了一晚上大约也是哭得累了,这会儿才刚睡下。 “好。”罗兰说了,连忙出了门,去了那宝珠起来,才匆匆离开岛去请晏九过来。 这两个孩子不得泄露出去,故而也不会随便请外面的大地和御医过来,所以一般有事了,都是直接去找晏九,一来信得过他的医术,二来也不会将两个孩子的事泄露出去。 那宝珠刚过来,摇篮里睡着的沅沅就已经醒了,自己玩了一会儿见没人理自个儿,就开始哼哼唧唧了。 “好了好了,我们沅沅要起床了。”那宝珠过去,将她抱起来,带去洗了澡给她换好了衣服,就先送去奶娘那里了。 刚到早膳时辰,罗兰便带着晏九过来了,谢诩凰这才将孩子放到榻上交给他诊治,可刚一放了手,璟儿就哭着醒了。 晏九看了看孩子身上起的疹子,伸手探了探额头,而后把了脉搏问道,“什么开始起疹子的?” “后半夜了才发现有,从昨天下午孩子就开始不舒服。”谢诩凰道。 璟儿一向比较乖的,可从昨天下午开始就时不时地哭闹不停,当时以为他只是闹脾气哄哄就好了,后半夜才发现是起了疹子,身上也开始发烧了。 “换季了,孩子就容易起这些疹子,用药汤给他洗洗澡,抹些药膏过个三五天就能好了。”晏九道。 谢诩凰见他诊完脉了,连忙将一直哭的璟儿抱起来,一边哄着一边问道,“我看他烧得厉害,真的不会有大碍吗?” 孩子自出生就没生过病,突然一下病了,吃不好又睡不好,她看着便阵阵揪心,恨不能亲身代为受之。 “孩子还太小,现在还不能用服的药,是得小心给他退烧,房间通着风,过了这几天就好了,别担心。”晏九浅然一笑说道。 “麻烦你跑这一趟了。”谢诩凰道。 “没什么,你先照顾孩子,我去拿药。”晏九道。 “有劳了。”谢诩凰送他出了门,哄着怀中的孩子,小家伙困极了,可是又不舒服,怎么也睡不好。 直到午膳时分,给孩子煮了止痒的药汤,给璟儿洗过了澡,他才好受些睡熟了,谢诩凰守在摇篮边上不时给他换着退烧的帕子。 “谢师姐,你去吃点东西吧,我在这里看着。”罗兰道。 一晚上没睡好,早上尽顾着照顾这孩子,一口水都没喝上。 谢诩凰点了点头,这才起身过去用膳,那宝珠坐在桌边一手抱着沅沅,一手吃饭,小家伙总想往桌上扑着去抓东西。 有了晏九给的药,孩子虽然烧还没退,但却能睡得踏实些了,这也让她松了口气。 可是,次日一早,沅沅也跟起了一样的疹子,平日一个人要照顾他们两个都有些吃力,这生病了之后,两个孩子都粘人得紧,刚哄好这个,那一个又哭闹起来了,哭得她都揪碎了。 以至于,短短五六日,两个孩子是都好了,她却整个人瘦了一圈,人也憔悴了不少。 罗兰一早进来,看着披着衣服守在摇篮边睡着的人,暗自阵阵心疼,她对这两个孩子可谓是疼到了骨子里,孩子病了几日,她都没好好睡过一觉,有时候急了连用膳都未顾得上。 她和宝珠也说要帮着照顾的,可是她却不放心,非得自己守着才安心,大约也就是先前夭折的楚楚,让她对这两个孩子也紧张得不行,生怕一刻他们离开 了自己的身边。 她看到沅沅先醒了,轻手轻脚先抱了起来洗澡穿衣服,一边给她穿衣服,一边小声道,“沅沅乖,让娘亲好好睡一会儿好不好。” 小家伙咧着小嘴直笑,穿好了任由她抱着去奶娘那里,不哭也不闹。 罗兰交待了宝珠看着沅沅,自己回了房里去照顾璟儿起床,谢诩凰大约真的是累极了,就趴在摇篮边上睡着都没有醒来的迹像。 两个孩子病好了,精神也好了,送去奶娘那里喂饱了,抱回放在榻上跟她们一起坐着玩,乖巧得不得了。 谢诩凰一觉睡醒都快正午了,一睁眼看见摇篮空了,扭头一看两个小家伙被罗兰她们带着在榻上玩耍,这才松了口气。 “谢师姐,我让人备了午膳,你用些好好睡一觉吧,孩子今天我和宝珠带着就行,你看他们现在多乖。”罗兰劝道。 谢诩凰点了点头,这些天被这两个小家伙折腾得也确实累了,不然不会趴在这里就睡成这个样子,不休息过来,实在没有精力再看着他们两个。 “对了,霍大哥有来信,在那边桌上。”那宝珠道。 霍隽为免这边担心,每个月中旬都会准时送信回来报平安。 谢诩凰起身去看了信,自己去了用了膳,抱了一会儿孩子,就把他们交给罗兰她们照顾自己先休息去了。 南楚,燕京。 御书房几名奉旨征讨贺兰关的将领频频失利,不仅未剿灭盘踞在贺兰关一带的燕兵,反而接连折损了近两万的兵马,不得不回京请罪。 可是,这已然跪了近一个时辰,御案之后批着折子的人也面色沉冷未发一语,这让同在殿内的庞宁有些心神不安。 南楚自起兵之日起,从未有过败绩,就这么一部分大燕残余竟让大燕折损近两万兵马都未剿灭,只会让朝中臣子指责他治下武将,不堪大用。 可是,他也心知肚明,这是皇帝故意在给他出难题,明明知道那伙大燕余孽会拼死顽抗,他却还要将此事故意交给他去办,因为他就算准了他手上的那些人根本拿不下贺兰关,如此他便可借机发难,降罪下来。 虽然知道,可他也无力反抗,毕竟是他派去的人要了败仗回来。 “陛下,这几人……当如何处置?”他定下心神,朝着御案后的人询问道。 燕北羽合上手中的折子,冷冷地扫了一眼狼狈跪着的几人,“小小一个贺兰关,五万精兵竟溃败成这个样子,你说朕该如何处置他们?” “贺兰关易守难攻,燕军又殊死抵抗,也不能全怪程将军他们?”庞宁道。 “南楚自立国之日起,前线战事从未有过败绩,如今这燕京都拿下了,你们却在一个小小的贺兰关溃败,这等的奇耻大辱,你们还有脸回来?”燕北羽冷声斥道。 他们会战败,完全是意料之中的事,大燕虽然在他手上战败,可还没有无用到会败在这些人手里,折损的兵马也是庞宁培养出来的亲兵,留在他这里也是害群之马,不如这样助他一臂之力。 “这些大燕余孽再不除去,只怕会再图谋燕京,陛下当尽早斩草除根,南楚方得太平。”庞道。 “既然庞大人都这般说了,还望不要再让朕失望。”燕北羽目光深冷地看着说话的人。 “陛下,微治下这些武将恐怕都难堪此重任,还请陛下派洪将军或是房将军等人出战。”庞宁拱手道。 “洪大人先前攻打燕京时负伤,如今在府中养伤,房将军等人随朕一路攻占大燕,都已兵困马乏,正值需要休养之际,难不成……一个小小的贺兰关,还要让朕御驾亲征来给你们收拾烂摊子?”燕北羽怒然道。 “臣等不敢。”庞宁也跟着跪下,连忙道。 明知是皇帝故意要为难他,可眼下的情势他却也反驳不得,随圣驾亲征的兵马也确实伤得伤,累得累,如今一个贺兰关都拿不下,还要让这些人出面,实在贻笑大方。 可是,皇帝此举也分明是想借大燕之手,削弱他手中的兵力,同时借着他要顾着贺兰战事,而自己把握朝政大权。 “那便有劳庞大人了,朕等着你的好消息。”燕北羽朝庞宁说道,而后扫了一眼跪在殿中的几人,“至于这几人,既然不适合领兵打仗,那便贬为先锋到房将军军中磨砺一番,那些不战败回来的 ,也暂时交由房将军训练。” 庞宁垂首沉吟了片刻,道,“陛下圣明。” 一场贺兰关的战事,让他折扣了两万多的兵马,几个亲信大将也被贬,剩下的兵马又被送到了姓房的手里,皇帝是在一步一步瓦解他的权力。 可是,每一件事又都有着让他无法反驳的理由,他只得被动接受。 “若无其它事,几位退下吧。”燕北羽说轻,垂下眼帘继续批着案上的折子,自始至终面上都了无一丝波澜。 “陛下,归义侯求见。”贺英进来禀报道。 燕北羽微抿着薄唇,沉默了片刻,道,“宣。” 贺英出了书房,领着高昌王子进了御书房,阚玺朝着高座之上的人行了一礼,“微臣见过陛下。” “归义侯请你,不知这般急着入宫,可有要事?”燕北羽搁下手中的,一脸关切问道。 “实不相瞒,国中来信使,说母后最近缠绵病榻,召我回国探望,所以微臣入宫来是向陛下请旨,准许微臣回国一趟探望母后。”阚玺一脸焦急,一撩衣袍跪下恳求道。 “原来如此,只是归义侯刚刚接手御史台大夫一职,还有许多事情需你安排,这一走不知要去多久?”燕北羽状似一脸为难地道。 “待母后病愈,微臣自当会返京的。”阚玺道。 燕北羽沉吟了片刻,道,“不如这样,归义侯这几日暂且将御史台的事安顿一下,过几日朕派人护送你归国,顺便带上宫中的御医,也好为王后诊治。” “母后是旧疾复发,倒不必这般麻烦陛下费心了。”阚玺道。 “大燕与高昌以后都是一体,燕京到高昌路途遥远,若是跟去的大医有办法医治好王后的旧疾,以后也免归义侯担心,以后大燕还得侯爷鼎力扶持,如何会麻烦。”燕北羽说罢,朝贺英交待了下去,“让御医苑最好的御医,带上最好的药材,过几日随归义侯一同上路前往高昌。” “是。”贺英拱手回道。 “微臣代父王和母后谢陛下隆恩,微臣告退。”阚玺跪了安,离开了御书房。 贺英将人送了出去,进来询问道,“陛下当真要放归义侯回国?” 陛下给他赐以官职,又是封侯赏赐,不过是要把人留在燕京为质罢了,有了他在燕京,高昌和燕京一带的高昌兵马便不敢轻举妄动,这若将人放回去了,谁知道高昌还会有什么图谋。 “朕也估算着,高昌该让这个王子回国一趟了。”燕北羽淡淡道,并未有丝毫担忧的样子。 “可是,把他放回去了,若是高昌生了异心,南楚刚刚结束战事,正是需要休养生息的时候。”贺英道。 南楚才刚刚结束与大燕的战事,如今陛下又快要与庞丞相撕破脸了,若是再与高昌起了战事,难免会不好应付。 “难道朕还能把人软禁在京,不准他回国探视亲人?”燕北羽冷笑反问道,若真到那个地步,才会真的挑起战火。 “可是,这样放他回去,太冒险了。”贺英担忧道。 南楚与大燕的战事,损失最多的陛下的亲信兵马,高昌的兵马拿着他们给的军饷,却根本没有帮上多大的忙,若是把这人质一放回去了,到时候再向他们发兵,那可就太得不偿失了。 “朕知道该怎么做,你照办便是了,去九城兵马司告诉钟统领,让她安排老七和几个得力的人护送归义侯回去。”燕北羽道。 “陛下……”贺英一脸担忧,陛下做事一向不会如此急不可耐,这么早放了人回去,终究太过冒险。 “朕没有时间再等了。”燕北羽沉声道。 他一天一天在镇北王府,在沈园,在踏雪山庄去所有她曾出现过的地方,寻找她曾残留的一切,可是……他真的没有办法再等下去了。 在战事紧张之时,他无心去思念,可如今每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刻,他一想到如今的她在北齐,在那个人身边,一颗心就像被刀一遍又一遍的刺着,让他几近癫狂入魔。 他不要只守着过往的回忆度日,既然她不肯回来,那便是翻覆北齐,他也得让她回来,哪怕这一生相互折磨,也绝不会放手。 贺英沉默地叹了叹气,没有再出言相劝,默然地退出了御书房前去传他的旨意。 他是想尽早处理这些心怀不轨的人,好尽快全心与北齐王一争高下,他等不了的是那个人北齐王身边,多一天,于他就是多一天的煎熬。 情之一字,当真是如此可怕吗? 爱至深入,便是入了魔。   ☆、265.爱至深处,便是入了魔2 自占领燕京,燕北羽除了重大的政事,或是三天一次的朝会议政会留在宫中处理政事,其它时候都会住在镇北王府。 贺英勒马在王府外停下,下马匆匆进了正门,寻到园中见一身素色龙纹锦袍的人坐在阳光里,定定地看着重新搭建起来的葡萄架,不知已经看了多久。 他默然叹了叹气,少主变了许多,除了在宫中处理政事,他甚少再与人说话,在王府里住着总是会这样看着以前王妃在的地方出神,有时候一看便是数个时辰姣。 若非是平日处理政事还是那么冷静理智,他都快怀疑他是否是犯了什么病了,毕竟这样的行为实在无法像一个正常人。 他想不通,明明对所有事都能冷静有度的人,偏偏对于感情就偏执的近乎疯狂,若是一般的人明知那是亡国的仇人之女,定然是杀之而后快,岂会如他这般还泥足深陷,爱得近乎卑微如尘籼。 甚至,那人已经弃他而去,另嫁他人,甚至连他们的骨肉都舍弃了,他还这般执念,费尽心血地要将人带回来。 可那人即便回来了,他们之间又哪里还能回到以前,抑或者他们之间从一开始就只是他太过执着的一厢情愿罢了。 他已坐拥如画河山,什么样的女子得不到,何苦非要执着这样一个并未全心在他身上的人,这般为难自己。 半晌,他上前去禀报道。 “少主,归义侯已经离京了。” 燕北羽回过神来,低头看着手中的折子,淡声问道,“朕知道了。” “不需要暗中派人盯着吗,派去护送的人他都知道,高昌定会有所提防。”贺英询问道。 若是高昌另有图谋,一定会提防着他们派去的人,要想发现他们的在筹谋着什么,很难得到有用的消息。 “不必,会有人盯着他的。”燕北羽合上手中的折子,平静道。 贺英看了看背对自己坐着的人,难道他故意拖延了几日让归义侯回国的日子,暗中已经安排了人去高昌,如此一想他又安心了几分。 自己怎么就忘了,这个人一向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敢放归义侯回去,必然就已经有他的谋算了,这个人的心思当真是越来越难揣测了。 “那么,高昌王后病重的消息……?” “自然是假的,没有这样的借口如何能把归义侯召回去。”燕北羽冷然一笑道。 “那放了归义侯回去,岂不是祸患无穷?”贺英担忧道。 燕北羽笑了笑,浅淡而薄凉,“不放他回去,岂能让他们露出狐狸尾巴。” “可是,归义侯一回国,高昌与南楚再起战火的话……”贺英这样一想,走近几步道。 燕北羽侧头看了边上的人一眼,冷然道,“不,他有接近朕,兵不血刃解决朕的机会,不会冒那样的险与朕开战。” 即便南楚刚刚经历过长期的耗战,可是就凭高昌那样的小国想与他战场上争高下,无疑是自寻死路,他们既然一开始做了选择要与他合作,必然也就选择了另一条路。 “陛下既然早料到他们的用心,何不趁着归义侯还在燕京为质,编造个借口出兵平了高昌,以除心头之患。”贺英急声道,既然早猜到对方的用心,还要放人回去给对方以加害自己的机会,这万一…… “朕的心头之患,不是归义侯,还是他背后的人。”燕北羽说着,眉宇掠起慑人的寒意。 贺英闻言惊骇,看着面前的眼中洞悉一切的漠然,更加心潮难平。 “他背后的人?” “庞大人这几日在忙什么?”燕北羽没有回答他所问的,转而询问了庞宁的动向。 “庞大人前日启程前去贺兰关督战了,估计会耽误一段日子。”贺英回道。 毕竟,贺兰关的战事没有那么容易结束,他也不能再大意战败,否则真会让朝中众臣认为是无能之辈了。 少主借贺兰关的战事绊住了庞丞相,却在朝中一步一步收集朝中其它庞宁一派的官员所犯的罪名,一步一步剪除他的羽翼,而且每一项罪名都是证据确凿,庞宁知道了也无法插手。 “继续盯着他,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朕都要知道。”燕北羽淡淡道。 “那些老臣因着先前陛下任用了寒门士子一事 多有怨言,最近上奏折的折子都送到宫里了,可要送过来?”贺英小心翼翼询问道。 “让人烧了便是,朕便是不看,也知道他们要奏些什么。”燕北羽啪地一声合上手中的奏,冷然道,“正事用不上他们,这些勾心斗角的事尽是他们。” “陛下将朝中兵部任用也是出身较低的将领,如今破例用这些寒门士子,越来越危及到他们的利益,自然是坐不住了。”贺英叹息道。 这些人都是自大周亡国后,由老主子安排跟随少主离开燕京的老臣,如今少主复国之后却并未重用他们,自是惹得他们诸多不满。 “朕已经养了他们这么多年,这是南楚,不是大周,将来能在这朝中为官者,只有能者居之,无用之人,朕不会长留。”燕北羽冷然哼道。 他带兵一步一步将这江山夺回来,可不是用来养他们的,还想过大周那时纸醉金迷的生活,那便来错地方了。 这样的人再一直留在朝中,南楚也只会像大周大燕那样,最终走上一样的亡国之路,他可不想历史再重演一次。 贺英闻言一阵心潮激荡,不管是从军事才能还是主政能力,这个人无疑完全具体了一个圣明天子民拥有,唯有对于感情对于那个人,他完没有一个帝王该有决断。 他这般舍不下那个人,可是那人如今已是北齐王后,他即便真要跟北齐王一争高下,只要那具人还在北齐,他心有牵念,必然就是落于下风的那一个。 睿智如他,这些他都能看到,他又如何能看不到,从那人决然前往北齐的那一个,他就已经输了,可他不肯认,还要去将人找回来。 “北齐,还是没有动静?”燕北羽侧头瞥了她一眼,询问道。 “并没有异常之处。”贺英道。 “不可能,一定还遗漏了什么地方。”他有一种预感,谢承颢已经向他撒了一张大网,而他到现在也对他所安排的一切知之甚少,这让他如今在这场较量占得先机。 “可是派去盯梢的探子一丝也没有怠慢过,但确实没有发现有别的异常之处?”贺英道,从他下了旨意,派去盯着北齐的探子一直监视着北齐。 “那就盯紧了在燕京朝中出入这些人,看看他们都见了些什么生人?”燕北羽郑重交待道。 “陛下的意思是,北齐与朝中人有勾结?”贺英惊声问道,这些都是大周过来的老臣,便是后来跟随少主,也都是忠心耿耿的,犯不上与北齐勾结。 “尤其是庞大人那些人。”燕北羽嘱咐道。 他一步一步地逼庞宁,就是想知道他到绝路到底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可直到现在他也未露出马脚,这便让他不得多警觉几分了。 毕竟,当年皇爷爷将他托付给这样的人,便是知晓此人心机深沉能助他成事的,可是如今这个人已经不是他的助力,而是他的绊脚石了,而且他的野心也远是皇爷爷当初没有料到的。 “庞大人虽然与陛下有嫌隙,应该还不至于与北齐王勾结来谋害您。”贺英皱了皱眉,道出心中的看法。 毕竟,南楚若是落于北齐之手,以北齐的行事行径,定不会容得他坐在这样的位置,庞宁也非无知之人,当不会做这等自取灭亡的事。 燕北羽冷然笑了笑,道,“多加防范,总不会有错,至于最后到底是忠是奸,终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是。”贺英垂首,没有再追问下去。 这个人不仅是不信任庞宁,便是他这样出入在身边的人,他也没有全然相信的。 不然高昌那边的事,他不会交给他人去办,而未经他的手,可见他对谁都防了一手,而暗中他到底又还在谋算着什么,他实在难以去揣测。 “这些折子已经批了,送出去吧。”燕北羽合上最后一道批完的折子,淡声说道。 贺英取过折子,躬身道,“奴才告退。” “等等。”燕北羽叫住已经走出几步的人。 “陛下还有何吩咐?”贺英问道。 燕北羽静静地望中园中的葡萄架,沉吟了好一会儿,问道,“她在北齐宫中如何?” 他想知道她在那里过得怎么样,又怕知道了自己会一刻也等不下去,所以他一直忍着没去追问,可是终究也还是忍不住思念如狂的心情。 “北齐宫中防守严密,咱们的很难进去,她又甚少出宫,所以并不知祥细情况,倒是晏家兄妹会时常入宫,前些日子晏家大公子时常带着药箱入宫,想来是病了还是怎么的。”贺英如实道。 不然,那北齐宫中还有谁能请得动晏家大公子亲自去诊病。 “知道了。”燕北羽淡声道。 “对了,最近北齐新任的渤海总兵,短短几月已经训练出一批战斗力惊人的水师,恐怕是个深谙用兵之道的将才。”贺英想起来,提及道。 北齐不知何时出了这么号人物,说不定将来还会少主的对手,只是如今探子并未探查到那人太多的底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燕北羽眉梢微沉,询问道。 “大约两个月前,先前倒是没有注意,可是近来传出消息,才让探子亲自去了一趟渤海郡,想来是北齐王派去平定渤海郡的,若是他短短数月之内训练的水师能平定了渤海郡,那南楚就不得不对其提防了。”贺英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他,说道。 北齐王虽然心思诡谲难测,但真是到了战场便不一定是少主的对手,可若如今他手上有了这样一员大将,少主的处境可就更加艰难了。 燕北羽薄唇微抿,先前在渭水一带与他交手的那人好似也是来自北齐的,虽然那时候交手两人都未尽全力,若是猜想不错,只怕那出任渤海总兵之人,便就是那时候与他交手之人吧。 只是,北齐军中何时出了这么一号人物,实在奇怪。 “让人注意着渤海的战事,到底是什么斤两看渤海郡战事就能知道了。”燕北羽吩咐道。 谢承颢若真多了这样一个帮手,当初北疆战事的时候为何不派出来,非得吃了那样的败仗,这之间总有些蹊跷。 “奴才会让探子追查那人底细,一旦有消息会来向陛下禀报的。”贺英道。 “让探子将那人画像送回来。”燕北羽道。 若是那渤海总兵是那次与他交手过的那个人,那时他的武功路数隐约是有些熟悉的,而且隐约有出自军中的习气,可若是以前交过手的对手,他不会一点印象都没有。 要是那时他不是有伤在身,自己那时久战过后与他交手,只怕是占不上什么便宜。 这普天之下,能与自己不相上下的人屈指可数,若是与自己交手的那个人,他便真不能大意了。 “还有,长孙仪和郑太后的死,可有线索了?”燕北羽问道。 攻占燕京之后,只听说长孙仪和郑太后被人刺杀遇害,长孙仪更是被人割下了头颅,这普天之下如此憎恨长孙家的人除了他便是霍家的人。 可若是她回来下的手,一直盯在北齐的探子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 只是大燕一直将此事压着消息,到如今他们也并不知那刺客是何人…… 贺英摇了摇头,道,“此事只有长孙晟的亲信知道,可这些人都随之撤去了贺兰关,这宫中留下的那些人,根本问不出什么可用的线索。” 燕北羽抿唇沉默了一阵,道,“那此事先放下,如今重要的是北齐那边。” “是。”贺英带着批完的折子跪安离开,走至园门回头看了看独坐在庭院内的人,只觉那背影说不出的寂寥和凄凉。 他叹了叹气,离开了王府。 燕北羽静静坐在那里,看着葡萄架刚刚成熟的果子,到底还要多久……到底还要多久她才能回来…… 他也常扪心自问,自己到底在喜欢她什么,她那么多年甚至都从未将自己放在心上,她那样轻易就舍弃他和他们的孩子走了,他到底还喜欢她什么? 可是,他忘不了第一次遇见她时,心口那种难忘的悸动,他忘不了她在他身边,心中的那份踏实的喜悦,哪怕只是看着她,只是想着她,他都是幸福的。 哪怕,如今再想起她,苦涩已经多过甜蜜。 半晌。 他微微仰头看着天际的阳光,不知从何时起这四季再暖的阳光也照不暖他的心,只有她在那个冬天出现在他生命中的时候,照暖了他冰冷幽暗的生命,让他在那个冷漠无情的宫廷想到她的时候,还有一丝丝心暖的感觉。 那份心暖的性动,是除了她谁也 给不了的,他就是沾了上瘾的毒,从开始的想要再见面,到最后的想要她在自己身边,到最后想要她的心上都是他,越来越贪心。 就算,她就是他碰不得毒,他也愿此生饮鸩止渴,甘之如饴。 凤凰,你既许诺了一辈子要在我身边,那么不管将来是生是死,化成骨化成灰,你也必须是在我的身边。   ☆、266.爱至深处,便是入了魔3 三天一次的朝会,大大小小的事务都要处理,以至让人在宫里耽误了一天一夜,直到次日快至天亮的时候,才回到镇北王府。 贺英刚把带回来的折子送到书房,便见冥河风尘仆仆地进了王府,“少主呢?姣” “刚从宫里回来,在寝房。” 冥河点了点头,径直朝寝居那边去了,到了门外禀报道,“陛下,你要的东西,都带回来了。” 燕北羽正欲进房休息,便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出了门便看到仆人忙活着搬着东西进了园中,有箱子,有书,还有花盆,都是些再简单不过的东西籼。 可是随过来的贺英认得,那都是江南漪园还有折剑山庄的东西,确切地说是王妃住过的房中所用过的东西。 他看了看站在寝房门口一身萧索的人,他真是入了魔了,只要没有政事要忙,总是徘徊在那个人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如今更是让人将这些东西都从江都和华州搬到了燕京来。 “全都搬回来了?” “除了房子,可不全搬回来了?”冥河叹了叹气道。 可是,如今人都不在身边了,他也只有这些东西留着念想了。 “不用往进拿了,放在这外面就行了。”燕北羽制止了欲将东西拿进门的人道。 众人愣了愣,将东西都放到了园中的空地,贺英离开去送批示完的公文,冥河一人留在了园中,只看到那人一步一步绕着那些堆放在庭院的东西中间,然后把它们一件一件一搬回了房内。 他将装衣服的箱子带进了屋里,然后将里面的衣服一件一件拿出来,叠整齐了又放进了她平日里放衣服的柜子。 每取一件出来,都不由浮现出她穿着那衣服,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样子,就好似人又出现在了自己眼前似的。 她在自己面前说着话,笑着,依偎在他身边,那时的时光他是那样的快活。 他似乎已经魔怔般地迷上了这种,依靠这些旧物慰藉相思的感觉,每拿到一件东西他都要怔愣许久,回忆它与她相关的所有画面。 然后,再小心翼翼地放到合适的地方。 他不让任何人帮忙,全都自己一件一件的拿,生怕他人的闯入,破坏了房中一丝一毫的东西,一个人慢慢的收拾,不知不觉都耗了大半天。 黄昏时,他看着放在园中几盆花,那是她先前种在折剑山庄的院子里的,他也让冥河移回来了,自己将花一株一株移到了花圃里。 他记得,那时种着这些花的时候,她就含笑在他身边,他一转头还能吻到她,可是此刻他转过头,身旁却是空荡荡的一片。 一连数日,除去入宫的朝会,他都是一个人待在园子里,宫中的折子也是贺英每日送到书房,待到他批示完了再取走,无人敢擅自到园中去打扰他。 直到,北齐的消息秘密送到燕京,他才匆匆送到园中去。 “陛下,北齐的消息。” 燕北羽刚刚给移栽过来的花木浇了水,起身过了他送来的东西,展开画像顿时拧起眉头,“难道是他?” “少主说的是何人?”贺英问道。 燕北羽将东西递给他,道,“你看着,他像何人?” 贺英接过仔细打量着画像上的人,总觉得甚是眼熟,可似乎又是没见过的,半晌骤然道,“霍王庙,他像霍王庙里的那尊金像。” 虽然画像与真人是有差别,可是确实是很像霍王庙中的那尊金像。 “金旗将军霍隽,果真他也没死。”燕北羽道。 当日交手,他隐约觉得他的武功路数与她有些相似,也曾怀疑过是不是折剑山庄的人,可这个人竟是霍家的少将军,这倒是让他未曾料到的。 难道,这些年……他一直在北齐? 可是,若是他在,如何会让自己的妹妹一人到大燕为霍家复仇而置之不顾,若他真是活着在北齐,不可能连她也以为他死了。 难道,是谢承颢故意隐瞒了他还活着的消息,然后一步一步逼得她与南楚对立,最后再以霍隽的消息,使她不得不回到北齐。 那个时候,一边是伤透了她,又曾参与谋害霍家的他,一边是自己生死相隔十几年的兄 长,她必会选择后者。 “可若是他在北齐这么多年,不管是大燕,还是咱们的人都未有一丝消息,实在太过蹊跷。”贺英忧心道。 毕竟,所有人都以为那个人已经死了,若他还活着,不会这么多年不回来替霍家和自己报仇,这之间到底还有什么事。 “如果谢承颢存心要把人藏起来,就没人能轻易找到他的行踪,先前所有的事都只顾着大燕这边,自是没有那么多的精力顾及北齐那边,不知道这个人在北齐也不足为奇。”燕北羽淡声道。 加之谢承颢一向防范甚严,派去的探子很难在中都追查到有用的线索,甚至有时还会被他的人所误导。 “若真是霍家军少帅,如今站在了北齐一边,将来……”贺英看了看面前的人,不由止了言语。 当年霍家的事,少主虽未是直接凶手,但也默许了大周的人推波助澜置霍家于死地,此事王妃知晓之时与少主已有情份,倒并未多有追究,可这霍隽不是王妃,怕不会那么轻易了却。 尤其,他如今还出任北齐军中的将领,一个北齐王已经棘手了,再加上这么一个霍家军的少帅,少主这一次的对手,非同寻常了。 而且,他还想让王妃再回来,也无疑更是难上加难了。 “可还查到这个人在北齐的其它动向?”燕北羽侧头问道。 贺英无奈摇了摇头,道,“先前探子都是注意着北齐朝廷和军中的动向,若非这一次他出任渤海总兵引人注目,也很难会去注意到这么个人,只是先前有探子偶尔见他与晏西从宫里出来,也试着去跟着两人,不过被他们发现甩掉了。” 在北齐的探子,都曾是老主子在时安排在北齐境内的眼线,已在北齐生活多年,不易惹人怀疑,故而对于这在大燕人尽皆知的霍家人,也并未有多熟识。 不然,也不会直到现在才会发现他的行踪。 那时,探子原是跟踪晏西的,不想被他们察觉了,可又不再继续下去暴露了身份,故而只得放弃了。 “从今日起,不仅要盯着谢承颢的动向,还要看紧了这个霍隽。”燕北羽沉声道。 那时候,他与他交手似乎并未起杀心,还是她并未向他透露那些事。 谢承颢夺走她,他可以与之争夺,可若是她唯一的亲人阻止他们在一起,于他而言才是真的棘手,他杀不得,可也不能罢手。 “少主,这个人若是真是投靠了北齐,那怎么办?”贺英看了看他,认真问道。 原本,与北齐之争少主如今都在下风,再加上一个霍隽,事情就更加难办了,那毕竟是那个人的亲大哥,他必是不会下杀手。 可是,对方若是站在了谢承颢那一边,也将是南楚的心腹大患。 “霍家的人,不是别人能掌控的。”燕北羽淡声道。 从她的禀性便可看了霍家出身的人是些什么禀性,不是会轻易任人摆布的个性,而且以霍隽这个人的智慧,不会察觉不出谢承颢此人的心机,所以即便他如今还在北齐,但也一定不会全然由谢承颢摆布。 即便真的到了不得不为敌的那一步,他也还不至于一点胜算都没有。 “可是,他若是知道了霍家的事,未必不会与北齐王联手。”贺英道出心中的担忧道。 此事,能左右的只有那个人,只是如今已经做了北齐王后的人,对少主还有几分情份,他也无法预料。 “朕自有决断,不必再说了。”燕北羽决然道。 贺英沉默地叹了叹气,没有再多言,那个人自去了北齐就再没有露面,即便探子想从宫中的人口中打听她的消息,也没有知道她的消息,只说她自大婚之后住在谢承颢的寝宫里,从来不曾出来,出入身边的也都是谢承颢的亲信,外人根本无法靠近宫殿。 若是,她知道这个人还在痴痴等着她回来的那一天,可会有那么一丝丝的不舍,那么一丝丝的后悔当初的离开。 他离开,庭园恢复了原有的静寂,只有一身衣衫轻薄的人独站在花圃边上,背影寂寥而萧索。 应承祖匆匆入了宫,直接去了上书房,禀报道,“王上,好像有人盯上霍将军。” “盯上就盯上呗,有什么稀奇的。”谢承颢一点都没有意外的样子,霍隽那样的人放出去,要不了多久自会有 人发现异常之处。 “是南楚的探子,如今怕是已经知道霍将军的身份了。”应承祖道。 “姓燕的知道了就让他知道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谢承颢正埋头做着画,不耐烦地道。 画作之上,却是两个憨态可爱的孩子,依稀是璟儿和沅沅的模样。 “还有一事,南楚皇如今出行起居都甚是谨慎,派去的人没有下手的机会,如何是好?”应承祖如实禀报道。 谢承颢咬了咬尾杆,漫不经心道,“着什么急,再等等,他不会事事都那么好运的,朕突然有了个最妙的主意。” “什么主意?”应承祖迫切地追问道。 谢承颢抬眼瞧了瞧,哼道,“现在还不是说出来的时候。” 应承祖悻悻地垂下头,也不好再追问,只是道,“渤海郡的战事,看目前的状况,霍将军应当是稳赢的。” 北齐的兵马本不擅海战,可是这几个月以来在霍隽的手下严格操练,已经战斗力惊人,先前那伙出来试探的海盗已经皆被伏诛,可见正试开战之时,必是稳赢的局面,果然不愧是从霍家出来的将才。 “哎,看看人家,再看看朕养得你们这伙,真是气人。”谢承颢没好气地扫了一眼殿中站着的人,恨铁不成钢。 “臣等有罪,不过如今霍将军已经在北齐,也是北齐之幸。”应承祖连忙说道。 谢承颢小心翼翼地落下一笔,画好了孩子的孩子,淡淡哼道,“未必。” 霍隽一向不喜他靠近他们母子,且也对他诸多介蒂,若非如今他们母子无处可去,又受制于他,他未必会真心留在北齐。 不过,如今这天下除了北齐便是南楚,只要南楚不复在了,他们自然也就无处可去了。 姓燕的还真是不肯死心呢,都到这个地步了,还想把人抢回去了,真是死性不改。 “王上是说,霍将军会是北齐之患?”应承祖惊声道。 这个人若是为北齐所用,就会是北齐的幸事,可若为敌人所用,就必然是心腹大患。 这一切都全取决于王后,若是王后他日帮着南楚一边,这霍将军只怕也会随她相助南楚,介时可就是北齐的敌人了。 “唉,你说朕那大舅子为什么就是看朕不顺眼?”谢承颢一脸认真地抬头问道。 “这个……”应承祖一时反应不及,好好的说着朝堂正事,怎么又突然扯到大舅子的事情上了。 “你不是娶妻了吗,你夫人的娘家人,讨厌你吗?”谢承颢笑嘻嘻地问道。 “这……他们与微臣相处尚还和睦。”应承祖道。 “你怎么讨好他们的?”谢承颢一脸好奇地问道。 “自然是投之所好。” “投之所好?”谢承颢拧了拧眉,将手中的笔一扔,“他那心头所好除了妹妹和两侄儿,就是龙靖澜了,现在人都死了,难不成我去给他把棺材挖过来?” 他这大舅子太难伺侯了,不贪财不恋美色,似乎没什么他能看上的东西,可惜了龙靖澜那女人现在不在了,不然直接绑过来送给他,相信也就不会那么太过反对他们夫妻的事了。 “王上,南楚皇如今接连贬了庞宁一派的官员,扶持自己的亲信,待他独掌了大权,只怕就会向北齐发兵了。”应承祖道。 “北齐不是大燕,他已经损兵折剑,还想再与北齐在战场上较个高下,即便他能一时占个便宜,长久耗战,他耗不起,不会蠢到干这样的事。”谢承颢摆了摆手道。 大周国库遗留给他的那些财务,让他筹建军队,攻打大燕,想必已经耗了不少,还想与北齐开战,他没有那样的兵力和军饷能维持那样长久的战事。 燕北羽确实是擅长军事方面的才能,可也不是没有脑子的人,不会选那样的路。 他知道他也不想开战,所以只有看这盘棋,谁能占尽先机,笑到最后了。 “可是……” “好了好了,没什么事就回去,别拿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来烦朕,有时间就帮朕想想怎么能跟王后增进感情什么的,这才是大事。”谢承颢道。 应承祖无奈叹了叹气,躬身道, “微臣告退。” 有时候,他真的分不清他们这个王上到底是睿智,还是无知,说他不堪大用吧,可真在大事面前他从来都是淡定从容,不知不觉就灭了对手。 可说他睿智吧,又老是纠缠在些不知所谓的小事,让人哭笑不得。 “大事别忙了帮朕想主意,要是朕和王后早日圆了房生了小皇子,你就是头号的功臣。”谢承颢朝着往外走的人道。 应承祖加快了脚步离开,这宫里排着队要给他孕育子嗣的妃嫔不要,非得眼巴巴的盯着个根本不待他的人,真不知他怎么想的。   ☆、267.爱至深处,便是入了魔4 入了秋,岛上天气渐渐凉下来了。 两个孩子也渐渐在屋里待不住了,每天还要人抱着出去在外面转上一圈才高兴了,谢诩凰怕会着了凉,都会挑在阳光好的午后才抱他们出去晒晒太阳。 这里一切都若,若是没有谢承颢这个不速之客隔三差五地过来***扰的话。 晏西前脚过来进了门,谢承颢随后也过来了籼。 谢诩凰正在喂沅沅,见有人进来抱着孩子转过身进了内室。 “谢承颢,你知不知道进来敲个门,没见人正喂着孩子。”晏西没好气地朝来人道。 谢承颢进来,到了内室门口伸着脖子瞧了瞧,理直气壮地道,“朕来看看自己的王后,还需要敲门了?” 晏西抱着璟儿逗着玩,瞅了一眼不请自来的人,拧眉道,“这也不是合适的季节啊,你最近是吃错东西了?” “什么季节?”谢承颢扭头问道。 晏西呲牙一笑,道,“禽兽发/情的季节。” “看来,早该让晏九把你毒成哑,你这张嘴太没有一句好话了。”谢承颢瞪了她一眼,哼道。 不过,大约平日也习惯了她口出不敬之言,早就懒得计较了。 “不过,听万公公说,你不是已经好久没有召幸后宫里的妃嫔了,是不是有什么隐疾了?”晏西说着,意有所指的瞥了一眼他某个地方,道,“有些病要早治,晚了就治不过来了。” 竟然,这么久没有召幸一个嫔妃,这实在是不像谢承颢能做得出来的,难不成真的得了什么隐疾,不能人道了? “朕好的很。”谢承颢沉声道。 两人正争执着,谢诩凰抱着沅沅出来,将她放到了晏西边上,“我去给璟儿倒点水。” 晏西将两个孩子放着并排坐着,伸手戳了戳两个小家伙粉雕玉琢的小脸,啧啧叹道,“好在你们老爹有副好皮相,你娘把你们也生得这么漂亮,这么好的双眼皮,这么长的小睫毛,这么水汪汪的眼睛,怎么能漂亮成这个样子。” “嘁,又不是你的,高兴个什么劲?”谢承颢一边自己倒着茶水,一边道。 “我倒也想啊,可得找个皮相好的男人太不容易了。”晏西说着,抱着沅沅朝着桌边的人道,“万一我真找不着了,谢承颢把你借我使使,我生个孩子就够了。” 谢承颢顿时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叉着腰道,“晏西,别打朕的主意,朕对你没意思。” “你以为老娘对你有意思?要不是你那张脸生的好,老娘看都不愿看你。”晏西毫不客气地说道。 他那浑身上下,除了那张脸她看得上,没一处能让她欣赏的地方。 “那你干嘛不去打霍隽的主意,反正现在龙靖澜不在了,你也没个愿意娶你的,正好凑一块儿,他那张脸你不是也挺喜欢的。”谢承颢挑了挑眉道。 先前瞧他们两个进进出出的,真要凑一块儿了倒也不错,起码霍隽不会再打着离开北齐的主意了。 “我又不是你,才不会干这种横刀夺爱的事儿。”晏西道。 “龙靖澜都埋土里了,算哪门子横刀夺爱。”谢承颢道。 晏西拧着眉头相敢想,顿时打了个寒颤,“龙靖澜的男人我无福消受,会做恶梦的。” “不然北齐和南楚和亲,你嫁过去,燕北羽也长得不错,不定你也能生这么漂亮的两个孩子。”谢承颢眉梢微挑,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正给璟儿喂水的人。 “谢承颢,你是昨晚掉茅厕,脑子进粪水了吧。”晏西沉下脸来骂道。 谢承颢撇了撇嘴,走近将沅沅抱了起来,道,“沅沅来,爹爹抱。” “谢承颢,你是有多不要脸?”晏西道。 明知道那是燕北羽的孩子,还故意要给人当爹,这绿帽子他似乎戴得还挺开心的嘛。 “后爹也是爹,谢沅沅,谢璟,比跟着姓燕的好听多了,是不是,沅沅?”谢承颢一边说着,一边举着孩子,小丫头却还被他逗得直笑。 “小谢要跟你姓谢,两孩子也要跟你姓谢,你这无耻还真是让人惊叹。” 晏西无声叹了叹气,有些同情两个孩子的亲爹,明明两孩子都这么 大了,他连点风声都不知道,现在孩子都快被教得认贼作父,改了祖宗了。 谢承颢抱着孩子坐在桌边,将袖子里的小册子翻开放到桌上,道,“沅沅,看这个像不像你?” 小丫头自是听不懂他的话,只是觉得东西有意思,伸着小手便要去抓。 谢诩凰已经懒得去理会了,不管她如何警告,这人还是没皮没脸的要来看两个孩子玩,她越是与他争论,他还越是当成夫妻斗嘴。 她给璟儿穿好了外衣,起身去抱回了被他抱着的女儿,给她也穿上了外衣,抱起来对晏西道,“帮我抱一下璟儿。” 晏西刚要伸手去抱孩子,谢承颢却已经抢先抱了起来,完全不顾孩子他娘黑沉沉的面色就抱着孩子出了门,“走,爹爹带你去看鱼。” 谢诩凰抱着沅沅,想要找他理论,可又不好当着孩子的面,只得咬牙忍了下来。 “好了,他愿意跟两个孩子玩,也总比容不下他们要好。”晏西劝道。 谢诩凰抱着女儿和晏西跟着出了门,小丫头一出了门,很是开心地东张西望,欢喜地不得了。 她也想过等大哥回来了,让他带着孩子出宫住着,只是这样一来自己看他们又不甚方便,可留在这里,谢承颢又会来百般***扰,孩子渐渐大了能听懂些话,这样对他们也并不好。 “先前霍老大跟燕北羽打了一架,不过那时候蒙着脸,对方应该不知道是他,不过现在南楚的探子已经发现了他的身份了。”晏西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边上的人。 谢诩凰抿唇沉默,神色却凝重了几分。 “那以后孩子再交给霍隽带着,只怕也瞒不过南楚那边了。”晏西低声道。 再说,这两个孩子一拎出去,但凡见过燕北羽的人,都能认得出来谁是亲爹,可也不能把他们放在这岛上一直藏着。 谢诩凰将怀中的女儿抱紧了些,她何尝不想让他看到这一双儿女,也想他们能在安全的地方自由快乐的成长,也想他们拥有父亲的呵护,可是这世上许多事都不是如她所愿的。 北齐固然不是最好的地方,可是却也比如今的南楚要安全一些,这两个孩子是她最重要的宝贝,她不能让这世上的任何人任何事带给他们伤害。 她看了看前方抱着孩子走远了些的谢承颢,低声道,“晏西,等我大哥回来,你替我去一趟折剑山庄吧。” “去那干什么?”晏西一边逗着孩子,一边问道。 “若有一天,连北齐也不能让这两个孩子安全,我只能让大哥带他们去折剑山庄。”她低眉看着怀中的沅沅,道,“再者,师姐葬在那里,比起在北齐,大哥也更想守在那里。” 如今,让他们还留在这里,也是自己太过舍不得还这么小的孩子,可是她并不想北齐和南楚的争斗,将他们卷入其中。 折剑山庄只要有大哥和师公在,没人敢去伤了两个孩子,只是……自己想再见一面,怕是难如登天了。 “你当真舍得?”晏西看了看她,这还没送走,都心疼成这样,真要送他们走了,还不得想成什么样子了。 “若真到那一步,舍不得也得送走。”谢诩凰叹了叹气道。 “谢承颢那厮看起来挺喜欢这两个孩子的,应当不会拿他们怎么样。”晏西劝道,哪个为人母亲的与孩子分离不痛苦,这两个孩子自出生都是她日日自己带在身边,一点生病都紧张得不敢合眼,真送走了还不得要了她的命了。 “你何时见过,他真喜欢什么?”谢诩凰淡然一笑,道,“你忘了先前那慧妃是什么下场?” 在她初到北齐的时候,北齐宫里有个极得圣宠的慧妃,容色过人,又聪慧非凡,在宫中的地位都直逼王后,可最后不顾谢承颢在宫中的禁令,怀了身孕借礼佛祈福为名,直到孩子五个月了才回宫里向其言明,原以为那时孩子已经五个月了,谢承颢也会念在他们往昔的情份容许她将孩子生下来。 可是,谢承颢当场给她赐了药,一尸两命死在寝宫,他直到最后也没有去看一眼,就连慧妃的母族因着她的牵累,被贬出了中都,永世不得还朝。 她到北齐的时间也不短了,可也从未见过谢承颢真的喜欢什么,喜欢到放弃自己原则的地步,对待自己的亲生骨肉尚且如此,何况是她和燕北羽的孩子。 他如今没有下手,只怕是有她所没 有猜测到的目的,或是没有到合适的时机罢了。 “当时也是因为慧妃的娘家,仗着她在宫中得宠犯了事,谢承颢才下狠手,虽然人是有点任意妄为,不过这么些年对你倒是真的与宫中和前朝的任何人都不一样。”晏西如实说道。 小谢虽然平日里总是对谢承颢疾言令色的,其实她心底里还是畏惧他,畏惧他的心思深沉,畏惧他处事的狠辣残忍。 谢诩凰嘲弄地笑了笑,道,“那只是因为,他对宫里那些女人的手段,对我不管用罢了。” “单凭当初你在大婚之前逃跑这一件,他若真要怪罪,早就下了手了,不会让你这样回来,还留下这两个孩子?”晏西道。 她说不出谢承颢对她的态度是什么,但依稀觉得,他对于她的宽容度,确实胜过了对任何人。 “难不成,你真以为他是喜欢上我了,才要把我娶回来?”谢诩凰冷笑反问道。 他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打算如何对付南楚,可就算现在他没有将她和孩子怎么样,真到了需要用到这一步的时候,他只怕也不会手软的。 晏西撇了撇嘴,嘀咕道,“说不定是呢。” “晏西,你这想法转变得还真是快,先前还口口声声地在我这说晏九,如今又改成替谢承颢说话了,他给你什么好处了?”谢诩凰笑语道。 晏西叹了叹气,道,“我只是觉得,既然已经到这一步了,你想离开北齐这辈子都不可能,便敢不要与谢承颢闹得太僵,以免你和孩子吃亏。” 如今,她和孩子,还在霍隽都在北齐,谢承颢真想做什么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若真是想利用她和孩子对付燕北羽,如今早就动手了,就算只是泄露孩子在这里的消息,就足以让燕北羽紧张得方寸大乱,而他反而隐瞒了孩子的消息。 她想,多少是不想让小谢对他太过厌恶。 “如果没有利益的交换,我想我永远不可能信得过谢承颢这个人。”谢诩颢冷然一笑,说道。 谢承颢这个人说话,做事,永远都离不开算计,但通常情况下,只要有利益交换,他还是说话算话的,只是要真的我条件相信他,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晏西无奈叹了叹气,道,“小谢,我知道你还放不下南楚那边,可若注定你真的要留在北齐,那么北齐与南楚的事,你便真的什么都不要插手,不然你若帮着南楚算计他,你和孩子都会有危险的。” 谢承颢对她是比任何人都宽容退让,可这不代表他能容忍她私通敌国算计自己,若到那一步,吃亏的是只能是他自己。 谢诩凰抱着孩子沉默着,她也不想插手这些权谋争斗,可若北齐真将他逼上绝路,她想她不可能无动于衷,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自己孩子两个的父亲就那样被逼上死路。 “直到如今,南楚还是重用庞宁,南楚的皇后娘娘还是莫玥,即便退一步说你能回去,可燕北羽真的就一辈子空置后宫,只有你一个人吗?”晏西叹了叹气,问道。 谢承颢有再多的妃嫔,她的心不在他身上,自然不会伤心难过,可是搁在那姓燕的身上,就会让她心如刀割。 她实在不想再看到,当初赶到江都之时见到的那个小谢了,她不该活成那个样子,也不该为一个男人让自己退到那个地步。 “晏西,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你说的也都是有道理的。”她抱着孩子沉重地叹了叹气,道,“可是这世上有的事,原本就是没有道理的,只是如今你还不知道罢了。” 她也曾以为,这世上爱就是爱,恨就是恨,可有一天她与那个人都爱上了原本该憎恨敌对的彼此,她才发现,感情这东西,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我说的有道理,那你倒是给我听进去啊。”晏西侧头瞅了瞅她道,可她那样子又哪有半分真听进去了。 与其在南楚,将来再被那姓燕的害得遍体鳞伤,留在北齐也不是什么坏事,谢承颢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可起码不会为了别的女人来欺负她,他们大伙都能在一起生活,也没什么不好。 谢诩凰浅然笑了笑,道,“谢谢你跟我说这番话。” 虽然,她无法按她说的的去做,可她为北齐臣子,来劝她这番话,也确实是将她当朋友的。 只是,感情的事只有真正置身其中的人才会明白,周围的人看得 再多,也不会真正明白那份只在自己心中的感觉。 两人转过了拐角,谢承颢正抱着孩子蹲在湖边,撒着鱼食带着璟儿看鱼,回头见她们过来,招了招手。 “沅沅,快过来。”   ☆、268.山美人,势在必得 一转眼,已近中秋。 谢诩凰早早起来照顾着两个起床的孩子,两个小家伙都长大了,摇篮已经放不下他们了,夜里便是同她一起睡的,她还在给璟儿穿衣服,沅沅趴在床上啃着自己的小拳头,不时啊啊呀呀地叫两声。 房门从外面被人推开,她道,“罗兰,你帮我给沅沅穿下衣服。” 哪知,进来的不是罗兰,而是风尘仆仆从渤海郡回来的霍隽,到了床边瞅着趴在床上的小丫头,将她包了起来,“沅沅。籼” 大约是好些日子没见了,沅沅盯着抱着自己的人看了许久。 “不是说昨天回来的,是路上遇上什么麻烦了吗?”谢诩凰给璟儿穿好了衣服,询问道。 先前他就来信说中秋会回来,毕竟已经许多年没有在一块儿过中秋节了,加之如今又添了两个孩子,他自然是要回来的。 “临走前有点事儿,耽误了一天,所以回来晚了。”霍隽说着,将沅沅递给了她去穿衣服,“你在这里,谢承颢没来找麻烦?” “还好。”谢诩凰笑了笑,并没有向他去抱怨谢承颢一再的***扰,反是问道,“渤海郡的事如何了?” “水师已经训练得差不多了,对那边岛上的驻军也有些了解了,不出意外的话,过年之前应该就结束了。”霍隽道。 “只是,你训练的水师到底不比那些常年生活在海上的人,还是小心为上,没有万全把握,不要轻易开战。”谢诩凰担忧道。 霍隽抱起璟儿,笑语道,“打仗确实也需要武力,可重要的还是用兵之道,何时见大哥我吃过败仗了?” “好吧,是我想太多了,金旗将军大人。”谢诩凰一边给沅沅穿着衣服,一边笑道。 大哥自随父亲到军中,向来心细如发,又行事谨慎,故而从未有过败绩,是军中出了名的常胜将军,故而受封为“金旗将军。” “这才多久没见,这两个小家伙都长了这么多了,长高了,也长胖了。”霍隽高举着是璟儿,看着长高了不少的小家伙,朗声笑道。 谢诩凰笑了笑,给沅沅穿好衣服,起身倒了茶,道,“你帮我看着他们,我去让厨房早些准备早膳。” 霍隽一个人留在房里,一手一个将两个孩子都抱了起来,抱着他们在她屋里转着圈圈,两个小家伙乐得直笑。 “璟儿,沅沅,舅舅不在,你们有没有听娘的话?”他将孩子放到榻上坐着,笑着问道。 大约是在海边待着的缘故,没了有先前那番的病弱苍白,倒多了几分军中男儿的豪迈之气。 罗兰过来看到蹲在榻边正逗着孩子的人,不知是该为师姐难过,还是该为她欢喜,她所等待牵挂了那么多年的人,如今安好于世。 只是,可怜她一个人要孤零零的在华州的墓园。 不过,想来若是她知道他还活在世上,想必也是开心的,毕竟那么多年她是真的希望他还活着的。 不一会儿,谢诩凰已经从厨房回来了,进门道,“大哥,你去换身衣服休息一下吧。” 看他那样子,只怕是连夜赶路回来的。 霍隽点了点头,回了自己房间去,换了身衣服过来用了早膳,休息了两个时辰,下午岛上的人都在忙着晚上的中秋宴,他就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玩耍。 谢诩凰抽了空闲,在太阳好的时候过来抱了孩子出去晒太阳,一边走一边朝他问道,“明天就要走吗?” “嗯,明天一早。”霍隽道。 他要回来耽误久了,渤海郡那边只怕会生了变故,早些回去,赶在过年之前将那里的战事结束了,也就安了心了。 “大哥,我想等渤海的战事结束了,你带着孩子去折剑山庄吧。”谢诩凰道。 “我把他们带走了,你呢?”霍隽问道。 她这么疼爱这两个孩子,送到那么远的地方,于心何忍。 “谢承颢不会容我离开北齐的,你和孩子在这里不安全。”谢诩凰道。 她一直在这岛上,晏西也甚少再与她提及外面的事,可她也可以猜想得到,如今北齐和南楚虽未开战,只怕暗中已经在较着劲了,孩子和大哥不能因为她的事而牵连其中,有性命之忧。 “他们才这么小,没有父亲母亲在身边,我带着他们怎么办。”霍隽看了看她,叹息劝道,“孩子不是你一个人的,也不该什么事都由你揽着。” “大哥……” “如果孩子的父亲真不想要他们,我替你养着他们也无妨,到时候莫说北齐要与他为敌,我也不会放过他。”霍隽眉眼沉冷地哼道。 如今他被渤海的事缠身,并无太多心思去关注北齐和南楚现在的状况,他确实对她与南楚皇之前的事了解不多,可这两个孩子也毕竟有他的份,他不能什么都不管不顾。 若真是那样的人,也不配让宛莛如此牵持,也不配做这两个孩子的父亲。 “大哥,有些事情非你我所能改变。”谢诩凰叹了叹气道。 “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胆小了,从小到大你不是一向想要的,不管多难自己都会去争取,现在怎么倒没小时候那么胆子大了。”霍隽笑道。 大约,也是这些年所经历的事情有关罢了,只是他不想看着她明明心有牵挂,却要一辈子困在这北齐宫里度日。 “大哥,谢承颢从一开始就不信任我们的,不管是你在渤海还是我在宫里,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我不想只因为我的任性,让你和这两个孩子陷入危险。”谢诩凰道。 这么多年,已经看了太多太多的人离开,她如今身边就只剩他们这些人了,她不敢拿他们的安危去冒险,只为成全自己的一己私情。 父亲母亲不在了,楚楚不在了,龙靖澜也不在了,她不想再承受样的锥心切肤之痛。 他们在北齐看似是自由的,可也仅限在北齐境内,可不管他们做什么,也都是在谢承颢的眼线盯着,这些她很清楚。 先前,他也曾以为自己可以逃离北齐,和所爱的人相守到老,可最终还是被他步步紧逼回到了这里。 霍隽沉默了一阵,道,“先别想这些了,一切待我从渤海回来再说。” 如今的情势确实是对他们不利,谢承颢看似一副好欺负的样子,实在把所有的一切都把控着,他在渤海盯着她的人除了南楚的探子,也有北齐的人。 谢承颢大约也知道自己对他并不怎么友好,怕她会生有异心,所以暗中让人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谢诩凰看着怀中的孩子,沉默着没有再说话。 两人抱着孩子晒完太阳回去,谢承颢和晏西已经守在了屋里了。 “哟,大舅子你也回来了,渤海郡那边辛苦你了。”谢承颢笑嘻嘻地打着招呼。 霍隽瞥了他一眼,并不怎么愿搭理,抱着孩子放到了榻上。 “大哥,你看着下孩子,我和晏西去看看厨房准备得怎么样了。”谢诩凰将沅沅也放到了榻上坐着,自己先去了厨房看看晚膳准备得如何了。 于是,屋里就只剩下了两个孩子和两个互相看不顺眼的人。 “姓谢的,你最好把你那些眼线给召回去,不然我不保证哪天撞上了不会还留着他们。”霍隽冷声警告道。 “大舅子,你也知道你大病初愈,小诩凰也不放心,朕派人过去是怕你有个什么事,也好有人帮忙保护你安全。”谢承颢连忙替自己解释道。 他先前去南楚,已经与燕北羽碰过面了,谁知他如今会是在做何打算。 “是吗,我想我不需要你那些不中用的人保护。”霍隽冷然道。 “好吧,既然你坚持的话。”谢承颢一副好说话的样子,并没有再坚持让人盯着他。 霍隽有些意外地看了看他,这个人竟然这么容易就答应,不知怎么的却更觉得有些不好的预感。 “对了,朕在中都让人把先前的别苑改建了,等大舅子回来就住到那里吧,总住在这里终归不怎么方便。”谢承颢道。 霍隽拧了拧眉,他是要他带着孩子住到宫外去,少与宛莛接触,就知他从来没安什么好心。 “你放心,那地方很隐秘,而且和晏家也不远,等你回来了去看看,不喜欢再让人重修。”谢承颢道。 他和孩子天天杵在宫里,他和小诩凰还怎么发展夫妻感情嘛。 霍隽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表示同意,但也没表示反对。 “大舅子,朕到底哪里惹到你了,你干嘛总不待见我?”谢承颢委屈不已地问道。 他费了那么大功夫救了他们,又好吃好喝的把他们供着,还不招待见,有这样的吗? “那你又哪点能招我待见了?”霍隽瞥了他一眼,反问道。 这个人救宛莛,是想借宛莛去对付大燕,如今娶她只怕也是为了制肘南楚皇燕北羽,而在他先前几次差点醒来,却又不让他醒来,又想借她控制宛莛。 这样用心如此之险恶的人,他实在很难喜欢得起来。 “朕有才有貌有权,看看当年你两摔得多惨,朕跑那么远去救了你们回来,现在让你们兄妹团聚,还立了小诩凰当王后,上哪儿去找我这么好的妹婿。”谢承颢侃侃自夸道。 霍隽只是淡淡笑了笑,“好像挺有道理的。” 他是感激他救了他们兄妹,但对于他这样满腹心机的人,实在不会有好印象。 “就是嘛,我是真心喜欢小诩凰的,以后大家和和气气的一家人多好。”谢承颢笑眯眯地说道。 “真心?”霍隽挑了挑眉。 “当然是真心,真的不能再真了。”谢承颢道。 那是不是真心,他自己也不知道,可他从没有像如今这样,为了得到一个女人,如此费尽周折。 虽然,这其中也掺杂有他的目的,可他确实是想将他留在自己身边的。 只是,以前他只是想将人留在身边,如今却又有些希望,她的眼中心中也有他…… 这寂寂深宫有她在的话,他不至于一个人过得那般孤寂,只是如此而已。 两人对着两个孩子,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不知不觉便已到了天黑,那宝珠把岛上的灯笼都点亮了,中秋的宴席设在了园子里。 桂花飘香,中秋月圆。 两个孩子放在他们专门的坐椅里,跟着一起坐在桌边,好奇地看着一桌子热闹的人,一点也不哭闹。 谢诩凰没有沾酒,霍隽和罗兰饮得少,其它的一个个全给喝得路都走不了了,她安顿了孩子,还得将人一个个给扶回房间去。 谢诩凰看着趴在桌上的谢承颢,和罗兰一起将人扶到了岛上的客房。 “你看看醒酒汤好了没有,一会儿送过来,他自己醒了就走了。”她朝罗兰道。 罗兰前脚出了门,谢承颢就开始撒起了酒疯,搂着她的腰际不肯撒手。 “谢承颢,你闹够了没有。”她扳开他的手,将人给扔上了床,粗鲁地拿被子给盖上便准备走人。 “小诩凰。”谢承颢突地伸手捉住她的手,不知是醉着还是清醒,朝着她说道,“小诩凰,朕可能不如他那么喜欢你,可是只要你在北齐,朕能给你的都会给你,别再走了。” 谢诩凰没有回头去看说话的人,抽回了手道,“睡醒了就自己回去,我没功夫管你。” 说罢,头也不回地出了房门离开。 谢承颢醉眼迷离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他知道即便他们成了亲,她的心也不在自己这里。 他原以为,自己并不会在意这些的。 可是看着那两个孩子一天一天地长大,看着她总在不经意间去回忆燕北羽的时候,他该死的妒忌了。 良久,他闭上了眼睛,不管她的心在不在他这里,他也会让她除了北齐,再无处可去。 次日一早,天刚刚亮,霍隽便上路回渤海郡了,万里寻过来时,谢承颢还在床上呼呼大睡,被敲门声给吵醒,一脸地不高兴。 “朕不是说了,什么事也不准打扰朕睡觉,谁给你的胆子过来敲门。” “是应大人过来了,说是南楚那边的人失手了,只怕南楚皇帝已经察觉了,问你该如何决断。”万里跟着进了密道,一边走一边小心翼翼地禀报道。 谢承颢面目寒意顿生,冷冷地笑了笑,“他还真是命硬,朕就不信了,他能回回都这么走运躲过去。” “可是这一回失手,南楚必会有所防备,怕没有机会再下手了。”万 里提醒道。 谢承颢负手在前面疾步走着,道,“看来,朕得换条路了,应承祖呢?” “还在上书房侯着。”万里道。 谢承颢快步出了密道,径直朝着上书房的方向去了,一向玩世不恭地面上,此刻却是凛人的寒意。 只要燕北羽一日还在世,她就一日心还在南楚,他不可希望自己身边的女人,日日夜夜念着的却是另一个男人。 只有他彻底从这世上消失,她才会永永远远只留在北齐,在他的身边。 至于她心中是否真能有他,他不在乎,只要人在他身边,百年之后亦与合葬帝陵便够了。 中原的江山,他势在必得。 她,他亦不会放。   ☆、269.山美人,势在必得2 南楚,燕京。 贺兰关的战事已经拖延数日,却一直没有了结,这让庞宁有些焦头烂额,那些大燕余孽一时之间难以伏诛,有了先前的败绩,他亦不敢再吃败仗。 直至最近一场交战,兵马虽未折损多少,可出战的将领却伤得伤,死的死,他不得不回京去复旨。 一进宫门,便明显感觉到宫中的戒备比以前森严了,且都是皇帝的亲卫籼。 “贺总管,宫中为何加派了这么多侍卫?”庞宁询问道。 “有歹毒之人妄想毒害陛下,为了圣驾安全,自然要小心些。”贺英走在前面,领着他进了太极大殿。 庞宁进了殿中,才发现归义侯阚玺也在,“侯爷何时回燕京的?” “庞相爷,许久不见了,我已回来一月有余了。”阚玺谦逊有礼地说道。 高座之上,埋头于御案的南楚帝王抬眼看了看殿中站着的几人,道,“贺英,人都抓获了吗?” “回陛下,依照你的旨意,那些潜入宫中的北齐奸细俱已抓获,也顺势擒获了藏于燕京的所有北齐探子,其中北齐枢密院的密使也在其中。”贺英拱手如实回道。 “确定再无遗漏?”燕北羽冷然问道。 “是,现下由房大人亲自带兵看守,只是不知陛下要如何处置。”贺英回道,所有的事情都由少主精心安排,才使得这伙北齐的奸细落于圈套,悉数将他们擒获。 燕北羽望向殿中立着的两人,淡声问道,“庞大人和归义侯可有什么建议?” “此等心思歹毒之人,当处以极型,以儆效尤。”庞宁上前回道。 “归义侯,意下如何?”燕北羽问道。 “如庞相爷所言,此等心思歹毒之人,断不能留于世,以免祸患无穷。”阚玺回道。 燕北羽满意地笑了笑,出口的话却寒意凛人,“那此事,便交由庞大人和归义侯去办,这些擒获的北齐奸细处斩,尸身火化,人头……便送去北齐还于北齐王。” 庞宁和阚玺相互望了望,沉默了片刻,道,“微臣遵旨。” 他们都心知肚明,这也是给他们的警告,这个人在怀疑他们其中有人与北齐勾结,故而故意待到他们都在这里,才处置此事,还交给他们去亲自监斩处置。 自古以来,人死入土讲究尸身完整,他却是要将人处斩之后,死了也身首异处,心肠之毒辣着实让人不寒而栗。 “那便有劳两位爱卿了。”燕北羽浅然一笑,可那笑却是寒意慑人。 庞宁倒并未有太大的反应,阚玺显然有些异样,这等阴毒的手法处死人,着实有些在他的意料之外。 “庞大人回京,贺兰关的战事,如何了?”燕北羽问道。 “微臣回京,正是要向陛下禀报此事,几位带兵的将领皆已重伤,微臣已经无将可派,还请陛下下旨派出良将,早日荡尽贺兰关的余孽。”庞宁一撩衣袍,跪下请旨道。 他知道,自己就算在贺兰关纠缠再久,他带的人也难以取胜,可一直被那里的战事绊着,他在朝中的地位只会与日俱降,只怕再过不了多久,连他的立足之地都没有了。 “其它的将领也尚在休养,房将军要负责宫中禁卫,无人能调去贺兰关领兵。”燕北羽坚持不肯下旨让自己的亲信,前去扫除贺兰关的大燕残兵。 大燕已经到了那一步,已经不足为虑了,他如今最大的敌人,是这些在他身边,却居心叵测的敌人。 拔除北齐在燕京的眼线只是第一步,他要对付北齐,就不能让自己的一举一动被谢承颢知晓,故而这些人一个都不能再留。 而这些人除掉了,若是朝中还有人与北齐有牵连,便也会坐不住了。 “可是,长孙晟已亲自领兵,微臣所带的兵马只怕是抵挡不了多久,再如此下去,燕京也会岌岌可危。”庞宁一脸凝重地说道,他等了这么久,便是等到长孙晟出面。 这个人想用贺兰关的战事绊住他,可若那边到了会危及到燕京的地步,他就不信他还能放任不管。 不管他是要问罪也罢,他不能一直被贺兰关的战事绊住,远离朝堂。 “庞大人睿智过人,朕相信不会连这样的小事都解决不了,再想想办法。”燕北羽 不为所动,丝毫没有为贺兰关的大燕残兵渐渐壮大而担忧的样子。 庞宁在打什么主意,他一清二楚,想借着长孙晟会带兵威胁到燕京,从而让他下旨派人去解决贺兰关的战事。 可是,他又岂能让他轻易得逞,只要他自己还镇守在燕京,他就不会再容长孙家的人,踏入燕京一步。 所以,贺兰关的战事,他胜也好,败也罢,对他都没有坏处。 “微臣实在无计可施了。”庞宁道。 “若是军中无合适的人,便将天机阁的调过去,总会有些用处的。”燕北羽冷然道。 “这……”庞宁看了看高踞龙椅的人,他是真想借着贺兰关的事,将他手里的那些人全给葬送了。 “北齐奸细的事,就有劳二位去处置了,无事退下吧。”燕北羽说罢,起身离开了大殿,径自前往御书房。 贺英默然跟着离开,进了书房,询问道,“陛下将那些人将给庞大人和归义侯处置,若是他们从中动手脚……” “朕就等着他们动手脚。”燕北羽冷然道。 南楚朝中重臣,若是暗中与北齐奸细往来,那叛国的罪名,就足以治他们一个死罪。 北齐的奸细能接近到他这么近的地方,他不信没有身边的人暗中相助,他们能轻易做到,可是谢承颢这样的小手段就想置他于死地,未免太过自信了。 贺英闻言,想来这个人已经有了他的打算,便也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道,“贺兰关的大燕残兵已经日渐强盛起来,只怕庞大人带去的那些人不是对手了。” 好不容易才把那些人逼到了那个地步,若是如今再让长孙晟带兵反击到了大燕,那这么多年的心血可就白费了。 “反正都是些不堪留用之徒,他们能在那里活下来是本事,活不下来只怪他们跟错了主子。”燕北羽冷然说道,并没有要下旨派人去清剿贺兰关的意思。 “是,只是北齐这一次失手,北齐王怕是还会伺机下手。”贺英担忧道。 先前那一场毒杀,把他们都吓出一身冷汗,好在这个人自己警觉,不仅没有遭人所害,反将北齐派来的人悉数一网打尽了。 可就是这样,也越来越让他对这个人敬畏,那般不动声色的手段,那是他从未在这个人身上见到的,不过也许自己从未真正看清楚过这个人的心思吧。 “让人盯紧了,庞宁和归义侯如何处置那帮人,事无巨细回来向我回报。”燕北羽说罢,径自走开了。 “是。”贺英垂首回道,一抬头看着孤身远去的人,无奈叹了叹气。 他隐约发现,从入主燕京之后,这个人便越来越让人难以捉摸了,明面上许多事是交给他在处置,暗中也让冥河与天机阁的人诸多动作。 燕北羽一向不喜人在身边伺侯,回了书房翻了翻桌上的折子,拧起了眉头,谢承颢竟这样直接让人下手毒杀他,这倒是有些出他的意料的。 可是,就算他真的得手了,他死了,他就能那么轻而易举将南楚江山据为己有吗? 只是,如今明里暗里盼着他死的人太多了。 “陛下,北齐的密信。”冥河进了殿中,将带来的信件呈到了御案。 燕北羽默然展开看了一眼,面色几分凝重,霍隽已经在渤海郡开战了,他若是为北齐所用,那么他想带她回来,也无异又多了一重阻力。 她到底在北齐宫里做什么,一直没有露面,他连一丝消息都打听不到,更遑论说见上一面了。 谢承颢处心积虑要将他置于死地,他又何尝不想将他杀之而后快,只是他的敌人,远比北齐要多,他不得不更加小心,更加步步为营。 只是北齐的王宫一向层层防守,谢承颢又甚少出宫外的方,他若想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是根本无法下手的,而正面的开战,如今的南楚国内是再禁不起耗战的。 北齐这一次失手,谢承颢还会有下一步的计划,如今他在燕京的眼线已经被他拔除,那么他再想要对他的一举一动了若指掌,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他不能再这样一直被动下去,可是在庞宁,高昌,还有北齐三方势力之下要打破这个局面,他还需要更周密的计划。 “陛下,孙嬷嬷说,皇后娘娘最近时常 出宫。”冥河低声道。 燕北羽将手中的密信折起,面色冷漠,“朕知道了。” “微臣告退。”冥河略一拱手,悄然离开了上书房,临出大殿回头望了望空旷的殿内独座着的人。 南楚入主燕京,朝中的种种矛盾也渐渐显露出来,而那些觊觎权位的人也开始蠢蠢欲动,这个人一直在平衡各方的势力,暗中安排对策,可谓心力交瘁。 若是王妃在的话,兴许他就不至于这般孤军奋战…… 北齐,中都。 秋天一转眼就过了,璟儿和沅沅都已经长了牙,于是也就特别喜欢啃东西,趁着两个小家伙还没醒,她早早起来去厨房给他们煮了蛋羹,将给他们做的小点心给烤好了,端回房里两个小家伙刚刚爬起来,睡眼惺忪地趴在床上。 沅沅比较粘人,起来不见她眼泪汪汪的要哭,璟儿倒是乖巧地在床上,不哭也不闹的。 她将一个一个穿好了,给他们洗了脸,放到坐椅子里,端过来的粥也凉得刚刚好,她喂着吃蛋羹,眼尖的璟儿却看到桌上的小点心,伸着小手就要。 “先吃饭,吃了饭才能吃。”她沉下脸来。 璟儿还没听了话,沅沅也看到了,小手指着桌上,咿咿呀呀地叫着,要她把点心拿给她。 她无奈,只得一人给他们拿了一块,这才哄着他两开始吃饭,两人一边吃着饭,一边捏着手里的小点心,玩得不亦乐乎,直到给捏碎了,自己又抓着碎渣渣往嘴里送,吃得满脸都是。 谢诩凰瞧着他们憨态可掬的样子,不禁好笑。 璟儿抓了一把碎渣渣,伸着小手递给她,要她也吃,她低头就着他的小手尝了一口,伸手摸着他的头道,“璟儿真乖。” 沅沅有样学样,也抓着递给她,她连忙低头过去尝了尝,摸着她的头也夸赞了一句,小丫头乐得咯咯直笑。 谢承颢下了早朝,又晃了过来,进门她跟两个孩子一副亲昵的样子,连忙跟着凑近蹲在两个孩子面前,“璟儿,沅沅,喂爹爹。” 谢诩凰无语地瞪了他一眼,“谢承颢!” 谢承颢却根本无视她警告的眼神,笑嘻嘻地道,“沅沅,喂爹爹,啊……” 他张着嘴等着,沅沅却看着他,小手送到自己嘴里,根本不愿意给他。 他在沅沅这里没要到,转头到了璟儿面前,“璟儿,喂爹爹。” 璟儿却伸着小手去喂坐在边上的谢诩凰,气得谢承颢脸一下就垮了下来。 “你大清早的,跑过来干嘛?”谢诩凰问道,这些日除了渤海郡那边有消息的时候,其它时候倒是不怎么见他过来。 “朕昨晚梦到你了啊,所以一早下了朝就赶着过来看你了。”谢承颢笑着朝她说道。 谢诩凰给孩子擦着脸,并没搭理他。 “小诩凰,你怎么不问,朕梦到和你做什么?”谢承颢笑嘻嘻地问道。 谢诩凰根本没兴趣问,可也猜想得到不会是什么好事,自己忙着收拾了孩子吃饭的小碗,还有被他们刚换下的衣服。 谢承颢被冷落的无趣,索性就去逗两个孩子玩了。 “渤海郡的战事,有消息了吗?”谢诩凰随口问道。 “不知道。”谢承颢哼道。 “不知道就滚回你宫里去。”谢诩凰毫不客气地说道。 “你急什么,安心等着就是了,大舅子不是说了年前一定会结束战事回来的。”谢承颢委屈地说道。 两个月后,渤海郡大捷的消息传入中都,举朝欢庆。 谢承颢下了旨让晏西去带了人迎水师还朝,直到人回到了岛上,谢诩凰看到面色苍白得毫无血色的人,才知渤海郡大捷,霍隽也诱发了旧伤,几近再度性命垂危。 只是,他怕她会担忧,故而让人隐瞒了消息,直到休养得有些了起色,才回了中都来。 这个交换孩子的条件,原本是她自己答应下来,可如今却累及兄长旧伤复发,让她一时愧疚难当。 “傻丫头,哭什么,只是些小伤罢了。”霍隽拍了拍她的肩膀,自己进了房中,全然没有一个病人虚弱的样子。</ 虽然先前身体是恢复了不少,可到底不比当年那般,几个月的交战就让身体有些撑不住了。 谢诩凰紧张地扶着进门坐下,又是担心,又是气恼地道,“既然伤着了,也早该送信回来。” 她也是刚刚才得知,半个月前就已经旧伤复发,他还坚持打完了渤海郡的战事。 “战场上,有些小伤在所难免,没什么好担心的。”霍隽笑着安慰她道。 她要自己照顾两个孩子已经手忙脚乱了,他实在不想自己的事再给她添出麻烦,而且这伤势复发又来得蹊跷……   ☆、270.高昌再会1 霍隽自渤海郡回来已经大半个月了,虽然晏九和岛上的大夫都在尽力为他医治,可伤势却未有什么起色,甚至又因着入了冬还染了风寒更加羸弱。 谢诩凰趁着两个孩子睡下了,到了霍隽的房间,刚到门外便听到他在屋内剧烈的咳嗽声,紧张地进了门。 “大哥,你怎么样?姣” 半晌,霍隽缓过气来,摆了摆手道,“无碍,孩子都睡了?” “嗯。”谢诩凰倒了水端给他,看着他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面容,自责地抿了抿唇籼。 霍隽接过杯子抿了一口,道,“看你,以前是谁说的霍家的女儿流血,不流泪,看你现在都当娘的人了,还不如两个孩子。” “早知道会这样,就不该让你去渤海郡的。”谢诩凰满是自责与懊恼,明明他好不容易才起来,如今又成了这副模样。 “说什么傻话,便是你去了,只怕还不能比我这么快解决那里的事。”霍隽道。 这么些年,自己就那么睡过去了,她一个人过得实在艰难,如今自己这个做哥哥的在了,又岂能不管不顾她的事。 “当年也是因我才让你……”谢诩凰说着,声音不由哽咽起来,眼中也隐现泪光。 从小到大,她受到大哥的庇护太多了,可她甚都未能替他保护好龙靖澜,让他如今孑然一身,还要被她所牵累。 “以前的事都过去了,休要再提了,只不过受些伤罢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霍隽冲她笑了笑,显然没有将自己的伤势放在心上的样子。 她甚少去提这十年一个人生活所经历的苦楚,他也只是从罗兰她们口中偶尔得知些事,却也能想象的到她确实是过得不好,否则也不会性情都变了这么许多。 在那段她需要依靠和帮助的岁月他缺席了,如今他回来了,又岂能让自己的妹妹再去沾染战场上的血雨腥风,他伤了倒也无妨,可若是她,岂不太可怜了这两个孩子。 “大哥,你答应了将来要替我照顾璟儿和沅沅的,你不能说话不算数。”谢诩凰哽咽道。 “你这是赖上我了?”霍隽笑道。 “就是赖上了。” 在这北齐深宫,也只有他和孩子在她身边之时,她才不至于那般凄然无助,她怕极了他会因为龙靖澜已不在人世,心死如灰,便也不爱惜自己这条性命了。 “好了,大哥答应你,会好好养伤,好好听晏大夫的话让他们医治,将来看着你那两个小家伙长大。”霍隽认真地向她保证道。 那么多年的兄妹,他如何不懂她此刻的心思,不懂她是在怕什么。 谢诩凰这才稍稍安心些,霍家的人一向重承诺,答应的事情是不会轻易变卦的。 “好像孩子醒了在哭,快回去看看。”霍隽听到隐约的动静,朝她催促道。 这两个孩子如今正是怯生的时候,睡觉要她哄着睡,醒来要没看到她人,也哭得谁也哄不住的。 谢诩凰仔细听了听,确实是孩子在哭,起身道,“那我过去了,有事叫我一声。” 他们两的房间当时为了互相照应,就住得很近,只要在窗户边喊一声,对方的房间就能听得清清楚楚。 “快去吧。”霍隽催道。 谢诩凰这才从他房里离开,快步如飞地回了自己房中,一进了内室就见沅沅已经醒了,大约是没见到她在跟前,哭得泪汪汪的,好不可怜。 她心疼地把女儿抱起来,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着,“沅沅,你乖一点啊,舅舅生病了,娘亲要去看他,不能时时刻刻都陪着你们的。” 小丫头小脸上还挂着泪花,靠在她肩头,小手紧紧揪着她的衣裳,生怕她再跑了似的。 璟儿虽然被他吵醒了,不过却自己躺在床上,没怎么哭闹。 北方冬日里天寒,虽然晏九时常入宫来帮忙给霍隽诊治,可风寒还是反反复复,一直不见好转,看得所有人都心焦不已,也让谢诩凰更加不安。 晏九的医术她是信得过的,若是在他手里也一直不见好转,那这内伤便是真的难以痊愈。 除夕那几日,也是因为霍隽伤势恶化,匆匆就过了,而晏西也派人去找晏九的师傅和师叔,可那两个人都云游在外,几个月也没找到他们行踪。 谢诩凰看着刚刚用了药睡下的霍隽,朝晏九询问道,“真的没有办法了?” 晏九叹息地摇了摇头,道,“能用的药我都用了,可是他当年的伤毕竟轻,去年虽然恢复,但毕竟太操之过急了,揠苗助长的道理你不是不懂。” 霍隽先前伤势是好了不少,可从根本上来说,还并未到痊愈的地步,渤海郡的战场上数月的战事,自是不是他那身体能承受得住的。 “早知会这样,当初就不该让他去的。”谢诩凰眉头紧锁道,若是这伤势无法痊愈,只怕以后都得如此缠绵病榻了。 “这也不是你的过错,兴许等找到师叔过来,看看他是不是有办法,毕竟先前霍将军的伤势一直都是由他调理的。”晏九看她一脸忧心,出言宽慰道。 因着以前霍隽的伤势都不是他调理的,加之他现在身体虚弱,他也不敢用药性太强的东西,只得使些温和固本的药让他伤势稳定,不要恶化罢了。 “那老头子也不知道死哪里去了。”晏西恨恨骂道。 从上一次小谢生璟儿和沅沅的时候把他拎过来帮了忙,他就躲得不见人了,派了那么多人出去,蹲守在他可能出没的地方,也没逮到他人。 谢诩凰看着已经睡下的霍隽,无奈地叹了叹气,如今也只能看晏九的师叔过来,看能不能有办法让他好起来了。 正在这时,那宝珠却一脸兴奋地抱着璟儿过来,将他放在榻上道,“谢姐姐,你看,璟儿……” 几人莫名其妙地看过去,璟儿坐在榻上扶着榻上的小几,慢慢地竟是自己站起来了。 “璟儿是不是很厉害。”那宝珠惊喜不已地说道,又道,“璟儿,娘亲在哪里。” 璟儿望了望周围,抬着小手指着站在几步开外的人,欢喜得直笑。 谢诩凰抿唇而笑,欣喜又怅然,明明是期盼着他们长大,可是他们慢慢离开自己的怀抱,心中却又是担心和难过。 璟儿站了不多一会儿,又一下跌坐在了榻上,她连忙上前去抱了起来,“沅沅呢?” “她玩得累了,自己睡了,罗兰看着呢。”那宝珠道。 谢诩凰抱着孩子,朝着晏九道,“今天又麻烦你了。” 晏九看着她面色疲惫的样子,道,“你……你不用担心,我明天再过来看看。” 原是想要劝她好生注意自己的话,可到了嘴边还是没有说出来,她早已经向他表明了态度,自己再去关心也只会是困扰她罢了,索性还是不说了。 “谢谢。”谢诩凰抱着孩子送他们兄妹离岛,这才折回了霍隽的房里,璟儿也靠在她肩头眯着眼睛快睡了。 “谢姐姐,你带璟儿回房睡一会儿吧,霍大哥这里我看着,醒了过去叫你。”那宝珠看到她眼睛泛着红血丝,心疼地道。 谢诩凰看着快睡着的儿子,点了点头道,“有事让人过来叫我。” “嗯,快去吧,璟儿要睡了。”那宝珠重重地点了点头,催促道。 她既然照顾两个孩子,又要操心霍大哥的病情,这好些天都吃不好睡不好,人又憔悴了不少。 谢诩凰带着璟儿了回了自己房中,沅沅已经在床上睡得香甜,她将璟儿哄睡了放下,躺在他们身边,却还是了无睡意。 她以渤海郡想换这两个孩子在北齐的平安,却不想累及到大哥要受这般苦楚,纵使大哥一再宽慰于她,可她自己心中如何能真正过意得去。 在看到身边的亲人朋友一个接一个地离去,她早已害怕再失去任何人,可命运总是那般折磨人,她不想家破人亡,可是父亲母亲都接连走了,她想她的女儿能平安长大,可是楚楚也走了,她爱上燕北羽,可她又不得不离开他了…… 失去固然令人痛苦,可无法割舍的还是拥有时的美好,不管是霍家曾给予她的宠爱,还是燕北羽曾给她的温柔和深情,若她当年不曾回去南楚,也许她不会如此刻这般想念他,却又害怕听到他的消息。 果然,人都是不知足的,在江都之时,她在他的身边,却割舍不下腹中的孩子和在谢承颢手里的大哥,加那时确实无法与他面对面过下去,所以她选择了来到北齐。 可如今,孩子在她身边,大哥也在她身边,她却又一次又一次的想念着远在南楚的他,又希望龙靖澜是还在人事的,还有机会 与大哥重逢的。 然而,命运又岂会真的让人事事顺遂人心的…… 一连好些天,晏九每日正午会入宫一趟,替霍隽针灸医治,晏西则帮忙在宫外打听他师叔的消息了,不知是不是因为开了春天气暖和些了,霍隽的风寒倒是好些了,只是内伤却并未有太大的起色。 直到晏西终于把晏九的师叔给揪出来,五花大绑摁了过来,并在她的一再威逼之下给霍隽诊治了伤势。 “到底怎么样?” “你是大夫,我是大夫,催什么催?”白须老翁不耐烦地道。 “要不是看在你是九哥的师叔,我早就打得你满地找牙。”晏西恶狠狠地道,说起来也是个老前辈,不过除了治病救人以外,还真没什么别的本事。 “老前辈,我大哥的伤势怎么样了?”谢诩凰上前询问道。 白须老翁见她说话客气,这才对着霍隽开了腔,“知不知道让你能活蹦乱跳的费了老夫多少宝贝,你现在好了,全给我浪费了,死了算了,我管不了了。” “老前辈,求你再想想办法,不管还需要什么,只要能治好大哥的病,我都去尽力寻来。”谢诩凰紧张地道。 “要那么好找,我早找了给你自己了,好不容易找了那么一株,制了药全便宜你们兄妹两,现在还问我要,反正我没有了。”白须老翁往那一座,一副不打算再插手的样子。 谢诩凰这才想起先前宝珠说过,自己生完璟儿和沅沅,是这个人给她吃了一颗什么药,才保住了她的命,如今想来当年大哥能好转起来,想必也是那灵药的功效。 “前辈,是需要什么东西?” “金曼陀或者婆罗花,金曼陀只有在高昌的曼陀山长过一株,高昌皇族宝贝得跟什么似的,当年高昌王病重,请我去治病,我骗了他们说要以金曼陀入药,他们才把那宝贝拿出来,不过当然是用不到了,所以我悄悄带走了,结果还便宜了你们。”白须老翁说着,一副心疼又后悔的样子。 罗兰闻言沉默地望了望默然不语的谢诩凰,婆罗花最后一株,当年也被燕北羽取了救她,不可能再有了,而金曼陀已经被那老前辈取了救了他们,现在又去哪里找。 “师叔,我记得师傅的古药典上记载金曼陀是并蒂双生,当时他们是给了你一整株吗?”晏九问道。 “只给了我一颗黄金曼陀的果子,你的意思是说还有一颗?”白须老翁一听,霍然站起来道。 他只是知道有这么样东西,所以当初使了些手段骗来了,可是关于金曼陀的详细记载却并不怎么熟识。 “看来,应该还有一半在高昌。”晏九断言道。 “那我们去高昌找来。”晏西起身道。 “去吧去吧,送了小命,我去给你收尸。”白须老翁幸灾乐祸地道。 “你什么意思?”晏九挑眉道。 “你以为这么多年,小小一个高昌国一直矗立在强国之间,就因为运气好啊,因为有密宗的高手一直在高昌王族,你也就能跟我横,去了那里人家一根手指头都能碾死你。”白须老翁道。 “老前辈此话可是当真,密宗的人真的在高昌?”谢诩凰追问道。 师公便是出自密宗,只是他密宗的人不得牵涉朝堂,当年师公与父亲辅佐大燕对抗大周,于是就被密宗除名了。 密宗的人很少在江湖上露面,但却皆是天资过人的武者,那要去高昌王宫拿到金曼陀,恐怕没有那么容易了。 “不然,让谢承颢那厮向高昌要,不给就发兵抢啊。”晏西道。 她就不信,高昌就为了一颗金曼陀的种子,想亡国了。 “就算打到了高昌,金曼陀的种子也是在密宗手里,要拿到一样要和他们交手,再说你得打到什么时候,你以为他这鬼样子还能撑上一年半载吗?”白须老翁瞥了一眼床上的人,朝几人说道。 谢诩凰看了看霍隽,道,“我和晏西去一趟高昌,一定想办法将东西拿回来。” “我也去。”那宝珠道。 “你和罗兰留在这里,帮我照顾孩子和大哥,我们尽快回来。”谢诩凰道。 “宛莛,你不准去。”霍隽出声反对道。 若是那 是别的地方也就罢了,那里有密宗的人,她根本不是对手,只为了取那么一味药,冒这么大的险,不值得。 倘若有个三长两短,这两个孩子可如何是好。 “我去找谢承颢。”谢诩凰径自出了门,在岛上幽居了一年多,第一次踏开了岛上的密道。 她要离开中都去高昌,没有谢承颢的首肯,她是走不了的。 而且,凭她一个人怕也难以将金曼陀带回来,所以还要借他的人。 —— 明后天加更。   ☆、271.高昌再会2(一更) 原本谢承颢见她出来见自己,高兴得笑开了花,一听她说要去高昌,脸一下就垮了下来。 “不行。” “大哥没有金曼陀,伤势会日渐恶化的,我必须去。”谢承颢坚定地说道姣。 “那朕也要去。”谢承颢道。 “我是去办正事,你跟着凑什么热闹?”谢承颢咬了咬牙,沉声道籼。 谢承颢瞅了瞅她,道,“那是高昌,高昌现在等于是南楚的地盘,要是姓燕的知道了,跑去把你逮走了,朕上哪儿哭去。” “我儿子女儿都在这里,大哥也在这里,我能上哪里去?”谢诩凰怒然道。 谢承颢被她一吼,可怜兮兮地缩了缩脖子,“那他要是绑你走呢?” “罢了,你要去便去。”谢诩凰懒得再与他争执,道,“明天一早上路。” 有他在,兴许到时候也能有点用处。 起码,他这个北齐王去了高昌,高昌王族的注意就会放在他身上,也正好方便她暗中行事。 “好,朕这就让人准备,好像高昌王的大寿快到了,咱们正好去凑个热闹。”谢承颢兴奋地说道。 谢诩凰懒得理会,转身便欲进密道回岛上去。 “小诩凰,你挑一下要带的衣服,朕最近才让宫里赶制的春装。”谢承颢冲着进密道的人,说道。 好似,这不是去偷金曼陀,而是一起出宫踏青一般。 谢诩凰径自进了密道离开,根本没有将他的话听在耳中,一回去霍隽房中气氛一片凝重。 “各位,在下与舍妹有话要说,还请移步前厅去。” 晏西几人相互望了望,陆续离开了房间。 “大哥,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谢诩凰在床边坐下来,一脸坚执地说道,“不管你同意不同意,我一定要把金曼陀拿回来。” “高昌王族与大周王朝渊源颇深,与霍家是什么恩怨你不是不知道,且说打着金曼陀的主意,就算不是为金曼陀,高昌王族也不会轻易放过你,你若有个万一,你让这两个孩子怎么办?”霍隽沉声道。 高昌王子的长公主曾是大周的太子妃,是被霍家攻入燕京的宫内害死的,这桩血仇,高昌王族岂会善罢干休。 而且,还有让他更不安的预感。 “我会小心,一定会活着回来的。”谢诩凰决然道。 “那里有密宗的人守着,你去了也是徒劳。”霍隽道,以她的身手如何能与密宗那些高手相提并论。 “我只相信,事在人为,况且有谢承颢一路,就算真出了什么岔子,他不至于不管我。”谢诩凰浅然笑了笑,说道。 霍隽皱了皱眉头,道,“他岂是能相信托付之人?” “他确实不是什么好人,但我只要自己能拿到金曼陀活着回来就够了。”谢诩凰道。 她与谢承颢之间本就不存在什么情份,不过是利益的互相交换罢了。 “宛莛,我只怕他也会在暗中耍花样,尤其在如今北齐和南楚这样的情势下。”霍隽道。 “我知道,我会注意的。”谢诩凰道。 可是,此事她也无法交给别人,只得自己亲自去一趟,至于其它的,已经顾不得了。 “宛莛!”霍隽见劝不动她,又是生气又是着急。 谢诩凰伸手握住他微凉的手,笑了笑说道,“大哥,宛莛已经不是处处需要你保护的小姑娘,我会保护自己的。” 霍隽无奈叹了叹气,道,“若真是办不到便不要强求,想想璟儿和沅沅,他们需要你。” “嗯。”谢诩凰点了点头,答应道。 她坐在床边守着,直到黄昏时分霍隽睡下了,方才到了前厅去见晏西等人。 “罗兰,宝珠,我明日一早上路,璟儿沅沅,还有大哥就请你们多加照顾了。”她朝着那宝珠两人,郑重拜托道。 两个孩子自出生至今,自己第一次要离开他们,便是想想心中都满是不舍。 “谢师姐,你真的要去吗?”罗兰问道。 若是高昌那里没有密 宗的人也就罢了,以她的聪明才智,一定有办法将东西拿回来,可是光看出自密宗的师公何等了得,就知道那些人不简单了,她去了岂会那么容易拿到高昌王族的宝物。 谢诩凰只是点了点头,朝晏九道,“在我们回来之前,还劳烦你和老前辈在岛上照顾大哥一段时间。” “放心吧。”晏九道。 “晏九,你先回去准备一下吧,我们明天一早就走。”谢诩凰道。 “谢承颢也去?”晏西拧眉道。 谢诩凰无奈点了点头。 晏西无语地叹了叹气,打了个哈欠,起身离开,“我先回去睡一觉,明天一早到宫门口会合。” 谢诩凰跟人叮嘱完了,才回房去看孩子,两个孩子还在床上睡得香甜,她在床边默默地坐着,一想到这一去好些天看不到他们,心中便阵阵心如刀割。 璟儿还算听话,沅沅却实在是个粘人的小家伙,睡觉前,睡醒了非要看到她在跟前,不然哭得根本没法哄,可是她却又不得不在这时候放下他们,远去高昌。 她一直舍不得合眼睡觉,静静地看着他们,总想着多看一眼都是好的,直到天快亮了,她起身去了厨房做好了他们喜欢吃的粥和糕点端回了房里,到床边亲亲吻了吻一双儿女,这才悄然离开。 原想等他们醒来再走,可到了那时候,她怕自己更舍不得上路了。 一路到了宫门处,晏西已经在等着了,趴在马背上打着哈欠,冲她招了招的,“可以走了吗?” 谢承颢一袭浅紫绣着白牡丹的常服,华丽得生怕人不知道他出身不一般似的,指了指自己边上的马,“小诩凰,你的马在这儿。” 谢诩凰默然上马,接过侍卫手里的疆绳,利落地翻身上了马,朝晏西道,“走吧。” 说罢,一马当先出了宫门。 “小诩凰,你等等朕。”谢承颢忙不跌地策马追了上去。 “带上他干什么的,碍手碍脚。”晏西扭头望了望被她们甩在后面的谢承颢,鄙夷地哼道。 一行人才走了大半天,谢承颢就叫唤着要下马休息,谢诩凰和晏西只得耐着性子勒马停下,可见他在树下站了半天,还不见起身的样子。 “你他娘的到底还要歇多久,我们都还没说累,你一个大男人家家的,有这么娇弱吗?”晏西没好气地数落道。 这个人,果真除了那张脸,一无是处。 谢承颢揉了揉腰际,可怜兮兮地说道,“朕许久不骑马了,腰疼。” “腰疼的人肾不好,回去找太医好好给你补补。”晏西毫不客气地抵毁道。 “你说谁肾不好了,朕好的很。”谢承颢说着,爬上了马背与她争辩。 晏西得逞地扬了扬眉,策马先走了。 果然,是个男人都无法忍受别人抵毁自己那方面的能力,就算谢承颢这样美得不似男人的男人,也是一样的。 虽然,一行人便装出宫,又一路小心隐藏行踪,但在数日后,消息还是传到了南楚燕京。 三日一次的大朝会,燕北羽一如继往处理完了宫中加急奏折,直到天黑了才从宫里回到了镇北王府,远远看着寝居亮着的灯火蓦然停下了脚步,他总希望早一点回到这里,看到那些与她有关的一切,却又怕回到这里面对那空荡荡的,充满了她影子的房间。 贺英匆匆进了王府,到了苑内看到孤影独立的人,上前道,“陛下,北齐探子的消息。” “说。”燕北羽背着他,冷然道。 贺英心有顾虑地望着前面的人,踌躇了片刻,道,“探子来消息说,北齐王带着人出宫了。” “何时的事?”燕北羽追问道。 谢承颢这个人一向谨慎,这个时候怎么会出宫,可既然人出来了,怕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探子还说,与他一同出宫的,还有……北齐王后。”他思量再三,还是道出了实情。 话音一落,前面一直背对着自己的人,霍然转过身来,“你说什么?” 贺英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他的面色,改口说道,“王妃也随北齐王出宫了。” 果然,只有王妃的 消息,才会让这个人失了常态。 “他们往何处去了?”燕北羽声音透着无言的焦急。 “往高昌的方向,不过是不是要去那里,现在还没有消息。”贺英回话道。 只是,北齐王和她一起出宫,却是他怎么也想不出这其中的缘由。 “朕知道了,让人留意着,再有消息即刻禀报。”燕北羽沉声道。 “是。”贺英回道。 “归义侯说高昌王大寿要回国去,可走了?”燕北羽转身,望向暮色中的庭院问道。 贺英怔了怔,道,“还未,说是明日一早启程。” “去侯府传旨,让他过来一趟。”燕北羽冷声道。 贺英闻声抬头看着他的背影,怔忡问道,“陛下,是要去高昌?” “朝中的事,朕会安顿好。”燕北羽,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 “陛下,怕只怕这又是北齐王的另一个圈套。”贺英急声道。 先前北齐的密使计划失败,难保北齐王不会利用王妃给少主设下圈套,而且高昌与南楚的关系也并正像表面那般亲和,若真去了那样的地方,实在是险象重重。 “便真是圈套,朕也要去会一会他。”燕北羽冷声道。 那是不是谢承颢设的圈套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在那里。 贺英无奈叹了叹气,可他根本不是冲着要和北齐王交手才去的,而根本是因为王妃在那里,他千里迢迢要去见的人,只是她而已。 他原想再劝谏,可一想到自王妃走后,这个人失魂落魄的模样,便知自己说什么也无法动摇他要去的决心,索性没有再说了,默然离开了苑内,前去归义侯府传旨。 燕北羽独自在庭院内站了许久,方才举步回了房中,环视着空荡荡的房间,看着那一件件熟悉的东西,往昔的画面再度浮现在眼前。 初次相遇的时候,燕京大婚的时候,江都相守的时候,函北关外心碎决别的时候…… 一幕一幕地在他眼前显现着,纵使她已经走了那么久,那一幕幕的画面还是让他心如刀割一般的疼。 短短一载的时光,却仿佛已经苍老了他一生。 许久,他走近窗边,朝外面道,“冥河。” 话音落,一直隐匿在黑暗中的人现了身,“陛下,有何吩咐。” “宫里那个人,不管是暴毙命病逝也好,意外身亡也罢,朕永远也不想再看到她。”燕北羽冷然道。 冥河闻声沉默了片刻,宫里那个人,便只会是莫皇后了。 “可是,现在动了她,只怕会打草惊蛇,乱了您先前的计划。” 想来,是因为方才那则消息,才让他如此急于除掉莫皇后。 “朕等不了了。”站在窗边的人,幽然叹道。 只要她真的去了高昌,他如何还能眼看着她跟谢承颢再回北齐? 另一边,谢诩凰一行因着谢承颢的耽误,一路走走停停,在高昌王大寿的三天前才赶到高昌王宫,毕竟是顶着北齐王的身份,自是受到了高昌王族的盛情款待。 珍馐美食,美酒歌舞,这让跟着她们风餐露宿,受尽了苦处的北齐王感动不已,感觉自己过这样的生活,已经遥远得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谢承颢忙着与高昌王互相寒暄,谢诩凰和晏西则是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殿内的人,想要尽快分辩出哪些是潜伏在宫内的密宗高手。 金曼陀是高昌王族的至宝,他们要肯定是要不来的,真下手去偷也必须一次成功,否则惊动了对方,便再没有第二次的机会了。 “小谢,你可看出来要找的人了吗?”晏西侧头,低声朝她询问道。 谢诩凰沉默着,手却暗中在她手心写道,别乱说话。 武者修练到一定的境界,听力视力都会比一般的人要厉害,换言之她们便是这般说着悄悄话,只要对方足够强大,她们所说的每一个字都会被听到。 晏西看她面色凝重,便不敢再乱问了,郁闷地喝着酒,等着这无聊的酒宴快点散场回客栈睡觉去。 然而,正 当殿中众人酒兴正浓,王宫外有侍卫快步进来禀报道,“陛下,王后娘娘,王子殿下回来了。” “是玺王回来了,快请他过来。”高昌王欣然道。 禀报的侍卫闻言,却是看了看被安排在上座的北齐王和北齐王后,而后说道,“与王子一起来的,还有……南楚皇陛下。” 谁都知道,如今南楚和北齐水火不容,这下两个人都凑在了高昌,真不知道得闹出什么乱子来。 谢诩凰闻言,面上瞬时一阵苍白,紧紧地握着手中盛酒的银杯,听到殿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整个人连呼吸都提了起来。 “父王,母后,儿臣回来迟了。”阚玺进殿,朝着正座之上的人道。 “王儿快起。”高昌王说罢,望向与他同进殿中的玄衣男子,“南楚皇陛下……” 然而,燕北羽自踏入大殿内,便是目光如炬地盯着谢承颢身边低垂着眉眼的女子,全然将其它的一切都视于无物。 可是,他千里迢迢,星月兼程来到高昌,一心要见的人,在他的面前却也未抬头看他一眼,她低垂着头,恨不得要坐到桌子下面去一般。 “北齐王,王后娘娘,别来无恙。”   ☆、272.高昌再会3(二更求月票) “无恙,无恙,朕好得很,王后也好得很。”谢承颢举了举酒杯,笑着说道。 果然,一直都在瞅着机会,小诩凰一出宫,他就巴巴的跟来了姣。 他这正牌丈夫还在这儿呢,他还想把人抢回去不成。 他要真敢,除非不要他儿子女儿了。 谢诩凰低垂着眼帘看着自己面前的桌面,那一句王后娘娘确确实实是实话,可从他口中出来,却是那样的刺耳锥心籼。 明明自己在分别的无数个夜里都在想着他,可此刻他真的站在了她的面前,她却不知所措,不敢抬头去看他一眼。 她怕自己此刻眼中的泪光,还有那抑制不住的爱恋会暴露在他眼中,她已经不再是他身边的那个谢诩凰,而是北齐王后谢诩凰。 当初,她在函北关那样地想要留住她,她也决然走了,如今她想不出自己该如何面对他,面对他灼灼目光的质问。 燕北羽定定地看着她,目光如刀刃一般锋利,可更多的是暗藏的希冀与伤痛。 这一路寻来,无数的话在他心间,可此刻真的见到她了,他却不知该如何开口,见不到的时候是难过,此刻见到了却更是心痛。 凤凰,就算再看我一眼,见我一面,对你而言就那么难吗? “南楚皇,还要看着朕的王后看到什么时候?”谢承颢笑问道,眼中却满是冷锐的寒芒。 不知怎么的,一想到她听到燕北羽也来了之时瞬间失常的样子,对于站在面前的这个人,更是没了好脸色。 他就知道他会来,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他们前脚才到高昌,他就跟着来了。 燕北羽紧抿着薄唇,望向了正座之上的高昌王,“朕久闻高昌地灵人杰,一直未能有机会看看,今日随归义侯过来,叨扰了。” “哪里的话,来人,给南楚皇备座。”高昌王笑道。 宫人连忙给他备了席位,设在了谢承颢的对面,然而,他自入了席目光始终若有若无地打量着对面静然而坐的人。 她清瘦了许多,也比那时憔悴了许多…… 同在殿中的高昌臣子却是窃窃私语,议论着一南一北两方霸主与那北齐王后的风流旧事,说起来也是出身名门,与南楚皇帝一起反出了大燕,可南楚皇登基为帝,娶的皇后却并不是她,她却反回到了北齐,做了北齐的皇后。 这等曲折的传奇,简直比戏文还要精彩。 如今,南楚皇帝这般千里迢迢地跑到这边远小国来,从一进殿便直面北齐王夫妇,可见根本就是冲着北齐王后来的,不由好些人有些期待接下来还会有什么热闹。 周围的人再说什么,谢诩凰也不知道,只觉得自己在那里如坐针毡一般。 “小谢。”晏西在桌上握住了她的手,才发现手心全是冰凉的冷汗。 他们只是想来取金曼陀给霍隽治伤,原本事情就不顺利,现在燕北羽又跑来凑热闹,事情只怕就更加难办了。 本来是想借着这宴会打探消息的,现在坐在对面的那个人跑来了,她哪还有心思去顾着别的,就连坐在这里都让她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谢承颢微微侧头,低声嘀咕道,“看吧看吧,朕就说这姓燕的会来逮你,果然来了。” 谢诩凰没有说话,缓缓搁下了手中的银杯,“我累了,先回去了。” 谢承颢扶着她起了身,朝正座上的高昌王道,“不好意思,王后有些不胜酒力,朕先送她回去休息。” 燕北羽手中的酒杯被他捏得有些变形,到底是她不胜酒力,还是因为他的缘故想避开,他心知肚明。 晏西恨恨地瞪了一眼对桌坐着的人,起身跟着一起先离开了,因着先前谢承颢的提及,所以他们被高昌王安排在了王宫内居住,宫人带着他们去了安排的寝殿。 “啧啧啧,这么小,这么黑漆漆的,怎么住人嘛,朕的茅厕也比这宽敞明亮啊。”谢承颢一进了门,便开始抱怨道。 领路的宫人,气得面色一阵青一阵白,却又不敢多言得罪。 “你有完没完了。”晏西没好气地数落道。 他们要住进这宫里,是为了方便查探金曼陀的消息,他以为是让他享 受来的。 谢诩凰始终没有出声,自己进了门,默然在桌边坐下,只是面色明显还是有些不对劲。 “现在燕北羽又来了,事情更要乱了套了。”谢承颢嘀咕道。 “还不都是你害的,路上要不是你给耽误了,咱们早就来了,说不定都办完事可以回去了。”晏西没好气地数落道。 原本就是隐藏行踪悄悄走的,就是怕被南楚那边知道了,没想到燕北羽还是跑来逮了个正着,看他方才看人那眼睛,她都禁不住一阵胆颤。 以前倒也不是没见过他,可那么吓人的样子,确实还是头一回看到。 虽然这是在高昌,可现在高昌归顺南楚,也算是他的地盘,他要真打定了主意,要这么把小谢带回去,就他们带着的这么些人,怕都拦不下来。 “那你们办正事,我去搞定他。”谢承颢自告奋勇道。 “不需要。”谢诩凰冷然道。 谢承颢微眯着眼睛打量着他,笑了笑道,“怎么,还怕朕杀了他?” “行了,就你那三脚猫的身手,去了还不够人打的。”晏西道。 “那现在怎么办,咱们是来偷东西的,姓燕的一直纠缠不放,哪还有下手的机会。”谢承颢嘀咕道。 谢诩凰沉默不语,道,“我会找他解释清楚的。” “这能解释得了吗,解释什么,他也不可能再放你去北齐的。”晏西道,想当初为了把她从南楚弄出来,费得多大的功夫啊。 谢承颢慢悠悠地取了茶杯,还仔细地拿衣袖擦了擦,一边倒水一边说道,“王后,朕知道,你和他免不得会碰上面,至于你想跟他说什么,朕不想过问,可是有些事,不该他知道的就不能说。” 谢诩凰冷然抬眸望向站在桌对面的人,“你到底要说什么?” “王后那么聪明,知道朕说的是什么,璟儿和沅沅在北齐,朕不会动他们一根头发,也不会拿他们去威胁南楚。”谢承颢面色一敛先前的嬉皮笑脸,一脸沉肃地说道,“可是,若是燕北羽知道了他们的存在,朕不保证不会有出格的举动。” 燕北羽知道两个孩子也在北齐,定会想尽了办法,要把他们都带走。 若他不知道,便是他千方百计把她带走了,她也一定会回来,再不济还有孩子在他手里。 原本,孩子出生,他有过想法把他们带走,交给他的人秘密抚养的,除了他不会有人知道孩子在哪里,那么她这一辈子也不可能离开北齐,燕北羽也永远带不走她。 可是,当见她那般拼了命地也要生下他们,他不忍心从她身边夺走他们,也不想做成那样让她更对他心生怨恨。 他可以让孩子由她自己抚养,可若她想带着孩子回南楚,那么也就到他容忍的底线了。 “你这是在威胁我?”谢诩凰冷然道。 “小诩凰,朕只是不想你离开朕罢了,只要你在北齐,孩子也好,霍少将军也好,朕都会周到照顾,可若你要跟他走,朕不会是坐以待毙的人,朕也不想与你走到那样的地步。”谢承颢说罢,将倒好的茶放到手边,“朕去席间,再打听打听消息。” 说罢,他举步离开。 谢诩凰默然坐在那里,自嘲地冷笑,枉自己聪明一世,到头却还是处处受制于人。 这是谢承颢一惯的行事风格,每一步都扣着人的死穴,先是他手中的解药,再是大哥,再是如今的两个孩子,他许她在北齐境内的自由,也给她身边的人最大的照顾,可却不会容许她踏出他所给的圈子以外。 “小谢。”晏西唤她,却不知该说什么。 谢承颢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才让她回到北齐,是不会给她机会再离开的,先前对外宣称她小产,便是想让燕北羽死了心的,不想对方还是不肯放手追到了这里来。 可燕北羽若是知道了孩子的事,只怕在这里就不会放过谢承颢,可以他那样的行事手段,既然敢来这里,不会不有所提防。 “晏西,你去宫里转着看看,把地形图默下来画给我。”谢诩凰道。 晏西看着她,也不知该劝些什么,于是只得应了下来,“好吧,你自己小心。” 她很清楚,谢承颢平日里是嬉皮笑脸好欺负, 可真到他出手的时候,也决计不会有半分手软,孩子还那么小,霍隽又旧伤复发,她不可能走的了的。 她随之离开,屋里陷入了死寂一般的寂静。 谢诩凰敛目深深的呼吸,想要驱散此刻心头的沉重,不管这里发生什么,她也得拿到金曼陀回去治好大哥的病,而不是因为他的到来,让自己乱了方寸。 她起身去换了身轻便的衣服,想趁着这会儿所有人都在大殿,可以趁此机会到高昌王和王后的寝宫去看看,毕竟若是珍贵之物,放在他们那里可能比较大。 只是,刚一脱下外袍,看到掉出来的锦囊,眉梢眼角不由泛起了几分笑意,锦囊里是璟儿和沅沅满月时剪下的胎发,她缝在了这个锦囊里,临走之前带在了身上。 这一路的夜里,只有握着它在手里,她才能稍稍睡得踏实些。 她将东西收起出门,趁着夜色摸到她高昌王和王后的寝殿,到底是曾与大周皇族来往密切,寝殿之内不少都是以前大周宫廷之物,皆是名贵非凡。 虽然也在寝殿之内,找到了机关密室之内,可却并没有找到晏九向她描述的金曼陀种子。 这高昌王宫只有这么大的地方,若是不在这里,她一时间还真想不出还能放在什么地方,难道是还有自己没有找到的地方。 她在空无一人的寝殿,四下环顾,思量着还有什么地方,自己没有仔细去看过。 突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她连忙寻了地方藏身,刚刚藏好了,两名高昌王宫的侍女进了寝殿内。 “快给王后娘娘安排好,入浴要用的东西。” 两人一个去了浴房收拾,一个在房内整理高昌王后夜里入浴要更换的衣物,拿衣物的人进了浴房,便道,“你方才看到了那个北齐王后吗?” “看到了,我还以为是多倾国倾城的模样,倒还不如北齐王生的貌美。”另一人笑语道。 “我听说,北齐王后原是大燕霍家的上阳郡主,与长孙太子定下婚纱之时,也是个风华绝代的模样不过后来不知出了什么事,倒换了一张脸了。” “北齐王美貌过人,南楚皇俊美无双,一个女子能得他们两人的倾慕,便是死也值了。”跪在浴池边撒着花瓣的侍女,一脸向往地道。 “你呀,便是死了,也得不来两个男人的倾慕。”收拾衣服的侍女揶揄笑道。 谢诩凰躲在告诉浴房的帷帘后,见那两人没有察觉,悄然从窗户跳了出去离开,然而刚走出没多远,便险些撞上了宫里巡防的侍卫长。 大抵那便是老前辈所说的密宗之人其中的一个,对方虽然没有看到她人,却似察觉到了什么,带着人停了下来。 “到周围仔细看看。” 谢诩凰皱了皱眉躲在假山石后,紧张地看着外面,自己安排住的寝殿在王宫的另一边,她却从高昌王的寝殿出来,让人瞧见便是说不清了。 可那侍卫长,明显是个身手不俗的,这会儿若动身手只怕定会被他察觉,可若不走,眼看着离她藏身之处越来越近的两名侍卫,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你们要找什么?”突地一道声音,从走廊后方传出。 侍卫长闻声望了过去,近前道,“原来是南楚皇陛下,陛下不在大殿,怎么出来了。” “醒酒。”燕北羽冷然道。 侍卫长知道不是个好惹的角色,加之听说这人在大殿撞上了北齐王和王后,想来是心情不好多饮了几杯,自己就别在这里触人霉头,扰人清静了,带着侍卫离开继续巡视去了。 假山之后,谢诩凰默然看着远处树下的暗影,心中思量着,兴许他还没有发现吧,等到那些侍卫都走了,自己再悄然离开。 侍卫长带着人离开,园中静谧无边,谢诩凰抿了抿唇,正欲朝着另一个方向脱身离开,那树下之人,冷冷出了声。 “出来吧。” 谢诩凰顿住了脚步,自己到底太过天真了,他哪有那么巧合出现在这里替她解了围,只是他什么时候出现的,又是如何知道是她的,她却不知道。 半晌,她深深吸了口气,从假山后面走了出去,隔着浓浓的夜色看着树下孤影独立的人,却顿住了脚步没有再上前。 “方才的事,多谢 。” “堂堂的北齐王后,竟沦落到要做这些鸡鸣狗盗之事的地步了?”燕北羽冷嘲问道。 谢诩凰默然听着他话语中的讽刺,不然再解释更多,道,“这是我的事,不劳南楚皇陛下过问。” 她说罢,欲要逃离这个让她呼吸不顺畅的地方。 “霍宛莛!”燕北羽看着转身欲走的人喝道,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质问道,“朕的孩子,你不该给朕一句解释吗?” 他不相信,她真的已经绝情到那个地步,放弃他们的骨肉……   ☆、273.高昌再会4(一更求月票) 谢诩凰顿步,垂落的手紧紧攥着垂挂在腰际的锦囊,沉默了良久说道。 “我凭什么该留下那个孩子。” 他问出来的那一瞬,她真的想要告诉他的,可是也很清楚那番话说出口,会是什么样的局面,她不能去拿璟儿和沅沅的性命冒险围。 谢承颢的那番警告,不会只是说说而已,但凡发现有一丝她要与南楚联手,逃离北齐的迹象,璟儿和沅沅就会有危险,便只是他们生一场病,她都心疼得无以复加,如何能忍受让他们陷入危险的痛苦羿。 明明并不想说出这般伤人的话,明明知道当年失去楚楚,他也心痛如狂,可是他们真的回不去了。 她不可能有机会离开北齐,便也不该再给他无谓的希望,他会君临天下,将来身边也会有温婉知心的女子,但终归那个人不会是她。 燕北羽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的背影,难以相信那是出自她口中的话,怒然道,“到底是他要害死那个孩子,还是你……不要他。” “南楚皇陛下,你我已经再无干系了,如此向我追问这些,有意思吗?”谢诩凰淡声道。 “转过身来,看着我说你要说话的。”燕北羽站在她背后,沉声道。 “我没什么好说的了,过去不管有什么都已经过去了,还请南楚皇陛下不要再纠缠不放。”谢诩凰道。 “过去?”燕北羽冷然失笑,道,“我要的不是过去,我要的是我们的将来。” “我们还有将来吗?”谢诩凰喃喃道。 从决定离开南楚的那一天,她已经不再奢望回去了。 “只要你回来,就会有。”燕北羽决然道。 谢诩凰沉默了许久,转过身去面对着他,说道,“燕北羽,我已经说过了,我们从一开始就是错的,我不是你的良人,你也不是我的归宿。” “那么,谢承颢就是你的良人,就是你的归宿?”燕北羽冷然嗤笑。 “起码,在北齐的这一年多,我过得平静安乐。”谢诩凰粉饰太平地说道。 他对谢承颢无所求,所以不会失望,不会难过,更不会心痛。 一句平静安乐,却让站在对面的人锥心刺骨,她在谢承颢的身边过得平静安乐,而他却独守着过去,一天一天,度日如年。 “他到底给你什么了,王后的凤冠,你的大哥霍隽,还有什么,让你这么死心蹋地要留在他身边?”燕北羽目眦欲裂的质问道。 “可你又给过我什么,在我想与你并肩作战的时候你把我推开,在我一心等着你娶我的时候你娶了莫玥,在万福寺那个差一点……差一点死在了她的手里,还有楚楚……当真与她没有一点干系吗?”她说着,声音不由有些哽咽。 在她被关到江都大狱,在那个女人还做着南楚皇后,她便知道,她和孩子不能再留在南楚了。 她看不到,自己和孩子可以留在那里平安生活的希望,所以她得为自己争那一份生机,哪怕远走北齐。 她可以拿到解药,可以与谢承颢谈好条件让孩子出生,可以回到大哥身边,这是她最好的选选择,如果……没有他追到函北关的话,也许她能走得更轻松一些。 燕北羽一时间,有些哑口无言,自己如今所承受的一切,大抵便是曾经她所承受的。 纵使一切都有苦衷,都是不得已而为之,可那个时候却也是他自己一点一点掐灭了她对自己的希望…… 谢诩凰看着他的神色,又道,“我无意指责你什么,你有你的难处,或许是我那时太过贪心强求了,不够理解你的处境,我不后悔当年回去找你,但也不会后悔现在的选择。” 那是,他有隐瞒她的理由,可她早知道了以那时自己的个性定也不会再留下,可不知道又会诸多猜测,她也曾想过委屈求全去等,可到最终她已经无路可退了。 她曾是多么欢喜,他爱自己的情深久远,可如今她却希望他爱自己少一点,那样他因为自己的痛苦也会少一点,她心中是有他,可终究不及他心中那份情意深沉久远。 他可以不因任何世事的变化而改变,而她却做不到,她动摇过,甚至曾想过要忘记,只是她忘不了,放不下而已。 “我给不了你的,他就能给你吗?”燕北羽冷嘲问道。</p 一生一世只有她一个,那个人后宫三千,能给她吗? 谢诩凰紧抿着唇,不发一语,却又不知该如何离开。 燕北羽走近,冷冷逼视着她的眼睛,“你爱上他了?” 可在她面前,那眼中的寒意,终难掩思念的流露。 谢诩凰微微一颤,手紧紧攥着锦囊,本想违心地回答,让他彻底断了念想,可看着他,她却无法说出那样残忍的答案让他难过。 “我在他身上无所求,故而他给不给,亦无所谓。” “凤凰……” “燕北羽,我大哥在渤海郡受了很重的内伤,需要高昌的金曼陀,请你……请你不要插手我的事,当是我求你了。”谢诩凰道出了高昌之行的真实目的,她若说清楚,他必然还会一次又一次地找上她。 他在高昌是贵客,宫中不知多少人盯着他的一举一动,那样的话,无疑她的一举一动也会惹人生疑。 “霍家,又是霍家,不管何时对你最重要的都是霍家。”燕北羽自嘲地笑道。 当年因为霍家的人失约,因为要给霍家的人报仇与他联了手,因为霍家的人离开他,如今又因为霍家的人求他。 霍家以外的人,不管与她多有什么样的过往,都不可能跃过霍家的位置。 “当年没有大哥,我不可能活下来,这一次亦因为我的事,他才会受伤,我不能不管他。”谢诩凰道。 “金曼陀是吧,朕会拿到的,到时候你便拿自己来换吧。”燕北羽道。 谢诩凰惊愕地看着眼前的人,泪水不觉涌出了眼眶,他当真……当真要如此为难于她吗? “小谢,跟这样的混蛋解释个屁啊,我们走。”晏西原本回去见她不在,便知她是出来了,寻到附近见她和燕北羽在说话,便不好出面打扰,哪知这让她越听越火大了。 她生下两个孩子险些丢了命,为了交换两个孩子的性命,霍隽在渤海郡忙活了大半年受了伤,他这个孩子的生父却在这里对她咄咄逼人,太不是东西了。 “早知道会是这德行,当初就该帮霍老大打死你。”晏西愤怒地骂道。 “晏西,走吧。”谢诩凰哽咽道。 “北齐再不好,起码没人向她说这样的混帐话。”晏西一边拉着她一边离开,一边扭头朝夜色中的人道,“你要小谢理解你等你,你他娘的理解过她一回吗?她……” “晏西!”谢诩凰出言打断晏西的话,拉着她离开,夜风吹干了脸上的泪,可那泪水流过的地方却还是阵阵涩疼。 燕北羽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消失在夜色中的人,明明最想说的不是这些啊,明明是想告诉她,他很想她,很想她回来…… 为什么见到了她,说出的却是这些,看到她眼中现出泪光,早就心慌意乱了。 只是,想到她决然而去,想到她这一年都与谢承颢朝夕相对,他心中的愤怒和痛苦,就快要将他逼疯了一般。 “小谢,你跟他废什么话,又不欠他的。”晏西拖着谢诩凰一边走,一边嘀咕道。 原本她不想出去的,知道她一直牵挂那个人,好不容易见了面,可燕北羽越说越过份了,她实在听不下去了。 竟然还敢怪她眼里只有霍家的人,亏得霍隽看在小谢的面子上,还对他印象不错。 谢诩凰进了门,没有再谈论燕北羽的事,直言问道,“你出去有什么收获?” “高昌王宫就这么在点地方,一会儿就转完了,我这就把地图画下来给你。”晏西一边说着,一边到书案边坐下画图。 “有看到什么特别看守的地方吗?”谢诩凰给她倒了水,询问道。 晏西想了想,摇了摇头,“除了高昌王寝宫那一带,没有发现有别的地方,有人特意看守。” “那寝宫里我去看了,也没什么发现。”谢诩凰道, 高昌王宫就这么大的地方,高昌王族到底会把金曼陀藏到什么地方去? “那怎么办,这么一直找下去,得找到什么时候?”晏西咬着笔杆叹气道,尤其现在还有燕北羽这个讨厌鬼也来了,事情更加难办了。 谢诩凰沉默地思量着,晏西说的对,再这 样找下去不是办法,而且燕北羽和谢承颢凑在一起,早晚也会出事。 她突地想到了什么,手指蘸着茶水在桌上画着什么,似是想画出什么图案,可半晌也想不起来,那个只看过一次的图案,到底是什么样子。 晏西画好了宫里的地图,过来见她手指在桌上画着什么,挑了挑眉,“你在干什么?” “天火大盗的图案。”谢诩凰道。 “你说,以前那个盗了无数王宫宝库的天火大盗?”晏西坐下询问道。 “既然我们这样找不到,不如让他们自己告诉我们,金曼陀藏在什么地方。”谢诩凰浅然一笑,说道。 “你是说,如果咱们扮成天火大盗出现,高昌王怕东西被盗了,一定会亲自去检查,那么……咱们顺藤摸瓜就会知道在什么地方了。”晏西低声道。 谢诩凰点了点头,这是最快能知道金曼陀藏在什么地方的办法,只是这样一来,高昌王也会让人来回看守,要想下手拿到,也必然要费一番功夫了。 不过,只要知道了东西在哪,再想办法总能拿到,总比一直这样漫无目的找下去要好。 “可是,要是咱们扮得,骗不过那些人怎么办?”晏西道。 当年天火大盗还光顾过北齐,他们也没抓到过人,已经好多年没有在江湖上露过面了,他们虽然要假冒,也得做得像,才能把那些人骗过去。 “事在人为,只是天火大盗每次作案做留下的那个图案,我记得不太清楚,总觉得还有什么地方不像。”谢诩凰指了指桌上,拿茶水画下的图案。 晏西仔细看了看,道,“这里,这里不是这个样子的。” “是这样的?”谢诩凰重新添了一下,问道。 “差不多。”晏西点了点头。 两人正在商议着,谢承颢从外面回来了,谢诩凰伸手抹去了桌上画的图案,默默打量了一眼晏西,示意她先不要张扬出去。 “你们找得怎么样了?”谢承颢进门问道,笑颜如花的样子,全然没有离开之时威胁人那份沉肃。 “找到早就走了,还会在这里坐着?”晏西没好气地哼道。 谢承颢自己倒了茶,瞧着一旁坐着的谢诩凰道,“见着姓燕的了,谈得怎么样?” “你管那么多?”晏西瞪了他一眼。 “朕的王后跟旧情人见了面,我问问也不行?”谢承颢道,那会儿看到燕北羽找了借口离席,他就知道两个人会碰上面。 谢诩凰起身道,“晏西,走吧。” 晏西闻言,便准备跟她一起离开,回房睡觉去。 “小诩凰,你去哪儿?”谢承颢紧张问道。 “我去晏西房里睡。”谢诩凰道。 “让姓燕的知道我们分房睡,我多没面子。”谢承颢说着,便准备拦着门不让走。 “让开!”晏西不耐烦地喝道。 “小诩凰,人生地不熟地,朕一个人睡害怕。”谢承颢可怜兮兮地说道。 晏西听了,贼兮兮地笑了笑,道,“那我陪你睡?” 小谢虽然回来没再说话,但她也知道因为方才见了燕北羽,心情并不怎么好,还要受这家伙的***扰,她可看不过去。 谢承颢撇了撇嘴,让了路道,“你们早点睡吧,明天见。” 谢诩凰出了门,与晏西到了隔壁房间,低语道,“早些睡吧,明天我们出去一趟。” 她要想做得像天火大盗,有些东西必然还是要准备的,而且这些天还要弄清楚宫中巡防的守卫来往的时间,不然又会像方才那样一不小心被人撞上了。 “你睡床吧,我睡榻上。”晏西说着,往榻上一倒,便准备睡下了。 谢诩凰还要再说什么,看她已经闭上了眼睛,拿了斗蓬给她盖上,自己方才歇下。 只是,周围一切都安静下来了,她紧紧握着手里的锦囊,想到方才与燕北羽见面的情形,怎么也难以入睡。 他在怨她,怨她当初的决然离去,怨她没有留下那个孩子,可是璟儿和沅沅的事,她却还不能告诉他,她不敢心存侥幸去挑战谢 承颢的威胁。 她爱他,却不够如他对自己这般情深,他的眼中只有她,她却身边还有诸多牵绊顾忌,永远不可能如他那般。 他说,无论何时,对她最重要的永远是霍家。 他与她的出生不同家庭,他亲情凉薄,可她在霍家是她最幸福的时候,她不可能轻易忘记霍家的每一个人。 可是,自她决定留在他边的那一刻,她也未曾将他与霍家比较,亲人和爱人,没有谁轻谁重之分…… 他们之于他,都是一样重要的人。 —— 先一更,二更晚上。   ☆、274.高昌再会5(二更求月票) 这一夜,在高昌王宫里难以入眠的人,又何尝只有她一个。 另一边灯火通明的宫殿,一身玄色龙纹锦袍的人已在窗边伫立良久,容色峻冷地望着夜色中的宫廷。 “陛下。”贺英推门进来围。 “人找到了吗?”燕北羽没有回头,淡声问道羿。 “还没有。”贺英回道。 燕北羽点了点头,扭头望了望他问道,“谢承颢带了多少人来?” “除了王妃和晏西,还有几个枢密院的密卫在宫外。”贺英坦言回道。 “北齐边境可有异动?”燕北羽道。 在来的路上,已经让了人去追查,现在也该有消息禀报过来了。 “并未有异动。”贺英如实说道,打量燕北羽的面色试探问道,“陛下想在高昌拿下北齐王?” 他自然知道,他的目的为了王妃来的,可是他真要带人回去,必然要过北齐王那一关。 “让房玄青在边境待命。”燕北羽冷然道。 虽然这一切来过突然,打乱他原本的计划,可他不能谢承颢把他带回北齐的机会,绝对不能。 “北齐王一向阴险狡诈,陛下还是小心为上。”贺英劝道。 以北齐王一向的行事手段,不可能真的就这么毫无防备地出来,他不是不知道如今高昌已经归顺于南楚,就算再怎么隐藏行踪过来,也一定会被南楚知道。 同样的,他也深知少主对王妃的心思,不可能知道了她在高昌,不会到这里来,所以他更怕那北齐王,还有别的什么准备是他们还没有发现的。 “朕知道了,冥河有消息过来吗?”燕北羽侧头问道。 贺英摇了摇头,道,“还没有。” 这一路,他已经询问过三次了,可他并不知他到底在等什么消息。 燕北羽皱了皱眉头,没有再问,“你先下去吧。” 贺英拱手行了一礼,退出房门时看了看还伫立在窗边的人,为了能把她那个人从北齐带走,他不顾一切用了不到一年的时光,拿下了大燕,稳坐了帝位,就是为了有实力与北齐一较高下,扫清一切阻碍他带回她的障碍。 可是,这一切真的能那么顺利吗? 次日一早,谢承颢起来时,隔壁的房间已经空无一人了,晏西和谢诩凰两人早就在高昌王城的街上了。 “小谢,咱们要出来找什么?”晏西见她在街面上似是在找什么东西。 “既然要做得像是天火大盗,当然得做得像了。”谢诩凰一边在街面上寻找能用的东西,一边说道。 天火大盗是个熟通西域幻术的高手,对于这个却只是曾觉得好远学了些皮毛,所以要骗过高昌王宫里的那些人,相信是天火大盗来了,就得做出天火大盗一向行事的痕迹。 “这么麻烦?”晏西苦着脸道。 “宫中有密宗的高手,要骗过他们的眼睛,当然得做得天衣无缝。”谢诩凰道。 其它的倒不怕,她担心的是如果露出破绽,会被高昌王身边的那些密宗高手识破,那麻烦可就大了。 “可是那几个人,好像挺不好惹的,咱们能骗得过吗?”晏西道。 那种真正过人的武者,便是不出手,都自有一股压迫人的气势,所以从进了高昌王宫,她就浑身的不舒服。 “不仅要骗过他们,还要偷走高昌王的国玺。”谢诩凰望了望四周,低语道。 “这个……好像没有那么容易。”晏西道。 可是,她也知道小谢要这样做的用意,因为宫中宝物失窃了,高昌王才会去查看金曼陀还在不在,她们才有机会知道,东西被她藏在什么地方。 “我一个人不太可能,所以你选一样,是去扮天火大盗,还是去偷国玺?”谢诩凰到了卖烟火的地方,买了些东西。 “偷国玺吧。”晏西道。 这是比较难的,可是小谢更引人注目,由她出手更不好办。 谢诩凰笑了笑,将买到的东西收好,道,“到时候我会引开所有人的注意力,你自己下手小心点就行了。” < “可是偷到了藏哪儿?”晏西道。 这要是被发现了,可就说不清楚了。 谢诩凰四下扫了一眼,与她在一处清静的茶寮坐了下来,低声说道,“只是让东西从御案上消失,不是要你真的偷走,只要藏在他们不会发现的地方就行了。” “不会发现的地方?”晏西皱了皱眉,看着她一脸淡定从容的笑意,微微凑近声道,“你说就在高昌王的大殿?” 谢诩凰微笑点了点头,道,“你只要趁人不主意,将东西换个地方放着就行了,到时候天火大盗的行踪出现,所有人都会怀疑东西被偷走了,搜哪里也不会搜那大殿的。” 一般王族只有早上朝议时会用到国玺,所以她们有足够的时间下手。 “小谢你真是太聪明了。”晏西兴奋地一拍桌子道,经她这么一提醒,那事也就没那么难了。 “后天高昌王大寿那天,是宫里人最多的时候,也是最容易下手的时候。”谢诩凰道。 晏西兴奋得跃跃欲试,可又担心起来道,“可是你,要是扮天火大盗,被人抓住了怎么办?” “不会的,放心吧。”谢诩凰笑了笑。 一来是熟悉高昌王城的地形,二来也不想回去撞上在宫里的燕北羽,故而两人在外面一直晃悠到了下午。 晏西知道她的用意,却也没有点破,难得耐心的跑着她跑了一天。 “晏西,你在前面茶寮先坐着,我想起来还有别的东西没买到。”谢诩凰道。 “好。”晏西点了点头,坐在茶寮迫不及待地向店家要了吃的东西,准备一边吃,一边等她回来。 谢诩凰离开茶寮,绕进了行人较少的街道,一边走一边注意着身后和四周,从下午开始,她总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她,可是对方隐藏得太好,一直没有现身。 不可能是谢承颢派的,因为犯不着这么暗地里跟着她,燕北羽也不可能,他知道她在办完事之前,是不可能离开这里的。 那么,这双眼睛就让她不得介意了。 直到四下无人处,一道黑影倏地出现在她身后,她早有防范自是没能让对方得手,一弯腰让对方一掌落空,直起身便出手反击。 一番交手之后,不相上下。 对方虽然向她出手,可交手之间招式也凌厉逼人,可却似乎并未有取她性命之意,于是她在便一心想要看清对方的真面目。 虽然对方未能伤她,可她也一时之间难得手,两人在暗巷之内拳脚相交,难分胜负。 直到对方一掌击向她面门,她格挡住那一掌,却意外看到了对方手掌正中心的一颗痣,顿时愣在了那里,就在这时对方收了掌,快速快失在巷子尽头。 她飞快追了过去,朝着前方时隐时现的人影,叫道,“你到底是谁?” 对方并没有停下,她亦紧追不放。 “龙靖澜!”谢诩凰朝着前方的人叫道。 她记得儿时还在折剑山庄的时候,她与龙靖澜在华州遇上了个算命道士和和尚抢生意,然后他们就去试试,看谁算命算得准。 龙靖澜伸过手去让两人看,那和尚和道士都说,那是凶煞痣,天煞孤星的命,龙靖澜当场翻脸把他们的摊子都给砸了,而且回回在华州碰见了都去找人麻烦,最后逼得那两人再没敢在华州出现。 这世上不会有那么巧合的事,那颗痣的位置都长得一模一样,她之所以那一瞬愣了,因为那个时候她还专门抓着她的手研究大半天,所以长在什么位置,再清楚不过。 她一直追到快出了高昌城,那个人却消失不见了,她在周围找了好久,也再未找到那人的踪影。 可是,她到底是不是她,当初明明和罗兰她们亲手葬的,可是那时的人身上伤得太重,看不清容貌,连手上也血肉模糊,她根本看不到手心那颗痣还在不在,只凭大哥留在她身上的那个紫檀木雕断定那是她。 如今想来,那时实在太过武断,可刚才那个人手心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痣不会只是巧合,加之方才交手之间,她并未要娶自己性命,而且那内力吐息之法虽有改变,却隐约还是有折剑山庄内功心法的底子。 如果真的是她没有死,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为何又与 她避而不见。 她想找到她问清楚,可是却怎么也找不到了,一直在四周徘徊也一无所获,突地听到一座破落的庙宇内传出响动,快步赶了进去。 然而,里面并没有方才所见到的黑衣人,只有一个衣袍破旧的老僧,和一个破头散发蜷缩在墙角草堆里的妇人。 “老师傅,你有没有看到一个黑衣人?”谢诩凰朝那老僧问道。 那老僧似是不会说话,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有看到。 她叹了叹气,正准备离去,那蜷缩在墙角的妇人突地惊叫道,“黑衣人,黑衣人在哪里?” 谢诩凰转头看了看,那妇人紧紧抓着一块碎瓷片,手都被割得流了血,四下张望着寻找道,“黑衣人在哪里,还我儿命来,还我而命来?” “你见过她?”谢诩凰走近,扶住那妇人问道。 “阚锦瑶派来的,阚锦瑶你还我儿命来,你还我儿命来!”那妇人发了疯一样的扑向她,她一时闪避不及,手被划出一道血痕,才出手制住了对方。 阚锦瑶? 那不是先前高昌和亲大周,做了大周太子妃的阚锦瑶,这个疯妇到底是谁? 她制住了那人的穴道,扶着她坐下,蹲在她面前,拨开她脸上的头发,却发现对方脸上满是烧伤的痕迹。 “夫人,你儿子是谁?”谢诩凰问道。 “王儿,王儿……”那妇人喃喃地念道。 谢诩凰皱了皱眉,道,“到底是谁杀了你儿子,我可以替你找到凶手报仇。” 那妇人一听,定定地望着她,“你能替我王儿报仇?” 谢诩凰点了点头,伸手拿到了她手里的碎瓷片,解了她的穴道,“可我还不知道凶手是谁?” “阚锦瑶,是阚锦瑶那个贱人,她杀了我王儿。”那妇人有些语无伦次,一把抓住她的手,道,“告诉陛下,要告诉陛下。” 谢诩凰惊震,继续追问道,“你的王儿……叫什么名字?” “阚玺,大王子阚玺。”那女人似是抓着救命的稻草,喃喃念道,“是阚锦瑶,就是阚锦瑶那个贱人杀了我王儿。” 谢诩凰怔怔地看着眼前疯疯癫癫的妇人,她原以为她说的是她的儿子叫王儿,竟不知他说的是高昌王子阚玺。 她说阚锦瑶杀了阚玺,可是阚玺明明还活着,而且亲姑姑如何会杀了自己的侄儿,这个女人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疯话。 而且,阚锦瑶不是早在十几年前就死在了燕京,她说的到底又是何时的事情。 “你会替我儿报仇是不是?”那妇人定定地看着她问道。 “我查清楚了,会帮你的。”谢诩凰道。 那妇人大喜过望,似是想到了什么,爬起来到了先前踡缩的墙角,挖开一块松动的泥砖,从手洞里抠出了一只紫金镯子,递给她说道,“你替我杀了阚锦瑶那个贱人,我会让陛下给你更多,更多的财宝。” 谢诩凰伸手拿过她递来的镯子,拂去上面的尘土,这样的作工和上面的凤纹花样,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定是出于王族之物。 她抿唇看着前眼前的疯妇人,她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但一定与高昌王族有着莫大的干系,而她所说的话虽然谜团重重,可十有八/九会是另有内情的。 难道,方才那个黑衣人引她过来,就是为了让她找到这庙里来,不然不会那么巧合,就把她带到了这庙宇附近。 “你还记得,你自己是谁吗?”谢诩凰问道。 那妇人想了想,然后开始揪扯着自己的头发,“我是谁?我是谁?……” 谢诩凰抓住她的手,制止了她的动作,说道,“你在这里待着,我过几天再过来。” 这个人说的话断断续续,她需要回去打听,弄清楚这个妇人的身份,才能知道她所说的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疯妇人重重地点了点头,满怀期盼地看着她,“你一定要替我儿报仇,一定要杀了阚锦瑶那个贱人。” 谢诩凰起身到了哑巴老和尚跟前,放下了一些方才买东西剩下的碎银子,道,“老师傅,好好照顾着她,我过些日子再过来。” 那老和尚听了,冲她点了点头。 谢诩凰拿着那女人给的镯子出了破庙,一路上满腹的疑问,那个人到底是不是龙靖澜,而那庙里的疯妇人说阚锦瑶杀了高昌王子阚玺,可阚玺又好好的活着,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初,她和罗兰她们要追查龙靖澜的事情,燕北羽极力阻止,是不是……她早就知道内情的? 她回想起龙靖澜出事前后的种种,越想越觉得可疑。 她若去找燕北羽追问,能问出什么来吗? 她故意避着不想再与他碰面,可是方才那个引她过来的黑衣人,到底是不是龙靖澜,也只有他可能知道真正的答案。   ☆、275.高昌再会6 “你干什么去了,怎么这么久?”晏西看到她回来,起身问道。 “没找到要找的东西,走远了点。”谢诩凰笑了笑,看了看天色道,“时侯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至于方才那个疑似龙靖澜的黑衣,以及在破败的小庙内发生的一切,她没有对晏西提及半个字围。 晏西提上东西就走,倒并没怀疑什么,“这高昌也太穷酸了,要什么没什么。羿” 谢诩凰一边走,一边思量着方才见到的一切,如果那真的龙靖澜,她为何不肯露出真面目见她,南楚已经知道了大哥还活着,她也不会也知道了。 晏西一路唠唠叨叨,半晌不见边上的人说话,扭头才发现谢诩凰根本不知在想什么,完全没有在听她说话。 “小谢,你怎么了,回来就怪怪的?”晏西奇怪地看了看她,从她方才回来都不怎么说话,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晏西,北齐对高昌王族有多少了解?”谢诩凰询问道。 “这个,得问谢承颢了。”晏西无奈叹了叹气,说道,“虽然我也在北齐朝中为官,可是谢承颢那样的人你不是不知道,他不愿意让我们知道的事,就不可能透露出来,而且刺探消息这些事一向都是由枢密院去办的,那里的人我都没见过几个。” 谢诩凰神色一瞬沉凝,北齐的枢密院,朝中众臣只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负责替谢承颢刺探消息,以及监视朝中众臣的动向,但甚少有人见过其中的人,这次带来的密卫,也只是枢密院的侍卫而已。 她想要问出消息,从谢承颢那里怕是根本无法下手的,以他的精明定会察觉到什么,如果那个引她过去的人真的是龙靖澜,当初那个死的龙靖澜是假的话,那么她一定是有她的原因才让自己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中,如今让谢承颢发现了端倪的话,一定会有麻烦。 可是,若真是她的话,直接见了她让向她说清楚便够了,她又岂会不信她的话,这般装神弄鬼的,真让她捉摸不透。 两人一路说着话,已经回到了高昌王宫,谢承颢白色锦袍,上面绣着花团锦簇的牡丹,着实华丽得紧,一见到两人从外面回来小跑了过来。 “小诩凰,你去哪里了,朕找了你大半天了。” “和晏西出去转转,有事?”谢诩凰斜了他一眼,问道。 “朕担心啊,你要是被人捉走了怎么办?”谢承颢一脸坦心的样子,亦步亦趋地跟着她进了门。 谢诩凰回房自己倒了茶水,问道,“你有问出什么来?” “高昌王那老家伙太狡猾了,朕怎么打听,他都不肯说金曼陀的事,气死朕了。”谢承颢气鼓鼓地说道。 谢诩凰瞥了他一眼,要说狡猾,谁能狡猾过他北齐王。 “我出去一趟。”她搁下杯子,起身准备出去。 “朕也去。”谢承颢道。 谢诩凰没好气地转过身,道,“你有完没完。” “不让朕跟着,你是要去姓燕的。”谢承颢立即警觉道。 燕北羽就跟他们在一个宫里待着,这抬头不见低头见,他怎么放心。 “我只是警告他不要插手我的事,不该说的,我不会说。”谢诩凰并未向他掩饰自己的目的,反正在这人面前也没什么好掩饰。 “那朕也要去。”谢承颢坚持道。 “你能别像个女人一样烦人吗?”谢诩凰拧着眉头看着他,无语至极。 谢承颢听罢理了理衣衫,一本正经道,“你去吧,早点回来。” 可是,人家前脚一出门,他又眼巴巴地趴在门边。 “啧啧啧,瞧你那闺中怨妇的样儿。”晏西一脸鄙夷地道。 谢承颢扭头瞪了她一眼,道,“自己的王后跟旧情人见面,朕能不怨吗?” “是啊,我还看到头顶上都发绿光了。”晏西毫不客气地取笑道。 谢承颢越想越有些坐立不安地,问道,“你说,他们要是旧情复燃了怎么办?” 晏西拿着果盘里的果子跟着,无情的道破现实道,“什么旧情复燃,人家根本没熄过,还用复燃?” “姓燕的从来了就偷偷摸摸的,一定在 谋算着要把朕杀人灭口,横刀夺爱。”谢承颢咬牙切齿地哼道。 “你死了,我会替你收尸回去的。”晏西道。 谢承颢不愿再跟她说话,转身回了自己房间去。 谢诩凰寻到了燕北羽所住的宫殿,只有贺英和几个南楚的侍卫在那里,并没有见到燕北羽的踪影。 “王后娘娘,来这里有事?”贺英上前问道。 谢诩凰抿了抿唇,道,“我有事见他。” 贺英看着她,思量了一阵道,“陛下不在宫里。” “那打扰了。” 人不在,她也不好留在这里等,便准备回去,再找时间过来。 “陛下和归义侯出去了,去城外的山上了,王后若是有急事的话,可以过去见他。”贺英冲着她的背影道。 少主千里迢迢找到高昌来,不就是为了见她的,他若推掉了这主动找上门的人,指不定会被少主如何怪罪了。 谢诩凰回头看了他一眼,“多谢。” 原是想回去,明日再过来,可是明日要着手准备后天应对高昌王大寿上天火大盗的事,还得出宫一趟去看了庙宇里的疯妇人,若是高昌王的寿宴那夜能把金曼陀夺到走,她就得尽快离开了。 这么一想,她去牵了自己的马,一路出了高昌城寻到了贺英所说的山上,寻着马蹄印找到了山边,远远看着山崖边的亭中有人,勒马停了下来。 燕北羽何等警觉之人,听到声音便侧头望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到马背上的人,面色微有波澜,显然不曾料到她会找到这里来。 归义侯阚玺见他面色有异,转头望了过去,笑了笑道,“那微臣先回去了。” 燕北羽没有出声,默认他的话。 阚玺离开亭中,朝下了马的谢诩凰微一颔首,便带着两名随从离开了。 谢诩凰将马拴在了路边的树上,深深吸了口气,转身举步走向了崖边的亭子,手不自觉地攥成了拳,如此倒也让自己心境平静了几分。 燕北羽没有说话,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看着她一步一步走至自己面前,“有事?” 要较于昨夜那番针锋相对的碰面,开口的语气不可谓温和。 他也不想,难得的重逢,却总要将时间浪费在争执上,更不想昨夜那般看着她哭着离去。 他记得,还在燕京的时候,便不管受什么样的伤,也会皱下眉头,可似乎因她,却已几度落泪了。 “虎丘山死的那个人,真的是龙靖澜吗?”谢诩凰开门见山问道,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面色。 燕北羽沉默地看着她,许久之后才道,“你亲自找到她的,是不是她,不是你更清楚。” 谢诩凰抿了抿唇,自嘲地笑了笑,道,“看来……我问错人了。” 在她问出的时候,他眼中有一瞬间的惊愕,只不过,他还是选择了隐瞒。 燕北羽微微皱了皱眉头,却并没有再说话。 “虽然虎丘山那个峡谷确实让人很难脱身,可当时那个死的龙靖澜,面容被毁,我只从身着和她身边的东西辩别出是她,而我今天在高昌遇到了一个很像是龙靖澜的人。”谢诩凰隐忍着怒意,一字一句地说道。 如果龙靖澜真的没有死,他却隐瞒至今,这口气让她如何能平静的了。 在这高昌境内,除了她身边的这些人,其它的人又有几个不是对她有敌意的,而那个引她过去的黑衣人,却并有一丝一毫要伤及她的意思,还有她裳心那颗她再熟悉不过的痣…… “很像她的人?”燕北羽面色平静,道,“那你可是看清楚了。” “燕北羽,当年我要追查师姐的事,你极力阻止,你说到时候会给我一个交待,如今一年多都过去了,到底何时能给我这个交待?”谢诩凰沉声质问道。 燕北羽负手转身,望向天边的云霞满天,淡声道,“你怀疑,虎丘山死的人,不是龙靖澜?” “那段时间,我和缇骑卫都在华州,离她最近的只有你,而她一个人要布置得那么周密你不可能不知情。”谢诩凰看着他的背影,怒然问道。 燕北羽久久地沉默着,不知是不 愿回答,还是在犹豫该不该回答她所问的。 谢诩凰一直等着他的回答,可是背对着她的人,许久都不曾出声,她等不及了说道,“你想瞒的,从来都要瞒到底,或许我就不该来问你的。” 他的身世,那时楚楚的死,所有一切他不想她知道的,便是她发现了,他也不愿说出实话。 她说罢,失望地转身,准备离开亭子回城里。 “等等。”燕北羽霍然转过身来,叫住欲要离开的人。 谢诩凰顿步,冷然道,“南楚皇陛下,还有何事?” “你见到的,确实是龙靖澜。”燕北羽叹息地道出了实情。 谢诩凰转身望向说话的人,道,“果然,你早就知道。” “也是她,第一个追查到了我的身份。”燕北羽如实说道。 在庞宁那里盗取定魂珠的时候,庞宁故意留下了大周皇室的线索让她发现,让她顺势追查出了他是大周皇太孙的身份,想来是想借龙靖澜让她知道,如此以她的脾气定不会再愿意留在江都。 那时,他也以为龙靖澜会去向她道出实情,没想到她却偏没有去中庞宁的圈套,反是直接先找上了他,问清楚了所有的事情,替他隐瞒了这个秘密。 谢诩凰愕然失语,“那是……何时的事情?” “楚楚过世后不久。”燕北羽直言道。 谢诩凰呼吸微微颤抖,沉默地站在那里,龙靖澜早在那个时候就发现他的真实身份了吗? 为什么,为什么却一直瞒着她,一个字也不曾透露过。 “是你要她替你隐瞒的?” “不。”燕北羽微微摇了摇头,道,“她说,那个秘密最好你永远都不要知道。” 那时,龙靖澜问了她许多事,从他与她何时相识开始的许多,完全像是刑讯犯人的口吻,不过最后她向他说了一句话。 她说,我相信你待她是真心,这世上已有许多不幸之人,不要让宛莛再沦为其中一个。 所以,后来她一直帮着他隐瞒了她,帮了她暗中追查了许多事,只是由于她在朝中依然受到老臣的排挤,成为了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谢诩凰苦涩地笑了笑,龙靖澜也要她一直活在那样精心编职的谎言中吗? 可那个秘密,终究她还是知道了,直到如今都像一根刺一把刀一样扎在她的心上,让她每每一想起这个人,都会随着呼吸痛彻心扉。 “高昌不是表面上这么简单,所以她要我帮忙做出了遇害的假象,消失在所有人的视野里,悄悄潜伏到了高昌,这一年多以来每隔一段会情报送到我手里,不过只是她送消息来,并不让我的人联系她,我来了这里,她也没有露面。”燕北羽如实说道。 原本,他也想尽快找到她,告诉她霍少将军还活着的消息,不一直没有找到她。 “到底是什么样的事,值得不惜做出假死之事?”谢诩凰颤声追问道。 燕北羽抿唇沉默了一阵,走近了几步说道,“她说,那是她的私事,在她没有办完事回来之前,连你也不能透露。” “私事?”谢诩凰皱了皱眉,她想不出龙靖澜能有私事,要弄出假死之事骗倒他们所有人,悄悄躲在这高昌一年多都不露面。 若非因为大哥的病情来了高昌寻找金曼陀,她还不知得到何时才能知道这一切。 “她没有与正面见面,想必还有她的顾虑,你也莫追查下去了。”燕北羽语声温和地说道。 如果到能现身的时候,龙靖澜不会连她也避而不见。 谢诩凰抿了抿唇,起码知道她还活着就够了,如果大哥能知道这个消息,那便更好不过了。 她突地想起了今日在破庙里见到的那个疯妇人,取出袖中的紫金镯子递给她,说道,“今天她引我到了城西荒村的一座破庙里,我在那里见到了一个人,应该与高昌王族颇有干系。” 燕北羽接过镯子仔细打量了一番,说道,“这是大周,曾送到高昌给高昌公主的聘礼,应该是有两个的。” 这种花纹样式,是只有王族中人才会佩带的。 “那个女人疯了,不过应该能从她身上追查出什么来,我不方便带她走,你找人把她送 出高昌吧。”谢诩凰道。 她来只是为了取到金曼陀回去,不可能耽误太久,这件事正是他和龙靖澜追查的事情,相信如果那个女人真有什么仇怨,他们最终也能给她报了。 “说到底,你还是要回北齐,去做北齐王后。”燕北羽咬牙切齿地说道。 “我必须回去。”谢诩凰决然道。 大哥和两个孩子都在等着她,她若丢下他们不回去,他们一定会没命的,而这一切她如今却还不能告诉他。 “好,若是谢承颢死在这高昌,我看你还如何回去?”燕北羽怒然道。   ☆、276.我只有你 谢诩凰定定地看着愤怒而语出狠厉的人,痛心道,“你真要做到这个地步,要将我往死路上逼吗?” 谢承颢似乎早就料到了他会来,既然早有预料,他岂会不做另一手准备,她是跟着他来了高昌,可是应承祖和枢密院的人还在宫里。 谢承颢在高昌有任何闪失,大哥,璟儿,沅沅,罗兰她们岂还会有命出来围。 “他都让你到为他而死的地步了?”燕北羽冷然失笑。 “我大哥和……”她哽咽地垂下头,咽下了险些脱口而出的名字,“大哥和罗兰她们还在北齐宫里,谢承颢死在这里,他们也没有活路。羿” 大哥还需要晏九和他师叔的医术诊治调理,只要她身边的人出了王宫一举一动都会在枢密院的监视下,根本不可能离开中都城。 “拿他的命,换你大哥的命,如今总够了。”燕北羽道。 当初,就是因霍隽在北齐手里,才让她下定了决心去北齐,如今她也决定不会放着不管,而跟她回南楚。 “这是我自己的事,不需要你插手,我也不可能再回南楚。”谢诩凰决然说道。 谢承颢是什么样的人,她比他更清楚,退一万步讲他落到了他的手里,枢密院那些人在大哥和孩子身上动手脚,就算人换回来了,也不知会是什么样子了。 这么多年,她早就领教了他的手段,她不是一个人,她不能他们的死活,只为成全自己。 “南楚的宫里不会再有莫玥,那里的一切都是我们的。”燕北羽道。 “是你的,不是我的,我不会再回南楚。”谢诩凰一字一句地说完,转身准备离开。 燕北羽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沉声质问道,“理由?” 放诩凰被他拉住,却没有转头去面对那怒意沉沉的男人。 “除非,是你心中已经没有我,已经不爱我,否则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成为你不肯回来的理由。”燕北羽道。 他不怕任何人的阻挠,可是唯有她自己不肯回头,才是让他最无力的。 谢诩凰深深地沉默着,她的心中怎么可能没有他,怎么可能不爱他,可是她已经不是她一个人了,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也早就磨消最开始勇敢的霍宛莛。 以前有霍家,她莽撞惹祸也罢,有他们会替她摆平的,再后来回燕京替霍家报仇,了无牵挂,自然了无畏惧,再后来在江都,有他有龙靖澜在,真有事与他们商议解决之法。 可是如今不同了,大哥缠绵病榻,璟儿和沅沅还不到一岁,在北齐能护佑他们的只有她自己啊,她如何能去拿他们的性命冒险,只为争一份自自己幸福。 纵然已经离开南楚,但从晏西偶尔的言语间可知南楚如何是何处境,再加之今日在高昌发现的秘密,高昌也并非真的归顺于南楚,背地里还有什么图谋尚未可知,再加上一个诡计多端的谢承颢…… 不过,如今知道暗中还有龙靖澜帮他,她也没什么好担忧的,所想的不过是让大哥和两个孩子不要卷入到这趟混水之中罢了。 他们之间,情还在,只是那份情之间总还隔着一堵墙。 “说话!”燕北羽紧紧抓着她的手,见她久久没有言语,沉声问道。 谢诩凰紧抿着唇,其实一句违心的谎言,一句我已经不爱你,就可以结束这一切,只是她却怎么也难以将那样的话对他说出口来。 她挣扎着想要抽回手,却被身后的人紧紧攥着,攥得她骨头都快碎裂了一般的疼。 “好好回去做你的南楚皇帝吧,不要再为我的事纠缠了。” “这就是你要跟我说的?”燕北羽冷笑道。 “我来这里,只是想拿到金曼陀回去救大哥而已,请你……”谢诩凰无力道出自己的处境,只是话还未完,便被身后的人无情地打断。 “凤凰,你有爱过我吗?”燕北羽打断她的话,问道。 如果有,怎么会一再将他的心意视若无睹。 谢诩凰心头一颤,沉吟了良久,才尽量让自己开口的声音显得平静,“我无法骗你,也无法骗自己,我是动了心的,而且我也知道自己远不如你待我的情意深远,可是这已经不是你我两个人的儿女私情了,你有你的不得已,我也有我的顾忌,何必再勉强。” </ “你说过,只要和我在一起,上刀山下火海,披荆斩棘也在所不惜,为什么……为什么现在却要放手?”燕北羽一把扳过她,让她直面着自己质问道。 他不怕那一切阻碍他们在一起的人和事,怕只怕,她自己不愿再回他身边。 “人总是会变的,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也不值得你这样执着。”谢诩凰垂下眼帘,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唯恐眼神泄露了自己心中所想。 孩子和大哥就是她心上最后的一根弦,如果他们有任何伤害,她真的会活不下去,即便有他在身边,亦会一生痛不欲生。 她只是,想尽自己的努力,护佑他们安好而已。 “你知道,这一年多我在燕京是如何熬过来的吗?”他满目怆然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述说道,“镇北王府的园子里,全是你的东西,在江都漪园的,在折剑山庄,但凡你用过的,碰过任何一件我都放在了身边,我就那么一天一天地看着那些东西,想着你在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总会恍恍惚惚间觉得你就在身边,可是我找过去,却又没有你的踪影……” “别说了。”谢诩凰含泪别开头,打断他的话,不忍再听下去。 “我永远也不可能成为占据你心上的全部,可是凤凰……”他强行将她拥入怀中,语声凄怆道,“我只有你,我唯一拥有的,想要的,只有你。” 马踏山河,权倾天下,他唯一想要的,只有她而已。 他没有亲人,没有爱人,没有知己朋友,而她就是他这些的全部,可是,她却要离开他。 谢诩凰脸贴着他的胸口,那一声一声熟悉的心跳声又在她耳边响着,耳边风声呼啸,他的臂弯内却是一片熟悉的暖意。 恍然时光流转,回到了在江都和折剑山庄的日子,那样的宁静而甜蜜。 这个人的情,浓烈得让她窒息,却又温柔得让她痴迷。 此生能拥有他这份情意,是她的幸运,可他遇到了她,却又是他的不幸。 “燕北羽,我有必须要回中都的理由,我不能跟你走。” “什么理由?”燕北羽松开他,面色沉郁地问道。 谢诩凰低头,取下一直挂在腰际锦囊,牵起他的手放到了他手心里,“等到合适的时候,你会知道的。” 孩子的事,她是无法直接告诉她的,更不能现在告诉他,孩子和大哥都在谢承颢的人手里,不管怎么谋算,都是会让他们陷入危险的。 南楚虽然已经入主燕京,可依旧还是忧患重重,尤其如今知晓高昌王族并没有那么简单,孩子在北齐,只要她防住谢承颢,就不会遭到别的人算计。 燕北羽看着手中的东西,一抬头站在他面前的人已经快步离开,去树林边牵了自己的马匹,策马扬尘而去。 他站在山崖边的亭中,看着她消失在路的尽头,低头打开她留下的锦囊,里面只是一包碎头发,头发很细很柔软,并不似她的头发。 可是,她留给他,必然又是有特殊意义的东西。 谢诩凰回到高昌王宫的时候,谢承颢正守在宫门伸着脖子张望,见回来了,连忙过来扶她下马,让侍卫牵走了马匹。 “小诩凰,你怎么去了那么久,朕都担心死了。”谢承颢委屈地抱怨道。 自己的王后要去见旧情人,还明目张胆地告诉他,他这做丈夫的着实郁闷。 谢诩凰懒得理他,径自回了晏西的房间,自己倒了杯茶润了润嗓,“晏西呢?” “她去人家御膳房找吃的了。”谢承颢道。 谢诩凰转头望向闲自在在坐着的人,道,“谢承颢,我答应你的,我一个字没对他说,你也最好别在高昌玩什么花样。” 不知怎么的,她越来越觉有些不安,总觉谢承颢跟她来高昌不止是要跟着她找金曼陀那么简单。 “朕只是想来帮你找金曼陀,能玩什么花样,你这么乱想,朕会难过的。”谢承颢捂着心口,装出一脸难过的样子。 “高昌王身边那些密宗的高手,你有了解吗?”谢诩凰试探问道。 “朕怎么会有兴趣了解他们,朕只想了解你一个。”谢承颢一手撑着下巴,笑颜如花绽放。 谢诩凰瞥了他一眼 ,没好气地道,“没话说就回你自己房间待着。” “好好好,朕说,小诩凰你要知道的事,朕怎么能不说。”谢承颢说着,朝她挪近了几分,“这些人虽然点本事,可也算不得真正的密宗高手,而且这些都是年轻一辈的,真正的密宗高手不该是像你师公那样的吗?” “可他们确实师承密宗,密宗的祖训是不得参与朝政大事,故而当年师公才会离开密宗,创立折剑山庄,这些人却在高昌宫里,为高昌王所差谴,总有些奇怪。”谢诩凰道。 “好像是密宗哪个弟子欠了高昌一个人情,所以派了自己的人在高昌守护高昌王族的安全,只不过并不参与朝政之事罢了。”谢承颢一边削着水果,一边冲她说道。 谢诩凰微微点了点头,可是龙靖澜引她去见的那个疯妇人,说的阚锦瑶和阚玺到底是怎么回事,如要阚锦瑶真的没有死,还躲在暗处的话,只怕南楚又多了一个敌人。 谢承颢将削好的水果递到她面前,笑眯眯地说道,“小诩凰,你放心吧,朕一定帮你拿到金曼陀回去救大舅子。” 谢诩凰沉默地叹了叹气,若是高昌王的寿宴能找到金曼陀在什么地方,在宫里这些密宗的高手手里,以她目前的功力要拿回来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暮色降临,高昌王请了他们去正厅赴宴,谢承颢去凑热闹了,她则留在了房内休息,一来是想为后天的事做准备,二来也不想在去宴上碰上燕北羽。 次日一早,她又出了王宫,想试试看还能不能再碰上龙靖澜,起码……告诉她大哥还在世,了却她一桩心事。 可是,她在外面待了一天,龙靖澜也始终没有再找上她,而她又不知道她到底藏身在何处,回宫之前去那破庙看了,那里的人已经让燕北羽暗中接走了。 直到天黑了,龙靖澜还是没有出现,她只得回了宫里去,夜深了便去谢承颢房里将他拎了起来。 “跟我出去走走。” 谢承颢睡眼惺忪地愣了愣,睡袍的衣襟大敞,露出了光洁优美的锁骨,风姿撩人,坐起身笑盈盈地说道。 “这大半夜的,出去多冷啊,咱们有话在这里说。” “起还是不起?”谢诩凰喝道。 她需要去布置东西,而让他给自己望风,比晏西更合适,不会惹人生疑。 谢承颢忙不跌地爬起来,拿了自己衣服比了比,询问道,“小诩凰,那朕是穿这件好看,还是穿那件好看?” 谢诩凰无语,随手指了指,“这件。” 谢承颢这才换上了衣服,跟着她一起出了门,“小诩凰,我们要去干什么?” “散步,赏月。” “今晚没月亮。” “那就看星星。”谢诩凰没好气地说道。 两人到了高昌王明日大寿的宫殿附近,谢诩凰确定周围无人了,叮嘱道,“看着点。” 说罢,拿了蘸了特别调制的水的笔在墙上画了什么图案,听到脚步声过来,连忙收了毛笔,走到了谢承颢身边。 “北齐王和王后怎么这么晚了还在这里?”巡守的侍卫长近前来询问道。 “朕带王后出来看星星。”谢承颢说罢,揽了揽边上的女人,一脸宠溺地说道。 侍卫长没有再多问,带着侍卫离开,都说这北齐行为怪诞,果然是不假。 侍卫一走开,谢诩凰拿开搭在她肩膀上的手,继续找到下一处地方画好了图案,谢承颢负手跟在她身后看着。 “你这是要扮成天火大盗,引他们自己找出金曼陀?” “这是最快能知道东西在哪的办法。”谢诩凰画了几面墙上的图案,如实说道。 谢承颢到墙边看了看,画的墨汁是无色的,但里面掺杂了不知名的东西,一眼看过去,根本看不出墙上是画了东西的。 看来,明天高昌王的大寿,可是有得热闹了。 “朕要帮你干什么?” “什么都不用干,替我掩好行踪就行了。”谢诩凰收了东西,准备打道回去。 能不能找到金曼陀的下落,就看明天寿宴上能不能成功了。 “可是就 凭这几个图案,就能骗倒他们了?”谢承颢道。 “晏西会去偷换掉高昌的国玺。”谢诩凰低声实话实说道。 谢承颢一听,兴奋至极,“这事哪用得着她啊,让朕去偷啊。” “你?”谢诩凰顿步看着他。 谢承颢连连点了点头,说道,“朕是最能接近高昌王御案的,顺手牵羊一下很容易的。” “不会失手?” “朕怎么忍心让你失望。”谢承颢信心十足地说道。 谢诩凰想了想,晏西接近那里确实很惹人生疑,这个人下手的话倒更容易,于是点了点头,表示答应了。   ☆、277.我只有你2 翌日暮色降临,高昌王大寿,高昌王宫中张灯结彩,舞乐升平。 燕北羽和谢承颢同为两国君主,自是被设在上座,只是隔着红毯两桌相对,一抬眼就能看到坐在对面的人。 “他到底看够了没有?”谢承颢低声抱怨道,从入了席坐在对面的那人就时不时的瞟他身边坐着的人围。 谢诩凰不饮酒,只是自己品着茶,偶尔同坐在身后的晏西说说话,并未刻意去与坐在对面的燕北羽眉目对视。 “你不服气,看回去呗?”晏西在后面嘀咕道羿。 “朕才不看他。”谢承颢端着酒杯,神色慵懒,一身紫色绣着金龙纹的宽袍广袖,一眼望去有着说不出的风流华艳。 边上侍酒的宫女被他瞥上一眼,都不禁俏脸生红,这让晏西看得郁闷,北齐皇族历朝历代是造了什么冤孽,而今竟会有这么个皇帝。 好歹是一国之君,一个大男人,却总是以自己的姿色为荣。 “玉玺,你什么时候动手?”谢诩凰低不可闻地询问道。 “你出去,数到三百下,朕就铁定给你办到。”谢承颢端着酒杯,侧头低声道。 他要下手,自然得是趁乱之际,现在殿中都规规矩矩,他怎么去下手。 “你到底行不行?”谢诩凰瞥了他一眼,有些不相信他能办到。 “朕怎么可能不行。”谢承颢道,他有那么靠不住吗,连这点小事她都不放心。 谢诩凰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又看了看殿中酒兴正浓宾客,暗自数着宫内侍卫巡守的时间,暗自等待着时机。 直到,殿中宾客大多有些醉意熏然,她和晏西方才起身离了席,她出去不多一会儿,燕北羽也起身去向高昌王敬酒,靠近到放置高昌国玺的御案附近。 谢诩凰出了大殿,刚刚是巡防的守卫过去的时间,一路小心隐藏身形放到了昨天夜里画了天火图案的墙附近,和晏西在外面约定好放烟花的时间点燃了画在墙上的图案,然后躲在了暗处。 她这边刚一点完,晏西那边也得了手,几面墙上轰然之间起了火,缓缓绘结成了她昨日夜里绘在墙上的图案,很快便惊动了周围经过的宫人通知了侍卫统领过来,侍卫统领也算是见过世面的,毕竟好些年前天火大盗被通缉之时,许多人都是有过耳闻的,而这普天之下会在墙上留下这样图案的人,不会再有他人。 “高昌王,外面墙上起火了,好似……好似是天火大盗。”侍卫统领小心翼翼地说道。 若真来的是那人,宫里还不知会失窃什么。 “什么?”谢承颢一脸惊恐,说道,“难道说的是多年前,专盗皇室和门阀家族的那个大盗天火。” 高昌王一听,似是不信匆匆起身出去看,殿中诸人也随之出了大殿,去看那墙上的火光图案,燕北羽是最后一个起身的,面色无波地瞥了一眼最后一个离开高昌王所坐御案的谢承颢。 别人不知道,这件事的真实目的,他不会猜测不到。 她一直找不到金曼陀的下落,做出天火大盗来过高昌王宫的迹象,无非是想高昌王怕宝物被盗,自己去查看金曼陀是否安好,如此她也就能知道了东西藏什么地方。 他知道,所以看破了谢承颢在干什么,也没有出声,而是很配合的跟着众人一起出了大殿, “父王,这个图案,确实很像天火大盗作案后留下的痕迹。”归义侯阚玺一脸担忧地说道。 “朕也觉得像,以前朕宫里一颗东海明珠,都被他偷了,让朕抓到他,非碎尸万断不可。”谢承颢一副恨得咬牙切齿的样子。 “可是,他何时进来的?”有人疑问道。 “快让人去搜宫里内外!”高昌王下旨道。 燕北羽趁着众人都注意着外面,骤然一转身望向殿内,“什么人?” 众人瞬时一间,齐齐冲进殿内,却四下无人。 “南楚皇陛下看到什么了?”归义侯阚玺问道。 以燕北羽的身手,若是真有他人在附近,定是第一个感知到的。 “方才,应该有人进了殿中。”燕北羽说道,一本正经地样子,完全找不出一丝说谎的痕迹。 谢承颢瞥了他一眼,暗自笑了笑,装得还挺像。 不过,这样一来就会显得天火大盗出没高昌王宫的事更加真实可信,于是自己也配合着状似好心的提醒道。 “高昌王还是看看宫里可丢了什么贵重之物,这个天火大盗,除了价值连城的宝物,是不会下手的。” 高昌王一瞬看到有移动过的国玺盒子,快步走近御案,打开一看里面果真空空如也,顿时惊骇,“来人,翻遍整个高昌也要找人给本王抓来,把国玺追回。” 侍卫总领连忙带了人出去,在宫中里里外外地找人。 谢承颢见事情如他们所预料的那发展,道,“既然高昌王还有事,那朕便不叨扰了,正好也有些醉了,想回去休息。” “朕也有事,先走了。”燕北羽说罢,已然举步带着自己的随从离开了大殿。 不过,离开并没有走太远,只在暗处等着。 谢承颢也跟着离开,回了房中对密卫吩咐道,“出去跟着王后,她有危险的时候再出手。” “那若是……南楚皇也在呢?”密卫问道,方才看那人并没有走远。 “那就看着就好。”谢承颢道。 “是。”密卫拱手,出了门消失在夜色中。 另一边,谢诩凰一直暗中等着大厅的方向,宾客纷纷散去,高昌王和王子阚玺匆匆从大殿出来,阚玺去往了宫外的方向,高昌王则是在宫内。 谢诩凰朝不远处藏身的晏西指了指,又指了指高昌王离开的方向,然后自己尾随王子阚玺出了宫,宫中各处这两日也查了,并未特别安排人防守的地方,那么很有可能就是东西放在了宫外某处。 她前脚刚出了王宫,便觉后面有人跟了过来,还不待她回过头去,后面的人已经走近了。 “你来干什么?”谢诩凰拧了拧眉,低声道。 “你以为,凭你一个人,能把东西拿到?”燕北羽面无表情地说道。 谢诩凰抿了抿唇,低声道,“这是我自己的事,不用你插手。” “我有我的事,不想插手你的事。”燕北羽负手,一边走在她不远处,一边说道。 谢诩凰看了他一眼,此时也不是与他争执的时候,于是便也懒得再说了,一路跟着阚玺出了高昌城,眼见她去的方向竟然是曼陀山。 难道,另半的金曼陀种子在曼陀山上。 “那里,有人看守,没那么容易混进去。”燕北羽淡声提醒道。 高昌城并不大,如果没有找到金曼陀的种子之前,被人发现了行踪,很会通知王宫里的侍卫,到时就更加难以脱身了。 谢诩凰没有说话,心中默了一遍关于高昌的地图,紧跟着阚玺进了曼陀山的方向,但怕山上还有守卫的人,所以小心翼翼地不敢跟得太近。 燕北羽负手在她边上走着,相较于神色警惕的她,他倒显得如月下散步一般悠闲自在。 谢诩凰眼见阚玺进了一处山间的庄子,正欲拂开树林里的藤蔓追过去,却边上的燕北羽一把拉住了,“等等。” 她停下,仔细一看周围,才发现那些藤蔓看似没什么,可藤蔓上靠近树的地方都拴了铃挡,只要一碰上稍有动就会发现声音,虽然声音不大,但对于功力高深的人,是很容易会察觉的。 “林子里肯定设有机关了,别走了。”燕北羽道。 不过,看来那金曼陀确实是被藏在这里了,原本从这附近路过,并未怎么在意这座建在山间的庄子,也就现在走近才发现,不过周围布有机关,还设有五行八卦的阵法,一不小心就会误入其中,成为瓮中之鳖。 谢诩凰看了看周围,靠近庄子附近的从林看似平常,其中确实暗藏玄机,自己心太急了,竟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 “守在这里的人,怕是非同寻常。” “那就一会儿从正路走。”燕北羽靠着树干,瞥了一眼庄子的方向。 谢诩凰望了望她,现今也只有这个办法,不过得等到阚玺从里面出来,然后再进去,毕竟少一个人,少一个对手,她拿到金曼陀也更有把握些。 只是,阚玺好一会儿没有出来,两个人在月色下的树林里,难免有些尴尬。 因着方才赴宴,故而穿得比较正式,为了出来方便行走 ,所以外面的袍子和裙衫脱了,大约是生产之后身体比之以前愈发畏寒了,一阵风寒不由微微打了个寒颤。 燕北羽瞥了一眼,将自己的外袍要给她披上,却被她伸手挡住了,然后将袍子递给她,“给。” 谢诩凰看了一眼,没有言语,也没有伸手去接。 “一件衣服而已,我能把你怎么了?”燕北羽沉声道。 是不是,如今连他的关心,也成了多余。 “谢谢。”谢诩凰接过去,拢在了自己身上。 “荷包里,是谁的头发?”燕北羽问道。 “能告诉你的时候,你会知道的。”谢诩凰盯着庄子入口的方向,低声说道。 燕北羽抿了抿唇,也知道她那个执拗的性子,所以也没有再多加追问下去,她既说出了这番话,想必将来还是会设法让他知道的。 他低头瞥了一眼她的手,这几日也有注意到,虽然看似是好了,有两根手指似乎因为筋脉损伤,总有些不甚灵巧。 当初原以为那是会刺到自己手的,那个境况下是下了狠劲的,所以伤得自然不会轻。 “手伤……好了吗?” “嗯。”谢诩凰轻声应了应。 手掌被刺穿了,又伤及到筋脉,医治了许久才恢复过来的,虽然还有两手指不是特别灵活,但并不影响日常生活。 “为什么在北齐,从来没有露面。”燕北羽问道。 这件事,看似是很平常的,但他却总隐隐觉得是有什么事,一个人在一处宫殿内,一年多足不出户,这难免有些怪异。 “没什么事需要出来。”谢诩凰别开头,借着夜色的掩藏,没有让她看到自己眼中那一瞬的惊愕和慌乱。 她如何能告诉他,为了掩人耳目生下璟儿和沅沅,她一直在孤岛上生活。 自己出来已经好多天了,那两个孩子才刚刚断了奶,也不知道如今在那里怎么样。 燕北羽侧头看着他,说道,“凤凰,我还能信你吗?” 谢诩凰沉默着没有出声。 “你说你有必须回去的理由,你说,朕到底要不要放你回去?”燕北羽道。 如果,她又骗了他,错过这一次的机会,他不知道自己还要多久,才能扳倒谢承颢把她带回去。 可是,她说自己不要将她逼上绝路,那一刻她看到了她眼中的惊惧。 霍隽在北齐,这是她无法置之不顾的亲人,他可以只为自己将她强行带回南楚,但因此让霍隽在北齐遭遇任何不测,她亦会恨他一辈子。 虽然霍家的惨剧非他所愿,但如今她身边剩下的,也只有那一个大哥了。 他是很想带她回南楚,这个念头自得知她来到高昌之时起,就一直盘绕在他心头,可是在她惊惧又痛苦地向他说出那番话之后,她蓦然间又想到了那夜晏西说的话,他只顾自己的一意孤行,却未去设想处地想过她的处境。 “我必须回去。”谢诩凰侧头望着他,坚定地说道。 “那么,便与我做好约定。”燕北羽道,月色俊美的面容显得神秘俊美,出尘出双。 “什么约定?”谢诩凰讶然问道。 “下一次……”燕北羽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下一次见面的时候,必须……是你回到南楚的时候。” 他是想带他回去,他曾经那么信誓旦旦地告诉自己,就算是将她带回来,相互折磨一辈子也在所不惜,可是当真的见到她了,他狠不下那个心肠逼她,只为成全自己的私心。 霍隽有任何意外,他不仅被她怨恨,亦会被龙靖澜寻仇,而此刻高昌之行也确实太过仓促,起码他现在没有万全的把握既能带走她,又能帮她救下兄长。 她久久地沉默着,不知该如何作答,可心底的声音却已经无声地浮上了心头。 许久,她道。 “好。” 这是想要答应的答案,也是她不得不答应的答案。 “你若食言,下一次你便是说什么,朕也不会再放你。”燕北羽沉声道。 谢诩凰没有说话,看到有人从庄内出来,连忙藏身在了树后,不一会儿才看清,是阚玺从里面出来了。 只是,他们两人就这么进去,也会被人发现。 “走吧。”燕北羽说着,不是朝庄内的方向走去,却是准备离开。 “去哪儿。” “难道,你想就这么闯进去,就想把东西抢到手?”燕北羽问道。 谢诩凰看了看他,说道,“我可以易容成高昌王后的样子进去。” 以她的身形,是不可能易容成高昌王或是王子阚玺的,那么唯一一个身形差不多的只有高昌王后,想信这些人是为高昌王族守护金曼陀,她进去应该不会太难。 “怎么就一年多的功夫,以前的聪明劲儿哪去了?”燕北羽皱了皱眉,说道,“高昌王后甚少出宫,且金曼陀只交由王族中高昌王和王子阚玺管,不是王后能插上手的,你没办法混进去找到东西的,想拿到东西,跟我走。” 谢诩凰想了想,默然跟着他先离开了。   ☆、278.我只有你3 夜色深沉,两人一前一后走,谁也没有出声说话。 直到,贺英出现了,过来冲着走在前面的人道,“陛下,你要的东西在这里。” 说着,他将带来的包袱和兵刃递给了燕北羽围。 “先回宫里去,看着那边有何动静。”燕北羽吩咐道羿。 “陛下还是再带两个人去吧。”贺英不放心道。 燕北羽将东西接了过去,道,“此事不宜张扬,现在不是和高昌王室翻脸的时候,你带人在宫中看着,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朕有要务先走了,然后到边境等着接应。” 那庄子里面是何情况,是他也没法预知的,所以能不能拿到金曼陀,又安全脱身他还没有必然的把握,但金曼陀对于高昌至关重要,不会轻易让出来的,所以只能来硬抢了。 “可是……”贺英望了望他身后的人,又不知该如何劝了。 少主一向是这样,他放在心上的人,什么样的事他都是不放心的,他没放在心上的人,便是死在他眼前,他眼皮也不带眨一下。 “朕知道分寸。”燕北羽冷然打断他的话,他明知到去盗取金曼陀凶险,他怎么可能看着她一个人去,而自己坐视不理。 贺英沉默地离开,这个人若真知道分寸的话,就不会千里迢迢跑到高昌来趟这混水,但凡是遇上她的事,他永远都在让自己妥协退让。 燕北羽接过了包袱,看了看天色估算时间,对一直站在一旁等着的人道,“走吧。” “你不用这么帮我。”谢诩凰低声道。 “那么,你是需要你们的北齐王来帮你?”燕北羽语气微冷,甚是不悦。 谢诩凰抿唇沉默,不知道该再说什么,不得不说有他的帮忙自己需要有了更大的把握,但是终究自己与他现在…… 两人又回了庄子附近,燕北羽换上了贺英方才送来的衣物,和先前阚玺离去时穿的一模一样,而后易容成了阚玺的样子,若非她是亲眼看到这一切的,那一眼之间还真的难以分辨出来。 “我先进去,摸清楚东西在什么地方,你去破坏周围的机关,把里面的人尽量引开。”燕北羽望了望她,郑重说道。 谢诩凰沉默了一阵,道,“好。” “尽量别跟人交手,但也别给他们机会向王宫报信。”燕北羽叮嘱,将手中的雪影交到了她手里。 “嗯。”她接过时,手不觉颤了颤抖,看着他离开。 可是,见他走出去几步,又快步追了上去,道,“你小心点。” 燕北羽回去看了她好一会儿,方才转身朝着庄内走去了,谢诩凰悬着心回到了机关布置的地方,默算着时间差不多他已经进去好一会儿了,方才开始动手去破坏周围的机关。 果然,不一会儿功夫,庄子内陆续就有人出来了,她很小心地将人引开,没有与人交手,不过一想到只身进到庄内的人,心还是有些悬了起来。 庄内,燕北羽确实骗过了里面所有人的眼睛,最近归义侯时常出入在他跟前,观察他的一举一动也不算难事,故而学不得十分像,也有七八分。 看守金曼陀的是两位稍有些上了年纪的老者,闭目沉思地坐在曼陀客外,丝毫没有被外面所惊扰。 “城中一直未有抓获天火大盗,父王命我前来,与二位一起看守。”他不仅神色学得像,连声音也学得如同阚玺说话一样。 “王子殿下多虑了。”两人眼皮也未抬一下,镇定从容地说道。 “二位在殿外守着,我进殿内看守。”燕北羽顶着阚玺的面容说着,便欲举步进殿中去。 然而,他刚走近,打座守在门口的两人便骤然出了手,“何方贼子,竟敢在我们眼下打金曼陀的主意!” 燕北羽知道自己被人识破了,但也并无一丝慌乱,“二位说什么?” “王子殿下,从来不会接近曼陀阁里面,阁下……到底是什么人?”一位老者起身,一身杀声凛然。 不过,竟然敢来这里,自然是打金曼陀的主意。 “我等奉旨看守曼陀阁的宝物,阁下别打它的主意,速速离去为上策。”另一人跟着道。 他等并不愿跟人生死相搏,只 要对方识趣离开,他们并不打算赶尽杀绝。 燕北羽知道想再混进去,怕是有点难了,不过也并没有打算就这样空手而归,“除非拿到里面的东西,否则恕难从命了。” 他有一瞬间是庆幸的,庆幸自己来了,否则以她一个人要对上这两个人,怕是都没命回去了。 “既然如此,就休怪我们不手下留情了。”一位老旨说着,狠狠一拂袍袖,一道杀气凛凛的劲风直向对方扑面而去。 燕北羽侧身避开的一瞬,也当即出手攻击,对方两齐齐围攻上来,一时间原本静寂的夜里弥漫起无边的肃杀之气,只听到阵阵带锐利的风声,以及拳脚相撞的声音。 对方两人也未曾想到,对方一个年轻晚辈竟能敌得过他们两人的联合夹击,于是相互望了一眼,出手更加凌厉狠辣。 燕北羽虽然勉强能应付得来,但毕竟是出自密宗的高手,他不得不提高警惕应对,生怕一不留神便会被对方中伤,只是现在他被这两人缠着脱不开手,但愿她自己能尽快顺利引开那些人赶过来,他现在根本脱不开身去拿金曼陀。 另一边,谢诩凰已然成功将追出庄外的人引开了,也是怕燕北羽会遇上麻烦,在外面等了不一会儿不见人出来,就放心不下地从正路进了庄子,还未到曼陀阁便听到了打斗之声,但咬了咬唇并没有冒然冲上前去,而是绕到了另一边,设法潜进了曼陀阁里面寻找金曼陀的下落。 他们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找金曼陀,只要把东西拿到了,就能设法尽快离开,结束这里的交手,不然再拖延下去,那些被引开的人发现异样折回来,他们的处境就更加危险了。 她从另一边的窗户潜入屋内,放置在屋中央的锦盒,但是扫了一眼周围,高昌王室果然看住这难得的灵药,不仅藏得这么严实,派了这么多人看守,还在这周围设了机关,重重防范。 她扯下了屋内挂着的帘子,迅还的撕开拧成了绳索一般,然后借用它将东西从她在桌上缠住狠狠一拽,周围的机关一动,装着金曼陀的锦盒,已经落到了她的手里,她避开了屋内机关放出的箭矢,退到了门边从门缝里看了一眼外面的情况,对方到底是出自密宗,功力纯厚,燕北羽有些渐渐落下风了。 她抿了抿唇,紧紧盯着外面交手的三个人,缓缓拔出了手中的雪影剑,只待到外面时机一到,一把拉开门,刺向了不憎提防的一人后背,解了燕北羽被两面夹击的困境,对方也未料到背后会有人从屋里冲出来偷袭,虽然身手敏捷地避开了,便还是被她刺伤了。 她趁势到了燕北羽身旁,低声道,“可以走了。” 对方见她从里面出来,便知东西怕是已经落到她手里了,再度出手更是狠辣,不过却开始主要攻击他,想要将金曼陀抢回去。 对方两人功力高深,他们勉强能应战,但是长久耗下去显然是不利的,可是这一时之间也难以脱身走。 “你先走。”燕北羽沉声道。 谢诩凰背对着对,各自应对着自己的对手,道,“要走一起走。” 这两个人的功力非同一般,他方才已经渐渐落于下风了,如果没有他的帮忙,她根本不可能拿到金曼陀,如今要她留他一个人在这里被人围攻,自己去要先逃,她做不到。 “你还想不想救你大哥了?”燕北羽沉声喝道。 谢诩凰闻言心头一震,她当然想救大哥,否则不会千里迢迢来到高昌,可是他也不能为了这颗金曼陀,而不顾他的死活。 “我说了,要走就一起走。”她咬牙道。 燕北羽眉眼微沉,顿生凌厉,道,“你不走,我才走不了。” 他们再不走,那些被引开的人就快回来了,到时候谁也走不了。 她再留下,他们不久就会被更多的人围攻,就更加不可能离开了。 谢诩凰咬了咬唇,道,“我在说好的地方等你!” 他的身手确实要比她好,自己先走一步的话,他也能无所顾忌脱身。 “快走。”燕北羽催促道。 谢诩凰咬牙一剑劈出,将一人逼退几步,而后身形一掠消失在夜色之中,直奔庄外,但是却没有如答应那边直接离开,而是将正回往庄内的人引开,给燕北羽解去外面的危机,让他能更快脱身离开。 她把人引进了布了机关的林子里,确定 这些人短时间内不能再回到庄内援手,方才离开前往之前约定好的地方等他过来会合。 庄内,燕北羽被两人缠斗,根本无法脱身,且先年那半年的连番耗战,自己虽未大伤,但修为毕竟不如全盛之时了。 他渐渐有些不敌,被人自背上偷袭了一掌,瞬时胸腔一阵血气翻涌,五脏六脏都快要裂开的感觉,他咬牙暗自催动体内那一半的定魂,整个人顿时散发现一股邪煞之气,交手的招式不再似先前那般刚劲,完全似一转眼换了个人似的,连那双眼睛都似带着血光一般。 那两人不由怔了怔,再一番交手之下,才发现明明已经被一掌中伤的,功力却陡然之间提升起来,无形之中透着令人畏惧的凶煞。 燕北羽击退两人出了庄,可是利用定魂珠强行提升功力本就是损耗自身的行为,何况在方才重伤之下,体内的内力开始乱窜,周身的血液都快要沸腾了一般。 他咬牙忍着,一边甩开追击的人,一边朝着与她约定好的地方赶去。 明明方才她人都还在自己眼前的,不知为何这一刻特别的想见到她,好似再不看到她,便永远都看不到了一般。 夜色中的山林静寂得没有一丝声音,风渐渐有些大了,似是有雨将至。 她站在树下等着,越等越等不住,开始来来回回地走着,不时望向自己来时的方向,可是依旧不见来人。 她紧紧攥着装着金曼陀的盒子,不知是因为夜风太冷,还是心中害怕他会出事,整个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是想救大哥,但并不想让他因为要帮自己而受伤。 “燕北羽,燕北羽……”她忍不住喃喃地念着他的名字,似是要借此驱散心中的恐惧。 风越来越大了,有零星的雨点落下,周身的寒意更甚了。 脸上不知何时已经有些冰凉,不知道是雨水,还是自己忍不住急得落泪了。 在北齐这一年多以来,虽然想到他的时候难过,可是有大哥和孩子在身边,她过得并没有那么艰难,可是这一刻她才体会到,等到一个人是多么折磨人的事情。 而他,就在这样的折磨中过了一年多,也难怪在高昌宫里见到的时候,他是那样的满怀愤怒…… 她也曾以为,自那函谷关一别,自己不会再见他,更不会再有回南楚的念头,可是世事无常,他们还是在这里重逢了,只是却不再是往昔那般的恩爱了。 他是南楚之皇,她是北齐之后,纵使她并不将北齐王后这个身份放在心上,可在别人的眼中,便是如此的。 而且,在他说出要带她回去的时候,在种种矛盾之下,她是有那么一丝的喜悦和希冀的,但她却将它深深地压了下去。 天都渐渐有些亮了,雨越来越大,她整个人都湿透了,终于忍不住了,起身折了回去,可是刚寻回去没多远,就看到有人从树林里隐隐约约过来了,身形有些踉跄不稳。 她冒雨疾步奔了过去,“燕北羽!” 燕北羽看了看他,薄唇牵起一丝深深的笑意,整个人便倒了下去。 “燕北羽!”谢诩凰顿时慌了神,自她认识他以来,何曾见过他有倒下的时候。 她知道此地不可久留,咬牙将他背到了背上,可是她毕竟不他那般身形强壮,只能两手抓着他搭在自己双肩上的手臂,背着他一步一步冒雨前行,燕北羽脚无力地在地上拖行着。 雨中路滑,下坡的时候她脚下没踩稳,两个人齐齐滚了下去,身上也被树枝挂了破了好些地方,额头也被树给撞出了血,她不敢和他在这里多做停留,唯恐庄内的人再追了过来。 毕竟,现在伤成这样的他和自己,是根本无法应付的。 她咬牙将他拉到了背上,继续拖着她往山下走,他们是易容过去的,只要下了山去,拿掉了易容的面具,混入到人群之中,那些人就没那么容易找出是他们盗走了金曼陀。 只是山路难行,加之雨又越来越大,她背着个人走起来便越没有那么容易了。 她不知道他是否还清醒,只是心中忍不住地害怕,害怕这样倒下来的他,于是一边走一边和他说着话,“燕北羽,你别睡,我们很快就下山了。” “你说过的,下一次我们见面,你要带我回去的。” “还有璟儿和沅沅,你不能不要我们。” …… 可是,背后的人一直没有一点回应,她一句一句地说着,说出自江都之后压在心中许多未曾说出口的话,脸上早已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   ☆、279.我只有你4(一更) 天亮了,雨却一直未停。 谢诩凰终于将人带下了山,将他安置在了一处无人居住的破屋里避雨,自己把了他的脉搏,才发现紊乱得吓人,想起临行前晏西从晏九那里讨来的伤药,连忙从身上找了出来,取了一颗喂着他服了下去。 多年前,她重伤之时,一直是靠晏九配制的这种药调理,想来就算不会有大用,但起码也不会有坏处的。 只是,这会儿她不能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又不能带他回高昌王城,这会儿金曼陀已经得手,王宫那里只怕正在全力追查,虽然他们是易容换装进去的,但方才那么交手之间,难免有什么地方露出破绽,而且带着这样重伤的他回去,一眼就会让人看出有疑羿。 那里,现在是不能去露面的,但愿晏西他们能想办法遮过去他们不在那里的事,不要让高昌王起疑了才好,否则现在毕竟还在高昌境内,对方对金曼陀那么百般防守,定然不会放他们轻易带着东西离开。 高昌境内是不能久留了,可是燕北羽昏迷不醒,她要带他出去,不会那么容易。 她看着躺在草堆里面无血色的人,心也跟着揪起,蹲在边上擦了擦他脸上的雨水,指尖有些微颤,触摸着那一寸寸熟悉的轮廓,心也百转千回。 若是没有她的出现,兴许他就会坚定不移地走在自己复国的路上,不会有那么左右为难的境地,不会那许多许多的麻烦,想来如今也早已是入主燕京皇宫的天子…… 她想,任他的才智能力,定会是位出色的君王。 他将她视心中最后那一处温暖牵挂的所在,可是他的出现,又何尝不是她的救赎。 若是在燕京,她遇上的不是他,也许在解决完那里的事情,她早已经选择让自己消亡在这个人世,不会再遇到大哥,不会再有孩子,是因为他才让她对冰冷人世有了最后一丝牵绊。 所以,在她从莫玥口中得知莫家的事,有大周在背后的推波助澜,那一刻涌上心头最多的是痛心,而非痛恨。 这是一根扎在她心上的刺,她也以为自己到了北齐之后,也会随着时间放下,然而没有随着时间的过去而遗忘,却是一天一天思念更深。 半晌,她咬了咬牙起身,寻了堆在破屋里的杂草盖在他的身上,确定一眼看过去,不会被人发现异样,方才起身清理了屋内的脚印,然后冒雨跑了出去。 她必须找到马匹或是马车,他们再继续待在这里,早晚会被发现的,不能在这里干等着。 然而,高昌这样的边陲小国,只有城中大户的人家才会有马匹马车这些,实在不易寻到,她冒雨在周围寻遍了也未寻到,望着雨幕中的山林。 这里也可能躲很久,再找不到马匹和马匹,她又怎么把他带走,可是现在如果自己走了,追的人找到了燕北羽,以他现在的状况就极有可能有性命之忧,可是就这样她能背着他走多远。 权衡之下,她咬牙冒雨朝高昌王城跑去了,与其在这里等着,还不如尽快回城里,找到马匹赶回来带人走。 不过,还没到高昌城便看到有人赶着马匹沿着大道驰来,她上去拦住了,与对方商议了几句,车夫很干脆地答应了带他们走。 她连忙跳下了马车指路,催促着车夫赶过去,到了那破屋附近,连忙跳下了马车奔入了屋内,见并未有人进来的痕迹,不由暗自松了口气,手脚麻利地将重伤的人从草堆里扶起来,艰难地扶到自己背上,背着朝外面走。 车夫将马车调了头,过来帮了她一起将人往马车上台,“城里有人说让我出城,说会有笔生意,没想到还是真的。” 谢诩凰微微皱了皱眉,并没有多加追问,不过想来也会是谢承颢,或是燕北羽那边派过来的人,再不然……便是龙靖澜打发过来的人。 两人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把燕北羽给搬上马车,车夫上了马车扭头朝后面问道,“你们是要进城,还是要去哪里?” “不进城了,劳烦寻其它的睡,送我们去南楚的方向。”谢诩凰道。 “好嘞。”车夫一听,赶着马车便走了与高昌王城相返的方向,准备绕道将他们送到南楚的边境去。 谢诩凰没有说话,探了探燕北羽的脉搏,眉头紧紧的拧起,他的内息越来越混乱,可是眼前也不是去找大夫治伤的时候,得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才是。 她抿了抿唇,略略沉息,运力贴在他的后背,试着以在折剑 山庄随师公修习的内功心法帮他控制混息的内息,让他身体能少些负担。 只是,看着眼前已经重伤到人事不醒的人,不由有些自责,若是自己并没有听他的话,留下和他一起走,兴许不会让他一个人伤得这般重。 马蹄急踏,车轮辘辘驶过泥泞路面,渐渐远离了高昌王城,消失在风雨飘摇的天地间。 另一边,王宫里,因为天火大盗的出现,早已天翻地覆。 晏西打着伞回来,匆匆冲进了谢承颢的房里,看他站在窗边,道,“小谢到底去哪里了?” “该回来的时候,自然就回来了。”谢承颢一副淡定从容地样子,丝毫看不出有着急的样子。 晏西看着他,不一由阵阵恼火,“你就算定了,孩子和霍隽在北齐,她一定会回来,可人心都是肉长的,就算她人将来在你这里,心也会向着燕北羽那边。” “人在就够了。”谢承颢道。 他很清楚,不管他怎么做,他也不可能取代燕北羽在她心里的位置,所以何必去做徒劳无功的事,只要她人跑不了就行了。 “你……”晏西气得咬了咬牙,道,“算了,反正你这人血都冷的。” 她先前还劝小谢留在北齐,不要生异心倾向南楚,可是燕北羽这个人便是不受她待见,但在小谢需要帮助的时候,他总是愿意伸手的。 此刻,这个正牌的丈夫在这里等着,那一个则是在风雨里伴她出生入死,人心都是肉长的,金钱和权势是可以换来很多东西,可是人心决不是这些能换来的,唯有以心换心。 “罢了,让人收拾东西,准备走吧。”谢承颢微皱着眉头,烦燥地说道。 “小谢怎么办?”晏西愣了愣道。 “当然是去找她。”谢承颢道。 他们继续在高昌王宫里待着,要不了多久就会惹人生疑了。 晏西连忙出去,吩咐了枢密院的密卫准备上路,这个破地方她也早就待够了,只是现在只知道小谢已经拿到了金曼陀,可是人去了哪里,现在不仅高昌不知道,连他们也不知道。 谢承颢站在窗边,望着蒙蒙的雨幕,说不清自己此刻心里的烦燥到底是为何,他明知道不管自己怎么做,她的心也不可能偏向自己,可却也几番生出这样的希冀。 从来,他都不想要什么虚无缥缈的感情,那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一不小心就会溜走,又不受人掌控。 他不喜欢那种不安的感觉,可是不知道从何时起,自己也开始有那种焦灼不安了。 明明知道她是不可能从他手里离开北齐的,却总会在偶然之间担心,她若是还要一心离开北齐会怎么样。 一直以来,要是是他志在必得要得到的,若真到他也不能得到,他不会让人别人得到,可是他与她若真得到了那个地步,他也要做出那样的抉择吗,当那样的念头浮上心头之时,他自己也惊出一身冷汗。 他喜欢她吗? 当然,他喜欢她胜过他宫里的任何一个,可是他是不可能喜欢到像燕北羽那么不顾大局的地步,同样也害怕自己变成燕北羽那样的疯子。 雨下了一天一夜,马车也跑了一天一夜才出了高昌国的地界,车夫不愿再前往南楚,于是她只得拿了身上值钱的东西给他,将马车从他手里买了下来,然后自己带着燕北羽到了靠近南楚的小镇上,寻了一家不甚起眼的小客栈落脚。 店家很快依照她的吩咐,帮忙请来了镇上最好的大夫,谢诩凰将人安顿到了房里,等着大夫过来诊脉,面色沉重地等着。 “大夫,人到底怎么样了?” 大夫叹了叹气,摇了摇头,“五脏六腑都伤了,能留着这一口气已经难得了,没法救了。” “大夫,你再看看,他一直都有脉息的,不可能没救。”谢诩凰慌乱地抓住大夫说道。 这一路虽然没有醒过来,可是他一直有脉息,怎么可能就没救了。 “内伤那么重,现在体内真气还乱窜,没有走火入魔暴毙已经命大了,准备后事吧。”大夫摆了摆手,收拾了药箱准备离开。 “大夫……”谢诩凰想再求他医治,对方却已经匆匆走了,似是不想沾染这些秽气之事。 她只得求了店家,再帮她请了别的大夫过来,可是来过的人都陆续走了,没有一个肯下手医治,她看着大夫一个接一个摇头叹息,心也越发地揪得紧了。 “不是我们不肯治,是真的没有办法治,这也是病人功力深厚些,若是搁在常人身上,也不活不到这会儿了。”最后一名大夫,朝她说道。 店家带着大夫悄然退了出去,房内便只剩下了谢诩凰和床上躺着的人,他就那么躺在那里,好似……好似真的再也不会醒来了。 谢诩凰一步一步走到床边,跪坐在床边伸手握住他冰凉的手,贴着自己的脸上似是要将它暖热,可是眼泪忍不住地涌起。 她从未见过他重伤,便也就认定了,这世上没几个人能伤得了他性命,可他终究也是血肉之躯,如何真的能刀枪不入,不被所伤。 “燕北羽,你别吓我……好不好?” “不是说好了,下一次见面,一定是要带我回去的吗?” “还有璟儿和沅沅,你不能不要他们啊,你不知道,他们有多像你,有多惹人疼……” “我答应你,我真的答应你,下一次见面我会回去的,还有璟儿和沅沅也会一起回去,再也不会走了。” …… 她语无伦次地说着,声音颤抖而嘶哑,不知不觉间脸上已满是泪水的痕迹。 她无法想象,这个人真的再不在人世会是什么样子,纵使离开,纵使天涯相隔,只要知道他还安好,她也是安心的。 无边无际的的恐惧,冰冷得快把她淹没得窒息,自在风雷原的事情后,她已经许多年不曾这样的害怕和畏惧过死亡再一次带走她挚亲挚爱之人。 她来高昌当然是想要拿到金曼陀给大哥治伤,可并不想因此让他冒性命之险,成为现在这个样子。 “金曼陀,金曼陀……”她似是想到了什么,慌乱地从怀中取出装着金曼陀的盒子。 晏九说过,这是世上少有的灵药,如果能治好大哥的内伤,是否也能治好他。 可是,金曼陀只有一颗,这是要带回去治大哥的伤的…… 她抬眼看了看床上面色苍白如纸的人,也许……也许大哥的伤势还能再想办法,但是现在燕北羽不救的话,真的会有性命之忧。 她咬唇,心下一横打开了盒子,取出了里面的金色曼陀种子,到桌边取了茶杯,以手将种子捏成了粉沫,倒了水到杯中化开端到了床边,自己一口喝下,俯身以唇渡入到了他的口中,而后以掌贴在他的胸口控制着他的内息,以便金曼陀的药力发作,不至于让他身体太过痛苦。 许久,他感觉到体内的真气已经平息下来,方才收了掌力,探了探他的脉息,发现要比先前要好一些了,心中方才松了口气。 只是,看着已经空空如也的盒子,无力地闭了闭眼,千里迢迢跑到高昌来取到了金曼陀,却没有能带回去,大哥的伤势怎么办? 她一个人坐在床边守了一天一夜,连外面的雨是何时停的也不知道,她一个人坐着,时不时自言自语与昏迷的人说着话,似是要借此驱散自己心里的不安和害怕。 燕北羽的脉息终于渐渐好起来,只是人却一直不见醒来,有些等不住,本想出去找店家帮忙请大夫,可店家出门只有个聋哑的老人看着门,她只得自己出门去找。 她一路询问着路人才找到镇上那家最好的医馆,等到坐诊的大夫给几个病人抓好了药,方才带着他从医馆匆匆前往客栈。 然后,等她回到客栈的房间,原本躺在床上的人却已然不知去向。 她匆匆奔下楼,朝着看门的那聋哑老人指了指自己的方向,比了比燕北羽的身高,询问他人去哪里了。 聋哑的老人朝她比划了一通,告诉她,有人已经过来把人带走了,刚走不久一会儿。 她骤然想到,方才快到客栈之时,那附近唯一一辆离开的马车,拔腿奔出了客栈,可那街上除来了熙熙攘攘来往的行人,又哪里还有马车的踪迹。 她略一回想,按着方才看到马车离开的方向,一路追着一直出了镇子,才远远看到一阵人马缓缓去往了南楚的方向,想来是贺英带人找来了,把人带着回南楚去了。 雨后的风带着料峭的寒意扑面而来,她怔怔地站在镇外的山坡上,看着渐渐去向南楚的 人马,回去了也好,他们应该会找到更好的大夫给他治伤。 燕北羽,我们说好的,下一次见面……   ☆、280.我只有你5(二更) 直到,远去南楚的人马已经消失在平原,再也看不到一丝影子,谢诩凰方才萧然转身,一路走过人来人往的小镇,回到了原先的客栈。 刚一到客栈外,便看到外面拴着的马匹,心下明了谢承颢和晏西已经过来了围。 果真,一进到房中,谢承颢两人已经坐在了屋内。 “小谢,你怎么样?”晏西看着一身狼狈的人,紧张地问道。 谢诩凰摇了摇头,淡声道,“走吧。” “金曼陀呢,你拿到了吗?给我看看,长什么样子?”晏西一脸好奇地问道羿。 高昌现在因为东西不见了,闹得鸡飞狗跳的,看他们都那么紧张的样子,她不由都有些好奇这到底是个什么宝贝了。 谢诩凰沉默着没有说话,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来,注定也要空手回去了。 谢承颢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打量了一眼桌上空空也的盒子,似也猜测到了什么…… “怎么了?”晏西看她神色不对,追问道。 “回去再说吧。”谢诩凰有些疲惫道。 这两日一直没有合眼地照顾燕北羽,又给他输了好些内力,如今一放松下来,无边的倦意便开始席倦而来。 她不曾想到会在高昌与他重逢,亦不曾想到最后会是这样仓促的别离。 这一别,山高路远,相见再无期。 “燕北羽走了?”晏西问道。 “嗯。”谢诩凰淡淡地应了应声。 晏西奇怪地看了看她,道,“那……我下去让人准备上路了。” 不是说东西已经拿到了,怎么还失魂落魄的,难不成……因为燕北羽? 不过,姓燕的竟然走得这么干脆,这倒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还以为他会为了抢人,跟他们干一架呢,没想到他们还没来,人就已经走了。 她说完,自己先出门下楼,去外面吩咐人上路。 谢承颢扫了一眼屋内,起身指了指放在桌上的包袱,道,“把衣服换了下来,朕在下面等着。” 说罢,闲步离开了房内。 谢诩凰一人站在空荡荡的屋内,看着空无一人的床榻,他的伤……会好了吗? 她站了许久,默然去换了身衣服,看到放在床边的雪影剑怔了怔,过去将剑拿了起来,不由忆起这把剑最初送到她手里时的一幕幕画面…… “小谢?”晏西在外面叫道。 谢诩凰回过神来,环视了一眼屋内,将那个装了金曼陀的空盒子也带走了,以免留在这里让高昌王族追查到,而后离开了房间,出了客栈上了马车。 晏西上了马,一声令下道,“走。” 马车过了街道往北而去,谢诩凰敛目靠着马车,在两日的奔波担忧之后,终于才让自己在这一刻能合眼休息。 “金曼陀,给了燕北羽?”谢承颢问道。 除了燕北羽,他想不到还有什么人,值得她不惜不顾霍隽的伤势,放弃了金曼陀。 谢诩凰听到了他问的话,却并没有开口回答,只是霍隽的伤势,不由愁上心头。 “看来,他都比你那大哥还金贵了。”谢承颢道。 一向,她眼中最重视的便是霍家的人,如今竟然做出如此抉择,可见她与那人的牵绊,比他所预料得还要深远。 他不得不承认,这一刻他心里有些怕了,怕她心中真的没有一丝自己的位置,更怕她萌生去意。 谢诩凰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疲惫地靠着马车,昏昏沉沉地睡着。 谢承颢见她还是不出声,便也懒得说了,找出马车上放着的小药匣子,取了伤药拿帕子蘸了,给她抹在额头的伤处,手一触到才发现她额头一片滚烫。 那天那么大的雨,她到方才衣服都还是那天穿的那一身,怕是湿了都又穿着干了,他撩开车帘冲晏西道,“水囊给我,走快点,她着风寒了。” 晏西打马走近,将挂马鞍上的水囊解下来扔给了他,催促赶车的人加快速度。 谢承颢接过水囊,找了帕子沁了水搭在她的 额头,担心帕子会掉下来,便一直伸手按着。 谢诩凰知道,但实在疲惫得不想动,索性也就没睁开与他争论。 晏西一路不停地催促密卫赶路,赶到北齐边境的城里才停下来,找了驿馆落脚,着人去请了大夫过来,于是一行人就干脆在城中停留了两日,直到谢诩凰身体恢复了些才开始上路。 辗转几日回到中都,正是天刚蒙蒙亮,一上岛上就看到霍隽房里的灯还亮着,还未进门便听到阵阵的咳嗽声,心口瞬间一阵阵的闷痛, 她那样信誓旦旦答应要去取到金曼陀回来,最后还是空手回来了。 “宛莛?”霍隽听到外面的声音,冲着门外道。 谢诩凰举步进门,看着清瘦了不少的人,眼眶瞬时一阵发红,“大哥。” 霍隽看着她的样子,似是明白了什么,并没有询问什么,只是道,“平安回来就好。” “大哥,对不起……”谢诩凰垂着头,道,“当时他伤得太重了,差一点……差一点就要没命了,我把金曼陀拿着救了他。” 一个是她血脉亲人,是因为要帮她而受了伤,一个是她所深爱的男人,亦是为了帮她取到金曼陀,重伤命在旦夕。 权衡之下,她只能先救最危险的那一个,再另外想办法。 霍隽闻言,也隐约从她的话语猜测到了是怎么回事,大约燕北羽也去了高昌,而且受了很重的伤,所以她将取到的金曼陀先救了他。 不过,那边是需要用来救命,而他是用来调理伤势,自是先用来救命要紧,何况要救的那个人是她心中所爱的人。 “没事,我现在不是还好好的。” 谢诩凰抿了抿唇,而他越是这般一句也不责怪,她心中越难受。 当年,因为他,他才重伤昏迷了这么多年,如今她却又自私的救了她最想救的人,却要让他日日承受病痛之苦。 “好了,你这一路回来也劳累,快回房去休息吧,有什么以后再说。”霍隽虚弱地笑了笑,催促她道,一看到她那额头的伤,心中亦不好受。 只怕,这一去高昌,她也是受了不少磨难,明明那人都找去了,她却也不得不因为他和孩子还困在北齐,而选择回来。 “大哥……”谢诩凰看着他虚弱的样子,本想告诉他龙靖澜的事情,可又怕一说出口,他就什么都不顾就要去高昌,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不堪长途跋涉。 于是,思量了一番,想着等明日问过晏九和那老前辈,看还有没有其它的办法调理好他的伤势,再告诉他也不迟。 而且,他要去高昌,还得一番计划才行,毕竟现在龙靖澜并不想暴露自己,所以是得小心安排,才能让他走。 “好了,我只是起来喝水的,也要休息了,你一直杵在这里干什么。”霍隽催促道。 “我明早再过来看你。”谢诩凰离开他房间,这才回了自己房中去,两个孩子还没有醒来,罗兰一听到响动就起来了。 “谢师姐,你回来了。” “嗯。”谢诩凰微微点了点头,望了望床上睡熟的两个孩子,问道,“这些天,他们还乖吗?” “你刚走那几天是有些不习惯,吵闹得凶些,这些天已经好了。”罗兰笑语道。 两个孩子一直是由亲自抚养的,她一走了,两个孩子找不到她,开始几天整整地哭,也只有带到霍将军那里,才能稍稍乖巧一点。 不过渐渐似乎也就习惯了,没有吵闹得那么厉害了。 “辛苦你们了。”谢诩凰一脸歉意道。 她自己带着孩子就知道这事情没有那么容易的,这两个家伙吵闹起来,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招架得住的。 “谢师姐,你头上的伤?”罗兰看着她额头的伤,问道。 “小伤而已。” “对了,事情办得怎么样了?”罗兰问道。 谢诩凰抿唇叹了叹气,道,“出了点事,没拿回来。” “那怎么办,这些天霍将军病情反反复复的,若不是有晏九大夫和他师叔两人在,现在指不定会成什么样了。”罗兰叹了叹气说道,原以为她一定会拿到金曼陀回来的,没想 到还是没能拿到。 谢诩凰闻言,心情更加沉重难言,可是那个时候,她如何能眼睁睁看着燕北羽在自己面前性命堪忧,心还想着也许还有其它的办法,能医治大哥的伤势。 罗兰看她面色疲倦,惊觉自己失言,低声道,“那谢师姐你先休息一下,我去让厨房准备早膳,还有给霍将军煎药。” “有劳了。”谢诩凰由衷谢道。 她走近床边坐着,看着熟睡的两个孩子,那熟悉的面容和眉眼,让她不禁又想到如今已经远去南楚的人,轻轻伸手摸了摸两个孩子柔软的头发,一颗心也跟随柔软。 璟儿睡觉轻,眯着眼睛动了动,睁了睁眼睛看到坐在床边的人迷糊了一阵,然后睁开了眼睛看着她好一会儿,伸着小手就要她抱。 谢诩凰倾身将他从床上抱起来,爱怜不已地亲了亲儿子肉乎乎的小脸,为免吵醒了还在睡的沅沅,抱着他去了外室穿衣服,可是小家伙却紧紧抓着她的衣服不肯撒手,她也知是自己丢下他们太久了,怜爱之情油然而生,于是便也不忙着再给他穿衣服,而是拿薄毯子将他抱了起来,抱着他在屋里轻步走着。 这边这个刚抱里,内室又传出沅沅的哭声,她连忙抱着璟儿进了内室,小丫头泪眼盈盈地瞅着进来的人,愣了一会儿也伸着小手,一个在怀里不肯撒手,一个又在床上哭着撒娇,她只得一手抱着璟儿,坐在床上一手把沅沅也抱着。 两个小家伙在她怀里赖了好一会儿,才肯让她一个一个地给他们穿衣服,她这还在给沅沅穿衣服,璟儿已经在床上自己爬开了,虽还不会走,可爬起来的速度还真是不一般。 沅沅一穿好衣服,看哥哥在床上爬着好玩,也要跟着去,兄妹两就在床上你追我,我追你爬着玩,不时又坐下来看一看站在床边的人。 谢诩凰等到两人都玩够了,这才给他们穿了鞋,等到罗兰过来说早膳好了,才帮着她一起把孩子抱到了霍隽那边去用早膳,顺便等晏九他们过来诊治。 他们一行回到北齐中都,另一边燕北羽却还在回燕京的路上,人虽恢复了些,却还是难掩面上的苍白倦态,一路马车上还在处理着燕京送来的公文和折子。 他确实答应了,不会为难她逼她回来,也与她约定了下一次见。 可他醒来的时候,她却已经走了,果真还是不肯信他吗? 他醒来屋里空无一人,贺英带着人寻来,下楼问了那聋哑老者,对方朝他比划说她走了。 没有一声道别,连等他醒来都不肯,就那么一声不响地就走了。 他只隐约记得,自己重伤昏迷之时,她在边上絮絮叨叨说过许多话,但那时自己伤得太重,怎么也听不真切,只是感觉她在身边罢了。 马车骤然停下,贺英在外面道,“陛下,燕京派来的御医到了。” 这些天见他伤势那般,几番人都险些支撑不住倒下,他着人快马回了燕京带了御医院医术最好的大夫过来。 燕北羽闻声搁下手中的折子,将手伸到了车帘外交给御医诊脉。 半晌,两名御医诊了脉,一人在马车外说道,“陛下伤势不轻,不过已经服了罕有的灵药,恢复了不少,只是不知何故陛下的脉息还是有些异常。” 罕有的灵药,燕北羽眉头微沉,骤然想到临行前看到房间桌上那空空如也的盒子,难道……她是将金曼陀给了他? 不然,自己当时受那样的伤,不可能这么快恢复过来。 只是那时自己一心只在她已经走的事情上,并未多加注意到房中的细节。 她千里迢迢到高昌寻找金曼陀,不就是要带回去给霍隽治病的吗? 他不得承认,这一刻他心中是震惊的,震惊的是她会以这样珍贵之物来救他性命,可随之而来的就是担心,金曼陀给了他,她又拿什么回去救霍隽? 那样的决定,想来是让她为难至极了。 “陛下的脉息确实有些不同寻常,还是尽快回宫,由御医院一起会诊为妙。”另一名御医在马车外道。 “朕知道了,下去吧。”燕北羽淡声令道。 脉息有异,无非他当时强行利用定魂珠提升功力,导致走火入魔,脉息与常人有异罢了,而此事并不宜让更多人知道。 他也是偶然 的机会得知,控制定魂珠可以提升功力,但这若是使用不当极有可能损耗自身,当时自己无法脱身,又被那人一掌重伤,那时候不利用定魂珠是很难反击让自己脱身的。 “陛下,还有冥河的消息。”贺英过来禀报道。 “说。”燕北羽道。 “皇后娘娘……失踪了。”贺英回道。 燕北羽听罢,眉眼之间顿生凛然,“失踪?” 是失踪,而不是他等的薨逝。 “是的,说是皇后娘娘出宫遇刺,失了踪迹,至今未能寻回。”贺英道。 燕北羽沉默了片刻,道,“那就继续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当然,他更乐于看到的是后者结果。 冥河和天机阁的人下手,还能让她逃命失了踪,看来,他还真是小看了她背后的那个人……   ☆、281.我只有你6(一更) 北齐,中都。 因着未能带回金曼陀入药,霍隽虽然一直淡定从容,但众人也都看得出,他的身体正在一天一天变差,这让谢诩凰也一天比一天心生焦虑。 她无法后悔自己当时做了那样的抉择,可是这样眼睁睁看着大哥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她心中又焉能好受,可这天下也确实再难找出那样千载难得的灵药。 晏九好不容易用了药,让伤势稳定下来,没有再继续恶化,直到霍隽睡下了,才到外室去见了等在外面的人羿。 “这样的状况,再这样时常发生,我就真的没有办法了。”他一脸愁绪地说道。 霍隽这是多年旧伤,先前确实恢复起来了,但还未稳固便出战受了伤回来,没有那种罕有的灵药,实在很难调理得回来,极有可能这一辈子都得这样缠绵病榻不可了。 谢诩凰紧抿着唇,望向坐在一旁的逗着孩子玩耍的白须老翁,起身道,“老前辈,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先前不是都已经告诉你办法了吗,是你自己没有把东西带回来,现在我们还能有什么办法,怪不得我们的。”老头子扭头朝她说道。 “你们行医多年,也许还有别的什么东西是可以入药的,我再去找来也可以。”谢诩凰道。 在当时燕北羽伤到那样的情况下,就算事情再来一次,她也是会做一样的选择,但也并非是要弃大哥于不顾。 她只是想……只是想大哥的伤势还有时间再去想办法,而那是燕北羽的状况,已经容不得她再去多想其它的办法。 “你当像金曼陀和婆罗花这样的是大白菜吗,想要一种就能种一片?”白须老翁瞥了她一眼,拿开不断扯他胡子的沅沅,说道,“就是因为难得,所以才贵重,哪那么容易有的。” 谢诩凰深深的沉默了,其实,他们也算是幸运的了,婆罗花和金曼陀那样难得的东西都也得到了,只是世事的变化,总是出乎于他们意料的。 “好歹你也活了大半辈子了,想不出办法治伤,你还有脸在江湖上混吗?”晏西没好气地哼道。 当时若非状况实在紧急,小谢也不会不顾霍隽的伤势,把金曼陀给了燕北羽,若是谢承颢那厮上道一点也帮忙了,何至于到那个地步。 “那你有本事,你来?”白须老翁挑眉,冲着晏西叫嚣道“你知道老头子我把一个快废掉的人治得活蹦乱跳多不容易吗?” “啧啧啧,一个个都自称神医,医圣的,丢不丢人。”晏西一脸鄙夷地道。 “臭丫头,你再说一句试试?”白须老翁觉得自己被一个晚辈一再轻视,很是不高兴。 “晏西,别吵了。”晏九出声,打断了又要跟人吵架的晏西。 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办法医治霍隽,不是做这些无谓的斗嘴,小谢也自回来之后,好几夜都没有合眼好好睡一觉,生怕霍隽这边会出了什么变故。 谢诩凰沉默地坐下,真的没有办法治好大哥的伤了吗? 她是多想亲口告诉他,龙靖澜并没有死,她就在高昌王城躲着,可是大哥如今身体病情反反复复,她如何敢告诉他,让他长途跋涉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白须老翁拧眉捋着胡子想了想,道,道,“不然就拿另一个办法试试,你要是自己愿意的话。” “什么办法?”谢诩凰紧张地追问道。 “那两小丫头说,你是用过婆罗花入药的,那是比金曼陀还要珍贵的东西,起码数年之内都还有血液里都还有药力,如果你愿意以你的血入药的话,虽然效果肯定是比不得直接用这些东西入药,但加以其它的东西辅助,也许可行。”白须老翁看了看她,一脸凝重地说道。 “我愿意,还请前辈尽快。”谢诩凰不加思索地道。 白须老翁皱了皱眉头,道,“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行的,就算你体内的血有婆罗花的药力,可毕竟是很少的,短则数月,多则半年,每天要以血入药,就你现在那一阵风都能吹倒的样,能撑得住多久?” “能行的。”谢诩凰截然道,她实在不忍再看到大哥这样被伤病折磨。 “小谢,这么做太危险了。”晏西立即开口道。 从生下两个孩子,孩子又一直是她自己抚养,身体并不如以前那般好了,这在天天放了血入药,几天还行,时日长了,人也撑不住。 “好好调理着,应该没什么大碍的。”谢诩凰道,如果这是唯一有希望治好大哥的办法,她不能放弃。 “可是,你自己真的要想好了,这中间就是断了一天,也就相当于前功尽弃。”白须老翁说道。 晏九没有说话,只是有些担忧地望着她,他了解她的禀性,只要她自己认定了,谁劝也是徒劳的,但这样的办法却实在是危险。 “还是这些天,先以补血的药材,给你调理了身体再开始稳妥些。” 谢诩凰抿唇想了想,虽然自己也急于治好大哥的伤势,不过还是休养一段身体再开始,这样才能更好的坚持下来。 “行了,那就这么办吧,我出去再取些可以用的药材回来。”白须老翁说着起身离开。 “这事,还请各位保守秘密,谁也不不要向大哥提起。”谢诩凰扫了一眼屋内的人,郑重的叮嘱道。 以大哥的脾气,若是知道这药是这么来的,说什么也不会肯接受医治的。 “好了,这些天孩子就先交给罗兰和那宝珠看着吧,你好好养着身体要紧。”晏西道。 这两个家伙看似人小,可要看着他们,还着实是件累人的事儿,起码这些天她也充分领教了他们的厉害,一点都不比他们那老子省事儿。 于是,一连好些天,她也就借着孩子走不开,没怎么同霍隽一道用膳了,每日厨房送到她房里的都是补血的药膳和汤药,原本一向对吃食挑剔的她,也都硬着头皮咽下去了。 两个孩子虽然夜里还是跟她睡,但白天大多都是由罗兰和那宝珠带着,快到一岁的小家伙,扶着东西倒能自己走两步了,只是却得人时时刻刻盯着,不然一不小心就自己一头撞到了。 谢承颢倒是时常过来,与两个孩子玩得起劲,她一再赶人,还赖着不肯走,一不留神还把孩子带去岛上看鱼抓蝴蝶。 她休养了半个月之久,霍隽的伤势又一次复发了,她要求了晏九他们开始以血入药,但是一般都是由晏九亲自来取血,毕竟是大夫知道轻重,故而每次划多大的伤口,放多少血都是刚刚好的量,也不会伤及到筋脉。 不过,好在是四五天的用药,霍隽的伤势有了些许的起色,这才她大喜过望,总算还是有办法能治好他内伤的。 为了不让霍隽发现异样,每次取血都是从手臂上,故而衣衫遮着也瞧不出什么异样来,只是时日久一点,难免面色会有些看着憔悴起来。 “宛莛,你是这些天没休息好,怎么面色一天比一天差了。”霍隽在午膳时,皱了皱眉头说道。 这样子,再下去,都快赶上他这病人的模样了。 谢诩凰淡然笑了笑,道,“璟儿和沅沅这几天晚上不太乖,所以半夜会起来,大约是没睡好。” 霍隽闻言,望向桌椅上两个等着娘亲喂饭的小家伙,“你们两个小祖宗,怎么那么不让你娘省心的?” “估计等春天晚了,差不多能走了,懂事儿了就轻松些了。”谢诩凰一边喂着两个孩子吃东西,一边笑语说道。 霍隽看了看屋中没有其他的人,便问道,“宛莛,你就没有打算过,带孩子离开北齐吗?” 他看得出来,自她从高昌回来人似有些许的变化,他猜想应该是因为燕北羽的缘故,只是这些天周围一直人来人往,兄妹两也未曾好好谈过心事。 “这些,等大哥你的伤势好些再说吧。”谢诩凰道。 她确实有过那样的念头,但目前的情况下,要从北齐走出去,不是那么容易的,她一个人要带着两个孩子,而且大哥伤势还未恢复,离开这里不会再找到这么医术过人的大夫帮他医伤。 “宛莛,谢承颢这个人心思太深,信不过。”霍隽直言道。 他看似对她处处宠爱,什么好的都给她,可是他看得出来,那并未用过几分真心的,他不想自己唯一的妹妹这么多年受了那么多苦,最后却要在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身边孤独终老。 燕北羽那个人,他确实不够了解,但他想能打动她心的男人,应该不会坏到哪里去,所以不管如何,他是尊重她心中所真正选择的人。 “我知道的,大哥,你只要好好养伤便是。”谢诩凰给孩子擦了擦脸上的汤水,淡笑说道。 她每一天,无数次都想要把龙靖 澜的消息告诉他,可又怕他知道了,不会再安心医治伤势,执意要去高昌,所以又一次又一次地忍了下来。 霍隽无奈叹了叹气,只恨自己如今这副模样,也不能帮上什么,便是真让她走,要把他和两个孩子都带出北齐,那不是件容易的事。 而且,就算真的要走,那么能去的地方也只有南楚,在还不确定那里能是安身之处,也还不能轻举妄动的,而谢承颢也不会轻易放了她再出宫去。 “不然,等我身体好些,还是先带璟儿和沅沅去折剑山庄。” 只要孩子到折剑山庄,有师公庇护,应当不会有什么危险,介时她再想办法将她从北齐宫里救出来,也就容易一些了。 谢诩凰抬眼望了望他,摇了摇头道,“谢承颢不会让我和孩子,轻易离宫的。” 孩子一旦回到折剑山庄,那么也就表示会让燕北羽知道他们,那时他也会猜测得出大哥是想把她也带走的,但他伤势还没有恢复之前,她是不能拿他和孩子去冒那样的险的。 再说,还有龙靖澜在等着他去高昌,十二载的生死相隔,这一面的相见,对他们太重要了。 他们两个人,都为她做太多太多的事,可她也不能只因为自己的事儿,耽误本该属于他们的幸福。 “事在人为,咱们该早做打算。”霍隽道。 对于谢承颢,他总是信不过的。 “大哥,一切待你伤势好些再说。”谢诩凰道。 他相信,燕北羽会遵守那个下一次见面的约定,所以她只要保护好大哥和孩子,等待着那个时机的到来。 霍隽无奈点了点头,自己现在身体这个样子,说什么也是徒劳的,当务之急是养好自己的伤,才能做其它的事。 但是,也该为将来的出路,谋算一番了。 虽然以血入药,小有起色,但终究恢复的状况还是很缓慢的,谢诩凰虽然每天也坚持在用补血的药膳和汤药,但终究渐渐身体也有些支撑不住了。 一日刚过来用了膳,沅沅非哭着要她抱,她刚一弯腰将孩子抱起来,眼前便一阵发黑,抱着孩子就险些倒在了地上,霍隽虽还是有病在身,但出身武将之家还是有着天生的灵敏,快步将人扶住,才免于母子二人摔着。 “怎么了,这脸色一天比一天差,是不是病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沅沅接过去抱着。 谢诩凰扶着桌子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只是休息得不太好。” 她不动声色地抬头,擦了擦额头冒出的虚汗。 “我先送你回房休息吧,孩子一会儿我让罗兰她们看着。”霍隽说着,一手抱着沅沅,一手扶着她准备出去。 虽然她生下两个孩子之后,身体是不如以前那般好了,可也并没有虚弱到这个地步,前些天也让晏九给她瞧过了,怎的这两日不仅没见起色,倒是愈发严重了。 谢诩凰由着他送了回房躺下休息,霍隽待了一不会儿,怕孩子会吵着她睡觉,便先抱着走了。 晏九是黄昏是过来的,进了房中看到躺在床上的人,问道,“你的身体已经撑不住了,真的还要继续吗?” “没事,我注意着休息就行了,现在放弃了,这些日的努力不是都白费了。”谢诩凰说道,好不容易看到大哥的伤势有了些起色,这个时候放弃了,岂不是这近一个月的努力都付诸流水了。 晏九抿了抿唇,取出随身带着的小刀,将要取血的小碗放到了床边,一手抬起了手臂,一手下刀划开了手臂的血脉处,看着血一滴一滴落到碗里,面色也越来越沉重。 他不敢割得太深,怕血流得太快,她身体会吃不消。 霍隽等到两个孩子在那边玩得累了,睡下了,方才过来这边房里探望,本是看着晏九过来了,也想询问一下,她身体到底是何缘故。 只是,一进到内室,却是看到晏九在房里,并不是在为她诊治病情,而是拿着一只碗在接着她的血。 “你们到底在做什么?” 他看到她手臂上已经不止那一道伤口了,只怕这样的事,也不止一天了,难道这些天她面色一天比一天差,还有中午那会儿虚弱险些晕倒,便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吗? “大哥……”谢诩凰没料到他会过来,平时都会有那宝珠 在外面看着的,那丫头今天跑哪里去了。 —— 二更可能赶不上十二点之前了,大家明早起来再看二更吧。 过年可能是写不上杯具夫妇的相逢,不过会写霍老大和龙大人的小甜。   ☆、282.我只有你7(二更) 第282章 霍隽见两人还没有收手,冲上前便欲阻止,却生生被晏九出口的话震在了那里。 “霍将军,这也是为了治你的内伤,需要她的血入药。” 谢诩凰着急,却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她知道如果大哥知道这一切,一定不会答应,所以一直都小心隐瞒着羿。 晏九取完血,手脚麻利地上完了药,包扎好伤口,知道事情瞒不下去了,于是替她说了实话,“没有找到金曼陀回来,只有她曾经用过婆罗花,只有她的血还有婆罗花的药力,所以只能拿血入药,这才能让你伤势渐渐有了起色。围” “这样来的药,我宁愿不要用。”一向待人温和儒雅的霍隽,咬牙恨恨道。 这些日他的身体倒是在一点点地恢复了,可看着她似乎一天比一天虚弱的样子也担心不已,却不想这一切都是因自己而起。 “霍将军,现在放弃不用,这一个来月的努力也都白费了,你……”晏九解释道。 谢诩凰看了看怒意沉沉的霍隽,朝晏九道,“有劳你了,我自己同大哥说吧。” 晏九无奈,只得先端了东西离开,下去煎药。 霍隽看着床上躺着的人,又是气又是心疼,“要是我的命,需要你这样来救,大哥便是病一辈子,也不愿用这样的办法治这伤。” “大哥,可是我不能看着你一辈子缠绵病榻。”谢诩凰坐起身,眼眶微湿说道。 她记忆中的大哥,永远是霍家军里英姿飒飒的少将军,一直以来都是她受着他的保护,可是她却将为他治伤的药,自私拿去救了自己所爱的男人,才使得他一天一天受着伤病之痛。 若这是唯一能救治他的办法,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 “宛莛,你有两个孩子,总得为他们想着,你若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让他们怎么办?”霍隽道。 “大哥,我没事的,只是暂时有些虚弱,很快能休养回来的。”谢诩凰解释道。 “如今是没事,将来出了问题怎么办,你同我不一样,你不是一个人,你有孩子需要照顾……”霍隽反问道。 孩子出生时,她难产虽然是醒来了,之后的身体不如以前那般好了,如今还要以她的血入药,这样长久下去,人怎么可能撑得住。 现在还年轻,是没什么大毛病,再上些年纪,身体就会出问题了。 “我知道,所以我会好好休养的。”谢诩凰信誓旦旦地朝他保证道。 “我不会再用你们送来的药了,你若真当我是你大哥,就别再让我再到这样的事儿。”霍隽道。 这都一个来月了,他病情只是稍有起色,若要完全治好,还不知得多少时日,她这个样子,又还能撑得了多久。 “大哥,我知道你是心疼我,可是不管是在安阳郡还是渤海的战事,都是因我而起的,你要我看着你一辈子缠绵病榻,我做不到。”谢诩凰道。 “早知,活来也是你的拖累,不如……”霍隽深深地叹了叹气,自己是醒来了,可是要找的人不在了,自己也成了妹妹的拖累。 “大哥,你不能这么说。”谢诩凰紧张地抓住她的衣袖,哽咽道,“我需要你好好活着,靖澜师姐也需要你好好活着,她还在等你……” 霍隽怔了怔,默然地望着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却又不敢相信。 谢诩凰含泪抬头望着他,低声道,“我在高昌,见到了她。” 这件事,自回来一直压在他心里,如今终于说了出来,虽然一瞬像是松了一口气,却又不觉开始更深的担忧。 霍隽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她,“你在高昌见到了,竟到这个时候才告诉我?” 她明知道,他是有多么想再见到那个人。 竟然,竟然隐瞒了他一个多月,天天看着他,竟都不透露一个字。 谢诩凰愧疚地垂下头,说道,“对不起,大哥,我本想一回来告诉你的,可是你当时身体伤势复发,我怕你知道了什么也不顾要去见她,才想等到你身体好些了告诉你,安排你去高昌找她。” 她比任何人都希望他们能见面,在高昌她与一直寻找龙靖澜的下落,想要将大哥还在世的消息亲口告诉她,可是她再也没有露面,她又匆匆回到北齐了。 回到北齐本想告诉大哥,可见他身体那样虚弱,又怕开了口,他会执意离宫去找人,他的身体状况根本禁不起中都到高昌的长途跋涉。 霍隽责怪的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下去,所以她才这般不惜以自己的血入药,也要治好他的伤吗? “我已经恢复不少,不需要再以你的血入药了。” “现在只是刚有起色,停药的话你的伤还是会复发,那这一个多月的努力都白费了,大哥就当是为了靖澜师姐,为了我,你好好养伤,好起来了你就可以去见她。”谢诩凰哽咽地请求道。 霍隽眉头深锁地看着她,他何尝不想自己的伤势尽快好起来,可是要他接受这样的药医治,他真的心如刀割。 “而且老前辈和晏九已经说了,只要你再恢复几成,就不需要以我的血入药了,只要拿一些好的药材调理就好了。”谢诩凰连忙说道。 好不容易才等到他的伤势有些起色,现在怎么可以就放弃了。 霍隽看着她苍白得要没了血色的面容,再恢复几成? 那还需要我久,还需要取多少她的血? “大哥,从小到大我未求过你什么,这一次我真的求你了。”谢诩凰恳求道。 “宛莛……” “我答应你,从明天开始,我什么都不做,我好好吃饭,好好吃药,不会再有任何问题,一定会撑到你伤恢复的时候。”谢诩凰连忙说道。 过了许久,霍隽渐渐平复了心境,说道,“一个月,如果一个月过了,我不会再用那样的药。” 谢诩凰抿唇点了点头,当务之急是要他答应了继续用药医治,至于一个月之后的事,也只能到了那个时候再说。 “你好生休息,我先回去了。”霍隽道。 谢诩凰没有多问,知道他现在更想自己静一静,静静地去思念远在高昌的那个人。 那些年,在燕京若说最恶名昭著,最嫁不出去的女子,莫过于龙靖澜了。 因为她活得太过锋芒毕露,太像个男人,完全没有一个女子该有的模样。 可是,就是这样的她,却得到大燕上多少女子都梦寐以求的好男儿的青睐,无人替代一二。 在当年出征北疆的路上,叔父们知道他是打算回去提亲的,便问他喜欢靖澜师姐什么地方,说她完全不像女子。 他说,那就是她最好的样子,不需要为任何人而改变。 所以,不管那时燕京多少人不喜欢龙靖澜这个人,轻视这个人,大哥的目光却一直在她身上的…… 喜欢一个人,不是要她成为自己想要的模样,而是喜欢她本来所有的模样。 霍隽出了她的房间,回了房中小心打开了收在柜子里的锦盒,拿出了里面的木雕坠子,眼中不觉荡漾起几分温柔的笑意。 他早该想到的,她那么倔的人,怎么会那么轻易地让自己死了。 高昌,高昌,他是恨不得现在就上路,去到她所在的地方。 可是,宛莛的顾虑不无道理,自己如今这病弱之身,一个人出去能走多远也无法预知,况且更不能辜负了宛莛这一个多月以来以血入药的艰辛。 他不想用这样的药,可这一个月以来却也因为这药在渐渐好转…… 一个月,他最多能让自己等一个月,就必须踏上去高昌的路。 他不知等待的滋味是如此的折磨人,而他却让她等了整整十二年的岁月,蹉跎了一个女子一生最美好的年华。 总是有人问他,为什么会看上龙靖澜那样的人。 甚至于她自己,在他那时待她好时,她竟问他是否有断袖之癖,不然为何老找上她。 他从来都回答不上来,因为本就没有为什么,她就是他心动的模样,无论周遭的人如何评论她,无论她的名声是有多么糟糕,通通都是不重要的。 一个月的等待是漫长的,同样以这样的方式医治他的伤势,亦是漫长而折磨的,他只要一想到送来的那一碗药,是宛莛的血入药的,喝下去就一根一根的刺随之刺在了四肢百骸。 谢诩凰很努力地在修养,甚至孩子都甚少自己亲自带着了,只 是身体还是会一天比一天虚弱无力,所以她也甚少再出房门,甚至连下床的时候都少,就是不想再让霍隽看到自己虚弱得难以承受的模样。 但是,看着霍隽伤势一天一天好转,就连那眼中的光彩也不一样了,也为之心生安慰。 在他得知龙靖澜还在世的消息之间,虽然人在这时,眼中却总是有些淡漠空洞的,他从来不会主动向她提及龙靖澜的名字,但她却知道,他心中从未有过一刻放下过龙靖澜。 她在高昌来去匆匆,并未直接见到龙靖澜,也不知她要隐瞒身份留在那里到底是何缘故,但若是大哥去的话,她想她一定会露面的。 晏西从宫外进来,寻到了她房间,两个孩子刚刚在谢诩凰身边睡着。 “小谢,你知道南楚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谢诩凰看了看她,“南楚那边有消息,你这么高兴?” “我这是替你高兴啊。”晏西神秘兮兮地笑了笑,说道。 谢诩凰给孩子盖好被子,淡声道,“说吧,到底什么事?” 燕北羽也早该回到燕京了,也不知伤势如何了。 “姓莫的,失踪了。”晏西一脸幸灾乐祸地笑语道。 先前在江都看到,就极其不顺眼的,要不是北齐隔得太远,她就想去揪着毒打一顿了。 “何时的事?”谢诩凰问道。 “好像就是你们在高昌的时候发生的事,你说,会不会燕北羽让人暗中把她给,咯!”晏西说着,冲她拿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那时候,他到高昌肯定是想把她拐回去的,可又怕她还在因为莫玥那小贱蹄子生气,所以派人暗中想把她灭了口。 不过,竟然派的人只是让她失踪了,也太不上道了。 谢诩凰拧了拧眉,那时候燕北羽向她说不会再有莫玥,难道……事情真的是他让人暗中下手的,可是他派出去的人不会这么没有作为,只是让人失了踪。 除非,是有人从中阻拦,或是直接救走了人。 先前听说庞宁一直在烦心与大燕那边的战事,应该没有这人时间和精力的,那么是在燕北羽的人手中救走了她? 天机阁经历了两个月还没有找出来,恐怕救走她的人,不是那么简单。 —— 写得快睡着了,二更就只更四千啦,后面的更新里补上。   ☆、283.我只有你8(一更) 谢承颢几乎每天下午会过来,不管谢诩凰如何反对他接近孩子,他也完全当作耳旁风,将孩子抱着出去玩了,常常都是孩子玩得累了,睡着了才给送回来。 谢诩凰身体虚弱,没那个力气与他争执,便只托了罗兰她们好生跟着一起看顾着,虽然一直在用补血的药膳和药汤,但是时日长了体力自然也不如以前围。 晏九到天快黑时,过来给她诊了脉送了汤药,等到她睡下了才离开,刚一出门便看到谢承颢抱着已经睡着的沅沅回来。 “小诩凰怎么样了?”谢承颢问道。 “只是有些虚弱,需要多休息调养。”晏九如实回道。 “好好照顾着,需要什么去内务府取。”谢承颢道羿。 “是。”晏九淡淡道。 谢承颢抱了沅沅进去,放到了已经睡着的人身边,给她盖好了被子,坐在床边看着面色有些许苍白的人,有些舍不得离开。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在她身边的所有人中,他永远是离得最远的那一个。 即便,如今她已经是他的王后,可她的心思却从来没有一分是在他的身上的。 她的存在,总是让他矛盾的,他是想把她留在身边的,可又却怕自己会陷得太深,他不喜欢不受自己掌控的事物,包括他自己的心,那会让他很没有安全感。 但是,似乎不管他如何要控制,他的心也还是不知不觉地在发生变化。 他不知道对于她,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意,但是他是真的想让她留在身边,哪怕她身边带着别人的孩子,哪怕他在她心里并比不得旁人,他会给她自己所拥有的一切最好的东西。 只要……只要她留在他身边罢了,他需要的只有在这宫里有一个人陪着他,可是直到她的到来,他才知道这才是他要的那个人。 原本,在送她去燕京的时候,他想着等那里的事情一结束,就不会再让她离开北齐了,却不想还有了一个宗正懿。 他确实比他们都早知道燕北羽的真实身份,也知道他曾找过她,但那个时候他以为那样的她,加之还有霍家的那一桩事,他们之间是根本不可能的。 可是,事情还是脱离了他的掌控,她还是对宗正懿动了心,便是回到北齐了也一心要骗了解药回去找他。 所以,他派了人去南楚,一步一步地步局,一步步逼迫,让他们之间破裂,甚至反目,让她再无法待在南楚,将霍隽的事告诉她。 他知道,以她的脾气,在那样的境况下,一定会选择北齐。 只是,他不曾想到的是,那时她竟已经有了燕北羽的孩子。 这件事,是他深恶痛绝的,那时他是真的想要除非那还没有出世的孩子的,可是这么多年的相处,他又太了解她这个人,那只会让本就关系并不亲近他们,反目成仇。 所以,在最开始的试探之后,她答应了他的条件和交换。 不过一个渤海郡而已,她当真以为他就那么看重,就没有办法自己去拿下来吗? 这座北齐王宫,他真要除掉她腹中的孩子,方法多的是,根本不是她能防范下来的,但是他也预料到,真的做到了那一步,她会有多恨他。 所以,他由着她将孩子生下来了,但他也始终清楚,她的心总是挂着南楚那边的。 尤其,从高昌回来之后…… 这些天,他总有些莫名的担忧了,害怕她会在什么时候逃出北齐,于是便只有每天亲自过来瞧上一眼才肯放心。 他在床边坐了许久,看着她沉静的眉眼,伸手抚了抚她额头的几丝碎发,他欣赏的是她出身将门,那举手投足将门儿女的气度,不似寻常女子纠缠于世俗小事小非。 然而,也正是因此,他给予她的东西再好,再金贵,也无法打动她的心,若她真是个贪慕富贵荣华的女子,那么绝不会舍得离开这里的一切。 可惜,她不是,她要的东西,是这宫里从来不存在的。 “小诩凰,这天下,除了朕的身边,你无处可去。” 他说罢,倾身吻了吻她的额头,起身离开了她的房间。 他离开了岛上,出了密道便发现寝宫外有人,举步出门才知是晏九,“有事要说?” 晏九 站在殿下的廊下,素衣青衫的样子与这奢华的宫廷有些格格不入,转身望向从里面出来的人,直言道,“确实有事想请教。” “行了,有话就说话,别跟朕整这么文绉绉的。”谢承颢负手,一边书房的方向行去。 早就习惯了晏九那般不守规矩的守话,与他这么有规有矩地交谈,倒显有些不耐烦了。 “我想问,霍将军在渤海郡内伤复发之事,你是否动了手脚?”晏九走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问道。 虽然先前并不是他医治霍隽的伤势,但是那时也有过偶然的机会诊过他的脉像,那个时候确实恢复得差不多了,而以他的身手和谋略,不该在渤海郡受那么重的伤回来。 表面上,这一切看似并没有什么破绽,但那内伤如今他诊治的久了,总觉得其中有些蹊跷。 可是,思来想去,唯一有动机,也能做到的人,也只有他谢承颢。 “朕又不是大夫,怎么动手脚,晏九你想太多了。”谢诩凰嘻笑道,无人可见的凤眸掠过一丝幽深。 “我也希望,是我想得太多了,可是师叔这些年在为霍将军诊治伤势,我不知道你是用了什么办法,把他请了来,你是不能动手脚,但你可以让他下手。”晏九说道,如果是师叔帮了他,那么他一直没看出什么端倪也不奇怪了。 “啧啧啧,晏九你说你这一天比晏西还疑神疑鬼的,那好歹也是朕的大舅子,朕怎么能害了他。”谢承颢一脸无辜地说道。 “也许,你并不是要害他,你只是不想他有机会带宛莛离开北齐而已。”晏九直言道。 虽然他们成了亲,可看得出来霍隽并不喜欢他这个妹夫,所以曾去过中原一趟,还见过燕北羽一面。 他自己大约也感觉到了霍隽如果清楚了他们之间的事,一定会设法送她和孩子离开北齐,所以他不是要害他,只是不想他带他们母子三个离开罢了。 “朕要那么想,干嘛还去高昌跟她一起找金曼陀?”谢承颢一副被冤枉的样子。 晏九并没有因为他的辩解,而对自己心中所怀疑的动摇,继续说道,“你若真是想帮她,不会在她去找的时候,你却什么都不帮,或许你早就算到燕北羽会去,而他不会那里密宗高手的对手。” “你说的这些,朕怎么没想到?”谢承颢挑眉道。 “又或者,从霍将军内伤开始,你就已经有你的谋算了。”晏九并没有因为他的辩驳推托而放弃追问,一边走一边说道,“她去高昌寻找金曼陀,根本就是你想引燕北羽过去,只不过有些事,我如今还不知道罢了。” 这些年,他确实是远离朝堂,但于这个人,他也从来不轻视,他做每一件事,甚至说每一句话,都会有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而这些,往往是他们都难以去猜想到的。 “你要那样说,在高昌伤重之事,朕大可以趁机下手,让他死在高昌,而不是这样让他回了南楚,还要来与朕做对。”谢承颢哼道。 说起来,他现在还真有点后悔,那个时候要是早一点找到,就不会让他溜掉了。 “是吗,可是在我看来,你更想借刀杀人。”晏九停下脚下,一字一顿地说道。 他想留下她,但他真杀了燕北羽,一定会遭到她的怨恨,所以他不会亲自下手,只会借别的人手去对付燕北羽。 可是,他若真的有心要下死手,在高昌他也大可以暗中动手脚,可是他又没有,这也是他还想不明白的地方。 但是,他可以肯定的是,这个人对于南楚一定有图谋之心。 “那朕好歹去借一把快一点的刀,早就送了姓燕的见阎王。”谢承颢停下脚步,书房的大殿外说道。 尤其,现在一看到璟儿和沅沅越来越像那个混帐东西,他心里的火越来越大,他这么天天养着,结果却是他儿子。 “王上,你若真想留她,就别太过逼她。”晏九道。 这个人喜怒无常,他只怕她哪时真萌生去意,这个人会更加不择手段,反而更会伤她。 谢承颢闻言转头看着他,咧嘴一笑道,“晏九,你这么快就死了心了,心甘情愿看着她做朕的王后?” “我只是想遵她自己的意愿。”晏九道。 他是倾心于她,可是为难她的事儿太多了,这么多年她也未曾有过想与他逾越朋友之宜一步的意思,他也该明白是何意思。 她的处境,他是一直看在眼里的,所以也实在不忍去挟恩以报,要她以情感回报,他做不出那样的事,也不想要那样的感情。 如今,这样能帮她一些,便也足够了。 “可是朕与你不同,朕要的,就必须得到,朕没你那么大方。”谢在颢说着,望着夜色笼罩的帝宫,沉声道,“不是这天下疆土,还是她。” “可是,王上你要的是她的人,还是她的心?”晏九冷笑问道。 “有区别吗?”谢承颢哼道。 人都在他身边了,心早晚也会在的。 “当然有,你固然可以使尽手段,将她困在这北齐帝宫,可是一个人的心,却决不是这样可以得到的。”晏九一向语气温和,此刻说起话来,却多了几分决绝,“当然,你自己也并未真的喜欢她,说到底也是得不到的不甘心罢了。” “朕是不是喜欢,应该不是由你和别人来评断的。”谢承颢道。 “你若真是有心,当年不会以毒药控制她,也不会使那样的手段逼她回来,更不会将她最牵挂的亲人藏了整整十二年。”晏九道。 谢承颢闻言,看着夜色中的巍巍宫廷冷冷地笑了笑,侧头望着说话的人,“从朕爬到这个位置上,早就将心肠都舍弃了,朕没有心,所以也不需要别人的心。” 晏九微微皱了眉,意识到自己似乎说了不该说的话,这个人如今再狠厉,也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 说到底,他变成如今这个模样,也有晏家的缘故。 “当朕被这宫里所有人的都踩在脚下,当我唯一的母亲都想着我死,当宫里一个太监都能把朕当条狗一样的玩意儿欺负,当连吃的饭都一股馊水味儿,你说,朕还要什么心肠?”谢承颢鄙夷地哼道。 这座光鲜奢华的北齐帝宫,却是他儿时的恶梦,只有当他成为这宫里的主载,成为这北齐的主载,他才摆脱了那个恶梦。 “如今,你已经坐拥北齐,无人敢再冒犯你,你还有什么不满意?”晏九叹息道。 当年,淑贵妃也是深受先帝恩宠,起码在姑母入宫前是的,姑母的第一个孩子夭折,那是她认定了是与她一向不和的淑贵妃所为,不惜与皇后联手要将淑妃置诸死地,于是巫蛊之祸起,就连那时淑女的生下的孩子,也被皇后和姑母买通的钦天监,说是男生女相,乃为妖邪。 淑妃拼死护下了孩子,却被打入了冷宫,可日子渐渐长了,她有些疯了,自己也认定了是这个孩子是妖邪,是因为她自己才落到那个地步,好几次险些要了他的命,那时他不过才三四岁的年纪。 那时出入宫里的母亲撞见了,心生不忍,安排宫人将他养在了一边,可他也并没有过得有多好,他是不祥的人,宫里就是最低等的宫人也欺侮他。 于是,在那样的环境下,他很小的年纪就学会了算计,他故意让母亲再一次撞见了他的凄惨处境,而那个时候数年过去,姑母那个孩子的事已经真相大白,并不关淑妃之事,而是另有人所为,嫁祸于她罢了。 母亲和父亲也是心生愧意,毕竟是晏家害了无辜的他,所以将他带出了宫,送到晏西学艺的地方去,让他远离宫廷。 但是,他终究难忘这个地方曾带给他的恶梦,在又回到中都之后,接近了宫中皇族子弟,为他们争夺储君之位献计,而最终那些人都在他的谋算中丢了性命…… 那时候,朝堂真已然到了天翻地覆的地步,可那时候父母并不知这一切是他所为,于是帮他登上了帝位,但也在那之后才真正发现他的可怕。 不过,好在他登上帝位之后,虽然有些行径荒唐,但却让北齐日渐强盛,虽算不得仁君,但却也是个帝王之材。 “权利可能对你们而言,并没有那么重要,但是他却是朕唯一拥有的东西。”谢承颢说着,咬牙切齿道,“因为只有拥有它,朕才活得像个人,曾经朕在这里卑微如蝼蚁,如今这一切都被朕踩在脚下。” 他是贪恋权势,可也是因为,这些东西可以带给他安全感。 所以,他并不喜欢不受自己掌控的人和物。 “如今你已经是北齐的主载,你何苦还要将自己活得那么累?”晏西叹道。 </ “不,这还不够。”谢承颢说着,展臂冲着遥遥天地,野心勃勃地道,“朕不仅要成为北齐的主载,朕更要成为这天下的主载。” —— 一更,二更可能会凌晨了,明早起来再看。   ☆、284.不负你情深(补昨天二更) 在晏九和他师叔两人的联合诊治下,辅以宫中许多珍贵药材入药,霍隽的伤势有明显的好转,但相对了,谢诩凰却比先前更加虚弱了。 霍隽看着心头,几番表示不要再取血了,但谢诩凰还是执意坚持了围。 终于,在熬过了两个半月,终于不在需要她以血入药,先前一直担心自己晕倒,会让大哥阻止她再以血入药,所以一直咬牙坚持着,如今终于紧绷的神经可以放松下来,人整整昏睡了一天一夜。 霍隽虽未完全恢复,但伤势却没有再复发了,只是还需要继续以针灸和药物辅助调养。 但原是想伤势好一点就立即起程去高昌,可是看着谢诩凰还那番虚弱的模样,终归有些难以放心,于是只得推迟了行程,打算等好些了自己在上路羿。 不然,他这一走了,她自己还虚弱成这样,还得照顾两个孩子,自在顾不过来。 沅沅还是喜欢爬,璟儿现在倒是不需要人搀扶就能自己走了,只是还走得不怎么稳当,春末了天气暖和,屋里又铺了地毯,由着两个孩子在上面爬着滚着。 谢诩凰苏醒过来,却还是被霍隽勒令卧床休息,瞧着两个孩子憨态可掬的模样也随之喜上眉梢,明明他们两出生的模样都还仿佛是不久前的事,一转眼都快要会走了。 璟儿自己摇摇摆摆地走到了床边,趴在边上笑呵呵地看着他,拿着自己手里没有吃完的糕点递给她,小嘴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娘亲不吃,璟儿自己吃。”谢诩凰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怜爱不已地说道。 “这孩子,这么小便知道孝顺了。”霍隽笑语道。 璟儿自己吃东西,只要手里还有,总会想着送到她那里去,而沅沅那个小家伙,就总顾着自己了,而常常被谢承颢给哄得团团转,一点都没有自己的立场。 “璟儿,璟儿,给宝珠姨。”那宝珠凑近,蹲在他面前,等着他喂自个儿。 璟儿瞅了瞅她,笑着伸出手去,伸到半途又塞到了自己嘴里,还乐得咯咯直笑。 沅沅则是在地毯上,追着那宝珠的小蛇,爬得甚是欢笑,逗得人忍俊不禁。 “宝珠,都说了让你别把你这些东西拿给孩子玩,你又不听。”罗兰端着茶水进来,看到沅沅在追着小蛇玩,便忍不住斥道。 “放心吧,大宝二宝不会咬人的,你没看沅沅那么喜欢。”那宝珠挑了挑眉道。 沅沅一点都不怕它们,反而还与它们追着玩得开心,一点也不似个女儿家那般胆心。 “算了,也没多大的事儿。”谢诩凰笑语道。 难得她胆子大,再者那宝珠这两条小蛇又是训练有素,没有她的命令不会攻击人的。 “就是,跟我家大宝二宝玩,总比被谢承颢那厮哄去了强。”那宝珠哼道。 璟儿并不怎么喜欢和谢承颢玩,不管他拿什么来讨好都不管用,倒是沅沅每次不管谢承颢是带吃的还是带玩的来,总是一哄一个准。 这要让他亲爹知道了,非得给气死了不可,以前楚楚出生总说想要个女儿,这有了女儿了,却总被谢承颢给哄得团团转,完全不知道他这个亲爹的存在。 “宝珠,这会儿时辰也差不多了,晏西这几日有事忙着不能来,先前让她找人璟儿和沅沅做了夏天穿的衣服,这几日天气渐渐有些热了,你去一趟她府上,帮忙取回来一下。”谢诩凰道。 两个孩子长得快,衣服总是不够穿,只过一个月,上一个月的衣服就穿不了了。 那宝珠抱了抱爬到自己身边的沅沅,道,“沅沅自己玩吧,宝珠姨回来再找沅沅玩。” 说罢地,起身离开了房间,出宫去取东西。 谢诩凰等到她走了,望了望罗兰道,“罗兰,你去外面盯着点,我与大哥有事要商量。” 她知道,大哥估计近几日就该起程去高昌了,但现在龙靖澜的身份还不能暴露,所以他的行踪也不能让谢承颢的人盯上了。 罗兰看了看两人,没有多问便起身去了外面守着,以防别的人过来听到了里面的谈话。 “大哥,你准备何时上路?”谢诩凰直言问道。 霍隽看了看她面上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道,“过几日吧。” < “上次只跟你说了靖澜师姐在高昌的事,有些状况并未与你细说。”谢诩凰说着,压低了声音道,“如今没有几个人知道她是假死的,就算我去了高昌,她也没有现身见过,故而我也是从南楚那边得知她并未过世的消息。” “你是说,当初她是故意安排诈死,然后隐藏身份到高昌的?”霍隽道。 所有人之中,若说对龙靖澜了解较多的,无疑是他自己了,可是她到高昌干什么,竟然还不惜假死骗过所有人,在那里一待就是一年多。 谢诩凰轻轻点了点头,说道,“我想,她应该有她要办的事,所以才必须这样。” 龙靖澜不见她,可是总不至于连大哥去也避之不见。 “我过去的,会小心注意的。”霍隽道。 如果他让人盯上了,就算他能找到她,也同样会使得她的身份暴露出来。 “还有,大哥你还是易容改装去高昌,那里也不是什么太平之地,虽然还有许多东西未查清楚,但那里若是所料不错,应该还有当年与大周太子相关的人,而且高昌王族密宗的高手,一旦引起他们的怀疑,你也会身陷险境,所以务必得事事小心谨慎才是。”谢诩凰低声叮咛道。 她确实是想大哥和靖澜师姐早些见面,但若因此给龙靖澜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也实非她所想,她竟然不惜假死也要留在高昌,必然是对她十分重要的事。 “你顾虑的有道理,只是密宗的高手,如何会与高昌王族有关连?”霍隽皱了皱眉道。 “此事详细的情况,我也不甚清楚,只是从谢承颢口中得知,密宗有个弟子欠高昌王族一个人情,所以留了人护卫高昌王族的安全,所以如非必要,大哥去了也不要与人交手。”谢诩凰郑重地嘱咐道。 那些人的身手,她和燕北羽早就领教过了,大哥如今也只是刚刚恢复,若是与人交手再受了伤,他们就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了。 霍隽听了她的话,也不由神色有些凝重,看来高昌也并非他所想的一个边陲小国那么简单了。 “我办完事,会尽快回来。” 谢诩凰笑了笑,道,“你和靖澜师姐难得见面,多待一段时间也无妨。” 毕竟,十二年的分别实在太过漫长,这一面的相见,对他们而言也太过重要,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事,而去打扰他们的幸福。 “我知道分寸,会尽快回来。”霍隽道。 他当然希望,这一去便不会再有分离,可是她们母子三个还在这龙潭虎穴,他不可能只顾着自己的事,却弃他们于不顾。 再者,若非因为他的事,她也不可能身陷北齐。 “你就不怕靖澜师姐吃醋吗?女人都是小气的。”谢诩凰揶揄笑道。 “你再拿大哥寻开心,那我便真不回来了。”霍隽道。 龙靖澜不是那么小心眼儿的人,就算以往有时候也说,他对这个妹妹太过纵容,但也就只是嘴上说说,就算他不在的事儿,宛莛有了麻烦,她还不是一样站出来护短。 “好了,不说这个了。”谢诩凰敛住笑意,面色认真地说道,“等你见到了靖澜师姐,若是方便的话,我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帮我查明。” 她相信,只要他和师姐联了手,也少有再是他们的对手,要查到她要的东西,应当也是举手之劳的事情了。 “你说。”霍隽道。 “我要知道,北齐是不是暗中与高昌有往来,还有北齐与南楚边境所有兵马调动的状况。”谢诩凰说道。 那一刻高昌之行,她隐约觉得有些可疑,直到回来了之后再几番回想,这种不安的感觉便更盛,但是她居于深宫,周围也都是谢承颢的人,便是对晏西她也不好多加打听,一来也问不出什么,二来更会让谢承颢有所警觉,让罗兰她们去,以他们的本事恐怕不仅查不出身份,还会暴露了自己。 所以,这事儿必须是由她真心信得过的人去查明。 如果谢承颢暗中也与高昌王族来往,那么她更担心的是,从高昌归降南楚开始,一切就已经是他在背后筹谋的计划了。 霍隽闻言点了点头,说道,“这些事你不要再过问插手,我会小心处理的。” 由她自己经手,多少会引起谢承颢的怀疑,何况她如今自己身体状 况如此虚弱,还要看顾两个孩子。 谢诩凰抿唇沉默了一阵,道,“但大哥有了消息,还是与我言明吧,毕竟对于北齐我比你要了解得多些。” “也好。”霍隽道。 “我会向谢承颢提出,让晏西护送你回折剑山庄一趟看望师公,到时候你自己设法脱身就行了,我会跟晏西打好招呼让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也许暗中还有枢密院的眼线,便得你自己小心了。”谢诩凰道。 她让晏西随行,如此以来也免于明里暗里都是谢承颢的人,他只需要防范暗中有没有密卫便可以了。 “好啦,你就安心休息,这些事我出去了会自己注意的,你大哥又不是第一天出去走动,有什么不放心的。”霍隽笑语道。 谢诩凰无奈笑了笑,自己倒也真是操心太多了,大哥行事比她谨慎有度得多,何需她来这般事事叮嘱呢。 “宛莛,如果要离开北齐,没有南楚的配合,我们是走不了的。”霍隽认真地说道。 谢诩凰抿唇沉默,这个她自然清楚,只是她想等到南楚不再是内忧外患之际再说回去的事,如今只会带来更大的麻烦。 “大哥,你认为,我真的应该回去吗?” “你心中有他,那就回去,你心中无他,哥哥也不会逼你。”霍隽浅然一笑说道。 他纵使对南楚了解不多,也大致了解了那个人的真实身份,大周与霍家的恩怨,一开始他也确实是心有不忿的,可是自己再如何痛苦愤怒,又如何抵得过宛莛在得知那一切的心痛。 霍家已经成为过去,他就这一个妹妹,若是那人真是待她好的,她也是心中有对方的,他并不想拿着这过往的恩怨,去阻挠她的幸福。 如果他有阻止的一天,一定是因为他待他的妹妹不好,而不是因为这些原因,大约是因为死过一次,自己经历了失去所爱的痛苦,故而所思所想也有些不一样了吧。 谢诩凰看着床边玩耍的两个孩子,眉目间满是温柔,“可是,我怕的是,如有万一,会伤了这两个孩子。” 谢承颢一旦发现,她有要逃回南楚的迹象,一定会更加防范,不会给她和孩子离开的机会…… “所以,此事不仅是我们,还需要南楚的配合,才会有万全之策。”霍隽道。 谢诩凰看着两个孩子,幽幽说道,“大哥,我是说万一,万一有那一天我和孩子只有带走一边,请你带他们走。” 若是她自己,起码还能同谢承颢周/旋,而若是两个孩子在他手里,会发生什么,她无法去预想。 “好了,别想那么多了,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我不会轻举妄动。”霍隽道。 他们母子三个,必须一个不少地离开北齐,纵然此事一定会冒极大的危险,但他也不信就真的一点胜算也没有。 谢承颢再精明,也会有疏忽想不到的地方,只要他们擅以利用,一定就还有出路。 谢诩凰默然不语,但是如今有那样的念头,自己心都提起来了,若是只有她自己,她自然无畏无惧,可这两个孩子就是她的心肝她的命,她不敢他们有一点的闪失。 “既然需要南楚的配合,那么这两个孩子的事,就不能再瞒着那边。”霍隽认真道。 只有明白了这边所有的状况,才能做好最万全的准备。 谢诩凰微微皱了皱眉,她是怕燕北羽知道了孩子在这里,更加等不及,反而会更加危险,但大哥的顾忌也不无道理,她与他约定好下一次的见面,可若他当要救的人只有她,那介时必然一切就会多一分危险。 半晌,她点了点头,默认了霍隽的话。 两日后,谢承颢同意霍隽回折剑山庄的要求,由晏西护送前往,她身体也稍稍恢复了些,自己将人送到了宫门外,看着一骑绝尘而去的人,心头忍不住溢出喜悦。 他们许多人都已经知道了大哥还在世的事,只有龙靖澜至今还不知,不过相信大哥一定会想办法找到她的。 十二年的等待,蹉跎了两个人一生最好的年华,所幸都上天还给了他们机会重逢相守,总不负这一世情意相许。 她自宫门折回,远远看着站在高台之上的谢承颢缓缓停下了脚步,不知怎的第一次发现,其实这个人是孤寂的。 他有至高无上的权力,有玉堂金阁的奢华宫殿,有三千佳丽的后宫妃嫔,他总是喜欢将所有的一切控制在自己计划中,不容易有任何偏差,包括他自己。 但是这个人似乎早已将这一切习惯,习惯主载掌控一切,习惯去掠夺自己想要的一切,已经成为了他一种生活的本能一样。 —— 昨晚还没写完,家里停电了,早上才写完后面的一千多,这是补昨天的二更,下午还有一更。   ☆、285.不负你情深2 春末夏初,天气虽算不得炎热,却也有些晒人了。 晏西两人一路朝南而行,霍隽倒并没有急着一出中都就脱身,而是真的依照说好去华州的路线,一连走了近三天。 “唉,你到底要去干嘛,神秘兮兮的,小谢也不跟我说实话。”晏西一路好奇地询问了好些遍了,可并骑而行的人却只是淡笑,并不回答她的话围。 “只是我自己的一点私事罢了。”霍隽道羿。 晏西抓耳挠腮想了想,问道,“你该不是要去南楚找燕北羽那混蛋吧。” “我和他没那么熟。”霍隽道。 晏西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不过只要他不是去南楚找燕北羽那就好说了,不然他要跑去南楚和燕北羽合起伙来算计谢承颢,身为北齐臣子,她还是要有点忠义之心的。 霍隽看了看天色,与她一道进了城内,寻了客栈落脚,用了晚膳便各自回房休息了,到夜半时他提了一只包袱敲响了隔壁的房门,“晏姑娘。” 晏西呵欠连天地爬起来,眯着眼睛拉开了门,“这大半夜的,你敲一个姑娘家的门,很容易让人误会的。” “这是你的衣物,还有要去的地方的地图,到了那里等着,我办完事过去会合。”霍隽说道。 晏西揉了揉眼睛,看着站在自己房门的人,“真不用我去帮忙? “不用,你要去的地方,那里临近江河,正适合避暑。”霍隽道。 晏西将东西接了过去,皱眉道,“现在就要走。” “嗯。”霍隽点了点头。 他们一连走了三天,他才选择上路,一是将晏西送到她待的地方,二是让暗中盯着的放松警惕,以为他们并没有发现他们在暗处。 这样,他们并不会连夜里也盯着他们,让晏西也跟着失去踪迹,那么对方就会以为他们是走在一起的,而不是会是怀疑他别有目的,回去了只消说是以为南楚的探子所以甩掉了就行了。 晏西关上门,慢吞吞地回去换衣服,然后收拾了东西出客栈去牵马。 霍隽早就已经在外面等着了,等着她过来将缰绳给了她,叮嘱道,“安全起见,在我过去之前,你别乱跑了,以免回去不好交待。” 晏西翻身上了马,嘀咕道,“这天气这么热,我疯了才会出来跑,只要那里有吃有喝又凉快,我才懒得出来呢。” “那一路小心。”霍隽道。 “你还是顾好自己吧,别到时候没命回来,我回去可不好向小谢交待。”晏西说罢,一夹马腹先行上路了。 霍隽待到她走了,方才启程前往高昌的方向去,一路快马疾行如风。 晏西自街角打马出来,看着快马消失在夜色里的人,嘀咕道,“什么事,要跑得这么快去?” 不过,她也只是好奇折回来瞄一眼罢了,看着人已经走了,便也开始朝自己要去的地方去。 这也得亏霍老大没有争夺的野心,不然谢承颢得气疯了,一点都不比燕北羽那家伙好对付,从中都出来这几日每天习惯性的一样,天黑就找客栈住下,天亮就上路赶路,就连走在一起的她都看不出他又想要跑的迹象,现在这会儿说走就走了。 当枢密院的人将两人失去踪迹的消息禀报到中都帝宫时,霍隽早已经进了出了北齐,到了高昌的地界儿。 明明并非是一心儿女情长的人,可此刻真的踏上这片她所在的土地,心中却还是难掩喜悦和胆怯。 十二年的时间,她变了多少,自己又变了多少呢。 他牵着望了望近在眼前的高昌王城,易容改扮之后走在人群里并不起身,但举手投足之间的气度却又与别人稍有不同。 虽然迫切地想要见到她,但他也清楚,龙靖澜既然在这里有意隐藏身份,那便不会轻易露面的,而他也不可能逢人就去打听她。 不过,就这大这个高昌王城,他总能把她找出来的。 他先去找了客栈坐下,然后在高昌城里走了走,依着她的喜好,找了所有她可能会去出没的地方,但也是一无所获。 不仅第一天如此,一连三天也没有找到她的一丝线索,若非是宛莛肯定地告诉她,她确实是在高昌的,他都快以为自己是来错了地方。 这一向是能沉得住气的霍隽,也有些坐不住了,会不会她已经走了,又或者自己又来晚了,她出了什么事…… 各种各样不好的猜想,让他更加焦虑难安。 可是,这高昌城内极有可能还有北齐和南楚的探子,他又不能露出真面目来,但这样一天一天找下去,也不是办法。 第三天,黄昏时的高昌城,有着中原所没有壮美和风情。 霍隽一路左顾右盼,这几日他都快看骗了这城里的每一个人,也没有看到一个与她相象的人,还是过了十二年,连他也认不出她来了。 “唉!”一名挑着货担的老人,不慎与他撞了个正着,东西也掉了一地。 “老人家,不好意思。”霍隽回过神来,将人扶了起来,看着捡起的东西怔了怔“这些,是拿出来卖的?” “老朽祖传是木匠,现在也就刻这些小玩意儿,拿出来换点银钱。”老人笑了笑说道。 霍隽抿了抿唇,抬头道,“老人家,这些东西我能不能帮你重新改一下?” 老人一听,以为他是要自己雇他,连连摆手,“小伙子,我换这点银钱也只能勉强糊口,请不起人的。” “我不是要你出钱请我,是我方才撞了你的东西,实在不好意思,刚好我也精通木艺之术,要是能帮你刻出些东西,也算是聊表我的歉意。”霍隽浅然笑语道。 “那怎么好意思。”老人有些尴尬地说道。 “无碍,我先送你回去。”霍隽说着,帮他挑起了东西,准备送他回去。 老木匠的家比较偏远,领着他进了家门,给他倒了水道,“公子,老朽家中简陋,你莫见怪。” 霍隽接过碗喝了口水,道“老人家是一个人住?” “老婆子前些年病逝了,女儿嫁去了甘州,几个月才回来一次。”老人叹了叹气说道。 霍隽打量了一番屋内,便坐在了桌边拿起刻刀,将老木匠先前刻下的东西,重新给修改了一番,不过短短几下的功夫,雕出来的东西就比原先看着要精致多了。 “现在的年轻人,很少这样的手艺了。”老人站在一旁瞧着,欣然笑道。 而且,那样一双手一看就是出生富贵人家的,并不是做这些粗活的人。 “我也是自小没事,刻着打发时间。”霍隽笑了笑说道。 他相信,只要龙靖澜在高昌城内,看到这个老人挑出去卖的东西,一定会认出来是他刻出来的,也一定会寻到这里来。 他找不到她的踪迹,只能引她自己现身找过来了。 霍隽将老木匠原先雕好的东西,都修改了一遍,而后寻了一块儿上好的木料,重新刻了一件东西,那是与当年她送给龙靖澜那个木坠子是一模一样的花样。 “老人家,这件东西,放在你这里,但是暂且不要卖出去,如果有人要的话,你让他到这里来找我做。” 老木匠到底是过了大半辈子的人了,笑着问道,“年轻人是要找什么人吗?” 他看得出,他刻那东西的时候,眼神都是不一样的,想来是要把东西交给重要之人的。 霍隽笑了笑,道,“老人家慧眼,我未婚妻子失散许多年了,前些日子才辗转知道她在这里,可是我又找不到她,所以她要是认出我刻的东西,应当就能找到我了。” “原来是这样,那有没有老朽能帮上忙的?”老木匠慈爱地笑了笑,询问道。 “老人家把这些拿出去卖,她若是看到了,应该就能认得出来了。”霍隽道。 如今,他能将她找出来的办法,也只有如此了。 老木匠次日再将东西挑出去叫卖,东西确实卖出去不少,但并没有人过来询问那件木雕的事儿,他又空等了一天。 之后,老木匠每次出去,都会将高昌城内的大街小匠都走遍,逢人都要问一问要不要买他的东西,虽然是有好些人买了东西,却还是没有要来认那东西的人,这让他也不由跟着有些着急了。 可是,龙靖澜早就混在高昌王宫做着杂役,怕会暴露了惹人怀疑,一般不会轻易出去露面,自然不知道王宫外面的这一番事情了。 直到,王宫里该出去采买东西了, 她这个打杂的才有机会跟着一道出去,平日里脸上又是雀斑,皮肤又黑黑的,算是宫中宫仆里最丑的一个。 一伙人出去把要买的东西全扔给了她,各自出去买胭脂水粉去了。 她待到几人走远了,火大地骂骂咧咧道,“一群死丫头片子,有老娘收拾你们的时候。” 好半晌,骂得气消了,方才背着竹筐去采买宫里总管吩咐要买的东西,好不容易买齐了到了王宫附近等着,几个同行出来的才一路嬉笑着回来,各自炫耀着自己买了什么好的东西,听得她一个头两个大。 这要不是有事还需要待在这个鬼地方,她早就把伙人打得爹妈都不认识了。 “我们……我们可以回去了吗?”龙靖澜小声地询问道,说话也故意地结巴着。 “急什么,时辰还早呢。”一个宫女说着,朝边上几人道,“对了,我忘了去看城西那家的首饰,上一次去说要过些天才会有新样式出来。” 龙靖澜在一边等得牙齿都快咬碎了,可也只能耐着性子等着。 “黑姑,这个给你。”一名宫女将随买回来的东西,递给了她。 龙靖澜接了过去,只是一只普通的福牌,不过做福牌的木匠手艺似乎不错,她低着头道,“谢……谢谢。” 只是,翻来覆去看了一番,手不由抖了抖,再一看福牌最下面一个很小的印迹,顿时时呼吸一颤,朝着给她东西的人询问道,“这个东西……从哪里买的。” 这个印迹,只有霍隽每次刻完东西喜欢留这么个东西,这……真的只是巧合吗? “城里一个挑着卖的老木匠那里。”那人随口说道。 龙靖澜一把握着手里的东西,道,“我……我还有东西买掉了。” 说罢,便快步走开了。 这件东西,很像是他刻出来的,再加这个印迹,不得不让她有了一直不敢有的猜想。 后面的人怎么叫她,也顾不上了,她只想快点找到那个木匠问清楚,这东西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不可能……不可能那么巧合,就有人刻上了和他一样的印迹。 她一条一街一条街地奔走,想要找到她们所说的那个买东西的老木匠,一直觉得高昌城并不大,可是此刻却觉得她大得让她连找个人都这么地困难。 再加之,天色也不早了,在城内摆摊的人也大多都收拾回家了,这让她找起来,更加不容易。 跑了好几条街,终于看到一个老人挑着东西进了巷子,她也顾不得许多,健步如飞追了上去,一把将人抓住,险些把人拉得摔倒在地。 “这个东西,这个东西是你刻的吗?”她一边喘着气,一边问道。 老木匠定了定神,看了眼她手里的东西,点了点头,“是我这里卖出去的。” 龙靖澜指着福牌上那个特有的印迹,追问道,“这个记号,这个记号也是你刻上去的?” 老木匠瞧了瞧,笑着道,“大概是最近给我帮忙的那个年轻公子刻的,这些东西都是他改了的,我做不出来这么精细。” “哪个年轻公子?他姓什么,叫什么?人在哪里?”龙靖澜心急如焚地追问,不经意瞥见货担上的东西,整个人一震。 她伸手拿起了那只熟悉的木雕,每一处都雕得与她那个木坠子一模一样…… 老木匠看着她,似乎明白了什么,说道,“那位公子近几日都在我家里,说是他未婚妻失散多年了,说要是她看到这些东西,应该会来找他。” 龙靖澜紧紧握着那个木雕,咬着唇忍着自己那干涸了十二年的眼睛,即将翻涌的泪水。 “姑娘要不要,去我那里见见他?”老木匠笑问道。 龙靖澜回过神来,道,“多谢了。” 老木匠挑着东西,前面带着路,不停地说道,“快到了,快到了。” 龙靖澜跟着他走着,一颗心也不由紧揪着,这一切的东西都在告诉她,那个刻下这些东西的人是他…… 可是,真到离得越来越近了,她又忍不住害怕了。 她怕那个人,又不是他。 自风雷原的事情之后,她到底过多少地方,找过多少的人,都 找不到他。 “到了,就在是前面那个房子。”老木匠指了指前面水塘边的房子。 龙靖澜抬眼看了看,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快地朝那房子走了过去,站在了院子外看到了坐在树下正低头刻着东西的人,他似乎有些像他,可是又不是他。 “李叔……”霍隽听到响动,一抬头看到站在墙外的人。 都是陌生的面容,可却是彼此都熟悉的目光。 他知道,那是她。 她也知道,那是他。 ——   ☆、286.不负你情深3 十二年前,出征之前的燕京一切恍然如昨日,他以为凯旋归日之时,便是他们可以相守之日,却不想那一别就是十二年。 这一次的重逢,不再是繁华热闹的燕京,而是在这边陲小国的破落民居围。 他们都已经在这十二年的的分离中,蹉跎了最年轻的时光,只是那一颗心却依旧鲜活如初,情意如初,从未因为这十二年的别离,而有半分的消减。 “靖澜。”霍隽望着外面的人,浅浅的笑了笑。 一如当年她公干离京时,他送别时的笑容羿。 他起身朝着院子外面走去,一向行事稳定从容,此刻的脚步和神色却都多了几分急切,他站到她的面前,对着面色黝黑又长满雀斑的人柔声唤道,“靖澜,你终于来了。” 只是,原以为十二年的分别,等待他的是爱人喜极而泣的拥抱,结果却是龙靖澜一脚将他踹下了边上的水塘。 “你他娘的都死了十二年了,还死回来干什么?”龙靖澜怒声骂道。 他活着,这是她发自心底高兴的事。 可是,一想到他一直活着,却让自己苦等了十二年,从风华正茂的年纪等到了徐娘半老,心头这口气就憋得难受。 十二年,不是十二天,也不是十二个月,是漫长的十二年。 她等得曾长出了白头发,等得心都枯萎了,他现在竟然这么云淡风轻的出现在她面前…… 霍隽从水里冒出头来,拿下脸上泡了水有些脱离的面具,看着站在岸边的人,“现在气消了?” 他一走十二年,确实是难为她了,所以这一脚是他该挨的,不过这女人下手还真是一点都不留情面。 他从水里爬起来,上了岸,一身滴着水走到她面前,“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他拉着她先离开,去了僻静无人的一座月老庙方才停了下来。 龙靖澜甩开他的手,抱臂阴阳怪气地道,“霍大将军,我们没有那么熟,规矩点。” 她曾经也寄予希望,他并没有死,只是在某个她没有找到的地方,到后来宛莛回来向她坦白,告诉他真的不在了,也掐灭了她心里的最后一丝希冀。 可是,他现在又活生生的跑回来,在她等的十二年里没有回来,在宛莛为霍家报仇的十二年里没有回来,在这所有的风波都过去,他却回来了。 “宛莛告诉我,你在高昌,我都来找你好些天了。”霍隽说道,只是眉眼间满是春风般温柔的笑意。 龙靖澜瞥了他一眼,那一张黑黑的脸,那黑沉沉的眼睛,实在有些渗人。 上次宛莛追着她,就是想要告诉她,他还在世的消息。 可是,那已经数月之前的事情了,如果他知道了,为何在隔了这么久,才找到高昌来。 “那时候我受了伤,宛莛是到这里寻找金曼陀给我医伤的,伤好了才上路过来的。”霍隽知道她心中的疑,所以不等她开口问,便如实招来了。 龙靖澜微微皱了皱眉,打量了他一眼,看他现在精神头这么足的样子,想必伤势已经没有大碍了。 “霍大将军,你是不是该好好说说那十二年,你是什么时候诈尸回来的?” 大约真是多年改不了的习惯,出口的话句句都不忘损人,便是对他也如是。 “我一直在北齐,只是昏迷未醒,谢承颢又故意隐瞒了消息,连宛莛也不知道,直到她从江都回到北齐,我才见到她。”霍隽如实说道。 所以,谢承颢是救了他们兄妹,也让他这十二年错过了太多,更将他视为控制宛莛的棋子,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对他有好印象的。 “就知道那姓谢的肚子里从来都是坏水,竟然坏得这么丧心病狂。”龙靖澜咬牙切齿道。 想来,当初也就是他拿了霍隽的消息,威逼利诱让宛莛答应了远嫁北齐,为了达到目的,他还真的是不择手段了。 “好了,先不说别的事,先说咱们的事。”霍隽道。 龙靖澜随手折了些根草咬着,完全一副地痞流氓的样子,“咱们有什么事?” “我要娶你,我们成亲。”霍隽将这句迟到了十二年的答案,终于道出口来。 龙靖澜看着他愣了好一会儿,挑眉道,“成亲。” 霍隽四下望了望,看到庙内的月老像,拉着进了殿内,道,“就在这里,月老为证。” 龙靖澜却并没有他的那般喜悦之色,拧着眉头打量了一番寒酸的破庙,转头道,“在这里? 霍大将军是你方才脑子进了水,还是你当我傻,这么个破地方,就想我成亲,做你的春秋大梦。” 不可否认,此时的自己是心花怒放的。 当年走之前,他曾问他要不要娶她,可她等了十二年才等到这个答案,心中的喜悦可想而知。 可是,迟到了十二年的求亲,竟然就想在这破庙里娶她,他还真是想得美。 霍隽想好了想,尴尬地笑了笑,“是我太心急了。” 但凡哪个女儿家,谁不想是风风光光的出嫁,已经让她等了十二年,这样的婚事也确实太过仓促了。 “还要说什么,没事的话,我得走了。”龙靖澜瞅了瞅天,催促道。 “你要去哪里?”霍隽面色微微紧张道。 龙靖澜拿着嘴里的狗尾巴草,道,“你以为我跟你一样这么闲,跑人家那里给人当木匠。” 重逢固然是喜悦的,但她也非只执着于儿女情长的人,反正他人都来了,有了空她再寻机会出来就是,正事还是不能耽误的。 “我一直找不到你,也只有出此下策。”霍隽道。 从重逢第一眼的欣喜若狂之后,似乎他们还是一如当年说话的样子,并没有因为十二年分离,而有太多的改变。 “看来,这十二年死得脑子都坏掉了。”龙靖澜斜睨了他一眼,毫不掩饰眼底的鄙夷之色。 霍隽却并不与她争论,道,“那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我先带你去我在外面落脚的地方,我办完事就回来。”龙靖澜一边说着,一边带她前往自己在高昌秘密另一处秘密藏身的地方。 “好。”霍隽没有多问,跟着她一道走着。 “对了,宛莛怎么样了,真准备一辈子待在北齐?”龙靖澜一边走一边问道。 霍隽无奈叹了叹气,道,“此事也由不得她,她现在带着两个孩子,要离开那里没有那么容易。” “两个孩子,谁的?”龙靖澜闻言难掩震惊,这什么时候蹦出来的孩子。 “你说还能是谁的?”霍隽道。 “那倒也是,依她那脾气,不是自己想要的,也不会生下来。”龙靖澜点了点头道。 “是对龙凤胎,大的叫璟儿,小的叫沅沅,刚到一岁,因为她与谢承颢做了交易,孩子所以一直在暗处,外面的人并不知道他们。”霍隽笑语道。 “嗬,这燕北羽知道了,得乐疯了。”龙靖澜道。 她真是佩服燕北羽那一条道走到黑的执着,明明那时侯她都已经嫁去了北齐,还传出消息连孩子都打掉了,他还能在一年多之后眼巴巴地追到这高昌来。 不过,所幸那两个孩子还好好的,这若让他早知道了,早发了疯去抢人了,还得有耐心等到现在。 当初她帮着燕北羽隐瞒了那些事,最后得知消息她嫁去了北齐,她也吓得有些失了方寸,可是那时候当她得到消息的时候,她早已经去了北齐了。 “你认为,燕北羽真是宛莛值得托付之人?”霍隽问道。 他对燕北羽这个人并不了解,只是直觉地相信宛莛自己的选择罢了,但龙靖澜在南楚也有许多日子了,总会比他多些了解。 “虽然人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在宛莛的事情上,除了他没有第二人值得托付,便是不信我的话,你也该信她自己的选择。”龙靖澜道。 当初,若不是确定他确实是真心待宛莛,他也不会替他隐瞒身份,只是纸终究包不住火,那最不该让她知道的,还是在谢承颢的有心谋算之下,以最糟糕的方式让她得知。 “那么,他的身份和与霍家的事,你也早就知道了吗?”霍隽问道。 “知道,不过起初真的想过去向宛莛说实话的,可是那时看着他们在一起的样子,她也好不容易才遇上一个自己喜欢的,所以我先去找了燕北羽。”龙靖澜叹了叹气,道,“霍家的事固然遗憾,那时不管有没有他的人参与其中,长孙家也不会善罢干休,再说事情也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当初不也是霍家夺了他的江山,如此恨来恨去得恨到什么时候去,若他真的待宛莛是真心的,所有的恩怨到此为止也不是坏事。” “我也是这样的打算,所以孩子和宛莛的事,你设法通知他,待到恰当的时机,我会帮他将宛莛和两个孩子带出北齐。”霍隽说道。 霍家的悲剧是他们所有人心中的痛,但这件事最痛苦的也莫过于宛莛,若是他拿这样的借口去阻止她和燕北羽在一起,相信以她性子也 会听他的话,只是他不在的这些年,她一个人也确实受了不少苦,他不能再做这样自私的决定。 “好了,这就是我现在落脚的地方,你暂时待在这里,等天黑了再过来。”龙靖澜将她带到了一座隐秘的小院,说道。 “你现在要走?”霍隽微微皱了皱眉,才刚刚见面,哪怕只是几个时辰的别离,都是让人难舍的。 “我很忙,你自己愿意等就等,不愿意等就走人。”龙靖澜将钥匙扔给他,匆匆离开了。 霍隽看着她离去,拿着钥匙去打开了门,房间看来有好些天没过来住了,都薄了一层薄薄的土,他将里里外外都看了一圈,挽起袖子去了院内的水井提了水,将屋内都简单收拾了一遍,拿屋里仅有的食物煮了些吃的,可等到了深夜,外面才传来动静。 龙靖澜推门进来,扫了一眼桌上已经有凉了饭菜,拿起碗筷便往嘴里送。 “凉了,我去热热。”霍隽道。 “行了,我没那么金贵。”龙靖澜摆了摆手道。 这些年行走在外,莫说凉的东西,就是生的肉都吃过,哪有那么多的讲究。 “到底是什么事,你非得做出假死之举,躲到这高昌来,连宛莛都要骗过去。”霍隽看着吃相一点都不讲究的人,询问道。 宛莛以为她不在了,于是就连他也以为自己回来晚了,她已经不在人世。 “那时候,南楚情势基本就是被庞宁所把控,我留在那里也是颇受排挤,再加之后来燕北羽说他查得高昌王族有蹊跷,于是我便向他提出假死之事,由到高昌秘密查探。”龙靖澜坦白说道。 “可是,宛莛那时真的信了,于是告诉我,我也信了。”霍隽微微叹了叹气说道。 “南楚朝中情势复杂,燕北羽的身边不仅有庞宁的人,还有谢承颢的眼线,此事必须做得隐秘,如果不能骗过她的眼睛,那么恐怕也骗不过别人的眼睛。”龙靖澜说道。 如果不是假死,让所有人都相信这世上再没有龙靖澜了,不然只要她离开了江都,就算躲得再隐秘,也会有人去追查她的去向。 “那你在这里查到了什么?”霍隽问道,以她的性子,不可能只是为了帮燕北羽的忙。 “我怀疑大周太子宗正陵,当年并没有死在燕京。”龙靖澜咬牙切齿地说道。 霍隽微震,问道,“那你找到他了吗?” 当年,就是大周太子宗正陵,将龙家抄家处斩,只有父亲救下了龙靖澜一个,如此血海深仇,以她的脾气,如何会轻易放过对方。 也难怪,她不惜要做出假死之事,在这高昌顶着这么一副面容潜伏了一年多。 龙靖澜微微摇了摇头,道,“但我肯定高昌王宫里的人,肯定有知道他下落的,若是他真没有死,那么南楚也就没那么容易太平了。” 毕竟,那可是燕北羽的亲爹,不过当年大周老皇帝要把帝位传给皇太孙,宗正陵就对自己的亲儿子下毒手了,不过他命大躲过去罢了。 如今燕北羽已经夺回江山做了皇帝,他这个老子若还没死,又岂会不生出歹心谋夺他手里的一切。 霍隽只是静静听着,并没有出言劝什么放弃仇恨的话,因为只有真正经历过血海深仇的人才会明白那种恶梦般的感觉,而且以她的禀性,也绝不会有放下仇恨那样的善心。 “不过,就算到他了,也不要冲动之下自己冒然行事。” “我又不是三岁孩子,况且要找他算账的也不止我一个,相信燕北羽也很想早日见见他这个老爹。”龙靖澜森然一笑道。 霍隽见她神色沉定,便知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冲动易怒的龙靖澜了,十二年的磨炼她早就有了堪比男儿的缜密沉着。 “对了,先前宛莛来是找金曼陀,金曼陀她当真带回去了?”龙靖澜道。 霍隽摇了摇头,如实说道,“当时燕北羽受了很重的伤,她拿去先救了她,是用了别外的法子才治好我的伤。” 龙靖澜眉眼掠过一丝沉冷,道,“那颗金曼陀被人动过手脚,燕北羽如今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如果是真的金曼陀,绝不会出现这种情况,而且他们在高昌之时,我有见到过宴席之余,谢承颢与高昌王谈了什么,只是当时有事在身,并未多加在意,也未来得及去提醒宛莛注意。” 霍隽听罢她的话,将所有事情前前后后思量了一遍,沉声道,“我想,我大约猜出来,谢承颢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了。”   ☆、287.不负你情深4 说出这句话之时,他心底也随之一股寒意从心底油然而生。 谢承颢远比他所想象的,还要心机深沉险恶。 “你是说,当初那金曼陀当初就是冲着你去的?”龙靖澜眉眼一凌,问道。 霍隽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说道,“不,他一开始就是冲着燕北羽的。羿” 在渤海郡的战事虽然拖延许多,也确实有些难对付的,但都在足以应付的范围来,那时伤势发作一直觉得蹊跷,恐怕在治好他的途中就已经在他的药里动过手脚的。 那时只以为,谢承颢是担心他会在渤海战事之后要带宛莛和孩子离开北齐,所以才会让自己伤势变成那样,让他没办法再在北齐玩什么花样。 可是到现在,他才隐约看破他真正的用意。 “可是,那时候他如何能料定,宛莛会把金曼陀给燕北羽治伤,而且如果真要置燕北羽于死地,那大可以把金曼陀移走,燕北羽也一样没有活路。”龙靖澜搁下碗筷,说道。 “我想大约有两个原因,一个是他也清楚中盯着南楚的势力,或都他比你还早知道宗正陵的事,所以他也还需要时间让这些人暴露出来,另一个就是她并不想宛莛太过恨他,毕竟事情到了现在,根本找不出他与高昌联手谋害的证据。”霍隽深深叹息道,这个人宛莛回到北齐不久,就已经有了这个计划的打算。 只是,他们所有人都未曾注意到,才致使他一步一步已经将计划进到了最后一步。 宛莛从生了孩子,一直在岛上,并不在宫廷,并不能太过明确的知道外面的事,加之周围又都是谢承颢的人消息更加匮乏,若非他这一趟来了高昌见了她,只怕这件现在也察觉不到。 “你是说……”龙靖澜抬头望着坐在对面的人,已然猜到了他真正的言下之意。 “他想除掉燕北羽,到时候再以北齐之力,扶持璟儿做南楚的皇帝,到时候璟儿年幼,南楚一样也会受北齐所掌控。”霍隽道。 他想,也许他是有因为宛莛的缘故让她生下孩子,可那时候恐怕也开始有了这样的打算。 璟儿是燕北羽的亲生骨肉,到时候南楚无继位之人,再有他的扶持,那些燕北羽的亲信总不至于让南楚疆山落入庞宁或是那些外人手里,势必会按着他所计划的,与他一起扶持璟儿登位。 这是最不费一兵一卒,就能让他得到南楚的办法。 龙靖澜一阵深深的沉默,如今燕北羽伤势一天比一天严重,宫中御医束手无策,恐怕谢承颢就在等着他哪一天驾崩的消息,再送孩子回南楚走那最后一步棋就大功告成了。 “如今就算我们发现,恐怕也有些晚了,燕北羽如今的状况实在不容乐观,伤势起先是好了,但是他自己已经无法控制定魂珠在体内,时常会筋脉逆行,真气错乱,更有甚时走火入魔,只是如今那边一直压着消息,外界并不清楚罢了。” “只要还没到最后一步,我们就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霍隽道。 “这姓谢的,心思着实歹毒,知道在南楚派人去也无法下手,竟然利用宛莛把人引到了高昌来,利用高昌手里那些密宗高手出手,自己坐收渔利。”龙靖澜咬牙切齿道。 若是宛莛知道,是她自己亲自给他的药,将燕北羽害到如今的地步,那比要了她的命还残忍啊。 “从渤海郡伤势复发开始,我就有种不好的预感,只是那时有伤在时,无法得知外面的情形,而宛莛又急于医治我的伤势,都没有想到,一切都是谢承颢设计好的。”霍隽长长叹了叹气。 所以,在燕北羽已经得了手,他的伤势也慢慢治好,也许宛莛以血入药固然是有效,但恐怕真正让他这么快恢复起来的,还有别的什么原因。 “只是,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先法医治燕北羽的伤势,否则不管再瞒多久,最后也终会瞒不住的。”龙靖澜道。 燕北羽一直强撑着,没有引起外面的怀疑,但当初她离开南楚时,约定好若是有紧急情况,会把消息放在指定的地方,她前些日去那里取到了消息,才知道那里出了那样的事。 “这确实是件棘手的事。”霍隽眉目掠上几丝愁绪,谢承颢打定了主意要置他于死地,那么要想再找到出路,哪有那么容易。 恐怕他也是料定了,燕北羽到了那个地步,是没有多少时间了,所以也让他的伤势恢复过来了,因为他知道一旦燕北羽没命了,他们还是哪里都去不了。 “我会尽快告诉燕北羽孩子的事儿,我想他自己也不甘心就这么被人算计死了,只是此事还是先不要告诉宛莛,她一直在谢承颢身边,一定会被谢承颢瞧出什么破绽,到时候恐怕她和孩子都会危险。”龙靖澜提议道。 以宛莛的性子,若是知道了这些,哪里还可能待得住,但现在的局面他们是处于被动的,如果让谢承颢瞧出知道已经知道了他在打什么主意,只会让局面更加不利。 一来是不想她知道消息着急难过,二来也是她不知道,反而能稳住谢承颢那边,他们还能有时间和机会来破除眼前的局面。 霍隽默然点了点头,有些忧心地道,“以你估算,燕北羽能自己反败为胜的机会有几成?” “四成。”龙靖澜如实说道。 主要是他现在的伤势,只有医治好了,他才有彻底翻身的机会,否则小命都没了,可就什么机会都没有了。 谢承颢也就是占了如今局势的便利,南楚初立根基未稳,内有庞宁为患,外有北齐和高昌虎视眈眈,还有一个宗正陵在暗处,燕北羽可谓处在水深火热之中,要防范的敌人也不只北齐一个。 若是真在同等的条件下较量,谢承颢也不一定能占上什么便宜。 “确实有点险。”霍隽担忧道。 燕北羽是生是死对他并没有什么重要,可是对于宛莛和孩子却是天翻地覆的变化…… “不过,似乎他自己也有了打算,只是我一直不在南楚,所以并不知详细情形,他的密信之中让我盯紧了高昌这边,想来我们所想到的,他自己也早已经想到了,并且有了对策,如今棘手的就是他身上的伤势。”龙靖澜道。 大周老皇帝虽然是个亡国之君,但在位时也是个老谋深算的家伙,否则当年不会弃太子于不顾,而要将皇位传给那时候才小小年纪的皇太孙宗正懿(燕北羽)。 大周老皇帝当年也确实是有些心想要改变大周的,只是那时候朝廷的*和问题都已经积年累月,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所以在他有生之年也很难完成,所以他才那般要将皇太孙培养出来,成为将来接任大周江山的储君,只可惜此事却让已经成为太子的宗正陵极度不满,导至父子之间的残杀,再加之外大燕起燕,终让大周走上了亡国之路。 燕北羽这个人,除却痴情这一点,确实很有身为帝王的才能,无论是战场上的骁勇无敌,还是政事上的雷厉风行,且还是个极沉得住气的人,也许并不会频施手段对付敌人,但绝对会在最恰当的时机出手,一举将对方击溃,这从南楚一直以来的战事手法上,就足可以看得出来。 “我回头去一趟折剑山庄,师公见多识广,也许有医治他的办法。”霍隽道。 既然他这么说,想必燕北羽已经有了他的计划,只是如今最关键的,是他的伤势状况,只要这件事解决了,一切都不成问题。 只是谢承颢有心要置他于死地,想要医治好,怕是不容易。 “这燕北羽也不知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么多人想他死。”龙靖澜甚是同情地叹了叹气,还连累他们都得跟着他受累。 义父庞宁不是个东西,亲爹也一心要他死,还有些一个个也都不想他活着,能活到现在,还真是不容易。 “好了,先不说他们的事儿了,你还准备在高昌待多久?”霍隽问道。 一别十二年见了面,谈论的不是自己他们,却是宛莛和燕北羽两个人的事儿。 不过,彼此也都不是喜欢儿女情长的人,便是什么都不说,也都默契地知道自己在对方心中的分量。 “等找到了宗正陵的消息,一天不宰了他,一天难消我心头之恨。”龙靖澜眼中掠一丝寒芒,沉声道。 谁不希望自己合家美满,但却在一夕之间被人给抄家处斩,就留下她一个人还活,即便这么些年过去了,他也从来都忘不了府里遭受抄家那一天的惨状。 如今,那个罪魁祸首还活在世上,她又岂能容他再逍遥法外下去。 “好吧,我先把东西收拾下,一会儿再同你说。”霍隽说着,起身将桌上的碗筷收起,端到了一旁的厨房去清理干净。 再回来之时,龙靖澜已经洗漱干净了,洗去了涂在脸上易容的药膏,露出了本来的面容。 虽然眉目之间脱去了当初的稚气,却多了几分沉定从容的独特气度。</ “怎么,嫌我老了?”龙靖澜秀眉一挑道。 十二年过去了,她确实已经不再是貌美如花的年纪了,倒是这家伙一走十二年,回来还一点都看不出变化。 霍隽走近,抬手拨了拨她因为洗脸沾在颊边的湿发,微笑道,“是比以前更好看了。” 龙靖澜到底见过大世面的的人,并没有因为他的夸奖而羞红脸,而是道,“既然要夸奖人,就不夸得再好听点?” 她从来都知道,自己并非是姿色过人的女子,所以在一开始虽然霍隽处处照顾她,她也只当是他受霍元帅所托,又怜惜自己身世可怜,所以待她好一些罢了,从来不敢做过多的想法。 因为,那时在她的眼中,这个人是皎然如九天明月的所在,是她所不敢去奢想的,能与他匹配的应该的才学过人,高贵优雅的女子,而非是一身匪气的她。 可是,偏偏最后就是燕京城中最臭名远扬的她,配上了朝中最倾世无双的少年将军,连她自己都觉得有点暴殄天物。 “你知道我不会夸人。”霍隽笑语道。 “谢承颢一说起肉麻的话就能说一箩筐,你在北齐日子也不短了,就没耳濡不染学着点儿?”龙靖哼道。 “我学这些做什么?”霍隽一听到那个名字,面上就难掩嫌弃之色。 “我喜欢听啊。”龙靖澜毫不客气地表示道,谁都爱听好听的,她也不一样,尤其是自己喜欢的人口中说出来的。 “好了,明辰不早了,早些休息吧,你明天不是一早还要回去。”霍隽道。 龙靖澜点了点头,进了自己房间,却不见他进来,扭头道,“你不进来,还去哪里?” “我去那边空房间睡。”霍隽浅然笑语道,十二年的分离,他不认为同床共枕自己有那么足够的自制力,不会去做些失礼之举。 “那边脏都不成样子了,怎么住人。”龙靖澜道。 他是刚才脑子真在水塘里泡得进了水了吗,她意思都那么明显了,他竟然还不懂。 “我下午收拾好了,可以住人,早点休息,明天见。”霍隽说罢,替她掩上了房门,然后回了另一个空的房间休息。 龙靖澜看着关上的房门,郁闷地在床上躺了下来,却一直翻来覆去也睡不着,虽是嘴上说着不介意片刻的分离,可是心中又岂会真的那么想,十二年一面都见不着,如今多看一眼,多说一句话,都是难得的。 这么一想,她也不是忸怩矫情的人,披上衣服离开自己房间,直接踹开他房门进去,直接在他床上倒了下来。 “你过来做什么?”霍隽有些哭笑不得。 “这是我的宅子,我爱睡哪里睡哪里。”龙靖澜拉了拉被子,鼻息间有着他的气息,心口也不禁阵阵地温热柔软。 十二年来,无数次的午夜梦回,梦到他这样回来了,就在她的旁边,可是每次梦一醒,空荡荡的房中还是只有她一个人。 如今,他真的回来了,真的在她身边了,自己却又觉得是像在做梦一样。 霍隽没有赶人,悄然握住了她的手,幽幽说道,“十二年,我迟到太久了。” “只要回来了,多少年都不晚。”龙靖澜道。 十二年,确实太过漫长,可是在他又回到她眼前的那一刻,她觉得这十二年的等待也是值得的,他还是那个他,那个她所喜欢的男人。 “可我让你和宛莛都受了太多苦。”霍隽叹息道。 “我还好,只是宛莛这些年确实过得不好。”龙靖澜道。 他一向最疼那个妹妹,十二年让她一个人背负霍家的仇恨,也难怪如今便是不顾霍家与燕北羽之间的恩怨,也愿意相助成全他们。 霍隽微微握紧了她的手,说道,“你不轻松,我知道。” 她只是比任何人活得都要坚强罢了,所以许多东西也都是放在心里,不会与人言明,可是他知道,这十二年的等待,确实苦了她。 龙靖澜无声叹了叹气,自己心中所想的,从来都逃不过这个人的眼睛啊。 “我好多次都梦到自己找到你了,可是每次都只是远远看到你了,可是我再追过去的时候,你却又不见了,那时候我就一直 以为是你给我投了梦了,所以我去了很多自己梦到的地方,但是也还是没有你的踪影……” —— 大家新年快乐,恭喜发财。   ☆、288.不负你情深5 初夏的夜,静谧而温柔。 霍隽默然听着躺在自己怀中语声落寞的人,这大约是自认识她以来,第一次从她口中听到如此动情的话。 龙靖澜半晌没有听到边上的人出声,一侧头才发现边上的人一直看着自己,目光沉静而温柔,似是无形的漩涡紧紧吸住了她的目光,让她无力再别开目光,心也跟着砰砰直跳。 不管她在外面如何张牙舞爪,不管周围的人如何将她视为男儿一般,可是在这个人面前,只需他一句话,一个眼神,自己的心都会不由自主的生出女儿家的温柔羿。 过了许久,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尴尬,挑眉道,“你到底看够了没有?” 霍隽笑着吻了吻她的脸,道,“当然看不够。” 龙靖澜显然不满吻得只是脸,一伸手捏着对方的下巴,吻上了宵想已久的唇,大约这也是他们相识以来,最亲密的接触了,加之又是阔别多年的重逢之日,这一吻自是倾尽一腔缠绵的心思。 霍隽伸手捉住扯开自己衣襟的手,结束了绵长的亲吻,低笑道,“不早了,早些睡。” 龙靖澜手肘支着身体,挑眉瞪着说话的人,“脱都脱了,你让我早点睡?” 霍隽理了理她敞开的衣襟,道,“我们还没成亲。” “先入了洞房再成亲,一样的。”龙靖澜说着,又要扑过去。 “不合礼数,婚姻大事岂可任意妄为。”霍隽吻了吻她脸上,将她按到了边上躺下。 龙靖澜一口牙都快咬碎了,早知道下午那会儿自己就别赌一时之气先把堂拜了再说,现在也算能顺理成章了,婚礼让他以后再补一场就是了,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霍隽什么都好,就是身为霍家长子,才学出色,却也重视礼法,下午若不是一时头脑发热了,断不会向她说在那月老庙里成亲的事。 她一扭头瞅着他,哼道,“你该不是伤了什么难以启齿的地方吧?” 没有哪个男人会乐于接受自己喜欢的女人这样的质疑,霍隽沉下脸来,道,“想什么乱七八糟的,睡觉!” “姓霍的,你该不是在北齐勾搭了什么年轻小姑娘,现在嫌弃老娘人老珠黄没兴趣了?”龙靖澜恶狠狠的逼问道。 霍隽也知她是闹着玩,笑语道,“我若有那心思,还来这里做什么?” 十二年的分别,可他心中的那一个,始终都是她。 “亏得我这么些年,遇上那么多年轻水灵的小白脸都没下手,结果到现在还是个独守空房的命。”龙靖澜叹道。 她一个女人都主动成这样了,他一个大男人竟然还无动于衷,让她情何以堪。 “是吗?”霍隽笑语道。 “想想那个小林将军多水嫩啊,虽然武功是比我差了点,可那身段好啊,还有那个小何说话那嘴甜得跟抹了蜜似的……”龙靖澜一边说着,一边脱着自己身上的衣衫,只留下了贴身的衣物。 霍隽眼睛直直盯着床顶,不敢再斜一眼,尴尬问道,“你脱衣服干嘛。” “天热,脱了睡舒服,怎么了?”龙靖澜理直气壮地道。 她就不信,他就真能那么正人君子,坐怀不乱。 霍隽焉能不知她是在打什么主意,一时有些哭笑不得,他何尝不想在这种久别重逢的时候亲密,可自小到大受到的礼法教诲告诉他,不该在还未成亲做这般不合礼数的事。 “不早了,睡吧。”他背过身去,面朝着床里侧道。 龙靖澜咬了咬牙,坐起身一把揪着他的衣襟,道,“要么今晚我睡了你,要么我去睡了别的男人,你自己选。” 霍隽看着她,不知该气还是该笑,耐着性子道,“待宛莛他们的事儿解决,我们就尽快成亲。” “等什么等,等到那时候黄花菜都凉了,要么现在洞房,要么我就找别人去。”龙靖澜道。 燕北羽和宛莛两那事儿,起码得还得折腾小半年才了结,也可没耐心等到那个时候去。 “下午说要在月老庙拜堂,你不愿意,现在这样的要求,我也不能答应。”霍隽说道。 “行行行,拜堂拜堂,现在拜,在这儿拜。”龙靖澜道。 宛莛都两个孩子了,她竟然连这人的头发丝都没碰着,多亏得慌。 “靖澜,我不想这么委屈了你。”霍隽叹了叹气道。 “老娘现在不能洞房才委屈,反正你早晚是我的人,早洞房晚洞房都跑不了的,赶早不赶晚。”龙靖澜说着,已经跪坐在床上,一副准备就地拜堂,就地洞房的架式。 她承认她也是想要一场风光大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这个男人已经是她一个人的了,以后哪个不长眼的敢觊觎,就是跟她做对了。 可是十二年都等过来了,都知道对方心中有的是自己,又哪会真拘泥于那些俗礼。 霍隽见她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式,双手扶着她的肩头道,“当真不后悔?” “谁后悔谁孙子。”龙靖澜道,她只后悔当年在他出征之前,自己没胆大一点直接把他睡了。 她见他没有那么反对了,生怕他一会儿再顾忌礼数反悔,直接主动吻了上去,一边吻着,一边手脚麻利地扒着他的衣服,到底夏天穿的少省事儿,三两下就扒光了。 然而,很快自己已经从上面的位置,转为被压在下面的位置,“这种事,还是男人效劳比较妥当。” “好啊。”龙靖澜挑眉,笑容妩媚生姿。 霍隽眸底涌出一股火光,吻上眷恋已久的红唇,光线昏暗的小房间内,渐生风情。 直到外面天色微亮,龙靖澜懒懒地抬了抬眼帘看窗口,鱼水之欢固然是享受,可是这过头就是灾难。 自己原想着,洞房一回过过瘾,睡一觉天亮前就得回去了,结果食髓知味的男人却痴缠不放,害得她一个晚上都没合眼,今天白天也肯定是没有时间睡的,想想真有些自作自受。 看他平日一副斯文有礼,清心寡欲的样子,谁知道床第之间一点斯文都没有…… 霍隽吻了吻她微微汗湿的背脊,低声问道,“要走了?” “嗯,再晚了会被人发现。”龙靖澜应了应声,起身穿了衣物,束了头发,到镜边拿了药膏涂到自己脸上,装扮成先前黝黑的样子。 霍隽也跟着起来,穿好了衣服,问她道,“我送你过去。” “我又不是三岁孩子,还送什么送,以免让人生疑,我夜里会再回来的,吃饭你就自己解决,我不管。”龙靖澜检查了一番自己的装束,确定没有问题了便准备离开。 “宫里有密宗的人,你自己行事注意,尽量不要与他们交手。”霍隽一边送着她出门,一边叮嘱道。 “知道了,我又不傻。”龙靖澜摆了摆手,便走了。 “靖澜!”霍隽追出了院子,叫住她。 “又怎么了?”龙靖澜扭头,瞅着追上来的人,“难不成为昨晚的事负责不成?” 霍隽走近,低头吻了吻她,温声道,“早点回来。” 龙靖澜扬唇一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乖,自己回去吧。” 说罢,一路哼着小调走了。 霍隽无奈而笑,看着渐渐走远的人,再一看远方渐渐升起的朝阳,一颗心无比的宁静踏实。 他一个人趁着白天,将住的院子仔细收拾了一遍,又去城里添置了些日常要用的东西,而后去看了老木匠,赶在了天黑前回来准备了晚膳。 龙靖澜比昨天稍晚一点回来,进门一见有些焕然一新的屋里,啧啧道,“我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捡了这么好一个。” 博学多才又身手过人,而且睿智过人又心地善良,而这个男人就是她的了,想想做梦都得笑醒了,但总有种他这鲜花插在她这牛粪上的感觉。 “今天怎么晚了?”霍隽将刚好的晚膳端上桌问道。 “要设法送消息去燕京通知燕北羽,费了点事儿,所以回来晚了。”龙靖澜一边说着,一边顺手过来帮了忙,俨然一对相处多年的夫妻一般。 “我等到燕京那边回信,再起程去折剑山庄。”霍隽道。 龙靖澜闻言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道,“也好。” 虽然难得重逢,并不想再经历长久的分离,但眼下的情势也不能只顾着他们自己,一旦谢承颢真的得手了,他们两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 而且,他一直在高昌,他必然就会每天出来,且不说时日长了会露馅,但恐怕也会错过宫里的一些消息。 不过,也只有这些麻烦事儿都解决了,他们才能真正地太平。 “你追查的事情跟我说说,我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霍隽在桌边坐下,给她夹了菜问道。 “你忙你自己的就行了,我的事儿我自己顾得上,今天送去的消息,让燕北羽找轻信的人把他如今病情的诊脉记录一起送过来,你到时候带回中都让晏九看看,别的人不可信,这个人应该还是站在宛莛一边的,只要不被谢承颢察觉就行了。”龙靖澜哼道。 她知道他是想帮忙,但现在最关键的是宛莛那边的事儿,至于追查这些,自己又不是第一天出来混了,知道什么事该怎么办。 “嗯,这样也好。霍隽道。 只是,这件事还得瞒着宛莛,就得他自己去找晏九了。 “对了,宛莛的两个孩子长得像谁?”龙靖澜好奇地问道。 “像燕北羽多一些,璟儿要稳重懂事些,沅沅就和宛莛小时候一个样子,完全一个小害人精。”霍隽想到那两个小家伙,眉眼之间都不由多了几分笑意。 “将来我孩子得叫他们哥哥姐姐,真是让人火大。”龙靖澜咬了咬筷子,郁闷地说道。 一个是她哥,一个是她师姐,这将来的孩子,得叫她孩子哥哥姐姐,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霍隽听她这么一说,又不由微微皱了皱眉,昨夜只顾着贪欢,却忘了如今的处境,她现在身在高昌宫里追查要事,若是像宛莛一样也有了孩子…… 龙靖澜一抬头看着他发愣,很快就明白了他是在想什么,挑眉道,“你又想什么东西,我可没打算现在要孩子,只是说说而已。” 她很清楚现在的情势,可不会做些没头没脑的事儿给自己找麻烦,所以一早走的路上就去找了药铺买了药。 “不管怎样,也等眼下这些事情解决再说吧,宛莛生下那两个孩子险些没扛过去,我也吓坏了。”霍隽道。 以前自己不曾对这些事有所了解,可看到璟儿和沅沅出生那般情形,才知女儿家怀孕生子得受多大的罪。 龙靖澜听罢叹了叹气,道,“好在如今母子都还安好,当年楚楚出生才几天就夭折了,大约也就是因为这事,她才那般执意要生下那两个孩子吧。” “所以,这是我给那姓燕的第一个机会,也是最后一个机会,倘若他再让宛莛失望了,他永远也别想再见到她和孩子。”霍隽道。 “喂喂喂,你家小两口的事儿,吵也好闹也好,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当我是不存在?”龙靖澜哼道。 宛莛这些年确实受了不少苦,但在她的童年,她真的得到了这世上最多的宠爱,霍家所有人都将她视为掌上明珠,两个哥哥什么都宠着她,那些叔伯也都一个个疼得无法无天,也只有霍元帅能镇得住她些。 “宛莛走前,还说你会吃醋,我还不信,还真让她说中了。”霍隽笑语道。 “吃醋,我龙靖澜才不会干这么幼稚的事儿,有事儿我只会拳头来解决。”龙靖澜冷冷朝他笑了笑。 霍隽一直留在高昌城,龙靖澜暗中送往燕京的消息,也在数日之后辗转送到了镇北王府。 冥河亲自带回消息的,每隔一段时间都有一封密信送到燕京,要他亲自上呈陛下,可他却并不知是何人送来,也不知信上是何内容。 虽然曾经在陛下拆信时扫过一眼,但信上也是一些乱八糟的经文什么的,根本不解其意。 他等到贺英带着过来议事的朝臣离开了,方才进到书房内,“陛下,密信。” 燕北羽以拳抵着唇咳了一阵,接过信道,“你先下去,别让人再进来。” 冥河退出到书房外,掩好了门亲自守在外面,不一会儿里面便传出茶盏打翻的声音。 “陛下!”他以为是出了事,慌忙充了进去,却只看到拿着信的人,手都在直打颤,“陛下怎么了?” 少主身体每况愈下,请得大夫也都束手无策,可是一向不管送来什么消息,也不曾见他这般惊惶失措过。 “无事,你下去吧。”燕北羽声音有些莫名的沙哑。 冥河不放心地看了看他,却还是遵从旨意退到了书房外守着。 燕北羽眉目间的震惊缓缓转为无边的喜悦,似是有些难以置信,又仔仔细细将信上的内容重新看了一遍,伸手拿过了放在桌边的锦囊,原来那日她给他的锦囊,这里面装的竟然是他们的头发。 “璟儿,沅沅。”他喃喃地念着两个名字。 他竟然……竟然早就有一双儿女,一个唤作璟儿,一个唤作沅沅,而今都已满了周岁,他竟到此刻才知道他们的存在。 —— 走了趟亲戚,回来晚啦,明后天加更。   ☆、289.不负你情深6 第289章 燕京,镇北王府。 初夏的天气,阳光正好,静寂的书房隐约可听到窗外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书案后的人有些疲惫的支着头,一身衣衫轻薄,锦缎般的墨发只是简单束在脑后,飞扬的眉宇宛若妙笔勾勒,此刻正微闭着眼睛,似是在小憩。 不知是梦到了什么,面上洋溢着些许的笑意羿, “父皇,父皇……”他隐约听到声音,寻声望去,看到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家伙一人拉着他一只衣衫,软软糯糯的声音甚是惹人怜爱围。 “父皇,璟儿找不到母后了,你帮我们找。” “沅沅也找不到了。”小丫头泪汪汪的,一边说着,一边要往他身上爬。 他看着两个着急的孩子,一手抱起女儿,一手牵起另一个,“走,父皇带你们去找。” 他带着几人到了府里的花园里,远远瞧见了花树从中的身影,正带着他们走近前去,突地一道敲门声响起,眼前的一切瞬间消失。 …… 燕北羽睁开怔怔地望了望空荡荡的书房,微微叹了叹气,原来是睡着做梦了。 只是,想到方才梦中看到的一切,嘴角不由勾起几分笑意。 “陛下?”贺英在书房外道。 “进来。”燕北羽坐正了身子,放下手里一直握着的锦囊,朝书房外道。 贺英和冥河一前一后进了门,要带来的折子放到书案上,贺英不经意看到看折子的人,面上带着几分笑意。 “陛下这几日是遇上什么喜事了吗?” “没有。”燕北羽淡淡道,只是想到方才梦中看到的两个小家伙,心情不自然有些好了。 虽然记不真切他们的模样,但相信要不了多久,他们应该就能回到他的身边了。 璟儿,沅沅,他的儿子,他的女儿。 贺英与冥河相互看了看,没敢再追问下去,不过近几日也都发现,他们这个一向不苟言笑的主子最近似乎心情不错,连面上气色都比先前要好了。 “陛下,归义侯一直未从高昌返京,是不是该下旨召回京了。” 归义侯留在燕京,本就是南楚为了牵制高昌的棋子,如今他一直逗留国内不回来,那就起不了这作用了。 “不急。”燕北羽淡淡道,龙靖澜一直在高昌,那边若有异动,瞒不过她的。 而且,他现在已经不是要防范,而是要把他们一网打尽的时候了,他可不想他的妻儿一直养在谢承颢的身边。 “皇后娘娘娘失踪的事儿,属下一直在追查,但还是没有消息。”冥河拱手禀报道。 当时眼看要得手了,却突然出来一伙人将人救走了,可是此事又不能闹太大,所以当时也不敢惊动城内其它人,以免被庞大人抓住把柄大作文章,可是莫皇后被那几人救走了,就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遍寻南楚境内也没有她的踪影。 原本以为是庞大人派人救的,可是自出了事后,一直派了人盯着庞大人,并未有迹象表明人是在他那里,而且他也在派人找人,只是除了庞大人,还能有什么人会出手救莫皇后,这让他们都想不明白。 “罢了,不用费事儿再找了,该出来的时候会出来的。”燕北羽合上折子,有些疲惫地叹了叹气,“朕身体日渐衰弱,派人到贺兰关传旨庞大人回京,协助朕主理朕事,派人去一趟高昌,若是归义侯国内的事情处理完了,也让他尽归返京。” “陛下,这……”贺英两人闻言,有些惊愕地抬头看着下旨的人。 少主先前一直提防庞大人在朝中结党营私,所以才将贺兰关的战事交给了他,如今怎的又改变主意了。 “至于贺兰关的战事,交由房大将军去处理。”燕北羽道。 “陛下当真要将政事,交由庞大人主理吗?”贺英忧心忡忡地问。 燕北羽咳了好一阵,才说道,“朕需要时间养病,庞大人对朝中诸事熟悉,交给他也是最妥当的。” 他现在,确实需要时间来解决他的病情。 贺英与冥河相互望了望,看着一脸病容的人,确实不好再劝什么,于是拱手回道,“是。” “贺英,之后你就负责协助庞大 人处理朝中政事,每天过来将状况禀报于朕就够了。”燕北羽道。 贺英拱手回道,“遵旨。” “去军中传房大人过来一趟,贺兰关的事,朕需要亲自交待几句,冥河你就亲自去一趟贺兰关。”燕北羽扫了一眼两人,吩咐道。 冥河两人跪安,一前一后出了书房。 “陛下这几日是怎么了?”贺英出了门,朝一同出来的冥河问道。 “我哪知道。”冥河道。 “那就奇了怪了?”贺英嘀咕道。 陛下自从出京回来,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加之朝事繁重,人前一向严厉沉肃,这几日他到书房却是几番撞见他一个人不知在笑些什么。 “行了,办你的事去,少主没多说,咱们也别多问。”冥河说罢,先行离开了。 可是,他是清楚的,陛下有些失常,是从那日他送来那封密信开始,但并不知那封密信的内容,不过想来如今若是能让他心情畅快的,怕也只有远在北齐的那个人。 莫不是,那密信是关于是北齐王后的人? 但猜想归猜想,他们是不敢去打听的。 只是,少主如今这病情一天比一天重,请来的大夫也无可医治之法,这才是他们最担心的事儿,眼看大业已成,陛下却日渐病危,将来这南楚的江山不知又得落入何人之手了。 燕北羽称病不再上朝,政事也大多交由丞相庞宁处理,这让朝中诸臣开始有了诸多揣测…… 燕京这边暗流潜涌,边塞高昌的两人却是过得极是逍遥自在,龙靖澜很是享受这种天天回去,有人备好晚膳等着的日子。 高昌的夏天比燕京要热得早,晚膳过后,两人直接到院子里乘凉。 “这都好些天了,燕京那边还是没来消息吗?”霍隽端着切好的西瓜,到了院内的小石桌边坐下问道。 龙靖澜顺手拿了一块,美滋滋地啃了一口道,“谁知道,说不定是某人知道自己有两个孩子了,乐得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真是这般不知轻重的人,也实在靠不住。”霍隽道。 “行了,知道你那宝贝妹妹是你的心头肉,交给谁都靠不住。”龙靖澜阴阳怪气地哼道。 “啧啧啧,还说自己不吃醋的。”霍隽揶揄笑道。 “我吃瓜,不吃醋。”龙靖澜哼道。 “如今霍家只剩下我和宛莛两个,这些年我不在,也确实让她为霍家的事吃了不少苦,如今她与孩子有难处的时候,我这做哥哥的不能袖手旁观。”霍隽道。 “说起来,我倒是有件事得问问你的。”龙靖澜想起先前在燕京的事,扭头望向一旁坐着的人,问道,“在当年我和宛莛离开燕京的时候,郑皇后曾说……宛莛是霍夫人和长孙仪的女儿,不知宛莛问过你没有。” 霍隽闻言,眉眼顿沉,“信口雌黄。” “当日具体的情形我也并不在场,只是从晏西口中得知的,不过应当对宛莛打击不小,那时候原本有机会杀了长孙仪,她却失手被擒,险些被处之斩首。”龙靖澜想起那日的一切,不由深深地叹了叹气。 “宛莛是我们霍家的人,与奸险之人绝不可能有半分关系,当初长孙仪确实以父亲之事,秘密召见了母亲,但那时我们从师公那里回来之时,母亲就已经怀上宛莛了一个多月了,在去见长孙仪之前,已经先通知过老太后了。”霍隽说着,神色之间有些忿然,“母亲确实去见了长孙仪,但之间种种是由老太后派人安排的,事后老太后悄悄与母亲谈了许久,那时我并不知道谈了些什么,但我可以肯定的是,宛莛绝对不是长孙仪的女儿。” “我想也不该是那样,只是那时候宛莛自己并不知道这些,恐怕就连长孙仪和郑太后,都被老太后的障眼法给骗了,都以为宛莛是长孙仪的骨肉。”龙靖澜道。 “估计那时老太后,是想让长孙仪以为宛莛是他的骨肉,让他看在孩子的份上,要他不要为此对霍家起杀心,那些年倒也是太平了,长孙仪和老太后确实也都待宛莛与宫中的皇子公主无二,只不过最终他也还是没有放过我们霍家。”霍隽冷哼道。 “罢了,反正这些老东西也都死了。”龙靖澜道。 “当初,我若没有听信母亲和老太后的话将事情瞒了父亲,若是那时候 就告诉了他,父亲早做提防,兴许就不会有风雷原的惨剧了。”霍隽叹息道。 龙靖澜挠了挠额头,有些自责自己干嘛问起这事儿,“好了,事情都过去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早些把宛莛和她那两个小崽子早日带出北齐。” 霍隽默然点了点头,却还是一时难从方才的悲恸之中回过神来。 次日,龙靖澜再回来的时候,已经带回了燕京来的密信,一进门就扔给了屋里的人,“喏,你未来妹夫来信了。” 霍隽接过看着信上密密麻麻的字微微皱了皱眉头,半晌没有说话。 “怎么,看不懂?”龙靖澜得意地凑近问道。 “这样的密信,唬别人还行,唬我就嫩了。”霍隽说道。 信上的内容,若是按一般的看信方式去看,自然是看不出来什么的,只是一堆无关紧要,又乱七八糟的东西,但若找出其中的规矩,就不难看出信上真正要表达的内容了。 龙靖澜无趣地撇了撇嘴,“行行行,你聪明,你厉害,你天下无敌。” 虽然一直以来她与燕北羽来信少,又都是由专门的人传送,但还是担心会被泄露出去,所以在一开始就定好了密信的口决,只有知道口决的人,才会知道看人要看哪些字,不然看了也是白看。 只不过,这办法她也是以前从霍隽那里学来的,虽然有了很大的改进,却还是被他一眼看破了。 “他要我设法去一趟燕京附近,亲自见一面。”霍隽将信搁到桌上,说道。 “你又不是宛莛,他要见什么见。”龙靖澜没好气地哼道。 “兴许,只是想亲自问问孩子和宛莛的情况,不过我现在不能去见他,一则他身边可能还是别人的眼线,二则谢承颢就是担心我会与他碰面,所以一直提防。”霍隽说道。 龙靖澜拿起信看了一遍,说道,“他说已有打算,只待我这里的消息了。” 其实,其它的一切也大多数在他的掌握之中,如今唯一不确定的敌手就是宗正陵。 “这说了和没说有什么两样,我们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到时候又如何配合。”霍隽微微皱了皱眉。 龙靖澜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一口道,“他需要你做的,就是看好了你宝贝妹妹和他两孩子,此事你不能涉及太多,容易引起北齐那边的怀疑。” 谢承颢本就担心他会与南楚联合,所以一定会对他严加提防,他牵涉太多,稍有不慎就会被谢承颢发现端倪,到时候才会更加麻烦。 “可是,南楚形势复杂,就你与他很难周/旋得过来。”霍隽担心道。 他知道燕北羽的顾忌,可是他也更想帮忙尽快解决此事,让他们一家团聚。 “他一个大周皇太孙,这么多年在长孙仪的手里谋权,能是吃素的?不要太小看你那未来妹夫,更不要小看我。”龙靖澜不满地哼道。 燕北羽这个人,除却是因为宛莛的事,她还真没有见到过他在什么时候乱了方寸,他既说他有了打算,便是已经有了一定的把握的。 他最紧张的,莫过于如今在北齐的母子三个,所以断不会做出任何会让他们涉险的事。 霍隽闻言沉默了一阵,说道,“明日我便起程去折剑山庄了。” “走吧走吧,天天待在这里,误了多少事儿了。”龙靖澜道。 如今最关键的就是关于宗正陵的事,她必须尽快追查出这件事,不然始终还会有一个看不见的对手,对他们的处境总归是有危险的。 “只是,我不在这,你行事需得谨慎才是。”霍隽看着她,不放心地道。 “你出去打听打听,我龙靖澜这些年混是不比你差,向来只有我算计人的份儿,没人能算计到我头上来。”龙靖澜道。 这些年,跟她杠上的人何曾在她手里捡过便宜,真不知道他担心个什么劲儿。 “我知道,但总归在这里只有你一个人,真出了什么问题,我们谁也没办法及时赶过来助你。”霍隽道。 “你能说点好的吗,你还是回去早些备足你的聘礼,八台大轿,老娘还等着过门呢。”龙靖澜道。 她自己这条命,以前一直宝贝得很,现在就更是金贵了,哪那么舍得轻易送人了, 她还等着回去当霍夫人呢。 霍隽见她这般说,微然一笑道,“好,我回去备足了,等着你过门。” 这一走,他不可能自北齐再与她联络,所以恐怕只能等宛莛他们的事情过了,才有可能见上面,只是这一天还不知要等上多久了。 —— 一更五千,二更可能有点晚,大伙明早起来再看。   ☆、290.不负你情深7 分别在即,龙靖澜虽然嘴上没有说舍不得的话,可是阔别十二年才重逢,又要经历再一次的离别,心中的滋味又岂是好受的。 一番情浓的缠绵过后,她难得小女人似的靠了他的怀里,霍隽意犹未尽地吻了过来,被她一把推开了脸围。 “让我喘口气行不行?” “不是你说的***一刻值千金。”霍隽笑语道。 “他娘的,你还说不洞房呢,结果天天晚上在干嘛?”龙靖澜没好气地道羿。 她承认,刚开始她是主动地睡了他,可后来每天被睡的都是她自个儿好不好? 白天要在宫里不能合眼,晚上还要被他折磨,再这样下去,早晚得肾虚了。 果然,在好/色这件事上,女人永远比不过男人。 “不是你说我亏待了你十二年,我抓紧时间给你补回来,怎么了?”霍隽道。 一开始没沾上,倒也罢了,可这有了一回,又哪里还能天天忍了。 “你可以先欠着,我不急。”龙靖澜甩开他的手,没好气地哼道。 再斯文的男人,在床上也是禽兽。 “我急。”霍隽将人搂入怀中,笑着吻上了嫣红的唇瓣。 明日一早就得走了,这一早还不知下一次碰面到什么时候了,这时候哪有心思再废话。 又一番*初歇,龙靖澜恶狠狠地警告道,“再敢动手动脚,就给我滚下床去。” 霍隽看着面色酡红的人,低笑出声,“一开始,也不知道是谁非要爬到我床上来的。” “这是我的床。”龙靖澜吼道。 好吧,是她先动了心思要扑倒他,可后来每天被扑倒的都是她了,她是想亲热,可不想亲热得那么过份。 “好吧,咱们说说话。”霍隽好脾气地说道。 “行啊,那就说说,霍大将军你从哪学的,在床上这么多花样?”龙靖澜秀眉一挑,逼问道。 “你确定,我们需要继续深入探讨这个问题?”霍隽道。 龙靖澜眼珠子一转,道,“咱们还是说说你那倒霉妹夫。” “你怎么总是不出十句话,都要转到他身上去。”燕北羽道。 “你以为我想跟那倒霉蛋扯上关系,要不是因为宛莛的缘故,我才懒得甩他。”龙靖澜哼道。 主要也还是因为现在他们都有了共同的仇人,再者现在他和宛莛的事才是当务之急。 “等他们的事情过了,你还打算留在燕京吗?”霍隽问道。 “老娘出生入死立了这么多功劳,怎么也得捞个朝廷大员的官当当。”龙靖澜道。 霍隽微皱着眉看着她,道,“你那么喜欢做官?” “怎么,许你们男人做的,我就做不得了,你看我像是能在家相夫教子的人吗?”龙靖澜挑着秀眉问道。 霍隽想着,开始有些为将来的婚后生活担忧,也为他的未来孩子担忧。 他早就知道龙靖澜不是那种安于家室的人,可将来真有了孩子,就难以想象会被她教成什么样子了。 但是,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他所喜欢的就是这样的她,便也不会要求她去为自己改变什么。 “喂,我一直好奇一个问题,你到底看上我什么了?”龙靖澜抬头直视着他的眼睛,问道。 她确定他的心意,但确实想不出自己从头到脚,有哪里是值得他欣赏的地方,所以曾经一度觉得他是瞎了眼的。 “说不上来,就是喜欢上了,所以就连你打人骂人的样子,也都觉得有趣了。”霍隽笑语说道。 所以纵使在许多人眼里,她都无法称之为一个女人,但她在他中,每一处都是吸引人的。 “病得不轻。”龙靖澜道。 曾经燕京也有些武将,觉得她野性难驯,跑到她面前说中意她的,不过在被他踢飞过几个之后,就没人敢再上门来找死了。 这个人在那些年没有向她说过喜欢,不过却总是在处处给予她维护和照顾,但渐渐的便是都没有说出口,但彼此的心意,也是心 照不宣的。 “喜欢一个人,哪有那么多道理。”霍隽理了理她的发,温声说道。 许多人都说,龙靖澜不适合他,可是喜欢上了就是喜欢上了,哪有那么多的顾虑。 燕北羽明明知道了宛莛是当初亡了大周的霍家人,却还是义无反顾,也都是选择了自己心中真正想要的罢了。 若是真有顾虑,只是因为喜欢得不够多,不够深罢了,当喜欢得难以自拔,便什么也顾不上了。 “那倒也是。”龙靖澜道。 若是要按道理来,自己根本不可能等这十二年,可是真的喜欢上一个人了,喜欢得不能再喜欢,这世上便就再没有任何人能入得眼了,也没有任何人能替代他的存在。 “这些年,我不在,幸好你还站在宛莛一边的。”霍隽由衷叹道。 不然,他真不敢想,宛莛那时候一个人在大燕,该有多艰难。 “是我太晚找到她了。”龙靖澜道。 若是她早些找到她,兴许那时能帮到她更多,但那死丫头那时候存心躲着她,使尽了手段把她支开,若不是那时晏西找到她,她也不能那么快肯定那就是她。 “终究也帮到过她。”霍隽道。 龙靖澜闻言,却深深地沉默了。 “怎么了?”霍隽见她突地不说话了,低头望了望她。 龙靖澜披着衣服坐起身,与他面对面坐着,说道,“霍隽,有件事,我想我没法瞒着你。” “什么事?”霍隽笑问道。 “在霍家出事之后,霍夫人被接进了宫里,后来做了长孙仪的贵妃,不过她也是被长孙仪以药物控制了,到宛莛回来的时候,她认出了宛莛,险些拆穿了她的身份,让她有性命之忧,所以那时……我同晏西逼死了她。”她说到最后一句,无奈地垂下了头。 那时候情势所逼,为了保住宛莛,她只能选择那样做,可那终归是他的母亲。 霍隽惊愕地看着她,久久没有言语。 “那时候,要么宛莛的身份暴露落入长孙仪手中,要么借霍夫人之手除掉太后,掩藏这个秘密,可是那时我没有想到霍夫人她,最后自己也自尽了。”龙靖澜说道。 这件事,这些天她已经几番思量到了心头,却不知该如何向她开口。 霍隽目光渐渐平静下来,道,“罢了,这些过去的事,我们都不要再提了。” 刚一听到,他心中确实是有怨气的,但也渐渐冷静下来了。 他相信在当时的情况下,她只能做出那个时候最有利的选择,她只是想借母亲之手救宛莛一命,并不能预料母亲最终自己也会选择自尽。 他如今所想,无非是宛莛和孩子早日脱离北齐能有个好的归宿,自己与这个人不再有分离之苦,死的人已经死了,过去的事也已经过去了,他们都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再为过去的悲剧相互折磨。 “你会怨我吗?”龙靖澜问道。 “方才有,现在没有了。”霍隽微微摇了摇头,说道。 龙靖澜默然看着他的眼睛,纵使一切非她所愿,但当时毕竟是她帮着晏西找上了霍夫人,才酿成了她自尽的悲剧。 “母亲知道了那些事,自己早晚会选那样的路,非你之错。”霍隽说着,伸臂拥住了她,叹息道。 母亲是爱父亲的,那时知道了宛莛的事,知道了霍家发生的一切,知道自己做了那人的妃嫔,岂会不萌生去意。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长孙家,而不是去埋怨怪罪于她眼前这个人。 两人依偎着说了一夜的话,到天色微亮,才起来更衣洗漱。 龙靖澜一路送他到了高昌城外,道,“一路保重。” 霍隽看着面色有些沉郁的人,决然说道,“事情很快就会解决的,我们也会很快见面的,那个时候,我会娶你。” “也是,燕北羽比我们着急多了。”龙靖澜道。 现在知道了自己还有两个孩子在谢承颢手里,早急得他团团转了,他们等得,他自己也等不下去了。 “答应我,就算你查到了宗正陵,也不要 擅自冒险报仇。”霍隽叮嘱道。 “行了,我知道,这事查到了交给姓燕的去办,到时候事情办法了,人我去杀就行了。”龙靖澜道。 霍隽见她应了话,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道,“我保证,这是我们我们最后一次分别。” “说话要算话。”龙靖澜道。 那一别十二年,她真是怕了这样的分别。 “当然。” “燕北羽既然早有了打算,在时机未到之前,你也不要轻举妄动。”龙靖澜叮嘱道。 以燕北羽行事的风格,应当不会让北齐那边涉险,所以他在那边,也应该是最安全的,只是要看这姓燕,到底打算怎么办了。 虽然他也相信他有他的解决办法,可到底这一次的对手不少,一着不慎,就有可能输得一败涂地,到时候大伙儿都得跟着倒霉了。 “我知道。”霍隽走近抱住她,低语道,“我等着在燕京见到你。” “别忘了娶我的聘礼。”龙靖澜道。 霍隽笑了笑,上了马道,“不早了,你快回去吧。” 说罢,策马向南而去了。 龙靖澜站在高昌城外看着渐去渐远的人,直到再也看不到了,方才回了高昌城内,一路却还忍不住回头看一看。 她一向不是那般儿女情长的人,可是此刻他才走这么一小会儿,她就忍不住想念他在这里的日子,比之那十二年中的任何一天的思念都要浓烈。 那时,她已经渐渐习惯了他不在的日子,如今他回来又走了,自己反而比那时还要不安彷徨。 燕北羽在等着见到她妻儿的那一天,他们在等着他们重逢的那一天,只愿……那一天都不会太晚。 霍隽离开高昌便直奔华州去了,并没有再去燕京面见燕北羽,只是悄然去了折剑山庄,见了老庄主一个人,住了两天便折返北齐境内与晏西会合回中都去了。 直到近半月之后,折剑山庄派了弟子送了一卷内功心法的卷册到燕京,冥河亲自领人去了府内。 “陛下,折剑山庄的人要见你。” 燕北羽是有些意外的,想想本以为会是霍隽扮作那里的人过来,于是连忙道,“请人进来。” 折剑山庄的弟子进了屋内,拱手道,“见过皇帝陛下,老庄主听闻陛下伤病缠身,让弟子将此卷内功心法送来。” 燕北羽打量了一番说话的人,发现并非是霍隽,“折剑山庄,最近可是有客人去了?” 他病重的消息,并未有多少人知道,更不曾告诉折剑山庄那边,唯一的可能就是霍隽回了折剑山庄。 他原是想见她,问问孩子和凤凰在北齐的状况的。 那弟子想了想,回道,“是有位师公的故交来过庄内。” “现在人在何处?”燕北羽追问道。 “半月前在庄内小住了两就离开了。” 燕北羽无奈叹了叹气,没想到人这么快就已经离开了。 “东西已经送到,我得赶回山庄了,此卷内功心法陛下勤于练习,对伤病是有一定好处的。”那弟子拱和道。 “代朕谢过老庄主。”燕北羽道。 折剑山庄会帮他,也完全只是因为凤凰罢了。 冥河领着那人离开书房,悄然掩上了房门。 燕北羽翻了翻卷册,蓦然发现卷册夹层之中似是夹带了什么东西,仔细抽出来一看,是一页短小的信,还有一张图画,画上是两个憨态可掬的孩子,一个坐在那里吃东西,一个在地上爬着,什么勾画得极其简单,可却又让人瞧着栩栩如生。 信是霍隽写的,信上交待了孩子在北齐的一些事,以及他为何不能来燕京赴约的原因。 自己太过急于知道孩子和她的消息,倒忘了谢承颢这个人了,一旦他们见了面,只怕反而于她们母子不利。 燕北羽看着那画上的两个孩子,眉眼之间还真是似极了自己,他以拳抵着唇咳了一阵,咬牙忍着胸腔内有些翻涌的血气。 谢承颢想要他死,可他还得等着他的女人,他的孩子回来,岂能这般就如了他的愿, 让他夺走自己的妻儿,还要夺走他的江山。 只是想到如今他们在他手里,就已经让他寝食难安,这样的日子他一天也等不下去了。 他爱不释手的抚摸着画纸上的两个孩子的图像,低声唤道,“璟儿,沅沅……” 他早该想到的,她如何会舍得,真得弃他们的孩子于不顾。 只是,她也真的瞒得他好苦,明明知道他是有多想要他们的孩子,明明都在高昌与他见面了,却也不曾透露半句他们的消息。 只是,他已经错过了他们的出生,错过了他们这一年内所有的成长,万万再不能错过他们长大的日子…… 他要与他所爱的人相伴到老,白首同心,他要他的孩子在他身边长大成人,她想要宁静的生活,他便是倾尽余生所有,也必许她一世太平。 无论是谁,想要破坏这一切,他必要扫除干净,一个不留。 ———— 二更到,过得过年越来越龟速了。   ☆、291.不负你情深8 第291章 自对外宣称养病,政事交由了丞相庞宁主理,燕北羽便甚少再插手,甚至都未曾再朝臣面前露过面了,这让朝臣着实猜不透了。 不过,便是如此静养,燕北羽的身体状况不仅没有好转起来,反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孙嬷嬷端着煎好的药送入怀中,待到躺在榻上的人将药服了,方才道,“陛下,庞大人和朝中几位大人到府里了,说有事要面见陛下。羿” 贺总管和冥河时常在外面走动,如今侍侯陛下的也只有她与府内的仆役罢了围。 燕北羽接过茶水,漱了口道,“传他们进来吧。” “是。”孙嬷嬷给他取了外袍,方才带着人出去,将侯在园外的一行人领了进去。 庞宁带着几位朝中要臣进了寝房,一进门便觉一股药味扑面而来,转过山水屏风便看到一脸病容披衣坐在榻上的人,“臣等恭请圣安。” 燕北羽微微扫了一眼,道,“起吧。” 庞宁等人这才起来,看了看榻上坐着的人,“微臣听闻陛下身体欠安,不知御医可都来瞧过了?” 先前虽有耳闻,但镇北王府这边并未有消息透露出去,如今竟然都无法理政了,可见身体状况确实是不甚乐观了。 “看过了,一群庸医。”燕北羽冷然道。 庞宁几人面上满是忧虑,道,“皇上还是要保重龙体为重。” “此事再说吧,近日朝中诸事可还顺利?”燕北羽问道。 “臣等幸不辱命,一切尚好。”庞宁回话道。 燕北羽微微点了点头,道,“那便好,在朕养病期间,朝中诸事烦劳庞大人了。” “为陛下分忧,是臣等应当的事。”庞宁垂着回道,一抬头见坐在榻上的人又开始咳嗽,提议道,“陛下,微臣这几日也寻了几位名医,可否让他们来为陛下诊断一二。” 燕北羽半晌止住咳嗽,微微皱了皱眉,“庞大人说什么?” 庞宁微怔,又重复了一遍,“微臣寻了几位名医,可否让他们来为陛下诊断一二。” “朕这几日,听声音偶尔会不太真切,既然庞大人有心了,那便让人过来瞧瞧吧。”燕北羽道。 “是。”庞宁说罢,让同行进来了另一位朝臣出去带人进来。 不一会儿,几个提着药箱的大夫让人领了进来,燕北羽将手搁在案几上,由着几人一一上前诊了脉。 “几位诊断得如何了?”庞宁见进来的人都诊过脉,询问道。 几位大夫面色沉重地摇了摇头,道,“陛下这病实在奇怪,我等也是平生第一次见到,医术不清,怕是不敢妄加下药。” “你们不都是各地号称妙手回春的名医,就没有一个有办法医治陛下病情的?”庞宁沉声问道。 一位年纪稍长的大夫,上前道,“陛下近来是否会出现听不清声音的状况?” 燕北羽点了点头,“偶尔会,有时候突然间看东西也会看不清楚。” 那人叹了叹气,说道,“草民医术浅薄,实在无力医治陛下的病症,只是如此捱下去,陛下会渐渐听不见声音,看不见东西,然后说不了话,无法行走,甚至最后连进食用药都无法下咽,最后……” 庞宁几人闻言,相互望了望,“这可如何是好?” 燕北羽深深皱了皱眉头,不得不说,谢承颢这一次的手段,确实够狠毒的,不是直接取他性命,而是要他受尽病痛折磨而死。 可是,他如何甘心,就这么被他算计死了。 “罢了,没什么人,各位大人也都先回去吧。”他支着头,疲惫地道。 “陛下好生保重,臣等会派人再寻医术高明的大夫回来,天下之大总会有能医治好陛下的名医圣手。”庞宁道。 燕北羽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都退下。 庞宁等人跪了安,陆续退了出去,直到出了镇北王府,方才有人出了声。 “庞大人,看来陛下的病情确实不容乐观。” “若是还无医治之法,怕也撑不了多少日子了。”庞宁叹道。 原以为,皇帝 称病不再理政,是别有意图的,今日说是来探望的,实则也是来探个虚实的,不想这病却是真的。 “庞大人,方才那些大夫的话,你我听得清楚,说句大不敬的话,陛下如今身体这般,将来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这南楚的江山……该交给何人去?”一人朝庞宁说道。 先前莫皇后是诞下一子,可惜却早逝了,如今莫皇后失了踪,陛下身边也并未无妃嫔,亦无子嗣。 “大周国破,好不容易这么多年才有了南楚如今的局面,若是一直找不到人能医治陛下的病情,庞大人也该早为南楚将来打算。”另一人也跟着附合道。 今日看陛下那情形,状况实在不妙,御医院那边也没有办法,这些从各地请来的名医也无人可以医治,将来的结果可想而知。 “此事,老夫自然知道,只是那小皇子早逝,陛下尚无子嗣,也非老夫所能为之。”庞宁望了望边上的几人,一脸为难道。 “庞大人受老主子所托,辅助陛下完成复辟江山的大业,此时也该是你出面主持大局的时候,这大好江山若是无人承继,还有北齐虎视眈眈盯着呢。”另一人老臣劝道。 “陛下也年纪不轻了,加之如今疾病缠身,是得早日留下个子嗣,让大业后继有人。” “这事儿,容老夫再思量思量。”庞宁道。 这些人所说的话,他何尝不清楚呢,可是皇帝的脾气他不是不清楚,他一心念着的还是北齐那一个,真硬送到身边的女子又哪有哪个有好下场的。 可是,如今皇帝的身体再这样下去,南楚是真的需要一个继承大统的皇嗣。 庞宁等人的离去,王府里园子又安静了下来,孙嬷嬷将刚沏好的参茶送了进去,见坐在榻上的人又握着那个总是随身带着的锦囊。 “陛下,这病情若是再耽误下去,只怕真的药石无灵了。”孙嬷嬷将茶盏搁到案几上,小心翼翼地说道,“不如让人去一趟北齐,请那个晏家的人过来。” 只是,要想请到人,必然是要知会北齐王后的。 “不可。”燕北羽冷然道。 他相信霍隽会设法瞒着她,不让她知道如今南楚的状况,这是谢承颢存心在置他于死的,岂会让北齐的人过来替他诊治。 “可是再这样下去,陛下您……”孙嬷嬷看着他,又渐渐止了声音。 不知怎的,这一刻她无法从他面上看出半分为眼下的状况焦虑的样子,反而是让人猜不透的沉定从容,仿似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一般。 陛下到底想要干什么,这么多御医和大夫都来看过了,这病不是假的,可是着急的只有他们,他自己却没有半分着急的样子。 燕北羽侧头望着窗外的庭院,看了许久说道,“孙嬷嬷,让人把那边的屋子收拾干静。” “陛下是想搬过去住吗?”孙嬷嬷讶然问道。 “先收拾出来,把那屋外的石阶和石子路都拆了,都做成草地。”燕北羽望着窗外,说道。 孩子回来的时候还太小,台阶高了应该还走不了,石子路也会摔着人,改成草地也好供他们玩耍。 孙嬷嬷有些不解,却还是应道,“是,奴婢一会儿就去吩咐人去办。 “那边屋子的门槛都锯掉,不必留着。”燕北羽又道。 孩子刚走路,门槛容易绊着他们摔跤,还是不要留着了。 孙嬷嬷愣了愣,道,“那奴婢这就吩咐人去办。” 那边屋子一直空着,他怎么突然想起来要收拾了。 燕北羽坐在榻上,静静望着窗外的景致,想着他们回来之后在那院子里玩耍的样子,面上掠起几分笑意。 冥河次日再回到王府里,院子里的人已经照燕北羽的吩咐在忙活了。 “陛下,归义侯已经回京了,听闻陛下龙体欠安,在府外侯着了。” “这燕京,倒是越来越热闹了。”燕北羽从窗外收回目光,冷然笑了笑。 这一听到他病重的消息,一个一个都过来探听虚实来了,如今就看龙靖澜那里的消息,到什么时候才有个准信了。 冥河默然叹了叹气,这知道陛下病重,那些一直蠢蠢欲动的人,都一个接一个 要露面了。 “传归义侯进来吧。”燕北羽说着,将手边的锦囊塞进了靠枕下面。 当初她在高昌时就带着这个东西的,那时候归义侯也是瞧见的,若是他现在瞧见了,只怕会起疑了。 冥河出去,领了归义侯阚玺进来。 “微臣恭请圣安。”阚玺进门,一撩袍子跪下道。 “归义侯国内的事可解决了?”燕北羽抬了抬手,示意他免礼就座。 归义侯在桌边坐下,看着榻上面容苍白憔悴的人道,“微臣回京听闻陛身染恶疾,可有找到医治之法。” 燕北羽无奈地摇了摇头,道,“请来的人都束手无策,朕也无计可施,只能暂时将朝政大事都交给庞大人,安心休养一段日子,归义侯回京便从旁协助庞大人一二。” “微臣遵旨。”阚玺道。 “那天火大盗之事,不知查得如何了?”燕北羽说着话,胸中便开始阵阵血气翻涌,咳得嘴角都沁出了血迹。 “陛下!”冥河紧张地端了参茶到近前。 “高昌国内倒也有些通晓医术的人,微臣已经派人回国去差请了,看等他们来了,能不能对陛下病情有帮助。”阚玺道。 “有劳归义侯费心了。”燕北羽止住咳嗽,说道。 明明就是他帮着谢承颢在那金曼陀里面做了手脚,如今也还要派人来试探,他到底是真病,还是假病,可谓是煞费苦心了。 “陛下乃天子,相信定会逢凶化及,天下之大总能找出医治之法的。”阚玺说道。 燕北羽朝着冥河微微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归义侯若是无事,先留在这里与朕说说话。” “是。”阚玺恭敬地应道。 “朕听说,归义侯懂些解梦,这些日朕总是梦到些旧人旧事。”燕北羽道。 “陛下是梦到什么了?” 燕北羽端起茶盏,状似无意地打量着对方的面色,“朕梦到了儿时在这燕京的情形,还有那时朕的生父,大周太子宗正陵。” 阚玺闻言面色倒并未有太大的变化,道,“大约是陛下入主燕京,看到些旧物,所以才有了这样的梦境罢了。” “那时候,皇爷爷立了朕为皇太孙,他很生气。”燕北羽说着,神色有些凛然地寒意,“朕从出生便没有见过他的,第一次见到他时,便险些死在了他手里,所以这些天朕又梦到了他要杀了朕在,真是奇怪。” 阚玺眼中掠过一丝异色,面色却还是一派从容,“梦都是反的,大周先太子已经故去多年,只是陛下一直放不上那个心结,现在又恶疾缠身,才会做这样的梦罢了。” “大约是吧。”燕北羽冷然笑了笑,浅浅地抿了口茶,说道,“说起来,那时宫里不止朕一个皇孙,还有太子妃生下的一个皇弟,算起来也是你的表兄,倒是甚得太子宠爱的,应当是与你年纪不相上下的。” “这倒是听父王提过,那时候大周派人到高昌报喜,表兄比早一个月出生,不过高昌到燕京路途遥远,也未曾见过一面。”阚玺道。 “朕那时同在宫中,也未曾见过几面,只是大周亡国之后,听说他同太子死在了宫里,也就最近梦到了那些儿时的事,所以想起了这些。”燕北羽说道。 “陛下养病,还是多想些让人心情畅快的事,总想这些旧事,心气郁结,不利于龙体安康。”阚玺好意劝道。 “归义侯回京,朕倒想起了一桩事,高昌王除了王后,还有几位妃嫔?”燕北羽询问道。 “有几位的,只是不怎么出来露面。”阚玺回道。 “朕自高昌回来的途中遇到过一个疯妇人,说话颠三倒四的,不过好似是从高昌宫里出来的,言语之中还提过归义侯的名字,只是当时急于回来,见他可怜便一起带回了京中安置在了府里”燕北羽说着起身了下榻,道,“归义侯同朕一起去看看,是不是你在高昌认得的人。” “是。”阚玺起身,随着他一起出了门,朝后面的院落走去,只是面色却没有了方才那般的沉定从容了。 燕北羽带着他到了院内,朝着院内负责照顾的人道,“那位夫人可还好?” “这些天倒是没有先前那么闹得厉害了,御医也在为其诊治,只是要治好她,没 有那么容易。” “把门打开吧,兴许归义侯见见她,她能想起些什么来。”燕北羽望了望身后的人,说道。 阚玺看着渐渐打开的房门,不知是天热还是紧张,额头都沁了一层汗珠,跟着燕北羽进了屋内。 “夫人,你不是要见阚玺王子,朕帮你带来了。”燕北羽走近坐在窗边的妇人,温声说道。 那女人听了缓缓转过头来,望向站在他身后的人,起身一步一步走近问道,“玺儿,你真的是玺儿吗?”   ☆、292.不负你情深9 阚玺看着一步一步走近的人,有些不解道,“陛下,这位是……” “这就是朕从高昌带回来的那个人。”燕北羽负手转身,看着站在后面的人道,“她总说自己有人杀了她的儿子,还说她的儿子就是归义侯你,朕也不知她到底是谁,不过想着总归是你们有关系的人,所以带回来也一直在让人给她医治,只不过现在还不见什么起色。” 阚玺笑着摇了摇头,道,“微臣并不认识此人,微臣的母后也尚在高昌,一个疯了的人说的疯话,想来也没有几句可信的。围” “归义侯仔细看看,当真不认得吗?”燕北羽暗自打量着他的神色,问道。 阚玺又看了看上在自己面前,一直嘀嘀咕咕唤着他的人,“在微臣的记忆里,确实不认得此人的,不过可否容微臣写信回国询问一番父王和母后,兴许他们识得也不一定。羿” “既是如此的话,朕让人将这位夫人的画像画下来,归义侯让人一起送去高昌交给高昌王和王后,若是真认得,看了画像也就一目了然了。”燕北羽道。 “如此甚好。”阚玺道。 “罢了,既然归义侯不识得,那便等你问过高昌王和王后再说,你一路回来也辛苦了,早些回府休息,朕也不留你了。”燕北羽道。 “是,微臣告退。”阚玺跪了字,面色如常地离开了园子。 燕北羽看着渐渐走远的人,朝冥河道,“让人暗中盯着他,这些天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一一禀报于朕。” “陛下怀疑,归义侯是认得那疯妇人的?”冥河问道。 可是,方才阚玺神色平静如常,并没有丝毫的异样。 “朕不是怀疑,是肯定他认得,而且与他们高昌还渊源颇深。”燕北羽略显苍白的面上,扬起一抹冷冽的笑意。 “可是归义侯方才,并看不出什么可疑之处,仅凭这个疯妇人的话,怕也不能全信。”冥河说道。 “一个疯了的人说的话,远比一个正常人说的话要可信的多。”燕北羽意味深长地说道。 一个疯子说的话,往往是对她印象最深的事,所以不会撒谎。 而正常的人,为了掩饰一些东西,就会精心编造谎言。 而且,这个人是龙靖澜引了凤凰去发现,那么这个疯妇人便是一定与高昌有关系的,只是她还要在高昌追查宗正陵的事,所以不方便多加追查,所以将人将给了他们。 当初引了凤凰去发现,想来也只是想制造机会,让他们能见面解释清楚误会罢了。 冥河他们并不知龙靖澜在高昌的事,所以对这些心有疑虑,但他是再清楚不过的,虽然阚玺从进门开始一直表现得很镇定,几乎挑不出任何破绽。 但是,一个人得知别人说自己是她儿子,有人要杀她,谁都会好奇追问,而不是急于否认撇清,所以他更加肯定他是认得这个人的。 如今,他唯一等的就是龙靖澜查清宗正陵的所在,而这其中又必然是与高昌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件事也许能让他知道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是,属下这就下去交待人。”冥河听了他的话,匆匆离开了。 虽然有一瞬的质疑,但是少主既然怀疑了,就一定有他的理由,而且高昌本就是不能真的相信的,便是不因为这事,暗中也是要监视着归义侯的。 燕北羽负手慢步穿走花林,回到房中时,孙嬷嬷已经送来了煎好的药。 “陛下,用药的时辰到了。” 这些药其实根本对病情起不了什么作用,只是补充元气的药罢了,可是不吃,身体只会一天比一天虚弱更厉害。 可是,偏偏病重的这个人,自己一点也没有着急的样子,与其说他现在在养便,还不如说他是在暗处纵观大局。 燕北羽接过药碗,平静地喝完药搁下碗,复又坐在了榻上看着窗外园子里忙着修葺园子的匠人,淡淡道,“这些天人杂,多派几个人去后面院中看着,一日三餐也由你亲自送过去。” 这个人,对他还有大用处,不能有了闪失。 “就算有人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到这镇北王府里来行凶。”孙嬷嬷浅然笑语道。 “小心些,总没有错的,去吧。”燕北羽道。 孙嬷嬷看着 那双古井般深邃幽冷的眼睛,默然按着他的旨意下去安排了。 燕北羽一个人坐在榻上,默然看着窗外,如今外面不知道有多人都以为他这个南楚皇帝是命不久矣了。 于是,那些别有用心的人,也会开始诸多打算了,亦不会有多提防他一个活不长的重病之人,那么什么人什么嘴脸,也都会渐渐暴露出来。 他在等,谢承颢也在等。 谢承颢在等他死,他在等宗正陵的消息,在等接他的妻儿回来的那一天。 相较于南楚的风波重重,北齐的宫里平静非常。 霍隽和晏西回去的时候,璟儿和沅沅早已经过了周岁,两个小家伙都开始能走了,一天光着脚丫子在屋里呼啦啦跑过去,呼啦啦跑过来,一不留神还跑到屋外面去,把屋里的东西尽往外面的小渠里扔,然后在岸边追着跑得东西兴奋直叫。 一早谢诩凰还在给璟儿穿衣服,沅沅已经自己爬下了床,自己在屋里转悠,由于平日贪吃些,小脸也长得圆圆的。 霍隽一推门进来,便跟在屋里乱跑的小丫头撞个正着,“沅沅。” 他一把将她抱起,小丫头小手指着外面,“爹爹,去……” “是舅舅,不是爹爹。”霍隽教道。 谢诩凰头大地叹了叹气,谢承颢一不留神就窜过来了,尽教着两上孩子叫爹爹,于是现在除了会叫她娘娘,见了谁都叫爹爹。 “你见到靖澜师姐了吗?”谢诩凰确定周围没有别人了,方才低声问道。 这些天不是谢承颢,就是罗兰她们在周围,她也不好多问,以免泄露了龙靖澜的事。 “见到了,脾气和当年一样,一点都没变。”霍隽说起来,眉宇间都是笑意。 谢诩凰闻言失笑,不过他们能见上面,她也由衷高兴的。 “可有问她,她在高昌到底要干什么?” “在暗处帮南楚追查一些事情,不过似乎已经快得手了。”霍隽道。 但是,并没有详细向她说龙靖澜在查什么,更没有提及南楚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形,回来的路上也特意嘱咐了晏西不要乱说话。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看燕北羽到底要如何同谢承颢周/旋。 “事情很棘手吗?”谢诩凰微微皱了皱眉问道。 否则,龙靖澜也不会费那么大功夫亲自潜伏在高昌一年多。 “放心,应该难不倒她。”霍隽怕她再追问多了,将来太过担心在谢承颢面前露了破绽,道,“你让我查的,北齐确实与高昌暗中有过来往。” “那南楚,如今是何情形?”谢诩凰闻言,紧张追问道。 谢承颢若是暗中真与高昌有来往,那么一定是为了对付燕北羽的,以他的禀性,若是没有得手,一定不会善罢干休。 “我让靖澜写密信向燕北羽告知了两个孩子的事,他回信说已有打算,让我们静待消息。”霍隽说道。 但是,关于燕北羽如今身染重病之事,则是半个字也没有提。 不然,她哪里还会坐得住,如今还不能让谢承颢起疑,而她的紧张和失常,很容易就会引起谢承颢的疑心,到时候反而坏了南楚那边的计划。 谢诩凰默然点了点头,自己在北齐能做的,也只有保护好两个孩子,等着那个合适的时机到来,她在这里的任何举动都逃不过谢承颢的眼睛,根本帮不上南楚那边任何事。 “晏九今日应该回来了,我今日出宫去一趟。”霍隽道。 “大哥,是你的伤势出问题了吗?”谢诩凰给孩子穿好衣物,询问道。 “只是这些天长途奔波,有些气息不顺,所以想找他开个方子调理一下。”霍隽镇定地说道。 他需要找晏九看燕北羽脉像诊断的记录,看能不能从他那找找到可医治的办法来。 “那尽快去吧。”谢诩凰看他面色,也确实不想有大伤的人,所以也就没有再多追问了。 “不急,等一会儿晏西入宫了,问过她再过去。”霍隽道。 他留着用了早膳,带着两个孩子玩了一会儿,方才离开岛上出去,正好晏西和朝中武将到宫中议军 政之事的时辰,等到时辰过了,他才等到晏西出来。 “哟,霍大将军这是在这里专门等我的?”晏西笑嘻嘻地问道。 “晏九在府上吗?”霍隽直言问道。 刚回来那几天,晏九有事离开中都了,只留了消息说是近日会回来。 晏西一边朝宫外走,一边道,“想找九哥啊,那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啊。” “什么问题?”霍隽微微皱了皱眉。 晏西将他打量了番,绕着他走了一圈好奇地问道,“你从一回来,这动不动就一副乐开了花的样儿,为的是哪般啊?” “伤势好了,难道我还得哭丧着脸?”霍隽不答反问道。 “才不会是因为伤势好的事,一定是遇上什么好事,你这高兴得有点不正常。”晏西微眯着眼睛,神秘地笑了笑道。 这是他在北齐以来,第一次那种自然而然流露的,情不自禁的喜悦,是从这一次回来之前,所没有的。 “那你说我,我能是因为什么事?”霍隽笑语问道。 晏西盯着他走了好远一段,直到宫门处了才指着他道,“女人,一定是因为女人,你另结新欢了。” 若不是知道龙靖澜已经死了,她能想到的就只有她了。 可是,说另结新欢吧,好像这个人也不是那么薄情的人。 “估且算是吧。”霍隽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并没有多加解释。 “什么?你玩儿真的?”晏西惊叫道。 “什么真的假的?”霍隽跟着她出了宫道。 “好吧,既然你已经另结新欢了,不介意多一个吧,我们也结个新欢?”晏西眉开眼笑地说道。 霍隽呆愣了一下,退开了些距离,“不妥。” “有什么不妥,反正一个新欢也是新欢,两个也是新欢。”晏西道。 反正她娘也说她是个没人要的,而霍老大呢也看着顺眼,只是一直看在龙靖澜的份儿没下手罢了,反正现在他已经另结新欢了,多加一个她也没什么。 龙靖澜真要索命的话,那找他第一个新欢就是了。 “我那新欢会不乐意。”笑语道。 他可以想见,如果龙靖澜现在是站在他身边的,晏西此刻已经被踹飞出几丈远了。 “那你倒说说,你那新欢到底是哪个,老娘还不邪了。”晏西叉着腰,一脸不甘心地问道。 霍隽敛去几分笑意,沉默了好一阵说道,“其实,我是去见了一个术士,向他讨教了入梦之术,让自己能常梦到自己想见的人,那便是我的新欢了。” 晏西微张着嘴愣了愣,那新欢不还是龙靖澜,突然觉得自己背后一阵阵的阴风,于是连忙道,“我刚刚……说的都是梦话,别当真,别当真。” 一瞬间,都有一种龙靖澜会从棺材里蹦出来掐死他的感觉阴森感觉了。 两人有一句没有一句地扯着,回了晏府就上接将他领去了晏九的药庐。 “九哥,有人找。”说罢,便一溜烟地跑了。 晏九从药庐出来,看到来人直言问道,“何事?” 霍隽随他进了屋内,扫了一眼四周,方才取出自己随身带着的信封,道,“有人得了怪疾,许多大夫都束手无策,我只拿到那些人诊断的记录,你看看可有办法。” 晏九接过去,一页一页仔细地看了几遍,抬眼望着他道,“燕北羽的?” 最近南楚那边已经传出消息,燕北羽重病已经无法理政,而他也推算此事十之八/九与谢承颢有关的,加之霍隽最近又离开了北齐好一段时间。 霍隽无奈点了点头,道,“我也确实找不到可问之人,只得过来找你了,不过此呈宛莛还不知情,所以还请你能向她守口如瓶。” 晏九抿唇点了点头,将几页信收起,道,“这个我一时也很难断定是什么病症,但确实是挺棘手,你给我几天时间仔细看看。” “好吧,但此事也不要再向第三个提起了。”霍隽面色凝重地拜托道。 “我知道分寸,你也莫向师叔去询问。”晏 九叮咛道。 师叔虽救过他们兄妹,但到底是站在谢承颢那边的,问了他也就告诉了谢承颢,他暗中与南楚有联系了,想要帮着燕北羽同北齐做对。 “多谢。”霍隽由衷道。 “我会尽力想想办法,不过我有一事相求。” “请讲。” 晏九看着轩昂而立的人,沉默了好一阵,说道,“万一,将来王上落入南楚手里,还请您设法保他一命。” 谢承颢确实是诡计多端,也对南楚诸多谋算,但站在北齐和他们晏家的角度,他们是不能让他有性命之忧的。 虽然现在北齐看似占在上风,但那南楚皇又岂会真的是坐以待毙的人,何况如今还有这个人暗中相助…… “好。”霍隽道。 虽然他是瞧不上谢承颢的好些手段,但他毕竟救过他和宛莛,他无非是想要让宛莛和孩子离开北齐罢了,并未想过要置他和北齐于死地。   ☆、293.不负你情深10 晏西专门掐在了早朝的时辰进宫去岛上,哪知一冲进谢承颢的寝宫,本该上朝的人还在密道之上的龙床呼呼大睡。 她暗自咒骂,轻手轻脚地准备离开。 “来都来了,跑什么?”床上的人睁开眼睛,冷声道围。 晏西不得不停下脚步,堆着一脸笑道,“我不是看你睡得正香,不想打扰你睡觉。羿” “你还有这么知趣的什么时候?”谢承颢坐起身,带着几分初醒的慵懒。 “我一向都知趣啊,你接着睡,我想起还有事。”晏西说着,便准备溜之大吉。 谢承颢起身下床,一边自己倒着茶水,一边道,“原来你自己也知道做了亏心事儿了,心虚不敢见朕了?” “哪有的事儿,老娘行得端坐得正,从来不亏心。”晏西折回身,理直气壮地说道。 “是吗?”谢承颢斜睨了她一眼,问道,“那便说说,你和霍隽离开中都那一个月,都去了什么地方?” “嘿,小谢去什么地方你要管,霍老大去什么地方,你也要管,难不成你要把人兄妹两通吃了不成?”晏西反问道。 她自己都不知道霍隽去了哪里,又哪里回答得了他的问题,可是她又不能说,自己一直在避暑,根本就没有和霍隽一路。 谢承颢看着她,道,“晏西,你是不是忘了你是哪一边的人了?” “难道我是你这边的?”晏西没好气地哼道。 “你同霍隽一同走的,一个月杳无音信,朕不问你,问谁?”谢承颢压着怒意,质问道。 他怕就怕,在这样关键的时候,霍隽暗中去见了南楚那边的人,存心要坏他的大计。 “你不是那么神通广大的,还用来问我?”晏西哼道。 “若非你们存心甩掉了跟着你们的人,朕不会来问你?”谢承颢冷声道。 晏西眉眼顿沉,“你派了跟踪我们?” “现在是朕在问你,不是由你来质问朕?”谢承颢道。 自回来,晏西一直对那一个月的事避而不谈,他总不种不详的感觉,霍隽离开中都的那一个月里,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否则不会这般费心思避开他的眼线。 “谁没点自己的秘密,你非得连人一天吃了几顿饭,上了几次茅房都得知道得清楚吗?”晏西没好气地哼道。 “秘密?”谢承颢冷然而笑,走近盯着她的眼睛道,“若是他这个秘密,危害到北齐的利益呢?” “行了,他除了去折剑山庄见老庄主,然后去拜祭了龙靖澜,根本没有和南楚的任何人见面,能危害你什么利益。”晏西道。 “当真?”谢承颢道。 “不信算了。”晏西瞪了他一眼,火大地哼道。 谢承颢折回身在榻上坐下,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燕北羽一直在燕京未曾出过镇北王府半步,而他身边的亲信,也未曾有离开过燕京的,那么霍隽似乎也确实没有可能与那边的人接触。 折剑山庄先前派了人送到燕京一本内功心法图,途中他也让人借机查看过,确实只是一本内功心法,并未有其它的玄机。 只是,总觉得还是有些心里不安。 晏西懒得再与他说话,打开了密道入口,直接往岛上去了。 谢承颢慢悠悠的更洗漱了,方才摆驾去了书房,等着一伙子朝臣上奏,待把这些人打发了,都已经到了下午了。 “应承祖进宫了吗?” “回王上,应大人早在偏殿侯着了。”内廷总管万里,上前回话道。 谢承颢打了个呵欠,道,“传他过来。” 这样的时候,南楚那边的任何消息,他都疏忽不得了。 不一会儿,万里领着应承祖进了书房,一如往常将殿内侍侯的宫人都带了出去,只留下了君臣二人议事。 因为,王上召见应大人或是与枢密院有关的人,必然就是机密要事,他们是不得听一句的,所以他都会自觉地把其它的人都带出去,以免招至杀身之祸。 “燕京最近有什么动静?”谢承颢一边问着,一边拿着折扇给自己扇着风 。 “南楚皇将朝政大事都交给了庞宁主理,自己很少过问了,归义侯也在数日前返京了。”应承祖如实地禀报了南楚的动向。 谢承颢微微点了点头,道,“燕北羽就没有点别的什么动静?” 应承祖摇了摇头,说道,“庞宁还有南楚宫中的御医都接连到镇北王府去诊断过,说南楚皇病情已经日渐恶化,开始出现短暂失去听觉,和眼睛短暂失明的状况,这个样子确实也不可能再有多少精力去自己处理政事了。” “那也就是说,姓燕的活不了多久了?”谢承颢冷然一笑道。 “起码,到目前为止,南楚那边还没有医治之法。”应承祖道。 “庞宁和高昌那边有什么异常?”谢承颢起身,一边踱步走着,一边问道。 谢承颢就这么蔫下去了,这倒真是让他有些意外的,不过到了这个地步,他也玩不起什么花样了,那药会一天一天把人变成什么样子,他可是清楚得很。 “庞宁倒并未有其它的动静,不过归义侯似乎最近有些麻烦。”应承祖笑了笑说道。 “哦?”谢承颢眉梢微桃,饶有兴趣地追问道,“说说看?” “南楚皇先前好像从高昌救回了一个疯妇人,与高昌王族颇有关联,如今安置在镇北王府,先前带归义侯去见了,王上该猜得出他是有什么麻烦了。”应承祖深深一笑,说道。 “这倒是出好戏。”谢承颢幸灾乐祸道。 “归义侯暗中与咱们的人碰了面,想请王上设法,帮他除掉那个疯妇人。”应承祖道。 “除掉了,得好处的全是他,朕又摊不上一星半点,不用管他。”谢承颢冷笑哼道。 而且,人在镇北王府,燕北羽眼皮底下,他派的人也不可能那么容易得手。 “那王上的意思是?”应承祖试探着问道。 “姓燕的估计现在挖空了心思,想知道高昌那些见不得光的事儿,那就顺手给他透透风……”谢承颢冷冷地笑了笑,低声吩咐道。 “王上是要借南楚皇的手,让他们内斗,坐收渔利。”应承祖道。 “若是燕北羽将他们除了,朕将来也省些事儿。”谢承颢一把合上折扇说道。 而且,这些人将来也都是一个不能留的,否则有些不该说出来的事传到了小诩凰的耳中,那才是让他头疼的。 “微臣知道该如何办了。”应承祖微一躬身道。 “不过,姓燕的还是盯紧点,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小心为上。”谢承颢叮嘱道,别的他倒不担心,可是燕北羽命太硬,他不得不一再小心。 虽然他自己没命当这个皇帝,好歹将来是传给他的亲生儿子,倒也不算亏得太厉害。 “是,可是高昌那边……”应承祖问道。 谢承颢低眉把玩着手中的折扇,冷哼道,“只要燕北羽倒了,这些人又还能翻出什么浪来?” 他最大的对手是姓燕的,其它的人也不过是他达到目的的踏脚石罢了,从来没有真放在眼中。 “是微臣多虑了。”应承祖道。 若是南楚皇都败在了王上手里,那些踏梁小丑又有何惧呢,要他们生或生,也都是易如反掌的事。 “还有,最近做事警醒点儿,别让晏西还有霍隽瞧出了什么。”谢承颢面色沉沉地嘱咐道。 毕竟,若是让他们知道了,怕就瞒不过小诩凰了。 她心中记挂的始终燕北羽,他是宠着她,但不会因为她而爱屋及乌到放过燕北羽,放过南楚的大好河山,可她若知道了这些,必会去想尽了办法救那个人,他知道这一辈子他与她之间,永远不可能像她与燕北羽那样,但也不想沦落到互相敌对仇恨的地步。 “是。”应承祖沉声应道。 “没什么别的事,你下去吧。”谢承颢道。 “微臣告退。”应承祖跪安,离开。 谢承颢默然独座,手中的折扇开开合合,虽然眼下的一切都已在他的掌控之中,可是对于燕北羽,他还是无法掉以轻心。 这一局,要么他将他置于死地,要么就是他在他手里输得一败涂地。 所以,他绝对不能给他任何可以翻身的机会,绝对不能。 南楚,燕京。 镇北王府的园子不几日的功夫都已经整修好了,全都依照他的旨意,园子里做成了草地,门槛也都锯掉了,石阶也都修成了比较平缓的坡路,只是怎么看都与园子不怎么协调,不过燕北羽却是瞧得极其满意。 “陛下,早些进屋里,这日头高了,仔细一会儿中暑。”孙嬷嬷过来劝道。 燕北羽默然转身,朝着屋内去了,“冥河还没回来?” “还没有。”孙嬷嬷随他一道进了屋内,道,“陛下先用了药,午睡一会儿,待冥河过来了,奴婢让他直接过来。” 燕北羽没有说话,只是默然点了点头,用了药便倒在榻上合上了眼,只是眉头却还是紧锁着,似有愁绪未解。 半个时辰后,冥河匆匆回了府中,从孙嬷嬷那里得了话便直接过来敲了门。 “陛下。” 燕北羽睁开眼坐起身,道,“进来。” “果然不出陛下所料,归义侯不仅暗中派人送信回了高昌,还与北齐的人见了面。”冥河低声道。 虽然阚玺一再小心,可这是在燕京,还能有什么秘密能瞒了他们。 “看来,这个疯妇人确实很重要。”燕北羽抬眼望向冥河,嘱咐道,“让大夫好生为其医治,一定要让她恢复如常。” 虽然具体发生了什么,他尚不清楚,但也猜出个七七八八了。 “若是这样的话,只怕他们会对其下毒手。”冥河道。 “便是归义侯有那个心思,他也没那个本事,能在这镇北王府内下手。”燕北羽道。 “归义侯无法下手,就怕北齐那边会出手。”冥河担忧地道,其它的倒不怕,怕就怕那诡计多端的北齐王,又要使什么手段。 燕北羽淡笑摇头,道,“谢承颢那般唯利是图之人,此事帮了他们,他什么也落不着,反而不帮能对他有利,所以……他是断不会帮他们来杀人的。” 或许北齐和高昌之间确实暗中合作,可都各自有各自的图谋,岂会真的一条心,一边联手手来算计着他,也一边在互相算计着罢了。 冥河思量了一番他说的话,那北齐王向来只看重利益,若是没有他瞧得上的好处交换,他是不会随便帮忙的,如今高昌只怕也没什么能与他交换的了。 “那陛下有何打算?” “等吧。” “等?”冥河不解问道。 “谢承颢不会帮忙,但一定还是会插手其中的,耐心等着,定有所收获的。”燕北羽冷然一笑道。 好歹,他这些年也与谢承颢打过不少交道了,不说对他十分的了解,但起码也有八/九分的熟识,遇事他会想什么,做什么,也大致猜得出来。 “可是,若是北齐要是有意耍花样的话。”冥河问道。 “这个时候,他也不需要再耍什么花样了,现在借他的手,会更早知道些我们所不知道的。”燕北羽道。 谢承颢该耍的花样都已经耍了,现在就剩扳着手算日子,等着他去见阎王的那一天,在他眼中他已经她胜券在握了。 冥河正说着的话,孙嬷嬷过来在门外道,“陛下,庞大人和归义侯到了。” “你先走吧。”燕北羽望了一眼冥河,方才对外面的孙嬷嬷道,“带他们过来。” 冥河前脚离开,后脚庞宁和阚玺便带着人到了,还带着几人高昌来的大夫。 “陛下,这是高昌医术最好的最位大夫,可否让他们为陛下诊治一番。”归义侯进殿请了安,询问道。 “有劳归义侯费心了,不知那位夫人之事,高昌王可有消息了。”燕北羽一边接受了大夫过来的诊脉,一边询问道。 “此事父王确实已经有回信了,只是送信来的人说,不得交给我,要亲自呈给陛下。”归义侯面色凝重地说道。 说罢,随之进来的一位高昌臣子,将信呈到了孙嬷嬷手里。 “先放在那里吧,朕稍后再看。”燕北羽并没有当场拆信,只是让孙嬷嬷搁到了案几上。 几名大夫一一诊过脉,一人上前道,“陛下的病症实属罕见,草民平生也仅第二次得见,只可惜草民的恩师已经过世,不然他应当会有更好的对策。” “你见过这种病症?”庞宁紧张地询问道。 “初入师门不久,确实曾与恩师救过一个病人,与陛下如今所得之症极其相似。”那人回道。 “那可有医治之法。”孙嬷嬷追问道。 “恩师的医药记载我与师妹一人留了一半,如今她同一起来了,但愿能齐心为陛下寻出解救之法。”那人回道。 “那便有劳几位了。”燕北羽说着,又咳得厉害了。 随行的女医士上前,出手利落了取了银针,刺在他穴位 上,才缓解了他剧烈的咳嗽。 “陛下此病非同小可,须得起居饮食都处处注意才是,否则病情只会加重得更快,这些药茶虽补,但对陛下身体有害无益。”女医士说道。 “这是奴婢的过错,多谢姑娘提醒。”孙嬷嬷连忙撤下了茶水,看向那说话的女医士才不由怔了怔。 这女医士仔细一看,那眉目之间竟与王妃甚是有些相像,这样的人进到镇北王府……真的仅仅只是巧合吗? 她不由望了望燕北羽,他也正看着那女医士,但在一瞬的惊怔之后,眼中却还是平静得了无波澜。 “你,叫什么名字?”   ☆、294.不负你情深11 “民女姓风,风如尘”女医士低眉回道。 “恩师只收了草民和师妹两名弟子,那本药籍也是我与师妹各传一半,所以陛下的病症,也得借助风师妹的医术。”另一名大夫道。 燕北羽神色淡淡地扫了一眼几人,道,“那么,便有劳几位了。” “还请几位尽力为陛下医治。”庞宁恳求道羿。 “这是我等应尽之责。”几人回话道。 “孙嬷嬷,替几位安顿好住处。”燕北羽朝孙嬷嬷吩咐道,只是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孙嬷嬷没有多问,已经明了他的意思,他的意思是要将人安排到离那疯妇人远一点的地方,以免这其中有人混在其中,要杀人灭口。 “民女有件事,必须事先向陛下说清楚,陛下若想病情有所好转,自现在起饮食起居必须依我们所言,不然我等留下,怕也没那个本事医治你。”风如尘说道。 燕北羽听罢,却并没有出声。 “陛下龙体安康为重,还是一切听几位大夫的安排吧。”庞宁上前劝说道。 燕北羽扫了一眼风如尘,淡然一知道,“那便依风大夫所言。” “归义侯寻来这几位大夫,若是能医治好陛下的病情,便再好不过了。”庞宁朝一旁的阚玺满怀赞许地道。 “只要陛下能圣体安康,一切都是我等为人臣子应尽的本份。”阚玺面目平静地道。 如今仔细一想,那日他带自己去见那个疯妇人,他是真的巧合救了那个人,还是他已经知道了什么? “那么,这段日子,朝中诸事就有劳庞大人和归义侯费心了。”燕北羽道。 这些送来的大夫到底是为了来给他治病,还是别的目的,他自然清楚,不过也想看看他们到底还要耍什么手段。 “关于那位夫人的事,父王和母后说陛下看了信自然会明白,让微臣派人将那位夫人护送回国。”阚玺朝燕北羽说道。 燕北羽瞥了一眼放在案几上的信,道,“朕与归义侯尚有事相商,庞大人若无要事便先退下吧。” “微臣告退。”庞宁与几名大夫陆续离开,只留了归义侯阚玺一人。 燕北羽抿了口茶水,方才不急不忙地拆开了信,默然看了一遍,合起信封道,“原来是这样的事,只是朕先前救到那位夫人之时,他拜托了朕查一件事,朕还未帮她做到,待朕完成了对她的许诺,再派人送她回高昌也不迟。” “不知,她是要陛下查什么事?”阚玺有些紧张地问道。 燕北羽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道,“此事在还没有结果之前,朕答应了她不能声张出去,所以暂时也还不能告知归义侯。” 然而,这样的话,却让站在屋内的人,更有些有些不安。 “微臣想,那位夫人既然是高昌出来的,若是要追查的事也必然是关于高昌的,微臣和父王倒是能帮上忙,所以……她真要知道什么,回去询问父王和母后,应该会知道更多。”阚玺慌忙为自己方才的紧张打了圆场。 “君无戏言,朕答应了的事,还是为她办到为好,横竖如今也没什么太多的事情要忙,就当是打发时间罢了。”燕北羽道。 “可是,父王已经派了人来接她回国。”阚玺道。 “朕会修书一封,告知高昌王事情的经过,既然是与你们高昌有关的人,朕自然也不会亏待到她,在这镇北王府里,会有人好好照顾她。”燕北羽浅然一笑说道。 他这般紧张,又这般急于要把人从他这里带走,已然可疑到了极点。 阚玺见他都这般说了,也不好再强行要人,只得道,“那便烦劳陛下了,若是有什么需要微臣的,请尽管开口。” “一定。”燕北羽道。 从他这里要人不成,想必就会另想办法去除掉那个疯妇人了,谢承颢大约是不会插手帮忙,但这个疯妇人一直留在他这里,必然就是高昌的心腹大患了。 “微臣告退。”阚玺跪了安,默然离开。 燕北羽端起茶盏,冷冷地瞥了一眼放在案几上的信,以为编出一个妃嫔遇害失踪的事,就能把人要回去,也未免想得太简单了。 这个时候,依谢承颢的禀性,不仅不会帮 着高昌,还会故意透露消息给他,他也等着他的消息,毕竟比起费心去追查,从他这里得到反而更容易些。 阚玺出了镇北王府,面色却愈发沉重,这个人不肯把人交给高昌,到底从那疯妇人口中知道了多少。 若说不知道,那他不会把人扣在他那里不放,若说知道的话,那他不会到现在还不追究他们,反而让他协助庞宁去接手政事。 这个人,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谢承颢心思狡诈,燕北羽也是深沉莫测,高昌在他们之间要想达到目的,实在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可走到如今这一步,早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侯爷。”等侯在王府外的庞宁,见他出来便出了声。 阚玺走近到庞府的马车旁,施了一礼,“庞大人还没走。” “侯爷的事可有结果了?”庞宁问道。 阚玺摇了摇头,道,“他不肯放人。” “这是必然的,不过既然他现在什么都没做,想来知道得也不多,侯爷也不必那么提心吊胆的。”庞宁捋了捋胡须道。 “此事不是发生在庞大人身上,庞大人自然说得轻松。”阚玺怒然道。 “这件事,老夫也确实帮不上忙。”庞宁道。 “是帮不上,还是不帮?”阚玺冷然一笑道。 谢承颢那边已经表示帮不了,庞宁也是这样的话来打发他,虽然有过共同目的的合作,可现在不管是谢承颢,还是庞宁,也都是在为自己打算了。 “陛下现在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哪有那么多精力来追查这些事,侯爷太过多虑了。”庞宁笑了笑,安抚道。 “只要他一天还没死,一天都不可能让人放心,难不成你真以为送了那个姓风的女人进王府,她就真的能得了燕北羽的眷顾,给怀上一个孩子出来?”阚玺冷笑道。 阚玺上了马车坐着,撩起车窗的帘子深深一笑说道,“她能怀上龙种更好,若是不能,只要她人是待在陛下身边的就够了。” 若是风如尘能得皇帝眷顾固然好,若是不能,只要她在皇帝身边,将来只要他说她有了皇帝的孩子,从外面抱回一个孩子说是她生下来,也未尝不可。 重要的是,皇帝的身边必须要有这样一个女人,将来事情才会顺理成章。 “这样的事,你竟都想得出来。”阚玺道。 “陛下若是没有那个命挺过来,这南楚的江山大业,也总得有人承继下去。”庞宁说罢,放下了车帘,让人赶车离开。 那个时候,他们就必须需要一个皇子出来继承皇位,比起如今这个南楚皇帝,起码新的皇帝会比他要听话得多。 阚玺望着缓缓远去的马车,冷冷地笑了笑,这南楚的江山谁都想要,可是最后会落到谁的手里,现在还不一定。 只是,如今眼见燕北羽时日无多,他和北齐就想先除掉他们高昌,那未免也太过心急了。 孙嬷嬷安顿好了风如尘一行人,方才回了燕北羽那边复命。 “陛下,人都安顿好了住处,也让冥河安排了伺侍他们。” 只是既然安排的人,必然就是监视他们一举一动,提防他们的人。 燕北羽微微点了点头,道,“那便好,后面那位夫人还是事事你亲自经手,不得出了任何差错。” 高昌从他这里要人不成,这些大夫又是从高昌来的,若是想借机在这府中除掉那疯妇人,也不是不可能。 “是,只是那个风姑娘,陛下还是多留意些?”孙嬷嬷道。 “留意什么?”燕北羽笑问。 “她……似乎与王妃有几分相像。” “是吗,朕倒没瞧出来。”燕北羽淡声道。 孙嬷嬷见他面上了无波澜,垂首道,“是奴婢多虑了。” 睿智如他,岂会瞧不出他们把这样的送进府里的意图,他喜欢王妃的时候,不管她过去什么样,又变成什么样,他一样能喜欢上了,可不是她的人,便是与她再怎么相像,也不可能是他心上的那一个。 莫皇后在他身边那么些年,不也难换来他一眼眷顾,何况这一个呢。 正说着,风如尘在外面敲了敲门就直接进来了,将药交给了孙嬷嬷,并没有亲自送上前。 孙嬷嬷依例拿试毒的银针试过了,方才送到他手里。 “孙嬷嬷,大夫如果要下毒,你这样是试不出来的。”风如尘说道。 燕北羽接过药碗将药喝了下去,淡声道,“以后不必试了。” “陛下就不怕,我们在药里动手脚要害你?”风如尘问道。 “朕这病已经这样了,不救也活不上多久,何需还要人来毒害?”燕北羽道。 风如尘将带来的方子交给孙嬷嬷,道,“这是药膳的方子,还请孙嬷嬷照这个方子做。” 孙嬷嬷接了过去,望了望榻上坐着人,跪了安离开。 风如尘准备拿开桌上的东西,放上自己的药箱,却被燕北羽出声制止了。 “风姑娘,这屋里乃至这园子里的东西,不要随便乱动。” 风如尘默然移开了手,倒也没有再坚持,取了银针帮他施针,忙完了收拾东西道,“这些药,暂时只会稳定陛下的病情,让你不至于失聪和失明,但要完全治好现在还没有办法。” “有劳。”燕北羽淡声道。 一连好些日的用药和施针,他倒也真的没有再出现短暂失去听觉和眼前模糊的症状,当然这一切也并没有瞒过远在北齐的谢承颢。 “长得像小诩凰?”谢承颢闻言冷然失笑,哼道,“看来姓庞的也想玩这一手呢,不过真把燕北羽当傻子吗?” “不过听探子回报,那位女大夫倒确实与王后娘娘颇为相像的,万一南楚皇真动了心思……”应承祖担忧道。 “别的人朕不敢说,燕北羽嘛,他要能动了那女的一根头发,朕都跟他庞宁姓了。”谢承颢哼道。 当年那个假扮上阳郡主的,那都一模一样了,那时候都没认出小诩凰,也没见他对那假上阳郡主有多喜欢,何况这个只是与她几分相似。 “庞宁若真有了这样的心思,就算没有,他一样会借机弄出一个孩子来。”应承祖提醒道。 庞宁想要等到南楚皇死后把持大权,那么就必须扶持一个皇子,可是燕北羽现在并无子嗣,于是他就想到送个与王后几分相像的人到其身边,万一南楚皇思及旧人,宠幸了那女大夫有了子嗣,就算真没有,他从外面抱一个说是,以他的手段也不是没有可能。 “由他去吧,反正朕这里有真的,还怕他能弄出个假的来不成?”谢承颢冷然一笑哼道。 不管他那里会出一个真的,还是假的,可璟儿只要拎到南楚去,但凡见过他燕北羽的,就不会认不出来那是他儿子。 南楚没有了燕北羽的支撑,仅凭他一个庞宁,还拿什么跟他北齐争,螳臂撑车,不自量力。 “只是,他们貌似有办法医治南楚皇的病情,若是真治好了的话……”应承祖道。 “没人能治得好,也没人希望他好,且耐心等着吧,这几年都等过来了,还怕等这几个月了。”谢承颢成竹在胸说道。 这些大夫派过去,一来是为了把那个女大夫送到他身边,二来也是怕燕北羽暗地里自己发到医治的办法,庞宁和高昌又哪里会真的想他好起来。 “微臣也是这样想,可是……总觉得南楚皇不会就这么坐以待毙。”应承祖说出自己的想法,他不可否认现在一切都很顺利。 可是,就是太过顺利了又让他不安,南楚皇帝在大燕那么多年争权谋生,仅仅用了半年的功夫就拿下大燕的江山,在那样内忧外患的情况下,还曾于北疆将北齐大军打了个落花流水,总觉得能做到这一切的人,不会那么轻易就死了。 谢承颢闻言沉默了一阵,莫说他有这样的想法,他偶尔会冒出这样的念头。 燕北羽,真的就这么让自己等死下去吗? 可是,一切都是依照他所计划的那样在进行,在镇北王府进出的大夫也都是诊断出他时日无多,无法医治,自己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不过,仔细想想,大约也就是这么多年都没人杀了他,自己也几番下手不成,最后就一颗金曼陀让他送了命,总觉得是有些太过简单了。 但那时他也就是算准了,他会提防任何人,也不会提防她,所以才将人引去了高 昌,所以他应该是不可能有机会翻身的,他在战场上确实是所向披靡,但他终究也是个血肉之躯的人,只要是人总会死的。 “王上?”应承祖见他不说话,出声唤道。 “让人盯紧了镇北王府的动静,朕就不信了,他还能在这样的地步逃出生天不成?”谢承颢语声沉冷,杀气凛然。 那病南楚不可能有人医治得了,二来那里时时都有大夫出入注意着他的身体状况,有一丝变化都能瞧得出来,他没有机会的。 —— 昨天感冒发烧了,晕乎乎写不出来,这是补昨天的,下午还有今天的更新。   ☆、295.不负你情深12 虽然从高昌来的几位大夫的医治下,燕北羽的病情倒没有再如先前那般恶化得那般厉害,但这样的生人出入镇北王府,却让贺英等人不得不打起了精神提防。 只是,相较于他们的紧张,燕北羽倒显得从容许多,只是下令让保护好在府里的那个疯妇人,倒并未高昌送来的几位大夫有太多的关注,包括那肖似谢诩凰的风如尘。 每日,除了让他们过来诊脉施针,并不会让任何一个多留一刻,当然这就让外面的某些人着急了围。 风如尘过来的时候,燕北羽正在打坐调息,来人将药搁到桌上道,“陛下如今伤势未愈,还是不要妄动真气为上。” 燕北羽沉息,睁开眼道,“只是调理气息罢了。羿” 一开始,他也并不懂折剑山庄送来那本内功心法是何意,以为只是为了用来夹带那封密信而已,前些日子翻看了两回渐渐明了老庄主让人送来的用意,所以无事之时便多会用来打坐调息。 风如尘等着他用了药,方才过来诊脉,淡淡扫了一眼他的面色,道,“虽然有调息,也没有丝毫起色,无用之功。” “这是朕的事,不劳风大夫费心。”燕北羽淡淡道。 若是这内功心法,真的让他病情能有了起色,恐怕这些人反而都要着急了。 但是,它对他是有用处的,只是用处不在这里而已。 风如尘面色如常的取了银针,替他施针治疗,“这几日煎药之时,总听到府里有人说起,民女曾住在这府里的一个人很像,可是真的?” “朕倒不知,风大夫像何人。”燕北羽面色平静无波,没有刻意回避,也没有丝毫生气的意思。 他确实在第一眼看到的时候,觉得有些相像的,但也只是那一瞬间,让他看到了,想起远在北齐的她和孩子。 但在那之后,却也瞧不出有什么相像了。 她是她,世上独一无二的凤凰,没有人能像她,也没有人会是第二个她。 风如尘是个心思极细的人,知道这个话题没有必要再继续说下去了,于是只是默然的施针医治,没有再追问一句。 府里确实有人议论说她长得像以前住在这里的镇北王府,堂堂的南楚皇帝放着玉堂金阁的皇宫不住,却住在这小小的王府里,想必也是因着那些人口中,与她长得相像的那个镇北王妃了。 只是,在她面对这个人的时候,她却无法从他这里找出任何一丝,他对待自己和其它大夫的区别,一丝都没有。 她真的像她吗? 如果像,这个人又如何会那样平静地面对,没有过一丝的异样情绪,仿如她在他眼中,和同行来的大夫没有什么两样,甚至和这府里的任何一件东西没什么两样。 半晌,她收了针,放进了自己进来的药箱里。 “风大夫,明日起送药和施针这样的事,由你师兄过来就行。”燕北羽淡淡吩咐道。 “为何?”风如尘问道。 “你师兄医术也与你不相上下,你一个女子在朕这边进进出出,总归不妥。”燕北羽道。 “医者没有男女之分。”风如尘道。 燕北羽抬眼看了看说话的人,道,“朕想,朕还没到连自己要用哪个大夫的权利都没有了。” 阚玺把这些人送来是为了可以观察他的病情变化,也可以借机监视他在王府里的一举一动,庞宁让他们来,是为了把这个女人放到他身边。 他都清楚,但是现在他未等到龙靖澜那边关于宗正陵的消息,就还不能轻举妄动,而且要将计就计对付谢承颢,他也还需要时间安排一切。 “陛下是因为方才民女问了那件事,所以才如此?”风如尘问道。 他看似没什么介意,但显然她问了不该问的人。 “朕不想看到无缘无故多话的人。”燕北羽道。 若她只是安安份份的治病,他倒也没什么,可每次过来总要说些他不愿听的话,于是便也烦了。 “既是如此,陛下大可下旨让民女归国便是。”风如尘道。 “朕从来不强迫任何人留在这里,想走的话,请自便。”燕北羽语声淡漠,他本也不相信,这些人会治好他,不过现在能稳定他病情,为他稍微争取 一些时间,倒也没有坏处而已。 风如尘默然收了东西离开,却并没有离开王府,从来这里,到离开这里,早都已经不是她自己所能做主的事情了。 她只听说过南楚皇与如今北齐王后的一些事,也知道他先前去高昌的事,却实在难以相信这样一个对人对事冷漠甚至残酷的人,如何会是她所听到那样痴情痴心之人。 孙嬷嬷送膳过来,瞧见了面色不怎么好看的风如尘离开,带人进屋传了膳,“风大夫是做错了什么事?” “无事。”燕北羽坐下用膳,看着桌上的膳食突地想起了什么,“孙嬷嬷,若是得空去京中转转,看看哪些糕点铺做的好,去询问好了做糕点的方法记下来。” 孙嬷嬷闻言怔了怔,道,“陛下若是想吃什么,奴婢让人去买,或是请糕点师傅回来也可以。” “不必了,照朕说的做便是了。”燕北羽道。 如今也正好有闲功夫,多学些做糕点的方法,将来等那两个小家伙回来了,也能做些给他们,有些东西虽然可以自己一句话给予他们,但总觉着身为人父,有些东西自己亲手给予,更加有意义。 从他们出生到如今,他都未陪伴在他们母子身边,已然亏欠良多。 “是。”孙嬷嬷也不好多问,只是这先前是把园子改建的那般不伦不类,如今又没头没脑地要找什么做糕点的秘方,完全不知道他是要干什么。 “最近那位夫人那里,可有什么异样?”燕北羽一边用膳,一边询问道。 “进府的几位大夫中,倒也有人问过那里,不过并没有人进去过。”孙嬷嬷回道。 “别掉以轻心了,小心留意,不管是饮食起居,进去的任何东西都得小心。”燕北羽面色冷漠地说道,这些精通医术的要杀人,远比拿刀杀人的刺客更加难以提防。 “是。”孙嬷嬷垂首回道。 从诊断出他身染怪疾,他们这些人都急得不知所措,而这重病之人却是比任何人都要冷静从容,所有来诊断过的御医和大夫都说已经无药可治了,他也未曾有过着急的样子。 他将朝政在权都交出去,却又在这府中暗中注意着外面的一举一动,可也正是因为他重病了,朝中许多以前不曾出现过的问题,已经愈发明显了。 有时候,她也在怀疑,他是真的身染重病,而是在使苦肉计,为了让周围那些别有居心的人露出真面目,可是若说这病是假的,这来来往往这么多大夫,总不可能诊断出那样的结果。 纵使她从大周皇宫,到如今的南楚,这么些年在天机阁,如今也猜不透他到底想干什么。 “冥河回来,让他即刻过来见朕。”燕北羽道。 贺英是负责盯着朝中那些人的一举一动,冥河则是负责暗中的消息来往,关于高昌的事,谢承颢该有动静了,龙靖澜那边一直还没有个结果,也不知还得等上多久了。 宗正陵啊宗正陵,若非南楚初立之后的偶然之机,他只怕如今都没有发现,这个曾经一心要置他于死地的生身父亲,竟还活在世上的。 儿时在未见过他之前,他确实对父亲有过憧憬的,但自那一面,他要置他于死地,他也就对什么亲情没有了一丝奢望了。 他曾经欲杀他而不成,如今只怕更想置他于死地,只是他确实藏得太深了,直到如今他也未能把他找出来。 甚至,还不曾发现他与北齐还有庞宁之间,又有着什么样的往来。 所以,在等到龙靖澜这一个结果之前,他还需要再等等。 孙嬷嬷待到他用完膳,收拾了东西离开,到冥河回府之时,传了话让他过来面圣。 “陛下,缇骑卫这几日发现,京中来了十来了身手不低的人。” “查出底细了吗?”燕北羽搁下手中的书,问道。 “此事是九城兵马司那边注意到的,老七跟踪了几日,见其中有人悄然去过归义侯府,看来是高昌来的人。”冥河回道。 燕北羽点了点头,道,“应该是高昌派来的,密宗的高手,只要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就够了,不要打草惊蛇。” “缇绮卫说,此事交由他们看着,这京中他们本就熟识,加之还有好些以前的眼线,平日也常在街面上走,倒是更方便行事些。”冥河说道。 “也好,只是要他们也小心些,那些人身手不低。”燕北羽嘱咐道。 缇骑卫的人跟了龙靖澜那么多年,自然都是信得过的,当初她准备离开之时,也说过这些都是可用可信之人。 动用天机阁的人,势必会让庞宁有所察觉,所以这些总是在燕京城里走动的九城兵马司,却是会无声无息间,看清这朝中所有人在燕京城内的一举一动。 “只是,这些人留在燕京,早晚也是大患。”冥河担忧道。 贺英说,陛下从高昌回来,便是在那些密宗的人手里吃了亏,如今这些人到了燕京来,其目的也是可想而知。 “此事,告知兵马司统领,由她让人回一趟折剑山庄,询问关于密宗之事,想必老庄主应该会有答案的。”燕北羽道。 现在有太多的人盯着镇北王府,他的人出燕京有任何举动,都会被人知晓,而只是让缇厅卫出面,那便简单多了,她们本就出自折剑山庄,平日也都有往来,不致于太引人注目。 “此事,他们已经派人前往华州,去向老庄主询问了。”冥河笑了笑说道。 这些人,不愧是龙靖澜带出来的,遇事那机敏反应真是非同一般。 燕北羽赞赏地点了点头,道,“那便好。” “还有一事,昨日在归义侯府附近,发现了一具死尸,九城兵马司那边追查,说是北齐的人。”冥河说道。 燕北羽冷然笑了笑,问道,“还查到了什么。” 不用想也知道,这应该是谢承颢故意安排出的。 “追查到了那死者的藏身之处,发现了几封密函。”冥河说着,将带回来的东西呈了上去。 燕北羽接过打开扫了眼,面色更是沉冷得骇人,“朕知道了,等从折剑山庄那边回来的人有了消息,及时禀报于朕。” 不管是这个死人也好,还是这密函也罢,都是谢承颢故意安排的,就是要他的人发现,归义侯府与北齐之间的事,以及关于那疯妇人的一丝线索。 只是,他谢承颢打什么如意算盘,他也清楚得很,自然也不会让他那般轻易得逞。 “这密函之事,不用再继续追查吗?”冥河问道。 方才看他那神情,应当是重要之事,可这会儿却又绝口不提了,实在有些奇怪。 “不用,朕知道这些,已经够了。”燕北羽冷然道。 其实,自己也猜出了几分,只不过谢承颢透露的这些,更加印证了他所猜测的结果罢了。 “最近,宫中的禁卫……都换成了庞大人的亲兵。”冥河低语道。 “朕知道了。”燕北羽道。 “陛下,还要眼看庞大人的势力把持南楚到什么时候?”冥河不解问道。 虽然一开始,他也还是有些不信的,毕竟庞大人从大周亡国开始跟随少主,一直到建立南楚,这么多年也算是鞠躬尽粹,可在陛下传出身染重病之后,他愈发开始扩张自己的势力。 一开始是将陛下任用的官员,一个一个贬出燕京,再是将宫中禁卫换做了他的人马,这不知再什么时候,他就有胆子围困镇北王府逼宫了。 陛下重病难愈,将来这南楚要成为什么局面,实在不堪设想。 可是,他一向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如今却一再退让,任由这些居心不良之人在朝中横行无忌,他不知道他到底还要等什么…… “你也知道,朕这病……怕是好不了了。”燕北羽平静地说道。 “陛下!”冥河一撩衣袍跪下。 这个人不是一向都说人定胜天,怎么这个时候,反倒说出这等自暴自弃的话了。 “罢了,起来吧。”燕北羽微微皱了皱眉头,道,“贺兰关那边,情形如何了。” “房将军连番派兵出战,只是那里实在天险难攻,怕是一时之间很难拿下。”冥河起身,回话道。 “确实不容易胜,让房将军也不必心急。”燕北羽道。 房将军带兵征讨贺兰关,不过是想让这些亲信兵马暂时远离燕京这个是非之地,待到时机成熟再召回京。 他们应对贺兰关的战事, 暂时也不会有人去找上麻烦,而贺兰关距离燕京也不远,所以待到要用到他们之际,也是方便的。 只是,谢承颢布了一盘大局要把他送上死路,而他要在这死路上翻身,还要将北齐,庞宁,高昌,以及他那还没有露面的生父宗正陵一网打尽,就必须要有万全的安排,恰当的时机。 不过,那一天不会太远了。 今年冬天踏雪山庄的梅花再开之时,他们也该回来了。   ☆、296.不负你情深13 虽已至盛夏,但山林遍布的贺兰关却凉爽宜人,只是幽居在此的人早没有了当初在燕京那般的意气风发,只有愁绪满面的凝重。 泱泱大燕,竟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在南楚的手中连连溃败,直到躲在了这山林之中苟且偷生,所有的一切都残酷得向是一场恶梦,偏偏这恶梦又是真实的。 长孙茜帮着军中放了马回来,原是去找长孙晟,却发现屋中空无一人,正要离开却发现隔壁园中传来吵闹之声,皱着眉头寻了过去牙。 “这是什么东西,这是送来给人吃的东西吗?”南宫沐雪冲着跪在那里的两名侍从训斥道。 “夫人,这已经是厨房里最好的东西了……”侍从低头道酢。 “还敢顶嘴,这样的东西孩子吃了,生病了你们担待得起吗?”南宫沐雪揪着辩解的侍女头发道。 “够了!”长孙茜沉声喝道。 南宫沐雪见是她,松开了手,“公主怎么过来了?” “你那声音吵得,这整个宅子都能听到了,我又没聋了。”长孙茜走近,扫了一眼跪着的两人,“你们都起来吧。” “谢公主。”两人战战兢兢地起来,退到了一旁。 “行了,别干看着了,带小少爷到园子里玩会儿,本宫有话同韩夫人讲。”长孙茜道。 两名侍从进了门,将站在门边的孩子牵走了。 “公主要说什么?”南宫沐雪不耐烦地道。 长孙茜进了门,一边收拾着摔在地上的碎盘子碎碗,一边道,“沐雪,现在我们已经不是在燕京城里了,你有些脾气,是不是该改一改了。” 虽然如今皇兄还挂着个皇帝的名号,可是他们在这贺兰关过得又与平民百姓有什么两样,除了皇兄身边有那么几个人伺侯着,上上下下就只有给她这里拨了几个伺侯的人,想着她一个人还要照看孩子,总是有些顾不过来的。 可是,从来了贺兰关,南宫沐雪这样发脾气的事,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 “如今落到这般局面,难道是我害的吗?”南宫沐雪道。 “南宫沐雪,你以为这是哪里,这不是永安侯府,更不是你们南宫家,若不是因为你是韩少钦的夫人,你以为你还有命站在这里?”长孙茜怒气冲冲地喝道。 “你以为我愿意待在这里?”南宫沐雪道。 自小出生在富贵之家,何曾踏足过这样的地方,如今却在这乡野之地过活,且还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她心中又岂会没有怨气。 “那你想待在何处,燕京皇宫?还是镇北王妃?”长孙茜冷笑问道。 是啊,当年她是险些嫁进镇北王府的,如今燕北羽君临天下做了南楚皇帝,这个人可不是就一万个不甘心了。 “你……”南宫沐雪面色微变,却辩解不过。 “你一定在想,要是当年你嫁进了镇北王府,如今就算不是南楚的皇后,也该是个贵妃什么的吧。”长孙茜毫不留情戳破她那些幻想,重重搁下手中的碎盘子碎碗,“可惜,人家一开始就没打算娶你的,她认识宛莛也早于你之前,婚礼错嫁不过是他们意料之中的事。” “你那么崇拜的宛莛姐姐,到头来还不是杀了的父皇母后,把大燕害得国破家亡的地步,你现在还念着人家,人家可早就把你们长孙家视为仇敌了。”南宫沐雪反唇相讥道。 “南宫沐雪!”长孙茜咬牙切齿道。 “不过,要怪也该怪你那父皇,若不是他要将霍家赶尽杀绝,也不会让大燕落到如今的地步。”南宫沐雪道。 “难道,你南宫家就真那么干净吗?”长孙茜怒然喝道,冷冷望着说风凉话的人,“大燕现在是不风光了,可好歹也保了你一命,你若不想待在这里,大可以滚得远远的,看看出了这贺兰关,你还有命回来吗?” 若非她那时侯已经嫁入了永安侯府,否则南宫家的灭门,她又岂会逃得过,这个时候还在这里说这番话。 她也不得承认,自己那时候真把所有人都想得太简单了,在那么多年里都没能识破南宫家,郑家这些人的居心,直到一切的真相,以最残忍方式摆在她的面前,她才明白一切。 南宫沐雪一时无言以对,她确实不想待在这里,但是这个人说的也不无道理,她是大燕的人,只要一离开贺兰关落入南楚的手里,必然是死路一 条的。 “要想留在这里活命,最好学会规矩一点。”长孙茜拍了拍手上的脏物,举步走出了门,又停了下来,扭头道,“你最好保佑,韩少钦会一直对你不讨厌你,不然……” 若非是因为她已经嫁给了韩少钦,离开燕京之时,就不会有人去顾忌她的死活,这里是不比在燕京的生活,可她还一副侯府少夫人的作派,那就太不识时务了。 相较于那屋内穿着依旧讲究的南宫沐雪,她这个皇家公主几乎都显得寒酸了,和军中许多人一样的粗布衣裳,平日和军营里的士兵一样练兵,帮伙头军采买东西,帮着军中放马,什么她能做的,她都去做。 因为,在离开燕京的那一天,她就已经知道,她已经不能再是那个过着锦衣玉食生活的大燕十公主了。 “曹公公,看到皇兄了吗?”她撞见从外面回来的曹敬,开口问道。 “皇上和韩大人去了百鬼崖。”曹敬朝她行了一礼,回话道。 “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长孙茜停下脚步询问道。 “好像是留在燕京的探子来了消息,说是南楚皇帝身染重病,怕是时日无多了。”曹敬回话道。 当初撤离燕京之时,是眼看大势已去了,但皇上还是安排了可信的探子留在城内打探消息,每隔一段会将城内的消息,飞鸽传书过来告知。 “这是真的?”长孙茜追问道。 “看方才皇上和韩大人那番神情,应当是真的,而且这事在燕京已经好些天了,说是连朝政大事都无法主理了,应当不是谣言。”曹敬低声说道。 “我知道了。”长孙茜听罢,匆匆离开朝着百鬼崖的方向去了。 百鬼崖是贺兰关最高的山崖,在那里可以眺望着燕京城,而在那山崖后面的山谷,每每有风呼啸而过,就会发现骇人的声音,犹如幽冥地府的百鬼哭嚎之声,故将那里叫做了百鬼崖。 如果燕北羽病重的消息去是真的,那么大燕就有了再夺回燕京,重整河山的机会。 大燕之所以一直无往不利,无非也就是靠着燕北羽卓越的军事才能,一旦他不在了,相信以皇兄和韩少钦两人,一定能从他们手中,重新夺回大燕江山。 她这般想着,更是加快了脚步朝着百鬼崖寻去,想要第一时间知晓他们商议的结果。 她一路跑着到了百鬼崖,果真远远看到皇兄和韩少钦在山崖边上说着话,没有上前去打扰,只是站在了离得较近的树后默然听着。 “这确实是个绝佳的机会,却也是要冒莫大风险的。”韩少钦远远望着燕京的方向,叹道。 长孙晟负手站在边上,衣袍被风吹得猎猎做响,遥望着远处的燕京城,道,“纵使真有这样的消息,朕也难以真的相信,燕北羽是真的要死了。” “就算真死了一个燕北羽,还有北齐,还有高昌,还有南楚朝中那些争权夺利的人,大燕要想夺回燕京,几乎是没有胜算的。”韩少钦叹道。 “朕也是如此想,可是这贺兰关终究也不是久留之地。”长孙晟道。 韩少钦虽年纪与他不相上下,但处事却极为老成,看事情也眼光长远,虽然大燕确实连连战败,但也好在有他帮助稳定内政。 “其实,若燕北羽病重的消息是真的,只要咱们把握住时机,先一步北齐攻占燕京,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韩少钦面色凝重道。 “那么,在那之后呢,以大燕目前的兵力和军饷,如何应对北齐还和多方势力的夹击?”长孙晟侧头望着他,问道。 “可以与别的势力合作,先共敌北齐。”韩少钦道。 若然真走到那一步,那也是唯一的路。 “南楚没有燕北羽就会是一盘散沙,而高昌一个边陲小国,多年不经战事,又哪里敌得过兵强马壮的北齐,而且……”长孙晟深深叹了叹气,道,“你不是不知道,还有什么人在北齐。” 霍隽和她都在北齐,若是霍隽在北齐挂帅出征,他自己在战场上也不是他对手。 “可是,若是放着这样的机会不去争一回,避居在这贺兰关也只能坐以待毙,皇上就真的甘心等到南楚或是北齐的大军,踏破贺兰关的那一天?”韩少钦劝道。 他也知道,他顾忌的无非是北齐那边,尤其是如今在北齐的 霍家两个人,可是到了如今,已经是简单的个人恩怨了。 “朕知道,所以也不得不多做些考虑。”长孙晟说着,侧头说道,“朕已经通知了还在南楚境内的秘案,安排了出海的船只,等有了机会,你带着家人和茜儿就走吧……” “皇上,为人臣子,岂可在这样时候弃主而逃?”韩少钦道。 “朕放心不下的,也只有茜儿一个,你上有父母,下有妻儿,后面的路注定凶多吉少,大燕已经累及太多人丢了性命,韩家就不要再卷进来了,只要你能替朕照顾好茜儿,朕也就了无牵挂了。”长孙晟深深地叹息道。 燕北羽病重这是一个夺回燕京的时机,但同样的,若是不成,也必然是死路一条的。 “皇兄,我不走,燕京就算夺不回来,要死也一起死。”长孙茜从树后面冲出来,哽咽道。 长孙家就剩他们兄妹两个人了,这样的时候她怎么能丢下他一个人去面对一切,若让她一个人活着,她也不知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了。 “茜儿!”长孙晟看着突地冲出来的人,无奈叹了叹气。 “皇上,十公主也不是小孩子了,她也有她的念头,而微臣也有微臣自己做选择的权力,为臣为官就不该只享荣华富贵,却不做作为。”韩少钦铮铮言道。 他知道,这条件不容易,甚至无异于是条死路,可是他韩少钦也非是贪生怕死之辈,既然做了大燕臣子,大燕在一天他便在一天,大燕若不在,他跟着死了,倒也无憾了。 “少钦,茜儿不懂事,不知眼下是何状况,你还能不清楚。”长孙晟沉声道。 “正是因为微臣清楚,所以才更不能走。”韩少钦决然道。 “皇兄,要走一起走,要死那也一起死,我不要走。”长孙茜一脸决绝道。 到贺兰关以来,虽然皇兄并不让她参与军事政事,但她自己也渐渐明了大燕现在所处的局面,他们已经无路可走了,要么坐以待毙,等到南楚大军攻破贺兰关,要么就殊死一搏。 “少钦,就算你不为自己想,也该为老侯爷和你的孩子想想。”长孙晟道。 若是大燕太平之时,韩少钦定是个难得的人才,可却随他到了如此境地,着实可惜了。 “不瞒皇上,在南楚还未打到燕京之前,微臣已经替他们安排好了后路,将来会将有人将他们送到安排好的地方生活,虽不可能再如以前大富大贵,但做为一个平民百姓,也应该一生衣食无忧了。”韩少钦坦言道。 他所能为韩家做的,已经尽力做了,剩下的就该是选择他自己想做的了。 他未曾在大燕开国之时,为大燕立国出一份力,那么便在这个时候,让他陪这个年轻的帝王,陪大燕走到最后一程,不管最终是生是死,那他也了无遗憾了。 长孙晟默然笑了笑,此事他是知道的,那个时候知他变卖韩家在外面的财产,原以为他是要打算带着家人潜逃的,但那时候就算他真走,他也不会阻拦,没想到他却是带着家人跟着他一路到了贺兰关,而那一切只是为韩家的人安排的最后的路。 “你们两个,当真不后悔吗?” “绝不后悔。” “绝不后悔。” 两人异口同声道。 “好,不管燕京一战最终如何,一起生,一起死。”长孙晟掷地有声地说道。 “一起生,一起死。”韩少钦和长孙茜齐声道。 也许他们没有,大燕开国之时那些臣子那般经世之才,但在大燕的最后,他们也想尽力坚持到最后。 “只是眼下,对于燕京城内的情形,还有北齐那边的动向,我们都不甚清楚,还不能轻举妄动,还需要时间从长计议。”长孙晟望了望两人道。 “皇兄,让我去吧。”长孙茜道。 “贺兰关现在,进不来,也出不去。”韩少钦道。 “贺兰关的后山悬崖,虽然陡峭,从下面上来是不可能的,但是用绳索从上面下去还是可以的,从那里出去,可以绕道回到燕京城内。”长孙茜道。 在这里的日子,她已经亲自摸清了贺兰关所有的地方。 “你去太过危险了。”长孙晟反对道。 “只要换个 装束,再小心些,没有问题的,现在南楚都关注燕北羽病重的事,不会注意到我的。”长孙茜坚持道。 “城中有探子,会回报消息的,这件事,朕说不可以,就是不可以。”长孙晟决然反对道。 长孙茜抿了抿唇,不敢再与他辩驳。 只是,第二天之后,长孙晟等人却再没有在贺兰关找到她。   ☆、297.不负你情深14 燕京,镇北王府。 天气越来越热,燕北羽迁居到了水榭居住,仍旧是不出府门养病,风如少偶尔会随跟随众大夫过来会诊,却不再独自过来送药了。 只是,这些大夫的药,虽然稍有成效,却也还是没能扼制住他身体的日渐虚弱,同样这样的消息,也让南楚的朝廷更加形势紧张。 贺英与冥河一前一后到了水榭,见屋内的人又是在打座调息,便静侯着没有上前去打扰,一直以来,两人都负责不同的事,倒是甚少一同在这里碰面酢。 不过,却也知道主子让他们各自负责不同的事,其背后的用意,故而就是站在一块儿,也并没有去打听对方到底在追查什么。 半晌,燕北羽收息,睁开眼帘道,“你们都进来吧。” 贺英两人转过屏风,朝着榻上坐着的人行了一礼,“陛下万安。” “何事?”燕北羽端起茶抿了一口,面色无波问道。 “贺兰关那边,房将军还是未能攻破。”贺英回道。 房将军是陛下手下最得力的武将,若是连他带兵到贺兰关也无法攻破贺兰关,荡平大燕余孽,那这贺兰关可就真的不好对付了,尤其在南楚到了这个地步,再不能除去他们,可就有了更大的麻烦了。 “长孙晟到了那个地步,必然殊死抵抗,哪能说攻破就攻破,给他们些时间。”燕北羽倒是没有丝毫着急的意思,似乎现在不管是什么消息,都难让他有紧张之色。 “可是,若不能尽快铲除,若是他们知道了陛下身染重病的消息,恐怕还侍另有图谋。”贺英道出了心中的担忧,如今太多的人都盯着镇北王府,都等着他病逝的那一天。 南楚没有了他的支撑,会是什么局面,那是可想而知,外有强敌北齐,侧有大燕未除,这南楚河山交给谁去,都尚不知晓。 “贺兰关的事,朕相信房将军自有分寸的,你不用管那边了,只要注意着朝中的变化就够了。”燕北羽道。 他手下最得力的武将,自然不会真无用到这个地步,连贺兰关都拿不下来,只是如今大燕这股势力,他留着还有用处的,还不到除掉他们的时候。 这些人,都想争他手里的江山,那么他自然也可以,利用他们这个共同的目的,让他们相互倾轧,达到他所要的目的。 当然,自己所考量的一切,是不能事事都对人言明的,贺英他们有诸多担忧,也是正常的。 贺英见他并没有着急的意思,也只能作罢,低声回报道,“朝中倒是并未有太大的变化,只是庞大人提拔任用的,也多是与庞府有往来的臣子,大多是那些大周旧臣。” 而且,少主的亲信都在陆续以各种理由调离了燕京,再这样下去,镇北王府在燕京真的要陷入到孤立无援的地步了。 “庞大人用人,应当也有他的道理,由他去吧。”燕北羽搁下茶盏,平静地说道。 “陛下,属下不知道那是什么道理,可是再如此下去,这燕京就要成为庞家的天下了。”贺英急声道。 一旦陛下所有的亲信臣子都给调出了燕京,加之他现在又是这般疾病缠身,庞宁虽是人臣,却俨然已经掌控了大燕最大的权势。 “贺英,你太危言耸听了。”燕北羽浅然笑了笑,并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的意思。 “陛下……”贺英不可置信地看着说话的人,难以相信他已经放任到了这个地步,这不像以前那个深谋远虑,运筹帷幄的少主。 以前庞宁,也对少主诸多干涉,那时他们也都只是以为是因为老主子的托付,所以他才会那样罢了,可是如今看着他的野心一天一天地暴露,他才知道庞宁那般作为,不过是为了在少主夺得天下之后,他能手握大权罢了。 不管是要少主娶莫玥为皇后,还是逼迫王妃离开南楚,都是为了这个目的罢了,只是如今一切局势愈发明了,少主自己倒是不管不顾了,任由朝政大权一点一点握在了庞家的手里。 “贺兰关的战事,暂时不要去管了,只要朝中诸事安定,朕也就安心了。”燕北羽起身,神色却憔悴苍白,“朕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万一……朕有个三长两短,你们说……这南楚朕该交给谁?” 贺英和冥河都深深地沉默,这个问题自他病重以来,他们何尝没有想过,可是他无子嗣,也无兄弟,根本无人可以托付。 奔波劳碌的数十年,最后这江山却要拱手送于他人,可若他的病情无法好转,南楚必然又会如当年的大周一样,再度面临分崩离析的局面。 燕北羽踱步到窗边,望着水榭外的莲花池,幽幽叹道,“还在江都之时,朕所想的,不过是早日完业,这天下有我与他一席能太平生活之地,我们的孩子不同我们一样过颠沛流离的生活,可是朕离开江山越来越近,却离越她越来越远了。” 贺英与冥河相互望了望,自上阳郡主远嫁北齐之后,这还是他第一次在他们之前说起她,终究这么久过去了,他也没有放下过那个人。 明知道那是仇人之女,还是义无反顾地去救了,明知道她若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会有可能离开他,还是处心积虑地隐瞒要将她留在身边,明知道高昌之行难有结果,却还是千里迢迢地追去了。 他无亲无故,所执着的也唯她一人而已,最终她却还是离他远去了。 如今,他变成了这般模样,她又知道多少呢。 “陛下若是想让王妃回来,也该渡过眼下的难关。”冥河劝道。 虽然如今,她是做了北齐的王后,可是只要他想将人接回来,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贺英,冥河,倘若朕真有不测的一天,不管南楚与北齐到了何种局面,也请你们介时站在她的一边。”燕北羽转身望着两人,面色沉重地说道。 “陛下!”两人单膝跪下唤道。 “你们也都看到了南楚如今的局面,倘若真到朕百年之后,你们在这里怕也是无安身立命之处了,站在她的一边,她也不会太过为难于你们。”燕北羽郑重地嘱咐道。 “属下相信,陛下定能度过难关,到达成所愿的那一天。”贺英道。 他这番嘱咐的话,在他们听来,更像是在向他们交待身后事了。 “朕只是说,万一有那一天的话,今日朕所托之事,也算是朕最后的请求了。”燕北羽浅然笑语道。 贺英与冥河低头深深的沉默着,喉间似哽了一把刀一样,有些说不话来,这个人还未及三十的年纪,却早已受尽了许多人一生的苦楚和磨难,似乎也只有在这镇北王府,在漪园,在王妃还在他身边的时候,他是真正有过快乐的。 在那之前和之后的日子,这个人的生活只有绵长的冷漠和苦涩…… 他在拥有了江山万里,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力和财富,可他却无法拥有他最想要的女人,所以在重回到燕京的那一天,也并未在他面上看到丝毫的喜悦,只有只有深切的怅然罢了。 “罢了,都起来吧。”燕北羽看着跪着不起的两人道。 贺英和冥河缓缓站起了身,却谁都没有开口说话,他们难以相信,这个人会向他们交待这番话,更难以相信眼前这个从来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将他拦倒的人,会有彻底倒下的那一天。 大周国破没有死,大燕那么多些年,那么多血雨腥风的血战没有死,却偏偏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病,将这个战神一般的男人变成这样。 “贺英,缇骑卫中去折剑山庄的人回来了吗?”燕北羽平静地问起正事道。 “已经在路上了,明日一早应当会回京了。”贺英回道。 燕北羽点了点头,道,“派人去传个话,明日人一回来,由缇骑卫的统领带着到府里来一趟,密宗的事,朕要亲自过问。” “是。”贺英拱手回话,跪安告退。 冥河一人留了下来,看着面前的人不知为何,心中一时有些释然了。 虽然方才他那番交待的话,确实有些让他不安了,可是这一切看着他的眼睛,他却似乎明了了什么。 那不是一个将死之人的眼睛,更不是一个心灰意冷决意等死的眼睛,那双眼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深沉锐利…… 所以,他有理由相信,他这病也许不是假的,但他却不是甘心等死的,他只是在利用这一切,在布一个他们所有人都难以窥测的惊天大局,他们每个人都是他局中的一步。 包括,方才他那一番交待的话,也一定是别有用意的。 “让你送出去的东西,可有回信回来?”燕北羽问道。</ 先前因为谢承颢的安排,他对于高昌王族有了更深一步的了解,但有些猜测还需要龙靖澜去验证,所以已经去了密信告知,等待她那边能给他个什么结果。 “还没有。”冥河道。 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密信送来,而且陛下也会亲笔回,虽然每次都是他取信,送出去,却从来不知道那信从哪里来,又送到哪里去,更不知那通信的神秘人又是何人。 只是,每次从陛下接到信的神色看出,那是极重要的东西而已。 “有了消息,第一时间送到朕这里来。”燕北羽嘱咐道。 “是。”贺英回道,抬头望他道,“最近北齐那边一直没有什么动静,总觉得有些奇怪。” 按道理,在南楚到了这个地步,北齐不会没有一丝动静,这个北齐王与高昌与庞府都有牵连,却总是躲在最后,利用别人来搞鬼。 “暂时不用理会北齐,顾好燕京城内的事就够了。”燕北羽淡淡道。 谢承颢现在只是等着他病逝的那一天,将璟儿送回来争夺皇位,自然不会再有别的什么举动,而北齐那边有霍隽在,他相信他能顾好那边,他自己要做的只是顾好自己手上的事,做好万全的准备。 “最近还有一事,城中发现了大燕的探子。”冥河道。 “不必打草惊蛇,让他们留在燕京城里。”燕北羽嘱咐道。 他还需要用到贺兰关,那么就少不了要借这些人之口,让长孙晟知道些事儿。 “是。”冥河看了看他深沉难测的眸子,没有追问。 “那位夫人,务必要尽力保护好安全,不得有丝毫闪失。”燕北羽郑重叮嘱道。 这件事,几乎每天他都在向他和孙嬷嬷叮咛,高昌派的几个大夫在镇北王府,如今归义侯又召来了国中数位密宗的高手,也就是现在还不知道他到底知道了多少,加之他又重病在身,时日无多,所以才没有冒然动手杀人灭口。 “陛下放心,已经在明里暗里安排好了保护的人,而且就在王府外围还有缇骑卫巡防的人,一旦有人告诉王府,他们会给予示警。 至于那几个高昌来的大夫,他们要负责的陛下的病情,应该不会冒险只为去除掉那么一个人。 “这个人很重要,不得放松了警惕之心,同样也不能让人发现是刻意在保护那个人。”燕北羽道。 让人发现是特意在保护那个疯妇人,必会让人瞧出些端倪,所以要保护不能太过显眼。 “按照陛下的意思,是将府内都全面加强了守卫,应该没有破绽。”冥河道。 主子病重,府里以策安全,加强了守卫的安排,这也并没有什么可怀疑的地方,而这一切的目的,也就是为了陛下一再叮嘱要保护好的那个疯妇人。 “那便好,但是也不得掉以轻心。”燕北羽道。 “遵旨。”冥河应道。 他看似将朝政大权都交出去了,外人眼中也一副病入膏荒的样子,可是每天都让人注意着周遭的一切,又总是莫名安排他做些莫名其妙的准备。 虽然现在自己还猜不透这一切的真正用意,不过也能肯定,这个人是不会甘心让自己死的,外面那诸多人都在等着他死,算计他所拥有的一切,而这一切他都是了然于心,如今看来,最终被算计的,反而是那些人了。 “罢了,朕这里无事了,下去吧。”燕北羽疲惫在榻边坐下,疲惫地摆了摆手。 “属下告退。”冥河跪安,起身转过了屏风离开屋内。 燕北羽敛目坐在空调调的屋内,明明是烈日炎炎的三伏天,他却感觉自己如置冰窖一般的寒冷。 这王府再大,这燕京再繁华,这南楚再富盛,这些没有她的地方,空旷冷清得让他害怕。 一直以来,不是她依赖他,而是他在依赖她,他这一生所有的喜悦和幸福,都是她所给予的,这山河万里,万丈红尘,他想要的幸福,只有她而已。 不管这世间曾带给他多少屈辱和痛苦,但若这所有的磨难只是为了再遇到她,一切也都是值得的。 他们在这燕京初遇分离,又曾在这里重逢成婚,如今他还在这个地方,等着她回来,等着他们的孩子回来。 < 如同,当年在那踏雪山庄一样,满心欢喜地等待着她的出现。 只是,凤凰,这一切你不要再失约了。 —— 本文快步入尾声了,三月内会大结局。   ☆、298.不负你情深15 南楚暗流潜涌,北齐宫里却是一派的悠闲自在。 晏西又一次被谢承颢拒之门外,不让她再去岛上了,一怒之上直接找上了躲在宫内飞花榭避暑的人。 “谢承颢,你他娘的什么意思。” 谢承颢悠闲地享受完身旁美人喂到嘴边的葡萄,微一抬手示意侍侯的人都退下,伺侯的嫔妃与屋内的宫人都陆续退了出去酢。 “饶州参将犯了事儿,被贬了职了,如今那边出了些乱子,朝中也无合适的人选过去,你过去瞧瞧,暂时统领饶州参将营的军务。” “没合适的人?”晏西走近,与谢承颢隔桌而立,“谢承颢,你不是又要整什么幺蛾子吧?” “饶州是军事重地,交给别的人,朕也不放心,原是想让霍将军去的,可他不愿意,朕也只有找你了。”谢承颢道。 “可我怎么觉得,你是不想我去岛上见小谢他们呢?”晏西一手撑在桌案上,说道。 “举朝上下,你的俸禄和赏赐历来是最丰厚的,你知道朕从来不养无用之人,难道天天让你在这宫里进进出出串门来的?”谢承颢反问道。 “这话是不假,可是这个时候把我远出中都,我怎么想都觉得可疑呢。”晏西往桌边一坐,毫不客气地享受着冰镇过的清凉水果,“你该不是怕我向小谢说了南楚现在的情况,她一知道燕北羽现在半死不活的样子,准备跑了,你就什么都捞不着了。” “旨意已经在万里那里,一会儿拿了尽快启程去,若是饶州再出了什么乱子,朕唯你是问。”谢承颢并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面色沉肃地警告道。 罗兰和那宝珠如今只顾着和那两个孩子玩得欢,根本不出来走动,霍隽也只是偶尔出来,只有晏西是生活在外面的,对南楚那边的情势了解较多一点,保不准她什么时候就跟她透露了。 他太清楚小诩凰是什么样的人,若是知道了南楚如今是何境况,定然会坐不住了,而他与任何人为敌都无妨,却不愿这其中有她。 晏西吃完了桌上盘子里的东西,抹了抹嘴道,“再怎么说,我还是北齐的朝臣,什么事什么分寸还是知道的,只是你若是顾忌小谢,只要你对南楚有图谋之心,也不可能瞒她一辈子。” 前些天,小谢已经问过她南楚最近有什么消息,只是那时她并没有向她说起罢了。 如今,她也只是因着两个孩子走不开,加之他们刻意隐瞒,所以她至今并不知道南楚的境况,可是这样的事她也不可能一直都不知道。 从先前在高昌的情况来看,若是知道那边的境况,她定不会坐视不理的,而谢承颢要图谋南楚,必然是要与燕北羽为敌的,如今南楚到那样的境地,肯定少不了他在背后的手段。 她会这么想,小谢自然也会这么想,他想要置燕北羽为死地的话,她不会眼睁睁看着的,谢承颢如今隐瞒这些消息,想来也是怕她知道了,会坏了他的计划吧。 “天下之争,从来都是成王败寇,朕没有那么慈悲心肠。”谢承颢说着,眉间掠过一丝寒意。 他确实不想让她难过伤心,但还没有爱屋及乌到,为了她而放过燕北羽,他比谁都知道斩草不除根的后果。 只要燕北羽还在一天,就永远都是他的威胁。 晏西倒了杯茶,一饮而尽道,“所以,那你也别想着,天下你占了,对手你除了,小谢还不恨你。” 其实,许多事情的结果,也都是缘自自己一开始的取舍而已。 于北齐的大局而言,谢承颢所做一切无可厚非,他算不得一个人,却绝对是一个合格的皇帝,他喜欢权力,更喜欢掌握权力。 但是,他手握着再大的权力,也无法去让一个不爱他的女人,爱上他。 索性,他从来想要的只是权势和江山,而不是儿女之情。 她不知道一个人,没有任何感情的牵绊活着是什么滋味,但是谢承颢应该懂,他没有亲情,也舍弃爱情,更遑论朋友之情,在他那里永远都只有他感兴趣的利益,感情这种看不到摸不着的东西,他从来不会要的。 谢承颢没有说话,只是握玩着手中的折扇,只是面色却渐渐敛去了先前的笑意,天下快要唾手可得,燕北羽也活不了多少时间了。 可是,他开始担忧了,担忧她终会知道那一切,担忧她会痛恨他入骨。 他不想要她恨她的,他只是想她留在他身边,永 永远远的陪伴在他身边,哪怕没有爱情,可是诚如晏西所说,没有人能将所有的好处都占尽的。 既然她总会有知道的一天,那么也让这一天来得尽晚些吧,起码让他完成他所计划的一切,将南楚收入囊中之后。 “好了,我这就收拾东西到饶州上任去,南楚的事你自己看着办吧。”晏西说罢,出了水榭找万里取了旨意,便出宫离开了。 许久,万里回到水榭来复旨。 “王上,晏大人起程上路了。” “万里,你说喜欢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是不是件很亏的事?”谢承颢突发其想地问道。 万里怔了怔,失笑道,“奴才自小入宫净了身,不曾喜欢过人,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不过诗文里不是说得好,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可见这东西是没有胜负输赢的。” 王上与南楚皇,感情上争得都是王后娘娘,南楚皇虽不得人在身旁,可却得了王后娘娘的心上牵挂,王上未得到她的眷顾,却娶了她的人。 谢承颢烦燥地合上折扇,起身道,“走了,有人过来,就说朕忙着。” “王上去哪儿?”万里跟上来追问道。 “朕去找沅沅玩会儿。”谢承颢负手而去,转眼就已不见了人影。 最近不知怎么的,竟突然间发觉,这一向喜欢算计人的,最近愈发觉得这些事儿太累人,只有跟沅沅和璟儿玩在一块儿,才不用有那么多烦心事儿。 可是璟儿那臭小子,跟他老子一样,根本和他不对盘,还是沅沅好哄又好玩。 一路到了岛上,故意绕过了霍隽所住的房间,到了谢诩凰房间的窗口瞧了瞧,见两个孩子似乎午睡了,她正坐在床边给他们扇着风,这才绕到了房门前,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打开扇子给打盹儿的人扇了扇风。 谢诩凰睁开眼,皱了皱眉,“你怎么又来了。” “小诩凰,你睡,朕给你扇着。”谢承颢笑眯眯地说道。 谢诩凰看了看床上睡着的孩子,起身到了外室朝着跟出来的人道,“谢承颢,沅沅是我女儿,你别总来打扰她。” 但凡她一眼没注意,他就把沅沅给带到一边玩去了,还教着沅沅叫他爹爹,以至于小丫头现在刚刚才会说话的小丫头,时不时地叫着找爹爹就是要找他。 “他也是朕的女儿啊,朕一直当亲生的呢。”谢承颢理直气壮地说道。 “谢承颢!”谢诩凰火大地喝道。 谢承颢还一脸殷勤地给她扇着风,堆着一脸笑道,“你怕我抢了燕北羽的孩子啊,那我们早些自己生个,我就不抢他的了。” “你宫里的娘娘们,一定很乐意帮你生儿育女的,找她们。”谢诩凰沉下脸来道。 “你是正宫娘娘嘛,当然你先。”谢承颢笑语道。 成婚都快要两年了,他们竟然都还没有洞房,想想都好憋屈,以前是有这两个在她肚子里,好不容易等他们出来了,大舅子又神出鬼没地在周围阻挠他的好事。 “谢承颢,我不是你宫里那些等待你宠幸的妃嫔,也不会向一个我不爱的人有肌肤之亲,如果你非要打破我们现在这样的相处方式,我也奉陪到底。”谢诩凰眉目含怒道。 “不会与不爱的人有肌肤之亲?”谢承颢冷冷地笑了笑,自己起手斟了杯茶,“难道,你第一次爬上燕北羽的床,一次又一次到沈园送上门去,那是你就爱上他了?” “谢承颢,你到底想怎么样?”谢诩凰咬牙道。 “可见,也不是什么非要喜欢不可,你那时也不喜欢他,不是一样跟他颠鸾倒凤。”谢承颢说着,自顾自地坐下道,“哦,那时是情势所逼,你不得不妥协,也许朕也该试试相同的变化。” 谢诩凰秀眉顿沉,一伸手擒住他的手臂,反手狠狠一拧。 “啊,小诩凰,疼疼疼疼疼……”谢承颢顿时鬼哭狼嚎叫了起来,完全没有了方才的气势。 “谢承颢,虽然你一再算计我,可是你毕竟救过我和大哥的命,虽然你也有你的目的。”谢诩凰手上骤一使力,警告道,“可是你若非要用那么下作的手段来胁迫我,这北齐宫里也不得安宁,那我也待不下去了。” “小诩凰,我错了,错了,快放手,疼死朕了。” 谢承颢叫道。 谢诩凰松开手,沉声道,“再让我从你嘴里听到方才那样的话,就算你能胁迫我,我也一样能让你不得安生。” 谢承颢捂着被她拧疼的手,哭丧着脸道,“朕的手都要断了。” 他到底哪根筋不对了,怎么会想要把这么野蛮的女人娶回来。 “现在没断,若是我再听到那样的话,想来就真断了。”谢诩凰冷声道。 “娘娘……”沅沅从床上爬下来,揉着眼睛叫道。 谢诩凰闻声扭头,这才发现自己吵醒了女儿,“沅沅怎么醒了。” 小丫头小手指了指桌上,意思是她要喝水,谢诩凰连忙去给她倒了水,可那刚一转身的功夫,谢承颢就凑过去了。 “沅沅,爹爹手被拧疼了,给爹爹呼呼好不好?” 说着,可怜兮兮地把手伸到了沅沅面前。 小丫头看了看他,噘着小嘴给他吹着,乐得他眉开眼笑。 “沅沅,喝水。”谢诩凰抱了她起来,给她喂水。 “沅沅,喝了水,跟爹爹出去玩好不好?”谢承颢笑嘻嘻地说道。 小丫头喝了口水,连忙点了点头。 “沅沅,不是说好,要去看舅舅的吗?”谢诩凰沉下脸道。 谢承颢先前只是带孩子在岛上玩,先前竟让万里把宫里御花园的人都给赶出去,偷偷带着她在宫里玩了。 沅沅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谢承颢,皱起了小脸。 “晏西最近怎么没过来?”为免女儿再被***扰,她问起了晏西的去向。 “饶州参将营出了点变,她暂时过去接手了,恐怕得耽误一段日子才回得来。”谢承颢拿着桌上的小玩意,逗着她怀里抱着小丫头。 谢诩凰微微皱了皱眉,她没法往宫外去,就算出去了,也不好打听南楚那边的事,原先问了晏西的,她说帮她问问,后来就没再进宫来了。 高昌与燕北羽匆匆一别,虽然在那之前说好了下一次见面的事,可是一直没有音信,他也不知南楚是何境况,亦不知那一天需要多久。 但是,总这么等着,总不是办法。 可是,她若去打听了南楚的事,一旦被谢承颢所察觉,就会对她和孩子提防,到时候要想走,那就更加难上加难了。 “怎么,你找她有事?”谢承颢眉梢微挑问道。 “先前她和晏九给沅沅和璟儿带的糕点,他们挺喜欢吃的,想让她再带些的。”谢诩凰随口说道。 “一会儿朕让人出家中去买了送过来就是。”谢承颢道。 “不必了,大哥一早出宫了,说去晏九那里看看,顺道会买回来的。”谢诩凰道,最近大哥去晏九那里好几次,可问他身体到底出了什么状况,他也说都是小毛病。 “大舅子最近倒是经常出去。”谢承颢嘀咕道。 当然,去了什么地方,买了什么东西,就连从晏九那里带些什么药回来,他也都是一清二楚的。 “晏西那边铺子里要去看看,还得给两个孩子置办东西,出去有什么好奇怪的。”谢诩凰道。 只是,自从大哥去了高昌,见了龙靖澜回来,也甚少再与她商量南楚的事。 她向他问起,他也说要她安心等着那边的消息便是,可是要离开北齐也不是燕北羽一个人的事,若是她自己不了解情势,就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何时才是可用的时机。 但是,她又不得让谢承颢察觉她要带孩子回南楚的事,所以也就无法去明目张胆的询问南楚的消息。 而且,最近这样越等越是不安,总觉得是要出什么变故。 谢承颢抬眼瞅了瞅外面,屋子周围的小水渠,道,“璟儿和沅沅挺喜欢小鱼的,过两日朕让人送些小锦鲤放到这水渠里,他们就能时常看到了。” “不用。”谢诩凰拒绝道。 两个孩子自出生以来,大多的花销一开始是大哥从晏西那里借来的,再后来帮着晏西做了首饰铺子,每个月会有一笔银子送过来,倒也够了日常的花销。 这并不是他的 骨肉,所以她也不想用他的银子来养他们。 “小孩子正是好奇的时候,就该让他们见些新东西。”谢承颢逗了逗沅沅,说道“反正这地方也是朕的,朕愿意把鱼养在什么地方,就养在什么地方。” 谢诩凰懒得再与他辩驳,抱起又昏昏欲睡的沅沅去了床上安置,把孩子放好,一转头便撞上谢承颢看着自己的眼睛。 那目光,是在这个人身上少有的寂寥和沉重。 “谢承颢,你是不是……有什么时候在瞒着我?” —— 二更会晚一点。   ☆、299.不负你情深16 谢承颢听了她的话,沉默了好一阵。 “小诩凰,朕若说了实话,你不会生气吧。” “你说。”谢诩凰道。 谢承颢把手里的扇子开了又合上,合上又打开,然后低着头道,“朕又纳进宫几个美人,觉得挺对不起你的。酢” 谢诩凰白了他一眼,“当我没问。” 他就是把北齐所有的女的全娶进宫里,也跟她没有关系。 只是,方才那神色,显然并不像他嘴上说的这般简单。 “其实,还有一件的。”谢承颢跟在她身后又说道。 “什么?” “朕是在想,若是璟儿和沅沅是你和朕的孩子,那该多好。”谢承颢说道。 谢诩凰眉眼一沉转过头来,他却连忙退了几步,“你别再拧我手了,拧断了怎么办?” “那就闭上你的狗嘴。”谢诩凰道。 谢承颢委屈地闭着嘴,一语不发地坐在一旁,盯着她收拾屋子的样子。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岛外面那宫里再绝色的美人,再香醇的美酒,也都难以让他再像以前那般喜爱了,反而更多的是喜欢在这岛上的日子。 哪怕有时候会被她训斥,甚至拳打脚踢,但却也是让人欢喜的。 中都,晏府。 霍隽特意在外面买了要带回宫的东西,又到晏西的铺子里去交待了事情,方才到了晏府,正撞上回府收拾东西准备前往饶州的晏西。 “这么急,要出门?” “谢承颢那厮下了圣旨,说是饶州参将营出了变故,要我过去接手。”晏西提着包袱和兵刃,径直朝府外而去。 “行事小心些,若是有难处让人回来支会一声。”霍隽道。 晏西快到大门处顿住了脚步,转身道,“霍老大。” “怎么了?”霍隽见面色有些莫名的沉重,询问道。 “南楚的事,不管你听到了什么,还是不要告诉小谢。”晏西道。 燕北羽若是真到了那个地步,小谢就算想管,就凭她也根本斗不过谢承颢,何况还不得不顾及到两个孩子。 霍隽怔然了片刻,道,“我知道了。” 看来,晏西被调往饶州,是谢承颢不想南楚的事传到宛莛耳中,同时也是防范万一有了什么变故,晏西会倒戈帮了他们。 “只要她不插手南楚的事,谢承颢不会动她和孩子的。”晏西坦然言道。 谢承颢的目标只有南楚和燕北羽,她瞒着小谢,确实是不想她参与进来,他们都清楚燕北羽对于小谢的分量,她知道了南楚现在的境况,只会让事情更加难以收拾。 “多谢你这番话,我也注意的,祝你饶州一切顺利。”霍隽坦然道。 晏西点了点头,提着东西大步出了晏府大门。 霍隽面色微沉,快步去了后面的药庐面见晏九,晏府一向没什么下人伺侯,故而来去倒也不必提防周围。 药庐内堆满了各种医药典籍,晏九在书中埋头翻找着什么,听到脚步声抬头看了看,但显然已经多日不曾休息好,眼下一片乌青。 “有结果了吗?”霍隽问道。 从高昌回来之前,龙靖澜那里接到的消息,燕北羽只说已有了打算,可是他那病情会如何处置,却并没有详说,如今南楚那边传出的消息,一个比一个严重,他也有些摸不清楚他的病到底是真是假了。 按理说,他说了已有打算,应该已经有了办法,可是只是装病的话,不可能瞒得过谢承颢那样谨慎的人。 晏九搁下手中的医书,叹息着摇了摇头,“我差不多已经翻遍了这里所有的医书,也实在找不出什么可行的医治办法。”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霍隽眉眼间难掩焦虑。 如果连这个人都一点头绪都没有的话,那南楚那边,又哪能找出什么办法,医治燕北羽的伤势,那他说的什么打算,他若命都没了,还能打算什么。 “依那些脉像的记录,他那既不是中毒,而是特殊的药在人内伤严重之时,刺激了伤势,让 其无法恢复,反而更加恶化。”晏九叹了叹气,继续说道,“人受了伤,用了药再加以人自身的愈合能力,是可以恢复起来的,但他身上的药是阻止了人本身的愈合能力,而伤势一直无法痊愈,时间一天一天下去就会更加恶化,难有办法医治。” “那有办法找出那种药是什么药吗?”霍隽问道。 “现在就算知道了,也是没有用的,那是药不是毒,无法解的,而且主要的是燕北羽的武功是与一般人不同的,而让造成那内伤更加恶化最开始是他自身,之后再有了那特殊的药刺激,若没金曼陀那一时的压制,恐怕根本不可能活到现在。”晏九面色沉重地说道。 先前还在大燕之时,他有与燕北羽一起与人交过手,听他的用武之时的吐息是与常人稍有不同的,虽然那种差别很微小,但身为一个医者,对于这些的感触是很敏锐的,只是那时也没有太过在意罢了。 如今看到那一叠的脉像的记录,才真正明白是怎么回事。 “能找找你师傅吗?”霍隽道。 虽然去折剑山庄,师公表示会尽力想办法相助,可是他如今并不能与那边联系,以免被谢承颢瞧出了意图。 晏九面色凝重摇了摇头,实言相告道,“一来师傅现在行踪不定,我很难找到他,二来师傅和师叔谢承颢都有过往来的,那金曼陀动了手脚的话,这其中说不定就有他们的参与,所以此事不能再让别的人知道。” 一旦让谢承颢知道,霍隽在找为燕北羽寻找医治之法,有麻烦的还是她和两个孩子。 霍隽闻言沉默,心头却是更加不安了,若是这样的话,南楚那边到底会是何情形,他也不知道了。 “依你推断,若是这样下去,他还有多少时间。” 晏九看着他,低声道,“最多半年。” 霍隽深深叹了叹气,这个时候自己不可能有机会再去南楚,更不能再去一趟高昌向龙靖澜打探消息,现在谢承颢看得最紧的就是他们。 这若不是他借着要晏九诊脉的事能过来,只怕早就引起他的怀疑了。 “要不,我设法亲自走一趟燕京。”晏九道。 如今这事儿,宛莛还不知晓,若是燕北羽最后真是死路,他难以去猜想当她知道那一切,会是何等的绝望和悲痛。 他这一生都不是那个能陪伴在她身边的爱人,但若尽能自己绵薄之力,让她少一份忧愁,那也是好的。 “不行,你也不能去。”霍隽道。 晏九去燕京,定然是瞒不过谢承颢的,到时反而会将他也牵连进来。 “但是那些脉像,只是别的大夫诊断过来的,到底是到了什么地步,我得亲自去一趟,才能肯定。”晏九道。 他确实嫉妒燕北羽,可以得她如此眷顾,可是真细细想来,如果自己换作是他,真能如他这般爱得不顾一切,这般深沉久远吗? 不顾两族上一辈的恩怨,不顾她决然而去,不顾她已另嫁他人,也能坚持心意,片刻不动摇一分一毫? “这个时候,你不能去燕京。”霍隽决然道。 虽然他也更想知道那里的情况,但万一那边只是燕北羽放出的假像,晏九一去反而让谢承颢发现了什么,事情反而更麻烦了。 “可是,再不去,时间晚了就更加难以施救了。”晏九道。 霍隽在屋里默然踱步走着,突地停下来道,“我想请你去个地方。” “何处?”晏九问道。 “高昌。”霍隽说着,到了书案,寻了纸笔快速写下了什么装进了信封里。 晏九在一旁默然瞧着,接过他递来的信,“这信要送到何人手里。” “高昌城西的一个老木匠那里,然后离开高日过上十日左右再回去取了回信带回来。”霍隽道。 他不能经常出去,而晏九是经常出去寻药行走的,所以他出去并不会引起怀疑,只要不在高昌停留太久,而且他也是个能信得过的人。 如今南楚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只有龙靖澜知晓,若是他能告知,那他也能安心守着宛莛他们在这里安心静待时机。 晏九将信收起,并没有追问信是送给谁的,只是道,“为了不引人注目,可能路上我还 要走一些其它的地方,所以回来大约不会太快,拿到了回信,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不过还是过上几日再动身。”霍隽嘱咐道。 谢承颢太过多疑,他们今天才碰了面,晏九明日就走了的话,他一定会有所怀疑,处处去留意他的去向,到时候就难办了。 “好。”晏九点了点头,想了想又嘱咐道,“暂时这些事,还是不要告诉她为好,她的任何异样举动变化,都很容易让谢承颢瞧出来。” 她现在毕竟不是以前那样一个人了,事事都得顾及着那两个年幼的孩子,那便更加不能与谢承颢斗了。 “她最近也在问我了,我得设法告诉她些状况稳住她,不然她真的会起疑了。”霍隽道。 宛莛也是如今太多的心思放在了照顾两个孩子身上,加之前些天璟儿又有些中暑,所以并没太过向他追问南楚的事。 可是他越是这样一点消息都不告诉她,她就越会怀疑是不是出了事,所以还是要告诉她一些好的消息,让她能安心照顾着孩子等着,至于其它的交给他和龙靖澜暗中行事。 晏九无奈叹了叹气,道,“现在也只有如此了,若是她什么都无法得知,只怕会更加起疑。” “高昌之事,就拜托你了。”霍隽朝着面前的人,郑重地拜托道。 其实,好次他都在想,晏九远比燕北羽和谢承颢他们任何一个都适合宛莛,但是感情的事从来不是适合与不适合,只有爱与不爱罢了。 他也看得出来晏九对宛莛的心意,只是宛莛一直相处有度,并没有让自己逾越朋友的情份,她很清楚自己是无法爱上晏九。 她比任何人都懂得,不曾拥有固然遗憾,但拥有过了再失去,远比那份遗憾还要折磨人,所以明明知道自己是无法爱上晏九,就更不能去尝试,自己一句喜欢不上固然可以抽身离去,也许也会愧疚,但却会让对方陷入更深的痛苦。 “这里,你也不能久留,尽快回去吧。”晏九把准备好的药拿给他,催促道。 霍隽接过,微微笑了笑,“晏九,虽然宛莛没有缘份与你走到一起,但是她很重视你这个朋友,谢谢你和晏西这些年对她的照顾。” “这些年,她也确实不容易,既然那个人才是她想要的幸福,我该成全他们。”晏九怅然笑了笑,由衷说道。 从她到北齐,这一路他都是看着的,她崩溃过,绝望过,最后那一切都将她整颗心都冰封,是燕北羽的出现,融化她心里的寒冰,是他让她找回了曾经那个霍宛莛。 他嫉妒他,可是他也比谁都想看到她能幸福快乐的生活,哪怕那幸福并不是他带给她的。 “宛莛能遇到你,是她的福气。”霍隽道。 若是,那些年没有他和晏西在她身边,她一个人在北齐该过得多么无助。 “可也是我的劫数,也是谢承颢的劫数。”晏九苦涩一笑道。 “他?”霍隽冷冷地挑了挑眉,道,“我一直想不通,那个人有什么地方值得晏家效忠的。” 诚然,他是一个合格的皇帝,有野心,有手段,但是在他看来,他不像一个人,更像是一个冷血的怪物。 “这世上天子皇家出来的人,又有几个真的就活得像个人了,那样人性扭曲的地方,生活出来的人,也都不像个人了。”晏九怅然叹道。 霍隽沉默了一阵,道,“那倒也是。” 那样的地方,看似金尊玉贵,却着实是个可怕的地方,身份固然尊贵,可心上却都缺了一块似的,燕北羽对感情偏执得近乎疯狂,谢承颢对权势的迷恋,堪为可怕。 虽然都看似拥有了天下许多人求之不得的东西,可也在成长中都遗失了一个正常人该有的东西,有的会更加痴迷的想要拥有,有的却不知道自己失去的是什么,所以想拿更多东西去填补那块缺失的地方。 “也许是因为我拥有了他所没有的东西,所以对权势并没有太大的在意,但是权势对他而言,却是自我保护的安全感,以及做人的尊严,只是因为曾经被踩到最卑微的地步,所以才想站到最高的地方,这也就是我先前向你请求的原因。”晏九叹道。 他们都有亲人的护佑,朋友的友谊,可是谢承颢是不曾拥有的,就连他的亲生母亲都要杀了他,他又还该相信谁。 所以,他相信的只有利益,而不是情份。 他也好,师傅和师叔也好,再好的医术,也是无法医好那个人的心的。 “只是,若是真到了他要伤害宛莛和孩子的地步,我想我答应你的,会无法做到。”霍隽坦言道。 “真到那一步,我也会阻止的。”晏九道。 他只是担心,万一这局谢承颢输了,所以才会向他提了那个请求罢了。 北齐还需要他这个皇帝,而且也许到最后,真的会让他明白过来,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那么,我先告辞了,去高昌一路小心。”霍隽朝他微微颔首,拿上药方才离开了药庐。 —— 二更。   ☆、300.不负你情深17 霍隽从宫外回去,与从岛上刚出来的谢承颢撞了个正着。 “又去了晏九那里?”谢诩凰扫了一眼他手上提着的药,淡笑问道。 “这中都除了这些地方,我又还能去哪里?”霍隽冷声道,对于谢承颢他从来没有什么好脸色。 “不急着回去的话,与朕尝尝最近新进贡的茶。”谢承颢说着,示意了万里去准备酢。 霍隽自然知道,他也绝不仅仅是留他品茶那么简单,索性搁下了东西,在桌边坐了下来。 “有什么话,直说吧。” “朕就知道大舅子你是个爽快人。”谢承颢一脸恭维的笑。 霍隽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催促道,“有话就说,我没那闲功夫跟你耗。” 谢承颢倒是不急不忙,等着万里带人将茶送来了,让他带着宫人退了下去,自己亲身倒了茶,方才问道,“相信南楚现今天的状况,你也有所耳闻的,朕就是想问问,你为何没有告诉小诩凰。” “告诉她,如今又能怎么样,你会放她和孩子回去?”霍隽冷冷的瞥了他一眼,问道。 “当然不可能。”谢承颢道。 他费了多大的功夫,才将人从南楚弄回来,怎么可能又放回去。 “不管外面的事如何,我优先考虑的只是我妹妹和她孩子的安全。”霍隽给了他一个,可以为之信服的理由。 “原来是这样。”谢承颢点了点头,看不出是信了还是没信。 “那么,你还有什么要问的?”霍隽一刻也不愿与他多待的样子,又一次催促道。 “急什么,先喝茶。”谢承颢倒是悠然自在,虽然目前一切都是所他所料地进行,可是对于他离开中都,失踪得那近一个月的时间,还是觉得有些在意。 “还是,你想问,先前我离开中都去了何处,又见了什么人?”霍隽毫不留情了道破了他心中的猜疑。 谢承颢倒也不推辞,点了点头承认道,“朕确实挺好奇的。” “我只是去了些悼念故人的地方,悄悄回了一趟折剑山庄,我这想是人都得有些不愿都告之于人的私事。”霍隽面色冷然,道,“若是你担心我见了南楚的人,那你大可放心,我没兴趣去见他,他与宛莛已经不可能回去,总归霍家与他还有恩怨未了,我如何会把宛莛和孩子再交给他。” “既然大舅子你不待见姓燕的,为何连朕也不待见了?”谢承颢微微倾身,一脸苦闷地问道。 “那你又有什么地方,值得我待见了?”霍隽反问道。 “像朕这么一表人才,又小诩凰事事顺遂的人,怎么就不值得了?”谢承颢委屈道。 “霍隽只待见忠义纯厚之人,对于心术不正之人,敬而远之。”霍隽道。 主要,是这个人的心思太过狡诈,与他打太多交道,暴露在他眼中的弱点也就多,这就是他一向不大与他碰面的原因,同样也是懒得应付。 谢承颢抿了口茶,堆着一脸笑道,“俗话说的好,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忠义纯厚之人通常会容易倒霉的,心术不正的人才活得长久,人一辈子就那么短短几十年,早死了多可惜。” 早在想要站上北齐这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开始,他就发誓不会再让任何人左右他的命运,而这些年他也确实做到了。 没有人,再没有人敢违逆他,没有人敢左右他的决定。 “那是你的事,但我要选择待见什么样的人,也是我的事。”霍隽道。 他对这个人了解不算多,也只是从晏西和晏九的口中偶尔听到他的事,没有人天生就想活成他那个样子,一个人变得那般异于常人的富有心机和冷血,自然是有原因的。 只是,他也没有那个心思去追问他那个原因。 “大舅子,不要把话说得这么死嘛,凡事都是好商量的。”谢承颢一脸讨好地说道。 “我与你没什么好商量的,只要你没有动宛莛和两个孩子的心,外面的事你爱怎么办,与我无关。”霍隽面色一如往常的冷淡。 “哪怕……我杀了燕北羽?”谢承颢上着他的眼睛,面上的笑意满是肃杀之意。 霍隽面色了无波澜,冷然道,“若非不想惹宛莛伤心,我 更愿意去亲手了结他。” 谢承颢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再一想先前晏西说他去找燕北羽交过手,于是笑着抿了口茶,“看来,你确实挺恨他。” “宛莛若非被他瞒骗,也绝对不会与他走到这个地步。”霍隽冷冷地看着他,道,“还有你,你怕是早就他到底是什么人,可是你别有用心没有告知宛莛,才让他被蒙骗越陷越深。” “朕也挺后悔的,可这世上也没有卖后悔药的。”谢承颢苦着脸道。 其实,早在她那次从他这里骗解药要跑去南楚的时候,他就自己后悔自己当初没有说明实情了,只是那时候与天机阁有合作,说好了他这边不能泄露他大周皇太孙的身份。 若是那个时候他早告知了小诩凰,说不定她自己就千方百计杀了他了,哪还用得着他现在动手。 “南楚的事,我不会向宛莛提起,但是你最好自己有本事,能一直瞒过她的耳朵。”霍隽说罢,起身提起东西进了密道离开。 谢承颢把玩着手中精致剔透的茶杯,若非自己也需要时间去安排计划,他不会给他燕北羽这样苟延残喘的时间。 但是,和他一样想要谋夺南楚江山的人并不止他一个,他需要万全的计策,能在燕北羽死后控制南楚的整个局面,这也是需要时间去做安排的。 如今这样等着,也确实是挺急人的,不过总比那等死的人要轻松多了。 确实,若是两国战场上的正面交手,他确实他不如多年沙场征战的他,可是争权夺利一向靠得是手段,不管光彩不光彩,对他而言只要能达到目的就够了。 这一点,燕北羽就注定要输,他的敌人不止他一个,他有诸多制肘,还要顾忌着在北齐的小诩凰,他如何斗得过他。 其实,千不该万不该,是他不该动了情,有了情就有了牵绊,有了软肋,若他还是未遇小诩凰之前的那个大周皇太孙,或许这场较量他还是有些胜算的,但他动了情,就注定会败在他手里了。 只是,不知为何,明明自己已经胜券在握,心中却并没有太多的喜悦,反而是更多的忧虑,忧虑她若知道了这些会有多恨他…… 霍隽进了密道,方才暗松了一口气,只是自己也无法肯定,那一番话谢承颢又会真的相信多少,但现在绝不能让他知道,自己已经见过南楚的人了。 只是,也不知晏九这一去,到底会带回来什么样的消息。 他心事重重回了岛上,远远便被带着孩子在岛上散步的谢诩凰给瞧见了。 “大哥,是外面出什么事了?” 霍隽不动声色收敛了异样的神色,笑语道,“没什么,只是如今不能与靖澜联络,而她要追查的事情又实在危险,所以有些担心。” 谢诩凰闻言笑了笑,道,“那你还真是担心多余,她那精明劲儿可一点不输你,这么多年从来都是她让别人吃亏,从来没有人能让她吃了亏的,放心吧。” 她又不何不想帮忙的,只是她要隐藏自己的身份,他们在这北齐宫中就不能与他有来往书信,一旦被谢承颢发觉,那就会带来许多麻烦。 所以,唯一能做的,也只有相信她的能力,能自己应付好一切。 “也许是我担心太多了。”霍隽无奈地笑了笑,说道。 比起龙靖澜,他现在更担忧的是南楚那边的状况,燕北羽到底是不是真的有办法解决困境,那病是否已经找到医治之法,这都是他所担忧的。 谢诩凰瞧见他提回来的东西,问道,“又去晏九那里拿药了?” “虽然先前伤势是恢复得差不多了,但总不可能一时之间就能全好了,还是需要再用药调理的,不过也没什么大问题,只是得吃一段时间的药。”霍隽说着,将东西放到了一旁的石桌上,过来抱起了沅沅逗着玩,“沅沅,叫舅舅。” 沅沅抓着他给的糕点,软糯糯的声音道,“秋秋……” 霍隽被她逗得失笑,抱着小丫头与她一起到岛上的林子里去纳凉了。 “大哥,你在外面,可有打听到南楚那边的消息?”谢诩凰见四下无人,方才问他道。 “外面也只是些道听途说的消息,不过谢承颢最近倒是已经开始调动北齐边境的兵马了,既然先前他来了消息,让你在北齐安心等着,那便先等着吧。”霍隽平静地说 道。 谢诩凰无奈叹了气,道,“若真是只有北齐一方倒也罢了,可是南楚里里外外别有居心的人太多,他便是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全然应付得来,若是知道些情况,我们在北齐就算做不了别的,起码可以拖延谢承颢争取些时间也是好的。” “大哥当然知道,可是你比我更清楚谢承颢是什么样的人,到了这样的时候,咱们的任何举动在他眼中都是可疑的,到时候就怕不仅没帮上忙,反而添了乱。”霍隽无奈叹了叹气,道,“毕竟,我们根本无法掌握南楚那边准确的消息。” 谢诩凰看着走在前面的璟儿,叹息道,“只是,这样干等着,我很不安,最近越想这心里就越是七上八下的。” 她并不怀疑燕北羽的能力,只是所有的情势,对于他都是极其不利的,要在这样的境况下赢过北齐,那是很艰难的。 “高昌那边,还有靖澜会想办法,所以他真正的对手也只有北齐而已,先前不是都已经在北疆大败北齐军,相信这一次他也有办法的。”霍隽给他分析着所有有利的东西,只是却不敢告诉他如今南楚真实的境况,以及燕北羽如何重病。 谢诩凰却还是眉头紧锁,道,“正是因为我在北齐多年,了解谢承颢是什么样的人,所以才更加担心,总觉得这么久以来,他不可能那么安份,对于南楚一定已经暗中动了什么手脚,只是我一直没有瞧出来。” 尤其,那一次高昌之行,虽然一切她自己也是看在眼里的,但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而她自己没有注意到。 大约,这就是与谢承颢打交道多了,自然而然有了一种莫名的警觉。 霍隽放下了要下去追璟儿玩的沅沅,低声道,“宛莛,外面这些你就不要过问了,你的任何反应都会让谢承颢起疑,我有机会会与那边联络上。” “可是大哥……”谢诩凰心中难安,想要再说什么又被霍隽打断了。 “宛莛,大哥知道你着急,可是现在不是我们说走就能走的,这两个孩子不能跟着出了任何差错,而现在你真正要做的,就是稳住心神,不要做出任何让谢承颢疑心的举动,至于南楚那边就交给我,你安心照顾好璟儿和沅沅。”霍隽拍了拍她的肩膀,郑重地说道。 谢诩凰抿了抿唇,没有再说话,但眉宇间却仍然满是愁绪。 大哥说的是有道理的,她任何的举动引起了谢承颢的疑心,都会不利于他们离开北齐,可是对于南楚那边,她也确实放心不下的。 这一定是他面对的最艰难的时侯,可是自己却在北齐什么都无法得知,也什么都帮不上,这种感觉让她很焦虑难安。 霍隽沉默地看着她,思量良久,说道,“宛莛,凡是都得做两手的准备,若是他能让你和孩子能离开北齐固然好,若是……他失手了,咱们该怎么办,你也得有所准备。” “失手?”谢诩凰心头一震,侧头看着他道。 霍隽笑了笑,安抚道,“我只是说,凡事好的坏的都得有所准备,万一南楚那边失手了,为了两个孩子,你也得有个准备。” 谢诩凰摇了摇头,道,“他若失手了,那也就是……到死路了,若真到了那个地步,我和孩子……” 她止了声音,难以去想象那样的局面。 她不知南楚现在是何避面,但是南楚里里外外的问题,一旦他与北齐交手失利,他就是死路一条了,真到了那一步,什么后路,什么准备,又要了何用? 霍隽微微皱了皱眉,道,“宛莛,大哥只是设想一下罢了,万一真有什么变故,咱们总得护住璟儿和沅沅。” 她与燕北羽之前的牵绊,远比他想象的还要深,以前的宛莛从来都是爱恨分明,可对于燕北羽,她爱到已经无法去恨了。 他相信,她也曾矛盾过,只是在那之后,在她心中更多的,还是对于那个人的情。 当过了这么多年,知晓她这些年独自经历的种种,他无法再去以亲人的名议,扼杀她想要的幸福,让她一辈子都在遗憾中度过。 只是南楚现在的境况,又让他不得不做些坏的打算。 “他答应过我的,下一次见面的约定。”谢诩凰坚定地说道。 “宛莛,大哥也只是以防万一罢了。”霍隽解释道。 谢诩凰深深吸了吸气,看着走在前面的两个孩子,因着 才会走路不久,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瞧着格外惹人怜爱。 她相信,他不会食言的,他是想要见到璟儿和沅沅回去的。 “大哥,若是真到了那个万一,什么打算都是无用的,我们要回去的地方已经不在了,这天下也没有什么可去的地方了。”   ☆、301.不负你情深18 晏九是在第三天启程离开中都的,一路走走停停的收集药材和医药书集,原本到高昌快马几天的路程,他走了十来天才到高昌王城。 先前霍隽同晏西离开中都不久就失去音信,就算回去了也未曾透露半句关系那一个月的去向,如今想来他一定是来了高昌,就算没有见到燕北羽本人,但却一定是与他有关联的人。 虽然一时有些好奇,他来这里到底见了什么人,不过在找到了霍隽所说的老木匠,他也只是将信留在了那里,便离开高昌了,没有刻意去追查来取信的人会是谁牙。 既然霍隽不愿意说出来,他也没有好奇到非要知道的地步。 龙靖澜是在他到高昌的第三天,才从王宫出来,拿到了老木匠手里的信的,打开信看了一眼不由有些发愁了酢。 宛莛有些开始担心南楚那边的状况了,就算霍隽刻意隐瞒,只要她想知道,也一定会想办法从别处得知,这件事只怕她的回信,都是无法真正让她安心的。 于是,思来想去,她决定这事儿还是交给燕北羽自己去想办法,当即发了一封急书送往了燕京,又朝老木匠那叮嘱若是送信的人过来,让再等几日再来取回信。 南楚,燕京。 龙靖澜的信送到镇北王府之时,燕北羽已经病重至昏迷,整整一天人都没有醒过来,这让镇北王府上下都有些措手不及。 贺英和冥河两人也不敢再外出,一直守在府内,可数位大夫加之宫中的御医都来了,进进出出忙活了一天,也没个定论。 直到天都快黑了,风如尘才出来告知道,“若是情况好转的话,陛下明早之前便可醒来。” “有劳风大夫了。”孙嬷嬷微微颔首答谢道。 由于白天一直是由风如尘的师兄和高昌几位大夫在施针救治,夜里便是风如尘与几名宫中御医留在房内守夜,孙嬷嬷到夜深过来送了茶点。 “陛下还是没有醒转的迹象吗?” 风如尘摇了摇头,道,“暂时还没有。” “风大夫和各位先用些宵夜,这里由奴婢看着。”孙嬷嬷到了床前,低声道。 几位御医都起身到了外室去用茶点,风如尘却并没有起身。 “我听说,陛下这病,是从高昌回来染上的,不知……可与北齐王后有关?” “此事,我等又如何得知。”孙嬷嬷叹了叹气道。 可是,她说的又是真的,少主这病确实是因为那一趟高昌之行才有的,而且也一定是与北齐王后有关的,只是少主回来却并提及过只字片语。 “虽然在高昌发生了什么,我并不知晓,但陛下确实是因为北齐王后而去的高昌,至于二人见面又发生了些什么,没有人知道,但这伤一定与她有关。”风如尘道。 自到这王府来,也多少对于这个南楚皇有些了解,他是个心思极缜密的人,若非是太过紧张心中在意之人,断不给人以可趁之机。 “风大夫,你是来治病救人的,还是来打探这些没头没脑的事儿?”孙嬷嬷侧头,冷声问道。 风如尘也好,乃至于她这个一直生活在他们身边的人也好,关于少主与上阳郡主之间的种种牵绊,在他们眼里是什么样子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两个人自己心中是如何牵念着彼此。 在他们许多人眼里看来,那都是不该走在一起的两个人,少主那样对一个与大周有着亡国之仇的霍家女儿,也是一万分的不值得。 可是,感情这个东西,起乎于心,爱也好,恨也罢,也只有真正置身其中的人,才知道那是什么滋味,外人看着再多也终究中是个看客罢了。 若是陛下不是此刻昏迷未醒,想来也是不愿听到这样的话的。 “我无其它意思,只是问问罢了。”风如尘道。 她只是很难以理解,若是他所痴心的那个女子真的也心中有他,为何又要离开他,嫁去北齐做了王后。 这样一个轻易将两人感情抛弃不顾就离开的人,又何以值得他念念不忘。 孙嬷嬷没有再说话,只是默然坐在床边上守着,虽然大夫在镇北王府来来往往也在寻求救治之法,可是他们还是眼睁睁看着这个人一天比一天虚弱憔悴,脸上都削瘦得可以看出骨头的轮廓了。 从他不理朝政之后,他便再没有 踏出过这个园子,这个充满了他与王妃过往回忆的园子,常常驻足于她曾经出没的地方…… 昨天便是倒在了王妃栽种的那葡萄架下,直到现在也没睁开眼睛。 她不否认王妃心中一定是有着少主的,但那份心意却一定没有少主这般痴狂,不论这份感情是否在外人看来值得与不值得,但是那也是他唯一真心想要的东西。 这南楚的江山,他想要拥有更多的是对于老主子的许诺,以及用来保护自己的一种手段罢了,可他心上的那个人,才是真正想要的…… 所以,才会在明明已经知道她是霍家的女儿,还要不惜一切地将他留在身边。 只是,若是那个人在北齐知道如今南楚的境况,真的就那么冷血心肠,无动于衷吗? 风如尘到了床前,收起了扎在燕北羽上的银针,拿帕子擦了擦他额头的汗珠,正要起身离开,却骤然被床上醒来的人一把抓住了手。 “凤凰……”他恍然地看着在床边坐着的人,声音沙哑。 风如尘沉默地坐在床边,不可置信的看着一向在人前神色冷冽慑人的年轻旁王,眼中盛满春水般的温柔…… 然而,很快的那份温柔就化作寒彻入骨的冷漠,厌恶地松开了手。 “滚!” 风如尘收拾了东西,离开了房中,朝中守在外面的贺英等人道,“陛下已经醒过来了。” 贺英和冥河连忙进了屋内,让御医过去诊了脉,方才安心了几分。 燕北羽在床上坐起身,摒退了一众御医,“朕睡多久了?” “陛下昨天倒在园子里,这都昏睡一天一夜了。”贺英忧心忡忡地说道。 再这样下去,他真的无法不往最坏的方向去想了。 燕北羽拧了拧眉,道,“可有什么事?” 孙嬷嬷跪了安,退了出去,在外面吩咐了人去煎药准备膳食,自己则守在了门外,以防隔墙有耳。 “庞大人,归义侯,还有朝中几位重臣也在府中,现在还在前厅。”贺英如实说道。 皇帝病重昏迷,朝中臣子大多都过来,一些品阶不算高的,现在也都是等在镇北王府外面。 “出去打发了走吧,朕没空见他们。”燕北羽冷然道,显然还是因为方才风如尘的事,而心情不悦。 “是,属下这就去。”贺英回道。 “那个风大夫,以后不用过来了。”燕北羽沉声道。 贺英怔了怔,道,“可是,她也确实是有些医术的,陛下的病情……” 燕北羽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望了一眼贺英。 “是,属下即刻交待下去。”贺英回道。 庞大人是因着他与王妃长得几分相似才将人送了来,可也恰恰是因为她与王妃有些相似,陛下才不愿她留在这里,尤其还在方才病得糊涂了,竟以为是王妃回来了。 只是,以他的禀性,方才那样的事他只怕不仅是不留人了,只怕命都不会给人留,只是让人不要过来这样的旨意,显然又是别有思量的。 他前脚出去,燕北羽瞥了一眼一直面色有些着急地冥河,道,“是有什么消息了。” “昨天夜里,有一封加急密信送到了京中。”冥河说着,走近床前,将信递给了他。 燕北羽眉眼微沉,难道是高昌那边出了什么变故,连忙拆开了信匆匆扫了一遍,神色略略放松了几分,只是仍旧满是愁绪。 自高昌回来之后,这还是他第一次接到关于她的消息,虽然是从霍隽向龙靖澜,再由龙靖澜转述于他。 龙靖澜说关于南楚的消息,她那边快瞒不住了,希望他能写一封亲笔信悄悄送到北齐,起码让她能安下心来等着。 半晌,他掀开被下床,冥河担心他太过虚弱,到床边扶了一把。 “陛下要做什么,吩咐一声便是了,还是在床上静养吧。”冥河劝道。 “扶朕到书桌旁。”燕北羽道,刚刚苏醒过来,身体虚弱得脚一下地就有些虚软。 冥河将他扶到了书案旁坐下,而后退到了一旁站着。 燕北羽将信就着书案的烛火烧成了灰烬,淡淡道,“收拾干净了。” 冥河将烧过信的灰收拾了,和进了屋内的花盆里,一眼看不出有什么异样了,方才站到书案旁等着他的回信。 一直以来,只要送来的密信,他都会第一时间写好回信,让他即刻送出去。 只是,这一次也不知那密信中是说了什么,他笔半晌也未落笔写下一字,不然也是写一句又写不下去了。 “少主,是出了什么变故吗?” 起码,他还是头一次见他,一封信都写得如此犹豫难决。 燕北羽摇了摇头,道,“你先下去吧,天亮再过来。” 这封信实在难以下笔,想要对她说的话太多了,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下笔了。 可是,这封信既要稳住她,又不能让她起疑瞧出什么破绽,那便不得不字字句句又要谨慎斟酌。 冥河走了几步,回头看着灯影下面容削瘦的人,道,“孙嬷嬷就在守面侯着,若是有什么事,陛下叫一声就进来。” 按理,他现在这个样子,这屋里是该要留着人的,但看他那神色,这封信似是很重要,他也不好留在这里打扰。 燕北羽没有说话,只是默然坐在那里,看着一字未写的纸上,似是在思量着自己该写些什么话来。 他总是在想,她和孩子在北齐是怎样生活的,璟儿和沅沅自出生以来,在她身边可还乖巧听话,她一个人要顾着他们两个,可看顾得过来…… 他也只能从先前龙靖澜在霍隽的信中那副他们的画像,勉强想象出他们是什么样子,每每一想到,心头便抑制不住的喜悦,那是他们的儿子,他们的女儿…… 有多少次,他都多么想去一趟北齐,哪怕还不能带他们母子回来,哪怕……哪怕是去看上一眼也是好的。 可如今的时局却又让他不能做这样冒险的事,因为那么做不仅是他有性命之忧,连他们母子也会因为他而陷入危险和麻烦之中,所以他只得一次又一次按捺住去见他们的念头,咬牙让自己在这里等着,等着他们母子回来的那一天。 他拿起总是随身戴着的锦囊,想想自己在高昌见到她,那般咄咄逼人地向她质问孩子的事,她却缄默不语,那一刻他是多伤了她的心。 她生下他们,她在北齐保护他们,而什么都不曾为他们做过的他,却要向她质问,真是太混蛋了。 江都之时,若非自己那所谓的保护无法给她安全感,她也不会选择远走北齐保护自己,保护腹中的孩子。 他并不想委屈她,可却处处委屈的都是她。 她说,他们从一开始的相遇是错的,动心是错的,爱上了更是错的,可是他宁愿错它一辈子,错得锥心刺骨,也不愿为了对去斩断他们之间的所有牵绊。 有时候又在想,若是他们不是这样的相遇,这样的重逢,他们只是如这世间许多平凡的人一样一样相遇,也许……也许那样的相遇并不会让他爱她如此之深。 直到外面晨光曦微,他才提笔蘸默,写下了思量了一夜的话,没有提及南楚现在的只字片语,只是询问了她与孩子的状况,告诉她不要心急,要冷静沉着,他在燕京等着他们回来的那一天。 “陛下。”冥河过来敲了门。 “进来。”燕北羽将信装入了信封,说道。 冥河进来,见地上又是一堆灰烬,没有多问便手脚利落地收拾了,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这封密信送出去,注意着王府周围的眼线,不要让人瞧出来了。”燕北羽郑重地嘱咐道。 这封信要送到她的手里,是何等的不容易的,要先到龙靖澜那里,再又龙靖澜辗转送到霍隽手里,再由霍隽交给她,这中间任何一处出了差错,让这信被谢承颢察觉了,那就将是天大的麻烦。 但是,这封信却也是不得不给她,否则她一定等不住,而想自己设想打听南楚的状况…… “属下知道了。”冥河将信收起,默然立在了屋内,等着孙嬷嬷和贺英陆续过来了,却并没有第一时间出去送信。 “陛下,庞大人和归义侯还在府内等着。”贺英道。 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儿,那两个人不亲自过来看上一眼 ,是不会放心的。 “朕累了,不想见任何人。”燕北羽起身,准备回去躺下。 “陛下,先用了早膳再休息吧,你许久没有进食,这样身体会更加虚弱的。”孙嬷嬷劝道。 燕北羽微微点了点头,也不知是不是写了那信的关系,此刻心情畅快了几分,倒也真有了几分食欲。 孙嬷嬷连忙让人传了膳过来,侍侯着他用了早膳,让御医过来了请了脉,方才带着宫人都退下,让他安心休息。 “冥河,去踏雪山庄帮朕把那里的几本书取回来。”燕北羽临休息前,朝冥河吩咐道。 冥河微怔,拱手道,“是。” 他这是给了他合适的借口,让他能出去送信,以免在这样主子病重的境况下,他这个属下还在外面走动,会惹人怀疑。 孙嬷嬷几人也随之退了出去,“贺总管,陛下也确实累了,你去告知庞大人他们,让他们明日再过来探望吧。” “那这里,烦劳孙嬷嬷费心守着了。”贺英想了想,叮嘱道。 陛下病成这样,这里是离不得人的,否则再出了什么变故,后果无法设想。 孙嬷嬷点了点头,待他走了,只留了几个平日跟着自己的亲信,让其它人也都退下了。 这封信在数日之后,才辗转到了高昌,龙靖澜拆开看了看,方才合着自己的信一同送到了老木匠那里,等着送信过来的人取信。 晏九五天前是来过一次的,只是老木匠说回信还没有,他只得去了高昌附近走动,过了五日才回来过问,老木匠倒是爽快地将信交给他了。 他没敢耽误太久,收了信立即准备赶回中都,龙靖澜在暗处一直瞧着,知道来送信的是人是晏九,才稍稍安了心。 起先收到信,她也有些奇怪,如今在高昌他们能信得过送信的人还能有谁,罗兰和那宝珠只要一出中都,铁定是会被盯上的,所以绝对不可能是他们。 不过,自己亲眼见到送信是晏九,倒也放心了,虽然晏家是北齐的,但这个人对于宛莛的事,一向是仗义的,终究不会害她。 而且,也只有他从中都出来,不会让谢承颢有所怀疑。 晏九牵着马刚出了高昌城,那老木匠又追了出来,“公子,不好意思,那信给你错了,这才是要给你的。 “给错了?” “是我老糊涂了,给你拿错了东西,这才是要交给你的,真是老了,不中用了。”老木匠笑语道。 晏九接过了他赶着送来的信,将先前拿的还给了他,不过却也想得到,这绝对不是老木匠把信给错了,是交给他回信的人故意在试探,想看看他这个来取信的人是否是值可信之人。 不过,虽然还不知那躲在暗处的人是谁,想来他是自己看到自己了,才让老木匠赶着把真的信送过来。 罢了,总归这事儿确实非同小可,对方谨慎些也是无可厚非的,毕竟这信若是落到谢承颢的手里,就会惹来滔天大祸。 他回头望了望高昌城,策马向北绝尘而去,虽不知这送来回信的人是谁,却也能猜出这信会是出自何人之手了。   ☆、302.不负你情深19 由于龙靖澜那里等燕北羽的回信,于是也让原本说好一个月回中都的晏九,晚了数日才回到中都晏府。 不过,为了不让谢承颢疑心,并没有一回中都就进宫去岛上送信,因着在北齐宫中御医院也是个挂名的院首,所以第二日去了一趟御医院,碰上万里便顺便提了一句。 “万总管,霍将军先前过来取的药估计也用完了,你得空让他来一趟御医院,我再为他诊脉换几味药。牙” “晏公子有好些日子没到宫里来了?”万里问道酢。 “最近在炼药,缺些东西出去走了一趟。”晏九道。 “那奴才去一趟,让霍将军过来一趟。”万里朝他行了一礼,带着宫人离开了。 晏九去了御医院,果真过了不到半个时辰,霍隽便找过来了,他把了脉吩咐人去抓药,霍隽便留在他书房里等着,知道周围没有人了方才问出声。 “事情怎么样了?” 晏九将药放到桌上,道,“拿到了。” “路上可还顺利?”霍隽将信收起,询问道。 “还好,只是耽误了些功夫,回来晚了几天。”晏九说着,将带进来的一只药瓶递给了他,低声道,“这药会让人产生风寒一样的症状,只不过吃了解药就会好了,不会伤及身体,若是有需要的时候,你可以用。” 霍隽看了看他,还是把药瓶接了过去,他给他这东西是让她,万一宛莛还是想要打听南楚的消息,那么他就用这药做出生病的样子,如此也就转移了她的注意力,让她不会有那么多时间去想南楚那边的事。 “多谢了。” “我能帮上的,也只有这些了。”晏九叹息道。 他只是想助她离开这里罢了,但是身为北齐人,也不可能帮着南楚来对付北齐,至于最后能不能成事,也得看燕北羽有没有那个本事斗得过谢承颢了。 两人正说着话,太医院的医士已经已经将抓好的药送过来了,霍隽拿上东西便径自回岛上去了,刚一上岛就瞧见谢承颢又阴魂不散地跑来了。 谢诩凰看着又被哄得团团转的沅沅,无奈地叹了叹气,这小丫头每次答应得她好好的,不会再跟着谢承颢乱跑了,一转头谢承颢过来了,三两句就哄跑了,她不让去还哭得呼天抢地的。 “沅沅?”霍隽唤道。 原本在树下与谢承颢一起玩耍的小丫头,扭头看了看小跑着到了他面前,还要拉着他一起去玩,让他颇是哭笑不得。 “舅舅带沅沅去吃沅沅最喜欢的甜豆包,好不好?”霍隽蹲在她面前道。 小丫头想了想,扑进他怀里,抱着他脖子笑着叫道,“好。” 霍隽懒得理会还在树下的谢承颢,抱着沅沅先走了。 “小白眼儿狼。”谢承颢坐在树下哼道,枉他天天过来陪她玩,结果一个甜豆包就把她哄走了。 他拍了拍身上的草屑,起身离开岛上,回自己宫里去了。 “万里,晏九何时回来的?” “好似是昨天回中都的。”万里回话道。 谢承颢微微皱了皱眉,道,“传应承祖进宫一趟。” 万里闻言,连忙出去差了人去传旨,不出一会儿功夫,应承祖便匆匆赶到了上书房,“微臣给王上请安。” “晏九离京都去了什么地方?”谢承颢直言问道。 霍隽先前隔三差五地都去晏府,这她一回来,又去见了,这其中该不会有什么蹊跷。 应承祖默然思量了一番,道,“一路走走停停,收集了一些稀有的药材的药典,过了高昌才折回来的。” “高昌?”谢承颢眉头皱得更紧了,追问道,“他去高昌做什么?” “好似也只是从那里路过,到曼陀山附近走了走,似是在研究那里为何会长出金曼陀,在那时统共也只停了两三天的功夫。”应承祖如实说道。 晏九一离开中都,王上就让他留意些,不过晏公子一路出去,走走停停办自己的事儿,并无以前出去有任何不同。 “那在高昌可有见他见了什么人?”谢承颢问道,难道真的是他想得太多了,可是他去高昌那样的地方,总归让他 有些不放心的。 “没有,只是在高昌的客栈中休息了,在城里买了些东西什么的,没见到什么特别的人。”应承祖道。 谢承颢沉默了半晌,打消了心中的疑虑,也许真是自己想得太多了,霍隽每次过去也确实是治病拿药的,晏九也确实时常会出去云游,只不过是在这样的时候,他们任何的举动都让他不得不多思量一些。 “燕京那边传一消息,南楚皇先前昏迷了近两日才醒来,由此看来,怕是真的时日无多了。”应承祖想起南楚那边的消息,禀报道。 “行了,那边除非是燕北羽死的消息,不用回回都来向朕回报了。”谢承颢不耐烦地道。 不过,已经到了那个地步,他也确实离死不远了。 “微臣想问,咱们是否需要做准备了?”应承祖道。 虽然除掉了南楚皇,但盯着南楚江山的人也不止他们北齐,所以也还是得早有些准备才是。 “对付那些杂碎还需要准备什么?”谢承颢冷笑哼道。 只要燕北羽一死,南楚就是一盘散沙,被他所掌控根本就是易如反掌的事,就凭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人,也敢来和他北齐争。 “不过,小心一些总是妥当些。”应承祖道。 他自然知道他们这个王上手段过人,不管是庞宁还是高昌都不可能是他的对手,但凡事总有例外,多一手准备总是好的。 “该准备的朕都准备了,安心等着就是了。”谢承颢冷哼道。 “是,只不过最近有件事,微臣觉得有些奇怪。”应承祖道。 谢承颢一边把玩着手中的腰间的玉佩,一边道,“什么事?” “按理说,先前咱们透露给南楚的消息,足够他们追查到高昌那边了,可是这都这么久过去了,却一点动静都没有,难道南楚皇真的已经病重到,连这些事都管不了了?”应承祖纳闷儿道。 谢承颢眉梢微挑,带起几分寒锐,“你是怀疑,南楚不像表面看到这般?” “只是如果那边已经查到高昌的秘密,却一直没有动静,那就真的有可疑了。”应承祖坦言道。 “那咱们的人,可有瞧出什么异样来?”谢承颢沉声问道。 应承祖摇了摇头,说道,“这倒没有,南楚皇确实病重得连镇北王府的大门都没再出来过,他身边那些亲信也都一直守在府内,甚少有出府的举动,好像真的没有让人去追查高昌的事,倒是那归义侯已经从高昌带了数名的密宗的高手在燕京了。” 一直以来,那南楚皇帝都难以对付,这一次这么顺利,几乎都不费一兵一卒就要把他扳倒了,一切也看起来顺理成章的,可总归还是心里还是有点不安,总觉得这一切有些太过顺利。 又或许,一直以来他把那南楚皇想得太过神奇,终归他也是凡人,没有三头六臂,也有让人攻击的弱点。 谢承颢沉默,思量了一番他说的话,虽然他也有些意外这一切进行的这么顺利,可思量每一步,却又想不出破绽来,或许自己真的太过多疑了,这一次燕北羽没有机会死里逃生的。 之所以,他没有去追究高昌的事,也是他已经确实病得没有精力去理会这些了。 只可惜,到如今他都还不知道自己还有两个孩子在他这里,不过总算南楚的江山是要让他自己的儿子坐的,他到死也勉强可以瞑目。 “王上以为如何?”应承祖问道。 “罢了,朕量他也没那个本事再翻身了。”谢承颢冷然哼道。 原本,他把消息泄露给他,也只是想借他的手先除掉高昌,如此到时候他也就少了一些麻烦,谁知道那里并没有人去追查此事,那也就到时候自己多费点功夫罢了。 “微臣多虑了。”应承祖躬身道。 “不过,只要他一天没死,一天也不能调以轻心。”谢承颢叮嘱道。 “是。”应承祖应声,跪安离开。 谢承颢独自坐在那里,玉佩在他手里翻过来翻过去,眉目隐带着锋锐。 岛上璟儿和沅沅被霍隽带着去厨房吃了甜豆包,又跟着那宝珠和罗兰两在庭院里的草地上追着玩,霍隽这才叫上她进了屋内。 “宛莛,这是靖澜从高 昌送来的信。”霍隽将信封递给她道。 谢诩凰愣了愣,接了过去拆开,才发现里面是好几页的信,映入眼帘的笔迹让她手都不禁一抖,这是……这是他写来的信。 霍隽瞥了一眼,也瞧出了并不是龙靖澜的笔记,想来是她送了信去燕京,让燕北羽写的亲笔信,不过如此也好,比他们说什么都对她更有说服力。 “我出去看着孩子。” 他说罢出门,将空寂的屋内留给了她。 谢诩凰坐下,一字一字看着信上熟悉的笔迹,呼吸都随之微微颤抖着,她不曾想到自己身在北齐宫内,还能够收到他亲笔写来的信。 信上了内容简单,问了她和孩子的状况,叮嘱了她在北齐务必冷静等待时机,不要过于心急,也不要插手南楚这边,以免被谢承颢所疑心。 她来来回回看了数遍,方才翻到下面附着的龙靖澜的信,不过扫了一眼应该是给大哥的,于是她便也没有去细看。 她也知道他所叮嘱的都是有道理的,可是自己这样干等总还是有些不放心,不过这封信却也多少让她定了心神,她也想自己帮忙,可到底如今是在北齐,自己的任何举动都可能不是帮上忙,反而会坏了他所筹谋的计划。 看着信上最后一句:我在燕京等你们,眉梢眼角不由蔓延起了温柔的笑意,当年离开江都之时,她真的想过这一辈子都回不去了。 原来,自己却是如此的渴望着回去,恨不能此刻就肋生双翅回到那里,回到那个有他在的地方。 过了许久,霍隽方才进屋里来,看着她眼眶微红道,“信上说什么了?” 谢诩凰笑了笑,将龙靖澜的信递给了他,“靖澜师姐给你的。” 霍隽接过看了几遍,便取了屋里的火折子烧成了灰烬,扭头朝她道,“宛莛,这信不能留在这里。” 虽然他们住在这里,但谢承颢也时常出入,藏在哪里都是不安全的,所以只能看了就烧掉,不留一丝痕迹。 谢诩凰抿了抿唇,看了看手中的信,虽然这每一字每句自己现在都能背得下来,可还是有些舍不得就这样烧掉。 “宛莛,再不久人都能见到了,还在意这几页信吗?”霍隽浅然一笑,劝慰道。 谢诩凰最后看了一遍,不舍地递给了他,眼看着那封来之不易的信一点一点的被火苗吞噬,化为灰烬。 “大哥也知道你无法放心南楚那边,所以托晏九去了一趟高昌,这信是怕是燕京送到靖澜那里,再由她让晏九转送回来的,如今你安下心了?”霍隽笑语问道。 谢诩凰抿唇而笑,微微点了点头,“我太操之过急了。” “既然他说了已有打算,你就安心等着就是了。”霍隽道。 谢承颢是想谋害了燕北羽,再扶持璟儿去做南楚皇帝,自己暗中掌控着南楚,所以必然到了合适的时机,他会带她和璟儿去南楚争这一局,只要到了南楚的地盘,可就不是他北齐王说了算了。 “我只是担心,图谋南楚的人太多,只有他和靖澜师姐难以兼顾过来。”谢诩凰无奈叹了叹气道,只可惜自己远在北齐宫中,什么也帮不上了。 “你应该比大哥要了解他,他能走到如今这一步,自然不是泛泛之辈,靖澜是什么样的人,你我都清楚,况且如今天除了咱们根本没有人知道她还活着,那就是一支谁也防不住的暗箭,所以南楚不是大有胜算的。”霍隽与她分析道。 只要,燕北羽那病能够医治好的话。 可方才扫了一眼信中,却并未见信上有提及他病情的事,不过想来也是不想让宛莛担心,所以并没有提及病情以及南楚的境况,龙靖澜的信上也没有提。 这样,又让他有些担心了,他那病到底是有办法治,还是没有办法治,若是他那病治不好,即便一时之间能让宛莛和孩子回去了,亲眼看着他死,反而更让他们痛苦。 尤其,若是让他知道他变成那番地步,全因她在高昌救他那颗金曼陀而起,更会让她痛不欲生啊。 谢承颢为了达到目的,也真可谓是煞费苦心,不择手段了。 “我该相信,他和师姐有办法应付的。”谢诩凰笑了笑,这话说给他听,却更多的是说给自己。 论及心机手段,燕北羽不会输给谢承颢 多少,再加之有靖澜师姐在暗处的话,这一局南楚还是大有胜算的,反而若是她在北齐冒然插手,反而不妥了。 她说罢望向霍隽,却发现他不知在想什么,好似并没有在听她讲话。 “大哥?” 霍隽回过神来,道,“既然安心了,你和孩子就安心等着,大哥会注意着外面的动向。” 谢诩凰抿唇沉默了一阵,道,“我在想,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大哥你去南楚。” “现在,我怕是连中都城都出不去的。”霍隽道。 谢诩凰微微笑了笑,道,“如果有足以让谢承颢信服的理由,又是有利于北齐的,他不会太过为难会放你离开南楚,你也可以助靖澜师姐一臂之力。” 她相信,如果有大哥能帮一把,这件事就万无一失了。 “我看,你是要我助那姓燕的一臂之力,这人还没回去,就已经胳膊肘往外拐了。”霍隽一记暴栗敲了敲她的额头训道。 “好吧,我是有私心,但大哥你也是一样放心不下师姐的。”谢诩凰道。 霍隽却是叹息着摇了摇头,道,“这个时候,不仅你不能去插手,我也不能,就算有那样的理由能让谢承颢放我离开北齐,但明里暗里一定会派了眼线盯着我,我和南楚的任何人接触都会被他知道,可就算我能甩开那些眼线,也一样会引起他的怀疑,所以这件事我便是再想帮忙,也不能去插手。” 他若是向谢承颢说,他要去找长孙家的人了结前怨,同样这也能替北齐除掉一个对手,谢承颢也一定会答应让他去,但却并不会信任他真的只是为了去了结往日恩怨。 更重要的是,一旦他离开了北齐,她便更加想要去关注外面的动向,自然也就会知道南楚到什么地步了,而且万一这边有什么变故,他们在千里之万,根本赶不及回来救她,仅凭那宝和罗兰两个人,也是根本无法护佑她们母子三个的。 所以,他是万万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的,他得在这里稳住她,稳住了她,也就是稳住了谢承颢,也就是帮了南楚最大的忙。 谢诩凰叹了叹气,道,“大哥你说的也有道理,是我真的太心急了。” “其实,现在让谢承颢多陪着这两个孩子,倒也不是坏事……”霍隽朝她说道。 “还不是坏事?”谢诩凰拧眉道,再这样下去,璟儿和沅沅都要把他当爹了,这回去了燕北羽还不得气出个好歹来。 “我是说,如此他便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琢磨南楚的事,对于南楚是好事。”霍隽道。 谢承颢也就是闲的时候太多了,所以才那么多歪心思去算计人,让他多些时间耗在这岛上,他便也就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去想南楚那边的事,因为那边就算做得再天衣无缝,也难保不会被他给琢磨些破绽来,璟儿和沅沅也算是帮他们亲爹一点小忙。 “两个孩子现在看什么学什么,跟着他指不定得学成什么样了。”谢诩凰想想便有些头疼道。 “我相信,这要不了多久的时间。”霍隽道。 现在,他们能做的只有等。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最后苦苦等到的却是那样一个结果。   ☆、303.不负你情深20 转眼,便已入了秋。 镇北王府因着燕北羽的病情日渐严重而显得格外压抑沉重,庞宁与朝中诸臣则是忙于朝中事务,唯有归义侯府的秋海棠开得娇艳动人。 阚玺虽也出入宫中参与议政,但朝政之事如今基本都是由庞宁决定,他去也根本没有他能插手的事,不过是去走个过场罢了。 黄昏日暮,一名看似花农打扮的少年在花林中修剪着花枝,只是不知是在想着什么,一盆花都被他剪得花秃秃一片了,锋利的剪刀却还在剪着盆中的花叶酢。 阚玺自府外回来,站在走廊边看着道,“你再这么剪下去,我这一园子的花都得让你糟踏没了。” 花农少年闻言转身,眉目清秀得模样不似个男儿,反倒有些女儿样,几步走近到廊下,“镇北王府有何动向?” 阚玺望了望站在花圃里的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皇后娘娘,你是想问镇北王府的动向,还是想问住在那府里的人的动向?” 南楚皇后遇刺失踪,却没人知道她一直都在与镇北王府与相隔仅几条街的归义侯府。 “你到底说还是不说?”莫玥不耐烦地追问道。 “皇后娘娘还这么关心陛下的安危,不如去镇北王府亲自看看?”阚玺不紧不慢地从走廊走到花圃,笑意中略带几分嘲弄。 “归义侯若想拿我寻开心,也该够了,对于一个一心要置我于死地的人,我便是要看,也是要看他是怎么死的。”莫玥咬牙切齿地道。 他一再视她于无物,就连孩子死在那个人手里,他也不管不问,这一切她便也认了,可是她怎么也难以相信,他竟有一天要置她于死地。 若非得归义侯府的人搭救,只怕那时候,她早就丧命了。 直到如今,她也不敢光明正大的出去,只能扮作奴仆栖身在这归义侯府里度日,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谢诩凰那贱人所起。 若是没有她的出现,她何至于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她所承受的这一切,她也必要她有朝一日千般倍的承受。 “罢了,本宫也只是说说罢了,哪会真要你回去送死。”阚玺面上带笑道。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跟我开这样的玩笑。”莫玥斜了他一眼,冷哼道。 “如今,燕京最忙的莫过于你那位义父庞大人了,虽然不是王者之尊,却已经俨然成了个皇帝一般,将朝中诸事都要握在朝中。”阚玺说着,折了枝海棠嗅了嗅花香。 “他从大周跟过来这么多年,为的不就是手握大权的这一天,只可惜燕北羽不是他想要的那么听话的皇帝,想来如今他已经有了新的打算了。”莫玥冷哼道。 从她被他们救到燕京之后,庞宁将她收为义女,在大周亡国之后他便制造了诸多机会,让她重新接近那个人,不过她自己也清楚,他帮她也是有他的目的的。 她也以为自己待在那个人的身边,终有一天他会看到她,会明白她的心意,会有一天也喜欢上她,可是偏偏就有那么一个人,那么一个在他心里阴魂不散的人出现了,将多年一点一点从他那里争取的眷顾,都毁得一干二净。 到最终,就连她活着也不被他所容。 “记得我先前跟你说的那个风如尘吗,她现在就已经被你义父安排起来了,你说她会干什么?”阚玺笑问道。 莫玥冷然笑了笑,道,“想必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对外宣布,那女人怀了龙种,等到陛下贺崩之后,就将那个野种扶上帝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当年,在她的孩子出生,他便已经打了那样的主意。 只可惜,她的孩子才活了一个月,便惨死在了谢诩凰的手里。 “这般费事儿,倒不如他自己去做那皇帝算了。”阚玺道。 莫玥冷然一笑,道,“他才不会那么做,他也不能那么做,朝中站在他一边的,多是些大周旧臣,他若做出篡位之事,那些人也就不会再帮着他了,所以他必须弄出一个南楚的皇子来,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 不过,送一个与谢诩凰几分相似的人到王府,也真亏他能搜罗出这么一个人来。 “也是,南楚确实需要一个储君用来稳定朝政大局,但如此一来先机尽在他的手里,高昌就完全处于被动了。”阚玺眉眼微沉,喃喃说道。 谢承颢故意泄露高昌的事,一是想借燕北羽的手先除掉他们高昌,同样也是对燕北羽的一种试探,只可惜那边并没有注意到,他便也只能做罢了。 “不,真正处于主动的,在于高昌和你,而不是他们。”莫玥冷笑着说道。 “哦?”阚玺在花圃旁的亭子里坐下,饶有兴趣地等着她的下文。 若说对于燕北羽和庞宁二人的了解,这个在他们身边多年的人,自然比他要了解得多。 “这几方之中,胜算最大的莫过于北齐,只要北齐铁了心将南楚也据为自己有,义父不可能是北齐的对手,不管他将来手里那个皇子是真的还是假的,都难敌北齐?”莫玥面目平静分析了当前局势最有可能出现的结果。 “可是,北齐王这个人太过心思狭窄,高昌若与他合作,最后也落不得好处的。”阚玺道,就从先前他故意暴露他高昌就可以看得出来。 “只怕你想与北齐合作,北齐不也见得会答应,因为到了这一步,谢承颢已经不需要再与任何人合作,他就已经胜券在握了。”莫玥道。 南楚唯一能与谢承颢抗衡的就是镇北王府里的那个人,可现在他已经时日无多,所以在谢承颢的眼中,北齐已经没有他的对手了。 “所以,高昌所能选择的只有庞宁,是不是?”阚玺沉沉一笑道。 “这是必然的选择,之后义父到现在还没有与高昌撕破脸,也是有此用意的。”莫玥说道。 因为,他们不管是他,还是高昌,都不可能单独斗得过谢承颢,而这场南楚之争中,最大的阻碍便是北齐,唯有他们双方联手先除掉北齐。 “可是,即便两方联手,也不一定就能扳得倒谢承颢。”阚玺担忧地说道,在高昌与北齐打过这几次交道中,他已经深深领教到了谢承颢这个人的可怕。 他已经不像个人了,而是一个贪得无厌又心机骇人的怪物。 “仅凭义父和高昌自然还不可能对付得了谢承颢和北齐,若是再加上一个人,那么便是有绝对的胜算了。”莫玥深深一笑,说道。 “什么人?”阚玺眸子微眯,追问道。 莫玥搁下手中的剪刀,面目冷凝道,“谢诩凰。” “她?”阚玺皱了皱眉。 “我不知道现在她为什么没有动静,但我敢肯定,只要她知道了燕北羽是如何被害死的,她一定会选择与你们合作。”莫玥望着他,目光坚定地说道。 那个时候,她知道是谢承颢借她的手害死了燕北羽,必会恨毒了谢承颢,也恨死了她自己。 “她是北齐王后,还有霍少将军,若是能说动她站在我们一边,谢承颢也不足为惧了。”阚玺点了点头说道。 “只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她是不会让那个人出生入死打下的南楚江山落到北齐手里的,只要扳倒了北齐,仅是她和她那大哥,便也好对付多了。”莫玥冷冷一笑,说道。 想来,到了那个时候,便是他们不对付她,她自己也是生不如死的。 “而且,只要将燕北羽遇害的真相说出来,他那些亲信也一样会站在我们这一边,北齐再怎么样,要对敌过这么多人的联手也没那么容易,你倒是出了个不错的主意。”阚玺沉冷一笑,说道。 “到时候,我只有一个要求。”莫玥说道。 “你说。”阚玺道。 “谢诩凰,最后要交给我。”莫玥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要亲手杀了她,将她化为灰烬洒在极北之地,让他们至死也难相聚。” “那么,你最好祈祷,一切会如我们所设想的那样发展。”阚玺冷冷一笑,说道。 “如果不是那样,大家谁也活不了,高昌等了那么多年,总不甘心这么大好的机会,就拱手让人了。”莫玥道。 这一局,不仅是南楚权位的争夺,也是一场生与死的争夺,若是不能赢,那么就只有死路一条。 阚玺沉默地望着渐暗的天色,静默了良久才道,“如果,只有一事让我还想不明白,按理说到现在,北齐已经有了最好的进攻时机,谢承颢一直按兵不动,他到底 想怎么样?” “恐怕,到时候他也会来燕京,这一局成败不在外边的战事,而在于最后是由谁控制了燕京。”莫玥道。 “他竟想来燕京,再怎么说这也是南楚的地方,他也不怕自己有来无回了。”阚玺道。 “因为,在他看来,燕北羽一死,已经没有人拦得住他了。”莫玥道。 谢承颢这个人心机深得很,但同样也自负得很,他自负这天下没有人能算计得过他。 “他来燕京,倒也好了。”阚玺道。 再怎么样,他也不可能带着北齐的大军来,那么在这个地方,要联手取他性命,就要容易多了。 “还有一事,镇北王府那边务必得盯紧了。”莫玥微拧着秀眉说道。 “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难不成他还能起死回生不成。”阚玺笑道。 “我就怕,他没那么容易死。”莫玥道。 她自小在天机阁,自然对燕北羽的了解也不少,起码到至今她也未见到他被任何困局所难倒的局面,虽然现在这一切都是着好的方向发展,但总还是有些心中不安。 “几位大夫都在王府内,有任何异样会报信的,而且那药中是谢承颢亲自动的手脚,他总不可能会给他有逃出生天的机会。”阚玺道。 谢承颢都不担心,那他们自然也不用担心这个了。 “燕北羽这个人心机之深不输北齐王,小心一些,总是没错的。”莫玥道。 阚玺听了她的话,微微点了点头,“我会让王府里的大夫多注意些的。” “你不是说,高昌王和王后也要来燕京?”莫玥拿起剪刀,剪掉了就近一截花枝问道。 “等燕京的局势再稳定些,他们再过来。”阚玺道。 否则,这么早早的父王和母后就来了这里,会引人怀疑的。 莫玥没有再多问,收拾了东西,便准备走了。 “我也该好好想想,要怎么去说服庞大人和谢诩凰将来一起站在同一战线上。”阚玺喃喃自语。 现在的当务之急,自然要想办法对付北齐这个强敌,可是在这之后的事,也必须得早有打算,因为在北齐之后,就是他们三方的恩怨了结了。 庞宁一定不会容许高昌来占取南楚的江山,而谢诩凰知道那金曼陀是高昌与谢承颢联手动的手脚,只怕也不会善罢干休,所以必须早做准备,以免介时应对不及。 这世上,从来都是哪此,没有永远的盟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然而,在外面的人都挖空了心思算计镇北王府那个病弱之人时,却不知无形之中自己早已成了他人棋盘上的棋子。 孙嬷嬷端着煎好的药到寝房外,听到里面有说话声,便没有再敲门进去,只是隐约听到里面传出一句,风如尘被庞大人的人接走了。 早在那个人来到镇北王府,她也隐约猜出了要将她送来之人的用意,只是少主一直没有表示,她一个仆人自然也不好多说。 只是现在看来,庞大人已经在为南楚的将来谋算了,将风如尘送到王府来,只是为了有借口将来制造出一个南楚的储君。 估计,当年在莫皇后生下那个孩子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了那样的念头了,只是那个孩子却早死了,让他的计划也未来得及开始就夭折了。 若是当初那个孩子没有意外死在王妃手里,兴许如今南楚的局面早就不一样了,少主也不会成现在这个样子,那时候只要庞宁想要扶持那个孩子,要对少主有加害,早就有证据将他及其同党一网打尽,肃清内朝了。 只是,他毕竟是大周跟过来的老臣,又是南楚如今的丞相,要肃清他一派的朝臣,就必须要确凿的证据,让人足以置他于死地的罪名,可这一切都是没有那么容易的。 那时候,他们都满以为莫皇扣生下的那个孩子是时机到了,可是那个孩子根本就不可能会是少主的孩子,立莫玥为皇后本就是情势所逼,他心中早有了眷恋之人,又哪里会与莫皇后有肌肤之亲。 也许别的事,他可能会因为情势屈服,但在与王妃的感情上,他一直都是在努力维护的,断不可能真做出负心之事。 相信,除了少主和她所有人都以为,那个孩子是少主的骨 肉,可是他与莫玥大婚之日起,少主就将她派到了莫皇后那里,目的就是为了借精通催眠幻术的她控制莫皇后。 她精通这些,也只有少主和老主子知晓,这些年除了先前在他与王妃大婚之时对南宫沐雪用过,甚少用在人身上,自然也无人发现其中的端倪了。 只是那时候,他太过急于扫清阻碍他们在一起的障碍,结果反而事得其反,因为北齐的王的介入,搅乱了所有的一切,还让他与王妃几近反目,让她不惜远走北齐而去。 过了好一会儿,寝房的门打开,冥河从屋内出来,匆匆离开了。 她这才端着药进了屋内,端到了榻前,“少主,药快凉了,先喝了吧。” 燕北羽默然接过药碗,喝了下去,问道,“那位夫人的病,可有起色了。” “时好时坏的,不过已经有些好转的迹象了。”孙嬷嬷道。 燕北羽微微点了点头,道,“那便好生照顾着。” “是。”孙嬷嬷回话间,又瞧见了他放在手边的锦囊,似乎从高昌回来这东西就一直在他身边没离过。 她也只在偶然一次有看到里面掉出几根碎头发,可那头又短又细也不像是王妃的头发。 燕北羽以拳抵着唇,咳得面色一阵阵惨白,接过她递来的药茶抿了一口,方才缓过气来。 “朕这里没什么事了,你下去吧。” 孙嬷嬷收拾了药碗,却并没有走,犹豫了再三询问道,“少主,眼下真的没有奴婢能帮上忙的吗?” 她不信他是会坐以待毙的人,可他在做什么,在筹谋什么,却不曾对他们任何一个人讲,便是他们这些跟随他多年的亲信。 他们信他不会死,可看着他病情一天比一天严重,身体一天比一天孱弱,却又忍不住地的害怕,害怕他真的过不了这一关。 这么多年,血雨腥风,刀光剑影的生活都过去了,却偏偏在这样太平的时候要倒下了,这是他们怎么样也难以相信的。 “你帮着照顾好那位夫人,也就是帮了朕了。”燕北羽苍白地笑了笑,说道。 “可是少主,你这病……”孙嬷嬷微微哽咽道。 所以来这里的大夫,都说没有法治,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若是真治不好,那该如何是好。 “那就看老天爷,还护不护我这一回了。”燕北羽望着窗外浓浓的夜色,苦笑叹道。 “少主吉人天相,自会诸天神佛保佑,逢凶化及,否极泰来。”孙嬷嬷道。 他终是不愿实言相告,她便也不好再多问了,只是这么些年什么样的难处,也未曾听过他说这般听天由命的话啊。 燕北羽只是笑了笑,没有言语。 孙嬷嬷端着东西走了两步,想起了什么回头笑着说道,“少主这几日没有出屋,奴婢方才见先前王妃种的几株凤尾兰开花,那几年一直都不见开花的,今年开得特别漂亮。” “是吗?”燕北羽眉宇间蔓延起笑意。 “明日太阳好了,少主出屋去看看,王妃那时候说,凤尾兰好种就是不容易开花,要是开了花一定是预示着什么好事。”孙嬷嬷笑语说罢,方才离开了方间,在走廊不由望了望夜色中庭院角落里盛开的花。 她曾闻言,凤尾兰的花是希望之花,但愿这难得盛开的花,真的会为南楚带来希望。   ☆、304.不负你情深21 深秋的燕京的,因着新帝病重而更显得压抑和萧条,镇北王府传出皇帝第三次昏迷的消息,燕京城内的百姓也有些人心惶惶了。 南楚尚无储君,一旦皇帝驾崩,免不得会生再生出战火之灾。 秋末将近,高昌王递交国书,表示想亲自来燕京探望南楚皇病情,南楚丞相庞宁代君主政,恩准了高昌王的请求牙。 与高昌王一同到达燕京的,还是折剑山庄的老庄主以及一干折剑山庄的弟子,一前一后都到了镇北王府,被安排在了前厅等侯,礼貌性的寒暄了一番。 “原来是折剑山庄的老庄主,不知到这镇北王府来是为何事?”高昌王笑语问道酢。 “老夫那不肖徒儿的女儿与陛下先前有些渊源,陛下到折剑山庄往来与老夫也算忘年之交,听闻陛下病重难治,老夫便来过来探望一二,不知高昌王来此所为何事?”老庄气定神闲,仙风道骨的模样,与这里的一切都显得格格不入。 “本王也是听犬子来信说陛下病重,先前找来的大夫医治也未有起色,放心不下特地到燕京来瞧瞧。”高昌王说道。 “原来如此。”老庄主说话,目光落在了高昌王后身后那个面色黝黑又长满雀班的侍女身上,“这位姑娘……” “要是我这侍女面相惊着老庄主了,她是长得异于常人了点,不过人却是不错的,先前本宫出宫进香遇险,还是她忠心护主,她留在宫中做杂役也是性子软弱受人欺凌了,索性本宫就把她带在自己身边了。”高昌王后笑语道。 那侍女低眉垂眼地站着,只是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这自然就是一直藏身在高昌的龙靖澜,只是得知了高昌王夫妇要来燕京,她便使了些小计混到了高昌王后身边,跟着一起回来了。 这么久都没人把她认出来,师公年纪一大把了,不至于眼睛还这么毒吧,一眼就把她认出来了? 可是,她也叮嘱过霍隽不要将她假死的消息透露给任何人,所以他应当是没有向师公提及的,虽是这般想着,她却也不敢抬头去看坐在对面的人。 “那倒不是,是这姑娘虽长相异于常人,却是个有福之人,王后娘娘能有这样的人在身边,也是好事。”老庄主面色无波地说道。 “老庄主还懂面相之说?”高昌王问道。 “老夫与几位精通相术的江湖朋友多有往来,不过从他们那里学了些皮毛罢了。”老庄主浅然笑语道。 几人正说着话,贺英和孙嬷嬷一同到了前厅。 “陛下已经醒了,只是身体尚还虚弱,一次不能面见太多的人,高昌王和王后娘娘先请吧。” 高昌王夫妇起身朝着老庄主微微颔首,跟着他先走了,因着不能带太多人进去,便将随行的仆从都留在了前厅。 “老庄主,您一路劳顿,请先随奴婢到后园休息,待陛下身体状况好转些了,奴婢再带您过去。”孙嬷嬷上前行了一礼,温声道。 “有劳了。”老庄主起身道。 孙嬷嬷领着折剑山庄一行人到了后面安排好的庭院,“请老庄主与各位暂且在这里休息,这园子到陛下寝居只需穿过那道回廊就到了。” 高昌那边会有人来,是意料之中的,可折剑山庄来了人,却是他们所没有想到的。 老庄主先前也是追随大燕,一同推翻了大周的,说起来与陛下之间真谈不上什么交情,如今来这里也不知是为了什么,不过大约也是因为王妃的缘故了。 “陛下的病情,大夫们如何说的?”老庄主不紧不慢地询问道。 孙嬷嬷面色沉重地叹了叹气,“大夫们都说,没多少日子了。” 但凡能想的办法,他们都去想过了,实在是不知该怎么办了。 老庄主捋了捋白胡须,沉默着没有言语,神色也略有几分凝重了。 “老庄主,您见多识广,不知此行来可有办法帮一帮陛下?”孙嬷嬷跪下,恳求道。 “你先起来说话。”老庄主示意弟子去将人扶起。 “若是没有办法,请您设法告知上阳郡主一声,哪怕只是让她回来看一眼都好。”孙嬷嬷道,若是王妃回来了的话,兴许她会找到办法,就算找不到,也会让少主燃起活下去的希望。 这些年,少主心中的最渴望拥有的,最梦寐以求,也只是一直在他心上的那个人罢了,若是有她在的话 ,他怎么也舍不得就这样断送性命。 “南楚皇病重之事传得天下皆知,她若能知晓,便早已知道了,若是无法得知,便是老夫设法告知也难。”老庄主坦言道。 此事,霍隽回庄的时候有向他提及过,他行事一向稳重,有他在北齐照顾宛莛和孩子,自然也无需他担心,如今这了无动静,想来也是有他的道理的。 孙嬷嬷深深叹了叹气,收敛起神色起身道,“老庄主和各位好生休息,若有需要请尽管吩咐。” 她行了一礼,退了出去离开。 “师公,难道南楚皇帝真的是快死了?”一位弟子小心翼翼地问道。 虽然折剑山庄与南楚并无什么交情,但先前霍师姐住在折剑山庄之时,南楚皇帝每隔一段会去探望,待人也无全帝王架子,与霍师姐也甚是鹣鲽情深。 后来霍师姐嫁去北齐之事是在江都,他们在华州也并不怎么清楚怎会到那个地步,但从先前霍将军到折剑山庄来,还拜托他们若是南楚有难处之事,务必请庄内众助一臂之力,想来霍师姐与他也并未到情义断绝的地步。 若他真的死了,霍师姐必然也会伤心欲绝。 “这不是在山庄内,说话都仔细点。”老庄主温声训斥道。 “师公,还有方才高昌王带的那些护卫,好似身手非同一般。”另一名弟子道。 “对,我也感觉到了。”另一名年轻的弟子道。 虽然未曾交手,但真正的高手,就会不自然的散发压迫人的气息,对于他们这些常年习武之人,感觉最为灵敏。 “确实不是常人,你们也切莫去招惹。”老庄主叮嘱道。 “师公,那我们可以先去看缇骑卫那里的师兄师姐们吗?” 老庄主坐下抿了口茶,道,“出去不得生事,天黑之前回来。” “是,师公。”几人拱手应声,喜笑颜开地离去了。 老庄主搁下茶盏,敛目静坐着,直到暮色时分,孙嬷嬷方才过来,“老庄主,陛下听说您来了,想请您过去一见。” 老庄主微笑起身,默然随着她出了门,前往燕北羽的寝居。 孙嬷嬷将他引到门外,打开了门道,“老庄主请。” 老庄主举步进了门,孙嬷嬷掩上门,默然在院内守着了。 老庄主进了内室,看着榻上面如枯槁的人确实是一副濒死之人的面相,可却感觉不到死去,那双眼睛比任何人都要锐利有神。 “有劳前辈你舟车劳顿来这一趟了。”燕北羽说着,便欲起身相迎。 “病情,确实比老夫预想的还要严重了。”老庄主说着,到榻边坐着探了探他的脉息,面色更加凝重了。 “可还有生机吗?”燕北羽问道。 老庄主沉默了半晌,方才收了给他把脉的手,“南楚与你都是身陷死局,至于有无生机,全在你自己,还非老夫所能决定。” “诸方势力都要汇在这燕京城,等着朕驾崩的那一天,可是这陷于局中之人却不是朕。”燕北羽虚弱地笑了笑,说道。 “先前送来的那本内功心法,可有修习过?”老庄主询问道。 “难得这般清闲,自然也就多了时间研读它了,只是那内功心法除了用来打发时间,确实无甚用处。”燕北羽苦笑道。 原本以为,那本内功心法是可以用来稳住他伤势的,不过却是一点用处也没有。 老庄主也跟着笑了笑,伸手拿起搁在桌上的书,道,“目前来说,这上半卷也确实无甚用处。 “那前辈还赠于朕?”燕北羽不解道。 “它的用处,本就不在医治你的伤势。”老庄主含笑说道。 燕北羽看着眼前谈笑自如的人,莫名定了几分心神,虽然这一直以来自己并不甘心就此断送性命,但随着一天一天身体孱弱,自己也并未那般有着十足的把握了。 老庄主从袖内取了一页纸交给他,道,“这些日暂且不要听大夫开的药,先按这个方子吃吧。” 燕北羽接过瞧了一眼,虽然自己不精通医术,但也看得出来,这方子上虽然都是些补血补气的药,但对于他目前的病情是没什么益处的。</p “以你自己的预料,你若死后,这燕京会是什么局面?”老庄主笑问道。 燕北羽冷然一笑,微弱着声音说道,“丞相庞宁必然想扶持储君把握朝政大权,而高昌又想借机除掉他,将南楚占为己有,而北齐……谢承颢一定会来参与其中,而不管是庞宁还是高昌都不可能是他的对手,所以十之八/九这南楚的河山都落到北齐的手中。” “这些人与北齐联手对付南楚,也一样会联手起来对付北齐。”老庄主道。 权势之争,从来都是利益至上的,这一点他早就看透了,所以也好些年前就已经远离这些,不愿卷入权谋之争。 “原本就是一盘散沙,即便一时能站在一条线上,总归还是先为自己的利益打算,这样的人联起手来,也不可能是谢承颢的对手。”燕北羽道。 谢承颢是玩弄权术的高手,又擅于揣测人心,那些人在谋算着什么,会干些什么,只怕他早就预料到了。 老庄主起身,将一只小小的锦盒放到榻上的小几上道,“虽然等了好些日子,这东西也总算取回来了。” 燕北羽看了一眼,伸手打开了锦盒,骇然道,“定魂珠!” “先前隽儿离开,老夫便嘱咐了他此事,只是他费了好一番功夫从宛莛那里取来送出宫。” 老庄主将先前那本搁在一旁的内功心法放在锦盒边上,说道,“这本内功心法,不是医治你的病,而是定魂珠的用法。” “定魂珠的用法?”燕北羽微微拧眉,定魂珠在自己身边多年,他也只是自己摸索出了他的用处。 “定魂珠,原是密宗圣物,后来被密宗弟子盗出流落在外,到了你手里也是一番机缘。”老庄幽幽叹道。 “前辈是说,我要可借定魂珠练这内功心法获得生机吗?”燕北羽道。 老庄主缓缓摇了摇头,道,“并不能。” “那我又要它何用?”燕北羽道。 老庄主起身,微微叹息道,“你太过心急了,有些事需得静下心来,也需得有几分耐心,“陛下早些休息,老夫明日再过来。” 他并不想插手南楚的一,可却也实在可怜宛莛和隽儿两人,不得再回一趟燕京来。 尤其,方才在前厅还碰上了高昌所带的那些人,若是久留在燕京,只怕还得与当年的故人碰上面,自他离开密宗便不想再与那些人有往来了。 如今,因为这里的事,只怕免不得还得有交手的时候。 燕北羽看着离去的人,悄然握紧了手中另一半的定魂珠,当年也就是因它而起,他们之间就越走越远了。 他不甘心就这么离开人世,他答应了要等着她和孩子回来的…… 归义侯府。 阚玺亲自到镇北王府接了高昌王一行人到侯府落脚,龙靖澜自然也混迹在其中,一进了府内便听着高昌王在道。 “玺儿,得让王府里的大夫注意那个折剑山庄的老庄主,这个时候他来燕京,只怕是为了燕北羽的病情。” “所有去王府为南楚皇医治的大夫都说过了,那病已经药石无灵,也剩不了多少日子了,父王还担心什么?”阚玺道。 再说了,北齐那边也不容许他有逃出生天的机会。 “那老家伙不同一般人,若是他有意相助,折剑山庄的力量也不容小觑。”高昌王眉目微沉,冷声说道。 “只要南楚皇一死,折剑山庄又能做什么?”阚玺道。 “那老家伙,原先便是密宗的元老,当年的大周就是他与霍家,还有几大家族给联手推翻的,这样一个人来到了燕京,本王岂能安心了。”高昌王沉声道。 他虽对密宗之事了解不多,但是那折剑山庄的老庄主却也是曾经在密宗内举足轻重的人物,若是他站在南楚皇那一边,所有一切的计划无疑就要多了许多变数。 “尤其,如今南楚皇还安排他住在王府内,玺儿你是得让人小心注意着。”高昌王后随之道。 龙靖澜低垂着头跟在后面走着,堂而皇之的听着这些人议论着谋逆之事,师公会来燕京倒是他也不曾想到的,只不过看高昌王那么说,师公以前在密宗还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自己还真的走了几辈子的好运,才拜到了他的 门下。 “儿臣知道了,明日便会过府去一趟,看看那边有何动静。”阚玺道。 虽然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但越是在这样的时候,越不能再出了乱子,否则他们筹谋了这么多年,就真的要一败涂地了。 高昌王默然走了一段,停下脚步朝身边的侍卫附耳吩咐了几句什么,那侍卫便匆匆离开了。 龙靖澜默不作声瞥了一眼,只怕是想请密宗内那个高手来对付师公吧,看来是真的准备要和折剑山庄作对到底了。 不过,真要干架,折剑山庄的人也从来没怵过。 如今,她唯一担心的也是燕北羽那病蔫蔫的身体,能不能活动宛莛带着孩子回来那一天了,现下也只能寄希望于师公能不能有办法了。 “父王,庞宁那边……什么时候见面?”阚玺道。 他们要联手共敌北齐,自然还得见面商谈更详细的计划,这也是父王要亲自前来燕京的目的。 “暂且不急,一到燕京就这么迫不及待跟他碰面,传出去也不甚好听。”高昌王不紧不慢地说道。 高昌没有庞宁在燕京在燕京那般有主动权,也没有北齐的兵强马壮,所以要在这一局达成所愿,必须得步步小心谨慎,出不得一丝差错。 “是,父王。”阚玺一边说着,一边引着他们到安排好的园子。 一行人正要正门,高昌王身后的一名护卫骤然转头望向园中的从林喝道,“什么人?” 话音一落,一身衣衫简单的清秀少年缓缓从她树后走了出来,远远道,“原来是高昌王和王后到了,失礼了。” “父王,母后,她就是南楚皇后莫玥,现今暂时寄居在侯府内。”阚玺见气氛剑拔驽张地,连忙出面解释道。 “原来是她。”高昌王后冷然一笑,却明显带有讽刺的意味,“既是堂堂皇后,还要委身栖居这小小的侯府之中,真是滑稽了。” 莫玥远远站着,咬牙沉默着,没有出言反驳。 这个人说得没错,她虽是南楚皇后,如今也与丧家之犬没有分别,但是燕北羽和谢诩凰所带给他的,他们也将千百背的承受。 高昌王只是略略朝身后的侍卫递了个眼色,便与高昌王后先行进屋了。 龙靖澜临进门前,回头瞅了一眼站在树下的人,嘴角勾起一丝无人可见的人冷冽笑容。 不是说失踪了? 原来这小贱人是躲在这里来了,看来就等谢承颢一来,就都在这燕京聚齐了,让她在高昌那鸟不生蛋的地方蜗居了那没久,现在终于到了她的地盘了,该报的仇,该收拾的人,她可都一笔一笔记着呢。 至于这姓莫的,还是留着给那宝珠好了,她早就想拿她试毒了,先前以为真是失踪找不到了,没想到竟然自己躲在燕京没走,想来那宝珠回来一定高兴坏了。 冥河那个没用的蠢货竟然让她跑了,可现在落在她龙靖澜的手里,她可就再没那个好运气了。 —— 正月十五啦,大家元宵节快乐哦。   ☆、305.不负你情深22 归义侯府因着高昌王夫妇的到来,特地加派了府外的侍卫,这外有侍卫,内有高昌王身边的密宗高手,这也让龙靖澜行动不便了。 毕竟,在这样的重重守卫之下,她也没有把握自己能出去,而不被人发现牙。 可是高昌王那老匹夫想要借密宗的人来对付师公,她得想办法去给他们个提醒,早有些防范,不然师公毕竟这把年纪了,因为他们这些晚辈的事有个三长两短,那实在不是他们所愿看到的。 龙靖澜在归义侯转悠了一圈,实在找不到能出去的地方只得打消了主意,看能否明日借着跟高昌王后出去的机会留下什么线索,正准备回自己的房间去休息,远远看到阚玺从高昌王的房中出来,转而去了先前莫玥出来的方向。 她摸了摸下巴,这两个该不是暗中有一腿吧,这么想着悄然跟了上去看个究竟酢。 果真,阚玺到了一处小院,一身少年打扮的莫玥正在院内。 “侯爷这么晚了,还过来做什么?”莫玥冷然道。 阚玺失笑,瞅了一眼面色阴郁的人,“还为方才母后的话生气?” “我一个丧家之犬,哪敢啊生王后娘娘的气。”莫玥道。 “先前,咱们所商议的计划,父王觉得甚好,若介时能一举扳倒谢承颢,你便是我们的大功臣了。”阚玺道。 “办法我是想了,至于能不能达成目的,就看你们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了。”莫玥冷言道。 若非燕北羽对她起了杀心,如此容不得她,她又如何会真要与这些人来谋害他。 “父王唯一担心的,是到时候霍家兄妹会不会为我们所用,真与我们一同对付北齐。”阚玺道。 那个上阳郡主虽然他见过的时候不多,但也是个极有心思的人,还有那个少年成名的霍家少帅也不是泛泛之辈,要利用他们也不是那么轻易能办到的。 “上阳郡主是燕北羽的死穴,同样燕北羽也是她的死穴,只要她知道是谢承颢害死了他,还要谋夺南楚的江山,她不会坐视不管的,而在那样的境况下,她只能选择与咱们联手才能对抗北齐。”莫玥冷冷一笑道。 “霍家的人,不能想得那么简单。”阚玺眉眼微沉道。 再者,他们与北齐之间的纠葛,也远比他们所看到的要深,到时候会不会真如他们所计划的那样,谁也不一定。 若是他们不会与他们站在一边,那么就算高昌与庞宁联手,对上北齐王那样的怪物,也是难有胜算的。 “我看,是你们把霍家的人想得太神通广大了,他们也是人,他们一样有弱点,上阳郡主的弱点就在于燕北羽,而霍隽是极在意那个妹妹的,所以只要说动了上阳郡主,他也必然会站过来的。”莫玥说着,回身望着尚还有些犹疑的人,“事到如今,你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他们要想扳倒谢承颢,必须要将霍家兄妹争取到站在他们一边。 “今日折剑山庄老庄主到镇北王府,现下还住在里面了,不知道他会干些什么。”阚玺道。 莫玥闻言面色瞬时一沉,“他们来干什么?” “我们担心,他是为了燕北羽的病情而来的,那老庄主又是密宗深为忌惮的人,所以父王担心他会是站在镇北王府一边的。”阚玺坦言道。 莫玥默然踱步了几个来回,道,“折剑山庄与南楚唯一的关联就是上阳郡主和龙靖澜,如今龙靖澜一死,他们若是这个时候来了这里,有没有可能霍家兄妹在北齐那边已经暗中与折剑山庄有联络了?” “此事,我们倒未曾注意,不过细想一下,若真是如此,谢承颢不会没有察觉。”阚玺道。 “这倒也是,若是他们与南楚暗中有联系,最紧张的也该是北齐王。”莫玥喃喃自语道。 龙靖澜站在暗处屏息凝神地听着院内两人的交谈,这一个个的这么早就开始做起了春秋大梦了,燕北羽还没断气呢,都已经开始谋算起他驾崩的事情了。 这姓莫的小贱人竟然还想利用宛莛和霍隽对付谢承颢,就她那点伎俩也好意思拿出来算计人,宛莛要是能被她利用了,她龙靖澜就跟她姓了。 只是,她也得尽快亲自去见一见燕北羽才行,到现在他也没有向她透露,他这病到底是有没有得治。 她远远地看了看园中的两人,也懒得再偷听下去了,悄悄离开回了高昌 王后所居的院落,刚一进门便被人叫住。 “怎么出去了这么久?” 龙靖澜低垂着头,畏畏缩缩地道,“路……路不熟,走错了地方,又恰好看到了王子殿下在和先前那位姑娘说话,绕了一段路才回来。” “玺儿去见她了?”高昌王后眉眼一沉道。 “好像王子殿下与她……与她交情很好。”龙靖澜故意结结巴巴地说道。 “罢了,那毕竟也是庞宁的义女,她对庞宁多我们要了解,留着或许还有用处。”高昌王从屋出来,插话说道。 “可是,玺儿也不该与她走得太近。”高昌王后不悦地说道。 “王后娘娘说……说那是南楚的皇后,又是庞大人的义女……会是真帮咱们高昌的吗?”龙靖澜皱着眉头,嘀嘀咕咕地说道。 “你说什么?”高昌王后问道。 “奴婢……奴婢知罪,奴婢多话了。”龙靖澜扑通一声跪下,战战兢兢道。 “恕你无罪,把你想说的话说完。”高昌王后道。 龙靖澜这才站起来,却微躬着身子,低声说道,“奴婢就是想,她是庞大人的女儿,要是……要是最后庞大人掌了南楚大权,就算……就算南楚皇帝死了,她回去了也好歹是个皇太后,要是帮了……帮了咱们高昌,她能落下什么好处。” 高昌王后闻言望向高昌王,道,“是啊,这样简单道理,我们怎么能忘。” “王后的意思是,她可能是庞宁派来眼线?”高昌王语声沉冷道。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壤壤,皆为利往,她站庞宁一边,只要等到南楚皇帝一死,她回去了还是名正言顺的皇太后,站在咱们这一边,她最后又能得什么好处,这样简单的道理,连个奴婢都明白,玺儿却被那小贱人蒙蔽了。”高昌王后咬牙切齿道。 龙靖澜微微弯腰,低垂着头,嘴边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姓莫的以为躲在这归义侯府就没人治得了她了,反正现在别的事没有,索性先与她玩玩。 “你一个乡里丫头,懂得倒是不少。”高昌王望了望龙靖澜,说道。 龙靖澜垂着头,似是有些吓着了,小声说道,“就像先前王后娘娘进香遇险,要是换是旁的人,我可能就不会救的,可是奴婢再笨也知道,要是救了王后娘娘,奴婢就有可能有赏赐,也不会再被珠儿碧儿她们欺负,人不都是一样的,没有好处的事没有人愿意做的。” 高昌王后闻言倒也没气,反而失笑道,“你倒是老实。” 当初,一脱离险撞,她问她要什么赏赐,她就直接开口说不想再被欺负,想要金银珠宝,却不会来表什么忠心,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将人留在她身边。 “奴婢就是怕,那姑娘是庞大人那边的人,坏了高昌的大事,奴婢好不容易才得王后娘娘赏识,有了份好差使,要是丢了就难再有这样的好事了。”龙靖澜老实巴交的笑了笑,朝高昌王后说道。 “放心,丢不了你的差使。”高昌王后笑道。 “谢王后娘娘。”龙靖澜连忙谢了恩。 “这些天,你就好好留意着那个莫皇后,她和王见面说些什么也尽量打听清楚,她见了什么人也得盯紧了,都要向本宫禀报。”高昌王后道。 “是。”龙靖澜垂首回话,看着高昌王夫妇一前一后进了屋内,眉眼间掠起寒意森森的笑意。 而后,回了自己房中倒在床上,跷起了腿,也是高昌王后身边那个亲信侍女老找她麻烦,加之她也需要机会回来,索性弄死了她,自己讨了高昌王后欢心到了她身边。 现在,跟着她们名正言顺回来了,唯一不方便的就是有高昌王那些护卫在周围,要办点自己的事不怎么方便。 可是,现在这样的关键时候,她又必须要在他们这里,好知道他们到底在谋算些什么,才能为后面的事早做打算。 一觉到天明,早膳过后,高昌王后便说要出府去看看燕京,自然她也得跟着去了,一路看着不断出入绸缎庄和首饰铺子的人,女人果真喜欢的也就那么些东西,不过除了她。 到了天快黑的时候,她和一几个仆人已经抱满了东西,回归义侯府的路上瞧见了庞府的马车,她不由提醒了一句,“王后娘娘,那好像是昨天在王府外见到的,庞大人的马车。” < 高昌王后经她一提醒,看了看道,“确实是,可那也不是庞府或是镇北王府的方向。” 她说罢,突地想到了什么。 “你跟过去看看,看看马车是去了什么地方,也许是去见了风如尘。” “是。”龙靖澜垂首回道,等得就是她这句话。 带出来的侍卫就两个人,在这样的地方,为了安全起见,她是不会随便派出去的,那么会让人去跟着看的,就只有她了。 龙靖澜跟了过去,确实没有人跟着她了,转头就拐进了小巷子里去,绕到了自己原来的府第,进去了换了身装束,洗去了脸上易容。 再出门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悄然到了沈园外,拿布巾蒙住了脸,一进了园中便撞上了守在园中的冥河。 “我家少主命我在此等侯阁下,请吧。” 龙靖澜没有出声,只是点了点头,由着他带路。 燕北羽就知道,她回到燕京一定会设法去见他,但不可能直接去王府,一定会走沈园的密道,所以就先让冥河在这里等着了,看来还没病得病坏了脑子。 冥河只是打量了来人一眼,便带着人进了密道,进到了镇北王府的书房,因着早有安排,园中并没有闲杂人等,直接抄小道将人带到了燕北羽的寝居。 “陛下,人到了。” “进来。”里面传来虚弱微小的声音。 冥河开门,引了人进去,自己又退出去掩上门,而后在园中守卫着。 龙靖澜进门拉下脸上的面罩,打量了一番榻上半死不活的人,“师公是有办法了吗?” 燕北羽默然摇了摇头,老庄主确实是有教他些东西,但对于她的病情并无太大益处。 龙靖澜皱了皱眉,以师公的禀性,若是没有办法,他也不会答应的,更不会亲自来燕京了,只是到现在也没个准信儿,这到底是闹哪样? “反正这事儿,我是插不上手帮忙。”龙靖澜自来熟地往桌边一坐,自己倒了茶水,说道“璟儿和沅沅可是乖巧听话得不得了,璟儿简直都和你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你真要去见了阎王,他们就真的去叫谢承颢当爹了。” “这时候,你还有闲心说笑,说正事。”燕北羽沉声道。 他当然不会甘心,自己的女人和孩子,自己打下的江山,全都落在谢承颢的手里。 龙靖澜抿了口茶,说道,“不过,说正事之前,你猜我在归义侯府见到谁了?” 燕北羽微微皱了皱眉,“有话就说。” 他现在是真没那个闲心跟她绕弯子。 “咱们南楚的皇后娘娘啊,在归义侯府可是被奉为上宾呢。”龙靖澜道。 她话音一落,便清晰地看到了燕北羽眉目间顿生的凛然。 “不仅如此,人家还和高昌那边谋算着,等你去见了阎王,然后他们再利用你的死,让宛莛和霍隽为你报仇,帮他们一起对付谢承颢,然后再瓜分你的南楚。”龙靖澜继续说道。 燕北羽咳嗽了一阵,神色并未有太大的变化,他很清楚她口中的这些,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 “咱们该知道的也都知道昨差不多了,你设法尽快从那里脱身,朕有要事要请你去一趟。” “说罢。”龙靖澜爽快地说道。 “你和冥河暗中去一趟北齐,一旦谢承颢离开中都,设法确保她和孩子都能离开北齐。”燕北羽道。 “我去是可以,你那废物手下就不要了,连姓莫的都搞不定,跟去了还碍手碍脚,罗兰和那宝珠比他顶用多了。”龙靖澜嫌弃地道。 不过说归说,但当时是阚玺手下那些密宗的人出手救的人,冥河会失手也是必然的,怕是她自己也不一定能得手了。 现在燕京的局势越来越紧张,他身边可用之人不多,她要是带走了,到时候这里会人手不足。 “那里毕竟不是南楚,你一个人难免应付不来。”燕北羽道。 “行了,别说的一副担心我应付不来,你就是怕我失手,你儿子女儿跟着倒了霉罢了。”龙靖毫不客气地哼道。 “不管怎样都好,你需要带上人,不然从缇骑卫中找人也可以。 ”燕北羽道。 龙靖澜摆了摆手,道,“不用了,冥河是你身边的人,一旦不出现了,肯定会引起人的怀疑,而且谢承颢那样心细如尘的人,缇骑卫那里有人失踪,他也一样会起疑,只有我这个“死人”,不会被人注意到,那边霍隽会设法安排的,所以事情不会太过难办,你自己操心你这条小命就够了。” 现在,也还不到她正式露面的时候,她假死的事不到最后一步,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燕北羽沉默地想了想,道“那便有劳你去走一趟了,行事务必小心。” “老娘又不是第一天出来混的,什么时候失手过。”龙靖澜搁下茶杯,道,“你就等着着我把他们拎回来,但是你要是自己被谢承颢整死了,到时候再被人抢了回去,就怨不得我了。” 燕北羽难得露了一丝笑容,“无论如何,我不会再让他有那样的机会。” “那么,还有最后一个条件,高昌那一伙人,还有你那皇后娘娘,他们的人头就留给我了。”龙靖澜道。 “可以。”燕北羽道。 “对了,我是被派出来追查庞宁和风如尘的动向的,你应该有人盯着的,一会让给个信儿,我回去好交待。”龙靖澜道。 这是他的地方,他只要想知道的,就一定能知道了。 “稍后冥河会告诉你。”燕北羽道。 “还有一件事,这里的任何事,我并不希望师公卷入其中,他来这里也是看在宛莛和霍家的份上,不能让他在这里有任何差池。”龙靖澜面色沉重地道。 燕北羽抿了抿苍白的唇,道,“朕知道了。” “高昌手里那些密宗的人恐怕是有些棘手的,你得小心了。”龙靖澜道。 她在高昌待了这么久,虽未与他们交过手,但也见识过他们的厉害,而且他自己先前在高昌,也是与他们交过手的。 “好。”燕北羽面色无波地回道。 既然早就已经知道他们的存在,必然就会有所准备的。 龙靖澜起身,拉上面罩掩去面容,道,“我会尽快起程去北齐,你可别等到我把你儿子女儿带回来,你自己没命等到他们叫你爹。” “那一天,我已经等得太久了,不会失约。”燕北羽满目希冀道。 他未能有幸陪伴他出生,岂能再错失他们的成长。 龙靖澜看了看他,默然出去,叫了冥河进去,然后等到他出来,再随着她沿着来路离开,在沈园等到他问到了风如尘的消息方才离开。 一路趁着夜色回到了龙府,换回了自己的衣服,易容成黝黑又一脸斑的模样回归义侯府去,刚一进园子,便瞧见正被高昌王后教训的莫玥,索性先退在一旁看热闹。 先前容得她在漪园作威作福,真把自己当成皇后了,现在能收拾她的人多了去了,高昌王后只是开胃菜,最后还是得留给那宝珠的。 —— 明后天加更。   ☆、306.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后1 “本宫警告你,还想活命的话,就玺儿远一点。”高昌王后冲着不经意在园中狭足相逢的莫玥警告道。 “这话,王后娘娘是该告诉王子殿下,而不是我。”莫玥面目冷然道。 当初是阚玺让人救得她,也是他将她安置在这归义侯府内牙。 “这里是归义侯府,本宫再不济,把你赶出去的权力还是有的。”高昌王后闻言面色顿时冷沉,逼近两步道,“你说,你出了这侯府大门,镇北王府的人会把你怎么样?酢” 莫玥恨恨地咬了咬牙,便是再不甘心,她也不得不承认,只要她出了这归义侯府,只怕不等天亮就已经没命了。 “娘娘大人大量,是莫玥冒犯您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不想逞一时之快,而给自己带来性命之忧。 高昌王后满意的笑了笑,哼道,“所以,要留着你这条贱命,就给本宫规矩点,也别让本宫再撞见你。” 高昌王后带着人扬长而去,莫玥方才缓缓站直了身子,咬牙切齿地站在原地看着一行人离开的方向。 龙靖澜撇了撇嘴,原以为得打起来呢,结果这么快就完事儿了,果然女人之间吵个架也都是嘴皮上的功夫,这也只有搁她这里才会跟人动刀子吵架了。 不过,原本在高昌王后身边说那些话,也不过是让他们提防些姓莫的和庞宁那边,只要互相都提防,就算能站在一条线上,也干不成什么大事,因为谁都是以自己利益为先的。 她悄然离开,一回到高昌王后的房中,道,“娘娘,打听到了。” 高昌王后摒退了侍从,方才问道,“可看清楚了。” “就在城西的一处宅子里,庞宁进去待了小半个时辰才离开,只是那园子守卫森严,我进不去。”龙靖澜道。 “无妨,只要知道了人在哪里就好了。”高昌王后冷然道。 风如尘原也是高昌的人,如今却被庞宁控制为他所用了,虽然在目前为止他们双方还是要站在一条线上,但最后也都是无法共存的。 “那王后娘娘打算怎么办?”龙靖澜问道。 “这些天,你不必留在我这里侍侯了,多留意着那宅子的动静,有什么动静回来禀报。”高昌王后道。 现在是关键时候,又是身处燕京,是不可能把身边的护卫派去些事的,二来容易引起人警觉,让一个小丫头去更合适,也不会太过引人注意。 “是,王后娘娘,可是那莫皇后……”龙靖澜垂首回道,如此也好,正好有机会脱身了。 “她现在出不得侯府,本宫量她也不敢造次。”高昌王后道。 南楚皇帝容不得她,只要她出去一露了面就有性命之忧,她现在也只能藏身在这侯府内,可要想在这里留着,她就只能规矩点。 龙靖澜告退出去,刚一出门便听到方才一直沉默不语的高昌王出了声,“现在唯一的变数,燕北羽留在王府内的那个疯妇,得想办法除掉才是。” “人当然要除掉,可是现在镇北王府里里外外都有人把守,还有折剑山庄的人住在里面,要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人杀了,根本是不可能的。”高昌王后叹道。 “可留着她,终究是个祸患,当年不知怎么就让她给逃出去了。”高昌王恨恨道。 龙靖澜在门外悄然听着,好在那人是被她发现了,不然到现在怕也没发现,他们做得那些腌臜事儿。 “且先看看在说吧,只要南楚皇帝一死,镇北王府自然也就放松警惕了,介时再除掉她也不迟,现在我们最该担心的是北齐王那边,要是不能扳倒他,那这么多年的筹谋都要付诸流水了。”高昌王后道。 虽然府里是有他们的人,可是那些大夫当初就是高昌送去的,只要一出事了,首当其冲受怀疑的就是他们,自然是不能让他们去下手。 “玺儿所说的计划也不无道理,咱们要想对付了谢承颢,必须要将霍家兄妹争取到与我们一要线上,只要北齐不再是威胁,仅凭庞宁手上的人,又怎么可能赢得过我们。”高昌王道。 那上阳郡主他们不知如何,可那霍隽少年成名,常年与霍天霄南征北战,要想算计他们实在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更何况谋害燕北羽的事,不仅是谢承颢,高昌也一样有参与,一着不慎更可能把他们自己都赔进去 。 “此事,还是看看庞宁打算怎么办。”高昌王后道。 虽然他们双方也是各有目的,在对于北齐的事情上,他们是必须站在一条线上的,否则谁也不可能斗得过谢承颢,所以此事便是他们不急,庞宁也会想办法。 龙靖澜在外面听罢,悄然离开回了自己房中,倒并没有担心的意思,以霍隽和宛莛两人的脑子绝没有可能被这伙人利用的可能,可也如他们所说,真正要防范的还是谢承颢。 这也是,霍隽他们在北齐一直不敢轻举妄动的原因。 之后一连几日,她便甚少留在了归义侯府,而是混迹在燕京城内,选在合适的时候去***扰了一下庞宁,让他故意发现了自己在跟踪他。 于是,几天之后庞宁与高昌王夫妇见面之时,很明确的表示了不满,但是她也便也再没有回归义侯府去,那个在高昌王后的身份彻底消失了。 高昌王后被人发现也理亏,加之还要联手对付北齐,不好在这个时候翻了脸,自然也不好太过追究,反正也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侍女,便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冬至过后,燕京的天也愈发寒冷了,在她准备好起程前往北齐的前一天,折剑山庄一行人也离开了燕京,缇骑卫的弟子相送到城外,她也在暗中瞧见了。 虽然知道师公和折剑山庄在这里会大大增加胜算,但师公当年远离朝堂创立折剑山庄,便是想远离这些权谋之争,她也确实不想在他这把年纪了,还要他因为他们这些晚辈的事而受累,而燕北羽也说到做到,送他们离开了燕京。 在她离开燕京的当天,庞宁被镇北王府的人紧急召了过去,燕北羽一天之内接连下了三道圣旨,一道是由贺英去传旨驻守贺兰关的当朝房大将军,一道是给庞宁及几位朝中重臣的,最后一道密旨则是留在了天机阁。 镇北王府因着燕北羽的再度病重而人心惶惶,贺英领着她庞宁及几位朝中重臣进了寝房,卧病在床的人,已然虚弱至连起身都无力了。 “臣等给皇上请安。”庞宁一行人跪拜道。 燕北羽靠着软垫,虚弱地抬了抬手,低声道,“义父,近前来说话。” 庞宁这才起身,到了床边,“陛下,急召臣等前来,有何吩咐。” 燕北羽敛目深深叹了叹气,道,“臣这病,一直无药医治,想来日子是不多了,万一有个不测,这南楚的事总得有个交待。” “陛下九五之尊,得上天庇佑,定会逢凶化吉的。”庞宁跪在床边道。 燕北羽虚弱地摇了摇头,道,“朕自己病到什么地步,自己还能不清楚,皇爷爷的交待朕也算是做到了,只是没有那个命让南楚真正安定下来。” 庞宁默然听着,思量着他到底要将这南楚的江山托付于谁。 “朕唯一无法放心的便是朕不在之后,这南楚的江山会被北齐所觊觎。”燕北羽说着她在,不甘地叹了叹气,说道,“所以此事还需要托付于义父。” “陛下请吩咐。”庞宁道。 “南楚至今也无储君,朕也无子嗣在身边,还望义父能替朕和皇爷爷,守住南楚这片江山,切不可让它落入北齐手中。”燕北羽语重心长地嘱咐道。 “可是,国不可一日无君,南楚的江山总需要有人承继。”庞宁道。 若是皇帝准许他就时局便宜行事,那么一切就更好办了。 “只要南楚不落到北齐手里,义父该如何行事都是可以的,若到最后关头,还是难有胜算,便去天机阁,取那最后一道圣旨。”燕北羽咳了咳,虚弱地说道,“介时,望义父能依圣旨行事。” 庞宁显然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只要南楚不落入北齐的手里,什么样的办法都是可行的。 “是,臣定赴汤蹈火,也要守住南楚这片江山。”庞宁道。 燕北羽微微点了点头,道,“朕已下旨,让房将军带兵前往北疆,以防北齐伺机发难,燕京的一切,南楚的一切,将来就拜托义父了。” “可是,这样一来,贺兰关那边的燕军……”庞宁担忧道,贺兰关距离燕京如此之近,一旦那里撤兵,大燕必会借机反击。 “如今当务之急,是要防范北齐,至于长孙晟已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还望义父设法解决,朕……无能为力了。”燕北羽虚弱地叹道 。 庞宁沉默了良久,想想他的旨意也是有道理的,现在南楚最需要防范的地敌人就是北齐,他下旨将房将军派往北疆一带,防范北齐大军进攻也是有道理的,如此一来外面安定了,他只要稳住燕京的局势便可。 “高昌也非真的忠心于南楚,高昌王亲自来了燕京,必不是什么好事,加之北齐那边,义父需得小心应对了。”燕北羽忧心忡忡地交待道,神情语气,俨然都是在交待后事。 庞宁面色凝重,应声道,“是,微臣便是拼去这一条老命,也定要南楚的江山。” 其实,若非是因为那个霍家女儿的出现,若是他没有那么非要与他对立,他也不愿看到他落到这个地步。 他们大可以联手吞并北齐,一统天下疆域,他做他的万古留芳的君王,他做他青史有名的贤臣,他是想做权臣,但也并未有不臣之心。 可是,他偏就为了那么一个女人,一再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和责任。 “如此,朕便也放心了。”燕北羽苍白地笑了笑,说道。 “陛下还有什么未了之事,要交待吗?”庞宁微微哽咽着声音问道。 虽然当年在老主子的要求下,让他将其收为义子尽力辅佐,但这个沉默寡言的义子从来都是他看不透的,起码在那个霍家的女儿出现之前,他们之前还是她关系融洽的。 这一刻,他真的将南楚的未来托付于他,他却又有些莫名的沉重和不安了。 燕北羽无力地摇了摇头,道,“朕虽有遗憾,却也没什么了,这许多事情还需要义父你事事劳心,该交待的朕也都交待了,最后给朕些安静的时间吧。” 庞宁与几位朝臣,深深在床边跪拜,到底也是多年君臣,想起这些年这年轻的帝王出生入死复辟大周江山的艰辛,都不由哽咽。 “陛下保重,臣等……告退。” 一行人,深深行九叩之礼,方才陆续退了出去。 “庞大人,陛下……当真无救了吗?”出了王府,有人问道。 庞宁望了望镇北王府的正门,幽幽叹道,“如今,我们该操心的南楚将来的事,陛下将南楚的未来托付我等,不管怎么做,也断不能让这辛苦打下的江山,落到他人手中。” “庞大人有何事,我等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我等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 几位老臣接连附合道。 庞宁郑重地拱手行了一礼,道,“庞宁代老主子,代陛下,谢过诸位了。” 有了方才燕北羽的交待,那么他不管如何行事,也都是顺理成章的了,只是要应对北齐,他却不得不多了几分担心。 “这都是我等为臣子,应尽之本份。”几人还礼道。 “房将军要调往北疆,以防北齐进犯,有劳程大人和方大人带领先去接手贺兰关的军务,待南楚一切安定下来,再商议剿灭大燕余孽。”庞宁朝就近的两人道。 两人相互望了望,一人说道,“房将军一向是陛下身边最得力的武将,勇猛无敌,驻守贺兰关也有数月之九,与燕军交战也有数次,竟一直未曾平定,这到底是什么缘故,长孙晟若是那般难以对付,贺兰关得加派兵马防范才是。” 庞宁闻言,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程大人所言甚是,你二位先带兵前去,我让人尽快增援,务必守住贺兰关,不要让大燕有机会进犯到燕京,坏了这里的大事。” “是,我等即刻起程前往贺兰关。”两人朝着庞宁行了一礼,匆匆离开准备去接手贺兰关的军务。 庞宁与其它几人寒暄了一番,在府外各自散去。 短短几日,庞宁将自己手中的亲信兵马都召到了燕京,一部分派去驻守贺兰关,大部分留守在了燕京,以防不测。 这样的变化,也让归义侯府知道,镇北王侯府那里没几天日子了,暗中也开始安排自己的人马,以准备应对即将到来的北齐王。 只有镇北王府那里,没有人再去关心,也没有人再去关注,像是被人遗忘了。 今年的初雪来得特别早,似乎在预示着什么不安的讯息。,一夜之间笼罩了整个燕京城。 黎明将近之时,自南楚新帝 入主以来一直空置的燕京皇宫传出九声悠远沉重钟鸣,惊破了黎明,惊醒了整座燕京城。 自古以来,钟鸣九声,只有在皇帝驾崩之时才会响起。 —— 一更,二更赶十二点前,泪奔的速度。   ☆、307.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后2 仅仅一天的功夫,南楚皇帝驾崩的消息就已经传到了贺兰关。 薄雪覆盖的贺兰关在清晨显得格外静寂,韩少钦在后山的百鬼崖寻到了不知站了多久的长孙晟,走近道,“皇上,决定好了吗?” 长孙晟望着远方被晨光笼罩的燕京,道,“你说,他真的会死?” “他也是人,是人总会有死的时候,何况要他死的人太多了。”韩少钦面目平静地道酢。 说实话,燕北羽在军事方面确实是少有的人才,可是当年霍元帅何等的人物,不一样英年早逝,燕北羽终究也是个凡人罢了,要谋害他的人太多了,岂能回回都能逃出生天。 长孙晟默然眺望着燕京,燕北羽真的死了,她知道了……会怎么样呢? 自她在燕京被揭穿身份离开,他也只是从他人中听到她与燕北羽之间的点点滴滴,她为他从北齐逃出只为相守,他为她深入险境寻找婆罗花相救,她为辗转山林数月寻找灵药…… 那是他心上的女子,他却只有在遥远的地方听闻着她另一个男人相爱相守的种种,每一则消息传来,都如利刃一样割在他的心上,可却还是想要听到她的消息。 现在,那个深爱她,也被她所爱的人逝去了,她会如何痛苦? 可任凭她再如何痛苦,他也没有去安慰的资格都没有了,无论他心中还是如何深爱着她,无论他有多么痛悔年少时的过错,她都看不到,也不愿看到。 早在风雷原的惨剧之后,他们之间就只隔着血海深仇。 “这燕京,已经浸染了太多的鲜血了,现在免不得又是一场血流成河的大战了。”长孙晟叹息道。 “先前驻守的兵马已经换走了,好似是被奉旨前往北疆了,现在派来驻守的是庞宁的兵马,只是咱们反/攻的时机,必须赶在燕北羽驾崩的消息传到北齐之前抢占先机拿下燕京,否则介时咱们腹背受敌就晚了。”韩少钦道。 若是这一次的时机大燕无法翻身,那么就算不会亡在南楚手里,将来也会亡在北齐手里,是成是败总得搏一回。 长孙晟沉吟了许久,道,“按照先前的计划,你先把茜儿和你家人送走吧,这事不管是成是败现在都不是他们参与的时候。” “我已经托人去安排好了,只待寻到了十公主,立即就能送他们走。”韩少钦道。 “那便好。”长孙晟点了点头,转身望向站在身后的人,道,“各营的将领都准备好了吗?” “诸将已在大帐等侯,只等皇上一声令下,便可发兵趁着驻守的南楚军未稳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韩少钦道。 先前姓房的驻守在贺兰关,两军交战之间,他们确实很难占上便宜,若非仗着地利的优势,可能也难撑到这个时候,现在那些兵马撤了,换作了庞宁手中的亲兵,那就要容易对付多了。 尤其,现在驻守的兵马还不多,援军还未到。 不过,看来燕京的局势也确不怎么好,不然姓房的不可能撤得这么紧急,前去北疆防范北齐,给了他们这么大的可趁之机。 “回营。”长孙晟举步踏雪而去,下了山回往营地。 韩少钦随在其后,他们能不能夺回燕京,也就看这一次能不能占尽先机,抢在北齐来之前占领燕京。 于是,燕京传出南楚皇帝驾崩的第二天,盘踞在贺兰关的燕军已经趁机出兵与驻守在贺兰关外的南楚军交战,还不等南楚的援兵赶到,仅仅两天的功夫就已经踏破贺兰关朝着燕京围攻而来。 这是远远出乎庞宁所预料的,他没有想到自己派出去的兵马如此不堪一击,这也让他更加担忧接下来的局面。 虽然再派出来的兵马,暂时阻挡住了燕军的进攻,但他自己也知道这也支撑不了多久,于是走了一趟镇北王府,府内上下都在准备皇帝的大丧,根本不可能这个时候抽出人来帮忙,燕北羽的亲信兵马也都奉其遗旨带兵前往边境,以防范北齐的进犯。 “庞大人,陛下的棺木要移入宫中大丧,我们这里实在抽不出人手。”贺英道。 庞宁看着府内来来往往忙碌的人,也知这边实在抽不人来,“只是,房将军他们都去了北疆,燕军若是攻破了燕京城,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不如去一趟九城兵马司,龙大人手下那些缇骑卫个个都是以一敌百的好手,若是能说劝他们出战,定可解 燃眉之急。”贺英一边忙着府内的事务,一边说道。 庞宁想了想,匆匆离去,亲自走了一趟九城兵马司。 九城兵马司是先前龙靖澜的部下,本来也是京中不怎么起眼的一处,现在为了大局他也不得不上门相求,可是一进了门,却是看到除了出去执行公务巡城的一队马,一群人都在兵马司醉得东倒西歪。 屋内燃着火盆,加之一屋子的酒气,一进门那味道着实熏人。 “九城兵马司统领何在?”庞宁掩了掩口鼻,朝屋内的人问道。 可是,半天只听到此起彼伏的鼾声,根本没有一个人回答他。 他忍下火气,拿起桌上的酒碗摔到地上,原本一屋子睡得东倒西歪的人齐齐爬了起来,反射性地拔了兵刃,一看来人是他又收剑入鞘,倒头继续呼呼大睡。 “九城兵马司统领何在?”庞宁沉声喝道。 半天,桌子一个人一个男装穿着的女子爬出来,打了个嗝道,“是我,庞大人有何贵干?” 九城兵马司和当朝丞相根本就是八竿子打不着,怎么还跑到他们这狗窝里来了。 “贺兰关的燕军进犯燕京,你等迅速整装出城迎战。”庞宁耐着性子道。 “不是派人守在贺兰关吗,怎么就被人打到燕京城下了?”九城兵马司的统领眯着眼睛问道。 “问那么多做什么,时间不多了,快带你的人出城阻击燕军守卫燕京。”庞宁道。 九城兵马司的统领揉了揉眼睛,让自己清醒了几分道,“九城兵马司,一向只负责燕京城内巡防,城里有人闹个事儿,我们抓个人什么的,不管战事的,这是明文规定的,庞大人你这不是在难为我们吗?” 先前大师姐在的时候,他们没少因为这老不死的受气,现在还想指使他们,想得美了。 “现在大敌当前,还分什么内城外城,本官现在命令你们出城迎战。”庞宁沉声道。 “庞大人,朝中的武将兵马那么多,你让我们九城兵马司的人去打仗,这不合规矩。”九城兵马司的统领胡搅蛮缠道。 “现在不用讲什么规矩,这是命令。”庞宁道。 果然,龙靖澜那样刁钻之人带出来的人,也都不是什么好货色。 “哦,那请庞大人拿圣旨来吧。”龙城兵马司的统领好伸手道。 “什么圣旨?”庞宁问道。 “是这样的,我们一向只听大师姐的指挥,后来她不一小心先到地底下了,那之前倒是嘱咐了我们,她若不在可听霍师姐和陛下的意思,霍师姐去了北齐,所以你陛下的旨意来的话,那我们出战肯定没话说。”九城兵马司统领说道。 “陛下驾崩,你让本官此时去何处给你请旨?”庞宁咬牙道。 九城兵马司地统领闻言一拍脑门儿,嘀咕道,“我怎么忘了,他前天刚死了,下不了旨意了。” “身为朝廷命官,此时推三阻四的,不怕掉脑袋吗?”庞宁语声沉冷道。 他已经一再好言相求,这些人还敬酒不吃吃罚酒。 “当然怕啊。”九城兵马司统领摸了摸脖子,而后将令牌从腰上扯下道,“所以我们准备不干了,回折剑山庄去。” “南楚朝中是你们说来就来,说走就能走的地方吗?”庞宁怒然喝道。 九城兵马司统领交完了自己的令牌,在屋里一个一个地踢醒还睡的人,把他们的腰牌也收了起来,到屋内供着龙靖澜灵位后面取了一直放在那里的一卷圣旨,扔给庞宁道,“当初缇骑卫到江都之时,陛下就给了我们这道旨意,缇骑卫不想再效忠南楚可以随时离开,朝中绝不追究,难不成皇帝刚死尸骨未寒,你就要说话不算话了。” “你……”庞宁被气得无法言语,但当初燕北羽也确实下过这道圣旨,他也是知晓的。 “当初缇骑卫到南楚也完全是大师姐看在霍师姐的面子上,再后来大师姐不在,我们也是看在霍师姐和陛下感情不错,反正也没个去路就暂时留着了,现在大师姐和霍师姐一个死了,一个嫁去了北齐,现在陛下也驾崩了,我们也没必要再留下了,所以庞大人要我们出战,实在爱莫能助了。”九城兵马司统领说罢,便一副准备送客的样子。 “你们……”庞宁气得 拂袖而去。 现在的时候,他没时间也没精力来治这些人的罪,再者这些人也不好对付,现在不是与人置气的时候,这些人叫不动,他只能另想办法了。 于是,只得走了一趟天机阁,又去了顺义侯府。 “原来是庞大人,不知有何吩咐。”阚玺到前厅,施了一礼问道。 “侯爷,实不相瞒,盘踞贺兰关一带的燕军已经攻破贺兰关,快要逼近燕京了,镇北王府那边要忙于陛下的大丧之事,房将军等人也带兵前往北疆一带防范北齐,老夫这里实在抽不出太多能干的人手,可否借用侯爷和高昌王身边的几位高人一用,以解燕京眼下的燃眉之急。”庞宁坦言道。 “这个……”阚玺闻言皱了皱眉。 “侯爷,你我谁也不想长孙晟攻破燕京,坏了我们定好的大计,不是吗?”庞宁低声道。 相信很快,南楚皇帝驾崩的消息就该传到北齐了,介时要对付谢承颢,他们双方谁也少不了谁,所以眼前他们也必须要助他一臂之力,稳住燕京的局势,才能在后面共同对付北齐。 阚玺沉默了一阵,道,“庞大人稍侯,容我同父王商议一番。” 庞宁点了点头,道,“还请侯爷尽快给老夫个答复,时局不等人。” 阚玺从前厅前开,前往后园去面见高昌王商议要不要借给他人,去对付围攻燕京的长孙晟一行。 庞宁一个人在侯府前厅,来回踱步,心急如焚地等着,他终究还是把皇帝驾崩之后的一切想得太简单了,稳定北疆固然重要,但若燕京这边出了变故,一切也都是徒劳。 直到半个时辰后,阚玺才从后园出来,身后带了十个灰衣侍卫。 “庞大人,燕京有难,我等义不容辞,毕竟我们也都在这里,一旦让燕军得了手,谁也不会好过,若有我能帮得上的,还请庞大人尽管吩咐。”阚玺道。 虽然并不想帮这个忙,但为了后面的计划,这个忙他们却又不得不帮,他们真正要对付的是北齐,所以更不能长孙晟攻破燕京,坏了他们的计划。 “老夫替燕京百姓谢过侯爷和高昌王的仁义。”庞宁松了口气,由衷谢道。 “他们暂时就由庞大人调遣了。”阚玺道。 反正,现在庞宁在燕京的兵马已经折损得差不多了,若是再不帮忙击退燕军,等到在北齐一件事情上,他们双方实力不够,又哪里还是谢承颢的对手。 庞宁道了谢,匆匆带着十人出了归义侯府,将人安排到守卫燕京的军中,要他们务必击杀燕军主帅长孙晟,击溃燕军以保燕京安宁。 燕京这边烽烟战火,北齐中都却是一派祥和,谢承颢的寝殿暖意融融,将两个孩子从岛上带到了自己寝宫,自己着蒙着眼睛满屋子抓他们,玩得不亦乐乎。 璟儿和沅沅被他追,满子乱跑,乐得咯咯直笑,不是往桌子下躲就是往帘子后面躲。 “王上。”万里在殿门口道。 谢承颢玩得正尽心,并没有理会。 “王上,有要事。”万里焦急地唤道。 谢承颢却还在满子地抓人,只是道,“有事就说,别磨磨唧唧的。” 万里看了看屋里笑得欢快的两个孩子,王后等人并没有过来,便道,“南楚那边的加急密信说,说……” “到底说什么?”谢承颢不耐烦地催促,很不满意打扰了他们的玩兴。 万里重重地叹了叹气,道,“南楚皇帝,驾崩了。” 谢诩凰骤然一下停了下来,伸手拉下蒙在脸上的帕子,问道,“你说什么?” “南楚加急密信,南楚皇帝……驾崩了。”万里小心翼翼地重复了一遍,可是当着两个孩子说他们的亲爹死了,虽然也知他们并不知道那是他们的亲生父亲,现在也还听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过意不去的。 话音一落,从岛上出来的密道口传出一声盘子碎裂的声音,谢承颢心下一沉,举步走了过去,看到面色惨白的人站在密道的石阶,糕点连同盘子摔得碎了一地。 骤然之间,他心头没来由的一慌,有些直觉性地想要走开,害怕去看到她质问的眼神,质问那个人是怎么死的。 她缓缓抬起头,眼 中满是惊恐,开口的声音颤抖哽咽得几不成调,“你们……说的是谁?” 她当然知道南楚的皇帝是谁,只是却无论如何也难以相信,他们口中所说的,那个驾崩的南楚皇帝……会是她所魂牵梦萦的那个男人。 —— 二更到了,蜗牛还是爬完了更新。   ☆、308.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后3 霎时间,原本其乐融融的殿内沉寂下来,沉寂得让人窒息。 谢承颢站在密道的出口,静静看着下方站石阶上的人,明明答案可以脱口而出,可看着她那双惊恐欲绝的眼睛,他有些说不出口。 明明这则消息是他等待以久的结果,可这一刻却并没有胜利的喜悦,心头反而是莫名的沉重和压抑牙。 他早就预料到,在最近的某一天,这个消息会传到北齐来,这一刻真的到来的时候,自己在她面前并没有预想中的那么从容酢。 突然在这一刻,他在想,他真的喜欢她吗? 他想他是喜欢她的,不然不会对于她的纵容胜过他身边的任何一个女人,纵使这份喜欢比不上燕北羽,甚比不上晏九,但真的是他能给予的最深的心意了。 其实,若她不是爱上燕北羽,她在他的身边大可以过得很好,她是在北齐乃至天下唯一一个与他比肩的女人,只要她想要,只要这天下有的,他也都愿拱手相送…… 可惜,这一切她都不要,她要的只是一份他给不了的情,还是……另一个男人的情。 这个答案对她固然残忍,但事已至此,也不可能欺瞒,他抿了抿唇说道,“燕北羽……驾崩了。” 谢诩凰摇头,一边蹲下身收拾地上的狼藉,一边喃喃自语道,“不会的,他不会死,他不会死……” 他们说好的下一次见面,他说了要等着她和孩子回去的,他都还没有看过璟儿和沅沅一眼,还不知道他们长得什么模样,怎么能就这样撒手而去。 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他不会死,不要相信谢承颢说的话,似是要借此驱散心头的恐惧和害怕,可是那谢承颢那一句残忍的话语却还是不断在她脑海里回响着…… 她收拾着地上的残渣和碎片,可是颤抖的手却捡了东西又掉了,着急地又伸手去捡,又被尖锐的碎片割破了手指。 “谢诩凰,他死了,就是你不信,他也死了。”谢承颢看着还在自欺欺人的人,沉声说道。 他清晰地看着她眼底缓缓涌现的泪光,以及无声蔓延惊痛,心头也跟着沉闷难言。 “他不会死!他不会死!”谢诩凰嘶哑着声音吼道。 她不信,她不信他就那么死了,可是无边无际的绝际如潮水般涌来,快要将她淹没的窒息。 璟儿和沅沅被两人说话吓着了,一个从桌子下爬出来,一个从帘子后跑出来,站在谢承颢边上看着下方密道口的人。 “娘娘。”沅沅奶声奶气地叫着她。 璟儿看了一会儿,想要下去,可是台阶又有点高,自己走不下去,于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一阶一阶往下爬,沅沅看到也学着他一起往下爬,一边爬一边奶声奶气地叫着娘娘。 两个孩子好不容易爬下去,璟儿拉着她的衣袖叫着她,沅沅则蹲在她面前,噘着小嘴给她吹着割伤的手指,谢诩凰眼中的泪水却因着两个孩子的过来安慰崩溃而下。 万里过来看着,有些心中不忍,谢大人虽然是已经与王上成婚做了北齐王后,可心里念着的终究还是两个孩子的亲生父亲,否则不会那般费尽周折要保下两个孩子。 “万里,把孩子送岛上去。”谢承颢道。 “是。”万里应声,快步下了密道,可两个孩子根本不肯跟他走,一拉他们就哭起来。 他为难地回头望了望站在上方的谢承颢,无奈地叹了叹气,估计两个孩子也是头一回见到母亲如此,有些吓坏了。 谢承颢淡淡挥了挥手,示意他去岛上叫人过来。 万里起来,执着拂尘快步沿着密道朝岛上去了,正撞上从屋里出来的霍隽道,“霍将军,前面出事儿了,你快过去一趟。” 霍隽面色顿沉,疾步朝着密道走去,“出什么事儿了?” “南楚那边来了消息,南楚皇帝驾崩了,王后娘娘正好听见了,这会儿……”万里如实说道,他禀报的时候,并不知道有人要从密道出来,哪知道偏偏好死不死过来的就是王后娘娘。 霍隽惊震,顿步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他们一直在等南楚那边的消息,等着他设法制造机会接他们母子回去,怎么到头来等到的是这样的消息? 这到底是迷惑谢承颢的假象,还是真的 …… “刚刚送进宫的消息,按探子传信的日子算,也该是三天前的事。”万里如实说道。 霍隽眉眼微沉,疾步如风地进了了密道,一直以来她都想知道南楚那边的消息,只是他一直设法瞒过去了,却不想……最后却是让她知道了最残忍的消息。 若这一切是真的,可怎么办才好? 他快步走到密道口,看到谢诩凰蹲在那里,两个孩子在她边上围着,沅沅扭头看到她,扁着嘴一副要哭的样子,“舅舅……” 孩子才刚会说话,只会简单的叫人,说简单的话,也是第一次看到自己一向对着他们笑的母亲这样,有些吓得慌了。 霍隽将沅沅抱起,走近看了看还站在密道外面的谢承颢,“你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他不知道这则消息是真是假,但他参与谋害燕北羽,他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只是现在还不能让宛莛知道,以免冲动之下做了失常之举,让两个孩子也跟着受了牵连,更加无法离开北齐。 “朕有必要说谎吗?”谢承颢道。 霍隽沉默地望向蹲在那里,咬牙无声落泪的人,不知该说什么去安慰。 “若是不相信的话,那就亲自去一趟,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想你们比朕真想知道那里到底是什么样子。”谢承颢说道。 说实话,就算有这样的消息传来,他还是不怎么真的相信,姓燕的已经死了,不管是出乎计划,还是要确认消息,他也必须亲自去一趟燕京。 “好,那就亲自去一趟。”霍隽道。 他想,宛莛也是想亲自回去看看,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所以这则消息到底是真的,还是燕北羽故意放出的假消息,好让谢承颢带着他们去燕京设得局,现在他也无法肯定。 但是,既然有了这样的机会,去了南楚,就不能再让宛莛和孩子再回来了。 半晌,谢诩凰扶着墙壁站起身,冷冷地望向谢承颢,目光如同淬了毒的针一般尖锐,“这件事,你一定有参与吧。” 高昌也好,庞宁也好,还没到能算计到燕北羽的地步,只有他谢承颢有那样的野心,有那样的实力。 谢承颢抿了抿唇,嘲弄地笑了笑,“既然你自己都想到了,朕还能说什么,反正说了你也不会信。” 本来,就是他在算计燕北羽,他也没什么好争辩的。 而且,从决定那样做的时候起,他就知道事情一出,也肯定是会被她怀疑的。 “什么时候起程?”霍隽打断两人问道,宛莛会怀疑到谢承颢身上是必然的,可是现在不是与他敌对的时候。 “朕安排好朝内事务,明日一早起程。”谢承颢道。 “我要现在走。”谢诩凰朝他道。 她一刻也等不了,她要亲自回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朕说了,明天一早走,或者你可以不走。”谢承颢面上没有了平日的嬉皮笑脸,一派帝王威仪气度。 他会带他们去,但决不能让他们先走,虽然他自己清楚,那加在金曼陀里的药是无法医治的,但是在他不确定燕北羽是真的死了之前,还是不能让她先一步回去,否则若是他们联手起来出了什么变故,他就满盘皆输了。 谢诩凰恨恨地咬了咬牙,终究还是忍了下来,没有这个人的旨意,恐怕连这宫门都出不去,她恨不得此刻都生出双翼飞到燕京去,可现在她却又不得不等待着。 “宛莛,先回去吧。”霍隽拉了拉她,说道。 再这样下去,她冲动之下免不得会和谢承颢闹得更僵,现在还不到与他翻脸的时候,什么都还得忍着。 谢诩凰转身牵着璟儿离开,霍隽也抱着沅沅跟着走了,谢承颢还一动不动站在那里,望着空荡荡的密道口。 方才,他在她眼中看到了深藏的恨意,因为他参与谋害了她心爱的男人,她恨他。 “陛下,真的要去南楚吗?”万里询问道。 谢承颢转身走开,一边朝寝殿外走去,一边道,“当然要去,传应承祖到上书房。” 从燕京把消息传过来,已经有三天了,他必须尽快赶过去,否则等庞 宁和高昌联起手来控了燕京,那他想要达到目的,可就还得多费一番功夫了。 “就算南楚皇驾崩了,那里到底是南楚的疆域,王上也不可能带太多的兵马过去,若是出了什么变故……”万里担心道。 “就凭庞宁他们,还没那个本事奈何得了朕。”谢承颢负手冷哼道。 他最大的敌人已经铲除,那些小人物又怕他作甚。 万里想想,自己也是太过担心多余了,王上既然决定要去,必然就有一定要去的理由。 “还有,立即让人到传旨晏西回京,朕明日一早起程,让她快马前去会合。”谢承颢吩咐道。 “是,奴才这就让人去。”万里躬身跪安,一起看着孑然一身渐渐走远的人,不由叹了叹气。 他自王上登基便做了这内廷总管,王上虽然这宫中妃嫔众多,但多数时候还是独来独往的,也只有王后娘娘那边还算轻松自在。 只是,现在他固然是除掉了劲敌,可无疑也让王后与他嫌隙更深了,好不容易最近见他们相处得融洽了些,而今南楚皇帝驾崩,一切又烟消云散了。 谢承颢前脚进了上书房,应承祖后脚就被传到了,进门行了一礼,“微臣给王上请安。” “起来吧。”谢承颢面色沉凝,冷声道“枢密院的人都召回中都了吗?” “按照王上的吩咐,三天前都已回中都。”应承祖道。 王上早料到这一天会来,所以早已经做好了诸多安排,也早设想到了燕京可能出现的诸多局面。 “燕北羽驾崩之后,南楚有何动作?”谢承颢冷声问道。 “燕北羽先前几位亲信武将,已经遵他遗旨带兵前往边撞一带,似是防范我们北齐,燕京城那边也都是庞宁的亲信兵马。”应承祖道。 谢承颢冷然哼道,“如此也好,倒省了朕许多功夫。” “而且刚刚得到消息,先前退守在贺兰关的长孙晟已经出兵,可能想先一步拿下燕京,不过现在到底战况如何,还没有消息回来。”应承祖道。 谢承颢闻言微微皱了皱眉头,沉默着没有说话。 “这样一来也好,大燕的兵马攻打燕京城,就算庞宁最后能稳住燕京,肯定也折损了不少人,陛下行事就更容易了。”应承祖笑了笑,说道。 谢承颢微拧着眉头,道,“送出消息的人,确定燕北羽是死了吗?” “三天前的夜里断的气,那些高昌的大夫一直守在屋内,亲眼看着断得气,燕京宫中的御医也都去瞧过,不会假。”应承祖道。 那个,已经病成那番模样,莫说那些大夫,就是大罗神仙也不可能救了他的命。 谢承颢这才放心了几分,微微点了点头,“那便好。” “只是,王上去南楚,不知道那边会不会放行?”应承祖道。 “让他儿子去给他戴孝奔丧,那些人不会不放行。”谢承颢冷然道。 现在,南楚迫切的需要要一个继位的储君,而璟儿是他的亲生骨肉,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南楚边境的人不会不放心的,再者还孩子他娘,那些驻守南楚边境的守将也都是识得她的。 “那样的话,臣这就去通知枢密院,派人先前方探路,准备明日起程。”应承祖道。 谢承颢敛目点了点头,道,“朝中诸事,按照先前安排好的,你就不用随驾前去了,留守中都。” 应承祖抿了抿唇,倒也没有再多做要求,毕竟有枢密院的人跟着,他没什么好不放心的。 “那要传旨到军中,发兵到北疆一带做准备吗?”应承祖问道。 “急什么,待朕到了燕京再说。”谢承颢道。 让军中做好准备,是为了以防万一发生什么变故,还有个退路。 不过,只要他在燕京让璟儿顺利登基坐上南楚的帝位,那么根本就不用到两国兵戎相见的地步,南楚就可以归属他的北齐。 只是,这一去他最担心不是庞宁和高昌那些人,而他的王后娘娘,一想到方才她置问他时的眼神,他心头就不安的一跳。 “没有别的吩咐,臣去让枢密院准备了。”应承祖道。 谢承颢没有说话,只是疲惫地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待到应承祖退下,便只剩下他一个人独坐在空荡荡的书房内。 燕北羽终于死了,这个他权场上的政敌,情场上的情敌,终于倒下了。 他赢了,可是没有预想之中的喜悦,也没有觉得松了一口气,反而心情有种无法言喻的沉重,他赢了江山,却永远赢不过燕北羽在她心上的位置,永远…… 他赢了燕北羽,赢了天下,可是他的王后,他最宠爱的女人,却因此恨他入骨了。 —— 一更到了,二更尽量赶在十二点前。   ☆、309.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后4(二更求月票) 一向热闹的岛上,因着突如其来的噩耗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璟儿和沅沅一回来也都没有再吵闹了,安静地站在母亲身旁,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她,却并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也并不理解大人们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只是觉得,他们的娘亲有点奇怪。 霍隽沉默地站在一旁,劝道,“宛莛,没有回去亲眼见到,也不能尽信。酢” 他也希望,这只是燕北羽为了引诱谢承颢把孩子自己带去燕京的障眼法,可是又因着先前燕北羽那病重的消息,让他又有些害怕,这事情是真的。 “是啊,燕北羽命那么大,大周亡国他都没死,到那大泽深处那么九死一生的地方他都活着回来了,这一次也一定会不会死的,等去了燕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那宝珠跟着劝道。 她是挺讨厌那个负心汉的,可是霍姐姐又一直忘不了他,现在他又还是璟儿和沅沅的亲爹,活着倒不觉得有什么,可这要是真死了,确实是不怎么好。 他有这么漂亮的一个儿子一个女儿,连看都没看过一眼就死了,多可惜啊。 璟儿和沅沅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是一会儿望望这个,望望那个,难得乖巧地没有吵闹着要出去玩。 沅沅一直站在谢诩凰边上,对着她的手吹气,似是要给她把伤口给吹好了才肯罢休。 谢诩凰默然坐着,让自己思绪渐渐冷静下来,他说让他们等着消息,这则消息固然能让他们顺利回到南楚境内。 可是谁来告诉她,这消息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罗兰,宝珠,你们先带孩子去吃饭,我和大哥有话要说?” 宝珠和罗兰相互望了望,上前去抱走了两个孩子,哄着他们出去了。 “大哥,你是不是还知道什么?”谢诩凰定定地望着留在屋里的霍隽问道。 他去了高昌,又去了折剑山庄,也是他为她带回了消息,说燕北羽早有打算,若真是那样,他也该知道他到底在打算什么。 而且,从他回来以后,她几番询问南楚的事,他都巧妙的回避了,那时候并不觉得有什么异样,现在想来就真的有些可疑了。 也许就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已经错过了什么讯息。 “你想问什么?”霍隽面色沉定从容,心中却又不得不开始盘算要向她说些什么。 先前还能瞒得过她,现在她得知了这样的消息,定会对之前种种都会起疑。 谢诩凰抿了抿唇,她不该怀疑自己的大哥,可是现在她心里的念头就是那样的,他一直以来,一定瞒骗了她什么事。 “你从高昌去见过靖澜师姐回来之后,甚少向我说起南楚的事,即便我问了,你也都巧妙的回避了。”谢诩凰眼中泪痕犹在,眸光锐利地望着的兄长,“从那个时候开始,南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又到底隐瞒了我什么?” 再那之后,因为燕北羽的一封亲笔信,她便没有再多追问了,加之后来入了秋,两个孩子开始接连生病,她也就没有再多去追问,照他们的意思安心等着了。 可现在想来,那一切都是有异样的,只是那个时候自己没有发现。 霍隽沉默了片刻,也知道无法再瞒她了,叹了叹气说道,“其实,从那个时候开始,燕北羽……已经病重了。” 他说罢,便看到她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眼底再度卷起无边的惊痛,可是这话便是他不说,一到南楚的境内,她也一样会得知。 所以,思来想去,这话还是由他来说,总好过让她在北齐境内,从别的人口中去得知一切。 “病重?”她问道,声音哽咽得令人揪心。 那么,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在一天一天承受着病痛的折磨,到最后……病逝了?! 而那封出自他手的亲笔信,竟只字片语都未曾提及过病重的事? 霍隽点了点头,道,“我也去折剑山庄,托师公想办法,但我们这里无法得知那边的消息,所以我也无法得知到底是后是何结果。” 方才听到他驾崩的消息,他也是全然没有想到的。 “到底是什么病?”谢诩凰颤声问道。 他一向身体康健,便是有受伤的时候 ,也都很快痊愈了,怎么病重到那个地步了? “这个,我未曾见到她在,靖澜与燕京也联系甚少,并不知那边是何状况,所以并不清楚这病是如何来的。”霍隽说道。 他当然知道燕北羽是如何病重的,可是要他如何去告诉她,他所爱的男人,是被她亲手送去的金曼陀毒害,一日一日病入膏肓,药石无灵。 所以,在知道这件事之后,他更加打定了主意,要让她和两个孩子早日远离北齐,远离谢承颢这个人。 “是谢承颢害的吗?”谢诩凰声音冷冽如冰。 “这个,现在还不知道,一切待回到燕京再说吧。”霍隽道。 一旦告诉了是谢承颢毒害的,那么她也很快会知道,谢承颢是如何毒害了燕北羽的,那么也会得知她自己就是那个帮凶之人。 那样的真相,让她如何承受。 “一定是他,也不止是他。”谢承颢喃喃自语道。 普天之下,能做到这一切,也只有他。 而谢承颢一直在北齐,那么在南楚一定还有他的帮凶。 “宛莛,不管这则消息是真是假,你和孩子都不能再留在北齐了,所以……现在必须有所打算。”霍隽面色凝重地说道。 就算事情真的是最坏的结果,也绝不能让谢承颢真的得逞,孩子和她一辈子都被北齐的控制,终身不得自由。 “现在,还来得及吗?”谢诩凰道。 “他不是要带你和孩子去南楚,这就是最好的机会,只要到了南楚境内,谢承颢就不会再有在北齐这样绝对的控制权。”霍隽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那里还有靖澜和缇骑卫,还有折剑山庄,不家燕北羽的亲信,只要能成功阻止谢承颢的目的,反过来在南楚控制他,那么不仅可以保住南楚,还要吧让你和孩子不必再回到北齐来。” 她和孩子在北齐的话,不管什么样的打算,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但到了南楚的话,那么事事就由不得谢承颢他想怎么样就怎么要闻。 冗长的沉默之后,谢诩凰起身拿起了一直放在屋内兵器架上,那柄从高昌带回来的雪影剑,不管他是生是死,他们也该回去了。 “以我的推算,谢承颢极有可能是想到南楚扶持璟儿为帝,然后借以控制的大权。”霍隽站在她背后,低声说道。 他也不得不承认,他这一手算计得太高明了,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控制了南楚的大权,一统了天下疆域。 只是,还没到最后一步,最后赢得是不是他也还不一定。 “大哥,我累了,给我点时间休息。”谢诩凰幽幽说道。 她想要一片安静的地方,理清楚这一切,思量清楚从明天开始要去做的一切。 “好吧,我去准备明天起程的事。”霍隽离开,掩上了房门。 谢诩凰紧紧握着冰冷的剑鞘颓然坐在榻边,屋内的光线从明亮的午后到一点点被黑暗侵蚀到了黑夜,只有朦胧的月光透过窗纸进屋内,脸上的泪痕干了又湿了,湿了又干了。 她蜷缩在榻上,紧紧抱着身边这件曾属于他的东西,眼前不由闪现自相识以来点点滴滴,年少懵懂的初遇,北疆战场相逢不识的针锋相对,燕京大婚的潜流暗涌,江都相守的缠绵温馨,函北关决别的撕心裂肺…… “燕北羽,我要回去了,璟儿和沅沅也要回去了,你说了要等我们的,求你再等等我们……”她说着,眼角的泪无声滑落。 再等等我们回去,等等璟儿和沅沅唤你一声父亲,等等我回去告诉你…… 我爱你,这一生真心所爱上的,只有你。 这一生,你爱我太多,我爱你却太少。 求你再多给我多一点时间,还你一世情深到白头。 这一夜,除却两个孩子,无人安眠。 霍隽在自己房中望了望黑暗未掌灯的房间,深深地叹了叹气,这样的消息对于她的打击实在太大,可是此去燕京还有许多事情还得她自己出面才行,他也只能从旁协助,一切也还得她息站起来去解决。 不管燕北羽是假死还是真死,有些恩怨也还是需要她自己去了结的。 “霍将军,要不要给霍师姐送些晚膳过来 ,她一直都没有出来。”罗兰过来,低声问道。 霍隽转过身来,道,“现在送了,她怕也不会吃,明早准备吃的,上路之前我会去叫她。” 现在,她需要的安静,安静地让她去想念她心中的那个人,安静地让她为她自己和两个孩子谋算好出路…… “好吧。”罗兰道。 “罗兰,缇骑卫的人应该还在燕京,等回去之后,必须要拜托你们一件事。”霍隽道。 “霍将军请说。”罗兰直言道。 霍隽望了望对面谢诩凰所居住的寝居,说道,“到时候燕京城中必然混乱不堪,请你和缇骑卫的人务必帮我们保护好璟儿沅沅。” 他们要顾及到的事情太多,难免会有对两个孩子疏忽大意的时候,燕北羽已经出了这样的事,若是两个孩子再有任何意外,可就真的要将宛莛逼到万念俱灰的地步了。 “好,一到燕京,我就去见他们。”罗兰答应道,这是缇骑卫义不容辞的事,相信他们也会乐于相助的。 霍隽浅然笑了笑,“那介时一切就拜托你们了。” “可是,要是燕北羽真的……”罗兰有些说不下去,现在她们都还心存希冀,这一切只是他为了迷惑北齐而放出的假消息,可若回去了,真的是这样难以承受的结果,又该怎么办。 “不管是怎么样,错过这一次的机会,就永远无法脱离北齐了。”霍隽道。 有什么时机,比谢承颢自己把他们带到南楚,更容易脱身的呢。 可是,若是燕北羽真的不在了,他们就必须守住南楚,否则失去了与北齐抗衡的力量,也一样不得安宁。 罗兰抿了抿唇,道,“要是大师姐还在就好了,她一定能有办法。” 霍隽看了她一眼,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下去,一切还是等到了燕京再说,龙靖澜还在世的消息,现在也还不到告诉他们的时候。 “璟儿和沅沅都睡了吗?” “刚睡下,宝珠在陪着他们。”罗兰道。 “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一起还要上路。”霍隽道。 罗兰看了看从窗口看了看对面还是一片黑漆漆的房间,默然叹了叹气,道,“璟儿和沅沅路要带的衣物什么的,这边能收拾的我都收拾了,其它的还在霍师姐房中,我明早再过去取。” “好,快回去。”霍隽道。 一夜无眠到天明。 天刚亮他便去厨房取了做好的早膳,送到了对面的房间,屋内的人显然是一夜没睡,已经将两个孩子的东西都收拾妥当放到了桌上,自己沉默地坐在桌边,只是脸色有些难掩的憔悴。 “宛莛,吃点东西吧,昨天晚膳你也没吃,一会儿上路上就更吃不好了。” 谢诩凰点了点头,拿起了碗筷,“璟儿和沅沅起来了吗?” “起来了,宝珠他们正在给他们穿衣服。”霍隽道。 兄妹两同坐一桌,沉默地用完了早膳,罗兰带着两个孩子过来,仅一个晚上没见,两个小家伙一进门就跑到了她跟前,奶声奶气地道叫着她娘娘。 她勉强扯出一丝笑意,蹲下身一手拥着一个孩子,咬牙忍着心头翻涌的苦痛,“璟儿和沅沅吃早膳了没有?” “吃了。”璟儿说道。 “沅沅吃了一大碗。”小丫头一边说着,一边还给她比着碗的大小。 她爱怜地摸了摸他们的头发,道,“璟儿,沅沅,娘亲要带你们去很远的地方,一会儿就要走了。” “嗯。”两个孩子乖巧地点了点头,亲昵地赖在她的怀里。 过了一会儿,罗兰和霍隽收拾妥当,过来道“可以走了。” 霍隽抱着璟儿,她自己抱上女儿,一行人沿着密道去了谢承颢的寝宫,准备起程前往北齐。 一向睡懒觉的谢承颢也出奇地早起了,看着他们一行人从密道出来,望了望他们抱着的两个孩子,起身道,“沅沅先留在宫里,路途遥远,照顾两个孩子也不方便。” “我们自己可以照顾。”霍隽道。 他要把沅沅留在宫中,无非是 怕燕京出了什么变故,那么他手里还有一个沅沅,这样也容不得他们在燕京再耍什么花样了。 “只能带璟儿一个。”他决然说道。 燕京那边到底是何情形,他尚不明确,不能把他们都带过去。 谢诩凰冷冷地望着他,她当然知道他要留下沅沅的用意,但也知道如果执意要带着沅沅,他一定不会让走的。 “宛莛,让沅沅留下吧,让宝珠留在这里,让人知会一声晏九,让他暂时帮忙照顾。”霍隽朝她说道。 谢诩凰抿了抿唇,将沅沅交给了那宝珠抱着,“沅沅,娘亲不能带你去了,但很快就和哥哥回来好不好?” “不好,不好。”小丫头哭着摇头道。 谢诩凰看得揪心,道,“沅沅听话,娘亲办完事,很快就回来。” “沅沅要娘亲,要哥哥……”小丫头挣扎着,哭着朝她伸着小手。 霍隽走近,将自己身上的一个木雕留给了沅沅,“沅沅,这个是舅舅最宝贝的东西,沅沅先替舅舅保管着,舅舅和娘亲办完事就回来找你。” “宝珠,罗兰,你们先带好沅沅回岛上吧。”谢诩凰微微哽咽道。 她如何舍得将女儿一个人留下,可现在她不得不做这样的选择,大哥把那木雕留给沅沅也是告诉她,龙靖澜会来中都。 宝珠和罗兰抱着哭闹的沅沅进了密道离开,谢诩凰听到孩子的哭声渐渐远去,牵着璟儿出了大殿,看着外面白雪茫茫的天地,归心似箭。   ☆、310.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后5 因着时间紧急,一向贪于享乐的谢承颢没有让人准备马车上路,而是同大家一样选择了快马奔驰,只是在这样暴风雪的冬天赶路,实在是件不容易的事儿。 霍隽带着璟儿,看着一马当先跑在最前的人,着实有些担心,“宛莛,已经走了好几个时辰了,到前面休息一下,璟儿也需要休息一下。牙” 他看得出来,她太着急了,太急于回到燕京弄清楚所有的真相,以及那个是否真的已经过世。 谢诩凰回头看了看,一直被霍隽裹在斗蓬里抱着的孩子,心下软了几分,于是到了前方的镇上停了下来。 璟儿跟着霍隽一下了马,就跑到她跟前来了,小脸冻得有些红,拿了自己的吃的递给她,“娘娘……酢” 谢诩凰接了过去,只拿了一半,把另一半给了她,“璟儿先吃。” 谢承颢取了属下端来的热茶过来,“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谢诩凰没有说话,接过去却是喂了璟儿,自己并没有喝一口。 “霍将军,朕同王后先行一步,你带璟儿和其它人走后面。”谢承颢朝着一旁的霍隽说道。 她急于回到燕京,而他也一样想尽快赶过去,但璟儿毕竟年纪还小,又是第一次出远门,身体受不过这样没日没夜的赶路。 霍隽想了想,朝谢诩凰道,“宛莛,这样也好,你们先走一步,璟儿由我照顾着,咱们到燕京会合。” 谢诩凰看了看他,默然点了点头。 如此也好,谢承颢同她先走了,大哥便有机会通知龙靖澜到中都去带走沅沅,否则即便到了燕京,沅沅还在他手里,他们还是受制于北齐,什么都做不了。 只是,一低头看着面前站着的孩子,又有些心中不是滋味,蹲下身给他整理了衣衫,柔声说道,“璟儿,娘亲有急事要先走,你和舅舅在后面,我们很快就会见面。” 璟儿看了她一阵,重重地点了点头,“嗯。” 谢诩凰看着孩子冻得通红的小脸,心疼地拥住了他,低声道,“还有沅沅,我们也会很快见到她。” 沅沅一向撒娇又爱粘人,现在把她一个人丢在中都,她心中实在不忍,可是燕京她又必须要去,且刻不容缓。 “璟儿乖。”小小的孩子奶声奶气地说道。 谢诩凰鼻头一酸,松开他朝霍隽道,“天冷别让他着风寒了。” “我知道了,快上路吧。”霍隽催促道。 他们带着璟儿,路上难免会有耽搁的时候,她此刻归心似箭要回到燕京,一刻也等不得的。 谢诩凰起身上了马,看了看被霍隽牵着的孩子,一拉疆绳向马扬鞭而去,谢承颢带着数名枢密院的侍卫随之跟了上去。 霍隽看着一行人远去,暗自叹了叹气,当初离开高昌之前,龙靖澜到是说过到了合适的时候会到中都来相助他们离开,如今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来了北齐。 这一路从宫里出来,都是燕北羽的枢密院的众人盯着,他也不敢有什么可疑的举动,只得加紧赶路走了。 他那时让宛莛暂且将沅沅留下,示意她龙靖澜会来,也是为了安她的心,龙靖澜到底会不会真的来,他也现在也不知晓,就算要联络他这苍促之间也不从何下手,毕竟她假死的人知道的并不多,别的人也不一定能找得到她。 可是,如果沅沅不能在谢承颢离开中都这个时候,暗中带走,那就算到了燕京,他们一样也不能将谢承颢怎么样,毕竟沅沅还在他的手里。 想来,他也就是为了防范会发生那样的变故,所以只带了璟儿,让他们把沅沅留在北齐宫中继续为质。 若是她没及时过来,那么只有寄希望于晏九那里了,当初他是在答应过会帮他带他们母子三人离开北齐,这个时候他知道他们去了南楚,就应该知道是时机到了。 若此路还是不行,只有到了燕京,龙靖澜如今也应该在那里了,那个时候再设法拖延些时间,让她有时间去救沅沅出来。 “舅舅……”璟儿仰着小脸看着他。 “璟儿休息好了吗,好了我们就上路走了。”霍隽回过神来询问道。 璟点了点头,自己带好了小帽子,说道,“好了。” 然而,因着他们的离开,沅沅在宫里哭得嗓子都嘶哑了,这可急坏了那宝珠和罗兰两个人,怎么哄都哄不了,直到哭得实在累了,方才睡着了。 “现在怎么办,这会儿是睡着了,一会儿醒了指不定还得闹。”那宝珠唉声叹气地道。 璟儿一向懂事好带,沅沅听话的时候就很听话,可那牛脾气上来,也只有霍姐姐自己能哄得住她,旁的人说什么都是没用的。 现在他们走了,还不知得去多少日子,这孩子就这么丢给他们,他们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宝珠,你先看着沅沅,我出宫去找一下晏九公子。”罗兰说道。 他们不能这么干等着,燕北羽的死一定与北齐脱不了干系,那么霍师姐与谢承颢之间必然也不可能再如先前那样和平共处了,如今他们都去了南楚,唯一还在北齐受制就只有沅沅,如果他们能设法把沅沅带回折剑山庄,那么谢承颢手里也就没有了可以用来威胁霍师姐的筹码了。 只是,这件事只靠她和宝珠两个是很难宛成的,而在中都唯一能帮上他们的,就算不帮也不会出卖他们的人,也只有晏九了。 那宝珠看了看,也猜到了七八分她是要做什么,道,“快去快回。” 罗兰点了点头,披上斗蓬匆匆出了门,好在谢承颢从来不限制他们出宫,所以出去倒也没遇上什么麻烦。 晏府一向没什么下人,加之晏西又不在,就显得格外冷清了。 她直接进了府内,寻到晏九所居的药庐,敲门道,“晏公子,你在吗?” 不一会儿,晏九开了门,显然有些意外她的到来“是宫里出什么事了?” 罗兰四下望了望,确实没有人跟进来,掸了掸身上的雪,进门说道,“今天一早,谢承颢和霍师姐带着璟儿去南楚了,现在沅沅一个人留在宫里,我们在中都也没个能商量的人,只能来找你了。” “去南楚?”晏九惊震。 罗兰抿了抿唇,道,“昨天下午才得到消息,南楚皇帝……驾崩了。” 这样的消息对于他们来说,顶多只是震惊罢了,对于霍师姐就真的是天崩地裂的浩劫了,所以她才会那样急于赶去燕京,知道这件事情到底是真是假。 “驾崩了?!”晏九不可置信地道,虽然先前霍隽有来找他询问过救治燕北羽的办法,只是他一直没有找到,却也不曾想到会传来这样的消息。 “昨天消息传到北京的,今天一早他们就走了,谢承颢执意要把沅沅留下,估计是怕到了南楚会生变,要把沅沅留在中都为人质,以防万一。”罗兰气忿不已,道,“只怕,南楚的事情也是他在背后搞得鬼。” 晏九闻言沉默地坐了下来,问道,“宛莛她……还好吗?” 自她与谢承颢成婚后,一来是避嫌,二来是不想再让她为难了,除非真的有事需要他去帮忙,他便甚少再出入宫里与她碰面了,如今这样的消息传来,想必她一定是万分难过的。 “出了这样的事,怎么还能好了,回了岛上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直到今天早上起程才出来。”罗兰微微哽咽着说道。 她当然难过,可是为母则强,她还有两个孩子需要照顾,她还要亲自去查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一切已经没有人再会为她打算,只能她自己去。 晏九默然叹了叹气,她一心牵挂的便是燕北羽,如今他不在了,她还能好到哪里去了呢? 可是,正如罗兰所说,燕北羽的死一定与谢承颢脱不了干系,这件事他也是早就有发现端倪的,只是他和霍隽都选择了沉默,没有向她道出实情,这才让这样的消息给她带来这样沉重的打击。 他也想,这也许是燕北羽为了让她们回去制造的假象,可是那些送来的脉象,也确实是重病,加之还有那么多大夫在身边,这是做不了假的。 可他真的撒手人寰了,她该怎么,他们的孩子又该怎么办…… “晏公子,若是燕北羽的死真与北齐有关,沅沅再留在这里,沅沅再留在这里,只会被北齐拿来威胁霍师姐就范,事已至此,让她和孩子还怎么留在北齐生活?”罗兰哽咽地恳求道。 明明知道谢承颢是凶手,她却还要与他做着夫妻,他们的孩子还要认贼作父, 这一切太过残忍了,那比要她死还要残酷。 “你们想把沅沅带走?”晏九猜测到了她的来意。 罗兰点了点头,坦言道,“燕京现在也不太平,我想带她去折剑山庄,可是就凭我和宝珠两个人,很难把她带出北齐,唯一能找到帮忙的人,也只有你了。” 她说罢,猛然朝着他跪了下来,“晏公子,我们都知道你一向心疼霍师姐,沅沅不能再留在北齐了,就请你再帮她这最后一次吧。” 晏九闻言沉默,久久没有言语。 罗兰见她不说话,一时有些心慌,咬了咬唇相求道,“晏公子,求你了,再帮帮她最后一次吧。” 晏九起身扶她起来,深深地叹了叹气,“你出宫来这里,早就被枢密院的人知道了,而你来的目的,也早就被他们知道了,这个忙不是我不想帮,而是我帮了,也无济于事。” 谢承颢既然一切都计划了,要把沅沅留在这里,那么也想得到这之后可能出现的状况,他们在中都熟悉一点的只有他,一定会来找上他帮忙,他既然都想到了这些,也必然是会防范他助他们带走沅沅。 这里中都,而他只是一个行走江都的大夫,要从宫里把一个人带出来送出北齐,本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更何况又在对方的有意提防之下,那就更加不可能了。 而且,一旦第一次失手了,就不会再有第二次的机会。 “那要怎么办,难道……就这样任由谢承颢为所欲为,谋害了他们的生父,还要他们认贼作父。”罗兰凄然说道。 虽然燕北羽与霍师姐也有诸多矛盾,但他确实是真心待她,也是真心心疼他们的孩子的,这些尚在江都之时,她并不认可的。 可是到了北齐之后见到霍将军之后,她渐渐发现,不管旧日的恩怨如何,一辈子就短短数十载,不该那样在遗憾中度日,更何况是那样经历过无数磨难的他们…… 终究,他们也与大师姐和霍将军一样,明明心中都有着对方,最终却只能这样阴阳相隔了。 “你也别着急,容我再想想办法,真是有把握的话,一定让你们带她走。”晏九说道。 “谢谢你,晏公子。”罗兰由衷地答谢道。 晏九叹了叹气,道,“你且先回去,过两日再过来,此事没有那么办,若是没有万全的把握,冒然行事的话,我怕反而伤了孩子,燕北羽已经出了这样的事,要是沅沅再有个什么差池,只会让她更加痛苦。” 罗兰深深吸了吸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那么,一切便拜托晏公子你了。” “回去好生照看着沅沅,她一向最粘着她娘和哥哥,现在只怕吵闹得不成样子了。”晏九说道。 “若是可以的话,代我们送封信到折剑山庄,若是师公能出面帮忙的话,应该好办多了。”罗兰说道。 如今,思来想去,她能想到的也只有折剑山庄那边了,可这路途遥远,送信过去一来一回也得费上好些时日,也不知来不来得及了。 “我尽快设法帮你们送信过去,只是最近沉稳些,别让宫里的人瞧出了什么端倪,到时候反而不好办了。”晏九朝她嘱咐道。 “好,我过两日再过来,拜托你了,晏公子。”罗兰又一次朝他答谢道。 晏九给她开了门,送她出了门,看着漫天的风雪,想到此刻也奔波在去往燕京路上的人,深深叹了叹气。 谢承颢带着璟儿去南楚,如今他的计划到底是怎么样的,已然显而易了,可是他做了这一切,真的……真的就不会有一丝的后悔吗? 他看得出来,纵使他待她并不如燕北羽那边痴狂,但对于他而方,她确实是特殊的存在,只是这个人自小便已经不再相信任何情义,自然也不会相信自己会去动心喜欢一个人。 他满腹心机,又擅于揣测人心,可是他从来都看不清楚自己的心到底要什么,自己又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许多都是觉得他可恨的,可是可恨之人也必有可怜之处。 罗兰回了宫中,沅沅却又开始哭着要让她们带她去找娘亲和哥哥,她和那宝珠变着法子的哄她逗她都不管用,短短两天都快闹得他们心力交瘁。 好不容易才等到与晏九约定的两日之期,可她好不容易抱着沅沅哄睡了,又怕放了把她吵醒,只是让那宝珠出宫去 ,嘱咐出去小心别被人跟上了,自己则留下了照顾沅沅。 那宝珠出去倒并没有直接去晏九的府上,而是信步在中都城里逛起了街来,找了地方吃了东西,还买了些好些东西,完全一副出来逛街采买的样子。 虽然枢密院的眼线跟得十分巧妙隐秘,不过她也渐渐瞧出来了,于是也开始有些发愁,到底要怎么收拾他们。 她正一边走着,突地边上一绸缎庄的人过来,“姑娘,我们店里新进了好料子,要不要进来看看。” “没空,走开。”她烦燥甩开被拉着的手。 对方却又锲而不舍的拉住她,劝道,“姑娘,我们新进的料子真的很适合你穿,你进去看看,一定会喜欢的。” “说了姑奶奶没空,找打是不是?”那宝珠顿时脾气就上来了。 对方却还是堆着一脸笑,抓着她的手不放,“姑娘,你还是进去看看。” 一边说着,一边抓着她的手大力拉着她往绸缎庄内走去。 “我说了,我不要看,你聋了是不是!”那宝珠愤然骂道,没见过这么拉人买东西的。 可是,话音一落,拉着她的人手上暗自使了力,咬牙切齿地低声威胁道,“叫你进去就给我滚进去,废什么话?” 那宝珠闻言愣了愣,望了望拉着自己的人,这声音怎么听着那么耳熟? 就在她这发愣的功夫,就已经被人拉进了绸缎庄里面,那人一手拉着她,一手扯了一套店里制好的衣服,将她拖进了换衣服的房间。 “你到底是谁?”她一脸警觉地道。 那拉她进来的人,一把撕开脸上易容的面具,冷冷瞪向她,“蠢货还真是天生的,过上多久也没一点长进的东西。” 那宝珠惊愕地看着站在面前的人,退了两步,“你……你到底是人还是鬼?” 怎么会是她,这拉她进来的人怎么会是……龙靖澜?! “我哪里像鬼了?”龙靖澜叉着腰逼近前去。 那宝珠一手捂住眼睛,连连后退道,“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我们都已经把你埋了,你从哪里爬出来的?” 明明是他们亲手把她在华州埋在了折剑山庄的墓园里,亲自下的葬,这个人怎么可能又活过来了? 龙靖澜咬牙切齿,狠狠拍了拍她的头,“说你蠢,你还真是蠢到没救了,再给我说鬼话,我先把你埋了。” 那宝珠手指张开一条缝,看了看说话的人,长得是和龙靖澜那女魔头一模一样,连说话那嚣张的样子也一模一样。 而且,在窗户照进来的阳光里,还有人才有的影子。 “你……你没死啊?”她放下手,问道。 “你死了,我都没死。”龙靖澜没好气地教训道。 “你既然没死,那你这么久去哪里了,你知不知道……”那宝珠走近,气忿不已地说道。 龙靖澜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道,“行了,少给我废话,说说北齐宫里怎么样了?” 她来了两天,一直没能找到她们,今天好不容易才逮到她出来。   ☆、311.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后6 龙靖澜的到来,无疑是让那宝珠惊恐之后喜出望外的。 罗兰前两天出宫找晏九求助,结果回去了说她们被枢密院的人盯着,那么要把沅沅带走,那简直是难如登天,如今有了龙靖澜,也就多了胜算了。 “谢承颢带着霍姐姐还有璟儿去南楚了,两天前走的。”那宝珠说着想起她可能还不知道孩子的事,又解释道“璟儿是霍姐姐的儿子,还有一个双胞胎妹妹叫沅沅,现在还在北齐宫里……” “我知道,也就是说沅沅被谢承颢留下当人质了,璟儿带去南楚了,霍隽呢?”龙靖澜不想听她废话,直接问道醣。 “霍将军也跟着一起去了,现在只有我和罗兰带着沅沅还在宫里。”那宝珠一边说着,一边挠了挠头想到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璟儿和沅沅的?” 当初死的那个不是她,那又是谁? 既然她没死,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有露面,又去了什么地方? “他们去高昌,我就知道了。”龙靖澜一边说着,一边到窗边瞄了瞄外面,以防隔墙有耳。 “那你是在那里见过霍师姐了,那你怎么不来找我们,霍师姐也不跟我们说,你根本就没死。”那宝珠喋喋不休地说道。 “跟你说有个屁用。”龙靖澜确认外面偷听的人,扭头问道,“他们走之前,有跟你们交待什么吗?” “只让我和罗兰好好照顾沅沅,霍师姐一心要赶着去燕京,那时候又有谢承颢在边上,什么也说不了。”那宝珠叹了叹气,想起了最重要的事,“你是从南楚过来吗,燕北羽是真的死了吗?” “我怎么知道?”龙靖澜道。 驾崩的消息,是在她走之后传出来的,那也没有赶得及再到镇北王府去问,所以这件事是真是假,现在也没几个人知道。 不过,燕北羽既然知道自己还有孩子在谢承颢手里,一定不会甘心就这么死了,全去便宜了谢承颢那混帐东西。 “你也不知道?”那宝珠皱着眉头,嘀咕道,“这要是燕北羽真死了,霍姐姐怎么办?” “行了,不该操心的别瞎操心,你们能把沅沅从宫里带出来吗?”龙靖澜问道。 他们已经走了两天了,得想办法快点把沅沅也带回去,不然那里再出了什么状况,她这还赶不回去,他们不知道沅沅已经脱险,就只能受制于北齐错失良机了。 那宝珠想了想,说道,“可能不容易,现在宫里看得紧,我和罗兰一个人出来都会被人跟着,要混出中都城,实在不好办。” “不好办也得办,难道干等姓谢得大发慈悲?”龙靖澜道。 “可是,那些枢密院的人,身手也都不低,这又还是北齐的地方,要把沅沅带出去真的不容易,一旦失手不会再有机会了。”那宝珠难得稳重,认真地朝她说道。 “没有办法也得想办法,燕京那边的局势不等人,得尽快带沅沅回去。”龙靖澜一边说着,一边思量着对策,“那些宫里的妃嫔娘娘,没什么能用的人吗?” “后宫里的妃嫔都不知道两个孩子的存在,谢承颢也从来不准她们接近到他的寝殿,而且那些妃嫔便是在宫里再受宠,也从来不敢忤逆谢承颢的旨意。”那宝珠如实道。 即便偶尔谢承颢会把璟儿和沅沅带到宫里玩,也都是让人把闲杂人等都支开了,而且一般也从来不准许她们随便把孩子带离岛上的。 “那晏九那里能帮上忙吗?”龙靖澜问道,这里的状况比她想象的还要棘手,可却也实在没有太多的时间在这里耽搁了。 “罗兰前两天去找过他,他说枢密院的人盯得紧,需要时间想想办法,我今天出宫就是准备过去找他的。”那宝珠如实说道。 “那晏西呢?”龙靖澜拧眉道。 “她也在去南楚的路上,估计现在已经和霍将军他们会合了。”那宝珠如实道,这还是她从万里口中打听到的。 龙靖澜皱着眉头在桌边坐下,这姓谢的防得也太严实了。 “你先去见晏九,让她下午去他自己的药铺,我过去一趟亲自跟他谈。” “啊?”那宝珠愣了愣。 “啊什么啊,还不快去。”龙靖澜瞪了她一眼哼道。 她跟那宝珠说再多也没太大的进展,晏九对宫里和这中都 比她们了解得多,所以有无破绽之处可以利用,也就只有他知道。 “那我和罗兰再出来到哪里找你,还在这里吗?”那宝珠道。 “生怕别人不知道我在这里吗?”龙靖澜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说道,“你们好好看着沅沅就是,要是想到了办法安排好了,我会让晏九进宫去找你们。” 她们两个频繁出宫,谢承颢那些枢密院的人岂会不起疑,到时候一定提防更深,她要下手把沅沅带走就更加困难了。 “哦,我能回去告诉罗兰你没死吗?”那宝珠走到门口说道。 “爱说不说。”龙靖澜一边说着,一边重新戴上易容的面具,拿着刚才给她拿是来的衣服,和她一起出去,“这东西买下。” 她进来老半天了,空着手出去,那些枢密院的人还不得多想了,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谢承颢养得人也都是和他一个德行。 那宝珠把衣服买了下来,满脸喜色地出了绸缎庄去了晏府,把龙靖澜的话带到,便悠哉悠哉地回了宫里去。 一回到岛上,便迫不及待地找上罗兰,见她刚把沅沅哄睡下,拉着出了内室便道,“你猜我今天在宫外见到谁了?” “你不是去见晏公子,还能见到谁了?”罗兰一边收拾着屋子,一边道。 “龙靖澜,你的大师姐龙靖澜。”那宝珠跟在她身后说道。 罗兰骤然停下了手中的活计,霍然转头问道,“你说谁?” “我说我今天出宫见到了龙靖澜,她根本没有死,她现在就来了中都,来帮我们带走沅沅。”那宝珠笑着说道。 这两日她和罗兰两人想办法想得脑子都快炸掉了,也还是没有想出能把沅沅成功带出去的办法,如今有龙靖澜来帮忙,她们就要安心多了。 “你说真的?”罗兰声音有自觉地有些颤抖。 她真的没看错吗? 当初明明是她们亲手为大师姐下葬的,她现在怎么可能又出现在中都? “要不是真的,我那宝珠跟你姓。”那宝珠决然道。 “到底怎么回事?”罗兰欣喜之余,还是一头雾水。 “一开始我都以为自己见鬼了,不过到底因为什么缘故她没有死,她也没有跟我细说,只是说了她在高昌见过霍姐姐的,所以霍姐姐早就知道她没死的事,只是一直没有告诉我们。”那宝珠说着,不由有些失落。 罗兰闻言想了想,似乎霍将军也是从那一次出去一个月回来之后,有些细微的变化,人也比出去之前要开朗的多,那时候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奇怪,现在细细想来,大约他那时候出去,也是去见过了大师姐。 虽然也想早一点知道那消息,不过他们一直没有坦言,想必也是有着他们的打算,早知道还是晚知道,只要人还好好活着就够了。 “你说大师姐是过来接沅沅的?”罗兰问道。 那宝珠兴奋地点了点头,道,“她说她去找晏公子想办法,安排好了会让晏公子入宫来找我们,让我们暂时不要出去走动了,以免让人起疑反而加强防范,不利于行事。” 罗兰抿唇点了点头,她们两个忙得焦头烂额,又太过心急,倒是忽略这些事。 如今有大师姐来帮忙,把沅沅带回南楚还是有希望的,若只是她和宝珠,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那你有没有问她,燕北羽驾崩的事到底是真是假?” 那宝珠面上的笑意沉了下来,叹了叹气道,“我当然问了,可是她说她也不知道。” 罗兰闻言也随之沉默了下来,难道……这件事真的就是最坏的那个结果吗,那让霍师姐母子三人回去,该如何去面对这样的悲剧。 “好了,这些事等回去了自然就有个结果了。”那宝珠出言安慰,坐在她身边道,“龙靖澜说让我们在宫里好生照看沅沅,外面的事她来想办法。” 罗兰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现在也只有如此了,她们两个有什么异常举动,都会让盯着他们的人警觉,想来现在没多少人知道大师姐还活着的消息,故而交给她来办,倒也会容易些。 在那宝珠回宫向她道出一切之时,龙靖澜也按着约定的时辰,装作病人到了晏九在中都的药铺,装模作样跟人 一起排着队进去问诊,待到了她的时候,已经等得她都快睡着了。 晏九让人准备给她施针,带她到了后面的房间,以方便交谈。 “要见你一面,还真是不容易。”龙靖澜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说道。 晏九客气地给她斟了茶,问道,“当初在高昌收到信的人,也是你了。”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做出假死之事,连宛莛都给骗过去,不过那个时候霍隽托她送信过去,他只猜测到是他们相熟且信任人的,只是却并没有想到会是她。 “那次的事情,也该谢谢你。”龙靖澜道。 在那样的情况下,若不是有他出面帮忙,他们根本不可能联系上,更别说将燕北羽的亲笔信送到宛莛手里了。 “不客气,时间不多,我们还是先说正事吧。”晏九在她对面坐下,低声说道。 龙靖澜抿了口茶,道,“你对宫里和中都比较熟悉,有没有办法能把沅沅带出宫来?” 毕竟,人在北齐宫里,他们是很难下手带出来的,只要出了北齐王宫,这城中人来人往,要想下手就要容易多了。 “这个也确实有些难度,不过我尽力试一试,但此事非同小可,必须有了周密的对策才能动手,否则被枢密院的人发现就走不了了。”晏九一脸凝重地说道。 谢承颢登基之后便在暗中建立的了枢密院,他和晏西也只知道有这么些人,但却并没有怎么同他们接触过,这些人平日是盯着朝中官员的一举一动,甚至于其它国家的朝中变动,且由谢承颢直接管辖,其它的人根本插不上手。 所以,自他继位之后,接连处置了几个企图蒙蔽圣听重臣,朝中也再没有人敢忤逆他的旨意,也渐渐知道一举一动早就在他眼里了。 沅沅的留下,对他而言是至关重要的,所以必然早就安排好了,要看护他的人,不会容许有人轻易把她给带出去。 “我也知道事情不好办,可是燕京那边的情况实在不能再等了,我必须尽快把她带回去。”龙靖澜沉声道。 燕北羽驾崩的事情尚不知真假,宛莛回去要应付事情太多了,还有谢承颢这么一个满腹心机的人在身边,她必须尽快赶回去,一来是把沅沅带回去让她安心,二来也想尽快帮上忙。 那样的局面,仅凭她一个人,很难应付得下来。 “那你有何打算?”晏九询问道。 “我已经找好一个和沅沅差不多大的孩子,只要把沅沅带出宫来,把她和那个孩子交换,如此我就能先带她走了。”龙靖澜道。 只是,这样的计划,在北齐宫里是不可能的,宫里只有沅沅一个孩子,而她也无法把那个孩子带进去。 晏九思量了一番,道,“这也确实是唯一的办法了。” 而且,只要能让枢密院的人晚一点发现孩子被调换的事,就能争取足够的时间让他们离开北齐。 龙靖澜手指敲了敲桌面,朝他问道,“我记得,你是会些易容之术的,小孩子易容能做吗?” 晏九面色有些为难,说道,“这倒是没试过,只是那样的东西在脸上多少是不自在的,小孩子容易伸手去挠,很容易就会露出破绽来了。” “把他们弄得睡过去了,不就规矩听话了。”龙靖澜一拍桌子道。 晏九闻言沉默了一阵,“那我且试试看。” 光一个和沅沅差不多大的孩子是不够的,是得想办法将她易容成沅沅的样子,这样才能让枢密院的人相信,孩子还在这里。 “一天时间够吗?”龙靖澜面色焦急地问道,她是真的没时间在这里耽误了。 晏九点了点头,道,“若是那样的话,罗兰和宝珠就得暂且留下,毕竟她们要是走了,也是会让人生疑的。” “这个我知道,所以我已经向高昌的人透露了两个孩子的事,现在已经有高昌的探子在中都城里了,到时候我把沅沅带走了,到了合适的时候你们将高昌的探子引来,我会沿路安排些线索,让人以为孩子被带走了,让她们两人借机去追人,到时候就能想办法脱身了。”龙靖澜说道。 晏九闻言微微笑了笑,由衷说道,“不愧是名动天下的缇骑卫统领,你想到的果然周全。” 先前罗兰来找他帮忙 ,他苦思冥想也难以找出能把孩子送出去,而不被人发现的办法,现在有她出面的话,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她还在世的事情,所以根本不会有注意到她的身上。 “北齐宫里我进不去,你得想想办法,把沅沅弄出宫来,就到你这药铺就好。”龙靖澜认真地嘱咐道。 晏府没什么人,出入很引人注目,这药铺里来看病的人来人往,她可以借着看病把那个孩子带过来,到时候再把易容过的沅沅带出去,也不会引人注意。 晏九点了点头,说道,“那你后天下午把那个孩子带过来,到时候做好尽快离开燕京的准备。” 虽然是不容易,但也得想办法,让沅沅出宫一趟。 “那么,一切就有劳你多费心一些了。”龙靖澜恳求道。 “无妨,只是你接到沅沅,就更快离开,我们这边能撑多久也不一定。”晏九坦言道。 “我知道。”龙靖澜说着,深深地看着坐在对面清俊温润的男子,低声说出了自己最大的担忧,“不过,你若帮了我们这一回,必会让谢承颢怀恨在心,你想好了吗?” “我既然来见你了,自然都是想好了的。”晏九笑语道。 他当然知道,在这样的时候把沅沅送走了,也就是拿走了谢承颢手里最后能牵制宛莛的筹码,必会惹来他雷霆大怒,可是他也确实不忍心看她那样委屈地生活着。 她已经吃过太多苦了,他比谁都希望她的余生能幸福安乐,而这一切他想给,却不是她想要的,她想要的幸福安乐,只有她心上的那个人才给得了她。 “她能遇到你,是她的福气。”龙靖澜起身,准备离开。 晏九才是最适合宛莛的那个人,可是感情的事,不是人的适合,而是心的契合。 否则,便是千般好,万般好,不是心上的那一个,都无法真正走到一起。 晏九微微苦笑,没有言语,起身送了她出去。 他想带给她的并不是福气,而是一生的幸福快乐,他想给,可她不愿要啊。 他能为她到做到,便也只有这些了。 中都这边因为沅沅的事而紧张了起来,燕京那边却还是战火连天,南楚皇帝刚一驾崩,燕京便起了战事,这让燕京城内的百姓也开始人心惶惶起来,短短几十年,大周亡国,大燕亡国,如今南楚也岌岌可危了。 长孙晟率领的燕军一次又一次地攻打燕京城,庞宁手里的兵马,加上从高昌王那里借上了十名密宗高手,才勉强守住燕京,没让长孙晟的兵马攻破。 只是,这样的局面让庞宁和高昌王都有些坐立不安,他们都知道北齐那边不定已经在来燕京的路上,可现在他们却还要应付兵临城下的燕军,待到谢承颢出手,他们还有多少反击之力也未可知了。 —— 给旧文打个广告,《帝台娇,王的宠妃》实体书上部上市了,出版名《帝台娇》,下部的完结篇已经印完,近期会铺货上市,里面附有独家番外,想要购买实体书收藏的小伙伴,看评区的公告,复制链接到地址栏,可以直接到购买页面。   ☆、312.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后7 自中都到南楚的一路都是风雪连连,仿似怎么走不出这一个漫长的冬天。 驻守北疆的南楚守将是曾见过她的,只是稍加询问便放了她和谢承颢过去,她一路除了换马的时候稍有休息,连夜冒着风雪终于快要到了燕京的地界。 在谢承颢的一再要求下,两人在路上的一家客栈歇脚用膳,谢诩凰看着无甚胃口,但还是吃了,只是不无论坐在面前的人说什么,都不置一语。 两人尚在用膳之时,早先在燕京附近的枢密使赶来迎驾,进了客栈道,“王上,大燕的兵马还在攻打燕京城,咱们现在怕还进不到燕京城里面。醣” “都打了这么些天了还没完,庞宁也是够没用的。”谢承颢毫不留情的讽刺道。 他还以为,等他赶到燕京,这边已经打完了,没想到现在还没有收场。 谢诩凰拿着筷子的动作微滞,却并没有说话,若是这样的话,她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进到燕京城里面。 “燕京其它的城门口也都进不去吗” 来报信的人望了望她,回话道,“回王后娘娘,其它几座城门入口也被燕军围困。” 现在的燕京城,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进不去,他们虽然现在赶来了,要想进里面也还得等燕军围攻燕京的城战事结束之后了。 “那就只能先等喽?”谢承颢道。 反正他们双方打起来,对北齐又没有坏处,反正离燕京也不远了,索性休息一下等他们打完了再去就好了。 “兵力较弱的是哪一处?”谢诩凰搁下碗筷问道。 “南城那边了。” 谢诩凰抿唇点了点头,道,“那我们就走那里?” “可那里至少也有五千精兵,咱们这些人……”那回话的人望了望谢承颢说道。 毕竟,这到底要不要硬闯,还是要看王上的意思。 “看朕干什么,王后要从南城走,那路走那就杀出一条路走,难不成朕尽养了你们这群废物”谢承颢瞥了她一眼,沉下脸朝枢密院的探子训斥道。 他倒是不介意在这里再等等,不过看她这么心急的样子,怕是一刻也不肯多等的。 “南城那边虽然燕军的兵力薄弱,但因为燕京地势的原因,南门也与西门和东门距离比较近,若是一个时辰不能进到城里,到时候东城和西城外的兵马合围过来……”探子担忧地说道。 而且,如今燕京城内是被庞宁的人把持,岂会真的那么轻易放王上进去,只怕就恨不得借燕军的手,将他们葬送在燕京城外了。 毕竟,他们带来的人并不多,若是和那么多兵马交上手,难免会有些吃力的。 而且,那些也都是长孙晟的亲信兵马,战斗力非同小可,要在一个时辰杀到燕京城下,若是燕京城内的不开城门,他们一样难以进去。 别的倒是不担心,只是这个时候硬闯,会让主子身陷险撞,这是他们所不愿看到的,毕竟筹谋了这么久,不能就栽在这里。 “你们等吧,我自己去。”谢诩凰道。 谢承颢端着茶盏抿了一口,斜睨着眼,“难道燕北羽会从棺材里爬出来给你打开城门吗?还是你的旧情人长孙晟会把你送进去?” 燕北羽死了,这一路她连话都不愿跟她多说一句。 他可以预感到,这一刻来到南楚,她怕没有那么容易再跟他回去了,所以临走之前,明明知道会触怒她,他还是将沅沅留在了中都以防万一。 她已经怀疑了燕北羽的是死是他害的,以她的禀性哪还会再待在北齐王宫里,若不是因为孩子还在他手里,只怕她手里的剑早就搁上他的脖子了。 他一向行事,只要能达到目的,从来不在乎过程,也不在乎是用什么手段,包括让她嫁给他也是一样,可是不知在什么时候开始,他竟有些怀疑,自己那样做是不是真的错了。 也许,自己换一种方式,他们之间的相处不会像现在这么冷漠,可是若真是那般,她现在也不可能是在他的身边。 谢诩凰目光凛然地看着他,她当然知道他们在顾忌什么,可是燕京在望,她只有到了燕京城内,才有可能知道他到底是生是死。 谢承颢搁下手中的茶杯,起身拉了拉自己身上紫裘斗 蓬,朝她说道,“你要是乖乖在这里等着,明天天亮之前一定让你进到燕京城。” “王上!”枢密卫愕然道。 现在这样冒险去硬闯,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王上到底在想什么。 “你也几个晚上没合眼了,用完膳去好好睡一觉,朕保证你一觉睡醒就能进燕京城了。”谢承颢看着眼中遍布的血,有些心疼地说道。 谢诩凰看了看他,沉默了点了点头,她隐约猜出了他在做何打算,却没有再深思下去。 谢承颢满意地笑了笑,一边出门对几人道,“你们几个留下保护王妃安全,其它的人随朕走。” “王上,不如还是再等等,看燕军的情势也撑不了多久了。”一名枢密卫建议道。 “反正早晚都得打完的,咱们不过搭把手快点而已。”谢承颢一边说着,一边上了马背。 长孙晟想趁这个机会拿下燕京,若是他在燕北羽驾崩的三天内真的打进了燕京城,那倒也真的能占尽先机了,可是如今战事已经挂续了五六日了,他已经没有先机了。 燕京城内是庞宁的人,而这现在已经是南楚的疆域,时间拖得越长对他越没有好处,不是现在他与燕京里应外合将他们置于死,也会是南楚周围的兵马赶来救缓将击剿灭。 虽然现在的战事也确实是对他和北齐有利无害的,但他还真没有那个耐心等他们把这场仗打完,反正最后都得有个结果的,索性他帮个忙让他早点结束。 毕竟这样的局势下,一切宜早不宜晚,宜快不宜慢,现在不能进到燕京,到时候里面会发生什么变数也不一定,所以权衡之下还是设法想先进城吧。 她想知道燕北羽到底是死是活,他同样也想知道,他到底是真的死了。 “王上,咱们就这么些人,怕是不好办。”与他并驾齐驱的探子担忧道。 他自然相信枢密院的人是有实力的,可是带来南楚境内的人本就不多,一部分在后面保护霍将军和璟儿,一部分留在客栈保护王后娘娘,现在带出来就这么几个人到了燕京城外,能做些什么。 谢承颢恨铁不成钢的侧头瞟了几人一眼,“朕都说了话,做事多动脑子少动手,都听到哪里去了?” 他当然不可能带着这么几个人冲到燕军大营去跟人拼个你死我活,他要的只是两军交战的时候,取了谢承颢的性命就够了,只要他一死,燕军再无主帅,必会溃败。 “奴才愚钝。”几人连忙道。 “接连几天的交战,燕军已经人困马乏,只要你们长点脑子,先解决了长孙晟,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谢承颢沉声道。 他就不信,接连领兵数日的长孙晟,还有多大的力气跟人鏖战。 一行人快马行了两个多时辰,终于到达燕京城外,远远看到围战在燕京城外的大燕兵马似乎还在城外整顿兵马,准备开始再一次的攻城。 只是扫了一眼伏尸遍野的战场,也看得出大燕是真的气数已尽了。 从贺兰关来攻打燕京,这本就是一场自取灭亡的战事,不过就算他还守着贺兰关,他又还能守多久了,早晚也是一样的下场。 只是,做了皇帝从来都没有退路,要么是把别人踩在脚下君临天下,要么就是被人踩在脚上做亡国之君,显然长孙晟会是后者。 他一直太过安逸的环境里成长,也不知道被人踩在脚下的感觉是什么样,他只适合做盛世之时的君王,却不适合做乱世之君。 他争不过燕北羽,同样也争不过他,大燕走到这一步,这是必然的结果。 “王上,我们还要等多久?”枢密卫询问道。 “等他们开战。”谢承颢勒马在山头上,远远望着雪中的磅礴的燕京城,冷然说道。 总不可能这个时候去袭击燕军大营,那不是找死吗? 他说罢,下了马翻了树下裹紧了斗蓬靠着树眯着眼睛打起了盹儿,她几天几夜不合眼赶路,害得他睡不着,现在最想的就是找个地方倒头睡一觉了。 这一等,直到了天黑,燕军大营也没有什么动静,枢密卫守在周围,看着靠着树睡得正香的人,又不好去打扰,只得默默盯着燕京城的动静等着。 直到树上的积雪落下来,砸在了谢承颢的头上,冰凉的雪渗 进了脖子,谢承颢才不耐烦地睁开了眼睛,拂了拂肩头的雪,呵欠连天地问道,“什么时辰了?” “快过子时了。”枢密卫回话道。 谢承颢揉了揉眼睛,看了看驻扎在燕京外的燕军大营,“怎么还没动静?” “只怕今天燕军是不会再攻城了。”枢密卫说道。 谢承颢没有说话,只是裹紧了身上的斗蓬,沉默地等待着,现在没有动静,不代表就会一直平静无事下去。 庞宁和长孙晟都知道这场战事不能拖得太晚,以免他来了搅局,所以必然还是会开战的,只不过他们现在都还不知道他已经到了燕京了。 一直到黎明将近,月色下的雪地显得格外明亮,谢承颢听到什么动静,连忙一伸手接过了枢密卫手里的千里镜看向燕军大营,果真看着燕军大营出兵了。 “朕就知道他们都等不了。”他拿着千里镜,看到长孙晟骑马带兵出营了,冷然一笑道。 “王上,我们何时动手?”一名枢密卫问道。 谢承颢收起千里镜,看了看天色道,“先让他们打着,等天亮了再说。” 现在动手,燕军只会赶紧过头来对付他们,等到他们打个你死我活了,到去下手对付长孙晟要省事多了。 “是。”几名枢密卫拱手应声,各自检查了一番自己随身的兵刃和暗器。 “朕回去看看王后,天亮过来的时候,朕要看着燕京城的城门打开。”谢承颢道。 他过来,也是想看看双方到底战到什么地步了,但也确实如他所料,大燕的兵马已经到了强驽之末了。 “是。”几人看着他上了马离开,各自守在了原地,静待时机出手。 谢承颢刚刚回到客栈,霍隽也带着璟儿赶到了,小家伙被他抱着睡得正沉,谢诩凰出来接了孩子到自己房间安顿下来,方才出来朝他打听燕京的状况。 “那边怎么样了?” “打起来了,不过到天亮应该就打完了。”谢承颢道。 霍隽也猜出他们说的是什么,没有追问,只是道,“璟儿路上才刚睡下不久,让他再睡一会儿再走。” 毕竟,燕京城外的场面,实在还不宜让一个一岁多的孩子看到。 谢诩凰抿唇点了点头,虽然她也急于快一点到燕京城,但现在也只能再等到天亮了。 “我去看看璟儿,一个时辰后再上路。” 霍隽没有搭理谢承颢,自己寻了地方去休息了,可是一想明天燕京城可能会出现的种种状况,终究还是难以入眠。 然而,睡不着的又何止是他一个人,谢诩凰回房看着床上熟睡的孩子,看到那稚嫩的小脸上似极了他的眉眼,一时间悲从中来。 这一路风雪兼程地赶来燕京,就是想要知道他到底是生是死,可此刻燕京已经快到了,她却莫名地害怕了,害怕那里会是她最害怕面对的结果。 一个时辰,外面风雪交加,客栈内却沉寂如死。 时间刚过没一会儿,霍隽过来房中,“我们该走了。” 他说着,到床边拿斗蓬裹住了熟睡的璟儿抱了起来。 谢诩凰默然取了斗蓬披上,出了房门下了楼,谢承颢早已在下面等着了,“要不要吃些东西再走。” “不用。”她说着,已经径自出了门。 谢承颢跟着出了门,一行人陆续了上马,直奔燕京城的方向而去。 一行人到达燕京城外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两军的交战还在继续,谢承颢派去混入军中的枢密卫,已经接近到了长孙晟的身边,趁着他与人交手之际,以暗器将他打下马。 燕京城上的密宗侍卫见状,也纷纷借助绳索施展轻功从城墙上跃下冲着燕军主帅合围而去。 谢承颢一行并没有多做停留便朝直接燕京城的北门行去,上的雪都被血染红了,霍隽点了璟儿的睡穴,以免让他看到了这不堪的画面。 长孙晟很快陷入了数人夹击之中,加之一连数日的交战体力消耗巨大,以一人之力哪里能力敌密宗的数位高手,仅仅几个回合下来已经身负重伤。 而在这时,周围有人发现 已经靠近的谢承颢一行人,“北齐王来了!” 长孙晟闻言侧头望了一眼,目光却是落在了骑马走在北齐之后,一身雪色斗蓬的人,他一眼便认出来了是她。 然而,就在他看到她的一瞬间,利刃已然自背后刺穿了他的胸膛,带着这漫天风雪的森然寒意。 “皇上!” “皇上!” …… 周围的燕军将领惊声唤着他,他却什么都听不到了,只是怔怔地望着风雪缓缓行来的一行人,目光只落在了那雪色斗蓬的人身上。 —— 一更五千,二更继续赶。   ☆、313.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后8(二更求月票) 没有功败垂成的遗憾,没有利刃穿身的痛苦,有的只有这一刻眼中的那个人。 长孙晟低头看了看胸口的剑刃,咬牙疾步向前一走,让自己抽出了穿膛而过的利刃,捂着胸口血流不止的伤口,踉跄着朝着她来的方向走去。 “宛莛……呙” 密宗的侍卫以为他是要逃,一人自背后一刀劈了过来,他没能闪避开,人踉跄了几步被地上的尸首绊倒,吐出一口血水来醣。 他以剑拄着地,挣扎了几番才让自己站起来,一剑逼退身旁的一名南楚士兵,朝着她来的方向走去。 “宛莛……” 他是多么再最后看她一眼,可是风雪太大,相隔太远,他看不到她的面容。 这一战打到今天,他早已预料到了这样的结局,军中能走的他都让走了,只留下这些还不愿走的人,誓死要与一起战到最后。 他也知道她会回来,只不过不是为他回来,而是为燕京城里的燕北羽而回来。 他这一生似乎都是失败,他不是个好皇帝,未能守住大燕的江山,他也不好儿子,他对父皇和母后一再忤逆,他也不是个好男人,他爱她,却没能保护她,却害了她至亲之人…… 只是,从过去到现在,他心中的人从来都只有她,不管她是生是死,不管她去了何方,她一直在他心上。 可是,从霍家葬送在风雷原开始,他们就注定再也没有可以在一起的机会了。 这些年,他常常在想,她最后悔的莫过于在安阳郡寻到他们之时,若是那时候他有足够的勇气和决心,跟她和霍隽一起走,哪怕逃到天涯海角,哪怕最后与他们死在一起,也不至于这么多年过得如此折磨。 只可惜,上天从来不给人重新开始的机会,一步错,步步错,任凭他是九五之尊也无法挽回心中的挚爱…… 他一步一步地朝着她来的方向走去,眼看着离她越来越近了,他却走不动了,他以前拄着地支撑着自己,定定地望着她来的方向。 可是,不知时间太慢,还是距离太远,许久许久都不见她过来。 突地,远方的雪原之上一身火红披风的长孙茜打马冲入了混乱的战场,四下地寻找着长孙晟的踪影。 “皇兄,皇兄……” 她一边叫着他,一边四下寻找着。 他在贺兰关陪她吃了最后一顿饭,却在给她的酒里下了安眠散,让韩少钦将她和韩家人送走,自己留了下来。 他们说好的,要一起生,一起死,她只有他一个亲人了,他怎么可以丢下她…… 可是,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死尸,她找不到他。 “十公主,你怎么回来了!”一名燕军将领,替她击退了想要将她打下马的南楚士兵问道。 “皇兄呢?皇兄他在哪儿?”长孙茜勒马问道。 “皇上在那边,十公主你去带他走!”那将领说着,又与人交上手了。 十公主连忙策马朝着他指的方向追去,终于远远看到了一身银甲的人站在一地伏尸之中,身后银色的披风被染得一片血红。 一阵南楚士兵正朝着他围攻过去,长孙茜连忙抽打着马匹,朝着他所站的地方赶去,惊声叫道,“皇兄,快走,快走啊!” 长孙晟恍然地扭头,却被冲在最前的几名南楚士兵缨枪刺中。 “皇兄!”长孙茜凄厉唤道,惊恐地爬下马背朝着他跑了过去。 长孙晟轰然倒地,身下的雪地很快便被血染红,他艰难地转头望向另一个方向,大大地睁着眼睛望着风雪渐渐行来的人。 只是,还未能等到她走近,眼前便已经坠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终究,他也未能看到这最后一眼。 霍隽也闻声望了过去,这才看清了前方被围攻的人,侧头望了望边的谢诩凰,将璟儿递了过去,“我过去看看。” 谢诩凰没有说话,只是将璟儿接过去自己抱在了怀里。 霍隽打马上前去,顺手拔过一具死尸身上的缨枪,勒马一式横扫千军,将围攻的几人击退,扫了一眼倒在血泊里的人,微微皱了皱眉头。 长孙茜几番被地上的死尸绊倒,连滚带爬地扑到长孙晟身边,“皇兄,皇兄……” 她捂着他的伤口,可是血还是止不住地溢出了她的指缝,将她整只手都染得鲜红,倒在那里的人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一个方向。 霍隽蹲下身,探了探长孙晟颈部的脉息,出声道,“已经来不及了。” “不要死!不要死!”长孙茜哭泣着,歇斯底里叫道。 霍隽站在边上,望了望已经打马走近的谢诩凰,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她人已经死了。 谢诩凰抱着孩子看着血泊里的人,略显苍白的面上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没有震惊,亦没有悲伤,只是平静地看着,好似看着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人。 许多年前,她还曾以为自己会和他相依相守过一辈子,以为她这辈子只会嫁给他。 然而,此刻他就死在了她的眼前,竟在她心上激不起半丝波澜,而她一心牵挂的,冒雪千里跋涉赶来要见的,也只是燕京城内的那个人。 燕北羽的出现让她明白,对于长孙晟她并不爱,只是从小一起长大相处的时间长,比别人多几分熟悉和好感而已,也仅止于喜欢,却并不是那般深爱。 谢承颢勒马淡淡扫了一眼,有些不耐烦地等着,守在周围的枢密卫严密地防守着靠近的人,不管是大燕兵马还是南楚兵马,过来都一个不留地解决了。 “还要多久,要不要就地再给他挖个坑修个墓?” 霍隽望了望周围,随着长孙晟的死,大燕的兵马士气大挫,已然节节败退。 “十公主,让他们降吧。” 已经到了这一步,没必要再让更多人去送命,不管燕京今后的局势如何,他们也设法会给他们一条生路。 十公主哭得声嘶力竭,满目血光地抬头望向霍隽,又望向高踞马面色冷漠的谢诩凰,咬牙工齿地道,“你们为什么不死了?为什么还要活着回来?为什么?” 如果知道大燕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她宁愿永远知道真相,宁愿他们真的都死了不会回来。 也许,也许皇兄就不会死,也许父皇母后,皇祖母他们都不会死。 她不管对错是非,她只想她的亲人还活着,她只想他们一家人还像以前一样生活在这里…… 可是他们活着回来,将大燕毁了,将长孙家毁了,将她所有的一切都毁了。 “成王败寇,活不下来的自己没本事而已,怪得了别人吗?”谢承颢冷然道。 长孙茜恨恨地望着眼前的霍隽,愤怒道,“不用你来假好心,滚!” 霍隽抿唇沉默,却并没有立即走开,他确实痛恨长孙家,但却并没有不明是非到对一个并未参与到霍家之事的长孙茜也不放过。 现在他们一走了,她估计也就这这些南楚将士一起葬身在这燕京城外了。 他正思量着该怎么办,韩少钦也随之赶过来了,看了看已经战死的长孙晟慨然叹了叹气,随之望了望周围的局面。 大燕,真的亡了。 “韩少钦,事已至此,就不要让更多的人也丢了性命,让他们降吧。”霍隽再一次说道。 “即便归降了,我们又还有活路吗?”韩少钦苦笑道。 “我们尽力给你们一条活路,只是终生不得再到燕京。”霍隽说着,望了望谢承颢。 韩少钦沉默了良久,一撩衣袍跪下道,“我代皇上和这些燕军将士谢过霍将军的大恩。” 他说的对,已经到了这一步,就不要再让更多的人送死了。 “我们不要你们的假情假义!”长孙茜屈辱地道。 谢诩凰没有说话,看着已经大开的燕京城门,带着璟儿先行一步走了,谢承颢只向身旁的枢密卫交待了一声,便也跟着一起走了。 霍隽上马,也跟着离开了。 韩少钦交待了就近几名大燕士兵看护好这边,自己上马先行到了还在交战的两军之中,带领其余大燕军兵放下了兵刃归降。 他们回来了,只怕这燕京城的还会有其它的变故,而这一切已经不是他们所能插手的了,不管不管最终最势是哪一方,他们兄妹都是说得上话的一方,所以方才才会对他有 那样的承诺。 若当初先帝没有对霍家动了杀心,有那样的精兵强将守卫大燕,又何至于会医治到如今亡国的地步呢。 他再回去,见长孙茜还坐在雪地里,守长孙晟的遗体旁,劝道,“十公主,我们得尽快把皇上的遗体带出去安葬,再晚了只怕还会有变故。” 长孙茜呆呆地坐着,始终没有再出声。 韩少钦示意几名大燕士兵上前抬走了长孙晟的遗体,大燕皇陵里每一个皇帝自登基之日起就会开始修建皇陵,虽然长孙晟的还未曾完全建好,皇陵的主墓室已经完成了。 虽然大燕已经亡国,也无法再以帝王之仪为他入葬,但起码还是将他葬在他自己的皇陵之中。 长孙茜起身,游魂似地跟在抬着长孙晟遗体的人后面,在雪地里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茫茫大雪之中。 相较于混乱的燕京城外,燕京城内显得格外的冷静,因着交战之时,城中百姓甚少出来,街道上的积雪都还是白茫茫的一片。 谢诩凰骑在马上,看着银妆素裹的燕京城内,看着家家户户挂起的白色灯笼,随着越来越靠近燕京皇宫,一颗心也随之越悬越高。 明明一路归心似箭,此刻进了燕京城,她却没有快马加鞭的前往皇宫,而是打马在雪地里慢慢地走着,想要知道那宫里的结果,却又害怕那是她最不想面对的结果。 一行人到了皇城却被拦下了,等了半晌才等到庞宁自宫中出来,看着雪中等侯的一行人上前拱手道,“原来是北齐王和王后娘娘,远道而来,有失远迎。” “朕听闻贵国陛下驾崩,这些年也算交情,特地过来瞧瞧。”谢承颢道冷然道。 “老夫代陛下谢过北齐王的一片心意,最近几日燕京不太平,陛下的大丧之礼也未能完全妥当,还请北齐王和王后先移步驿馆休息,待平日再入宫吊唁。”庞宁道道。 陛下驾崩才七天的功夫,他们就已经赶来了,岂不是两三天的功夫就已经知道了驾崩的消息,这样匆匆赶来,又岂会只是他口中说的瞧瞧那么简单。 城外与大燕的战事刚刚结束,许多事情都还未安排妥当,这个时候不宜让他们进宫去。 “都已经这么些天了,还没有准备妥当,庞大人做事也实在太慢了。”谢承颢冷然笑了笑,对于彼此的心中所想,都是心知肚明的。 庞宁知道他想进宫的目的,他也知道庞宁阻止他们现在进宫去吊唁的用意。 “即便朕不能去,让王后娘娘先去看看总是可以的,毕竟也是老相识了。”谢承颢说着,侧头看了看一旁始终沉默的谢诩凰,只见她定定地庞宁身上的白色孝服,眼中满是惊惧。 “几位一路劳顿,还是暂时先到驿馆休息,明日再来吧。”庞宁坚持道。 谢承颢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边上一直没有出声人,“王后意下如何?” 庞宁这般姿态,只怕这驾崩之事是假不了的。 “他在哪儿?”谢诩凰开口,声音嘶哑而颤抖。 为什么……为什么到处那么刺眼的白色? 虽然早在数日之前已经有他驾崩消息传到耳中,可此刻真的回来了,她还是难以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王后娘娘,我国陛下圣体会在宫中停灵十日出殡,今日正是宫中高僧做颂经超度之时,只有朝中重臣和亲属才能在宫中守灵,还请北齐王和王后娘娘明日再来。”庞宁分毫不让地说道。 谢承颢微微皱了皱眉,显然有些不耐烦,只是这毕竟又还是南楚的地盘,现在也还没到撕破脸的时候,于是冷冷笑了笑道,“朕倒没有那么急的,只是庞大人也说了,需要重臣和亲属在宫中守灵,我也正是送亲属来的。” “亲属?”庞宁笑了笑,问道,“北齐王说的是何人?” 难不成,他还想说自己的王后,是南楚皇帝的亲属吗? 谢承颢侧头望了望霍隽,说道,“霍将军,放璟儿下来吧。” 霍隽咬了咬唇,虽然不想璟儿来面对这些事,可是眼下带他到了这里,这一切他都是必然要面对的。 他看了看谢讯凰,将方才接手抱着的孩子叫醒,“璟儿,醒醒,咱们到了。” “舅舅。”孩子从斗蓬里钻出小脑袋,奶声奶气 地唤道。 庞宁看着满目惊骇地看着被霍隽抱着的孩子,即便他们还没有说出这个孩子的身份,可是从那似极了陛下的面相,也隐约可以猜测出他到底是谁了。 不是说,上阳郡主怀的孩子已经小产了吗? 为什么,为什么还会带回来一个与陛下这般神似的孩子。 “我们去不去不要紧,可亲生儿子为自己的父亲披麻戴孝,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谢承颢道。 “这是……陛下的孩子?”庞宁瞠目结舌道。 这一刻,他才真正理解谢承颢一再放弃进攻南楚的大好时机,到底是为什么。 因为,他手里还有这个孩子,这个只要带出来南楚朝中上下都能认得出的孩子,只需要陛下驾崩,将这个孩子送回来继位,南楚就会轻而易举落入他的掌控之中了。   ☆、314.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后9 “虽然朕也不想承认被人戴了绿帽子,不过这孩子生成这模样,相信庞大人不难认出来,他是谁的骨肉了。”谢承颢说道。 庞宁全然不曾想到,他的手里还藏着这样一个孩子,一口牙都恨不得咬碎了,却还是不得不让自己冷静下来。 “陛下已经驾崩,南楚皇室血统这等大事,也不是北齐王几句话就能决定了,这天下之大,找两个长相相似的人,也不是找不到。呙” 先前倒也听得,北齐王后成婚不久小产的事,陛下也从那时候开始性情变化更大,只是谁也没有料到,谢承颢竟让那个孩子出生了,到现在还把他带到了燕京来。 他当然认得出这是陛下的骨肉,可是现在南楚尚无储君继位,他若承认了这个孩子的血统,那不就也承认了他为南楚的储君醣。 纵使这些天他与高昌做了诸多准备,以应付北齐王的到来,却全然不曾想到,他会带来了这么一个孩子。 “既然如此,那便带孩子进宫,让南楚朝中群臣都认一认,看看他到底像谁,朕好歹也是一国之君,若非事实如此,岂会承认自己的皇后生下的是别人的孩子?”谢承颢道。 他就知道庞宁不会那么容易承认这个孩子的血统,可他就是燕北羽的孩子,由不得他不承认。 “那也还是请北齐王与诸位先到驿馆休息,待老夫与朝中几位重臣商议之后再做决定。”庞宁耐着性子辩驳道。 此事必须得商议好,否则冒然将这孩子带进宫里去,必会引起轩然大波,一切就都如了谢承颢的愿了。 “庞大人今天是铁了心不肯放我们进宫去了?”谢承颢凤眸微眯,语气微寒。 “还请北齐王理解一二,现在燕京诸事繁杂,宫中一切也尚未安排妥当,还请诸位明日再来。”庞宁坚持道。 明知道北齐王来者不善,这个时候也只能拖一天是一天,起码得想出办法,应付这个被他带来的孩子。 毕竟,现在这样一个孩子对于南楚的影响,还是举足轻重的,在还没有想出要应对这个变故之前,还不能让他们带孩子进宫吊唁。 “我们只是想进宫吊唁,庞大人却一再为难,到底是何居心?”霍隽面色冷沉地质问道。 这一路风雪兼程地赶路,不就是为了见那人一面,不管是生是死也总得让她见到了,现在人都到了这宫门外了,却被拦在这里不得进去。 他说罢,望了望一旁默然而立的谢诩凰,雪色的斗蓬在风中翻卷,好似那风再大一点都能将她也带着卷走了一般。 “既然孩子不便带进宫,那便只有朕和王后入宫上柱香,至于其它的到明日再说。”谢承颢朝庞宁道。 庞宁望了望一直没有说话的谢诩凰,若是按他们先前的计划对付谢承颢,还是要与他合作的,也不好这个时候,太过为难了她,只要孩子不去,宫中的人暂时不知道他的到来,趁着今夜也还有时间去思量对策。 “如此也好,那二位随老夫进宫一趟吧。” “宛莛,我和璟儿在这里等你。”霍隽说着,又望了望谢承颢,示意他照应些。 庞宁吩咐了侍卫让行,谢承颢跟着走了几步,扭头却见她还站在原地,问道,“你还要不要去?” 谢诩凰这才举步跟着走了,虽然御道上的积雪已经扫去,但还残留着雪水的寒意,顺着她早已经冻得没有知觉的脚一丝丝地蔓延,仿佛连血液都要一寸一寸地凝固成冰…… 皇宫越来越近,眼中所见到的身着孝服的侍卫也越来越多,整座宫廷都似被一种无形之物压着,让人呼吸艰难。 谢承颢放慢了脚步,与她并排一同走着,瞧见她面色越来越差,不由微微皱了皱眉头。 他早知道,当燕北羽驾崩,她会痛不欲生,可是他不曾知道的是,自己这样亲眼看着她承受这一切,亦会随之心痛。 入皇城,进宫门,远远便看到太极殿外跪着一地身着丧服的大臣,个个面容悲凄沉重。 “北齐王,北齐王后入宫吊唁!”太极广场上太监尖细着声音高声宣道。 “北齐王,北齐王后入宫吊唁!”太极殿外的太监也随之朝殿内宣道。 谢诩凰走过一地跪着的朝臣,默然拾阶而上,朝着停灵的太极大殿走去,每走近一步,心都沉下一分。 她不相信 他是真的驾崩了,可是这所有人都说他死了,这所有的一切也都昭示着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终于,行到了殿外,一抬眼便可看到大殿正中停放着的金丝楠木皇棺,她却停下了脚步站在殿外,一双腿像灌了铅一般的沉重…… 她是早就听到了燕北羽驾崩的消息,但这来的一路她都还是心存希冀的,想着这一切只是让他们从北齐回来的计谋,可是此刻亲眼看到这具棺木,她心中最后一丝希望也崩塌了。 她想回来见到他的,却怕自己走进去,见到的只是棺木中冰冷的尸身。 她哭不出来,只觉得一颗心似被一把冰冷的刀挖得空空的,连同心上的那个人也挖走了。 “诩凰?”谢承颢低声唤道。 谢诩凰回过神来,看着大殿内停放的棺木,抬起沉重的腿进了殿门,却每一步都走得轻飘飘的,好似下一个瞬间就会支撑不住倒下去。 从殿门口到棺木,短短几十步的距离,她却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走到。 静静躺在棺木中的人映入眼帘,而此刻他已然不是一个活着的人了,只是一具冰冷的没有任何气息的尸身。 他很瘦,瘦得眼窝深陷,面上只有一层皮包着骨头似的,皮肤泛着骇人的死灰色,足可见是曾饱受病痛折磨而过世,只是她怎么也难以相信,眼前这个躺在棺木中瘦骨嶙峋的人就是他。 于是,她颤抖地伸出手去,想要在那张熟悉的脸上,找出任何易容的痕迹,以证明这个人不是他。 可是,她摸不到任何易容的痕迹,只有那皮肤散发出的冰冷自指尖一寸一寸地蔓延到她的心间,她的四肢百骸。 她扶着棺木不禁一个寒颤,想要开口叫醒他,可喉间似哽了一把刀,将她的声音割得支离破碎,说不出一句完整地话来。 谢承颢默然站在一旁看着,看到她在急于求证这个死的人不是他,可是却什么也没有找到,便也肯定了这棺木之中躺着的人,确实是燕北羽。 只是在肯定的这一刻,看着眼前这般痛苦的她,却又心生悲凉。 她有多爱他,她此刻有多为他的死而心痛,只怕便会有多么的痛恨他,他从来不惧任何人对他的恨,只是想到恨他的是她,竟不由生出几分恐惧来。 他并不想她恨他,可是她最爱的男人,她两个孩子的亲生父亲死在他的手里,她又焉能不恨他呢。 谢诩凰扶着棺木,艰难地挪动了几步,伸手握住了棺木之中燕北羽冰冷的手,还有他手里的锦囊。 燕北羽,你答应了要等我们回来,为什么说话不算话? 我回来了,璟儿也回来了,为什么你却不在了? “王后娘娘,陛下已去,请勿打扰他的英灵。”庞宁上前道。 他知道她与陛下的渊源,只是如今她毕竟身为北齐王后,却在这里握着南楚皇帝遗体的手,悲痛不已,实在太过失仪。 “好歹也是故人一场,就当是叙个旧罢了,何必大惊小怪。”谢承颢道。 人已经不在了,他不想连这多看一眼的权力都给她剥夺了。 庞宁想再说什么,但还是沉默了下去。 贺英在殿内看着,男儿有泪不轻弹,此刻却不禁红了眼眶,少主一心挂念着她,这么多年记挂在心上的人也只有她,可直到驾崩也未能见到她。 如今她是回来见他了,他却已经再也无法睁眼看到她了。 谢诩凰上了香,站在棺木旁,好似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了她和他。 他沉沉地睡着,一如曾经熟睡在她身旁的样子,而她在他身边静静地等着,等着他睁开眼睛看到她,温柔地唤她一声凤凰。 然而,他的手那样的冰冷,他睡得那样深沉,始终不愿睁开眼来看一看她。 这样的等待于她似过了漫天的时光,于殿内守灵的众人也是半个多时辰过去了,谁也没有说话,谁也没有上前来叫走她。 他们谁都知道,这棺内躺着的人曾经有多么为这个女人执念痴狂,而此刻这个女人千里迢迢回到了他身边,他却再也看不到了。 谢承颢和贺英等人是出乎不忍,庞宁和高昌王几人则是卖她一个人情,此刻她越为这棺内之人的死而悲痛 ,那么等她知道谁是真正谋害他至死的凶手,就会有多么痛恨他,多么想报仇雪恨。 过了许久,谢承颢走近拉了拉她,道,“诩凰,我们该走了,你大哥他们还在宫外等着。” 谢诩凰却好似什么也没有听到的样子,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握着棺内之人的手,等待着那个永远不会发生的奇迹。 谢承颢上前拉开了他们交换的手,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走吧。” 谢诩凰却死死抓着棺木,不肯就这样离开。 “他已经死了,不管你等再久,他也不可能再活过来,璟儿还在等你。”谢承颢横下心来,向她道破了那个可怕的事实。 “他会醒的,他答应了我的,他答应了我的……”她开口,声音嘶哑得几不可闻。 谢承颢无声叹了叹气,看来她是不肯再走了,于是直接出手制住了她的穴道。 谢诩凰眼前一黑,倒在了谢承颢的怀中。 “各位,朕与王后先告辞了。”谢承颢说着,将人抱起大步出了太极大殿。 天又飞起了雪花,一如他在安阳郡初次见到她那一天,也是这样的冬天,也是这样的飞雪。 他抱着她一步一步朝着宫外走着,天地间寂静得仿佛只剩下缓缓而行的他们,他看着靠在自己臂弯内昏睡未醒的人,蓦然间有些希望,这条路再长一点,再长一点…… 她在他怀中睡得,再久一点,再久一点…… 他自继位之后,不管身边的人有再多,但始终也还是觉得在一个人生活,因为那些人在他身边,是生是死,于他除了能换取一定的利益,没有任何意义。 他一开始救她回北齐,那时便也就打定了主意,想要用她对付长孙皇族的人,而另一个原因,便是看到那个在雪地里无助挣扎的她,仿然看到了儿时那个无助又满怀恨意的自己。 所以他救下了她,她在马车里,也是这样沉沉地昏睡着,睡了几天几夜,他就在回北齐的路上,一直这样静静看着她。 那时的她,却着实不怎么好看的。 她也不负他所望,坚强地活了下来,成为了他手中对付大燕的尖刀利刃,自那个时候开始,他也不知是怎么了,特别地宠着她,什么好的东西只要他有的,都想第一个送给她。 只是她从来都不稀罕,且还对他诸多嫌弃。 一眨眼,这么多年都过去了。 纵使现在这一切是他早就预料到的结果,却预料不到她会如此为燕北羽的死而痛苦,而自己又会如此的心疼她。 他不禁开始反思,为了谋夺南楚的江山,却要让她如此的憎恨他,这一切……当真值得吗? 不知不觉,已经出了宫门,到了皇城外。 “出什么事了?”霍隽看着谢承颢将人抱了出来,紧张地上前询问道。 “她不肯走,我只有点了她的穴,将她带出来了。”谢承颢无奈说道。 霍隽望了望靠在他怀里沉睡的人,道,“我让人备了马车,先上马车到驿馆。” 现在看来,只怕燕北羽驾崩的事情……是真的了,不然宛莛变成这个样子。 “娘亲怎么了?”璟儿在他怀里,问道。 “她累了,睡着了。”霍隽温声回答道。 她确实累了,自得知燕北羽驾崩的消息,便再没有合眼睡过一个整觉,只是一直强撑着到了今天。 几人上了马车,枢密卫驾了马车到了南楚安排好的驿馆,谢承颢将人送回了房中安置,难得细心地给她盖上了被子,让人送了暖炉到房中,以免她再觉着冷了。 霍隽等着璟儿也睡了,才朝谢承颢问道,“燕北羽是真的驾崩了?” “应该是吧。”谢承颢淡声道。 她一遍又一遍地想要确认那个人不是燕北羽,可是也没能找到一丝的证据,如果连她都确定了那是他,那便必然是燕北羽无疑了。 “你在打算什么?”霍隽问道。 谢承颢抬眼望着眉眼冷厉的人,坦言道,“我在打算什么,你还会猜不到吗?” 霍隽沉默。 < p>“南楚皇帝驾崩,国中无主,而璟儿又是他的亲生骨肉,不是正好替他承继江山。”谢承颢也知道到现在是瞒不过这个人的,索性也就说了实话。 “你是想扶持璟儿继承皇位,还是想借机控制南楚,你我都心知肚明。”霍隽冷然道。 纵使龙靖澜未真的死,可是他也尝受过痛所所爱的痛苦,而如今宛莛也也遭受着那样生不如死的折磨。 “璟儿毕竟是个孩子,朕扶持他,总比庞宁之流的人扶持他要好,再怎么样,朕不会害他们母子。”谢承颢说道。 “你没有害他们,可你却在折磨他们。”霍隽道。 他没有伤害他们,却伤害了他们至亲至爱之人,这样的折磨比加诸在自身的痛苦,还要让人生不如死。 “不管你怎么看,但已经到了这一步,要么是我扶持璟儿坐上这南楚皇帝的位子,要么就是我们和璟儿都难活着离开燕京,霍隽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该选哪条路。”谢承颢道。 “这件事的决定权,不在于我,在于宛莛她要做什么选择。”霍隽道。 “但是,你是可以左右她决定的人。”谢承颢道。 这一切能不能顺利,也需要他们愿不愿意站在他这一边,否则只怕还要多些周折了。 “现在宛莛和孩子都需要休息,至于你想做什么,还是等她醒来再说吧。”霍隽冷然道。 他要他们帮着她一起,扶持璟儿坐上南楚皇位,宛莛已然猜测到燕北羽的死与他有关,岂还会与他站在同一条线。 而且自离开中都的那一刻起,他也不想再让他们母子回到中都去,只是现在燕京诸方势力都对南楚的江山虎视眈眈,而那其中最有实力的,便是谢承颢了。 若是他们再站在他一条线上,那他所计划的一切岂不就全部得逞了。 “那便等他醒来再说。”谢承颢起身,看了看床上还未醒的人,离开了房间。 他也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安排一去,没有时间一直守在这里了,毕竟时机不等人,这城中多的是人想要置他于死地的。 甚至,还会包括她。 霍隽照顾着璟儿守着一直睡着的谢诩凰,谢诩凰一直睡到第二天的黄昏才醒来,窗外还在下着雪。 “宛莛,起来下床吃点东西,璟儿一直在等着你呢。” 谢诩凰下床,吃漱,坐到了桌边用膳,一切仿似都和以前一样,只是眼中冰冷的死寂,让人触目惊心。 “宛莛,你说说话?” “大哥,我没事,还有好多的事情等着我们去做,我没有时间去悲痛太久。”谢诩凰开口道。 她还有两个孩子需要她的照顾和保护,他已经不在了,不会再有保护他们,可她还必须打起精神,保护两个孩子。 她没有时间去沉浸于悲痛之中,因为那份悲痛是无济于事的,甚至会害了她自己和她身边的人的。 “谢承颢昨天已经坦白,他想要扶持璟儿为南楚皇帝。”霍隽低声说道,见好说出这番话,他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她心中悲痛是在所难免的,可是眼下确实没有多少时间,让她去为之悲痛消沉,太多的人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 谢诩凰冷冷一笑,说道,“我的儿子就算要做这南楚的皇帝,也会是我亲自送他去,而不是他谢承颢。” “今天一早我出去抓药,已经找到了靖澜留下的秘信,她去中都接沅沅了,如此我们也能放心了。”霍隽道。 只是,现在她是不是已经接到沅沅,他还不知晓。 —— 一不小心又卡壳了,还好赶上了。   ☆、315.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后10 第314章 晚膳过后,外面已被夜色笼罩,只是风雪还是肆虐不停。 谢诩凰坐在灯下擦拭着自中都一路带回的雪影剑,这把剑在他们成婚之后送到了她手里,又在江都决裂反目还到了他的手里,辗转在高昌又回到了她的手里。 而今,她回到约定重逢的地方,他却已经不在了醣。 他们于风雪飘摇的冬日里在这燕京初遇,纠纠缠缠十几年,最终又在这里,在这样的风雪冬季永别呙。 在太极殿见到他的那一刻,在确定那真的是他的那一刻,他真的萌生了就此随他而去的念头,可是转念想到璟儿和沅沅,她又下不了那个决心了。 他们已经失去了父亲,她不能再丢下他们,在眼下的局势下,如果她也不再能保护他们,他们真的会生死堪忧。 所以,固然心中悲痛得恨不能追随他去往黄泉,她却也不得不让自己活下来,面对这即将发生的南楚政变,为守住他出生入死打下的南楚将山,为他们的孩子谋一个自由清明的未来。 窗户被风吹开,刺骨的寒风席卷而入,她扭头望了望风雪中的夜色,起身走到了窗边,伸手接着风中的雪花。 “若你真的在天有灵,请护佑我和璟儿能逢凶化吉。”她望着雪夜的天空自言自语道。 当年的失约,让他们蹉跎十几载才得以重逢,而这一次却是他向她失约,可是天下之大,谁又能再给她一个机会,让她能去找到他。 相识十几年,而真正相守的却只有那么短短几年,若早知他们之间会有今日这般永别,早知自己会爱他如此之深,她一定不会失约错过了那么多年,她一定会早一点找到他,早一点爱上他…… 只可惜,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再有重来的机会了。 霍隽带着璟儿推门进来,看到不知在窗边伫立了多久的人,不由暗自叹了叹气,她是看起来与过去无异了,只是眼前的局势让她不得不冷静下来面对而已。 “娘亲。”璟儿走近去,拉了拉她的衣袖唤道。 谢诩凰这才回过神来,掩上窗户,蹲下身看着乖巧听话的儿子,伸手理了理他软软的头发,“璟儿,这些天娘亲不能好好照顾你,你多听舅舅的话,好吗?” 小小的孩子看着她,点了点头,“好。” 谢诩凰心疼地将他抱在怀里,欣喜于儿子的难过,又心疼他竟未能见过自己亲父亲一眼。 霍隽看着母子两人,不由有些心疼,死了的人固然遗憾,可这要活下去的人,才是真的难。 “宛莛,后天就是要起灵出殡的日子了,你打算怎么办?”现在各方势力都在暗中较着劲,他们要想借这个机会脱离北齐,也必须该有所打算了。 谢诩凰松开抱着的孩子,说道,“我带璟儿出去一趟,一切待我回来再说吧。” “这个时候你带璟儿出去,怕是有危险。”霍隽担忧道。 毕竟这是在燕京,庞宁已经知道了璟儿的存在,怕是不会那么轻易任由璟儿去继承皇位。 谢诩凰给璟儿盖上了小斗蓬的风帽,起身说道,“谢承颢在还没有达到目的之前,不会让别的人有机会动我们一根头发的。” 霍隽听了她的话,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于是也没有再劝阻了。 谢诩凰取了狐裘斗蓬披上,抱着璟儿出了门,因着现在时局不稳,加之又是风雪之夜,城中来往的行人甚是稀少,她抱着孩子缓步走在雪中。 “娘亲?”璟儿问他,不明白是要去哪里。 “璟儿,我们去你爹住过的地方看看。”谢诩凰说道。 “爹爹?”璟儿皱了皱小脸,指了指后面的驿馆,意思是问那里的那个人不是他们的爹爹吗? 虽然他一直不怎么喜欢他,可那个人总说他是他和沅沅的爹爹。 “他不是璟儿和沅沅的爹爹,你们的爹爹在这里,你们还没见过。”谢诩凰一边走,一边耐心地跟他解释道。 “在哪儿?”璟儿眨着眼睛问道。 谢诩凰沉默了一阵,笑了笑说道,“他去很远的地方了。” “不喜欢璟儿?”璟儿问道。 “爹爹很喜欢璟儿和沅沅,只是他有事,必须要去很远的地方 ,不能回来看你们了。”谢诩凰说道。 孩子还太小,并不懂这些生死之事,她也不想他们过早地去理解这些残酷的东西。 “回来吗?”璟儿问道。 显然,他对于她口中的那个爹爹,充满了好奇。 “不知道。”谢诩凰轻轻摇了摇头,并没有说谎去骗他。 璟儿已经到了会听懂话的年纪,如果她说他以后还会回来,他就还会一直向她追问,他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而这样的谎话,每说一回也都是自欺欺人的,他根本不会再回来了。 璟儿没有再问,只是小胳膊抱住了她的脖子,在她怀里静静地靠着。 雪无声的飘散在两人的肩头,母子二人默然走过雪地,直到看到了镇北王府的镏金匾额,方才停下了脚步。 屋檐下的灯笼在摇曳着,紧闭的大门显得格外冷清。 谢诩凰放下璟儿,牵着他走到了门前,扣响了门上的铁环,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格外的响亮清晰。 过了好一会儿,门后才传来有人过来的脚步声。 “什么人?”来人一边问着,一边打开了门,看到站在门外的两人一时愣了愣,“王妃。” 王府的管事,还是从前那个管事,恍然这些年分分合合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她远行回来,他在府中等着她和孩子回来。 “是什么人?”孙嬷嬷从里面出来,看到站在府门外的母子两人怔了怔,“这孩子……” 这孩子与少主是那般的相象,又是由这个人带回来的,便是她不说,她也猜测出了这孩子的身世。 “孙嬷嬷,我想进去看看。”谢诩凰道。 孙嬷嬷回过神来,连忙让母子二人进府,一边引路一边说道,“王妃和小公子都用过晚膳了吗?” 北齐王进京的消息,她倒也是听说了,只是没想到她会带着个孩子回到镇北王府来。 “已经用过了,王府就你们了吗?”谢诩凰一边走着,一边询问道。 “其它的人都在宫里了,这里就只有奴婢和管事留着了。”孙嬷嬷回话道。 璟儿一边走,一边四下张望,很是好奇自己那个爹爹住的地方,看着空荡荡的院子问道,“娘亲,爹爹走了吗?” 谢诩凰停下脚步,拿掉了他头上的风帽,说道,“嗯,走了。” 孙嬷嬷走在后面,瞧着母子二人不由为之心酸,少主先前还一直以为孩子不在了,却不想会是这么个聪明伶俐的小公子,若是少主能亲眼看到,该是多么高兴。 “小公子这么小,说话都像个大人了。” 谢诩凰浅然笑了笑,璟儿比沅沅说话早些,沅沅现在也会说话,但是都是说很短的,一口气说太长,她就说不来了。 “娘亲,沅沅不来吗?”璟儿问道。 谢诩凰知道他是想沅沅了,毕竟自出生以后兄妹两个就一直在一起,这一走也好些天了,他多少会觉得不自在的。 “等再过些日子就见到沅沅了。” 孙嬷嬷听得一头雾水,问道,“沅沅是谁?” “沅沅是妹妹。”璟儿仰着小脸说道。 “妹妹?”孙嬷嬷望了望母子二人。 “璟儿和沅沅是双生子。”谢诩凰解释道。 孙嬷嬷眼眶瞬间眨起了泪光,没想到除了璟儿,还有一个女儿,这是何等的福气,才得这样的儿女双全。 “他一直住在这府里的吗?”谢诩凰看了看园中,询问道。 孙嬷嬷抹了抹眼角的泪,点了点头道,“少主故去之前,一直都住在王府里的,前些天前移移入宫内大丧。” 谢诩凰没有说话,牵着孩子默然走过了长长的走廊,看着熟悉的每一处景致,远远看着那屋里还亮着的灯火,停下了脚步。 她多希望,那屋里的灯火下,还有他坐着。 可是,再也不可能了。 “孙嬷嬷,他走之前,可曾留下什么话来?” 孙 嬷嬷沉默了良久,回道,“没有,只是在那之前有说过,他最大的心愿是等到王妃回来,可惜……” 谢诩凰心口一阵震颤,一直以来,他都在这里等着她回来,可是她总以为他们还有许多的时间可以重逢相守,却不想回来晚了。 为什么,为什么那时候来信,他都对自己病重之事,只字不提。 若她那时候知道他病重的消息,不管是再难,也会想方设法为他寻找医治的办法,可是他却让她救他的机会都不给他,只等到如今这样一个天崩地裂的消息传到她的耳中,让她回来面对这样的可怕的一切。 “孙嬷嬷,我想自己过去看看。”她说着,牵着璟儿朝着园内走去。 孙嬷嬷没有再跟过去,揪心地看着夜色中缓缓而行的母子两个,她没有在宫里,并不知她和北齐王进宫吊唁发生了什么。 虽然,现在看着她与常人无异,甚至在面上看出任何悲痛之色,甚至看到这里的一切,眼中连滴眼泪都没有。 可是,最深沉的悲痛不是眼泪,不是神情,而是弥漫在灵魂的,欲哭而无泪的悲恸。 一如,眼前的这个人。 她没有离开,只是站在原地远远地瞧着,看着他们穿过走廊,在园中的花圃边停下了脚步,又走到了葡萄架下,伸抚摸着干枯的葡萄藤,一如少主在世时,无数次徘徊在那里的样子。 曾经,少主在这座园子里,怀念着她生活过的痕。 而今,她回到这里,走过他徘徊的地方,触摸他触摸过的一切。 “娘亲,这是什么?”璟儿看着花圃里干枯的花枝,不解地询问道。 谢诩凰微微笑了笑,道,“那是爹爹种的花,等到春天的时候,他们就会长出叶子开花,很漂亮很漂亮。” 璟儿听了她的话,不由朝花圃里多看了几眼。 谢诩凰牵着她进了屋内,屋内灯火通明,却空无一人。 空气中弥漫着微微的药味,可见曾经住在这里的人,是长期以药为生的,她难以想象那样的画面,那样一个常年连病都不生的人,会病得瘦弱成那般模样。 璟儿松开他的手,好奇地自己在屋里走着看。 谢诩凰看着屋内的一切,呼吸不由有些颤抖,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熟悉的,在江都的漪园的东西,在折剑山庄的东西,全都是她的东西。 一直以来,他都是住在这样的地方,住在充满着他们回忆的地方。 她伸手抚摸屋内的每一件东西,似是想要触摸到他留上的余温和气息,然而所有的一切在指尖都是刺骨的冰凉,一如她在太极殿握到的那双手。 他用了十几载的时光,走进了她的心里,将她的整颗心都占得满满的,又用了自己的死,将她的整颗心剜得空空的。 她在屋里徘徊,直到璟儿坐在一旁垂着头有些瞌睡了,她抱了他在床上哄着睡下,给他盖好了被子,独坐在床边望着静寂空荡的房间。 燕北羽,大约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如此强烈的思念你。 一天的悲痛,一天的思念,以后我不敢再让自己如此的想你,不是要忘记你,而我怕会让自己思念如狂,会弃我们的孩子于不顾,会走不下去未来的路…… 纵使每一天都是生不如死,可是我还是得活着。 若是你也放不下我,请在三生石畔等等我,待我百年之后,黄泉相会再陪你转世。 那一世,我一定早早找到你,早早地爱上你,陪你从青梅竹马,到偕老白头。 …… 她躺在璟儿身旁,合上眼帘,默念着萦绕在心中的那个名字,望他能入梦而来。 她不知自己何是何时睡着的,她在梦中确实见到他了,在漫天风雪里看到了他的背影,她怎么追都追不上他…… 孙嬷嬷在外面守了一夜,到天亮的时候才推门进来,进门看到床上的母子两个,不禁默然叹了叹气。 璟儿已经醒了,安静地坐在熟睡的母亲身边,一点也没有吵闹,懂事地完全不像是一个才一岁多的孩子。 孙嬷嬷到床前,将他抱了下来,给他穿好了衣服,低声问道,“饿不饿?” 璟儿扭头看了看床上还未醒的母亲,摇了摇头。 谢诩凰睁开眼睛坐起身,默然理了理衣衫方才下床,“璟儿,我们该回去了。” “奴婢准备了早膳,王妃和小公子还是用了早膳再走吧。”孙嬷嬷说道。 这两年,她在北齐要带着两个孩子,想必也是不容易。 “不用了,我回驿馆有事。”谢诩凰道,她已经没有时间再去沉浸于悲伤和怀念了。 他说着,给璟儿整理好了衣服,牵着他准备离开。 孙嬷嬷送着两人出去,说道,“王妃若是遇上什么难处,回来说一声。” 少主生前最牵挂的便是她,如今还有他们的孩子,便是再怎么样,也不能让他们母子在这里受了委屈。 谢诩凰点了点头,临出王府问道,“他故去之前,不曾留下话来,也不曾留下什么旨意吗?” 孙嬷嬷无奈摇了摇头,回道,“陛下故去之前,只下了三道圣旨,一道是给房将军,一道是给庞大人,一道留在了天机阁,最后几日常常病得不醒人世,便也未曾再留下什么话来。” 谢诩凰抿唇沉默,面上波澜未兴,牵着璟儿出了镇北王府,霍隽已然在外面等着了。 “看你们一直没回来,放心不下就过来了。”他说着,抱起了璟儿一同走着。 “谢承颢回去了吗?”谢诩凰问道。 “昨天夜里回了驿馆,来找过你,倒没有多问什么?”霍隽说道。 谢诩凰默然听着,没有再问。 “宛莛,时间不多了,你到底有何打算。”霍隽问道,她来镇北王府待了一个晚上,也不知燕北羽生前有没有留下什么话来给他。 “等吧。”谢诩凰一边走,一边说道,“现在,想要把持这南楚大权的,也不仅他谢承颢一个人,而在目前的局面中,主动权在我们手里,有的是人会找上门来找我们帮忙的。” 霍隽聪明睿智,自然明了了她的言下之意,两人走了没多远,便有马车停在了面前,一人上前道,“小人见过郡主和霍将军,我家大人请二位过府一叙。” “你家大人?”谢诩凰知道,找上门来的人已经来了。 “南楚丞相,庞宁庞大人。”来人说道。 “我与庞大人并无往来,似乎没有见面的必要。”谢诩凰道。 霍隽抱着璟儿扫了一眼周围,谢承颢一定有人在暗中盯着,不过到了这个地步,就算他们去和庞宁的人见了面,他也不能将他们怎么样。 只希望,龙靖澜尽快把沅沅带离中都才好,否则他们在这里做什么,也都得有所顾忌。 来人抬头望了望她,低声说道,“我家大人,如果郡主想要知道陛下是如何遇害病发,还是走一趟比较好。” “遇害?”谢诩凰眉眼顿沉。 她猜到他那病有蹊跷,但却并未想出是如何被人动了手脚。 霍隽也随之一阵紧张,抱着璟儿道,“宛莛,谢承颢的人在周围,咱们还是先回去再说。” 他早就知道燕北羽之所以会病倒的原因,可是他无法向她开口道明真相。 现在,她才刚刚从燕北羽的过世中冷静下来,现在又要让她知道,燕北羽之所以病重过世,全是因为她给的那颗金曼陀,这让她如何承受得了。 她心爱的男人,她两个孩子的亲生父亲,不是死在别人手里,而是死在了她自己的手里。 “正因为他的人看着,我们才更要去。”谢诩凰着,已经先一步上了马车,“大哥,你带璟儿先回去。 霍隽思前想后,还是觉得不放心,抱着璟儿跟着上了马车,随着马车朝着庞府驶去,一颗心也越悬越高。 她怕她会知道那个残忍的真相,可是到了这一步,她也必然是会知道的,这是他根本无法阻止的,只是先前她以为燕北羽会病愈,那么这件事他们不说,她便也不会知道。 可是现在,他病故了,她是必然会追根究底的。 —— 明天加更哟。   ☆、316.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后11(一更求月票) 第315章 谢诩凰上了庞府的马车,仅仅才一盏茶的功夫,消息已经报到谢承颢的耳中了。 “看清楚了,是庞府的人?” “我们跟着马车到了庞府,看到人进去了才回来禀报的。”枢密卫禀报道醣。 谢承颢站在驿馆的窗边,看着外面白雪茫茫,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她这一去必然会知道所有的一切,他几乎可以想象她再回来时,看到那满怀恨意的神情呙。 然而,走到这一步,他也已经没有退路了。 “王上,庞宁他们找王后娘娘过去,怕会对王上的计划不利。”枢密卫说道。 王后与南楚皇之前的事,他们枢密院也是一清二楚的,现在南楚皇帝驾崩了,而算计了这一切的正是王上,王后娘娘岂会再与他站在一条线上。 保不准,还会与庞宁等人联起手来与他为敌。 别的人倒不足为虑,只是王上与王后之间若是反目,局面他们着实有些难以预料,毕竟一直以来,他对于王后比任何人都是盛庞不断。 “预料之中的事,就算庞宁把她拉过去,朕也输不了。”谢承颢冷哼道。 早在来之前,他都已经预料到了,在这里所有可能发生的事,包括她可能与庞宁他们联手之事。 沅沅还在北齐,她不可能真的无所顾忌与他们联手来与他做对。 他所怕的,不是他们想要怎么对付他,而是她会有多么的痛恨她,痛恨得不惜一切要离开他。 不过,只要天下一统,不管她走到哪里,也都是他的疆域,除了他的身边,她也无处可去了。 “属下会继续盯着庞府和归义侯府的动静。”枢密使行了一礼,悄然退了出去。 谢承颢倚窗而立,看着外面大雪纷飞不见阳光的天地,喃喃低语道,“小诩凰,朕不想太过为难你,你也切莫为难朕。” 至于她此刻到庞府,他们会商议些什么,他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马车停在了庞府外,谢诩凰下了马车,对欲要跟下车的霍隽道,“大哥,你在这里等我吧,我自己进去就够了。” “我同你一起去。”霍隽不放心地坚持道。 谢诩凰摇头拒绝,道,“你帮我照顾好璟儿就行了,我能应付,他们也不会把我怎么样。” 璟儿已经开始听得懂大人的话,她不想过早的让他接触到这些肮脏不堪的权谋之争,所以还是不要带他进去了。 “可是……”霍隽看了看自己抱着的孩子,微微皱了皱眉头。 他只怕,她知道了燕北羽真正遭人所害的真相,会承受不及,那时候身边连个人都没有,一个人反被庞宁等人利用了。 谢诩凰苦笑,道,“不管再有什么,我都有心里准备,再坏也坏不过眼下这一切。” 最让她害怕的事已经发生了,她又还能怕些什么。 霍隽见面色冷静从容,于是没有再要求跟着进去,“我和璟儿在这里等你。” 谢诩凰微微点了点头,跟着引路的人进了庞府的大门,穿过静寂的庭院到了暖阁之中,屋内等着她的人不止是庞宁,还有高昌王等人。 “王后娘娘,请。”庞宁亲自为她引她入座道。 谢诩凰站在那里没有动,只是淡淡道,“各位请我过来,到底要说什么便直说,我没有时间在这里多做耽误。” “此事说来话来,王后娘娘还是坐下慢慢决定。”庞宁道。 当初千方百计地要将她赶出南楚,如今自己却又要这般低声下气地与她合作,世事还真是难以预料。 谢诩凰坐下,扫了一眼屋内的几人,“现在可以说了吗?” “王后也知南楚如今是何局面。”庞宁说着,客气地给她倒了一杯茶,放到了她的面前道,“现在,能决定南楚未来的权力就在王后娘娘手里。” 这场南楚之争,主动权就在这个人的手里,若是她站在谢承颢一边,则胜出的无疑会是北齐,可谢承颢是谋害陛下的凶手,有了这一条,她就已经不可能再站在北齐的一边了。 “南楚的未来在我一个北齐王后的手里,庞大人在说什么?”谢诩凰冷然一笑,抬眼望向说话的人 。 庞宁看着眼前神色平静的人,在她的脸上看不出一丝为陛下之死而悲痛的样子,她去了北齐两年,真的还会因为陛下的死,站在他们一边对付谢承颢。 他骤然想到那个孩子,若是真的和陛下一刀两断了,又如何会生下那个孩子了,于是他又定了几分心神。 “王后娘娘来这里,不是想知道陛下被人谋害的真相吗?” 谢诩凰看着他,没有说话,静静等着他接下来的答案。 庞宁坐回了自己的位子,望了一眼归义侯阚玺,“这件事,还是该从高昌说起了,想必归义侯和高昌王是比老夫还要清楚的。” 谢诩凰抿了抿唇,一瞬间有种可怕的猜想浮上心头,却没有敢去深思。 高昌王和归义侯相互望了望,却沉默了半晌没有开口,庞宁故意让他们来说这件事,不也是将责任想要也推到高昌的身上,谢承出的主意,高昌参与其中做了帮凶,只有他庞宁一身清白。 他们是急需要她与他们站在同一站线对付北齐,可是对付了北齐之后,她会放过同样参与其中的高昌吗,到时候庞宁又会要与她一起,掉过头来对付高昌,最终获利的就只有他庞宁,他们高昌筹谋了这么久,也只有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谢诩凰微微侧头,望向归义侯阚玺,问道,“既然各位请了我过来,若是什么都不说,那也恕我不能久留了。” 谢诩凰起身,欲要离去。 “王后娘娘!”阚玺起身叫住她,开了口说道,“王后娘娘娘娘想知道的,无非是陛下一向谨慎小心,为何就让人下了毒手得了无药可医的怪疾,而这一切还要从霍将军之事说起。” 谢诩凰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来,“我大哥?” “王后娘娘与北齐王那个时候到北齐,不是来为我父王贺寿,而是为了取高昌的金曼陀医治霍将军的病,我说的可对?”阚玺直言道。 谢诩凰面目平静,道,“确实如此。” “可是王后娘娘你所不知的是,从霍将军旧伤复发开始,抑或者说从你的孩子出生开始,北齐王就已经在筹谋这个计划了。”阚玺说着,一步一步朝她走近,“北齐想要夺下南楚的江山,只要陛下还在位一天,免不得就是要在战场上分个高下的,而北齐王向来是喜欢玩弄权谋之人,而不是喜欢上在战场上跟人分高下的人。” “所以,他想到了一个最简便的办法,就是杀了谢承颢,扶持你和南楚皇的孩子坐上南楚的皇位,南楚无储君,只要把这个孩子送加来,让他继承皇位可以说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南楚虽还是南楚,但实则也是他北齐的疆域无异了。”高昌王接着归义侯的话说道。 谢诩凰望了望高昌王和归义侯,目光有些凛然地寒意,“这些我已经知道了,我现在要知道的是,他是如何遭人谋害致死的。” 高昌王看了看归义侯,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他实话实说,反正到了这一步,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只要除掉了北齐这个心腹大患,最后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从霍将军的伤势复发开始,北齐王就已经动了手脚,再向你透露金曼陀的事,如此你必然会来高昌取金曼陀医治霍将军,只要你来了,陛下便一定也会到高昌。”归义侯坦言说道。 燕北羽确实也是难对付的,但坏就坏在他对眼前这个人太紧张,才落入了谢承颢以她为饵设下的圈套。 “所以,高昌也是参与其中的?”谢诩凰冷声问道。 “高昌不过一个边陲小国,若是拒绝了北齐的要求,会招来什么祸端,我们无从选择。”归义侯说道,抬眼望着她,一字一顿地说道,“而且,真正害死陛下的人……你王后娘娘你。” 谢诩凰目眦尽裂,袍袖内冰冷紧紧拨着,指骨都快攥得碎了。 她最害怕的猜想,果然还是成真了。 “北齐王料定你会去打金曼陀的主意,更料定了燕北羽不会坐视不管,所以我们也早早调了密宗身手最好的两位前辈守卫,而那金曼陀,早就由谢承颢动过了手脚,而一旦你们交上手,燕北羽必然不是那两位前辈的对手,而且我们也不可能那个时候取他性命,因为他若死在高昌,于我们并无益处,况且那个时候谢承颢也还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所以并不会置他于死地,只会让他重伤。”阚玺定定地看着眸光沉冷如冰的女子,继续道,“那个时候就要赌你会如何抉 择了,一边是重伤垂危的旧情人,一边是需要灵药调理伤势的兄长,而你一定会选择情况最为危急的那一个。” 谢诩凰一股寒意笼罩着自己周身,那时候她有猜测谢承颢跟她去高昌的目的不会那么简单,却并没有想到他从那么早开始,就已经做了那样的计划,还是要借她的手。 “而且,早在那之前,北齐枢密院已经派人去对付陛下,只不过失了手而已,所以谢承颢才想以你为饵引他到了高昌,再借由你这个从来不会被他防备的人下手。”阚玺道。 他们谁都想在南楚分一杯羹,所以也就配合了谢承颢的计划,而到如今他所谋算的一次,已经只剩下最后一步,就是扶持那个孩子坐上南楚的皇位。 谢诩凰站在那里,久久没有动,没有说话,只是那双眼睛却渐渐冷冽得骇人。 她不是没想过谢承颢会对下楚下手,却没有想到的是,他是借了她的手来谋害他,谋害她两个孩子的亲生父亲。 是否,就是这个缘由,所以他没有她提及过病重的事,所以连临终之前也未给她留下一句话,所以大哥也隐瞒了外面的一切,只是怕她知道了,根本就是她自己害了他。 可是,她知道了固然愧悔痛恨自己,这又如何能与他的性命相提并论。 这一切,本不该由他自己一个人去承受面对的,而她却等到了他离开人世,才知道这一切。 良久,她缓缓阖上眼帘,将心头翻涌的痛苦,恨意,愤怒……一一咬牙平息下去,痛苦和愤怒在这个时候都是没有用的,她需要的是冷静的心智,冷静地面对眼前的一切,不被任何情绪所左右,才能纵观全局,分清利害。 而后,她睁开眼睛,语声平静地问道,“那么各位找我来,是想要做什么?为南楚皇帝报仇,你们有这么忠心吗?” 这些人都有着自己的狼子野心,或多或少都在谋害的他的事情上有所参所,这个时候却又想拉拢他来对付北齐,而后坐收渔利。 她确实是需要和谢承颢清算清算他们之间的恩怨,但也不想沦为别人手中的棋子,而她要清算的对象,也绝不止他谢承颢一个人。 不管是他的死,还是他和孩子的未来,这些人都会是不得不除的绊脚石。 “南楚是陛下出生入死打下的江山,陛下一直遗憾的是你未能回来,相信王后娘娘也不想它落到谋害他的凶手手中。”沉默了许久的庞宁,起身说话道。 “直说吧,你们需要我做什么?”谢诩凰道。 庞宁与高昌王相互望了望,心下都明了这个人是如他们所料,选择站在了他们这一边。 “后天就是陛下的出殡之日,也是要决定新帝的时候,我等会助你辅佐小皇子登位,只是谢承颢在一天,南楚就永无宁日。”庞宁语重心长,一边走近一边道,“王后娘娘聪慧过人,且又是唯一能接近到他身边的人,只是我们现在还不能取他性命,只能活捉控制他,借以控制北齐。” “谢承颢不难对付,难的是他身边那些枢密卫,只要他们不除,你们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耳目。”谢诩凰道。 “此事不难,现在他手中最关键的也就是您与陛下的孩子,没有了那个孩子登基,他的计划就会落空,只要娘娘将这个孩子送到我们这里来,设下圈套将那些枢密卫一网打尽,仅凭谢承颢一人在这燕京,也成不了什么事了。”归义侯上前道。 谢诩凰扫了几人一眼,这计划是不假,可是怕也想借机拿孩子来控制她吧。 “各位是不是把他想得太简单了,若是这样的圈套就能打败他,他也不可能当了北齐的皇帝。”谢诩凰扫了一眼几人,说道,“现在我在这里的事情,只怕他也都已经知道了,至于我们会商议些什么,他恐怕也猜出来了,你说……这样的计划能得手吗?” 几人听了她的话,也纷纷沉默了下去,那个北齐王心思狡诈,确实难以捉摸。 “那么,以王后娘娘的意思,该当如何?”庞宁问道。 “我先回去探探口风,与我大哥商议好了,会设法通知各位的。”谢诩凰道。 庞宁与几人相互望了望,道,“如此也好,知己知彼方是上策,霍将军睿智过人,想必也会有良策。” “那么,告辞。”谢诩凰说罢,转身出了门。 庞宁随之相送,叮嘱道,“王后娘娘,时间不多, 还请你尽快决断。” 谢诩凰没有说话,径直出了庞府大门。 高昌王随之出来,站在庞宁身后,“庞大人,把主动权交给她,若是她耍什么花样怎么办?” “她比我们更想杀了谢承颢,只要结果是我们要的,是谁向他下手都不重要。”庞宁冷然一笑,说道。   ☆、317.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后12(二更求月票) 第316章 一出了庞宁的府第,便见焦急等着的霍隽。 “怎么样了?” 谢诩凰没有说话,与走了好一段路,才开口,“不如我们所料,这些人想要拉拢我们对付北齐。醣” 这是她们能料到,同样也是谢承颢所能预料的呙。 霍隽闻言却只是看着她,若是这样的放,他们必定已经向她说了燕北羽被谋害的所有事情,包括她被利用当作帮凶的事,可若是她已经知道了,出来怎么会这么冷静。 “没什么要问我的?” 谢诩凰抿唇沉默了片刻,笑了笑道,“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不需要再问什么。” “宛莛……”霍隽叹息,这一连串的事情压在她身上,她得多大的决心,才能让自己这般冷静地面对。 果然,十多年的磨炼,果然她的妹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骄纵任性的姑娘了。 “我没有时间去愤怒和悔恨,这些东西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我未能在他活着的时候回来,未能让他见到我们的孩子,如今我唯一所能做的,只有守住这片南楚江山和我们的孩子。”谢诩凰在风雪中幽幽说道。 她一味消沉浸于悲痛,只会让谢承颢阴谋得逞,只会让这些觊觎南楚江山的不轨之徒都得成所愿,那是他不想看到的结果,也是她不容许发生的结果。 “可是,时间不多,你真要与他们联手对抗谢承颢?”霍隽担忧地道。 原本谢承颢就不是那么好应付的人,加之那些人又各怀鬼胎,这确实是很难走得出来的一步棋。 “不是联手,是利用。”谢诩凰冰冷地说道。 那些人也不是要与她联手,也只是想要利用她和璟儿罢了,她都心知肚明,自然不能轻易得了逞。 “你给他们答复了?”霍隽问道。 他很想帮上她,可是这许多时候他不曾参与其中,也不能轻易妄动。 “他们要我做的,只是对他们有利的,我被他们牵着鼻子走,岂不全白白便宜了你们,既然这盘棋的主动权在我手里,也该是他们为我所用。”谢诩凰语声平静,眸光却比这风雪还要寒冽。 如今她势单力薄,要对储谢承颢是不可能的,但这些人目前正好与她有着同一个目的,他们想利用她,她同样也可以利用他们的力量。 “庞宁和高昌这些人倒好说,只是谢承颢这个人心机太深,没有必然的把握的话,你也得小心些。”霍隽忧心忡忡道。 谢诩凰微微叹了叹气,“也不知靖澜师姐有没有把沅沅带走,现在我们轻举妄动,只怕会让那边更为难了。” 沅沅没有脱险,她与谢承颢就还不到撕破脸反目为敌的时候。 这也是谢承颢临行之前坚持要把沅沅留在北齐宫里的目的,他早就料到她到北齐会知道所有的一切,介时一定会与联手对付她,但有了沅沅在他手里,他就不得不有所顾忌。 “保险起见,得让庞宁封闭燕京城,以免北齐的那边的消息传到谢承颢的耳中。”霍隽道。 龙靖澜若是去了的放,这两日应该已经会下手了,但在他们回到燕京之前,必须拦截北齐来的消息,让谢承颢以为他们还因为沅沅受他钳制,那么便不会对他们多加提防。 “我也是这样打算,再上缇骑卫的人去拦截消息,只是这样也最多能拖延两天。”谢诩凰道。 据她所知,枢密院传送消息的手法很严谨,如果传出的消息中间断了,最迟两天就会发现。 “可是现在,唯一不清楚的就是,这燕京明里暗里到底有多少谢承颢安排的人。”霍隽道,谢承颢这个人极精明,明里带了这么多人,但暗里一定也安排的人潜伏在燕京城,以策万全。 如今,连这个都不清楚,那么就算他们制伏了这些在他身边的枢密卫,暗中潜伏的那些人也会来接替这些人,那个时候他们就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了。 “我曾听晏西说,枢密院有一支从来不露面的影卫,这些人不是通缉的江洋大盗,就是江湖上少有的高手,到底是些什么谁也不知道,怕的就是这些人早就被谢承颢安排到了燕京城。”谢诩凰道。 若不是知道这一点,她便直接下了狠手,跟他来个硬碰硬,就不信燕京城这么多兵马,还不能将他击杀在这燕京城内。 可是,谢承颢不会天真到,以为带那么一队枢密卫到燕京,就除掉庞宁和高昌的人将璟儿扶上皇位,所以他在暗中一定还安排了别的人,真到要刀兵相见的时候,他也有一定胜出的把握。 他这个人很小心,不会去做胜算不大的事,所以既然敢亲自来,就必然已经做了万全的安排,甚至有了万全的把握。 “若是真有这些人,那就想办法让他们露面出来。”霍隽道。 “先回去再说吧。”谢诩凰道。 她也很想看看,他知道了她去了庞府,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二人回了驿馆,谢承颢已经在她的房间坐着了,悠闲地泡着茶,只是眉目却没有平日那般的嬉笑之色。 “大哥,你先带璟儿去你房间。”谢诩凰站在门口说道。 霍隽没有多问,带着璟儿先走了,毕竟那许多事,还不是让璟儿这孩子听到的时候。 谢诩凰举步进门,掩上门,走近到桌边道,“在我房间,有事?” 谢承颢将斟好的茶递给她,笑着问道,“王后出去了一整个晚上,难道没有事要与朕说说?” “我去了哪里,你不都一清二楚,还用我说?”谢诩凰冷笑道。 “你去了何处,朕确实是一清二楚的,包括你在庞府会跟人说些什么,朕也都猜想得到。”谢承颢不紧不慢地说道。 谢诩凰始终没有去接那杯他递来的茶,转身走到了一旁背对而立,“既然都知道了,又何需多问?” “你当真就相信他们口中的那些鬼话?”谢承颢冷笑,颇有些自嘲地意味道。 他们相识与有十多年了,他害过许多人,却从来不曾要害她的念头。 “难道不是引我去高昌?难道不是你在金曼陀里动了手脚?难道他的死就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她说到最后一句,一拔抽出了放在边上的雪影剑,一转身自他身后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谢承颢坐在那里,没有丝毫闪躲,却可以感觉到那柄剑所承截的凛然恨意。 “是,那一切都是朕做的,所以……”他站起身,缓缓转过去面向着她,“你现在要为了他报仇雪恨杀了我?” 谢诩凰握剑手微微抖着,锋利的剑刃割破了他脖上的皮肉,划开一道刺目的血痕,咬牙切齿地道,“如果可以,我当然会。” 谢承颢自嘲笑了笑,若是没有沅沅现在北齐,怕是这一剑她真的割了他的脖子。 “好,那便说说,那些人跟你商议了些什么,让你跟他们联起手来对付朕,然后他们扶持璟儿做这南楚的皇帝?”他冷然说着,嗤然哼道,“别做梦了,他们不过想借你的手来对付朕罢了,一旦朕死了,下一个会下手的就是你和璟儿。” “你以为,没了你,我和璟儿就活不了吗?”谢诩凰含恨咬牙道。 “庞宁手里不是只有璟儿一个储君,听说数月之前有个在镇北王府的女大夫,一直在照顾燕北羽的病情,而且人还长得与你特别像。”谢承颢抬手拨开剑刃,转过身坐了回去,淡淡说道,“现在被安置在城中一处宅院,已经有了数月的身孕,相信年前那孩子就出生了。” 他自然知道,那孩子不会是燕北羽的,但很快庞宁就会让所有人都相信,那是燕北羽的遗腹子。 谢诩凰听罢,面色了无波澜,她确实不知道这两年南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以及他过世前又出了些什么事,但是她相信,他不是会辜负她的人。 更何况,这番话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她便更不会信了。 “庞宁只待借你的手除掉朕,然后再除掉你,最后只要扶持那个孩子为南楚的皇帝,他就是南楚手握大权的摄政之世,他需要的是一个他亲手培养出来的听话的皇帝,而不是你和燕北羽的骨肉。”谢承颢冷然地道破那些人的种种心机图谋。 “你这是在恐吓我。”谢诩凰冷笑道。 “不,朕是在让清楚看清楚事实。”谢承颢抿了口茶,不慌不忙地说道,“还有高昌,你以为高昌又干净到哪里去,朕是想他燕北羽死,可是高昌远比朕还想他死,又岂容得你和璟儿活下来。” “是吗?” “你还不知道,那高昌王到底是谁吧?”谢承颢说着,扭头望向站在身后的她,“说起 来,他也是燕北羽的故人了,也不该叫故人,而该叫他的生父……宗正陵。” “宗正陵?”谢诩凰讶然道。 “真正高昌皇帝,大燕亡国之后就病逝了,只不过逃窜到高昌的宗正陵和高昌公主两人为了掩藏身份,杀了高昌王后和王子阚玺,他们两个连带着他们的儿子鸠占鹊巢了这么多年。” 谢承颢拎起茶壶给自己斟了茶,继续说道,“一直暗中筹谋着回到燕京,继续做他的富贵皇帝,为了那太极殿上的皇位,早在燕北羽大周老皇帝立为皇太孙之事,就险些杀了他的,不管是他们还是庞宁,都不会真的要站在你一边。” “我不站在他们一边,难道要站在你这个谋害他的凶手一边。”谢诩凰冷笑道。 “就算你站在他们一边,你们也赢不了。”谢承颢着,搁下茶杯起身面向她说道,“诩凰,只有朕是真心庇护你们母子的,你我相识这么多年,我何曾有过要伤你性命的时候?” “你是没有害我性命,可是你杀了他,你害了我的大哥,你拿我的孩子来威胁我,你害了我身边所有至亲至爱之人。”谢诩凰咬牙切齿道。 一想到,就是这个人借她的手害死了他,她握剑的手都不由一阵颤抖,想要不顾一切刺进他的心口,以泄心头之恨。 谢承颢走近,拿掉了她手里的剑,伸手拂了拂颊边的发丝,说道,“诩凰,朕是真的想让你留在朕身边一辈子,除了燕北羽,这天下你想要的一切,朕都可以给你。” “包括你的命吗?”谢诩凰道。 谢承颢沉默了,他不是会随随便便让自己死的,所以更不会因为这样荒诞的要求去死。 “不包括。” “谢承颢,不是这世上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是你能玩弄于股掌之间的。”谢诩凰道。 “所以,你是铁了心,要和他们一起与朕做对了?”谢承颢轻抚着她的侧脸,声音温柔却满含威胁,“诩凰,朕可以纵容你,但一样能控制你,别忘了,沅沅还在中都。” 谢诩凰恨恨地咬了咬牙,望着他的眼睛恨意凛然。 谢承颢捧着她的脸,头抵着她被风吹得冰凉的额头,低喃道,“诩凰,你只要在这驿馆乖乖等着,过了后天,璟儿就会是南楚的皇帝,这盛世天下唯你与朕共享。” 除了他的命和燕北羽,这天下江山,五湖四海,都将是他们的。 谢诩凰一脸厌恶地推开他的脸,喝道,“出去!” 谢承颢并没有因为她的喝斥而恼怒,朝门口走了几步,停下说道,“你之所以这般恼恨于朕,只不过一时之间不能接受他的死罢了,这世上许多东西都经不起时间的消磨,渐渐的你就会知道,这世上没什么过不去的。” 谢诩凰没有说话,只是冰冷地看着他,“那是因为你不曾拥有过不会被时间消磨的东西,而随着时间能消磨掉的,也不是真正的珍贵之物。” 因为像他这样一个人,是不懂这世上真正的情感,是不会随着时间而消磨的,反是随着时间的过去,一天比一天浓烈深远。 也许,她心中的那个人是不在这世上了,可是他会活在她的心里,随着她的心跳,她的呼吸,与她同在。 谢承颢出门,摸了摸脖子上沁出的一点血迹,回了房间去。 不会被时间消磨的珍贵之物? 他冷然嗤笑,除了能握在手里的权力和富贵,会有那样的东西吗? 不过庞宁和高昌这一伙竟想借她的手来对付他,也确实让他们活得太久了,现在也没什么别的用处了,是该到了清理干净的时候了。 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原以为一切都会如计划的一样顺利,只是却没有想到,所有的一切最后却完全转向了另一个方向。 谢诩凰无力蹲下身,捡起地上的雪影剑,一点一点地擦拭干净收入剑鞘,谢承颢说出这些,也就足在表明,他在燕京并不仅仅是身边这些枢密卫,还有别的人潜伏在燕京,等着他的号令。 这一局,目前来说,就算她与庞宁还有高昌的人联合在一起,怕也难以从他手里取胜。 大哥说的对,是得想办法把那些在暗处的人引出来才行,否则真的难以取姓的机会。 只是,一般的计策,机敏如谢承颢,不会那么轻易上当,必须得有让那些暗 处的人,不得不现身的理由才可以。 —— 二更啦,转个圈圈求月票,等着苦逼夫妇发大招。 燕子(泪牛满面咬手绢儿):后妈说了,不给月票,不放我出来,嘤嘤嘤~   ☆、318.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后13 谢承颢前脚出了她的房门,霍隽后脚就过来了。 他就在隔壁房间,所以这边的话听了个七七八八,“只是,现在你与谢承颢如此撕破了脸,他若是有所提防,就更加难以下手了。” 从得知这一切,她都冷静地接受着,偏偏方才在谢承颢这里竟失了冷静,与他动起了兵刃。 “若我真的能冷静的与他面对面,他才会真的怀疑。”谢诩凰将雪影剑放到兵器架上,转身说道醣。 谢承颢知道她去了庞府,也知道她已经知道了燕北羽被谋害的一切,可若她回来能在她面前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他才会真的怀疑她是在谋算什么。 这也正是他等在她房间,想要试探的结果。 她在得知那残酷的那一切,焉能不愤怒仇恨,所以让他看到了,愤怒又痛恨他,却又不得不受制于他的她,让他以为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才不会对她多加提防,更不会让人去注意中都那边的沅沅。 霍隽笑了笑,这个时候倒是她比他看事情比较周全了。 “可是,若是再与庞宁等人碰面,必然也是瞒不过谢承颢的眼睛的。” “那也就不必瞒了,就算我们不去找他们,他们也会再找上门来,到时候谢承颢真要找麻烦,也是冲他们,不是冲我们。”谢诩凰道。 “这倒也是,可是仅凭他们,怕也很难敌得过谢承颢。”霍隽道。 “倒也未必,倾他们所有的能力,便是不能敌得过,也能给予重创。”谢诩凰冷然道,只要剪除了谢承颢周围的枢使院的人,那么偌大个南楚,无论如何也能阻截了他的回国之路。 她手中没有什么人,能借助的就只有庞宁和高昌的人,尤其是高昌王手里的密宗高手,有他们力敌枢密院的人,也能让她省心许多。 只是,她不曾想到的是,高昌王竟还有那样一个身份,想来这也才是龙靖澜不惜要做出假死,瞒过众人,藏身在高昌一直要追查的结果。 宗正陵是当年将龙家抄家灭门的仇人,以她的个性,岂会轻易放过。 而今,这样的人不除,她和孩子在南楚也会永无宁日。 以前在南楚之事,他也知道南楚大多是大周人,故而其中关联复杂,加之燕北羽又不让她插手其中,便也并未曾对那些人多加注意。 直到现在,她才知道,他一个人一直以来是什么生活在什么样的境况,可也就是在那样的境况,他也曾尽力给了她一片安静生活的天地,只可惜那时的自己却并未去真正理解他的用心。 这么多的人明里暗里都盯着南楚,但凡他有向任何一方下手,背后也必然会被人趁机偷袭,而在那时候还战事不断的南楚就是更加不可能做到的,那时的自己却不曾去真正理解他的处境。 “不管他们几方相争最先倒下的是谁,反正对我们都不是坏事。”霍隽说着,走近她身边低声道,“你是否在想,让他们庞宁和高昌都倾尽全力与谢承颢一搏,就算谢承颢最后能从他们手上胜出,也必然损失不小了,再加上还有燕北羽那些亲信和缇骑卫,足以让他的计划落空。” 谢诩凰默然点了点头,道,“可现在还是得让藏在燕京城内,那些没有露面的枢密卫现身才行。” “这个倒也不难。”霍隽微微笑了笑,低语道,“他现在手里最重要的就是璟儿,只要让他以为璟儿已经到了庞宁等人的手里,他必然倾尽全力从他们手里要人,而庞宁和高昌等人也不会坐以待毙。” 这一局,关键的一步就在于璟儿会在谁的手里,所以他们双方才都争着来找她。 “要让他相信,璟儿是他们夺去的,而不是我们送去的,最重要的是……”谢诩凰望了望他,微微皱眉道,“璟儿必须要托付给信得过的人,大哥你也跟着失踪的话,谢承颢是不会相信的。” 他们要把璟儿藏起来,但又要谢承颢相信璟儿是在庞宁他们手里的,这要骗过谢承颢和枢密院的眼睛,实在不怎么好办。 霍隽微微叹了叹气,道,“这确实是个问题。” 谢承颢想要把璟儿握在手里,庞宁和高昌那边一样想,而如果离了谢承颢的庇护,那些人也会打璟儿的主意,尤其高昌手里还有那些难对付的密宗侍卫。 谢诩凰沉默了一阵,道,“大哥,我出去一趟。” “要去哪儿?”虽然她现在冷静如常 ,他却还是难以放心。 “就在城里走走,顺便去见见缇骑卫的人,请她们帮个忙。”谢诩凰说着,开门出去了。 后天就是出殡之日,也是要确定南楚新帝的日子,时间不多,她等不到龙靖澜带着沅沅回来就得动手了,不过相信只要她去了,一定会设法把沅沅带走了。 而现在,她要做的就是,做该做的一切。 霍隽眼见着她离开,无奈叹了叹气,但愿这几日的一切都顺利才好,龙靖澜现在也不知有没有将沅沅带出中都,若是她那边失了手,他们这边就会很被动了。 南楚燕京刚刚经过连日的血战,加之新帝大丧期间,城中并没有往日的繁华热闹,冷清得完全不似一朝都城。 她一人在街上走着,虽也察觉到了周围的枢密卫的跟踪,却并没有去理会。 她去了燕京城四门,扫了一眼守卫的状况,再一思量那日入宫吊唁时的情形,估算了一番燕京城中有多少庞宁的兵马,还有高昌王手中真正的实力有几分,真的与谢承颢硬碰硬,他们赢不了,但又能将他重创到什么地步。 “霍师姐!”缇骑卫统领和老七在街面闲逛,远远看到游魂似地在街上游走的人,快步追了上来。 谢诩凰看清来人,“是你们啊。” “我们也知道你回来了,听孙嬷嬷说还带着陛下的孩子,原也想去驿馆见你一面,但那里守卫森严,我们也不好冒然去闯。”老七说道。 “周围有人,我们边走边说吧。”谢诩凰低声提醒道。 那两人闻言,倒并未刻意去观察周围,只是跟着她一路走着。 “有没有我们能帮上忙的。”缇骑卫统领问道。 “我希望你们能派人出燕京一趟,截下这三天之内,北齐传来燕京的消息。”谢诩凰道。 只要过了后天,一切都会尘埃落定。 缇骑卫统领和老七相互望了望,道,“好。” “不过,有人看到我们碰面了,必然也会盯着你们缇骑卫的,行事小心些。”谢诩凰道。 从到了燕京,她,大哥,还有璟儿只要出了驿馆的一举一动,谢承颢都是一清二楚的,她也不好刻意去躲开,那更会让他生疑,追根究底她到底见了什么人,商议了些什么。 “放心吧,这样的事我们干得多了,燕京好歹还是我们的地界儿。”老七道。 他们在燕京待了那么多年了,还能被些外来的制住了手脚。 “那便一切拜托了。”谢诩凰看了看两人,道,“还有第二件,需要你们帮帮忙。” “霍师姐你说,我们能帮上的,一定帮。”缇骑卫统领道。 “后天可能宫中会有诸多变故,我想你们到时候也能到宫里,时机合适,以焰火为讯,你们再到太极殿。”谢诩凰道。 缇骑卫统领闻言道,“这个好办,只是介时真的不用我们派人跟你一同进宫吗?” 谢承颢狼子野心,庞宁和高昌那边也是各有图谋,就她兄妹两个带着个一岁多的孩子,那场面着实难以去想象。 “不用,你们去了,反而会让人生疑。”谢诩凰道。 “那霍师姐一切小心,若是在驿馆还有什么需要帮忙,将信放到油纸里,放到驿馆后园的池塘边的出水口,那里会将信带出驿馆,我们会收到。”老七说道。 驿馆一般都是用来安排外国使臣居住的,但同样驿馆里的人也有用来监视他们的,若是发现有什么消息,就会通知过那里传出去。 “好,你们先走吧。”谢诩凰道,他们交谈的时间越长,也越会让谢承颢生疑。 缇骑卫统领和老七刚刚离开,谢诩凰与一辆马车擦身而过,蓦然觉得背后生出一股寒意,好似有人在暗中看着自己。 她回头望了望,却并未发现什么,回过头继续走了。 然而,那辆与其刚刚擦身而过的马车,却正坐着归义侯阚玺和一直藏身在他府中的莫玥。 “果然是她回来了。”她咬牙切齿道。 她一直藏身在归义侯府,也只有燕北羽驾崩的消息传出,朝中和镇北王府都忙着大丧和要确立新君的事,她这才敢出侯府走动。 却不想今日出来,竟会在街面上看到这个她最不想看到的人。 “果然,你还是那么恨她入骨。”阚玺笑语道。 “你说,她还带回来一个孩子?”莫玥问道。 “对,听庞大人说,长得极像咱们那位陛下,必然是他的骨肉了,否则谢承颢也不会送他回来,想要将他扶上南楚帝位。”阚玺道。 “绝对不能让他们得逞。”莫玥恨意沉沉地说道。 “当然不能,若是那个孩子真坐上了南楚帝位,又岂会还有我们的活路。”阚玺面色几分凝重,说道,“可是眼下,我们要扳倒谢承颢,必然就需要她和霍隽的相助。” “她没有答应?”莫玥问道。 燕北羽被谋害致死,她不可能坐视不管的。 “也不是没有答应,只是现在还有给明确的答复,要怎么去对付谢承颢。”阚玺道。 不过,对于燕北羽的死,她似乎表现的有些出人意料得冷静,但那时眼中的恨意却不是假的。 “谢承颢之所以现在觉得自己赢定了,无非是手里有那个孩子,如果他手里没有那个孩子,他一个北齐帝王还能与南楚争什么?”莫玥冷声道。 “你是说,关键在那个孩子身上。”阚玺侧头望了望眸光沉冽的人。 “没有了那个孩子,他还能去扶持谁做那皇帝,师出无名。”莫玥说道。 阚玺微微点了点头,觉得她说的也确实有几人道理,“可是眼下,谢承颢对那孩子盯得很紧,我们总不能冒然把孩子抢过来。” “当然不可能,不过……倒可以想办法,让她自己把孩子交给你们,这既能制约北齐王,同样也能控制霍家兄妹两个,岂不是一举两得。”莫玥冷冷一笑,说道。 她等了这么久,才终于等到她回来,她一定要亲眼看着她的下场,如今燕北羽已经不在了,若是再让她看到自己的亲生骨肉死在她面前,该是什么滋味。 “此事,说来轻松,可是她们也不是没长脑子。”阚玺道。 谢诩凰在庞府的时候,并没有给他们准确的答复,而且每每一想到那时她的神情样子,总觉得有些不安。 “难道,高昌和庞府这么多人,还会对付不了两个大人一个孩子?”莫玥道。 燕北羽的亲信兵马都调去了北境,燕京留下的都庞宁和高昌的人,她就不信就凭他们兄妹和一个一岁多的孩子还能耍什么花样,只要除掉了谢承颢,她们母子的用处也就到头了。 阚玺没有说话,只是靠关马车微微敛目,“你不过嘴上说说,真让你来与谢承颢一较高下,怕是连他一根手指头也玩不过。” 确实,她有些时候总能提出些可行的建议,但是她也总是从她的角度,总是想要自己报仇雪恨而想,可是高昌面临的处境,却没有那么简单。 他们必须要以最小的牺牲,来换取到最大的成果。 所以到了这个时候,他们就愈要谨慎小心,既要对付谢承颢,又要防着庞宁和霍家兄妹对付他们。 “都走到这一步了,谁都没有退路了。”莫玥道。 燕北羽以前一心要护着那个人,如今他已经不在,看看谁还能庇佑她们。 南楚这边正值风起云涌,北齐中都亦是步步难行,晏九一早入宫到御医苑时,将从宫外带进来的糕点给了万里,让她送去岛上,那是先前霍隽时常买给两个孩子吃的。 万里也知道这两日孩子一直哭闹不停,拿到东西就早早给送到岛上去哄她了,沅沅有了吃的,倒也真的乖了小半天。 只是当日深夜,却突然发起了高热,将那宝珠和罗兰都吓得手足无措,万里接到消息连忙带了御医苑的大夫过去诊治,可是忙了一晚上到天亮了孩子也没好转。 “万公公,还没找到晏公子吗?”罗兰又一遍追问道。 “已经派人去了,可早上晏公子来宫里的时候说,下午要出城去有户人家孩子出了天花,怕是走了还没回来。”万里道。 晏公子出了中都不在,他师父和师叔也都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人,这孩子病成这般模样,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好。 “那怎么办,沅沅都病成这样了,这要是 病出个好歹来,我们怎么向霍师姐交待。”罗兰急得坐立难安。 “宫外有没有医术好点的大夫?”那宝珠过来问道。 “万公公,晏公子的药铺里那位裴大夫也许可行。”一位御医上前进言道。 “那还等什么,快去把人叫来啊。”那宝珠催促道。 万里却一脸难色,解释道,“那位裴大夫在先帝在位时是御医院的院首大人,,只是后来因为牵连进了朝中的案子,险些被王上处死,是晏家保了他一命,只是王上也下了旨意,不得他再踏进宫里一步。” “现在还顾得上这些,救人要紧。”罗兰焦急地催促道。 “就是咱家这里能行,可宫门守将那里也是不行的,北齐宫里从来不会让外面的人进来的,更何况那人还是王上下旨交待过的,那就更不可能了。”万里说道。 赤羽卫的统领是个极死脑筋的人,只要是王上交待的旨意,他总是分毫不差地执行,根本没有转变的余地。 罗兰咬了咬牙,到床边将沅沅包在斗蓬里抱起,道,“既然不能叫人进宫来医治,那就带沅沅出宫先找他医治。” “罗姑娘,这怕是不妥?”万里道。 王上临行一再交待过这个孩子不能出宫,一定得保护好了,这要是孩子出了宫,有个什么差池,他们没法交待。 “不妥什么不妥,是你们那破规矩重要,还是人命重要,这么小个孩子都成这样了,要是你们这群庸医有用,我们用得着带孩子出宫吗?”那宝珠没好气地骂道。 万里思来想去,道,“罗姑娘先等等,容奴才出去向应大人交待一下。” “那就快点。”那宝珠催促道。 万里匆匆出了房间,朝着在外面等侯的应承祖道,“应大夫,孩子病得实在严重,宫中御医也都无医治之法,你看能不能带着孩子去晏公子的医馆,找裴大夫给孩子看看。” “可是,这孩子带出宫去,若是有个差池……”应承祖道。 “应大人您亲自带人护送去,应该不成问题,若再耽误下去,孩子发烧有个好歹,回头咱们更没法交待。”万里劝道。 应承祖想想也是这个道理,本来只是怀疑晏大夫会她们带着孩子逃走,不过现在晏大夫还在,由他带人护送孩子去医治,只要严加防守了,应该也不成问题。 “那就依万公公说的吧。” 万里见他答应,连忙进屋里去了,罗兰和那宝珠这才带着孩子在应承祖的护送下,到晏九的医馆,找到了那位前御医院陆院首。 裴大夫虽不如晏九那般师承高人,不过医术也算是顶好的,虽然一时之间也还没有让孩子醒过来,不过却让沅沅烧得没有先前那般厉害了。 “我只能让孩子烧暂时退下来,具体怎么医治,还需要等晏公子回来看看了。” “烧已经有些退了,还是不行吗?”罗兰问道。 裴大夫看了看床上的孩子,叹了叹气道,“最近中都城里还有周围,许多孩子得了天花,一开始也是这样发烧,治起来着实棘手,所以孩子还是暂时留在这里,等晏大夫出诊回来再看看。” 万里闻言朝应承祖道,“应大夫,你让人出城朝去寻寻晏公子,这若孩子真是得了天花,耽误了病情可是有性命之忧的。   ☆、319.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后14 第318章 沅沅突如其来的一场病,让万里和应承祖都有些失了方寸,谁都知道这个孩子的重要性,出了任何差池都不是他们能担待得起的。 可是,偏偏在王上和王后都不在国内,孩子却得了天花,这本就是不好治愈的病,又是在这么小的孩子身上。 应承祖听了万里的话,又哪里敢耽误,安排了医馆附近守卫的人,亲自带着人出城去寻找晏九,虽然费了一番周折,但总算还是在一个多时辰后找到正在回中都路上的晏九醣。 “晏公子,沅沅病重,还请您尽快回城里去看看。”他带着人勒马拦住了晏九的马车呙。 “不是一直都好好的,怎么突然病重了?”晏九停下马车问道。 应承祖面色焦急,道,“裴大夫说可能是天花,请你尽快回去看看。” 晏九下了马车,道,“那我先回去看看,马车上是要带回医馆的病人,你让我帮我领他们到医馆,我先去看看沅沅。” 应承祖知道病情耽误不得,让带来的随从让了马匹给晏九,吩咐了他们把马车上的人带回医馆,自己便同晏九先行回去了。 一进医院,听到响动的那宝珠已经跑到屋外来了,“晏公子,你快去看看。” 晏九快步进了屋内,给孩子把着脉搏问道,“什么时候开始发烧的?” “昨晚子时过后,宫中御医们也看了,说怕会是天花,不敢冒然医治,我们只能来找你了。”那宝珠道。 晏九面色凝重,道,“确实是天花,不过发现的及时,应当还能治好。” “晏公子,你一定得设法救救沅沅,不然……不然我们怎么向谢师姐交待,孩子交给我们的时候还是好好的,这一转眼……”罗兰哽咽不成语。 晏九叹了叹气,道,“天花极易染给他人,虽然这屋里都是以药香熏过的,但你们也不宜在这屋里沾得太久了,若是都能给染上了,我们也不好医治。” 万里闻言观色惊骇,思量了一番道,“那我们先退出去,孩子就暂且交给晏公子您了,一定设法医治好,不然怕是我这么些人,脑袋都得难保了。” “我会尽力,只不这你们都接触了这孩子,都到后面去取些药汤先喝了,以免真有人染上了。”晏九朝几人嘱咐道。 “可是沅沅……”那宝珠看了看床上的孩子,心疼地道。 “快去吧,这里我会照看。”晏九道。 那宝珠等人出了方中,到后面去取了医馆里特制的防止天花的药汤喝了,一个个都焦急地在屋外等侯着。 几人正在园中,一名侍卫过来禀报道,“大人,晏公子马车上的人带回来了。” “什么人?”万里侧头问道。 “晏公子从城外带回来的病忠,也是孩子染了天花,且还比较严重了。”应承祖说罢,朝着万里道,“现下还是沅沅这边要紧,万公公请裴大夫去接手那母子二人吧。” 万里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去寻了裴大夫,让他出去将那母子二人接入了医馆内安置,安排到了后面的园子。 为了防止会生出变故,应承祖派了人将医馆的后园里里外外都守得滴血不漏,罗兰和那宝珠也焦急在外面等着沅沅的消息,直到午后了晏九才从屋内出来。 “我已经设法医治了,不过还得看这几日能不好起来,各位也都暂且先住在医馆内。”晏九说罢,朝罗兰道,“你们去裴大夫那里取些药粉,回宫里,把沅沅用过的东西,都好生清理一遍,不然孩子病好了回去再住也还是有风险。” “也好,那沅沅暂且就有劳晏公子照看了。”罗兰道。 两人去取了药粉,匆匆赶回了宫里,去收拾沅沅用过的东西,直到夜深了才从宫里赶过来。 “沅沅怎么样了?”那宝珠一过来,便焦急地问道。 万里面上却比先前轻松了几分,道,“已经醒过来了,用了晚膳,才睡下不久,看着已经有些精神了,得亏晏公子还在中都,不然真是不知该怎么办了。 “那就好。”罗兰微微松了口气,和那宝珠一起到窗边去看了看屋内熟睡的孩子。 半晌,晏九从里面出来,道,“估计一觉得睡到明早了,你们留几个人在这看着,其它人先休息吧,我去后面看看那母子两人病情如何了。” < p> “有劳晏公子了。”万里深深行了一礼,目送着他转过走廊去了后园。 晏九到了后园的房中,一推门进去就看到跷着腿坐着的人,“这园子周围都有人盯着,你好歹注意着点。” 当然,这个带着孩子来的人,就是与他商议了计划的龙靖澜,而沅沅之所以会突然得了疑似天花的病症,也是他昨日送进宫的那般糕点放了东西。 而且,这也是不曾向罗兰和那宝珠打过招呼的,所以她们两个才会急成那样,不过那样也更让应承祖和万里相信,沅沅是真的病了。 毕竟,对于万里和应承祖那样常在谢承颢身边走动,又极擅长察颜观色的人,一旦察觉出有异样,必然就会加强戒备,事情就会更加棘手了。 “明天什么时候能走?”龙靖澜有些等不及地说道。 “明天下午。”晏九一边说着,一边开始给床上的孩子易容。 “也不知燕京那边如何了?”龙靖澜头疼地嘀咕道。 她也想尽快起程回去,但是她前脚来了医馆,转头就走了,势必会让应承祖等人生疑的,所以就是装装样子,也得多待一阵再走,像个来求医的人。 而要离开的快马,也都在中都外准备好了,只等明天带着沅沅出城上路。 “我已经说了要把孩子在医馆留几天,不如意外的话,能撑到你回到燕京。”晏九一边忙着手上的事,一边低声道。 “这次,确实麻烦你了。”龙靖澜由衷道。 晏九没有再说话,他没能找到帮她医治燕北羽的办法,如今起码也得帮上一把,让她的孩子脱离北齐的控制,将来能自由自在地长大。 大约,他能为她做到的事,也只有这最后一件了。 “我把沅沅带走之事,宝珠和罗兰两个人就拜托你再费心些助她们脱身了。”龙靖澜道。 宝珠和罗兰必须还要在这里留几天,不然一起走的话,也会让应承祖发现端倪,她们两个还得留在这里,让他们相信明天之后那屋里躺着的孩子还是沅沅。 至于让她们脱身的机会,她也已经按排好了,但也还需要晏九帮忙拖延些时间,让她们能逍出北齐境内。 “只要沅沅离开了北齐,其它就不成问题。”晏九道。 万里和应承祖最紧张的莫过于沅沅会出事,到时候只要按计划,让沅沅的失踪引起他们的注意力,他们脱身根本不成问题。 龙靖澜沉默着没有再说话,现在她唯一不放心的,就是燕京那边会是什么局面,燕北羽的驾崩又到底是真是假。 她相信他不会在这个时候轻易丢了信命,弃他们母子三个于不顾,可是一想到最后一次在镇北王府看到他的样子,心里又没有那么自信去坚持自己所想到的了。 一直快到天亮,晏九才终于完成了手上的事,站在床边看着自己易容出来的孩子,面容与另边园中房间的沅沅如出一辙,只要不醒来说话倒真的让人分辩不出。 “给这个孩子把柜子里的衣服换上,等到了午膳的时辰,把孩子从密道送过去,我在那边等着。” 他知道宫中御医是治不了天花之症的,而他又故意挑在那个时候出城去了让他们找不着,于是他们一定会想到他医馆之中的裴大夫,而裴大夫是被谢承颢逐出宫的,宫中守卫定不会再放他入宫,情急之下他们定会带孩子到这医馆来。 而从这个房间,到沅沅所住着的那个房间,他们早就挖好了密道,以便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两个孩子调换过来。 而到午膳的时辰,一来那时候一部分会去用膳了,二来也要在那之前,让他们再看看真的沅沅病情开始反复,让他们相信后面几天的昏迷是真的。 到时候,下午他说沅沅病情严重昏迷了,所有人都会注意着那边,自然不会留意带孩子走的龙靖澜,就如同她来的时候,都在紧张沅沅的病情,不会有人去注意留意她和她带着的那个孩子。 “知道了,你快过去吧。”龙靖澜道。 晏九打量了一番床上因为用了药而一直睡着的孩子,确定没有什么遗漏之处了方才离开,回到沅沅那边,看着院子里个个神色疲惫的一群人劝道,“各位都休息一下吧,若是下午孩子不再发烧的话,明后天就能回宫里了。” 他刚说完,一名侍卫 匆匆进了园中,朝应承祖道,“应大人,医馆附近有些可疑之人,好似……是高昌的人。” 应承祖面色微沉,望了望万里,而后与那侍卫走远了几步,道,“看清楚了吗?” “从咱们出宫不久,就到这医馆附近了。”侍卫如实禀报道。 “看紧了他们,等这里的事情完了再说。”应承祖道。 正在真是关键的时候,枢密院大部分的人也都被王上带着去了燕京,而在这里眼下最重要的是这个孩子不能出了差池,故而他也腾不出手来去收拾那些人,等到这孩子病情稳定了送回了宫里,再去清除这些人就够了。 不过,他们这个时候盯上这里,该不是也想打这个孩子的主意了。 这么一想,他又道,“去再调些人马,在医馆附近看守。” 王上之所以把这个孩子留在中都的用意,他自然是一清二楚的,所以更加出不得一丝差错,否则便是赔上他身家性命,也难以挽回。 他交待完事情,回了园中走到万里身旁道,“万公公,医馆附近有高昌的探子,这里由我们保护,你看能不能出去处理一下。” 万里侧头看了看他,见他神色凝重,微微点头道,“咱家去看看。” 这个时候来的人,若是盯上了沅沅,这孩子出了差错,他们谁都不好交待。 晏九看着万里走了,也隐约猜到是为了什么,进了屋内替孩子把了脉搏,出门道,“罗兰,你们帮沅沅准备些清淡的早膳,一会儿等她醒了送进去给她。” “好。”罗兰和宝珠连忙打起了精神,朝着医馆后园的厨房去。 直到过了早膳的时辰,沅沅才懒洋洋的起来,坐在床上抽抽嗒嗒地要找娘亲,人也蔫蔫的没什么精神,从外面回来的万里和应承祖也跟着进屋看了看,没待多久就出去了。 罗兰喂着用了早膳,哄着她喝了药,才让她继续睡下。 晏九自己用了早膳,休息了一个时辰方才过来,趁着午膳之前把沅沅易容成了龙靖澜带过来的那个孩子,等到午膳的时辰到了果然孩子躺着的床下传来龙靖澜微微的声音。 他注意了一番外面,小心地将床褥打开,掀开床下的木板,将龙靖澜抱过来的孩子接过放到床上,将沅沅递给了她,两人没有说话,都在悄无声息之间将两个孩子调换了。 他等到龙靖澜走了,方才把密道的木板盖上,铺上层层的褥子,将那个孩子放到床上,给他用了调制好的药,让她同沅沅一样开始发烧,在确认了屋内没有可疑之处,方才打开了门出去。 “晏公子,是出什么事了?”罗兰见他面色凝重,连忙上前问道。 晏九无奈叹了叹气,道,“沅沅又开始发烧了。” “早上不是还好好的,怎么又会开始发烧了?”那宝珠紧张地问道。 “早上只是高热下起了一点,现在又开始了,只怕病情是比昨日要恶化了。”晏九无奈道。 “晏公子,你应该有办法治好吧?”万里也跟着过来追问道。 这样下去,这孩子若真因为得了天花有个三长两短,他们如何向王上交待。 “天花不易治,用的药也不是一两天就能好起来的,也得好几日的功夫,医馆先前已经治好过几个得了天花的孩子,应该不成问题的。”晏九道。 罗兰到窗口,看了看床上因为高热小脸有些发红的孩子,心疼地叹了叹气,“平日里一点小病,霍师姐就紧张得不行,这若是知道沅沅病成了这样,不知得心疼成什么样。” 万里跟着过来看了看,道,“既然晏公子已经治好过得天花的孩子,一定也能治好沅沅的。” “不管是为了孩子还是为了你们自己,暂时就不要再去里面接触孩子了,我和裴大夫会轮流照看她,等她完全好了你们再带她回宫。”晏九朝万里说道。 “有劳晏公子你多费心照看了。”万里由衷致谢道。 晏九无奈叹了叹气,将开好的单子交给他道,“有几味贵重的药,我这医馆没有,劳烦万公公到宫里御医苑那边让人找了给我取来,这病也伤元气,沅沅还小,需得用些金贵的药材辅以入药,如此也能让她好得快些。” “咱家这就去。”万里取了方子,快步朝医馆外去了。 < p> “应大人,你有公务在身也确实,只是别让人挡了医馆前院,治病救人好耽误不得的。”晏九朝应承祖道。 应承祖沉默了片刻,抱拳道,“我这就让他们撤到别处去。” “有劳。”晏九淡笑道。 龙靖澜带着沅沅走是要经过这里的,虽然一切都安排好了,但还是设法让应承祖和万里分散注意力为上,如此也能让他们走得轻松些。 他见他出去了,这才去往后面园中龙靖澜的房间,过去领着她出来,一边走一边朝她嘱咐道,“孩子这几日进食都清淡些,我给你重新抓些药,每日按时煎了给她吃,过上五日你再带孩子过来看看。” “多谢晏大夫,多谢晏大夫……”龙靖澜抱着孩子,一个劲地冲她道谢,俨然一副村中农村老实巴交的模样。 晏九刚带着她到了前面医馆出诊的大堂,应承祖也安排好了人正进来,看到他出来不由多看了两眼。 晏九扶着龙靖澜到了一旁,一边给她抓药,一边道,“孩子病情还没好之前,注意别让他再着了风寒,否则就更不好治了。” 龙靖澜点着头,摸索着身上的碎银子,道,“晏大夫,麻烦你走一趟,又得拿这么多药回去,不知这些银子够吗?” “够了,够了。”晏九说着,朝一旁打杂的杂役道,“你去把马车赶出来,送他们回会里,这孩子病还未痊愈,不能着了风。” “晏大夫,这使不得,使不得……”龙靖澜见应承祖还在一旁站着,硬着头皮陪着他演戏。 晏九等到马车过来了,送了她出了医馆,将抓好的药也放上了马车,方才回了医馆内,将那留在桌上几块碎银子收起来。 “这些银子,怕是出诊的银两都不够吧。”应承祖道。 晏九叹了叹气,道,“他家两个孩子,还有个四岁的孩子去年也是得了天花,那时候我还没能找到医治的办法,眼看着孩子去了,今年这个小女儿也染上了天花,好在现在也有所好转了。” 龙靖澜抱着沅沅坐在马车上,由着赶车的人将她们送到了中都外的一个小山村,一再朝人道过谢了,看着马车走远了,方才解了沅沅的穴道。 小丫头迷迷糊糊地睁了眼,看着陌生的人问道,“你是谁?” “以后要叫舅母。”龙靖澜抱着她抄林中小道,去取自己早藏好的马匹,“我带你去找你娘亲,还有你哥哥。” 沅沅一听,眼中满是兴奋和喜悦,“真的?” “当然是真的。”龙靖澜说着,抱着她上了马,策马扬鞭向南而去。 好在这一切在她和晏九的联手下都顺利,现在就不知道燕京那边顺不顺利了,毕竟就他们两个加一个孩子要跟那么多人周/旋,也确实不容易。 尤其,燕北羽驾崩的消息是真的,宛莛也不知得成什么样了。   ☆、320.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后15 燕京的雪,不休不止,仿似要将整座燕京城随着那个的出殡,一起埋葬在冰天雪地里。 清晨,天还飘着小雪,谢诩凰和霍隽带着璟儿回了霍家旧宅,屋内遍布蛛网尘埃,再也不是他们记忆中模样。 璟儿在雪地里玩着雪,她站屋檐下浅笑看着,不经意看到孩子冲她招手的模样,心头还是难忍阵阵苦涩的痛楚,若是这一切他也能同她一样看到,该是多好呙。 纵使她无遍地让自己冷静下来面对眼前的一切,可是她从宫里出来之后,再也没有合眼睡过一个整觉,他活着的样子,他在那棺木中的样子都会在不经意浮现在眼前…… 霍隽从屋内出来,站在她旁边道,“算算时间,靖澜也该带着沅沅在回来的路上了。醣” 龙靖澜既然去了,定不会一直不动手,而到现在谢承颢似乎都还没有收到北齐那边的动静,想来她是已经得手了,且还没有被人发现。 “我想也是。”龙靖澜回过神来,道,“大哥你先走吧,记得按我们说好的送信给缇骑卫,以第二道烟火为号。” 霍隽侧头看了看她,道,“你自己带着沅沅,真的能行吗?” 她们今日出来,等的就是庞宁。 “在还没有除掉谢承颢之前,他们不会拿我和璟儿怎么样的。”谢诩凰笑了笑,示意他安心,“宫外一切就拜托大哥你斡旋了。” 霍隽叹了叹气,道,“不管怎么样,明日总该有个结果的。” 谢诩凰默然站着,没有说话。 霍隽离开了霍家旧宅,转而去了龙靖澜废弃的府第,外面的枢密卫只当是他是悼念故人,自然也就没有多问。 谢诩凰带着璟儿在霍家旧宅待到过了午后,方才抱了他出去,“璟儿冷不冷?” 璟儿摇了摇头,“不冷。” 母子两人出去走了不多远,一辆马车便停了下来,庞宁撩开车帘,道,“王后娘娘,可否同老夫走一趟。” 他们一直等着她的答复,可是明天就到陛下出殡的日子了,她也没有给个答复,若不是要对付谢承颢非得要拉上她,他也不会这般费尽周折来找她。 “我想通了,不会与你们合作。”谢诩凰道。 庞宁闻言面色瞬间沉冷了下来,道,“那么,王后娘娘是要与北齐站在一边了?” “庞大人又是真心要帮我们母子吗,相比之下北齐更容易让璟儿坐上这个皇位。”谢诩凰冷然一笑,说道。 庞宁眸光冷沉,道,“这一趟走不走,也由不得王后娘娘你了。” 只要这个孩子还在谢承颢手里,那么他必然会要把这个孩子扶持上南楚皇位,而风如尘那个孩子还没有出生,所以要扶持那个孩子眼下也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尤其在这个孩子在的情况下。 所以,现在他能做的,就是把这个孩子控制在自己手里,先借霍家兄妹和高昌之手扳倒谢承颢再说。 话音一落,马车边上护卫一吹口哨,几条街道转瞬之间跑出数百弓箭手。 “王后娘娘!”几名暗中护卫的枢密卫瞬间现身,将她和璟儿护在了中央。 为首一人下令道,“先带王后娘娘和孩子先走。” 王上一再交待过,王后和这个孩子不得有任何闪失,若是让他们母子到了庞宁的手中,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那就看看你们有没有那个本事了。”几名高昌王身边的密宗侍卫也随之现身。 谢诩凰抱着怀中的孩子,冷冷地扫了一眼,道,“我跟你们走。” 虽然有几名枢密卫在,但是这么多的弓箭手,还有密宗的人,凭他们几个,是不可能赢了的。 “王后娘娘,请。”庞宁撩着车帘道。 谢诩凰将璟儿放上马车,自己也跟着上去了。 马车外传出厮杀之声,庞宁的马车已经径自离开了。 “王后娘娘当真是想与北齐王联手的?”庞宁冷声问道。 谢诩凰抱着孩子,淡淡说道,“此事非我所愿,可是为了这个孩子的安全,我不得不做那样的选择。” 其实,她答不答应谁,他们与谢承颢为了能把璟儿控制在手里,免不得会刀兵相见。 < p> “难道,王后娘娘要陛下的儿子,一辈子都受他杀父仇人的摆布?”庞宁道。 谢诩凰微垂着眼帘,没有说话。 庞宁看了她一阵,从袍袖内取出一块黄绢,递给她道,“陛下驾崩前几日,曾下过三道圣旨,一道让房将军带兵驻守北疆,以防北齐来防,一道圣旨将南楚朝堂托付于老夫,这第三道圣旨是留给天机阁保管的,老夫是到今天才去取到它。” 谢诩凰抬眼看了看他,伸手接了过去,打开黄绢的看到那熟悉的笔记,手不禁微微颤了颤,喉间哽咽得难以言语。 “陛下第三道旨意,若是南楚无主,便要我等接回这个孩子,立为了南楚新帝,这是陛下临终遗愿了,郡主你忍心再辜负他的心意吗?”庞宁语重心长地说道。 他确实也不曾想到,陛下临终之前,竟还留下了这样一道旨意。 不过,现在拿来给她也正好,相信再怎么样,她也不会置他的临终心愿于不顾。 谢诩凰将黄绢收起,道,“除了这道圣旨,他就不曾留下别的话吗?” “陛下病重的数月里,一直挂念着郡主,只是遗憾未能在有生之前再见你一面,将南楚江山传与这个孩子,已是他唯一的心愿了。”庞宁道。 谢诩凰紧紧攥着手中的黄绢,道,“谢承颢不仅带了他身边的枢密院,北齐枢密院的人早在他来燕京之前,已经潜伏在燕京城里了,庞大人与高昌王手里的人,真的能敌得他手里明里暗里的人吗?” “事关南楚的生死存亡,但是不惜一切,我等也定会不惜一切,完成陛下遗旨。”庞宁铮然言道。 谢诩凰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孩子,沉默了良久,道,“好,我姑且与你们赌一回。” “只是,如今凭燕京城内的兵力,难以力敌北齐手中的人,高昌与是不足信的人。”庞宁深深叹了叹气道。 不可能出力的只有他们,她却什么不做,万一到最后是她坐收渔利呢? 毕竟,他们是霍家出来的人,他不得不有所提防。 “缇骑卫的人找过我,与我约定若是明日宫有中变,以烟火为讯,他们会出面相助。”谢诩凰道。 “有缇骑卫出面相助,倒也好。”庞宁微微笑了笑说道。 先前他亲自去找那些人相助,那些人也不肯出面相助,如今倒是听了她的,不过怎么样都好,只要明天的事情能一切顺利。 若是有缇骑卫和高昌王手里的密宗侍卫联手,相助也是能阻击北齐枢密卫的,加之如今他们母子二人已经在他手里了,局面也都在他的控制之中。 “谢承颢那里,我大哥会留意着的,只要能赶在谢承颢入宫之前,办完一切事情,自然也就由不得他了。”谢诩凰平静地说道。 可是,她太了解谢承颢了,他是不会善罢干休的人,已经走到了这一步,绝不会容许庞宁和高昌坏了他的好事,所以可想而知明日这燕京城将会是一番如何凶险的血战。 “有霍将军在的话,老夫也可安心了。”庞宁面带笑意道。 好在有陛下这封遗旨留着,否则还真的费好一番功夫了。 马车驶入了皇城,进了宫门,庞宁先下了马车,谢诩凰带着璟儿随之下了马车,道,“在明天事情完成之前,郡主和小殿下先留在宫里吧,毕竟比在外面要安全些。” “你能保证,天亮之前,枢密院的人不会打到这宫里来?”谢诩凰道。 “老夫拿这项上人头保证,不会让枢密院的人进来。”庞宁道。 谢诩凰抱着孩子一边朝太极殿去,一边说道,“庞大人说高昌也非善类,可是指他们也是大周之人?” 庞宁有些惊讶,道,“原来郡主已经知道了。” “谢承颢告诉我的,高昌归降南楚想必也是别有居心的,庞大人还得多提防着才是。”谢诩凰面色凝重地叮嘱道。 其实,三方势必之中,最弱的便数庞宁,他手中没有谢承颢和高昌那样的高手,这些兵力在那些人面前也是不堪一击,但他心机却也不浅,知道去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人,达到自己的目的。 不过,只要谢承颢高昌不在了,他庞宁也不足为虑了。 “这是自然,老夫也是才得知不 久,所以决计不会让南楚江山落到他们这些人手里。”庞宁道。 看来,她也是有心想要除掉高昌的,如此倒也好。 “那一切就仰仗庞大人了。”谢诩凰道。 庞宁领着她到了太极殿,道,“老夫还有事需要安排,郡主和小殿下暂且待在这里吧,已经去王府通知孙嬷嬷了,她一会儿就到宫里来了,若是有什么需要便向她提吧。” 孙嬷嬷和贺英还有天机阁那一部分人,都是陛下生前的心腹,先前去试探他们的意思,也都是以为陛下的大丧之事推托,如今让他们在她身边,只要她用到他们了,用到恰到好处,也算是间接帮到他的忙了。 “好。”谢诩凰微微颔首,看着他离去,方才转身望向身后的太极大殿。 贺英看到殿门口的母子二人,迎了出来道,“王妃。” 虽然她如今确实已经是北齐的王后,但他们也还真是习惯了叫着以前的称呼。 谢诩凰没有说话,牵着孩子进了殿中,走近到棺木旁抱起了脚边站着的孩子,“璟儿,好好看着他,记着他长什么样子。” “他是谁?”璟儿看了看,朝她问道。 谢诩凰抿唇,声音有些微微的哽咽,“他是很喜欢璟儿和沅沅的人。” “他睡着了吗?”璟儿看着一动不动的人,又问道。 “嗯,睡着了。”谢诩凰应声道。 璟儿瞪着大大的眼睛,听她的话好好看着,去记他长什么样子。 谢诩凰也静静的看着,大约是因为怀中的孩子给了她力量,让她再看到这样的他,不至于像前几日初次来见到时那般绝望。 不一会儿,孙嬷嬷进宫直接寻了过来,走近低声道,“王妃,小殿下,奴婢让人备了午膳到暖阁了,你们过去用些。” 谢诩凰回过神来,璟儿一早跟着她出来,这会儿也确实饿了,抱着她出了太极大殿去了暖阁,孙嬷嬷忙着将菜从食盒里取出来。 “小殿下,奴婢喂你吃。” “自己吃。”璟儿叫道。 谢诩凰无奈,朝孙嬷嬷道,“给他个木勺子吧,他能自己吃饭的。” 孙嬷嬷笑了笑,连忙让人去取了来,放到了璟儿的小碗里,看着才一岁多的孩子自己握着勺子吃东西,样子虽然看起来有些憨态可掬,却看着极是让人怜爱。 虽然才一岁多,却丝毫看不出被人娇惯的样子,想着这些年她独自带着两个孩子,也确实不容易,尤其孩子都还教得这般乖巧。 璟儿吃了半天,见坐在边上的母亲还没有动,握着勺子举着,“娘亲,吃。” 谢诩凰看着他脸上沾着的米粒,伸手给他摘去了,自己端起了碗筷,“璟儿自己吃。” 璟儿见他自己吃饭了,这才把一勺饭送到了自己嘴里。 孙嬷嬷在一旁看着,越看鼻子越酸,这若是少主也在,一家人坐在一起,该多热闹。 宫里倒是一片安静,一名枢密卫被密宗侍卫与人几番交手,只有一人杀出重围逃回了驿馆向谢承颢报信。 “王上,不好了,王后娘娘和璟儿被庞宁和高昌王的人带走了?” 谢承颢握在手里的杯子顷刻间碎成齑粉,声音冷沉骇人,“他们带走了?” 报信的枢密卫捂着心口,道,“王后娘娘原是去了霍家旧宅,而霍将军去了龙府,我们就留在了霍家旧宅外面等着,原本是回驿馆这边的,半路上庞宁和高昌王的人截住了,带走了王后娘和璟儿。” “是她自己走的,还是被他们带走的?”谢承颢道。 “王后娘娘起先并不愿意走的,可是对方又是弓箭手的包围,又有高昌王那些密宗的高手,娘娘这才带着孩子跟他们走了,我们几人也只剩我一人逃回来了。” 谢承颢拍掉手里的粉末,冷冷笑了笑,“竟然敢来跟朕抢人了,胆子还真是不小。” “是属下办事不力,请王上降罪责罚。”重伤的枢密了跪着道。 王后娘娘和璟儿这个时候是出不得差错的,结果却让庞宁他们截去了,明日宫中可怎么办。 “此事不怪你,下去疗伤吧。”谢承颢道。< /p> 庞宁他们打定了主意要把人截走,带了弓箭手,还带了高昌的密宗高手,就他们几个人难免会吃亏的。 话音刚落,霍隽也匆匆从外面回来了,看到一路滴进屋的血迹,追过来看到跪在那里的枢密卫,急声问道,“宛莛和璟儿呢?” 谢承颢闻声抬眼看着他,道,“让庞宁和高昌的人截走了。” “截去哪儿了?”霍隽焦急地追问道。 谢承颢微微眯起眼睛,瞧着一脸焦急又担心的人,他们母子真被人截走,真的只是巧合吗? 可是,从他面上却又瞧不出,那焦急担心是假的。 沅沅还在中都,她不可能真的不管不顾就去和庞宁的人联手,看来也确实是被他们截持过去的。 “已经派人去追量了,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谢承颢,他们是因为你才卷进这些事来的,若是他们母子有任何意外,你且给我等着。”霍隽咬牙道。 两人正争论着,晏西从外面进来,一进门便赶紧自己倒了杯水灌下去,扫了一眼屋内,“咦,小谢和璟儿呢?” “让你尽快赶来,你这是爬来的吗?”谢承颢冷声骂道。 他们都到燕京好几日了,她今天才赶过来。 “要不是你下的旨意,让我去了那鬼地方,我至于会现在才到吗?”晏西没好气地哼道,拍了拍桌子道,“我饿了,给我来点吃的。” 说走就走,招呼都不带打一声的,他安顿好那边的事情就起程赶路,路上又在北境被人拦下,费了好一番功夫才进到南楚的地界,竟然还敢嫌她来晚了。 霍隽没有说话,先行离开了。 晏西啃着果子,瞅了瞅他的背影,朝谢承颢道,“你又怎么惹着你大舅子了?” “吃东西还堵不上你的嘴?”谢承颢瞪了她一眼哼道。 “对了,燕北羽真的死了吗?”晏西又问道。 “死了,棺材还在宫里的太极殿上呢,明天就该入土埋了。”谢承颢没好气地朝她说道。 晏西瞅了他一眼,又问道,“小谢呢?” 这若燕北羽是真死了,她怎么办? “刚刚被庞宁和高昌的人把她和璟儿带走了。”谢承颢烦燥地说道。 不过,他们若是以为这样,就能阻止他要做的事情,那就太异想天开了。 好不容易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他怎么可能因为这小小的变故就撒手,既然他们非要跟他硬碰硬,那就尽管来试试。 他起身准备走,又被晏西叫住了。 “你干嘛去。” “让人给你准备吃的喝的。”谢承颢道。 晏西啃果子的嘴停下,秀眉微挑道,“你会那么好心,不是要毒死我?” “怎么会,你一会儿吃完,好好去休息,明天有正事。”谢承颢道。 “正事?”晏西一头雾水道。 “杀人。”谢承颢说着,人已经出了房门。 晏西更是一脑袋浆糊了,不过确实好久没有动刀了,他这么一说,都有些手痒了。 只是,静下心来想想,谢承颢亲自跑来燕京,只怕不会是给燕北羽吊唁那么简单,只是一直以来他不曾让她参与其中,她便也无法得知他到底计划了些什么,明天又到底会做些什么。 不过,明天的燕京想必会是热闹非凡了,谢承颢向来到了哪里,哪里都得热闹一下,不过那热闹肯定是不怎么受欢迎的。 ——   ☆、321.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后16 燕京,太极殿。 谢诩凰陪着璟儿用了午膳,待着他睡了,将他安置在了暖阁里。 “王妃,奴婢替你照看着孩子,你也休息吧。”孙嬷嬷上前低声道,看她眼底血丝遍布,怕是好些天也没有好好睡过一觉了。 “不了,我陪着他就行。”谢诩凰浅然一笑道醣。 虽然她也想这个时候自己能去大殿那边,毕竟能多看他一眼的时间不多了,可是在这样的时候,想打璟儿主意的人太多了,她必须时时刻刻将他带在自己身边,才能真正安心。 而且,这个时候,他又哪里会睡得着。 孙嬷嬷默然站在一旁,没有再多嘴问了,只是看着母子二人,总是会不自觉的有些心酸,少主一心盼着他们回来,现下回来了,却无缘看到他们。 谢诩凰看着孩子睡着,自己静静坐在床边守着,却丝毫没有去休息的意思。 “王妃,陛下留了旨意,希望能让小殿下承继皇位,明日……你可有何打算。”孙嬷嬷低声问道。 虽然陛下的旨意是要小殿下承继皇位,可是若是由北齐王扶持他为帝,将来这南楚朝堂势必也会变成北齐的势力了,可是若是不按北齐的意思走,他也不可能让她和璟儿一起留在南楚。 “该打算的,也都打算了,剩下的就只有看天意了。”谢诩凰叹息道。 庞宁他们想要把她和璟儿控制在手里,可是谢承颢又岂是容易善罢干休的人,所以在明天必然双方是要争个高下的,而她要做的,就是在这宫里等着就是了。 她犯不着,跟他一个一个地去较劲,她也没有那个能力在这样的境况能一一击溃他们,所以所能做的,就是借用现在的情势,借力打力,借谢承颢的手去对付庞宁和高昌的人,就算他真的能打压了他们,他带来燕京的那些亲信也必然大有折扣了,介时再有她和缇骑卫出手对付他们。 虽然如此借刀杀人,手段可谓阴险,可现在她也只有如此,才能达到目的了。 “天机阁还有一部分人,是只听陛下号令的,如今也都安排进了宫里,若有万一王妃向奴婢开个口便是。”孙嬷嬷说着,将怀内的扳指取下,双手捧到了她面前,“此物,还是王妃你留着吧。” 谢诩凰侧头看着她手里的扳指,思绪瞬间回溯到这个扳指第一次交到她手里的一幕幕,那个虽然他们之间虽然也有诸多猜疑和矛盾,但那个时候他待她的好,却也是真心的。 只是,那个时候她一心在为霍家报仇的事情上,又因着北齐一直与他敌对。 为何,自己那么晚才发现他的情意,那么晚才发现自己亦深爱他不可自拔。 “此物,若是王妃不收着,必然也是会到庞大人手里的。”孙嬷嬷叹息说道。 就算帮不上别的,这些人总有她能用上的时候,毕竟明天非同寻常。 谢诩凰伸手取了过去,缓缓套在了自己手指上,“他病重的那些日子,都在做什么?” 孙嬷嬷闻言叹了叹气,“一开始尚能自己处理朝政之事,后来渐渐吃不消了,只得将所有事情都交给了庞大人和朝中几位老臣,安心在王府养病,可却也一直未见起色。” 谢诩凰抿唇深深地沉默着,他独自随着病痛的折磨数月之久,她竟一无所知,那一切都是经由她手被害的。 “他去的时候,可曾受过苦?”她低声问道。 孙嬷嬷看着她的神色,一时不忍再说实话,只是道,“少主走的时候很平静,倒未再受过什么苦楚。” 其实,最后那几日,人都折磨得不成样子了,只是现在人已经不在了,便也不想再让活着的人再多添痛苦。 谢诩凰心情却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轻松多少,一直饱受病痛折磨,人都消瘦成了那般模样,也不知受了多少苦痛。 只是,她始终不明白的是,他明明知道她还在等着他,为何临终交待的所有的事情,却就是没有留下支言片语给她。 另一边宫殿,庞宁才刚刚安排了宫里加强了两倍守卫,就连归义侯府的高昌王等人,也随之进宫了。 他们都太清楚,那个孩子到了他们手里,北齐王势必会来找他们麻烦,这个时候自然得待在更加安全的地方。 “庞大人,当真要拥立那个孩子做南楚新君吗?”一名老 臣朝庞宁问道。 “这是陛下的遗旨,我等然自然要按他的意思办。”庞宁负手道。 那老臣看了看他,道,“便是我们要拥立那个孩子,将来待那孩子坐稳了皇位,霍氏兄妹还会给我们立足之地吗?” 庞宁冷冷地笑了笑,道,“现在拥立他坐这个皇帝,可不代表他一辈子都会是南楚皇帝。” 现在,风如尘的那个孩子就算带出来也没有足够的说服力,加之还有陛下这道遗旨,自然是立那个孩子才是最有利的,因为不仅会得以霍家兄妹的支持,还会得到陛下生前那些亲信的拥护,以助他们完成大业,在现在这局势下占居上风。 “庞大人的意思是?”那老臣看着他,揣麻着他的言下之意。 “南楚虽为南楚,但到底还是大周的,岂能容得流着霍家血脉的孩子来承继江山。”庞宁冷然道。 现在,要立那个孩子为帝,拉拢霍家兄妹也不过是权宜之计,只是为了对付谢承颢和高昌那边罢了,等到眼前的危机过去,他又岂会真的任由那个霍家的人生下的孩子,坐拥南楚的江山。 介时,只要设法除掉他们,拥立另一个孩子便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有庞大人这句话,我等也就安心了。”那老臣松了口气道。 “罢了,如今要想的不是霍家兄妹,也不是高昌,而北齐王谢承颢,这会儿只怕他已经知道他们母子在哪里了,明日会有何举动,我们也预料不及。 “这也正是我们所担心的,因着先前与大燕残部的数日交战,咱们手里的兵马也大有折损,明日若是不能阻止北齐王,那南楚和我等身家性命,怕也都到尽头了。”那老臣担忧地说道。 北齐王这个人行事手段狠辣,南楚若真到了他的手里,他们岂还会有活命的机会,这不仅是南楚的权力之争,更是他们几方人马之间的生死之争。 “我已经探过霍宛莛的口风,缇骑卫会站在她一边,明日会从宫外与咱们里应外合,如此也多了几分胜算。”庞宁说道。 现在,只要能利用到的势力,有助于明日能够取得胜利,他不在意是敌是友。 “如此倒也好,只是高昌那边,明天不会有什么变故吗?”那老臣捋了捋花白的胡须说道。 明天那样的局面,任何一个小小的差错,都足以产生幽关生死的剧变。 “他们?他们能有什么变故。”庞宁冷哼道。 虽然他也知道高昌有他们的目的,可是在还没有扳倒谢承颢的时候,他们是不会与他们反目的,而且为了提防万一,他早已派了人去调了一队兵马回京,以便万一失手,也能在最后关头扭转局面。 “高昌一直不是与咱们一条心的,明日若是他们倒戈去了北齐寻边,那咱们可就了无胜算了。”那老臣道。 庞宁闻言深深笑了笑,一边沿着寂寂无人的御道走着,一边道,“他们不会那么自寻死路的,谢承颢是什么样的人,高昌会不清楚,一旦胜出的高昌那边,他便只有死路一条,谢承颢那种人从来不会讲什么道义的,而站在我们这一边,双方势均力敌,最后他尚还有一丝占居上风的可能。” 谢承颢一直虎视眈眈地盯着南楚江山,如此大费周折想要将南楚将山收入囊中,到了手了又岂会甘心分给别人,这一点高昌王是清楚的,所以他们绝对不可能选择与北齐合作。 那老臣闻言微微点了点头,“还是庞大人考虑周全。” 两人正说着,孙嬷嬷匆匆过来了,朝庞宁欠身行了一礼,“庞大人,王妃有话让奴婢带给您。” 庞宁与那老臣相互望了望,才道,“说。” “王妃说,枢密院的侍卫多以刺探军情,近身搏杀见长,所以庞大人只需要布置上足够多的弓驽手,就能将好一部分人阻挡在宫外,至于其它的有缇骑卫与高昌的密宗高手前后夹击,定能将枢密院的人阻挡在宫外。”孙嬷嬷如实将谢诩凰交待的话讲给了他。 庞宁闻言沉默了一阵,这番话也确实是有些道理的,而且也是对他极有利的,他手中的兵马与谢承颢那些身怀绝技的枢密卫交手,定是会损失惨重的,但只用弓驽远攻的,就大大的避免了这种不必要的牺牲,能最大的程度地保存他手里的实力。 高昌王手里那些密宗侍卫,他也一直头疼,在将来该要如何去对付,现在也正好借着这样的机会,可以削弱他手中的这些人。 < p> “回去替老夫谢过郡主的好意。”庞宁道。 “是,时间不多了,还请庞大人尽快安排吧,天机阁右使手下的人,也都在太极殿附近待命了。”孙嬷嬷道。 庞宁望了望她,果然不出他所料,将她拉到他们这边,缇骑卫和天机阁右使的人也都会跟着听从她的命令,不管怎么样都好,只要明天能够成功将北齐王扳倒下去。 “奴婢告辞,庞大人尽快安排吧。”孙嬷嬷说罢,匆匆离开了。 她也不明白,王妃为何这般不遗余力地为庞大人设想,安排好一切,事到如今她也该知道,庞大人也并非是善类之人。 庞宁看着孙嬷嬷走远了,道,“这里的一切先交给你了,老夫下去安排妥当,再去一趟高昌王那里。” 他想借用高昌王手里那些密宗侍卫去对付北齐枢密院的人,可是高昌王也不是傻子,不会白白被他利用的,到了这个关头,他不得让任何一环出了差错。 在他们忙着布置一切,防备谢承颢的时候,谢承颢那边也刚刚才得知他们被带到了宫里的消息。 “你说小谢和璟儿都被庞宁的人带到了宫里?”正在吃东西的晏西,包着一嘴东西口齿不清地说道。 “宫里已经加派两倍的侍卫防守,就连皇城内也加派了兵马,归义侯府的人也都进了在宫里躲着了,只怕明日是不会让王上有机会进宫去。”回来禀报消息的枢密卫道。 “不让朕进宫?”谢承颢冷笑道。 他真不知道这些人是天真还是可笑,以为将他拦在宫外,悄悄先让璟儿继位为帝,他就能罢休了? 以前是觉得他们还有那么一丢丢用处,才准许他们蹦哒到今天,现在竟然还想跟他拧着他,他就看看他们到底有几条命来跟他斗。 “王上,该怎么办?”枢密卫统领朝他询问道。 现下不仅王后娘娘和孩子落到了庞宁手里,宫里又加派了守卫,事实比计划中的要难办了。 “养你们这么多年,难不成连个燕京皇宫都进不去?”谢承颢眉梢微挑,冷声道。 “臣等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但凭王上吩咐。”一行枢密卫跪下道。 为了这一天,筹谋了那么久,他岂会甘心被庞宁和高昌就这么简单就占去了便宜。 “难不成,你要明目张胆的人带人杀进宫里去,没个由头,你这是要跟南楚现在开战不成?”晏西抹了抹嘴上的油,说道。 “理由?”谢承颢冷冷笑了笑,扫了她一眼道,“朕的王后娘娘让人掳去了,这个理由够不够?” “足够了。”晏西道。 其实,若是燕北羽还活着,这些事她做为小谢的朋友还是不想插手的,可是现在燕北羽已经不在了,她若真留在南楚,也免不是被庞宁那些人所害。 与其如此,不如南楚并入北齐,谢承颢虽然人品再差,但总归不会太过为难她和孩子。 她说罢,望向一旁一直沉默坐着的霍隽,“霍老大,你打算怎么办?” “只要能救出宛莛和璟儿,怎么做都好。”霍隽淡淡地道,不知怎么的,这几日他细细思量了一番燕京接连发生的事,总觉得这一切的背后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可却一时之间又想不出到底是什么。 “那就跟我一起杀进宫里去,去救他们出来。”晏西道。 霍隽抬眼看了看她,又望了望谢承颢,“有多大的把握?” “朕从来不想这个,只看结果。”谢承颢抿了口茶道。 霍隽没有说话,可看着谢承颢这般从容淡定的样子,并未因为眼下的一切而有任何慌乱,心中担忧更盛了,若是最后还是谢承颢掌控了局面,他们该怎么了才能保拄璟儿和沅沅留在南楚? “那现在,我们该做什么?”晏西问道。 谢承颢不紧不慢地斟满了茶,淡淡吩咐道,“既然局面有所变化,那便按第二个计划进行。” “是。”枢密卫统领带着几人,异口同声地回道。 霍隽微微皱了铍眉,第二套计划? 难道,现在这一切的状况,都还是在谢承颢的预料之内,从一开始来这里,他就已经预料到了所有可能会 发生的一切,而眼下的这一切,也在他的预料之内。 “喂,那我干什么?”晏西问道。 “吃完了,就睡你的觉去。”谢承颢道。 “啥,这样的时候我能睡得着吗?”晏西没好气地问道。 “明天有你忙的时候,想睡你也睡不了了。”谢承颢道。 晏西闻言,打了个呵欠道,“那我还是去睡一觉吧,顺便磨一磨她的刀。” 谢承颢望向一旁面色凝重的霍隽,道,“霍隽,你该知道,他们在我手里和在那些人手里不同的,朕不会伤他们性命,相反还会护佑他们安全,而那些人便不一定了。 虽然这个人甚少开口言语,可是他也感觉得出,他并非真的想要站在他这一边的,明日只怕他也会是其中的变故。 “你到底是保护,还是控制和利用,你我都清楚。”霍隽说罢,起身走了。 这一夜,对于宫里宫外的许多人,都是一个不眠之夜。 谢诩凰带着醒来的璟儿,守在了停放灵柩的太极殿,大殿安静的只有夜风呼啸的声音,她静静地站在棺木旁痴痴地看着,已然与世长辞的人。 明日出殡入葬皇陵,此生她也不会再有这样看着他的机会了,她想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记住他的模样,以便在以后的岁月里,每一合上眼,他的模样便会入梦而来。 后半夜,璟儿有些困了,孙嬷嬷拿了毯子抱着他在一旁,知道她的担忧,便没有送孩子去暖阁休息,只是抱着睡着的璟儿在殿内一起守着。 天渐渐明了,朝中臣子渐渐集到了大殿内,虽然都觉得一介北齐王后,一直出现在这里于理不合,却也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 庞宁带着一班老臣和高昌王等人也过来了,几名一直在殿外做了几天法事的和尚拿着引魂幡进了大殿,绕着灵柩念经为棺内之人超度。 不知不觉,一个时辰过去,殿内的主持法事的高僧大声道,“封棺!” 谢诩凰心头一紧,走近了两步,看着棺木面目死灰的人,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他要被被封在棺木里,长埋地下,从此再也不能与她相见了。 “王妃。”孙嬷嬷过来扶住她,却发现她手在微微发抖着。 然而,棺木还是在宫人的合力一点一点封闭,彻底遮去了棺内之人,隔绝了他与这世上的所有。 殿内一切诸事准备完毕,正欲下令起灵出不定殡,殿外有人匆匆进殿来禀报,“庞大人,北齐王朝宫里来了。” “现下正值陛下出殡的时辰,不是接待北齐王的时侯,让他改日再来。”庞宁冷然道。 他特意提早了出殡的时辰,也是为了提早确立新君继位的时辰,没想到还是这么快就来了。 禀报的侍卫面色沉重,道,“北齐王的人来势汹汹,已经闯入皇城了。” ——   ☆、322.王者归来 一时间,殿内诸臣个个如临大敌,纷纷望向了庞宁。 陛下尚在的时候,北齐王对于南楚还有所顾忌,如今陛下驾崩,南楚还一盘散沙,北齐又兵强马壮,南楚着实处境堪忧。 如今,北齐王直接带人往宫里来了,只怕是打定了主意要干涉南楚新帝继位之事,可眼下的机楚能不能敌得过北齐王手里的人,谁也不知道呙。 庞宁望了望面色无波的谢诩凰,一抬手朝来报的人道,“陛下出殡在即,无论如何定要将北齐来犯的人,阻挡在宫门之外!醣” 与他同样紧张的,还有高昌王,在他交待人出去的同时,也吩了阚玺带人出去迎敌,不管将来南楚是要落在谁的手里,但在这样的境况下,北齐进了宫里控制了局面,对于他们双方都没有好处。 庞宁交待完事情,侧头望了望一旁一直没有言语的谢诩凰,走近道,“郡主,北齐王已经带人往宫里来了,不知缇骑卫那边的人如何了?” 谢诩凰沉默了片刻,将手中一支缇骑卫专用的讯号焰火交给他,道,“拿出去在宫里点上,他们在宫外自然就能看到了。” 她与缇骑卫约定的是第二道焰火为讯号,这一道焰火,为过是堵庞宁的嘴的,就算缇骑卫在宫外看到了,也不可能现在使出全力,内外夹击北齐枢密院的人。 这个时候,是双方厮杀最惨烈的时候,缇骑卫这个时候去,免不得会有折损,她如今在燕京能用到的人也只有缇骑卫和燕北羽留下的那些亲卫,自然不能让他们折损在此处。 真到最终谢承颢还是胜出了,那个时候枢密院的那些人也已经精疲力竭了,介时再动手,远比如今要省事的多。 他们想要占尽便宜,哪是那么容易的事儿,她之所以在那枢密卫面前拒绝了庞宁,就是不想让谢承颢知道,她是有心要与他敌对的,那么他会全心对付的只有庞宁和高昌,到最终她让缇骑卫动手,他也不会想到。 一旦那个时候,他认定了她是会跟他们一起与他做对的,那么必然也会防着她了,而且也会怀疑中都那边是不是生了什么变故。 但是,他也料定了,不管是她答应还是拒绝,在那样的情况下,庞宁也绝对会把她和璟儿带走。 庞宁满意地笑了笑,接了过去交给一旁的侍卫,吩咐了他出太极殿去点上。 太极大殿内的法事还在继续,宫门外已经刀光剑影,遍地血腥。 谢承颢一身银狐斗蓬,远远站在雪地里,冷眼看着宫门外厮杀的人群,原想着不需要到这样刀兵相见的地步,不过既然他们非要这样硬碰硬,那他也为燕北羽的出殡,给他送些陪葬的下去。 晏西抱着刀站在旁边,瞅着宫门处的弓驽手,道,“他们这么多弓驽手守在宫门,这要攻进去,怕是不容易。” 这么乱箭如雨,就是身手再好的人,也免不得会利箭所伤,而且就算一时杀了一个,很快后面就会有第二个弓驽手替补上来,根本不容有人接近到宫门。 “不是正好给你当活靶子。”谢承颢冷然道。 “嘿,我怎么没想起来。”晏西说罢,转头也去找弓箭了,不一会儿就拿着长弓和几个箭囊过来了。 一次抽了三支羽箭,搭箭拉弓,三箭齐发,将守在宫门的三名弓驽手毙命,对方阵营虽然有一瞬的慌乱,但很快还是有人替代了已死之人的位置。 “一个时辰之内,朕要进到太极殿。”谢承颢冷然说道。 “就知道吆五喝六,有本事你自己来。”晏西一边再度搭箭拉弓,一边哼道。 她就不信了,这些人的箭能快过她的箭。 宫门处折损的人马越来越多,侍卫到太极殿向庞宁禀报,这让他渐渐有些不安好,几步走近到谢诩凰身后,低声质问道,“郡主,为何缇骑卫那边还没有动静?” 若是有缇骑卫的前后夹击,枢密院的人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要冲破宫门处的守卫了。 “她们没有来?”谢诩凰一脸讶然问道。 那惊讶的神情,丝毫没有虚假的样子。 “你说他们会出面相助,与宫里前后夹击北齐枢密卫,现在缇骑卫一个人都没有出现,谢承颢的人已经快冲进宫里来了。”庞宁压着怒意,低声朝她道。 “暂且先让高昌王身边的密宗高手抵挡住他们,再整合兵马将太极殿 外封锁住。”谢诩凰朝他道。 她就是要用他们的人,一点一点也耗尽谢承颢手里的人,而眼下一切都如她所愿地进行着。 宫门守卫的弓驽手想必已经让谢承颢手里的死伤一些了,高昌王手里密宗侍卫为了挡住他们,必然会做殊死搏杀,而太极殿外的第三道防线又会削弱他手里力量,即便他再到了这太极殿上,想必枢密卫已经死伤不少了。 而那个时候,她的手中还有缇骑卫和天机阁的人,在宫殿内真正掌控局面的就会是她了。 庞宁冷冷地看了看她,拂袖转身出去了,留下一殿惶然不安的朝臣。 孙嬷嬷看了看一旁面色沉定从容的人,这个人好似并没有说要计划才能,可是她总觉得,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在谋划着什么了。 只是,现在北齐王的人已经逼进宫里来了,万一北齐王真的闯到了这殿中来了,那么又该如何才能扭转这里的局面。 殿内诸人并不知外面是如何血流成河的场面,只是听着侍卫不断地进来禀报状况,个个神色愈发地不安。 然而,只有谢诩凰牵着孩子,面色了无波澜地站在灵柩旁,平静地等待着一切的结果。 半个多时辰之后,侍卫进殿禀报道,“报,枢密院的人已经已经快到太极殿来了。” 谢诩凰微微敛目,一切比她预想的还要快,但也是他预料之中的结果,谢承颢手中的枢密院,与高昌王那些密宗侍卫相比,也差不到哪里去,但加之这些人从来都是以刺杀为目的训练出来的,比起那些出自密宗的侍卫下手就更加阴厉狠辣,所以不管如何必然是会占上风的。 “王妃。”孙嬷嬷也有些着急,看着沉定如水的人唤道。 谢诩凰牵着璟儿朝她走近了几步,将第二的给缇骑卫讯号的焰火交给了她,低声叮嘱道,“到了合适的时候出去点着了。” “是。”孙嬷嬷将东西悄然接了过去,顺着大殿的侧门先出去了,以免一会儿北齐王的人过来了,自己就没有机会再出去了。 相较于谢诩凰的平静,庞宁和高昌王都有些坐立不安了,原本以为必然会赢的局面,胜利的天平已经倾向了北齐这边,他们在节节败退。 刚刚好的一个时辰,太极殿外又传来震天的厮杀声,有些不安心的臣子纷纷到了殿门外张望,带到北齐枢密院的人已经逼近了殿外的最后一道防线,而一身银狐斗蓬的北齐王在晏西和两名侍卫的护卫下,穿过厮杀不止的人群,一步一步朝着太极殿走来。 那些臣子纷纷退进了殿内,看到已经走至殿外的人,个个都已然有些面色煞白。 “今日乃先帝出殡之日,不知北齐王这般来势汹汹所为何故?”庞宁挡在大殿入口,沉声质问道。 终究,他还是低估了北齐枢密院的力量,也将这一切设想得太过简单了。 “庞大人当街掳走了朕的王后,你说朕所为何故?”谢诩凰冷然一笑哼道,目光却跃过幽深的大殿,看向谢诩凰那边。 “既是为王后娘娘而来,为何不能好生相谈,偏的起这般刀兵之祸?”庞宁道。 谢承颢负手进了殿内,身后的侍卫将殿门轰然关上,他朝着殿内走去,每走一步,殿内的臣子们不由自主退一步,“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何需再说这些废话,大家各自都谋着才能,朕清楚,庞大人自己也清楚。” “北齐王,这是南朝议政重地,你若有事,还请移驾偏殿再做商议。”庞宁上前来道。 “朕费了这么多功夫,才站在这个地方,你说让朕走,朕就走,你算什么东西?”谢承颢一脸厌恶地冷哼道。 燕北羽能容得他活到今日也是不容易,这种人要是落在他手里,早让他千刀万剐,死了千百次了。 “你……”庞宁被他一句话,噎得面上青一阵白一阵。 谢承颢不再理会他,径自走了过去,蹲在璟儿面前,摸了摸他的小脸,笑着问道,“璟儿吃早饭了没有?” 璟儿看了看他,轻轻点了点头,“吃过了。” 谢承颢摸了摸他的头,赞赏道,“璟儿真乖。” 全然一副一家人闲话家常的样子,根本将满殿群臣和一旁停放的棺木视如无物。 谢诩凰微微皱了皱眉,孙嬷嬷应该把通知缇 骑卫的讯号焰火放出去了,但愿缇骑卫的人能来得及赶过来才好。 “来。”谢承颢一把将小小的孩子抱起,径直走向太极殿尽头的龙椅,将怀中抱着的孩子稳稳放在龙椅上,问道,“好不好玩?” “这里好高。”璟儿有些好奇地说道。 “喜欢就坐在这里。”谢承颢摸了摸他的头,一步一步自玉阶下来,扫了一眼庞宁道,“好似,你们的皇帝留了遗旨要璟儿承继皇位,关于此事,朕没有任何异议,相信庞大人也没有。” “北齐王,这些都是我南楚的国内之内,不需要北齐来插手。”庞宁冷声道。 “若是,朕非要插这手呢?”谢承颢冷然笑语道。 他要的东西,从来没有人抢得了,不管是他看上的女人,还是他看上的江山。 “谢承颢,一个人不能贪心的东西太多。”谢诩凰出声,语气沉冷如冰。 谢承颢闻声望向她,一步一步走这,说话的口气不可谓不温柔,“人生在世,一辈子就那么几十年,若自己的想要的都得不到,那还活来何用?” “可是你想要的,却毁了别人。”谢诩凰咬牙道。 一想到,此刻这棺木之中冰冷躺着的人,她心头无边的恨火便扑天盖地燃起了。 “你是说,谢承颢的死?”谢承颢说着,扫了一眼满殿站着的人,“除你之外,这殿中谁敢说没有想过谋害他的事?” 现在能站在这里的,就没有几个干净的。 “你不该害他,更不该借我的手去害他。”谢诩凰转身,目光冷厉如刀。 谢承颢看着她恨意凛然的目光,走近道,“小诩凰,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很快这南楚的江山就是璟儿的,这天下三山五岳,都是我们的。” “不。”谢诩凰冷冷地望着他,一字一顿说道,“他会是璟儿,却不会是你的。” 谢承闻言笑了笑,良久才收了笑意问道,“何以见得。” “因为,我不会把南楚交给你。”谢诩凰直面他,铮铮言道。 她绝对不会,将他出生入死打下的南楚江山,将这个以他们早夭女儿名字为名的江山交到这个狼子野心的人手里。 “是吗?”谢承颢似乎并没有对她的举动有任何意外,冷然一笑问道,“那么,朕的王后娘娘,你现在在等谁?” 谢诩凰瞳孔微缩,却镇定如常地沉默着。 “是霍隽?还是缇骑卫?”谢承颢深深笑了笑,道,“缇骑卫那么一帮人在京城里,朕不去过问,不代表不会提防。” 早在来这里之前,这里可能会发生的种种状况,他皆有设想,所有会左右他计划进展的人,他也都有预料和提防之策。 “是吗?”谢诩凰却并没有被他说破的谎乱。 “小诩凰,你是挺聪明的,想要朕与他们三方相争,他们一败涂地,朕也损兵折将,然后你再有缇骑了和天机阁亲信的支持,将朕和他们全部都一网打尽。”谢承颢说着,赞赏地笑了笑,继续道,“设想是好的,如果对手不是朕的话,也许你就真的赢了。” 虽然初回燕京之后,她与缇骑卫只是简单地见过一面,并未见谋划什么,但缇骑卫这股力量在,终究是个威胁。 而且,放眼在燕京,他们会甘心被驱使的人,也只有她了。 所以,便是他们之间瞧不出任何有勾结的嫌疑,他还是不得不提防着的,毕竟在这样的境况下,任何一点小小的失误,都有可能让他前功尽弃。 虽然,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局面,但是她恨他是真的,而缇骑卫这股可以供她驱策的力量在,他岂会疏忽大意了。 谢诩凰暗自咬了咬牙,却并没有慌乱,她很清楚谢承颢现在能提防着缇骑卫的人并不多,还有大哥也一定会尽快赶进宫里来,好些派去挡住他们的人,也只是在他们那里拖延些时间罢了。 反正都已经等了这么久了,她也不差再多等那么一会儿。 “小诩凰,不管是南楚也好,还是这天下的之物,只要是朕的,也必是你的,你何必如此呢。”谢承颢微微叹息道。 这么久以来,不管他做什么,她也未如此恨过他,而燕北羽死了,她竟真的这般恨他入骨了。 可是,不管她如何恨他,那个人也不会再回来了。 “你的东西,我从来都不想要。”谢诩凰冷冷盯着他说道。 他太贪心了,这天下江山要,女人财宝他要,他什么都要,却残忍的夺走别人仅有的一点幸福。 谢承颢微微叹了叹气,道,“你若是想等霍隽他们进来,那也看看他们还进不进得宫门了。” 谢诩凰暗自咬着牙,久久没有言语。 “这宫里朕迟早是要进来的,岂会不安排上自己的人?”谢承颢冷然一笑说道。 所有能想到的,能做到的,他都安排了。 他她早安排了枢密院的人潜入了宫里,加之燕北羽生前也不常住在这宫里,所以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虽然闯宫时来,他手中的枢密卫已经大有折扣,但他在宫里还有一批人,这个时候大约已经聚集在太极殿下,帮他肃清那些不轨之徒。 这时候,所有人才注意到,原来一直厮匀不止的太极殿下,不知何时,已经寂静得没有了一丝声响。 “小诩凰,方才的话,朕只当从来没到过,你也休再提了。”谢承颢道。 虽然她是有要置他于死地的心思,也差一点就真的被她得手了,但是他并不想与她计较这些,她始终都还是他身边最重要的女人,不管她做过什么,不管她现在心里有多恨他。 他也还是想要将他留在自己身边,哪怕没有她与燕北羽之间那样的情感,但起码也有一个人能伴终老一生。 这世上,他也再找不出再有第二个女人,能让他有要一起相伴到老的念头了。 谢诩凰紧紧攥着拳头,她没想到,这个人真的连什么都算计到了,而仓促之间的自己,竟没有注意到这宫里都已经藏了他的人。 难道,她真的只能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南楚的大好河好,却要落在这个谋害了他的人手里吗? 她不甘心啊。 “既然已经到了该立新帝的时辰,那就尽快开始吧。”谢承颢望了望还坐在龙椅上玩耍的产子。 虽然费了好一番功夫才走到如今,但总算最终的结果,也不辜负这一番的辛苦谋算。 他的话音刚落,紧闭的殿内被人从外面嘣地一声推开了,震得好些人都不禁打了个寒颤,纷纷转头望向破门而入的人。 冥河进殿,恭敬地退在门边,隐约有脚步声在外面越来越近,而后有人绘绘沿着外面的长阶过来,当那人的面容缓缓出现在众人眼中,所有人都瞠目结舌了。 他看起来那么清瘦,一身玄色的朝服在他身上显得有些宽大,可是那双望进殿内的眼睛,却威严赫赫地让人不敢直视。 纵使样子清瘦得仿似一阵风就能吹倒了似的,可那周身散发出的王者之气,却震惊了殿内的每一个人,包括谢诩凰。 因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一个多时辰前才被封进棺木里的南楚先帝,燕北羽。   ☆、323.王者归来2 第322章 阴沉了数日的天空,露出了太阳的踪影。 清晨的阳光照在那缓缓出现在太极殿外的人身上,似是在他周身镀了一层金辉,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像是九天降临的神衹,在圣驾仪仗的簇拥下缓缓步入了大殿,一派赫赫威仪。 除却大殿尽头龙椅上坐着的璟儿,没有人是不震惊于这一幕的,甚至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方才明明被封入了棺木之中的死人,为何会活生生地出现在他们眼前醣。 燕北羽站在太极殿门外,冷冷地扫了一眼殿内形形色色的诸人,目光停在了满目含泪的人面前,冰冷的目光情不自禁流露面温柔和愧疚呙。 他明知道那样的消息会让她心痛难过,可是为了一切能够顺利得天衣无缝,他向所有人都隐瞒了一切,包括她。 可是,要瞒过谢承颢那样的人,瞒过在他身边的所有人,他唯有谁都不说。 天知道,当她入宫在他的棺木边的时候,他是有多想睁开眼看一看她,但那时他由于一直随老庄修习以定魂珠为引的内功心法,整个人已完全处于假死装态,只有微弱得几乎没有生命迹象,只是对于周围的一切还是可以清晰地感知的。 只是,那个时候他醒不来,也不能醒来。 谢诩凰痴痴地望着自殿外缓步进来的人,似是害怕自己一瞬眼之间,他又会从自己眼前消失了。 这一切,真的不是她又一次的幻觉吗? 这些天,她许多次都似感觉他还在周围,可是一回头却都是空荡荡的一片,此时此刻在她近乎无助的时候,他又回来了。 然而在震惊之余,更多的是欣喜如狂,不管他如何隐瞒,不管这些天她是如何心痛得无以复加,只要他没有死,一切都是好的。 没有什么,比他还活着更重要了。 所幸,这一切只是一时的恶梦,而不是她一辈子的恶梦。 燕北羽走近殿内,目光却始终落在眼含泪光的女子身上,一刻也不曾移开过,孙嬷嬷和冥河走在他身后,看了看一脸震惊之色的人,想要说明白为何那焰火没放出去之事,但又碍于在这样的场面不好开口,只得默然跟随在圣驾之后。 半晌,燕北羽压下满心的思念,移开了目光,步向了大殿尽头的龙椅,虽然他很想现在就想将一切事情向她解释清楚,但现在最重要的是收拾这里的残局,不能再给这里任何人有脱身的机会。 他看着坐在龙椅之上,身形小小的孩子,眼中满是慈爱的笑意,将璟儿从龙椅上抱了下来,交给一旁的孙嬷嬷,道,“先带他去偏殿。” 这样的场面,不适合这么小一个孩子观摩,他也不想自己的孩子过早地看到这些肮脏不堪的权谋之争。 “是,陛下。”孙嬷嬷抱着璟儿快步从侧门离开了太极大殿。 殿内还是死寂一片,所有人都看着玉阶之上的燕北羽,还未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 燕北羽一撩衣袍在龙椅之上坐下,面朝着满殿的人道,“这个位置将来朕也确实会给朕的孩子,但是那一天也必然是朕送他上来,而不是你谢承颢。” 谢承颢虽然面上还是平静如昔,可是那眼神却在他进入大殿的那一刻开始,满是警觉的锐利,在他看到这个人出现的那一刻,恍然之间已经想清楚了很多的事。 同时,他也知道,他输了。 他苦心谋算的一切输在了这个,他以为已经死去的人身上。 只是,他比较好奇的事,在那样的情况,这个人怎么可能还有机会死里逃生,可现在他就活生生地站在他们的眼前,由不得他不去相信。 “南楚皇,真是福大命大啊。”他冷然一笑,由衷叹道。 他很肯定,他下在那金曼陀之中的药,是不可能会有人救得了的,可是这个人到底是怎么死里逃生了,他却实在是想不出来。 “朕没有死在你们的手里,看来各位都挺失望了。”燕北羽冷然哼道。 这里有多少人算计他死,又有多少人心怀不轨,他都是一清二楚的,只是那个时候南楚的处境由不得他去清除他们,而且多少都是牵扯到朝中重臣,若是没有实实在在的证据,也是没有办法以让人信服的理由处置他们。 而他前去高昌,结果落得那一身病回来,他便开始筹谋着这一切,将这所有的害群之马,一网打尽。 尤其,在那个时候,她和孩子还在谢承颢的手里,任何他有痊愈的迹象,也会被谢承颢知道得一清二楚,所以他只能一边暗中谋划,一边让自己愈发病重下去,病重到不久于人世的样子。 其实,在还未拿到折剑山庄送来的那本内功心法之时,他对于自己能不对活下来,也是没有全然的把握的,但渐渐的从那内功心法之中,学到更加上乘的内力,于是便渐渐有知道自己还是有可能活下来了。 所以,他也开始将朝政大权都交给庞宁,对归义侯也委以重任,还将自己的亲信也都贬出京去,让这燕京被这些人所控制,让自己也被他们所控制。 其实,若不是因为她和孩子在北齐那里,他也不用如此大费周章,可是在他知道自己那病是被谢承颢动了手脚,再加之那封来自霍隽的书信,知道了谢承颢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开始。 他便更加不得不小心翼翼,也知道只有当他死了,谢承颢才会真正放松警惕,才会带着她和孩子来到南楚,而他这一步一步等的就是这一天,等着他把璟儿和她自己送到燕京来,等到中都无人主事,等到所有人都不会去提防一个已死之人。 “确实是挺失望的,连朕都有些好奇,南楚皇帝是得了怎样的神明相助,竟然能从这棺木之中出现在太极殿外了。”谢承颢道。 小诩凰过来看过,那个躺在棺木之中的死人确实是他燕北羽,别人或许认不出来,可是她不可能认错了。 他千算万算,也不曾算到,他竟没有真的死。 “北齐王千里迢迢来为朕吊唁,可惜朕还未到那大限之日,让你白来了一趟。”燕北羽冷声道。 老庄主在镇北王府待了数日,教习他以定魂珠修习内功心法,到最终废去了他原先的所有功力,将他自己毕生的功力传给了他,而那个时候再以这样纯厚的内力去修习定魂珠,便使自己进入了假死之状。 除去还有一些微乎其乎的生命迹象,根本就和死去了一样,自然王府里所有的大夫也都相信了,他是真的驾崩了。 然后,那些曾经心怀不轨却无机会出手的人,也都渐渐露出了他们的真面目,这一切他都让冥河和贺英看在眼里。 当然这些是他的目的之一,最重要的还是要给她和孩子脱身提供机会,果真谢承颢知道他驾崩之事,马不停蹄地将他和孩子带到了燕京。 他让房将军一行并没重兵围剿去除掉长孙晟等人,而是佯装交战,将这伙大燕的残兵留到了最后,果真连他们也趁着他驾崩的机会想要回来夺回燕京。 那个时候,他大丧之事还需要有所安排,这个自然不能让庞宁和高昌那边有所察觉,而长孙晟也果然如他所料趁着那样的机会发兵进攻燕京,如此一来,庞宁和高昌急于应付他们,便也不会插手大丧之事,于是所有的一切也都由冥河和贺英按照他所安排的那样去做。 那棺木放在殿中早就修好的密道之上,待到棺木封住之后,底部的密道入口也会打开,他便可从那里脱身出去。 只是,在还不确认沅沅已经脱险之前,他还是不能现身的,他再怎么想急着见到她,告诉她自己并没的死,这个时候他也不得不顾忌着他们还在北齐的女儿。 只有确定她已经被龙靖澜带离了北齐境内,他再没有任何软肋能被谢承颢所利用,那个时候才是他出面反击的时候。 “不失望,朕难得看了这么一场好戏,怎么会失望呢?”谢承颢冷笑道。 可是,心中何尝不是已经恨得咬牙切齿,明明都看着他躺在棺材里,明明那么多人都认定了他已经断了气,明明连她……都已经肯定他死了。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人还是这么阴魂不散地出现了。 如今,他唯一的担心的,还在中都那边的沅沅,会有所变故。 如果连他手里这最后一个筹码都失去了,他才是已经输到绝路了。 “北齐王看得满意就好,不过这一切不也正是拜你所赐,拜高昌王所赐。”燕北羽说着,将目光转向了在高昌王,一字一顿冷冽如刀,“是不是,朕的好父皇?” 这个人,曾经是他童年的恶梦,当他那时满怀欣喜地知道自己还有亲生父亲时,多么渴望着能与他相见,能得他的喜爱,可是当他见到了他,却是他想杀了他。 这么多年以来,他本以为他已经在大周国破的时候死在宫里了,可没想到他辗转逃到了高昌,代替高昌王做了高 昌的一国之君。 所以,在他开始怀疑到这一点的时候,他更加意识到,自己周围的敌人的太多了,自己一步行错,就必然满盘皆输。 于是,他再愤怒,再痛恨那样的处境,他也不得沉下气来,哪怕他那样伤了她的心,哪怕她那样误会他离他而去,他也坚定不移的要去完成自己心中的夙愿。 因为,这些宿敌不除,南楚永远不可能安宁,他与她永远也不可能有能真正相守的日子,只是这一天真的来得太过漫长了,漫长都快要耗尽了他的一生。 在那些病重的日子,若不是因着记挂着她和孩子,他估计真的不可能坚持着让自己活下来,也正因为他们还在等着他,所以他不得不让自己活下来。 高昌王被他说破了身份,一时有些尴尬与震惊,“你既都知道了,那便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这么多年,处心积虑地在高昌隐瞒身份,等着能够重新回到燕京称帝的时候,可是他没有想到,当年那个孱弱的少年,有朝一日能驰骋沙场,君临天下,做到了他一生也无法做到的事情。 即便,那也是他的亲生骨肉,可是他却无比痛恨这样的人,所以他想尽办法,让阚玺来接近南楚,图谋能从他的手里夺回一切。 他也本以为,所有的一切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就在方才那一刻,他还觉得自己是胜利在望的,可是在他死而复生出现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真的已经输得一败涂地了。 “当年第一次见面,他就想要取了朕的性命,这么多年,你都还是不改初衷啊。”谢诩凰冷笑哼道。 他曾经真的想做他的好儿子,可是他的父亲却视他为仇敌,一心想要杀了他。 他不喜欢生活在这样冰冷的皇宫里,可是偏偏他又在这个地方,即便他厌恶得想要逃离,却又还是不得不在这里生活着。 所幸,最终他还遇到了他,遇到了他心动的,深爱一生的女子。 “你本就不该出生在这宫里,朕也没想过要你这个儿子。”高昌王厌恶地道。 他也不曾想,自己的一夜露水姻缘,竟会造就出这么一个祸害。 “如今,不是你想不要朕这个儿子,而是……朕还想不想要留你的狗命!”燕北羽高高站在玉阶之下,俯视着站在下面的高昌王一行,冷漠地恍似看着渺小的蝼蚁,目光难掩森然杀意。 早在儿时,他想杀死他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想过再当他的儿子,虽然他身上还是留着他的血,但这个人与他之间,只有生死相杀的仇敌,永远都不可能是血脉相承的父子。 不仅是高昌王,便是庞宁,也有些坐立不安了,面上青一阵白一阵。 北齐还有高昌暗中谋算的那一切,这个人都一清楚,那么他的所做所为,他又何尝不会清楚,如今将他们都聚集在这里,,只怕是要一起清算了。 当初,王府传出他驾崩的消息之时,他也是不敢相信的,只是那个时候长孙晟又带兵围攻燕京,他无暇去插手他的丧事,于是便都是镇北王府他那些亲信去操办的。 而这一切,也早就他谋害好的,因为他知道,如果这件事由他去经办,一定会发现什么蛛丝马迹,所以他一直留着贺兰关的大燕余孽,一是为了拖延时间等到北齐王来,二是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让他无法去注意到其中的可疑之处。 他早该想到,派了房将军那些人去了那么久,竟然还没有打下贺兰关,那时候他就该有所怀疑的,或是早想到了,何至于落到如今这样的地步。 他用他的死,设了一个惊天大局,将他,将北齐,将高昌,将所有那些盯着他,盯着南楚疆土的人都算计了进去,他们都以为最后胜出的会是自己。 可是到头来,最后的赢家,却是他们都以为已经必死无疑的人。 现在,北齐王手里的枢密卫损耗了,他手中的兵力也折损无几,高昌的密宗侍卫也剩不下几个了,他才真正现了身,内有天机阁那一班亲信,外有房将军等武将的数万兵马。 想必,那道调他们前往北疆的圣旨也不过是个幌子,目的就是为了保存这些人的兵力,以便在这最后关头,由他一手掌控燕京城所有的一切,包括他们这些人生死性命。 “南楚皇,这是要跟我们一个一个地清算旧帐吗?”几方之中,倒是谢承颢显得还算淡定从容,虽然有因为他的死而复生而震惊,但也很快冷静了下来 。 一边在殿中与他周/旋着,一边暗自思量着,自己还有多大的机会能顺利脱身离开燕京,已经到了这一步,他知道自己输了。 所以也没必要再殊死相争,重要的是先保命撤退回国再做打算。 “难得,你们能都聚在这里,当然该算算旧帐了。”燕北羽负手站在玉阶之上,一派睥睨天下的王者之仪。 现在,他们任何一方都没有再与他较量的本钱了,生也好,死也罢,都是握在他手里了。 “好啊,南楚皇想要与朕清算什么?”谢承颢冷笑道。 燕北羽扫了一眼冥河,“东西给他。” 冥河捧着一卷圣旨到了谢承颢面前,打开之后才交给他。 谢承颢打开扫了一眼,冷然笑道,“废后诏书,朕不记得朕何时写过这样的东西。” “这是朕替你写好的,自今日起,上阳郡主霍宛莛与北齐再无干系。”燕北羽沉声说道。 她不会再是北齐王后,也不会再跟他姓谢,她只会是他身边与他相守一生的女人。 纵然,那便只是个夫妻的名份,他也容不得他占着。 谢承颢有些好笑,道,“这世上,还从来没有人,敢替朕下圣旨。” “朕不是替你下,而朕下给你的,手下败将。”燕北羽冷然说道。 谢承颢将圣旨随手一扔,冷笑道,“南楚皇就那么笃定,朕就必然是手下败将了?” “难道不是吗?”燕北羽道。 谢承颢望了望一旁沉吟不语的谢诩凰,又望向玉阶之上站着的人,说道,“朕忘了告诉你,璟儿还有一个双生妹妹叫沅沅,此刻还在北齐宫里,小丫头聪明伶俐,与他倒是相似到了有点。” 所幸,他离开中都之前,还把沅沅留在了中都,否则自己才是真的一败涂地了。 “是吗?”燕北羽却显然没有因为他的威胁有任何慌乱,远远望了一眼殿外,“朕想,她大约也回来了。” 话音一落,冥河打开了太极大殿的大门,很快便听到有孩子的声音传来。 “哥哥在哪里?” “一会儿就见到了。 “娘亲在哪里?” “说了一会儿就到了,你这小毛丫头,废话怎么那么多。”龙靖澜扛着一岁多粉雕玉琢般的小女儿到了殿外。 沅沅骑在她的肩上,远远就看到了殿内的谢诩凰,兴奋地招着小手,“娘亲,娘亲……” —— 耗子兄,你输得惨啦。   ☆、324.王者归来3 第323章 孩子欢快的叫喊声,惊破了太极殿紧张压抑的气氛。 燕北羽的出现让谢承颢震惊的,那沅沅的出现是让他手足无措的,沅沅回到了燕京,也就代表他手中唯一还能胁迫燕北羽的筹码已经没有了。 在燕北羽出现在这里的时候,他也有过不好的设想,会不会那边人也出了变故,只是他不太相信,自己就会输到这个地步。 只是,他不愿相信的一切,终究还是发生了跫。 燕北羽之所以不惜做到假死,不就是为了能够救回她和孩子回南楚,所以才会在沅沅还没有脱险之时,都一直没有真正露面。 然而,现在就在眨眼之间,时局就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转变,原本是他占尽上风,眼看一切都是如他所愿,南楚的江山会是北齐的,她也是在他身边的,可是从燕北羽逃出死劫开始,或者从更早的时候开始,他就已经注定要败在他的手上播。 龙靖澜假死隐藏行踪,他又给他做了一处假死的好戏,他便当真以为南楚于他已如探囊取物一般轻松了,哪知道他在算计他的同时,也在被对方算计。 那些原以为握在他手里的一切,也都注定会被他夺回去了。 龙靖澜将骑在自己肩上的孩子拎下来,一脸的不耐烦,这一路他都快被这小魔头给折磨疯了,一开始看着乖巧可爱,时间一长了,还真是受不了她这个小麻烦。 “娘亲,娘亲。”沅沅自是不知这是何场面,满心欢喜地朝着谢诩凰跑了过去,抱着她的腿直撒娇。 谢诩凰蹲下身将她抱起,伸手理了理她吹得乱糟糟的头发,满心的怜爱之情。 燕北羽远远看着,原本寒意森然的眉目之间泛起了几分难得的温柔笑意,虽然早早就知道了自己有这么一双儿女,也曾千百遍的去猜想他们是什么样子,可直到今日真正亲眼看到他们,似乎才敢真正相信,这一切是真实的。 虽然恨不得此刻,就与他们好生团聚,可是摆在眼前的事情还是需要处理的,朝龙靖澜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让他们母女先离开这里。 龙靖澜也不管殿内诸人有多奇怪,为何她这个死了一两年的人又出来了,走近到谢诩凰面前道,“这里的事交给我们,你带沅沅先去暖阁等着吧。” 现在,是他们要和这些人好生清算一下旧账了,她和孩子留在这里,也多有不便。 毕竟,有些事,有些话,并不适合让这么一个小孩子去听到看到。 谢诩凰微微侧头望了望玉阶之上卓然而立的,见他微微冲她点了点头,索性抱着孩子先出了太极大殿,前往暖阁去和璟儿待在一起。 谢承颢看着她带着沅沅离开,心情蓦然之间生出一股悲凉之情,原来从始至终,他也不是一个人,即便她是他名义上的王后,可是她的心从来不在他这里,他曾以为自己不会在意的。 可她在此刻,牵着他们的孩子转身没有一丝犹豫地离开,他才知道,他是在意的。 他对于她的喜欢,也远远超出自己所想的。 只是,在明白这一切的同时,他也明白,她永远永远也不可能再回到他的身边,抑或者说,她从来都没有真正在他身边。 一直以来,从来不愿相信那些虚无缥缈的,看不见的忠义情爱,只相信能紧握到自己手里的才会是真正属于自己的。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不屑于要这些些,可在这一刻他是该死地羡慕燕北羽,因为那些他不相信,他得不到的,他真的得到了。 谢诩凰抱着孩子出了太极殿,回头望了望殿内,默然离开了。 “娘亲,哥哥呢?”沅沅抱着她的脖子,问道。 “哥哥在那边,马上就见到了。”谢诩凰柔声道。 如今,一切已经将要尘埃落定,也不需她再去操心什么,至于太极殿内最后会是如何落幕,她真的已经无力去想了。 不过短短几日,她已经觉得自己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到他出现之前还不觉得,这一刻才发现扑天盖地的疲倦都席卷而来了。 他进了暖阁,孙嬷嬷朝着她行了一礼,“王妃,少主的事也并非我们有意相瞒,实在是除了冥河,我与贺英都不甚知情,直到方才见到人了,奴婢才知晓。” 先前,陛下只交待自己的身后之事由冥河一手去办,故而他们虽然也有帮忙,许多事情也是没有插上手的,并不觉得其中有异,也真的以为他就那样驾崩了。 直到方才,她准备出去给缇骑卫的人放信号,才撞见冥河带着出来的人,方才得知其中隐情。 谢诩凰微微摇了摇头,并没有出方责怪,将沅沅放了下去,由着他跑过去找璟儿一起玩耍,道,“孙嬷嬷,亲自出去瞧瞧,若是寻到我大哥,先请他到这里来。” “是。”孙嬷嬷应声,快步离开了暖阁。 谢诩凰进屋,看着隔了好些日才聚在一起的兄妹两,凑在一起格外的高兴。 她站 在窗边,看着外面渐升的朝阳,一切风雨终于要过去,可是在那份喜悦之情平息下来,更多的是满心的怅然,燕京曾是她少年最温暖美好的回忆,后来却成了她不愿再回忆,不愿再踏足的恶梦之地,兜兜转转这么多年,她竟又回到了这个地方。 只是,这一次这个地方,真的就会是她一生的归宿了吗? 太极殿内,已然是一派剑拔驽张。 燕北羽高踞龙椅而坐,冷眼看着殿内一群神色不安的人,平静的目光却蘊藏着森冷的锋芒,最后将目光落在了北齐王谢承颢的身上。 原本,他们之间并没有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可是千不该万不该,便是他一再虑视眈眈地盯着他所爱的女人,并处心积虑的将她夺走,甚至不惜利用他的孩子来完成北齐一统天下的狼子野心。 他并没有想去动北齐的意思,但也不会将自己手里的拱手让于他,然而谢承颢却一次又一次地要置他于死地,要霸占他的江山,还要霸占他的妻儿,他如何能容忍下去。 若非因为顾忌着她与孩子还在北齐宫里受其挟制,早在高昌回来之后,他便就打算对付北齐了,只是得知了她与孩子的事,他明白自己是处于被动地位的。 所以,也就配合着他谢承颢所想看到的一切,给他演足了一切,让他真的相信了自己已经驾崩离世了,引他自己来到南楚境内。 只要他离开了中都,孩子就有机会救出来,而他也会成为他瓮中之鳖。 他并没有开口下旨意,一直按捺着怒火的龙靖澜便先跟高昌算起了旧帐,“高昌王,不知我是该叫你一声高昌王,还是该叫你一声大周的太子殿下?” 高昌王对上她恨意凛然的目光,一时有些心生惧意,“你到底想如何?” “当年,你将龙氏一门抄家,将我族人处斩,如今老娘一报还一报,想必你也没有意见。”龙靖澜冷哼道。 那时,大周老皇帝日渐病重,太子开始摄政,便迫不及待地开始扫除异己,他们龙家便成了他的眼中钉,罗织些根本就不曾有过的罪名,便将龙氏一族抄了家,杀人灭口。 她若不是得霍元帅相救,只怕也活不到今日,可是大周国破之后,她也真的以为她的仇人也死在宫里了,却不想他竟然销声匿迹躲去了高昌,假冒成了高昌王掩藏自己的一切。 好在他是没有死,让她在还有能为龙氏一族报仇雪恨的机会,否则他不死在她的手里,怎么死她都是心有不甘的。 “朕好歹现在也是高昌王族,你想杀朕,便能杀了朕吗?”高昌王道。 高昌到甘州一带,还有数万的兵马,一到明天没有消息传到那边,他们立即起兵前往燕京来,就算他真的死在了这里,南楚也休想安宁。 “高昌王族,就你这冒牌货?”龙靖澜冷然而笑,哼道,“只怕,你连冒牌货都当不上了,你们当真以为房将军带兵离开燕京,真的就是前往北疆?” “你……”高昌便是再不济,也隐约猜想出了她的言下之意。 只有谢承颢,平静而从容地面对着眼前的局面。 “房将军的兵马也确实往北疆的方向去了,但一部分已经折返燕京,而另一部分……”龙靖澜冷冷笑了笑,哼道,“则是去了甘州和高昌,想必现在你那案头上的国玺都在送来燕京的途中了。” 她在高昌两年之久,自然明了高昌的兵马布置,早早便留给了房将军等人,由他安排了先去高昌,在从北齐回京的途中已经得到消息,他们已经拿下了高昌,正准备回京复旨。 现在燕京已经被燕北羽的亲信兵马包围,他们能不能活着出去,已经不是他们自己所能掌控的了,而是完全掌握在了燕北羽的手里。 他以为,就高昌那样的弹丸小国,就能成为给他保命的保护伞了,真是异想天开了。 只要她龙靖澜要杀的人,不管你是天皇老子,也得死在他的刀下。 高昌王身躯微震,不可置信地扭头望向龙椅之上,面目冷然的南楚帝王,哪里还有先前他们在镇北王府见到那份死气,而是一身凛然慑人的杀气,让人不寒而栗。 “当年我父亲是被你陷害赐死的,不过现在你落在我的手里,可就没那么容易死了。”龙靖澜冷然而笑,道,“缇骑卫有太多能把人折磨致死的刑罚,我免费请你都去一一尝试一回,到时候只怕你就得求着我取了你这条狗命了。” 高昌王也不是被气的,还是被吓的,整个人不禁颤了颤。 “不过,也别急,我会等逮到你们的儿子再下手,介时是生是死,黄泉路上,你们一家三口也能作个伴。”龙靖澜道。 阚玺因着先前离开了这里,也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什么不对劲了,所以现在藏起来了,一时之间他们还没有找到他。 晏西一直站在谢承颢身后,默然地看着殿内发生的一切,看这情况是要一个一个清算了,虽然谢承颢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可她也并不想看到他死。 可是 ,他那样害了燕北羽,虽说是死里逃生了,可是这笔账又岂会轻易了结了,可现在唯一能说是上的小谢,又已经离开了。 这若是燕北羽铁了心要置谢承颢这厮于死地,那仅凭她和这几个枢密卫是根本没有可能能逃出去的。 “喂,咱们到底怎么办?” 谢承颢瞥了她一眼,低声哼道,“等死呗。” 这里是燕京皇宫,燕京城外还有燕北羽的亲信兵马围攻着,他手上的枢密卫也折损无几,要从这样的地方逃出去,除非能生出翅膀上,从这里飞出去才行了。 “你还真想死?”晏西趁着龙靖澜还在跟高昌的人算账,低声道。 “谁想死,这不是没办法了。”谢承颢哼道。 晏西无奈叹了叹气,低声道,“我想办法出去见见小谢。” 在这里,唯一能左右燕北羽决定的人,也只有她了。 虽然提出这样的要求,确实有些过份,可是北齐现在还不能失去主人,谢承颢人是不怎么样,但做为一个皇帝,他却还是合格的。 起码,在他在位的这么些年里,北齐开创了前所未有的繁华盛世,国力强盛,也比前几位皇帝在位时要好,如果他死在了南楚,真难以想象北齐国内会是什么光景了。 她说罢,从侧门悄然往外去了,虽然燕北羽和龙靖澜也都瞧见了,但见谢承颢还在,但也没有多加阻拦。 晏西出了太极殿,就直奔暖阁而去,刚一进门才发现,霍隽也在这里。 “小谢,我有事要和你说。” 谢诩凰将床上已经睡下的两个孩子安顿好,起身到了暖阁的外室,起手给她沏了茶,“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你既然知道,那你便给我个准话,你是真要谢承颢死在这里吗?”晏西直言问道。 谢诩凰目光平静地抬眼看了看她,道,“我若放了他回去,以他的禀性,一样会再图谋南楚,南楚也将永无宁日。” 她与谢承颢相识十多年,他这个人的行为禀性,她还是了解的。 她不是没有想过,就此放过他,可是他也不得不考量燕京和自己以后的利益,他一旦回国,受此大辱岂会咽得下这口气,必然想尽了办法要报此仇,他这样的又是无孔不入的,将来即便她还身在燕京,也不得不时时提防着他再卷土重来。 “对,我知道他确实是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但他当年救了你是真的,又让人救了霍老大,这也是真的,虽然有一定的目的性,如果那个时候他真的没有伸以援手,你们兄妹两还能活到现在吗?”晏西道。 “晏西,人都是自私的,他救我,我也为他办事,并不曾亏欠他什么。”谢诩凰道。 对于谢承颢,他没有爱,但也谈不上恨。 但是经此一事,他就算真想看在他曾救过自己和大哥的份上放他,可是他也不得为燕北羽考虑,这一次他是受了多大的伤害,就因为自己的一念之私,去让他放过自己斗了这么久的仇敌,她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 “小谢,我说这些并不是想要挟恩以报,但是说到底他也是个可怜人罢了,他确实做过许多伤害人的事儿,可是对于你,他是比任何人都要看重的,就算你心里眼里从来都没有他,可是他也一直几番为你设想过,当是我救你这一回,你就放过他一条生路。”晏西说着,扶剑在她面前跪了下来。 谢承颢从不受宠的皇子,一步步走到如今北齐的帝位,他们晏家是看在眼里的,当年也是因为晏家才害得他变成了这个样子,所以父亲和母亲一再嘱咐过,起码尽他们之力,护佑他这一生。 事到如今,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她唯一能想到,只能过来相求于她,让她去向燕北羽开口说个情,放他一条生路,让他活着回到北齐去。 她也知道,她有她的顾忌,可是她真的不愿看着他那么要强地活着,最终却要死在这里。 谢诩凰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沉默着,她自然想答应晏西所求,可是这个时候,她怎么去向燕北羽开这个口。 霍隽站出来,道,“宛莛,当初晏九答应帮我之时,也曾向我求过此时,不管发生任何事,望我能保谢承颢一条性命,霍家之人向来重诺守信,这件事你无法开口,便由我去解决吧。” “大哥!”谢诩凰看着霍隽,大哥许下这样的承诺,也都是为她的事情。 这个时候,她却自私的只顾着自己,将所有的一切都推给他。 她看了看兄长,又看了看晏西,起身到了书案边,提笔迅速书写下了什么,折起交给了霍隽,“大哥,你到太极殿一趟,将此信将给他吧,至于他会不会答应,我也不知。” 她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了。 只是,以后谢承颢真的回了北齐,怕是他们也难有安宁之日。 “好,我这就去。”霍隽接过信,快步朝着太极殿而去。 晏西快步跟了出去,道,“霍老大,这信真的管 用吗?” 谢承颢可是差一点害死了他啊,他真的会就因为小谢的一封信,就能放他回了北齐吗? 虽然她从来不怀疑小谢对于燕北羽的影响力,可是这个关头,事情真的非同小可,若是他不答应,谢承颢可就真的要在这里送了小命了。 “事已至此,总得一试。”霍隽说着,拿着信大步进了太极殿,径直走向了坐在龙椅上的人,将手中的信交给了他。 燕北羽接过,展开一看,眉目微微一拧,而后越过满殿群臣看向谢承颢,眼中满是恨意。 —— 第323章 孩子欢快的叫喊声,惊破了太极殿紧张压抑的气氛。 燕北羽的出现让谢承颢震惊的,那沅沅的出现是让他手足无措的,沅沅回到了燕京,也就代表他手中唯一还能胁迫燕北羽的筹码已经没有了。 在燕北羽出现在这里的时候,他也有过不好的设想,会不会那边人也出了变故,只是他不太相信,自己就会输到这个地步。 只是,他不愿相信的一切,终究还是发生了。 燕北羽之所以不惜做到假死,不就是为了能够救回她和孩子回南楚,所以才会在沅沅还没有脱险之时,都一直没有真正露面。 然而,现在就在眨眼之间,时局就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转变,   ☆、325.王者归来4(补昨天加更) 晏西紧张地望着高踞龙椅的清瘦帝王,看到他眼中那股森冷的寒意,心也不由一沉,那封临时求来的信,真的有用吗? 可是眼下的情势,她是真的想不出什么办法来保住他这条命了播。 然而,半晌燕北紧紧拈着那封信,却也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谢承颢微微侧头,朝着边上的她道,“你干了什么好事,姓燕的都想把朕千刀万剐了。” “当然是去找小谢了,她给了燕北羽一封信,让他放你一条狗命的,不过现在看来,好像没什么用。”晏西皱着眉头道跫。 谢承颢闻言望了望她,面色有些讶异,他以为她也是恨他入骨的,即便不是恨,也不该出面保他一命,让自己以后没有安生日子。 所以,这封信,确实是出乎他的意料的。 “别自做多情,小谢没想真写,是老娘我拉下了老脸给你求的。”晏西没好气地哼道。 以前都是他算计别人,这回是反过头来被燕北羽耍得团团转了,害她也要跟着受牵累,想想都想将他毒打一顿。 “现在,只怕你给朕求来不是保命符,是催命符了。”谢承颢冷哼道。 哪个男人会愿意看到自己心爱的女人向自己为另一个男人求情,燕北羽看到了,岂不是更加对她恨之入骨,恨不能将他大卸八块了。 原本一切确实都是按着他所计划的那样发展着,可到底是哪一步开始出了问题,那一次高昌之行她确实是没有向燕北羽透露孩子的事,可这件事又到底是怎么让燕北羽知晓的。 否则,就算他能侥幸不死,也不可能孩子是双生子,能在燕京保下了璟儿,还有时间去安排好迎求沅沅,所以他定是早就知道了两个孩子在北齐宫里的事儿。 他想了想,望向数步之外的霍隽,思来想去也只有霍隽那个时候出宫失踪的那一段日子可疑,那时候他消失了那么久都不知去向,盯着南楚的人也确实肯定他没有见到燕北羽的人,所以他也没有再多加追查。 但现在已经很了,那时候他去见的根本不是燕北羽,而是假死藏起来的龙靖澜,而孩子的消息也一定是通过龙靖澜,传到了燕北羽的耳中,所以也就是从高昌之事后不久,燕北羽就已经在筹谋这一切了。 只是,他已经知道了他和北齐到底在谋算什么了,所以费尽心血给他演了一出好戏,让他,让庞宁和高昌都相信,他已经时日无多,让那些都对南楚心怀不轨的人浮到明面上来,各自相争,借力打力,到了最后都两败俱伤之时,他再出来收拾残局。 于是,到了这个时候,他们任何一方都已经没有再与他硬碰硬的实力了,而且也在这悄无声息间,高昌都已经落在了他的手里。 以大燕围攻燕京的战事,分散庞宁和高昌王的注意力,让他们难以顾忌他大丧的可疑之处,同时也是为了削弱庞宁手上的兵力,而且战事的最终结果,也是他所能预料到的。 大燕那一拨人马,若是不能三天之内拿下燕京,耗战下去只会是死路一条,那时候有庞宁和高昌王的人都在燕京,他们岂会将这样的机会拱手送过长孙晟,必然会想尽一切办法去保住燕京。 所以,长孙晟是必然会败的,再拖延下去,她到了燕京也自然不愿那么长久拖延误事,必然也会插手解决。 然后,盘踞在贺兰山的长孙晟借他们的解决了。 再之后,便是北齐和庞宁,还有高昌之间关于南楚大权的争斗,他手里有着璟儿,又有枢密院精密安排,自然是占着上风的。 所以在那样的境况下,庞宁他们要想与他较量,必然就会找上她和璟儿,不管她会不会真的答应与庞宁合作,最终也都是会有这样的局面,他在天机阁留下那道传位于璟儿的圣旨,便就是更加刺激庞宁和高昌找到她,让她站到那边去,促使他们两方相争。 但同样,他也清楚,在那样的境况下,他们双方都是想要抢着她和孩子,是绝对不会危及到他们性命的,所以他只留了那一道圣旨,让她做出他计划中的选择。 再之后,他的人与庞宁还有高昌的人交手,其实最后到底是什么样,根本就没有多大的区别。 因为,让他们自相争斗残杀只是一部,真正的目的就是他们引到这燕京来,一网打尽罢了,而他们互相倾轧,最后都将手上的亲信耗得所剩无几了,即便最后还有一方赢了,但那时候也不可能是他燕北羽的对手。 < p> 而他,就是那一个,他是赢了庞宁和高昌,但其实也成了被燕北羽利用来铲除敌人的一步棋了,他借庞宁等人的手除掉了长孙晟,又借他的手削弱庞宁和高昌王,趁机让人带兵去攻下了高昌。 现在,庞宁和高昌手上已经无人可用,而他手里的枢密卫也所剩无几,燕北羽却死而复生出来了,这里有他的兵马,燕京外有他的亲兵,他们又还能拿什么和她斗。 他一直以为,论起阴谋算计,没有人能跃过了他去,这一次不仅是输了,还为他人做了嫁衣,燕北羽不用费心去对付庞宁和高昌,因为他已经替他收拾干净了,如今他只要将他铲除,这南楚还是他的,乃至于北齐将来也会是他的。 他不甘心,但成王败冦,历来如此,如果燕北羽真死了,他也不会有半分同情,所以现在败在他手里,他也没什么好多说的。 晏西听了他的话,心里也有些七上八下的,看燕北羽那神色,只怕更加不会放过他了。 “不过,为了朕,你都能去救人了,这么多年没白养你。”谢承颢神自在在地和她开着玩笑。 “死到临头了,你还这么找打,老娘要不是怕北齐亡国了,没地儿去横行霸道了,才懒得管你的死活。”晏西毫不客气地离道。 谢承颢在位,她们晏家在北齐是可以横着走的,这要是北齐不在了,这以后的日子还真不知道怎么过了。 “朕要真死了,每年清明记得替我上柱香,祭点酒,要最好的百花酿。”谢承颢朝她道。 一直以为自己坐拥北齐,权倾天下,可是这一刻才发现,当这一切失去了,自己竟是一无所有的,不管是心上,还是身边。 他习惯了只相信自己,相信握在手里的财富与权势,可是现在又开始扪心自问,这一切真的就是他应该相信的,就是他最想要的吗?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嫉妒那个被她放在心上的燕北羽,那个总会被她所思念的燕北羽,所以他想除掉他,也不仅是为了政治上的利益,也是不想看到到这个人出现在他们的生活中。 然而,最终他还是失败了,所有他想要的一切,都落在了他最痛恨的那个人手中,江山天下,还有他想要的女人。 他总是嫉妒在她心上的燕北羽,可也知道自己从来不可能取代,所以他也并不去强求什么,所想的不过是这一辈子有她伴在身边终老而已,故而那么些年,他也从未强迫过她真的去行夫妻之实。 他要的只是她在身边的陪伴,不论她心里牵挂的是谁,不管她带着的是谁的孩子。 可是,她一心要与之相守的,却不是他。 他本以为,除掉了燕北羽,她这一生也无法逃离他的身边,可她最终还是要离开了她,一个人的心不在你这里,便是人在这里,总有一天也还是会飞走的。 然而,他一直不曾相信心上的羁绊,直到此刻相信了,他也没有挽回的机会。 燕北羽沉默了许久,才开口,“将北齐王押入宫中刑狱司,由缇骑卫看管。” 因为他,他险些命丧黄泉,他岂能轻易饶过了他。 —— 说点题外话,最近大半个月在北京学习,白天要上课,写更新,最近天天的更新都是快十二点了才更出来。 一早跟编辑协商了一下,日更六千照常,加更的日子更八千,昨晚想把二更写出来的,坐到两点了也没写出多少,这一章是补昨天的二更,今天的更新下午写。   ☆、326.王者归来5(一更) 谢承颢有些讶然,这样的话也就表示,燕北羽放过他一条命了。 毕竟,要杀他的话,就是一句话的的事,何必再关进牢里去,以前总觉得看不起这样总是被一个女人左右决定的男人的。 然而,这一刻他隐约明白了,若不是非一般的在意,是不会因为对方的话改变自己的主意的,而他从来不怎么愿意去做到的播。 龙靖澜也有些奇怪地望了望坐在龙椅上的人,有些意外他的话,这人家都打上门来了,差点把你送去见了阎王,竟然还不下旨杀了他,还要留着干什么跫。 谢承颢这样的祸害,多留一天都后患无穷。 高昌王交给了缇骑卫,谢承颢也交给了缇骑卫,庞宁有些面色不安,他深知缇骑卫的行事手段之狠辣,再加之这个龙靖澜狡猾难以对付。 燕北羽目光冰冷扫了一眼庞宁,略显苍白的薄唇微抿着,不知是因为疲惫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沉默着没有言语。 而那些上在他身后的,跟随他一路的臣子,个个战战兢兢地低头站着,那模样似恨不得钻到地缝时躲着,不让龙椅之上的那个人看到自己。 龙靖澜安排了人把谢承颢和晏西几人押下去,扭头扫了一眼庞宁等人,又望了望龙椅之上神色疲惫的人,道,“不如,把庞大人他们也给我来?” 别的事儿他不喜欢,但这种用刑的事儿,她是再乐意不过了。 燕北羽微微点了点头,道,“也好,归义侯尽快捉拿归案。” 阚玺到现在也抓住,这件事要处理就一次处理干静,他不想再留着什么漏网之鱼,以免生出后患,只是现在身体尚还虚弱,没有太多精力去处置这些事了。 原本出来,也是因为要处置谢承颢的事儿,如今她说希望能放了他回北齐…… “陛下!” “陛下,臣等知错了!” …… 庞宁身后的一干老臣,纷纷在殿中跪了下来,向着龙椅之上的人求饶。 可是,燕北羽看也未曾多看一眼,微微抬了抬手示意龙靖澜将人带走,比起面对这些人,他更想早一点到暖阁去与她和孩子团聚。 霍隽自然也跟着给她帮上忙了,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空荡荡的大殿终于就只剩下了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半晌扶着起身,眼前便忍不住一阵阵发黑,人也跟着晃了晃。 “陛下!”冥河上前扶住,劝道,“先回暖阁休息吧。” 虽然是捡回了一条命,可现在身体已经被数月的病痛耗得虚弱不已,不知得要多久才能休养得回来。 燕北羽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扶着他的手起身,一步一步走下了玉阶,朝着空荡荡的太极殿外走去,脚步有些难言的急切。 纵使,他们从他眼前走开也不过转眼的功夫,他都迫不及待去见到他们。 “你尽快出宫一趟,通知房将军,在无朕旨意的情况下,燕京只进不出,必须将阚玺给了抓出来。”他说着,似又想起了什么,沉声道,“带人去一趟归义侯府,不论男女老少皆抓到关入刑部,交给龙靖澜去处。” 他现在确实没有那么多心力去操心这些琐碎小事,她要他放了谢承颢,可是这个人于他而言又不能放,所以在他安排好一切之前,还不能就那么将谢承颢这样的心腹大患给放了回去,为祸无穷。 “是,属下即刻去办。”冥河应道。 燕北羽拒绝了冥河搀扶,自己进了暖阁之中,撩开帘子看着默然坐在床边照顾着两个熟睡孩子的人,一颗高悬许多的久终于落了下来。 这么多年,他曾有多少次地憧憬过这样的一幕,他下朝回来,她还在怀内照顾着他们的孩子,背影温柔而沉静。 谢诩凰听得脚步声,扭头看向撩着帘子走进来的人,起身过去扶了他到榻边坐下,只是看着他那弱不禁风的样子,眼眶禁不住有些泛红。 “孩子都睡了?”燕北羽低小着声音问道。 “大约这几天都折腾得累了,都睡下了。”谢诩凰道。 燕北羽轻握着她的手,叹息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他早体会失去所爱之人的痛苦与折磨,可是他却让她承受那样的心痛,明明想见她 ,明明知道她已经回来了,可是他就是不能见她。 谢诩凰沉默了片刻,道,“都过去了。” 心痛也好,绝望也好,总算都过去了,只要他还好生活着,她什么都不怨。 两人默然坐着,谁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紧握着彼此的手,似是怕会再一次的失散,明明见到之前心里有着千言万语的话想要向对方倾诉,可真的见上面了,却发现不知该如何说起。 然而,便是什么都不说,似乎都能明了对方的心思。 “你到底看够了没有?”谢诩凰微微皱着眉头,瞅了一眼坐在自己面前的人,盯着自己看了好半晌了,怎么着也让人不自在了。 燕北羽薄唇微扬,“怎么看得够?” 直到这一刻,她坐在自己面前,他都还有些难以置信是真实的。 “不是所有的大夫,都说是无药可治的?”谢诩凰问道。 而且谢承颢下手,也不可能给他留下可以活命的办法,所以在回来看到那一幕时,她才会相信了那是真的。 “大夫确实是无药可知,是老庄主在这里住了段时间,助我修习了定魂珠的内功心法,又将我体内毒害身体的毒血放了一部分出来,最后废了我一身内力,将他的内力重新给予了我,只不过在这个过程中,会有数日的假死,一般人是察觉不出来的。”燕北羽朝她坦白到。 在他收到那内功心法的册子之时,隐约有觉得老庄主是有办法的,只是他一直没有再让人来送个信,他的病也一天比一天严重,直到病入膏肓了,老庄主才姗姗来迟。 “是师公。”谢诩凰想到,心情不禁有些沉重。 师公一生追求武学的最高境界,却在最后将自己一身功力传给了他。 “待我身体恢复些,开了春我们去折剑山庄看看他老人家,若是他来出手相助,只怕朕是真保不住这条命了。”燕北羽道。 谢诩凰点了点头,道,“好。” 她也许久不曾去折剑山庄看望过师公了,这一次因为他们的事,他又出手帮了这么大的忙,这份恩情她真不知该如何去报答了。 燕北羽叹息,探臂轻拥着她,缱绻低道,“凤凰,我好多次都梦到你回来了,可是我每次睁开,眼前又是空荡荡的一片,我怎么也找不到你……” 每每午夜梦回,他都有种错觉,她还是在他身边的,可是待一清醒过来,才发现她早已走了多时了。 他们自少年相识,到如今已快到了而立之年才真正走到一起,这漫长的十几年,已经历经了他们一辈子都不愿承受的苦痛。 时光漫长,总算他们得以相聚,他只愿自此以后,再无分离之苦。 “对不起,我亏欠你太多了。”谢诩凰幽幽叹息道。 不可否认,她是深爱他的,只是这份情不算她如何深爱,却也不及他待她的,怕是这一生亦是如此。 “你从来没有亏欠我,你在我身边,已经给了我梦寐以求的一切。”燕北羽轻然笑语道。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便想过她在自己身边的生活,这些年也从未有过任何改变,到如今她终于回到了他的身边,永远不会再离开。 这已经,是上天给予他最大的恩赐。 这一世,他无亲无故,独行于世,所幸还曾遇到她,所幸她亦爱着他。 谢诩凰默然,若是那时不曾遇上他,若是不曾动心喜欢上了他,自己还有没有念头活到如今,怕都无法预料。 到底是她拯救了她,还是他拯救了她,真是难以说清楚。 两人默然相拥,轻言细语地诉说着,彼此心上的话,全然不曾发觉床上睡着的丫头已经爬了起来,揉了揉眼睛便叫她,“娘娘,娘娘……” 谢诩凰也顾不得其它,推开了拥着自己的人,起身去了床边安抚孩子,“沅沅,怎么了?” 小丫头伸着小手臂要她抱,到了她怀里,紧紧搂着她的脖子,“娘娘只能抱沅沅。” 谢诩凰哭笑不得,这小丫头简直霸道得紧。 燕北羽嘴角抽了抽,开始有些觉着,孩子的到来似乎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美好,反而还是阻碍他们夫妻关系的小麻烦。 < p> 这丫头一脸敌意地瞪着他,生怕他会把她娘抢走了似的。 谢诩凰抱着她在桌边坐了下来,柔声说道,“沅沅不是一直想知道爹爹是谁吗?” 沅沅好奇地望向她,等着她的答案。 “这就是沅沅和璟儿的爹爹。”谢诩凰柔声道。 沅沅听了看了看坐在对面的人,似乎被她那瘦削的模样吓着,一扭头抱着她的脖子,嗫嚅道,“沅沅不要这个爹爹。” 燕北羽眉梢一挑,她不要他这个爹爹,还想要哪一个。 “沅沅要那个爹爹。”沅沅道。 谢诩凰头疼地皱了皱眉,这小丫头果真是被谢承颢给教坏了,她口中的那个爹爹自然说的是谢承颢。 孩子还小,自是平日里跟谁处的时间多些,对谁就印象深一些,到底也是父女两不曾见过,她一时之间还有些难以适应罢了。 燕北羽也猜测到了,对于某个刚刚关起来的,不禁又生了几分杀心。 谢诩凰轻拍着她的背,耐着性子地哄着还昏昏欲睡的女儿,等她睡着了,又孩放到床上安置好,转身对上面色有些黑沉的男人。 “孩子还小,多相处些日子就知道了。” 这么点儿大,说再多她也听不进去,等在燕京待得时间久了,她再渐渐大一些了,自然就知道到底谁是亲生父亲了。 “我看她倒是对她那个爹爹,喜欢得紧嘛。”燕北羽道。 紧赶慢赶着接他们回来了,结果还没叫他这个爹爹,倒先把谢承颢认爹了,这让他一瞬涌起的身为人父的喜悦,瞬间被一盆冷水浇了个透心凉。 谢诩凰不知该好气还是好笑,“那你自己跟她说,看她听你的吗?” 对这么小个孩子讲道理,完全就是对牛弹琴。 燕北羽望了望床上熟睡的两个孩子,道,“那怎么办?” 虽然早就知道自己有了一双儿女,可这真是当了父亲的时候,尤其一下面对已经会跑了的他们两个,他一时之间还真有些不知该如何办了。 “璟儿倒是乖巧稳重些,说什么话他多少能听进去,沅沅不好说了,不过小丫头贪吃又贪玩,你多带着她玩玩就好了。”谢诩凰笑语道。 —— 一更,二更晚上。   ☆、327.王者归来6(二更) 因着燕北羽身体虚弱,又加之朝中一大批的官员,因着卷入庞宁之事获罪,于是朝中好些位置都空缺出来,虽然燕北羽先前也有提拔了一些,准备接任他们的位置,但还是好些官职未能有合适的人出任播。 朝中上来的折子,他未有多少精力去看,谢诩凰常常代为批阅,好些事都是委托霍隽去处进,龙靖澜则是百事不管,一天变着花样地去折磨被她关狱中那的一拨人,尤其是高昌王已经不知被他折磨得什么样了。 谢诩凰刚刚从上书房与霍隽定下了御史台几名官员的安排,以及明年科举的安排,一回到暖阁去,明明说着自己在休养的燕北羽正跟两个孩子玩得亦乐乎,就连一开始不愿要他这个爹爹的沅沅,这会儿也趴在他背上不知因为何事乐得咯咯直笑。 她一进门,搁下手里的卷宗,“这些是根本贺英禀报的,拟定的名单,你看看合不合适。” 虽然他和大哥都商议过了,但是于对南楚朝中的事,还是他自己比他们更为清楚。 燕北羽要起身,沅沅却趴在他背上不撒手,“背背……跫” 说着,要燕北羽背她起来玩。 “沅沅,过来。”谢诩凰沉下脸来,这小丫头这两天越发地不听她话了。 “要背背。”沅沅躲在燕北羽的身后,还是不肯听她话出来。 燕北羽倒真是顺着她,背着她起来,一直背到了书案边过去,将她放在椅子上,自己站在了那里她带来的卷宗。 “你也太惯着她了,都成什么样子了。”谢诩凰没好气地道。 这两三天的功夫,初见面说着自己不要这个爹爹,现在尽粘着他不放了,连她这个作娘的说的话,她都仗着他在,不听她的了。 “又不是多大点儿的事儿,小孩子贪玩一些,没什么不好。”燕北羽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摸了摸女儿小小的头。 他缺席了他们太多的成长,如今便是给他们再多的疼爱,也弥补不了那段岁月,也是更好好好地与他们相处,故而也就对他们太过疼宠了些。 谢诩凰无奈地叹了叹气,道,“那也不能事事都由着她。” 他身体尚还虚弱,哪有那么多的精力陪着沅沅一天闹腾,现在事事都由着她,将来就更加说不得了。 人说慈母严父,到她这里,尽是反过来了。 她说着,交沅沅抱走,带到一边板着脸道,“爹爹在生病,你们要乖一点,不能总缠着他玩。” 她知道,他是觉得自己错过了孩子的出生,这么久以来都不在身边照顾他们有所亏欠,可是再怎么想弥补,也不是这么弥补的。 “沅沅有乖。”小丫头顺噘着嘴道。 “那你方才还让爹爹背着?”谢诩凰道,对于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这些事都是极不利于身体休养的。 沅沅噘着嘴,小脸鼓鼓的,站在榻上面对着她不说话。 燕北羽看完卷宗,抬头瞧了一眼这边,叫小丫头一脸委屈的样子,走近来道,“多大点的事儿,你看你吓着孩子了。” 谢诩凰扭头瞪了瞪又过来的人,“我跟她讲事情,你不要插嘴。” 沅沅这丫头,这两日尽仗着他的护佑,以前在她这里不能要的东西,都会偷偷向她要,燕北羽还都一件不落地给她,又怕被她知道了,还藏着掖着的。 燕北羽望了望站在那里,低垂着的小女儿,又是心疼,又不好再帮着她说话。 这两日,因着孩子的教育问题,他们已经几番分歧了,她总觉得他对两个太纵容了,可他又觉得她这个娘亲做得太过严厉了。 谢诩凰板着脸将沅沅教了好一段时间,方才抱了她下来放到地上,“去找你哥哥玩吧。” 沅沅看了看站在一旁的燕北羽,这才依依不舍地去了璟儿那边。 谢诩凰叹了叹气,一边收拾着她们扔得到处都是的玩具,一边问道,“卷宗看得如何了,此事今天就得定下来。” 燕北羽自她身后拥着她,温声道,“生气了?” “好好说话。”谢诩凰板着脸道。 她一次又一次跟他声明,孩子现在正是得交他们开始明白是非的时候,不能什么事都惯着他们,他回回都忘得一干二净,完全 是个孩子迷。 “好了,我下次注意点儿,主要他们还那么小,太凶他们会吓着他们的。”燕北羽道。 自己的亲骨肉,当然是恨不得时时刻刻捧在手心里了。 “我自己生的,我不知道。”谢诩凰没好气地道。 “好,我会注意,都听你的。”燕北羽说着,低头吻在她的侧脸上。 明明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却又总会在不经意之间,觉得这一切又真实得像是在做梦,儿女绕膝,他最爱的女人就在他身边,这世上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他为之幸福。 “行了,说正事。”谢诩凰拿开他圈在自己腰际的手,说道。 “不能留用的,我已经圈出来了,圣旨也写好了,让人去传了旨便好了。”燕北羽说道。 他早知道,出了这样的事,朝中定然官位空缺不少,故而早早便已经留意了各州城的各用之人,也调到了与之相关的一些位置,只是不在燕京罢了。 如今庞宁等人在朝中的势力拔除,正是将这些人调入京中的任用的时候,不然一直空悬着,实在不利于朝廷安定。 谢诩凰点了点头,想到谢承颢的事,沉吟了片刻问道,“谢承颢的事,怎么办?” 她也知道此事有些让他为难,只是晏家也确实对她有恩,谢承颢虽然有做过不好的事,但是没有他,她和大哥也不可能活到如今。 “放虎归山,终成祸患。”燕北羽道。 “此事,让你为难了吗?”谢诩凰抿了抿唇道。 晏九已经向大哥提出这等请求,若是做不到也失信于他,这么些年他求过她,帮过她无数次,从来不曾向她请求过什么,这是唯一的一一次。 “我只怕,将他放回去了,将来依旧是南楚的心腹大患,所以在北疆一带的兵力布署还未完成之前,我还不能放他走。”燕北羽面色凝重地说道。 他知道,她是想还晏家还有谢承颢救过他们兄妹的恩情,虽然他更想杀了他以泄心头之恨,可是她既开了这个口,他又如何能不答应。 南楚刚刚经历这般大劫,他身体也未恢复,若是将谢承颢放回去,转头他就兵指南楚,他如今这般怕也难以领兵出战。 所以,在他还没有安顿好北疆一带的兵力部署,以防止北齐的入侵,他是不会放他回去的。 “如此也好,是让何人去安排的。”谢诩凰道。 若是能将北疆那边安排得固若金汤,便是放了谢承颢归国,他想从战场上谋夺南楚,也是不可能完成的。 “此事朕向他们交待就行了,你已经帮了很多忙了。”燕北羽道。 她总是担心他会累着,身体承受不住,故而好些事情都一股脑儿地揽了过去,可他也不能事事都推给她,自己天天落了清闲。 谢诩凰看了看他,没有再坚持,一来南楚军中的将领一向以他为尊,便真是让她去,她也不一定能安排得比他周全。 “凤凰,昨日霍将军过来询问朝政之事,我顺便向他提了件事,希望他能出任丞相,兼太子太傅。”燕北羽向她坦言道。 霍隽文才武学兼备,能出任南楚丞相之职,定会让南楚有一番新局面,加之又与两个孩子亲近,将来做为太子太傅,也再合适不过。 “大哥答应了?”谢诩凰问道。 燕北羽叹气,摇了摇头道,“他拒绝了。” 他想,唯一的原因,便是与霍家之事的关连,他可以不与他为敌,但不代表真的就能心里完全接受,如今留在这里帮忙处理朝中琐事,也无非是因为她这个妹妹罢了。 谢诩凰闻言沉默,大哥会拒绝,也是她意料之中的事,霍家的事一直是他心头之痛,他可以不恨,可是也不可能心里真的一点都不介意。 “我再问问他吧,若是他有别的想法,也不必强求。” 她自然想以后兄妹长聚,可是这些年大哥已经因为她的事操心太多了,他也有他自己想去走的路,故而若是他真的那样选择,她也是可以接受的。 燕北羽微微点了点头,他也是知道她想一家人在一起生活,所以才提出了那样的想法,之后还向龙靖澜表示了,希望她能开口劝劝。 相 较于宫里的祥和安宁,宫外却处处还是剑拔驽张的气氛,龙靖澜的人一直没有找到阚玺的行,就连先前躲在归义侯府的莫玥也不知所踪。 “大师姐,这燕京城都快翻了个顶朝天,还是没有找到那两个人,会不会他们已经逃出燕京城了。”老七过来禀报道。 他们缇骑卫找人,也算是有一番手段了,这两个人确实藏得够严实,他们两三天也没有找到他们的人。 “四道城门都紧闭着,他从哪里逃,再给我仔仔细细地找,就是掘地三尺也得给我把他们揪出来。”龙靖澜叉着腰,沉声朝着周围还在搜补的缇骑卫道。 如今高昌已经亡国,确实就算他们逃了,也无翻不起什么大浪来。 可是她龙靖澜从来不是那么慈悲心肠的人,这该算的账,她是一笔都不会找的,不管他们还藏在什么地方,他也得把他们揪出来。 话音刚落,老七瞧见远远过来的人,深深笑了笑,低声提醒道,“大师姐,有人来找你了。” “找什么找,老娘没空。”龙靖澜骂道,阚玺和莫玥这两个没找出来,她火大着呢。 老七闻言低低一笑,朝着走过来的人道,“霍将军,大师姐说她没空,让你回去……” 话音还没落,就被反应过来的龙靖澜一把推开了脸,“滚开。” 霍隽都听在耳中,却只是笑了笑,道,“人还没有找到?” “找到了,我就不在这忙活了,这两个龟孙子,有本事你躲一辈子,别落在老娘手里。”龙靖澜道。 “这个时辰了,你应该也还没有用午膳,我在得意留了爱吃的菜,一块儿过去。”霍隽道。 这些天虽然都在燕京,但因为各自忙的事情,二人也只是草草碰了个面,根本没有什么时间坐下来好好说说话。 今天好不容易才在宫里把手边那些紧急要务处理完了,这才出来寻了她,准备好好坐在一块儿吃顿饭。 龙靖澜经他这么一说,还真是有些饿了,爽快地答应了,朝着老七等人道,“仔细点儿找,抓到人了过来通知我。” —— 二更,作孽的速度。   ☆、328.王者归来7 燕京皇城,刑狱司。 这里的防守可谓前所未有的严密,由缇骑卫亲自把守,又有皇城侍卫外围防守,足可见其中关押着的人是多么重要。 龙靖澜刚刚与霍隽起用了午回来,便遇上匆匆回来的罗兰和宝珠两人,没好气地道,“你们两个是爬回来的吗?” 这都多少天了,什么事都过去了,她们才慢吞吞地爬回来跫。 “你还好意思说我们,我们差点小命都丢在了北齐,你还嫌我们慢。”宝珠下马,愤愤不已地数落道。 虽然前面诸事顺利,但还是渐渐起起了应承祖的怀疑,他们倒准备脱身离开北齐境内的时候,险些被抓住了,好在晏九给她们早有安排,才助得他们逃离了北齐境内。 她竟然还敢嫌弃她们回来晚了,简直没法忍。 “大师姐,燕京城外还有重兵把守,是出了什么变故吗?”罗兰问道。 “该有的变故都已经变过了,只不过还有两个杂碎跑了,现在还没有把人抓到。”龙靖澜咬牙切齿地道。 这两三天了,竟然还没有找到他们的踪影,这口气真是让人没法忍。 “那燕北羽死了吗?”宝珠连忙问出自己一直最想知道的。 “他要死了,你们现在还能进了燕京城?”龙靖澜。 罗兰闻言也暗自松了口气,这一路都在担心那则消息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如今听到她这样的回答,总算安心了几分。 “那有没有宰了谢承颢?”那宝珠问道。 “暂时还没有,在那边刑狱司关着呢。”龙靖澜一边走,一边说道。 上面放下话来说不杀,她能有什么办法,现在只不过在北疆那边还没有安排好,先把他关在这里罢了。 “那庞宁那个老不死的呢?”那宝珠好奇地追问道。 先前见他那么在南楚作威作福的,现在也该是他倒霉的时候了。 “现在也确实是半死不活的了,也在牢里关着呢。”龙靖澜道。 “那老不死的,竟然都不杀了他,你们在想什么?”那宝珠愤然道,这要是犯在她手里,早把他大卸八块了。 “直接杀了多可惜,当然慢慢玩。”龙靖澜冷哼道。 杀死一个人,痛也就那么一下子,这要人活得想死,那才叫本事。 那宝珠一听她的话,兴奋不已地道,“我要去看。” “莫玥和阚玺还没有把他们抓到,等逮到人了,全都交给你慢慢玩。”龙靖澜极其爽快地说道。 她一边说着,一边领着两人进了刑狱司的大门。 晏西蹲在牢门边上,看着又一个刚刚受了刑被拖回来扔进对面牢房里的人,道,“啧啧啧,龙靖澜这女人真是个女魔头。” 这好在小谢替他们说了话,不然只怕他两也得是这个下场,想想一身骨头都有些疼了,龙靖澜交待的那些每天上刑,却就是不让你有死的机会,生生让你受着那些折磨,生不如死地活着。 她就天天看着这些人被拖进拖出的,都觉得头皮发麻了,昨个晚上对面牢里一个想要拿自己裤腰带自尽,还被缇骑卫给救了下来,就是不让人死。 “喂,你说会不会哪天把你也拖出去?”她扭头朝着坐在床上,闭目养神的人问道。 好似,从被关进来,他都沉默得有些不像话了。 这一次,对于她的话,他还是一样的沉默,没有搭理的意思。 “姓谢的,你是聋了还是哑巴了。”晏西扭头道,她不太习惯这样沉默阴郁的谢承颢。 “你要待不住,就让人放你出去,反正他们要关的是朕,又不是你。”谢承颢道。 他们的目标只是他罢了,她说要出去的话,也不会太过为难她。 “你以为我愿意蹲在这个鬼地方,还是怕你我前脚一走,你后脚就被人宰了。”晏西没好气地哼道。 他这两天不知道是抽的什么疯,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人也不怎么说话,常常就那么一个人坐在那里。 “你管得真多。”谢承颢道。 “回去得要重赏的。”晏 西要求道,牺牲这么大,回去怎么也得要发上一笔才行。 谢承颢又懒得理会她,继续闭目养神。 晏西正要骂人,听到外面进来的脚步声,看着龙靖澜带着罗兰和宝珠进来,站起身道,“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就刚才啊,坐牢的滋味怎么样?”那宝珠站在牢门有些幸灾乐祸地笑道。 “你进来试试不就知道了。”晏西哼道。 这回确实输得太惨了,原以为什么都会是北齐的,结果什么都没捞着,学被关在这牢里了,小命都还捍在别人的手里。 “这种好事,还是你们自己享受吧。”那宝珠道。 龙靖澜扫了一眼狱中坐着的人,带着那宝珠和罗兰先行走了,去了高昌王和高昌王后所在的牢狱,只是狱中的两人早已不再有先前那般的尊贵模样,短短两三天的功夫,人已经被折磨得瘫坐在那里,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宝珠在牢外瞧了一圈,摇头道,“这么下去,岂不是几天都让你给整死了。” “那你说怎么办?”龙靖澜斜了她一眼。 “我新研制的毒物和解药,正好没有试药的人,让我试试呗。”那宝珠一副手痒不已的样子,一边说着,已经一边在自己身随的布包里翻找东西了。 龙靖澜倒也没有反对,“你自己看着办吧,只要人没跑了就成。” 为了方便管理,所有的人她都关在了这刑狱司,这里里外外都是她的人,还有外围的侍卫把守,燕京城外还有房将军的兵马围城,这些人还能有本事飞了不成。 其实说恨吧,这些人她也没费什么力气恨他们,因为那不值得,但也不会好心得连龙氏一族的灭门之仇都忘了,所以也定然不能让这些害人凶手逍遥法外。 那宝珠兴奋不已地将新研制的毒蝎子放出来,由着它爬进了牢里,原本瘫坐在地的人一点一点的往后退,直到被那只毒蝎子逼到了墙角,高昌王后忍不住地瑟瑟发抖。 她出身高昌王族,成婚也是做太子妃,最后做着高昌王后,从来都是锦衣玉食的讲究生活,何曾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落到这个地步。 毒蝎子一点一点地接近,突地一下顺着她的脚窜到了她的身上…… 龙靖澜冷眼看着牢狱内惨叫连连的人,这些人一辈子身居高位,喜欢玩弄别人的生死,如今自己的生死落到她的手里,也不知是何滋味。 那宝珠收回了毒蝎子,站在牢狱外看着里面的人毒发的反应,喃喃说道,“毒经上说,这样喂出来的蝎子,一旦中了她的毒,就会每过一阵,身上如无数的针在扎一样的痛,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她说着,高昌王后已经痛地在上打滚,样子好不凄惨,但显然也换不来任何人的同情。 “这里的人多的是,你要以每天变着花样试,不过留点好东西,我们还有个贵客还没找到。”龙靖澜咬牙切齿地说道。 莫玥到现在也还没有抓住她,这口气她现在是怎么也咽不下去的,就是将这燕京翻个底进天,她也必须将她出来。 “贵客,谁?”罗兰好奇地问道。 “前皇后莫玥,现在还没找到她。”龙靖澜道。 “她不是失踪了吗,还要找她干什么?”罗兰不解道。 “从来都没有离开过燕京,算什么失踪。”龙靖澜道。 一天不除非掉她,指不定她在背后又会想要干什么。 “好了,这里交给我,你尽早把那贵客找回来吧。”那宝珠兴奋不已地说道,她好久以前就想收拾她了,等了这么久,总算是让她等到了这个机会。 龙靖澜沉默了片刻,道,“我先走了,你们一会儿自己去宫里。” 比起在这里,她更希望早些找到那两个杂碎,以除最后的心头大忠。 她刚一出了刑狱司,一名缇骑卫便过来禀报道,“大人,找到他们藏身的地方了。” 龙靖澜眼中掠起冷冽的笑意,沉声道,“走!” —— 一更,明早起来,我再补三千。 上学的生活实在不适合我这把老骨头,上课上得我一脑袋浆糊。   ☆、329.王者归来8 缇骑卫一行风风火火地杀到了已经空置多日的归义侯府,几名缇骑卫押出一个人,朝她回话道。 “大人,只抓到这个人。”老七回道。 “这就是你们说的找到了?”龙靖澜扫了一眼几人,冷声问道播。 这个女子虽然面上套了件看起来华贵的衣服,可是也根本莫玥那个小蹄子,不过知道让人扮成她的样子过来,引他们过来,想必也就只有她本人了跫。 “谁让你过来的?”一名缇骑卫朝着抓到的人逼问道。 “我……我不知道,一个长得挺白净的女的,给了我这件衣服,说这里面有好多值钱的东西,我可以来随便拿,我不拿了,我再也不拿了,几位大人饶命,几位大人饶命……”那人说着,连连朝他们磕着头。 龙靖澜扫了一眼屋内,道,“他们一定还回来过。”龙靖澜道。 “大人,归义侯府因为前些日抓捕人,已经混乱一片,过了这么几日也该落了土,只有这个房间似被整理过,而且桌上还有这些茶具都还干净。”老七道。 是有周围的百姓向他们说,看到有人进过这园子,他们只等到有人回来了才带人赶进来抓人,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归义侯府他们已经来抓过人,而且头两天也派人在这里看守过,所以燕京城都快翻了天,却并没有来注意这个地方,他们藏在了这里,他们也就不知晓了。 龙靖澜扫了一眼屋内,道,“再继续给我找,我就不信了他们还能上天入地了。” 明明连谢承颢那样的逮住了,结果让这两个小杂碎给逃了,还费了几天功夫都没有找到,心里怎么能不窝火。 “是。”老七垂首回道,又一次扑了这个空。 老大这回是彻底被惹火了,这他们要是再找不出那两个人,怕是免不得天天都得被她骂废物了。 “一旦找到就全给我打断腿,我看还往哪跑。”龙靖澜一边往外走走,一边咬牙切齿地说道。 “是!”一行缇骑卫齐声回道。 龙靖澜出了归义侯府,上了马道,“这里也别再大意了,保不准他们还会在再回来。” “我们会派人在周围盯着的。”老七连忙回道。 “还有,京中所有无人居住的宅院,也都给我注意了,我进宫一趟,让人绘出画像全城通缉,我就不信这个邪,还抓不到他们了。”龙靖澜说罢,一掉马头离开。 莫玥这个人,以前就是在民间生活的,在宫里多年也是小心谨慎,加之这些年一直待在燕京,对这里也较为熟悉,现在偌大个燕京城,竟找不出他们人来。 她一进宫,便正御上这几天代燕北羽处理政事的谢诩凰,大步走近道,“那两个杂碎还没有抓,气死我了。” 谢诩凰倒是平静的多,道,“真抓不到,便由他们去,反正如今他们也威胁不到什么?” “你倒是看得开,斩草不除根,迟早会成心腹大患。”龙靖澜道。 若是真放过了他们,莫玥那小贱蹄子,保不准什么时候又来阴招,所以要只有把他们给揪出来,才能永绝后患。 “晏西他们怎么样了?”谢诩凰随口问道。 “难不成,还怕我虐待你前夫了?”龙靖澜挑眉道,虽然她很乐意那么做,但毕竟将来要放走的人,现下看样子谢承颢起码还是领着这份人情的,若是那么做了,将来南楚和北齐之间的矛盾更深了。 谢诩凰无奈笑了笑,却并没有因为她的调侃而生气,道,“北疆那边还未安顿好,这段时间京中许多事情就拜托你多费心了。” 燕北羽尚在休养,虽然才短短几日,人也确实看着气色要好了。 “我进宫找人画那两个的通缉画像。”龙靖澜道。 “这个倒是已经画好了,你随我去取。”谢诩凰笑语道。 一直没有抓获那两个人,昨日下午燕北羽就召了画师过来,让他们画了莫玥和阚玺的画像,今日刚刚画好了放到她那里,她就过来要了。 “那就再好不过了。”龙靖澜随她一边走,一边问道,“璟儿和沅沅怎么样,还是不认这个爹?” “天天见着了,倒也没有那么抵触了,只是两个孩子都被他惯着不成样子了。”谢诩凰头疼地说 道。 璟儿和沅沅不管要什么,他都是百求百应,她说了他说下次注意,回头一样由着他们胡来,她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龙靖澜闻言一想到自己带沅沅回来一路发生的头,不由头疼地皱起了眉头,那个小麻烦精她是受不了,也亏得燕北羽还能当个宝了。 “对了,宝珠和罗兰回来了,还在刑狱司。” 谢诩凰点了点头,去给她取了画像,“大师姐,我准备过些日与大哥商量一下,你们成婚的事儿,你看如何?” 毕竟,他们也实在蹉跎了太多年了,趁着现在一切都尘埃落定了,也热闹一下来点喜气。 “这么多年都等了,还差这一天两天的,你还是先把你自己的事情解决了吧。”龙靖澜道。 她知道他心中是有好怕,所以那大婚办不办都没有差别的,只不过是一个场面上的问题罢了。 “我?”谢诩凰不解。 “虽然北齐的废后圣旨已经让人送往北齐境内了,可到底你在这宫里也还是名不正言不顺的,要成婚,也是你们先来,孩子都这么大了,还准备拖到什么时候去?”龙靖澜道。 谢诩凰抿唇低笑,若真是在意这些虚名,两个人怕也走不到如今了。 “我回去问问他的意思,若是可以的话,那就我们一起办。” 不可否认,那些年她是想过与他成婚的场景的,只是分分合合到如今孩子都这么大了,他们也未能有过一场他们的婚礼。 如今大哥和龙靖澜也得以团聚,若是一起办的,也更加热闹。 “你自己看着办就行了。”龙靖澜拿了东西,便匆匆离开了。 她们都到了这个年纪,这大婚办也好,不办也好,心里早就没有一点少女时期的憧憬和期待了,只是留于心中的那一点小小遗憾罢了。 “那就这么定下了,我回头见到大哥问问她,没什么问题,就让人着手办了。”谢诩凰朝着她的背影说道。 她安排前朝要交待的事情,回到暖阁之时,已经天黑了。 她进门解下身上御寒的斗蓬,望了望安静的屋内,“璟儿和沅沅呢?” “刚刚睡下。”燕北羽一边说着,一边给她倒了热茶“前朝的事,还是很多?” 他倒也宁愿自己去处理,但她坚决说要等一个月后,等他休养好些了再说,加之也是希望她与孩子多些时间相处,增进感情,可是看她每天回来这么疲惫,总还是忍不住地心疼。 “还好,就是遇到靖澜师姐了,想着尽快订下她和大哥的婚事,毕竟耽误了这么多年了。”谢诩凰接过茶抿了一口说道。 “就办他们的,咱们的呢?”燕北羽轻拥着她笑问道。 “孩子都这么大了,还有什么好办的。”谢诩凰道。 “这等人生大事,当然要办了。”燕北羽笑着说道,她嘴上说着不介意,哪个女子不是想风风光光地嫁给自己心爱的男人,他们兜兜转转了这么多年,以前是有诸多阻碍,如今一切都平静下来了,也是该好好办一场她们的婚礼。 “是吗?当初是谁说,南楚的皇后永远不可以是我来着?”谢诩凰没好气地哼道。 燕北羽闻言有些心虚,道,“明个儿下诏改了国号去。” “你还说起风就是雨了。”谢诩凰道。 “大婚的事,我让孙嬷嬷和内务府在准备了,至于要挑什么日子,过两日让你大哥过来一起看看,大家一起办了。”燕北羽道。 谢诩凰闻言看了看他,没想到他已经早想到了。 “难不成,朕就一天闲着只跟孩子玩了?”燕北羽低笑道。 他一边与朝中诸将设立北疆一事这的军事防御,一边便和孙嬷嬷订好了这事儿,原是想等到大婚那日,再给她个惊喜的,没想到今日她便已经问起了这事儿。 他若是吱吱唔唔不说,定然她又会多心想到别处去了。 谢诩凰虽然没有说话,嘴角却无声扬起了甜蜜的笑意。 燕北羽看着,情不自禁低下头吻了过去,品尝着眷恋已经的红唇,谢诩凰忘情回应他的缠绵,倾尽多年情思。 然而,对于 分别太久的亲昵,这样的热吻无异于是***。 谢诩凰微喘着气,推开他拒绝了进一步的亲密,一来还有两个孩子在房间里面,二来他身体尚在休养,实在不是更进一步亲密的时候。 “你真是……”燕北羽又气又恼,明明分别了那么久,可这真在一块儿了之后,每次拉个手抱一下都无妨,可到想更进一步亲热一下,她就不是反对,就是直接甩脸走了。 “前面的送来的还有好几道折子需要你拿主意,你去书桌那看看。”谢诩凰推了推他催促道。 说完,自己进内室去看两个孩子了。 燕北羽郁闷地回了桌边去看折子,虽然前朝政事都是她和霍隽一起处理,但他们没把握的事,也都会带回来让他处理,可这会儿,他却是恨极了这些递折子时宫来的人。 谢诩凰看了孩子出来,孙嬷嬷已经带人送来了晚膳,一一摆上了桌,到了书案旁低声道,“陛下,晚膳好了。” “璟儿和沅沅的给他们备着,回头等他们醒了再送来。”燕北羽一边提笔批着折子,一边嘱咐道。 “奴婢已经备着了。”孙嬷嬷笑语道。 虽然宫里还是空荡荡的有些冷静,但因着这两个孩子的到来,许多地方都有了欢声笑语,两个孩子也不认生,白天了跟着少主出去散步,三个人走在一块儿,让人看了好不欣慰。 这让她很难以想像到,曾经在王妃和两个孩子还没回来之时,这宫里的场景,那个人几乎不愿待在这宫里的,在镇北王府里也常常是沉默着,一天都说不了几句话。 如今,却是无时不刻都见他眉目间滋洋溢着笑意。 “那便好,你下去吧,先前交待你的事,加紧办着。”燕北羽合上批好的折子,说道。 “是。”孙嬷嬷应了声,带着宫人退了下去。 谢诩凰从内殿出来,在桌边坐下,道,“莫玥和阚玺至今也没有找到人,龙靖澜都有些不耐烦了。” 燕北羽听到那个名字,眉眼掠过一丝寒意,道,“不管时间长短,总会找到他们的。” 他们每一个人所做的一切,都必然是要付出千百倍的代价,没有人逃得过。 —— 今天是要补昨天三千,然后今天日更六千,一共九千字,先更这四千,我上课去了。   ☆、330.王者归来9 第329章 果真,燕北羽第二天便下了亲笔昭书,南楚改国号为大楚,年号太安。 虽还是寒冬,但一连数日未曾下雪,燕京倒也没有那么寒冷异常了。 璟儿和沅沅最近甚是喜欢与燕北羽一起躲猫猫,燕北羽那孩子迷,自是由着他们玩,一到午后暖和些了,沅沅就来拉着他要出去跫。 燕北羽等着孙嬷嬷给他们穿好了小棉袄,戴上了帽子,方才带着他们出去,一到花园里两人就跑开了,各自去找地方躲着,等着他来找他们播。 燕北羽就是不用眼睛看,听呼吸声也知道他们躲在哪里,可是又要耐着性子,装做找不到他们的样子,由着两个小家伙躲在树从里偷笑,转悠了好一会儿,到了他们身后,轻步过去将两人拎了起来。 璟儿和沅沅乐得咯咯直笑,满园子似都洋溢着他们的欢乐笑声,孙嬷嬷远远瞧着不由好笑,确实许久不曾见少主这般畅快过来了。 “陛下,内务府将大婚的事已经安排了,您去看看还有什么不妥之处。” 燕北羽放下抱在怀里的沅沅,叮嘱道,“看着他们一下。” 说罢,过去见了内务府总管,接过了他安排的单子,扫了一下挑下的几个良辰吉日,道,“一会儿送去霍将军那里,让他定下哪天的日子。” 他倒确实是有心留在霍隽在大楚效力,故而这是既是一场婚事,确也是场能否打动他,让他继续留在燕京的事件。 “陛下,其它安排的,可还有不妥?”内务府总管躬身问道。 “其它都还好,只是日子腊月那一个就不要了,都定在年后。”燕北羽道。 燕京刚刚经过动/乱,要调整过来也还需要一段日子,虽然他也更想这场婚事早日完成,可是更想她是在不需要急急忙忙地去完成,总还需要足够的时间去准备,也需要稳定了朝中的情势,到明年初没什么别的大事,介时再成婚也好。 “是,陛下。”内务府总管回道。 “其它各项都务必精心准备。”燕北羽叮嘱道。 这是他们等待已久的一场婚礼,他自然是希望一切都能做到尽善尽美,这是许诺给她多年,却一直没有做到。 也许,对于他们这些经历过太多生生死死,感情亦坚定不移的人,婚礼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但是这是一个男人对于心爱女子,关于白头偕老的承诺。 “是,此事有什么问题,直接来找朕或是孙嬷嬷,不必烦劳皇后娘娘和霍将军了。”燕北羽嘱咐道。 他们两因着要帮她处理前朝的事,已经忙得分身乏术了,此事便由他自己来办好了。 “奴才遵旨。”内务府总管回了话,方才带着退下。 燕北羽回头再一看,璟儿和沅沅已经沿着御道走远了,他不紧不慢地追了上去,随着两个小家伙到了太极殿外的广场。 两人一到了方阔的方场,开心地你追我赶,玩得好不开心。 龙靖澜刚到太极殿禀报完事情出来,看着父子三人在方场上玩耍,便走了过来,“璟儿,来给我抱一下。” 璟儿一听,乖乖地跑了过去。 他一过去,沅沅也跟了过去,看着她抱好哥哥不抱自己,气鼓鼓地瞪着她。 “璟儿真乖。”龙靖澜摸了摸孩子的头发,好不喜欢。 沅沅等了半晌,伸着小手拉着她的裤腿,而后伸着小手,自己也要抱上去。 龙靖澜将璟儿放下,冲着沅沅做了个鬼脸,“就不抱起。” 从中都回来的一路,她已经快被这小魔头折磨惨了,能躲她多远躲多远。 说罢便朝着宫外走去了,沅沅见状,一路小跑地追了过去。 “舅母,舅母……” 龙靖澜停下脚步,转头望着后面的小尾巴,“跟你爹爹玩儿去。” “舅母玩。”沅沅仰着小脸说道。 “我不跟你玩。”龙靖澜板着脸,说完转身就走。 “沅沅跟你玩。”沅沅跑着追在她后面,一副不罢休的架式。 燕北羽远远瞧着好笑,这小丫头拗起来,谁也拿她没办法。 龙 靖澜没好气地扭头,冲燕北羽道,“把你女儿带回去。” “沅沅跟你玩。”沅沅不罢休地跟着她。 燕北羽带着璟儿走近,看沅沅一副不出去不罢休的样子,道,“她就是想出去一下,你就把她带出去,一会儿遇上霍将军,让他带沅沅回来就是了。” “我忙着呢,哪有时间顾着她。”谢诩凰冷哼道。 这个小麻烦精,她一点都不喜欢和她玩。 沅沅却跟在她边上,完全成了他的小尾巴。 龙靖澜低头看了看,看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又有些不忍心拒绝,“我可不想抱你。” “沅沅自己走。”小丫头说着,迈着小短腿,已经自己朝宫门处走去了。 龙靖澜头疼地叹了叹气,跟在她后面走着,她实在不怎么喜欢和这种小孩子相处,他们比什么样的敌人都可怕,完全都不按常理的。 “舅母,马马……”沅沅跟她一起走着,软糯糯的声音说道。 龙靖澜无语地叹气,从中都一路回来,带着她快马加鞭赶路,她现在倒是骑马骑上瘾了。 “今天没时间。” “马马。”沅沅冲着她叫道。 “行行行,马马,马马……”龙靖澜投降道,这小麻烦要是不依了她,她能跟你叫上一天的马马,不达目的不罢休的。 一出了宫门,她带着她骑了马,带她到到了街上走马观花地看了一遍,小丫头一直没怎么出个宫,看什么都觉得稀奇。 “舅母,那个。”沅沅小手指着卖东西的,兴奋地叫道。 龙靖澜郁闷地抱着她下了马,带着她到了卖糖人的小摊上,给她买了糖人,“喏,吃完了跟你舅舅回宫去。” “还要玩。”沅沅一脸兴奋地道。 每次舅母带她去的地方,都是她好喜欢的。 “以后让你娘她们带你玩,舅母很忙的。”龙靖澜愁眉苦脸地道,自己实在不怎么擅长跟这种小孩子打交道,尤其沅沅这样的小麻烦,她完全招架不住。 打不得,骂不得,扔不得,自己只能一忍再忍。 “不要回去,还要玩。”沅沅坚决地表示道。 “真是麻烦。”龙靖澜无语地叹气,就知道带这个小麻烦出来没好事。 “沅沅喜欢你。”沅沅仰着头望她,甜甜地笑道。 龙靖澜不知该气还是该笑,虽然总是对这个小丫头没办法,可是常常又会情不自禁地生出怜爱之情来,真是让人又爱又恨的小麻烦。 “那个,那个也要。”沅沅指着前面卖青团子地叫道。 “你都吃得这么圆滚滚了,还要吃?”龙靖澜道。 “要吃。”沅沅点头道。 龙靖澜头疼地瞅了瞅那里拥挤的人群,把她拎着便挤进去给她买着了,刚买完了出来,缇骑卫几个过来,向她禀报搜补的近况。 “坐这里吃。”她将她放到一旁的空台阶,而后自己去听了几人的禀报。 然而,也只是有发现阚玺和莫玥出现过的踪迹,却还是没有抓到人。 “就这么大个燕京城,还能找不到人了。”龙靖澜愤然道。 “这城里,能找的地方,我们都去找过了。”老七道。 龙靖澜抿唇沉默了阵,道,“看看归义侯府或是庞府有没有密道密室什么的,一处都别放过了。” “都查过了,密室什么的也找过了,没有。”老七叹息摇头道。 “嘿,我还不信这个邪了……”龙靖澜说着,习惯性地一侧头,却发现方才让沅沅坐着的地方,已经空空如也了。 “沅沅呢?”她喃喃念道,顿时一股寒意从头凉到了脚。 老七几人闻言反应过来,立即到了周围去找人,询问路人,然而来来往往的人,也并没有谁注意到一个一岁多的小孩子离开。 龙靖澜平生第一次有些慌了手脚,若是别的人出了事,起码自己会有一定能的自保能力,可是沅沅才一岁多,若真遇上什么危险,她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燕北羽好不容易才把两个孩子盼回来,若是被她带出宫出了什么变故,怕是她以命相抵都是不够的。 “沅沅?沅沅?”她一边叫着她的名字,一边四下寻找着。 可是,始终不见那孩子的踪迹。 老七几人出去找了一圈,回来禀报道,“大师姐,没看到沅沅,现在怎么办?” 龙靖澜呼吸有些颤抖,敛目道,“先去宫里通知,其它人继续找,这周围能问的人都打听一下,总会有人看到孩子是怎么走的。” “是,大师姐你别担心,很快会找到的。”老七安抚了几句,匆匆离开去了宫里报信。 龙靖澜站在原地,看着沅沅先前坐着地方,地上还有糖人的木签子,可就是人已经不知去向了。 “大师姐,问了个那边摆摊的,说是看到有个年轻男子过来把沅沅叫过去,然后牵着走了。”一名缇骑卫回来道。 龙靖澜眼前一阵阵发黑,如今这燕京城能想到会对沅沅下手的,也只有阚玺和莫玥两个人,他们两个有多恨燕北羽和宛莛两个,孩子落在他们手里,她不敢去向会有什么后果。 若是自己早些将他们抓获,也不至于会出这样的变故了。 霍隽办完事,一出来便见缇骑卫带着人满街慌里慌张地在找什么,远远见到龙靖澜面色不怎么好,快步走了过去,“出什么事儿了,这么兴师动众的?” 虽然这些天是搜捕阚玺和莫玥,可是也不同有搜得这么风风火火的,而且个个面色凝重的样子。 龙靖澜看了看他,抿唇垂下眼道,“沅沅不见了,我带着她出宫,一没留意,她就不见了。” 霍隽闻言心下一沉,“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在刚刚,追查之下,有人说看到个年轻男子把沅沅带走了,若是阚玺和莫玥的话,沅沅她……”龙靖澜懊恼自责不已。 当初她那个孩子是死在宛莛手里的,现在宛莛的孩子落在她手里了,岂能有什么好。 “当真确定是他们?”霍隽沉声问道。 沅沅和璟儿一直在他们身边长大,倒也并未教过他们要提防些陌生人,这下就出了大事儿了,这两个孩子简直就是宛莛的命,若真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得让她多痛心了。 “放眼现在这燕京之中,还有谁会干这样的事儿?”龙靖澜道。 自己太大意了,就少看着她一眼,就让人有机可趁了,在她的眼皮底下就把孩子带走了。 与此同时,老七也匆匆进了宫中,燕北羽正带着璟儿在园子里散步,见他神色匆匆地过来,便放下了抱着的孩子,“出什么事儿了?” 老七略有些喘气不及,禀报道,“陛下,沅沅在宫外被人带走了?” “被人带走?”燕北羽面色顿时冷沉,有什么能从龙靖澜的手里将孩子带走了。 “大师姐一时没留意,沅沅就跟着人走了,追查之下,有人说看到她是被一个年轻男子带走的,我们怀疑是阚玺。”老七说道。 他们也知道这件事,禀报上来,免不得他们都得被问罪,可是纸是包不住火的,眼下当务之急是尽快一起想办法把孩子找回来才是正事。 燕北羽恨恨地咬了咬牙,一抬手召来了远方站着的孙嬷嬷,道,“你先带璟儿回去。” 孙嬷嬷见两个面色沉重,没有多问便牵着璟儿先走了。 “朕出宫去看看。”燕北羽说着,快步往宫门去了。 “霍将军也在帮着找,可是皇后娘娘那边……”老七有些犹豫道,孩子都是母亲的心头肉,孩子在北齐的时候就一直好好的,这回了燕京了却出了这样的事儿,这让霍师姐那边如何想。 “去通知她吧,朕先走一步出宫。”燕北羽说着,已经快步如飞出了宫门。 他固然不想她知道这件事,担心着急,可是一会儿她回去看不到孩子,也一样会起疑,当初楚楚的事,他便瞒了她,这件事他再瞒,若是最终她知道了,心里只怕更难受了。 老七赶到御书房之时,谢诩凰刚刚交待好几个新提拔入京的官员熟悉朝中政务,正收拾了东西准备回暖阁去陪他们用午膳,刚一出门便撞上了匆匆闯进来的老七。 “皇 后娘娘,沅沅不见了,陛下和霍将军都已经出宫去了。”老七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什么不见了?”谢诩凰一时有些难以相信他说的话。 “一个时辰前,大师姐出宫的时候,沅沅要跟着她出去,带出去之后,被人给带走了,我们怀疑是阚玺和莫玥干的。”老七向她解释道。 谢诩凰手中的折子掉了一地,强自忍着眼前阵阵的发黑,快步冲出了大殿,疾步如飞的朝宫外去了。 这小丫头一直在她身边,一直没吃什么苦头,这若真是落到莫玥那样的手里,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 昨天的欠的,今天的更,应该都补上了,祝我明天能准时更完吧,阿门。 过两天要去外地,也不知道能不能赶上更新了,好痛苦。   ☆、331.王者归来10 原以为一切风波过去,谁曾想这本是他们大人之间的纠葛,却将一个孩子卷入其中。 不到一刻钟,谢诩凰已经赶到了与他们会合,看着一个个凝重的面色,“她不是在宫里,怎么就让人带走了。” “宛莛,对不住,是我没有看好她。”龙靖澜上前道播。 她这一辈子,面对任何人任何事都可以理直气壮,然而在这件事情上,确实是因为她的疏忽大意,才致命沅沅陷入了险境跫。 若是她早一点将阚玺这些人抓到,若是她带着沅沅出宫多留了神,就不会发生这一切,可是现在说什么也是无用的。 燕北羽走近,低语道,“是我看沅沅实在想出去,没有将她留在宫里。” 她说的对的,他不该宠孩子宠得没边,若是听了她的话,没有由着她让她跟着龙靖澜出宫,一切也不会发生。 谢诩凰看了看两个人,眼中满是泪光,她无法责备这些至亲至爱之人,可是若是沅沅因此有什么三长两短,让她如何承受。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先想办法把孩子找回来再说,燕京城现在出不去,他们一定还在城里某个地方。”霍隽出声道。 只不过,仅凭他们两个人应该做不到如此,所以只怕还有密宗的人。 这若是他们谁落在他们手里,起码自己知道如何应对,可沅沅一个不到两岁的孩子又知道什么。 龙靖澜看着沉默的谢诩凰和她燕北羽,当初楚楚的死一直是他们两人最大的痛事,如今沅沅又遇险,若是真有个什么意外,她真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们。 他们谁喜欢孩子,也只是喜欢不会,不会如亲生父母那样深爱入骨,尤其地是宛莛几乎拿命换来的两个孩子,她比谁都要紧张他们,这份母女之情,只怕是身为父亲的燕北羽也是及不上的。 “我先出去看看,外面有什么状况。”她说着,望了望霍隽,带着两名缇骑卫先出去了。 她怕留在这里看到他们悲痛揪心的神情,那会让她在懊悔欲死,他们若真是出言责怪,她心里倒也好受了,可偏就是这样什么都不说,让她看着更痛苦。 她刚一出去,那宝珠和罗兰也接到了消息过来,“沅沅真的不见了?” 龙靖澜无奈地点了点头,谁也不想发生这样的悲剧,可偏偏一切就是这样。 “龙靖澜,你真是……”那宝珠看着她,道,“当姐姐生下他们都险些拿命换了,你要是沅沅有个三长两短,你这不是要她的命吗?” 一向对她疾言厉色的龙靖澜,第一次面对她的话,没有半句反驳。 “好了,别争这些了,想想办法先把沅沅找回来要紧。”罗兰说着,突地想起了什么,道,“宝珠,你的小蛇,你的小蛇不是能找到沅沅吗?” 那宝珠一听,这才想起以前大宝她们经常和两个孩子待在一起玩,应当是很熟悉他们的气息的。 “我们先去宫里找沅沅的东西,让大宝熟悉了气味,兴许它就能带我们找到沅沅在哪里。”罗兰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她往宫里跑。 一直不喜欢那宝珠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没想到这个时候倒是派上用场了。 两人一阵风似地跑进了宫里,去了沅沅住的房间,找了她换下的衣服,又赶紧出了宫,龙靖澜已经带人在宫门外等着了,今着他们一路到了沅沅最后离开她视线的地方。 那宝珠将小蛇放下来,看着它们沿着沅沅路面窜行,他们快步跟在其后,一路穿过了行人较少的小巷子,心也越悬越紧。 然而,小白蛇穿过巷子,到了一湖边就停了下来不走了。 “大宝,快找啊。”那宝珠焦急地催促道。 可是小白蛇窜回到她手腕上盘着,怎么也不愿去找了。 罗兰看着碧波荡漾的湖面,道,“只找到这里,沅沅到底是被人带到哪里去了。” “会不会……”那宝珠望了望湖底,欲言又止。 她就怕,阚玺他们为了报复,对一个孩子下了毒手。 龙靖澜闻言,一咬牙解下身上的兵刃,纵身一跃跳进了水里,但凡有一点可能的地方,她都愿意去找。 “大师姐……”罗兰惊声叫道,然而龙靖澜已经 下了水了。 沅沅是跟着她丢的,这若是找不到了,她心里又岂能好受了。 那宝珠看到,她些后悔自己先前出言指责她的,她与霍家交情深厚,又岂会是真的想要那孩子有意外。 燕北羽和谢诩凰听到消息,一行人也赶了过来,“怎么样了?” “大宝找到这里,就找不了,这里又是水路,湖边风大,人的微信本就微弱,这样就很难再长了。”那宝珠一边说着,一边好焦急地忘着水面。 正说着,跳进水里的龙靖澜破水而出,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手上攥着什么东西,“沅沅来这里,这是发绳上的坠子。” 那是从中都回来的时候,她在路上给她买的,估计有人带她到这湖边,或是从这里上船之时,头发散了掉下去的。 霍隽看着从水里上来的人,默然走了过去,“你先回去换身衣服,他们应该从这里走了水路,我让人去搜湖上的船只。” 这大冷天的跳到冰冷刺骨的湖里,谁会受得住,他看着她上岸,一身都还滴血,脱了自己的外袍过去给她披上。 谁都不想沅沅出事,她带着沅沅出来,孩子失了踪,她再紧张也不能这般不顾着自己。 龙靖澜紧紧攥着自己从湖底捞上来的坠子,这些年也没有的害怕,这会儿她却真的禁不住害怕了,怕沅沅那个小麻烦会有性命之忧。 “贺英,带两队人封锁这湖面所有的船只,每一只船都给我搜清楚,另一队人沿湖周围的搜查。”燕北羽沉声下令道。 谢诩凰望着一望无际的湖面,眉目间满是愁绪,快步沿着湖边打量着湖上的船只,似是想要找出些什么能找到她的线索。 “宛莛。”燕北羽知她担心着急,快步跟在她边上。 他自是喜爱他们的他们的孩子,然而比起与孩子们的感情,以及在他们身上付出的心血,他是远远不及她的,从十月怀胎到出生,到一天一天长大,都是她亲自在照顾,倾注的母爱和心血又岂别人能够想象的。 然而,便是这样的搜捕,也还是未曾再找到沅沅的踪影,眼见天都黑了,谢诩凰却始终不肯回宫里,在城里一处一处地寻找,似是恨不得亲自把这燕京城翻个底朝天,把沅沅找出来一般。 燕北羽自是瞧着心疼,可是却也不忍劝她,这个时候让她干等着她定然是等不了的,反是这样让她有事情做,倒也能好受一点。 燕京城中,因着沅沅的失踪,禁卫军的人马来来往往,人心惶惶的。 霍隽要求了龙靖澜回去换衣服,自己带着人沿着湖岸边带人搜捕着,然而这个带走沅沅的人实在狡猾,他们虽然能找到一点线索,但很快就断了无处可寻。 这绝对不仅仅是阚玺和莫玥就能干的出来的,明明就在这燕京城里,他们竟兜兜转转地就是揪不出他人来。 他们在忙着四处寻找沅沅的踪影之时,关押在刑狱司的众人也觉得奇怪了,因为一向会准点到这里来观刑的龙靖澜,竟然今天没来了,不仅如此,连缇骑卫都抽调了不少出去。 “这是要干什么?”晏西趴在牢门边上,冲着新换进来的缇骑卫问道,“喂,外面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她一直被关在这屁大点儿的地方,根本不知道外面又发生了什么,不过按理说,这个时候缇骑卫应该重点防范的是他们这些人越狱,可现在竟还抽调了人离开,想必外面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 那名换防过来的缇骑卫小统领先前也是认得晏西的,便也没有相瞒,直言道,“沅沅小公主被人掳走了,至今下落不明,龙大人和陛下,皇后娘娘都忙着寻人了。” 她话音一落,一直静坐在牢内的谢承颢睁开了眼睛,微微皱了皱眉,“什么人掳走的?” “霍将军推算是高昌王子阚玺,不过好几天了明明知道他们就在城内,却还是没有抓住他们,这一次小公主又落到了他们手里。”缇骑卫说着,微微叹了叹气。 这好不容易平静两天了,又起了这样的变故。 谢承颢闻言拧了拧眉,虽然不是自己的女儿,可好歹也养了那么一年,小丫头挺喜欢粘着她了,这会儿遇上事儿了,心里还真是有些不是滋味儿。 “晏西,你出去看看,有什么消息回来说一声。” “我?”晏西指了指自己。 “叫你去就去,哪儿那么多废话?”谢承颢催促道。 虽然一直都清楚沅沅是燕北羽的骨肉,但是小丫头挺惹人喜欢的,怎么也算他半个女儿,他就算想杀她老子,也没想过要动她的地步,这人直接朝孩子下手,简直不能忍。 晏西也知道他是担心沅沅的状况,可是这些人也不会跟他们说多少实话,所以让她出去打探下消息。 “喂,开个门,我出去一下。”她说着,拍了拍牢门。 缇骑卫小统领倒也没有反对,原本上头就交待了,只要北齐王待在这里就行了,至于晏西,去留随意。 晏西出了牢房,快步离开刑狱司,去了外面打探消息,一边走便一边嘀咕。 她就想不通了,在这燕京的地盘,就在燕北羽他们眼皮底下,沅沅竟然就能被人给掳走了,也真是奇了怪了。 然而,一行人搜查了一天一夜,还是未曾找到沅沅的消息,所有人也都一天一夜没有合眼。 燕京誉为中原的繁华之都,占地之广,人口之多,要找一个孩子,确实是有如大海捞针一样。 晏西过来帮着找了一晚上,却也没有什么太大的进展,索性先回了刑狱司去找谢承颢汇报消息,自己拖了椅子坐在牢门外,朝里面的人说道,“都怀疑那不止是高昌王子和莫玥所为,应该还有帮他们的人。” “帮他们的人?”谢承颢微微皱了皱眉。 “不然,他们哪有那个脑子,能把孩子藏得现在都让人找不到,难不成燕北羽他们那一伙儿个个都是傻子不成?”晏西道。 那个帮着他们的人,心思极其缜密小心,连那宝珠那小蛇,都找不到沅沅的气息,足可见是个谨慎到极点的人。 “应该是密宗的人,不过看这行事手段,当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了。”谢承颢道。 “早知道会出这样的事儿,何必把沅沅千里迢迢地带回来,在北齐宫里还能有人对她下了手了。”晏西有些忿然不平地说道。 这么多人在燕京,竟然连个孩子都看不住。 “外面怎么样了?”谢承颢问道。 “小谢都快找疯了,能怎么样。”晏西道。 谢承颢皱了皱眉头,抿唇深深地沉默着。 “你是有什么办法?”晏西朝他问道。 “等着。”谢承颢平静道。 “等着,等着给沅沅收尸?”晏西问道。 “对方把沅沅帮走,难道真的就只是为了报复,就算真杀了她,他们又还有机会活着离开吗?”谢承颢冷哼道。 “你是说,他们抓沅沅,只是为了威胁燕北羽他们?”晏西刷地站起身,趴在牢门口问道。 “现在燕京封城,他们能在这城里东多西藏到什么时候,更何况还带着个孩子,几天还能混得过去,时日长了,还能有他们的好果子吃?”谢承颢道。 “可这都一天一夜了还没有信?”晏西道。 若真是对方只是为了拿沅沅威胁燕北羽他们,想要达到什么条件,那便也罢了,起码还有机会把沅沅救回来。 谢承颢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坐着。 几乎在与此同时,谢诩凰一行人还在一家一家地搜捕,只是终究是没有什么收获。 “陛下,有人送了东西来。”贺英拿着一信封,亲自呈到了燕北羽面前。 燕北羽接过,扫了一眼,面色顿时冷沉了下去,“谁送来的?” “那边那个孩子?”贺英说着,指了指不远处,一身脏兮兮地小乞丐。 谢诩凰何等聪明,很快从他的表情,知道了这封信非比寻常,一把拿了过去,扫了一眼信上的内容,果然是掳走沅沅的人让人送来的。 霍隽等人也随之过来,一一传阅了一番信上的内容,问道,“他们要放了北齐王,还有高昌的人,怎么办?” “先救孩子要紧。”燕北羽道。 这些人现在放了,固然可惜,可是他们谁的命,也抵不上沅沅对他们重要。 “救人固然重要,但也得仔细安排。”霍隽道,越是 这个时候,越是不能有丝毫差错。 不过,对方既然提出了条件,那起码还证明沅沅还活着,他们还能想办法去救她回来,总比那么没完没了地一直找下去要好。 谢诩凰沉默了好一阵,强自冷静下来,“待安排了好,先撤除燕京外的重兵。” 这样的瓮中捉鳖已经不能用了,现在他们要离开燕京,那就放他们走。 “可是,这些人为什么还要放了北齐王,先前谢承颢可是险些杀了他们的。”那宝珠不解问道。 “高昌已经亡国,他们能去的安身之处也只有北齐,所以必须要一起救出谢承颢。”霍隽说道。 仅凭他们自身的力量,就算能利用沅沅救出了高昌王和高昌王后,可一样没有立足之地,如今能收留他们的,也只有一直与大楚对立的北齐了,一起救出北齐王,便也是卖他这个人情罢了。 “我去刑狱司。”谢诩凰说着,疾步走开了。 对方救出了他们,必然是要设法与谢承颢接头见面的,所以此事能不能成,也必然是需要谢承颢的帮忙。 燕北羽和霍隽相互望了望,快步跟了上去,一行人进了刑狱司,晏西还正在与谢承颢斗嘴,看到冲进来的一行人,有些吓得愣了。 这是什么阵仗,竟然所有的大人物都跑这地方来了。 “晏西,我要与他谈些事情。”谢诩凰道。 晏西看了看她,又望了望牢房内坐着的谢承颢,举步走开了,与龙靖澜等人站在一旁等着了。 谢诩凰站在牢门外,瞧着里面闭目养神的人,坦然说道,“刚刚掳走沅沅的人让人送了信,他们要求放了你,放了高昌的人为交换。” 谢承颢没有出声,但也知一切是如他所料的,对方费心思把沅沅藏起来,绝不仅仅是为了一时的报复,定然是想换取什么。 而那些人在这样的境况下,想要脱离了大楚还能生活下去,也必然会想到他谢承颢。 “孩子自出生到一岁多,在北齐宫里从未有过任何意外,一回了燕京就遇上这样的事儿,这个地方真的能给他们提供足够的安全吗?”谢承颢冷然一笑,颇有些讽刺。 她那么处心积虑地想要回到这里,就是为了和一个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的人生活在一起吗? “放你们出京之时,我们会有人混在你的随从之中,望你能援手一二。”谢诩凰道。 虽然答应了对方的条件可难保对方不会故意刁难,不会将沅沅放回来,这是会有极大可能的,毕竟他们灭了高昌,又将高昌王和王后折磨成了这副样子。 所以,必须有人混在谢承颢的承从之中,找到会来见他的人,双管其下,才能尽快以安全地办法救出沅沅。 但是,这件事必须得谢承颢点头,不会在高昌那些人面前,点破他们的真实身份。 “被掳走的又不是我女儿,我凭什么答应。”谢承颢冷哼道。 让她留在北齐,她不愿意,非要回到这鬼地方来自讨苦吃。 “只要救回了沅沅,你随时可以回北齐。”谢诩凰说着,一撩衣袍半跪在牢门外,“拜托了。” 这件事,若是这个人不点头,他们根本难以完成。 谢承颢掀开眼帘,看着半跪在牢门外的人,不知生气还是怜悯,眉目间满是锐利的锋芒。 许久,许久。 “好,朕答应。”   ☆、332.王者归来11 说实话,谢承颢的答应是有些出乎意料的。 这件事确实是需要他的配合他的配合,可是以他现在的处境,以及一向以来的行事风格,本以为他会多有刁难,甚至拒绝帮这个忙。 没想到,他这么爽快就答应了。 “多谢。”谢诩凰由衷说道,缓缓站起了身跫。 谢承颢起身,看着站在外面的人,“小诩凰,待在这里,你当真一辈子不会后悔?” “我从来不做后悔的事。”谢诩凰绝然说道。 也许,以后在燕京的生活,也并不会处处如意,甚至没有在北齐那般安宁,但她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他相信这个男人是她一生的归宿,相信不管再有多少风雨,他们都能携手不弃。 比起离开他的安宁,她更宁愿与他相守中,风雨兼程。 谢承颢望了望数步之外站着的燕北羽,实在想不出,这个人哪点比自己好了,就那么入了她的眼。 “对方提了什么要求?” 燕北羽过来,将那信递给了他,“你只要安安份份的,不戳破我们的身份就够了。” 谢承颢接过去,不紧不慢地扫了一眼,“沅沅好歹也算是朕半个女儿,朕再怎么样,也不会不顾及她的性命。” 不可否认,沅沅天天叫着他爹爹的日子,他是真的将他当做了女儿疼爱的。 自己落到这个步,他也确实是心有不甘的,也确实可以利用现在的局势报复燕北羽,以泄心头之恨,可是一想到这样做了,沅沅便会因此丢了性命,他没法下那个狠心,只为图一时心头之快。 “谢谢你能为沅沅如此着想。”谢诩凰再一次朝他答谢道。 在北齐的时候,璟儿是与他不甚亲近,沅沅则是老被他带出去玩的,一度将他当成自己的亲爹爹,她说无数次都不改口。 她也不曾想到,就是这样,竟会让这个一向只以自己利益为重的北齐王,会因为沅沅而暂时放下与大楚的仇怨。 燕北羽望了望他,开口道,“明天会送你和高昌人一起离开燕京。” 他们混在谢承颢的人之中,只要他不说破,高昌的人也不一定能识得破,对方说了只要送人出城,就会慢慢给沅沅藏身之处的线索,但他们也不能一味处于被动。 所以,介时一边依照那些线索寻找沅沅的藏身之处,一边混在谢承颢身边设法追查到那个会来与他们接头的人。 虽然现在沅沅在他们手中,可是救回了沅沅,也没有打算要放过他们。 “但愿,你能有那个本事救回她。”谢承颢毫不客气地道。 这些天,他一直在想,如果自己能早一些明白,自己一直最重的,最想紧紧握住的是这样容易失去的,知道自己在失去了这一切之后,唯一能想到的竟是她和那两个孩子,他一定会在那个时候好好与他们相处,不是以那样的手段强制留他们在中都。 他太过相信权势的力量,可是再大的权力,再深沉的心机,也不可能束缚住真正向往幸福的心,也束缚不住她要离开她的心。 “沅沅是朕的女儿,朕自会倾尽全力营救她回来。”燕北羽针锋相对道。 说实话,他是感谢这个人这一刻的妥协的,不然他们要营救沅沅回来,势必还是要费一番国夫的。 虽然这么多年与这个人一直敌对,且一直要置对方于死地,但这一刻他对于沅沅的宽容,不管这些年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让沅沅和璟儿北齐生活着,他也还是要由衷感谢他的。 霍隽看了看眼前的一幕,站出来道,“明天要送他们出城,还有许多事情准备,我们先回去安排吧。” 这两个人不管在权场上还是情场上斗了这么多年,却不想这个时候能因为沅沅暂时放下敌对,这也是他所意外的。 谢诩凰看了看燕北羽,道,“我们先出去了。” 虽然对方已经提出了这样的交换条件,但是他们都清楚,对方不会那么轻易放了沅沅的,所以要救人,还需要诸多准备。 燕北羽似乎还有话要与谢承颢谈,他们也不方便留下。 燕北羽微微点了点头,道,“我稍后就回去。” 为了一切顺利,有些事,他也必须要 提和谢承颢商议清楚,毕竟关乎到沅沅的生死性命,任何一处小小的疏漏,都可能导致营救失败。 谢诩凰和霍隽一行人先行离开了刑狱司的牢房,就连牢内看守的缇骑卫也随之退了出去,只剩下的雄踞一南一北的两位年轻帝王,一个在牢内为阶下之囚,一个在牢外是病弱之躯,谁看着谁的眼中都满是敌意。 “看着朕落到这个地步,阁下手里可高兴了?”谢承颢冷然道。 他聪明一世,算计了别人一辈子,老以为已经送上了死路,结果却败在他最后一招釜底抽薪,置之死地而后生。 “没什么好高兴的,只是觉得可怜罢了。”燕北羽道。 其实,他们之间既是对手,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又是极了解对方心理的知己,他们都出生亲情凉薄的皇族,都是从最受人践踏的位置一步一步爬起来的,都不曾体会过亲情是什么滋味,都不懂情为何物。 只是,他比较幸福,早他一步遇上了她罢了,早早知道了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而这个人醉心于权势,却始终不明白自己真正要的是什么。 但这一刻,他知道,他已经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了。 “可怜?”谢承颢冷笑,自嘲道,“朕已经成了你的阶下之囚,可是也不需要你可怜。” 他自然知道他说的是可怜为何意,只是却不愿在这个人面前承认。 他想要的一切,都让这个人得到了,他却来说可怜自己。 “朕只是想夺回原来的大周江山,也无意与你要争什么,可是你却欺人太甚,一步一步从朕身边夺走她,要置朕于死地。”燕北羽道。 他本也无意非要与他争个你死我活,只是他的出身,以及他所爱上的女人,他没有绝对权势,是无法保护自己,更无法保护她的。 权势对于谢承颢是一个人活着尊严,对于他是保护自己,保护所爱之人的工具,故而他并没有他那样的野心。 “嗬,你还真是仁心仁义呢,朕要是还有机会,可绝对不会再给你活路。”谢承颢毫不掩饰自己对于他的敌意。 他从来没有那么仁慈,也深知对于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他不想处于被动被人算计,所以一向都是他先出手里对付别人。 只是,这一次是他坐上北齐王位以来,最为惨败的一次。 “但愿以后你还有那样的机会。”燕北羽平静说道。 谢承颢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道,“你留在这里,应该不是要跟朕扯这些废话吧,有话就说,有屁就话,朕不想一直对着你这张脸,看不下去。” 他现在清瘦得那个样子,也真是够吓人。 燕北羽无奈地叹了叹气,道,“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但朕还是要感谢你这两年以来,在北齐对于他们母子三个的照顾。” 所以,在她向他提出那样的要求之后,他也没有太过反对,不管怎么样,他还能有机会能与他们团聚,也知道他们在北齐以来一直过得平安。 “真要感谢,那你倒是乖乖死了,把南楚和他们都让给朕啊。”谢承颢胡搅蛮缠道。 燕北羽却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动气,微微笑了笑说道,“沅沅刚回来的时候,还几番说要见你这个爹爹的,虽然朕不乐意,但是若非你待她好,她也不会有这样的想法。” “你到底要废什么话,想感谢,那你把沅沅也直接送朕带回去算了。”谢承颢没好气地说道。 口口声声说着要谢他这两年给他养了儿子和女儿,可是什么好处都不给他,还说什么感谢。 他很清楚,这个人这是在跟他打人情牌,可是不得不说,在这样的时候,他还是不得不接受他这个人情牌。 说了这么多,无非是为了沅沅的事,就怕到时候他会搞什么鬼,破坏了他们的计划,会让沅沅陷入更大的危险。 可是,不得不说,这个人是太了解他的心里的,若是以前他绝对是会从中谋取自己的利益,可是这一切,他却是实在不忍心让沅沅出事的。 即便,那是这个他恨之入骨的人的骨肉,他也不愿看到她有性命之忧。 燕北羽看着他沉默了好一阵,语声凝重地拜托道,“所以,我是真诚地想要拜托你,这次营救沅沅的事情上能高抬贵手。” < p> 他没有说朕,而是在说我。 不是以大楚皇帝的身份拜托他,而是沅沅的亲生父亲的身份来拜托他,楚楚出生仅仅活了几日就夭折了,这一直他们心头最深的痛楚。 好不容易,沅沅平安地成长到了这么大,若是因为这一次的事,她也有了什么意外,他这一生都无法再面对她,也不无原谅他自己。 他爱她,也爱他们的孩子,可是做为了一个丈夫,做为一个父亲,他为他们做的事情都太少了。 他让她在最痛心绝望的时候离开了他,他在她几近拼了性命生下那两个孩子的时候,竟都未曾在他们的身边,这是他一生的遗憾,亦是他拿一生的时间也无法弥补回来的。 谢承颢自然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沉默了良久,应道,“别的事,朕也许会答应了会是反悔的,但是这件事,朕应了你了。” 他很清楚,这个人是有多痛恨自己的,可是在这个时候,竟然如此向他请求,可见也确实是紧张沅沅的安危的。 “多谢你了。”燕北羽微微躬身,诚声道。 “你也搞清楚,朕之所以答应这件事,不是因为你的拜托,是为了小诩凰和沅沅,在朕心里,沅沅也是朕的女儿,朕也不想看到她出事。”谢承颢冷哼道。 他只是不想看到沅沅出事,也不想看到她再痛苦绝望,若是针对这个人,他是绝对不会就此罢休的。 “朕知道。”燕北羽道。 谢承颢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仅仅因为他的拜托,他痛恨他对于她和两个孩子的觊觎之心,可是这一刻,却也庆幸他多少是在意他们的,否则也不会答应他们这样的请求。 “该说的,你应该也已经说完了,可以滚蛋了吗?”谢承颢丝毫不掩饰自己对于他的敌意,这个人老在自己眼前晃,他总习惯性的有想宰了他的冲动。 燕北羽没有再多说,默然离开了,不一会儿看守的缇骑卫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这件事,虽然也可以不向谢承颢打招呼就做安排,可是这个人太过危险,若是不事先有所勾通,真到了那个时候,谁也保不准他会干出些什么。 别的事情,他想要有什么动作倒也罢了,可是沅沅的事情不能出任何意外,所以这件事,他们必须得肯定这个人不会从中作梗。 他出了刑狱司,霍隽和龙靖澜已经离开去做安排了,谢诩凰还在外面等着,见他出来迎了上去。 “怎么这么久?” 她当然可以猜想得到,这两个人凑在一起能说些什么,燕北羽只是担心谢承颢虽然答应了她,可又怕到时候他又会针对于他,会影响了营救沅沅的事,所以才会留下和谢承颢多说了些什么。 “多说了几句而已,霍将军他们呢?”燕北羽道。 “沅沅现在一定还在燕京城中,而对方提出那样的要求,恐怕在我们放谢承颢和高昌的人离开之时开放燕京,他们也想趁着这个时候出城去,所以大哥和师姐需要在四道城及周围安排人留意明天的动静。”谢诩凰道。 他们必须要留意到一切可以将沅沅救回来的机会,任何一步都不能疏忽大意,所以明天开城放行是非常关键的时候。 然而,此时此刻的城北得意楼,幽暗的废弃酒窖,易容改扮的莫玥偷偷打开了暗道,果真在下面的密室看到了坐在那里的小女孩。 这里没有地处偏远,反而是距离皇城特别近的酒楼之中,只是这是酒窖的最底层,一般设的酒窖都是只有一层,所以缇骑卫和宫中禁卫来来回回搜了好几回,却也不曾找到藏在酒窖下面的这一层密室。 莫玥看着坐在墙角自己玩耍着的小女孩,那眉眼模样都似极了燕北羽,只是此刻看在眼中却是万分的可恨。 沅沅一边舔着自己没吃完的糖人儿,一边盯着突然冒出来的人,“你是谁?” “你自然是不知道我是谁,不过你爹你娘便应该怎么了。”莫玥咬牙切齿地说道。 她落到如今这般地步也全都是拜他们所赐,她也本以为,这一局不管是高昌,庞宁,抑或是北齐那边赢了,也都是有她的立足之地的,可偏偏最后他根本没有死,还将计就计地将谢承颢也给算计了。 他连辅佐他多年的义父都可处置了,更何况是她了,她又哪里清寒敢再去露面,若不是有密宗的人及时赶到燕京 ,带走了他和阚玺,恐怕到现在他们两也进了刑狱司饱受折磨了。 好在那天出去打探消息,倒是看到龙靖澜带着她,她一看便知道这到底是谁的孽种,顾而趁着龙靖澜与人说是,不注意的时候将这个骗着走开了,而后和密宗的人一起带到了这里。 沅沅看着咬牙切齿有些狰狞的样子,微微往墙边退了退,嘴上却说道,“那你带我找爹爹。” “你想回去?”莫玥走近,蹲在她面前冷笑问道。 沅沅老实地点了点头。 莫玥冷酷一笑道,“恐怕你是再也回不去了。” 说着,一伸手捏住她的小脸,看着她痛苦挣扎的样子,心头生出阵阵快意。 沅沅一急,狠狠一口咬在她的手上,对方这才松了手了。 莫玥手上一疼,将孩子甩在了地上,“臭丫头,你找死。” 沅沅气鼓鼓地瞪着她,一点也没有惧怕她的样子,虽然在熟识的亲人面前会撒娇,可是在这生人面前却完全不像个一岁多的孩子。 莫玥想要再下手,阚玺从入口进来,“够了,我们带她回来,不是为了给你泄私愤的。” 他们还需要用这个孩子,换以父王和母后的安全,换到他们以后的出路。 莫玥恨恨地咬了咬牙,道,“只要他们把人放出了燕京城,这个孩子能不能活着回去,已经不重要了。” 阚玺皱了皱眉,道,“你要想活命,就给我乖乖的待在这里,你要想找死,你自己走就是了。” 他确实恨毒了燕北羽,可是现在也不能对这个孩子下手,一来现在不是在燕京,这是他们的势力范围,二来他们将来还需要依靠谢承颢,而这个孩子在北齐也是与谢承颢关系匪浅的,他们是能杀了他图一时心头之快。 可是万一因此不仅得罪了大楚,还让谢承颢对他们起了敌意,那就得不偿失了。 莫玥想了想,恨恨地瞪了一眼坐在地上的孩子,怒然拂袖离开。 沅沅坐在那里,瞪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阚玺,不哭也不闹,完全不像在父亲面前总是撒娇胡闹的小姑娘。 “小丫头,你乖乖待在这里,过几天就让你见爹娘。”阚玺说道。 沅沅看了他一阵,点了点头,“不喜欢她。” 她说着,指了指莫玥离开的方向。 “放心吧,她不会再来找你。”阚玺道。 起码,在目的达成之前,他还是必须要保证这个孩子的安全的,否则杀了一个孩子泄愤,却要把他们所有人都搭进去,太不值得了。 莫玥总是将自己对燕北羽和霍宛莛的恨意,带到一切的事情上来,这是会影响他们的,以前倒也罢,可这一闪他也不得不多加提防了。 这个孩子现在是他们手里的重要筹码,一旦有了闪失,最后吃亏的也是他们自己。 —— 今天是社会实践课,下午从北京一路颠簸到了河南,一听晚上十点十一点才能到酒店,完全已经吓哭,一路在大巴车上赶稿子,完全是字字血泪的节奏。 一想到明天的爬山,想死的心都有了,何其作孽。   ☆、333.王者归来12 次日午后,燕北羽等人按照那信上的要求,将高昌王夫妇和谢承颢从刑狱司放了出去,并且派了人一路护送出京,谢诩凰和龙靖澜就混在谢承颢的几名枢密卫之中。 燕北羽原是想要与她同行,毕竟这种涉险之事,不该由着她和龙靖澜两个女儿家去,可是谢诩凰让他留下,与霍隽一起运筹后方,比起他们潜伏在谢承颢的身边,在后方要及时去发现沅沅的踪迹,追查到她的下落,更为重要播。 燕北羽远远看着一行人出了燕京城,眉目间满是愁绪,他不想她去涉险,可沅沅的安危也得有人去顾着。 “放心吧,她们两个没问题的,再不济还有谢承颢的人,他总不至于坐视不管的。”霍隽道,虽然嘴上说着安慰别人的话,可是自己的心里又何尝不担忧呢。 一个是自己的亲妹妹,一个是自己心爱的女人,任何一个有了伤害,都不是他想看到的跫。 可是宛莛顾忌的也是对的,最重要的是救回沅沅,她和沅沅之间的相比之下,她起码自己尚能自保,而沅沅这个时候却是没有人去保护她的。 一行人出了燕京城,高昌王夫妇因着受了刑,被安排了前方的马车之中,谢承颢则同他们骑马走在了后面,不时瞥了边上女扮男装的侍卫。 “小诩凰,不如我们打个赌?” 谢诩凰瞥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 “你想赌什么?”晏西伸着脖子,好奇地问道。 不过,可想而知,从他嘴里出来的赌约,一向不会好到哪里去。 谢承颢看着谢诩凰,道,“我们就赌,朕和燕北羽谁先救出沅沅。” “条件呢?”龙靖澜没好气地出声道,这个人岂会白打的赌。 “如果是朕先救出沅沅,那么你带上孩子,跟朕回北齐,若是燕北羽先救出沅沅,你们留在燕京,朕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过问。”谢承颢说道。 终究,他还是不甘心的。 “不赌。”谢诩凰截然拒绝了。 关于自己和孩子的去留,她已经决定好了,也许她与燕北羽之间还是不会过得顺风顺水,但她没有想过再离开他,她也没有办法再承受那样相爱不相见的心痛。 “别急着拒绝,多一条出路总是好的,万一燕北羽救不出沅沅呢,难道你想再失去一个女儿?”谢承颢低声问道。 他知道,她现在最紧张的莫过于沅沅,若是她有松了口了,那么就还有一丝跟她回北齐的希望了。 “这个话题,不需要再讨论。”谢诩凰还是不愿答应他的打赌。 沅沅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她相信燕北羽一定会倾尽全力救她的,一如当年那样去救楚楚。 谢承颢见她还是不肯答应,于是也只能不甘心地作了罢。 晏西看了看两人,又瞅了瞅龙靖澜,低声问道,“你们到底有多大把握?” 沅沅也是她看着长大的,谁也不希望她出了事。 龙靖澜沉默着没有出声,其它的事情吧,他自是可以一口说出能不能办法,可是沅沅就是她带出宫之后失踪,便是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安排了,霍隽也说一定能把她救回来的,可是她依旧里还是七上八下的。 晏西见她也不说话,只得悻悻地闭上了嘴,骑着马百无聊赖地跟着。 对方只说了让燕北羽他们把人放出燕京城,并没有说到什么地方,才肯放沅沅回来,所以这一路还得等多久,谁也无法预料。 一直走到出了燕京的叉路口,一人是往北齐的方向,一个是往甘州一带的方向,她望了望几人,问道,“走哪边?” “当然是回北齐。”谢承颢道。 这些人之所以将他也换出来,无非是想北齐以后给他们提供一个安身之处,可是也把他谢承颢想得太好哄了,就算他们不换,他也一样快出来了,他何必领这个人情呢。 再说,他也一向没有那个仁慈,去收拾这些无家可归的人。 若说他们想以后借助北齐再对付燕北羽,虽然那人是挺可恨的,可他短时间内,已经没有那份再跟大楚做对的心思。 而且,经此一事,燕北羽也对他提防更深了,他很难再有得手的机会。 再者,从这件事情之后,似乎也觉得这些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实在是有些累了。 这些人这样卖他这个人情,自然是希望以后可以在北齐栖身,所以必然会选在快到北齐的地界才会现身,不然在大楚境内,连点退路的地方都没有。 不过,北齐不是他们的退路,也得看他的心情,可是一想到沅沅,他的心情还真不怎么好了。 他说了话,一行人便选择了去往北齐的官道,护送出城的缇骑卫也折返回城去了。 于是,便只剩下了混在谢承颢随从之中的谢诩凰和龙靖澜两个人了。 高昌王夫妇在马车上,早已被折磨得连话的力气都没有了,自然也没有那个精神去注意谢承颢这一些人有什么可疑之处了。 他们这边一出城,燕北羽和霍隽那边也开始紧张起来了,依照他们的推算,那些掳走沅沅的人一定也会趁着这个机会离开燕京,毕竟这个时候对他们而言太不安全,而且要赶去跟谢承颢一拨人汇合的话,就一定会在最近的两天之内离开燕京,而且可能会将沅沅也带走,所以这个时候必须得严加注意,这些人有没有混在那些出城的人之中。 燕北羽和霍隽两人都没有再回宫里,推算对方可能会从正北门,东北门,还有西北门三处地方离开燕京,燕北羽一身便装在西北门附近的茶楼里,注意着往城门口来来往往的行人。 毕竟,要离开燕京的话,正北门一定是防守最为严密的地方,不利于他们他离开,而东北门往北齐那边去的话还要多绕一段路的,西北门是最方便,也最防守薄弱的一道门。 但是,想归想,具体对方到底会从哪一边走,还是谁都没有把握。 他亲自盯着西北门,霍隽则是亲自守在了东北门,然而一天过去了,却并没有遇到什么可疑之处。 “陛下,是不是咱们推算错了。”贺英过来,禀报完了,说道。 燕北羽抿了口茶,看着暮色中城门已经渐渐少了行人,幽幽说道,“不会错,对方一定还在暗中观察着形式。” 这样的局面,放给谁去处理,都会慎重观察之后再看从何处走才最好,所以今天会走的可能性并不大,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他们也不是不盯紧了。 “那现在怎么办?”贺英问道。 “按照以前那样,换防就是了。”燕北羽说道。 这个时候,他们是不能增派人,严加搜查的,因为那中会打草惊蛇,更加难以将沅沅宫救回来。 所以,他们并没有加派兵马去控制几道城门口,而是安排了亲信去守在几道城门口,密切注意着出城的所有人的样子,一旦有可疑之处,就会有人在城外跟踪一段时间,确定到底是不是那个写信跟他们交易的人。 “是。”贺英应道,并没有再多问了。 只是,不知霍将军那边可有什么收获了。 “他们极有可能会在明天出城,都给朕打起精神来。”燕北羽叮嘱道。 “这边很快就要到闭城门的时辰了,陛下还是先回宫里去看看小皇子吧,毕竟你们匆匆一出来就是好几天了,他在宫里总归会担心的。”贺英朝他提醒道。 燕北羽听罢他的话,微微叹了叹气,这些天一心只在沅沅的事情上,他和她两个人都对璟儿没有那般重视,也不知这几天,他一个人在宫里过得怎么样。 一直到了夜色降临,燕京城的四门关闭,燕北羽这才回了宫里,璟儿却是乖巧的自己在玩耍,在他回来了有些好奇,“爹爹,我娘亲呢?” 燕北羽看着孩子有些失落的眼神,只得道,“你娘亲她出燕京去办点事情了,很快就会回来了,别着急” “沅沅呢,沅沅怎么还没有回来?”璟儿问道。 燕北羽沉默了好一阵,勉强笑了笑,说道,“她跟你娘亲一块儿办事儿去了。” 两人是双生子,又一起长大,突然之间,缺了谁都觉着是少了一部分的。   ☆、334.王者归来13 燕京看起来已经解除了封城,可是暗地里几道出城的地方却比封城前看守得更为严密,燕北羽和霍隽分别守在了两处重要的出城前往北齐的要道,可是一切却还是出乎了他们的预料。 整整两天,根本没有观察到任何可疑的,带着孩子的人出城。 这让原本还有些自信能救回沅沅的燕北羽和霍隽,有些摸不准对方的意图了,眼看着又一天天黑了,还是未从出城的人中查出一丝有关于沅沅的线索播。 霍隽等着过了关闭城门的时辰,方才匆匆赶到燕北羽这一边,急声问道,“你这里有什么进展?” 按照他们的推算,他们一定会在今天设法带着沅沅出城,可是出城的每一个人都去追查了,却根本没有关于沅沅的线索跫。 燕北羽站在茶楼窗边,冷冷地望着不远处已经关闭的城门口,道,“这一次,咱们是真遇上对手了。” 这个人的小心谨慎,堪比谢承颢,似乎总能猜测到他们会如何应对,所以每一步都不会按照他们所预料得那样走。 “这样的防守下,他们不可能把沅沅带出去,而我们一无所觉,所以一定还被他们藏在城里某个地方。”霍隽道。 他们在城中大肆搜捕了这么多天,也没有找到,所以一定藏在了不易被他们找到的地方,这个时候再在城中重新搜捕,只怕反而会对沅沅不利了。 “恐怕已经有人混出了城,我们都没有察觉。”燕北羽沉声道。 他们一心放在注意沅沅,只怕对方正是猜测到了他们这番心里,所以根本没有打算把沅沅一起带出城,只要留下一两个人看着她,等到高昌王那边脱了险再处置。 但是,对方能想到这一层,也是个深谙权谋之道的人了。 “若是这样,他们还把沅沅留在城中的话,事情反而更加难办了。”霍隽神色沉重地说道。 对方就是带沅沅出燕京会被查出来,所以直接把人还是藏在原地,自己的人已经混出燕京,前去与高昌王一行会合的话,那他们还真是难办了,毕竟偌大个燕京,要找出一个别人有心藏着的孩子,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 再者,这几天缇骑卫里里外外的搜查阚玺和莫玥的下落,也一直没有发现他们藏身的地方,想来如今再派人去搜查,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收获。 “我只怕,就连她们那边,也不会顺利了。”燕北羽忧心道。 如果帮助阚玺他们的人密宗的人也随之离开了燕京,要与高昌王等人会全,那么仅凭她和龙靖澜两个人,便是再加上谢承颢那里所带的人,只怕也难以是那几人的对手了。 一个是陷入危险的女儿,一边是自己一生挚爱的女人,他一时之间真的难以决断,要先紧着哪一边。 对方没有如他们所料地带沅沅出京,那么要找出她来,一切就得重新计划。 “现在要怎么找到沅沅。”霍隽道。 “既然对方还是不肯露面,那就按第二套计划吧。”燕北羽道。 对方一切没有按着他们所预想的那样轻易暴露出来,可是他们也不是没有第二手的准备,毕竟此事关系重大,不能只寄希望于一条路上。 他们也不能一直处于这样被动的地位,一直被人牵着鼻子走。 “只是,现在还不确定对方是不是真的已经在今天离开了燕京。”霍隽面色凝重道。 燕北羽微微抿了抿犹还苍白的薄唇,道,“再等四天,那时候他们也差不多快到北边了,而且找他们接头的人也差不多会去露面了。” “我即刻派人通知她们。”霍隽道。 他们谁也不想看到沅沅出事,而且沅沅又是龙靖澜带着出宫,才被人掳走的,她一直自责于心,若是不能将沅沅救回来,只怕她这一辈子也无法原谅自己。 “只是她们那边,也不知应不应付得来。”燕北羽担忧地叹道。 毕竟要去找上他们的人非同小可,他自是想现在就起程追上去,以便到了关键之时可以伸以援手,可是他也知道,她最担心的莫过于沅沅,他若真是去保护了她的安全,而错失了营救沅沅的机会,她怕是都会怨恨他这一辈子了。 “总得相信他们一次,这个关头救出沅沅才是重中之中,不然也枉费她们这一番涉险而去了。”相较于他的不安,霍隽倒显得冷静沉着。 这个时候,他们再自己乱了方寸,事情只会更加不可收拾。 那边就算他们敌不过,再不济也还会谢承颢,他不会坐视不理的,所以,他也就没有太大的担心了,如今唯一担心的就是他们这边能不能尽快救出沅沅来。 燕北羽听了他的话,微微点了点头,自己只是害怕自己又会再一次失去她,更恨的是在她遇到险境的时候,留在她身边保护她的不是自己,而是谢承颢。 他不怀疑她对自己的感情,却是不相信谢承颢这个人的,他很清楚地看得到,他对于她的觊觎之心,若是在北疆耍什么阴谋诡计,要把她带回北疆,事情就会越来越难办。 燕京这边营救沅沅的第一步计划落了空,他们只得重新安排,这一切是谢诩凰和龙靖澜不知情的,他们一直混在谢承颢的随从里。 谢承颢骑着马,悠哉悠哉地走着,扭头看着边上一身警惕的两个人,道,“放松一点,你们是生怕别人看不出你们一身杀气?” 谢诩凰瞥了一他一眼,并没有作声。 离京之前,燕北羽说如果追查到沅沅的消息,会设法第一时间通知她,这他们离开燕京也有两三天了,竟一直没有收到他的消息,难道是情况有变,她们还没有追查到沅沅的消息,还是……事情已经糟糕到她无法去设想的地步。 他们已经都快要进入到北疆的地界了,若是那边还没有消息,那接头的人也该出现了,她们这边该如何应对也没有具体的消息。 聪明如谢承颢,自然也猜测出了她忧心忡忡的缘由,低声问道,“不如,就与朕打那个赌?” 燕京直到现在也没有送业关于沅沅的消息,只怕事情已经不顺利了,再这样拖延下去,沅沅更会有性命之忧。 谢诩凰瞥了他一眼,并没有搭理他的话,他相信他和大哥都会倾尽全力去救沅沅的,可是一直没有消息,她真的心里没有底了,到底是出了什么变故也不知晓。 “前面就已经到北疆了,再有两天的路程就要到北齐境内了。”晏西好心地出言提醒道。 这要正到了北齐的地界,谢承颢恐怕真会起了歹心,直接将小谢给掳回北齐去。 “到了前面的城里,先找驿馆歇一歇。”谢诩凰出声道。 晏西看了看天色,这才刚过下午,其实也是还可以赶路的,只是她现在想拖延些时间,等燕京那边的消息。 “晏西,你能不能去看看前面马车上,高昌王夫妇怎么样了。”谢诩凰道。 晏西愣了愣,没有多问,打马赶去了前面的马车,撩开车帘看了看,随口问了几句,便打马折了回来。 谢诩凰正望向谢承颢,对方已经抬道,“不用说,朕会去探探他们的口风,有线索会告诉你的。” 他们都推荐暗中帮助阚玺营救他们的是密宗的人,而在他们脱离了大楚之后,唯有可以投奔之处便只有北齐了。 所以,由他谢承颢去打探些关于密宗的消息,毕竟到现在,他们对于那个即将出同的神秘对手,还是一无所知的。 对方不惜与大楚为敌,也要营救他们出来,想必是与高昌关系匪浅的,而他们将来还想投奔北齐,所以由谢承颢去开这个口询问,应该能问出些有用的线索。 —— 二更,我先去眯一会儿,然后爬起来写明天的,骨头已经快散架了,明天回到学校估计都快十二点了,我到时候赶不及了。 看我一会儿能爬起来写个一更吗,然后利用午饭和晚饭时间写个二更,这勤快得我自己都不敢相信了。   ☆、335.王者归来14 一行人到城中落脚,住进了驿馆,谢承颢慢悠慢悠地遛到高昌王夫妇所在的院子,只不过屋内所住的两人,不过短短数日光景,已经没有前些天看到的那般华贵万方了。 晏西是跟着一起过来的,瞅了一眼屋内,一个还躺在床上的高昌王后,一个没什么精神头的高昌王在暖榻坐着,低声哼道,“真是自作自受。播” 他们一般的人的脑子,是无脑理会这两个人的所作所为的,他两怎么就能认定,人家燕北羽打下了大楚江山,最后就能便宜了他们,怎么就能肯定,北齐会那么不堪一击,最后占尽便宜的就是他们了。 燕北羽和谢承颢两人随便一个拎出来,动动手指头都能将高昌给捏得粉碎,他们竟还有那样的自信来争夺天下,也真是了不起了。 谢承颢举步进了门,榻上坐着的高昌王显然有些意外的,起身行了一礼,“原来是北齐王,失敬。” “好说,高昌王有伤在身,不必多礼。”谢承颢打量了高昌王夫妇两人,瞅着他们那面色,不得不感叹,缇骑卫的手段之毒,看似没什么外伤,那高昌王后不仅人没了精神,似乎已经被折磨得心智都有些不正常了跫。 “不知,北齐王来这里是所为何故?”高昌王直接问道。 这一路谢承颢都在后面不曾过来,今天跑来这里,总不会过来看望他们的。 “哦,这不是有人为了救你们,顺带把朕也救了,只不过现在还没见以这救人的是谁,总归是与你们相识的人,朕再不久就到北齐境内了,特意过来表示感谢之情。”谢承颢一边把玩着自己腰上的九龙佩,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 “哪里哪里,北齐王言重了,我等以后归处无定,还望北齐给我们一个安身立命之处。”高昌王直言道,都是在权利场上打滚的人,所以也就懒得那么拐弯抹角了。 他们与大楚已经撕破了脸皮,高昌也亡了国,他们唯一的去处便只有北齐了,而最后答不答应,都由眼前这个人说了算。 “高昌王和王后都是出身南方的人,到了北方这贫瘠之地,只怕是住不惯的。”谢承颢浅一笑,颇有些推辞的意思。 高昌王有一瞬的紧张,到了目前这一步,若是北齐不能成为他们的庇佑,即便他们逃出了燕京,也不可能再有一天安宁的生活,大楚的人也一天不会放过他们。 “北齐王过谦了,北齐地大物博,正是我等一直向往一见的地方。”高昌王与她在言语之间周/旋道。 毕竟,在数日之前,他们还是互相敌对的势力,这会儿要北齐接纳他们,给他们一个安身之处,这个开口拒绝,也是必然的,只不过北齐他们是非去不可。 只是,谢承颢也不是傻子,没有一点好处是不会让他们到北齐的,何况收留了他们,也就是继续与大楚为敌。 谢承颢只是笑了笑,他现在可没有兴趣收留这些丧家之犬,更何况是群不怀好意的人,这若是在北齐住上一段时间,又觉着看上了北齐,想方设法地想要把给推下皇位,好去自己当皇帝,那他岂不是引狼入室? 不过,他量他们也没有那个本事。 若是想要仗着这顺带救了他,就想到他北齐来,那也把他谢承颢想得太好说话了,就算他们不救,他也要不了几日就能回去了,一想到就是因为他们,如今沅沅还生死不明,他就没有了什么好口气。 “要在北齐安身立命,一向是能者居之,不知高昌能有什么?” 这若不是为了要帮他们拖延时间早日找到沅沅,他才没有那个心情坐在这里跟他扯这些有的没的。 高昌王闻言沉默了片刻,这个北齐王一向都是唯利是图的,没有能让他感兴趣的好处,只怕他也真的不会让他们到北齐境内。 不过,他竟然来找他了,必然就是已经有他想要的东西了。 “北齐王若是有什么瞧得上的,尽管开口。” 谢承颢等得就是他这句话,于是直言问道,“朕对密宗倒是挺感兴趣的,不知他们是否真的效于高昌的?” 密宗与高昌颇有渊源,现在掳走沅沅救他们的人,也十之八/九是他们,所以打听些他们的消息,是很有必要的。 高昌王闻言望了望床上躺着的高昌王后,道,“此事,还得从数十年前说起了,那时候的高昌王后,也就是如今已故去的闻舒太后,年轻时出身望族且医术过人,游历中原之时救过一个密宗弟子,两人私订终身之后,密宗 弟子由于门内传召便回去了,一走两年不曾回来,而闻太后与那时的高昌王也是早认有婚约的,密宗弟子久不回来,闻太后又迫于家族的压力,只得选择了回高昌入宫,直到大婚一年之后,那名密宗弟子才辗转寻到高昌。” 谢承颢听着,微微点了点头,大约也猜出了那名密宗弟子是谁了。 “高昌王所说的,当是如今的密宗宗主了。” 密宗是一向不会参与他国政事的,若不是已经坐到了那个位置,岂会派出那么多人保护高昌王族。 “高昌王果然睿智过人,那时那密宗弟子原是想带闻太后私奔离开高昌的,奈何那时却势单力孤,几番都被高昌王的人给抓住了,若非那时闻太后已怀有皇嗣,只怕他两/性命都难保了。”高昌王后说着,微微叹了叹气。 “原来如此。”谢承颢道。 若不是有这样的纠葛,密宗也不会派了人,保护一个寂寂无名的高昌王族。 “闻太后表示愿意回宫,且永远不再离开,那名密宗弟子也回去了密宗门内潜心修习,直到多年之后坐上了宗主之位,然而再到高昌之时闻太后已经故去多年,只留下了一双儿女和留给他的一纸遗书,望他不要为难高昌。”高昌王说道。 而那一双儿女便是和亲嫁到大周为太子妃的高昌公主,和已经故去的高昌先王。 密宗的宗主派了人在高昌保护高昌王族,不过是为了保护闻太后的子孙罢了,当初大周亡国之时,也幸得这些人出手,他们才得以逃出生天。 “这么说来,能使唤得动他们的只有她了?”谢承颢说着,侧头望向了还躺在床上的高昌王后。 估摸着,他们这回遇到了难缠的对手,便那密宗宗主亲自出马了,否则燕北羽和霍隽不会至今也没有找到沅沅的下落。 “还有玺儿。”高昌王说道。 密宗是天下至高武学之地,那里出来的弟子,个个都能以一敌百,北齐王既然向他打听了,想一也是有兴趣了。 “既是如此,那你们直接去密宗就行了,何必到北齐去?”谢承颢笑了笑,说道。 想必,他们真躲到了那里,燕北羽也拿他们没什么办法了。 他也确实有那么一瞬,想要密宗将来能为自己所用,可是能使唤他们的权力不在自己收里,若是听话了就可能是他的想要的帮手,若是不听自己使唤了,就有可能成为伤了自己的利剑。 以高昌王这般的人,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敢杀的人,会对她一个外人手软了,只要有机会,还会做他的皇帝梦。 只可惜,他这辈子都是有那做皇帝的梦,却没那能做皇帝的命。 高昌王闻言叹了叹气,道,“北齐王有所不知,高昌王虽然能帮高昌王族一二,但却不会收留密宗之外的人到门内的。” 所以,就算到了这个关头,也决定不会收留他们进密宗的,只得他们自己去谋一条出路了,出今唯一能制衡大楚的,也只有兵强马壮的北齐了。 “真是别扭,直接把你们带回密宗,不就一劳永逸了,何必折腾这么多事?”谢承颢冷然哼道。 这得是什么脑子,宁愿费这么多功夫去救人,却不愿带他们回密宗远离这些,给他们一个安身之处。 与这宗正陵大约也是个差不多的脑子,你说当初大周老皇帝将燕北羽立为皇太孙之时,他没有做那么蠢到家的事儿,而是在那个时候与燕北羽拉近关系,等到了他接手皇位的时候,直接猝不及防出手,直接就把他宰了,哪里会来如今这么多麻烦事儿。 而且,以燕北羽那得德行,想必那个时候是很好骗的,这个人偏偏放着大好机会,去干什么刺杀,刺杀也就罢了,还给失手了。 “密宗暗中派了人保护高昌王族已经是最大的帮助了,若是带了人去密宗,那便是犯了密宗站规的,介时门内的长老也会多有怨言,这是不可能的。”高昌王道。 若是有那样一个安全的安身之处,他此刻又以何需如此地低声下气地与他说话。 谢承颢闻言微微笑了笑,道“若是这样的话,朕考虑一二。” 说罢,起身准备离开。 高昌王起身,微微躬身相送,这么多年大周亡国,到寄人篱下,为了能够生存下去,他什么没有做过,又何况低个头呢。 只是这一次,眼见一切都要唾手可得,他是真的输得不甘心。 相信,这北齐王也一样输得不甘心。 晏西跟着一起出了门,道,“你不是真打算把这些人带回北齐吧,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可是答应了要帮他们救沅沅回去的,可别在这个时候给甩手不干了,那可是要出大麻烦的。 “朕只说考虑,可没有答应。”谢承颢哼道。 他若真要答应,当场就答应了,而不会说那样的话,只不过现在沅沅还没有救出来,还需要稳住他们罢了。 “那你眼冒精光的,在打什么主意。”晏西说着,抬手指着他道,“嚯,你不是还不死心,想把小谢给带回去吧。” “朕像是那样的人吗?”谢承颢道。 “你不像,你根本就是。”晏西道。 “朕是想过,不过也就想想罢了,这个时候争再多也是没用的。”谢承颢说着这话,眉宇掠过一丝少有的寂寥。 他就算把她人带走了,也永远留不下她在的心的,因为早在他还有机会去挽留她的心之时,他选择了把她推开,如今已经没了他的机会。 也不知是怎么的了,如今他竟有些愈发理解晏西一直以来的所做所为,就算她不是在自己身边,但只要活得平安幸福,那便也心满意足了。 哪怕这一切,她并不领情,甚不会知晓,但自己却会感觉到踏实和安心。 他刚刚寻到谢诩凰和龙靖澜落脚的院落,她们那边也刚刚接到了来自燕京的书信,信上告知沅沅还没有找到,准备按第二个计划行动。 谢诩凰看着信,秀眉微微拧着,深深地叹了叹气。 沅沅才失去踪迹不过短短数日,她却已经好似等是等过了漫长的好些年,却怎么也等不到她回来。 “说什么了?”他进门,接过信扫了一眼,却并没有丝毫的意外。 这一回是密宗的宗主亲自来出手了,岂会让他们那么轻易就找到了沅沅的下落,不过在这样的情势,第二个计划倒也是有成功的可能的。 晏西跟过瞄了一眼,嘀咕道,“还没找到,怎么搞的?” “好了,你出去望个风。”谢承颢侧头朝她道。 晏西撇了撇嘴,虽然一副心不甘情不愿地样子,却还是出去给他们把风。 “你在那边打听到了什么?”谢诩凰直言问道。 “当然是有好消息了。”谢承颢神秘兮兮地笑了笑,自己往榻上一坐,道,“朕记得,折剑山庄老庄也是从密宗出来的。” “现在是说沅沅的事,你扯折剑山庄做什么?”龙靖澜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霍隽他们在燕京还是没有找到沅沅,她这心里更是七上八下了。 “当然是要说正事。”谢承颢不紧不慢地抿了口茶,继续说道,“起码据朕所知,当初老庄在密宗是差一点接任宗主的,只是因为参与大燕抗周的战事,而被逐出了密宗,那么如今的密宗宗主,若我猜想不错,就是他那位师兄了。” 密宗的人一向甚少出来,他这些年虽也让人多方打探,但得到的消息,也是寥寥无几。 “你是说,这一次的事情是那位密宗的宗主在帮着高昌?”谢诩凰问道。 若是这样的话,也难怪他们难的到沅沅了,否则以阚玺他们也不可能有这样的本事。 “高昌是有什么样的能力,竟然能使唤动了密宗宗主这样的人?”龙靖澜追问道。 这若真是密宗宗主插手其中,那事情就有些难办了,若是他来接头的话,仅凭他们只怕根本不是对手,说不准连小命都要搭进去了。 “那自然是原因的,朕方才从高昌王那里得知,密宗宗主年轻之时与高昌闻太后险些私奔了的,对高昌王族诸多帮助,也是受闻太后的临终所托罢了。”谢承颢坦言道。 龙靖澜闻言面色更是凝重了几分,朝谢诩凰道,“若是来的是密宗宗主,我们难是他对手。” 从师公的修为,便可以推测那是身手何等境界的人了。 谢诩凰沉默,紧拧着眉头,沅沅尚生死不知,他们又要和这样难缠 的对手交手,实在是个问题。 相较于他们两人的不安和紧张,谢承颢倒是不派悠闲自在,起手慢悠悠地给他斟了茶,说道,“先喝口茶,别着急。” 谢诩凰见他那副模样,便知他定是已经有了办法,直言问道,“你是不是已经想到了办法?” “这点小事,怎么难得住朕。”谢承颢得意地笑了笑道。 “时间不多,有话直说。”谢诩凰没什么心思跟他绕弯子,直接追问道。 “朕帮你这一把倒也不打紧,只不过是有条件的。”谢承颢微微笑了笑,抬眼望着她说道。 谢诩凰抿了抿唇,可一想到现在沅沅未找到,有衣那即将出现的强敌,道,“什么条件?” “让沅沅认我做干爹。”谢承颢道。 亲爹当不着,干爹总得捞上个名份,总不能忙活了一大圈,什么好处也没有。 谢诩凰思量了片刻,点了点头,“可以。” 只是一个称呼罢了,燕北羽或许会有些不乐意,但眼下的事情更加重要,在这里仅凭她和龙靖澜两个人,是绝对不可能是密宗宗主的对手的。 谢承颢饮尽了杯中的茶,道,“既然是干女儿出了事,朕还是挺乐意帮忙的。” “你到底有何办法对付密宗的宗主。”谢诩凰等不及地追问道。 这会儿,只怕对方已经在来与他们接头的路上了。 “密宗一向门规森严,虽然他已经是密宗宗主,可是密宗之内还有数位长老,现在只要让他们知道,他们的门主这些年让人在外面干了些什么,那些老家伙肯定会跑来,不用咱们出手,就有了对付他的人了。”谢承颢道。 若是正面交手,不用想也知道,他们是没有胜算的,但是只要找准了对方的死穴,就没有扳不倒的对手。 “此计倒是可行,咱们设法拖延几天时间,让密宗的长老能够赶过来。”谢诩凰点了点头,说道。 “朕已经让人去了。”谢承颢道。 “多高。”谢诩凰道。 谢承颢笑了笑,并没有说话,他帮她是一方面,但事情也并不是对他没有一丝好处。 他既然选择帮他们营救沅沅,那么便是必然会拒绝让高昌王一行人到北齐,而密宗的宗主也一定会插手其中帮助高昌,这样的一股势力在,他怎么能安心。 再者,若是听高昌人的挑唆,直接到燕京或是中都来,把他们两个皇帝都宰了,要让那不成器的父子两个当皇帝,那岂不是他连小命都保不住了。 反正,密宗这样的势国,若是不参与到各国之间的权利争斗,他也不会管,可是既然他要卷进来,总得知道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到了这一步,即便燕京那边能找到沅沅的行踪,可那密宗宗主来找上他们了,他们谁也不可能是他的对手,而那高昌王夫妇对于她和龙靖澜是恨之入骨,只怕还想趁着这个机会,将他们杀人灭口。 —— 今天行程紧,回学校估计都快晚上十二点了,半夜三点吐血爬起来码更新,真是作孽。   ☆、336.王者归来15 第335章 也在与此同时,身在燕京的燕北羽也秘密派了贺英快马前往折剑山庄,希望能从老庄主口中,知道尽快让密宗那边,知晓密宗有人参与他国权谋之争的事。 老庄没有自己出面,只是给了贺英一纸密信,让他所指示的地方去见一个人,将信交给她,密宗内自然有人处置此事,贺英带了信马不停蹄地赶去了指示的地方,将信送到了老庄主所说的人,方才回燕京复了命。 这一次帮助高昌救人的密宗之人一定非同小可,燕北羽和霍隽都知道,以他们两人的力量,即便再加上谢承颢也是没有万全的把握的,毕竟他们两人要留在燕京营救沅沅,那边出了事,他们根本不可能及时赶过去援手,而密宗之人参与他国政治,这个人还掳走皇族中人这一条,已然犯密宗的规矩,只要宗内有人知道,必然会派人过来调查阻止,如此一来也就能为他们那边多少减少一部分的压力跫。 谢诩凰那边还在由谢承颢拖延着时间,与密宗的碰面,燕京这边已经紧锣密鼓地张罗着营救沅沅的计划播。 贺英回到燕京的第二天,密宗内的一位长老也随之到了燕京,直接寻到了燕北羽拜访,正是老庄主让送信交予之人。 “密宗中人掳走小公主之事,老夫代表密宗深表歉意,一定协助陛下救回公主,只是宗主是否真的违反密宗门规,只能由我密宗自行决断,还请陛下不要插手。”来人白发白须,与老庄一般仙风道骨。 燕北羽面色沉凝地点了点头,道,“朕只想尽快救回孩子,无意插手密宗的事。” 他只想沅沅和她能平安回来,至于那密宗宗主该怎么样,那是密宗内部的事情,他没有那个闲心去插手。 “宗内已经有两位长老,前去寻找宗主,查明事情真相,老夫也会尽全力救出小公主。”白须老者诚然说道。 密宗一向不参与各国之前的政治之争,也从不效忠任何一个君王,若是宗主真是秘密派了人一直在高昌为高皇王室所用,如今又真是让人掳走了大楚公主的话,那这个宗主之位只怕也得要换了人了。 “既是如此,那便再好不过了。”燕北羽起身,道,“那就烦劳长老随霍将军出城一趟,帮我们办件事。” 白须老者望了望两人,没有多加追问,只是道,“可以。” 事情由密宗宗主而起,他身为密宗的执法长老之一,是该为他惹下的祸事负责一二的。 当年,若是接任宗主之位的是折剑山庄那一个,兴许密宗也会不仅是现在这般光景,只可惜那个人至今也不愿再回密宗了。 燕北羽朝霍隽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走了。 霍隽带着那长老匆匆离开,直接快马离开了燕京城,搞得在外面偷听的罗兰和那宝珠一头雾水。 “他们到底要干嘛去?”那宝珠嘀咕道。 这几天燕北羽和霍隽都神秘兮兮的,完全不知道在搞些什么,连璟儿也都是她们和孙嬷嬷看着,他们都顾不上过来照看。 “应该是想办法救沅沅吧。”罗兰道。 沅沅还没有找到,大师姐和霍师姐那里也杳无音信,真是急人,可是眼下他们什么也帮不上,也只能帮忙照看着璟儿而已。 “这都想了多少天办法了。”那宝珠咕哝道,若有个万一,沅沅真的救不回来了,真不得会成什么样子去。 罗兰瞪了她一眼,“行了,走吧。” 她们固然为沅沅的失踪着急,可是再急又哪里有他们那对亲生父母着急,自己的亲生骨肉,自然会倾尽全力去营救的,只是这一次的对手也实在狡猾。 次日一早,霍隽两人便又回京了,只是这一次却是押解了一批人,俨然便是前些日刚刚放出燕京的一高昌王等人,还有密宗的长老一路护送进城。 当然,这些人并不是真,只是燕北羽和霍隽着人安排成易容到那模样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还带着沅沅躲在燕京的人相信,密宗已经介入此事,而这些人也已经抓了回来,至于那使唤他们的宗主,只怕也落不得什么好下场。 那些人慌乱之下,极有可能会将沅沅放回来,再不济也会慌乱之下暴露了沅沅的行踪,而他们要等的就是这个时候,所出现的所有可疑迹象。 毕竟,留在这里的不再那心思缜密狡猾的密宗宗主,别的人遇到这样的局面,一定也已经慌了手脚,尤其已经有密宗的长老同时出现,就更加会让人相信。 这件事已经安排了好久的,只是由他们自己做来,多少不觉还是会有让人怀疑的,可是这密宗长老的出现,也就不得不让躲在暗处的相信,密宗的长老已经知晓密主所犯之事。 若留下的人是个胆小的,极有可能会来自守,若是胆大的一点,也就会找上他们谈条件,不过会怎么做都好,只要能暴露出来沅沅的所在之地。 而且,进城之时也刻意做得特别场声势浩大,就是为了让那躲在暗处的人尽早知道这一切。 “这样做,那些人真的会冒出来吗?”霍隽有些不安地问道。 “再等等。”燕北羽道。 毕竟消息要让那些人知道,也不是那么好去直接说的,得让她自己或是她朋友口中知道,这一切的变化。 而且每个人不是都会那么心思缜密的,其实那边到底有没有真的接上头,他还不知道,所以才急切地需要救出沅沅,赶过去援手。 所以,才要将那一切都做得惟妙惟肖。 不过,这也确实便传到了看守沅沅的两名密宗弟子和留在燕京的莫玥耳中。 “明长老亲自帮他们将人押回来的,看来宗主这回是罪责难逃了,我们还是帮凶,不知会不会也被治了同伙之罪。”从外面看到了一切的人,回到酒楼里的密室,朝自己的师兄说道。 “宗主那边可有消息?”另一人急声问道。 “还没有,可若是明长老他们下山处理此事了,怕是宗主自己也是凶多吉少的。”那人叹道。 密宗之内虽然以宗主为尊,但若宗主做了违背密宗门规的事儿,执法长老院就有权力罢免他的宗主之位,并加诸刑罚。 他们听从宗主的安排参与这些违背密宗规矩的事儿,也不知会联累其中是何罪孽。 “你说,宗主是不是已经被长老他们带回去了,那咱们怎么办?”另一个不安地道。 他们就算这么躲着,但总归也还是会被密宗的人找到的,到时候罪责只怕更加是他们所难以想象的。 “不然,我们把这孩子送回去,向明长老守求情?”那人试探着问道。 他们本就是听宗主安排,如今宗主只怕自身都难保的,哪里还顾得上他们,干涉各国的政治之争,这是密宗中人严令禁止的,宗主却明知故犯,还让好些亲信安藏身在高昌,保护高昌王族中人。 如今,又掳走了大楚的小公主,这哪一天拿到长老院,都是不可饶恕的死罪。 尤其,现在这个孩子,还在他们手里看守着。 两人相互望了一眼,决定设法把孩子送出去,现去拜访明长长老,看看可否能减免一些刑罚。 “你们谁敢?”莫玥自不远处后的屋廊走过来。 “这件事,由不是你插手。”一名密宗之人觉声道。 “现在那边还没有消息,你们就敢擅自行动?”莫玥尖锐着声音质问道。 从她把这个孩子带出来,她就没想过,再让他活着回去,所以她才一直留在这里,只等到高昌那边的事情一解决了,这个孩子就得落到她的手里,她也让他们尝尝,什么叫丧子之痛。 “莫姑娘,这是密宗的事,不需要你插手。”一个密宗侍卫道。 “我说了,这个孩子在他们还没有来消息之前,不准再出去。”莫玥说着,站到酒窖的最下层去找人。 他必须等到前去高昌那边的一行人传回消息,再有下一步的行动好,否则谁也不敢保证,这一切会不会只是迷惑他们的假象,他们不能轻易上了当,否则会前功尽弃的。 “明长老他们都下手,宗主怎么可能还会回来。”另一名密宗侍卫道。 而且,从时间上推算,宗主去了这么些天了,若是真和那边接上头了,不可能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你们不要把这燕京的人都想得太简单了,在没有查清楚这一切是不是真的之前,你们谁也休想再接近那个孩子。”莫玥疾言厉色道。 就算真的是那样发生了,他们把孩子拿去看首,那么失去了这个小护身符,她就再无法容身了,毕竟那些人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的。 她不知道密宗内部到底是什么样子,但是这两个人少在江 湖上走动,所以一出了这样的事就慌了手脚,根本不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其实,在看到那个明长老出来,她也心里有些打了鼓,其实她自己也知道,若是密宗执法长老院知道了密宗宗主的事追究过来,他只怕是真的回不来的,只是事到如今,这两个人也靠不住了,她也只得自己再想办法了。 她看出这两个人靠不住,对方又何未完不是想着要去如何自保。 “谨慎期间,你还是再打听打听,看看这到底是不是真的?”一名密宗侍卫,对自己的师兄劝道。 若然一切真的是他们方才所猜想到的那样,那么他们也必须得想办法给他们自己谋一条出路,不然视为从犯处理,就会废去他们一身的修为,这是密宗中人谁也不无接受的事。 两人相互望了望,那人方才离开,前去外面打探消息,想着若是真的宗主已经被问罪,他们也该为自己打算条出路了。 当然,燕北羽要蒙骗住他们,自然会一切都安排得极为真实。 于是,也确实在当天晚上,明长老收到了一封密信,第一封信是开条件,对方说自己知道沅了沅在哪儿,但需要明长老在宗门追究之时,能与他们两个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霍隽扫了一眼密信,望向正襟危坐的人,“果然如你如料,有人坐不住了。” 他们之中,真的难以对付的也只有那宗主一人,只要确定了他已经离开了燕京,要骗住他留下的那些小喽啰,完全都是轻而易举的。 燕北羽面色无波,平静地说道,“明长老,回信告诉你,答应他的请求。” 对方已经主动送了信过来,可见已经是相信了一大半的,只要谈拢了要求,相信让他们放了沅沅出来,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只要沅沅能平安脱险,他就能尽快赶过去与他们会合,虽然先前也与谢承颢谈论好一切,但他这个人唯利是图,谁也不会保证,他是不是还会打什么主意,逼着她回北齐去。 明长老看了看他,道,“如何回。” “只要他能把孩子送回来,其它一切,朕不想追究。”燕北羽沉声道。 他们也不过是被宗主带到了这些事情当中,原本也不干他们多少事儿,所以向他们也无意追究太多。 “好。”明长老到了一旁的书桌上,龙飞凤暂不地写下了书信的内容,而后亲自出去,放到了自己收信的地方。 他前脚一出去,燕北羽便道,“霍将军,你去暗中看着,看他把信放在什么地方了,又是什么人来取信的。” 他已经没有那个耐心,去等对对方把沅沅送回来,只要对方来拿这封信,他们就能顺藤摸瓜找到他们藏着沅沅他们的地方。 “好,其它的事儿,得你费心了。”霍隽道。 他要去找到沅沅的藏身之处,但安排其它营救事宜的人,便也只有他一个人了。 “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暂时不要打草惊蛇,看看他与明长老之间能说些什么。”燕北羽道。 他当然想尽快救出沅沅,但是此事不能太过心急,得先知道他们在什么地方,而后还得确认沅沅有没有危险,若是直接去抢人回,那沅沅在他们手上,随时都有可能有危险了。 “好。”霍隽应了声,便匆匆离开了。 他得先确定那里到底有多少人看守,才能确定怎么能最快,最安全的办法的办法,将沅沅救回来。 果然,当天下午,霍隽当真等到了那偷偷摸摸地来取信的人,一路屏着呼吸跟着他到了城中的得意楼,一直跟着看着他进了得意楼中,摸进去再找,却又找不到人了。 他确认了地方,让带来一队信任的士卫在周围盯着,自己匆匆回了宫里去报信。 黄昏之时,明长老又收回到了回信,对方说愿意将沅沅送回来,只求密宗对于他们能宽大处理。 起先宗主吩咐,他们也就照办了,可是如今若是宗主已经自身难保了,他们还要再坚持下去,只怕连小命都能搭进去。 毕竟,他对于他们还没有恨到那个地步。 “明长老,和他们约定好,明天早上送孩子回来。”燕北羽道。 既然对方愿意将沅沅送回来,那他也不必费心去包围得意楼 强抢了。 “这个可以,只是所有的密宗中人,都是归我们密宗所管,还请诸位不要插手了。 燕北羽安排好了一切,换了身便装,亲自跟着他们到得意楼,做为客人一般转了一圈如楼中上下,确定好楼中的局面,以便到时候应对不时之需。 于是,所有人都埋伏在得意楼周围,等着天亮,等着对方送沅沅出来。 只是,漫长的一夜过去了,快到了约定好送孩子出来的时辰,最先出来的却不是那来送信的人,反而是一个其貌不扬的妇女,她抱着孩子蹑手蹑脚地得意楼出来。 燕北羽在黑暗中静静地看着,眼中满是杀意凛凛地寒光,看着对方对自己的方向越来越近,缓缓抬起了手,重重一落。 黑暗夜色里,瞬间燃起了无数的火把,将得意楼周围照得有如白昼,而就在对方还没愣过神的那一瞬间,燕北羽已经身如掠影般地过去,将沅沅夺了回来,抱在了自己怀里。 只是小丫头靠在她的肩上一动不劝,他紧张地摇了摇她,“沅沅?沅沅?” 沅沅迷迷糊糊地睁了睁眼睛,搂着他的脖子蹭了蹭,“爹爹,你怎么才来。” 燕北羽一颗心方才落了地,轻拍着她的背,“是爹爹不好?” 沅沅扁着嘴,小手指了指被人团团围住的莫玥,委屈地说道,“那个坏女人,她打沅沅。” 这一句话,无疑在瞬间掀起了燕北羽心头的滔天/怒火,怒然喝道,“给朕把这贱人拿下,断其筋脉,做成饲养毒蛊的饵食。” 莫玥越过闪烁的火光,遥遥看着那杀气凛然的帝王,当年她初次见到他曾有多么地为之心动,此次看着他,便有多么的绝望。 他竟是如此地恨她入骨,连赐她一死都不肯,要将做成饲养毒蛊药人,日日夜夜终身承受着毒蛊噬咬的痛苦,不得解脱。 霍宛莛消失了十几年,他还是那么爱着她。 她陪在他身边十几年,他到头来却是这么恨她,厌恶她。 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在他心上多一点的位置,不过是想得到他多一眼的眷顾,可是这一切无论她怎么争,怎么抢,都离她那么地遥远。 而那霍宛莛,她可以什么都不做,那一切她所梦寐以求的东西,她都可以轻易得到。 她不甘心,可是到了这一刻,她却又不得不甘心。 若是再有来生的话,她真的……真的一辈子都不要再遇上这个无情的男人。 —— 不好意思,昨晚回来太晚,爬了两天山,骨头都散了架,睡到下午了才起来,洗个衣服,开个会,又到晚上了,写着写着又想睡。 这两天回来了,静下心来会写大结局篇,番外后面会更上,那个公子宸的番外,暂时没有时间去更了,请见谅,忙过这断就会接着更她的。   ☆、337.王者归来16 第336章 营救沅沅的事情,比预料中的还要顺利,只是险象环生,若是他们再晚来一步,沅沅极有可能就会再一次音信全无了。 燕北羽也庆幸,密宗中人插手了这件事,他们顾忌到不能涉及他国之事,所以还不会对沅沅下手,若然真是莫玥的话,沅沅如今还能不能活着都不一定了。 他看着莫玥被人押下去,一颗心却并没有因为沅沅回来而轻松起来,将沅沅给了霍隽道,“燕京的事情暂时拜托你了,朕得尽快赶过去。跫” “还是我去吧。”霍隽道播。 一来,燕北羽先前大病未愈,以他目前的身体状况,去了能不能帮上忙真的很难说;二来那是自己的亲妹妹和自己心爱的女人,交给谁去救都不放心的。 燕北羽将沅沅一交给她,已经翻身上了马,“放心,朕会把他们带回来的。” 他们之所以安排这样的计划,诱使他们暴露沅沅的所在之地,提前将她救出来,就是为了有时间能及时赶过去那边援手。 他相信她不是一般软弱的女子,可是遭遇那样的强敌,他若不在身边,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安心的。 霍隽看着赖在自己怀里睡得香甜的沅沅,一想到燕京现在的局势,也只能放弃了自己亲自前去的念头,燕北羽和他都是一样的心情,担心不比他少,紧张也不比他少,所以想要帮她们脱离困境的决心也不会比他少。 暂且,他便信他这一次吧。 “沅沅,沅沅。”那宝珠和罗兰赶了过来,见孩子已经回来了,争着抱了过去。 “燕北羽呢?”罗兰问道。 “已经走了。”霍隽说罢,转头去向人吩咐其它的事情了。 朝中一下子罢免了那么多的官员,好多事情要重新安排,燕京必须要留一个能主事的人,不然他也不会留在这里干等了。 密宗也派了长老过去,但燕北羽也在及时赶过去,但凡事都有变数,他就怕这个变数在他们能应对的范围之外。 那宝珠两人知道燕北羽是赶去谢诩凰那边了,于是和孙嬷嬷一起先带了沅沅回去,并没有去追问什么。 燕北羽带着一行亲卫快马出了燕京,冥河早在在暗中跟随谢承颢一行人,既然已经知道了所在地,他便直接带人抄了近道走。 云州与柳州交界的泾阳城,谢诩凰他们一行已经在这里隐匿行踪藏了好几天了,龙靖澜出去,倒是有遇到密宗的人,但并没有去跟对方碰头。 “都这么久了,姓燕的到底有没有本事救沅沅出来。”谢承颢出门,朝着风中独立的人说道。 谢诩凰沉默了片刻,道,“明天去跟那边的人接头吧,不能再拖下去了,他们已经有些起疑了。” “可是现在沅沅还没有消息,密宗长老也都还没有出现,冒然与其交上手,咱们不是对手。”谢承颢担忧道。 “只是先见面稳住地方,设法再拖延一下时间,不一定非得交手不可。”谢诩凰道。 谢承颢闻言微微点了点头,道,“如此也好,只是你们自己也小心一点,别让人识破了身份。” 他自己去设法稳住对方拖延点时间还是不成问题的,只要她和龙靖澜别暴露了身份才好,这个时候就算密宗宗主起疑,让人去燕京打探消息,这一两一回估计也赶不及了,所以总体局势还是对他们有利的。 “我知道了,你去安排吧。”谢诩凰道。 派人去接头的事,还是由他身边的人去为好,她和龙靖澜只是为了隐藏在这里等待合适的时机,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暴露身份的。 “朕这就派人去安排。”谢承颢说罢,负手离开了,安排明天接头碰面的事情了。 谢承颢前脚离开,龙靖澜后脚就过来了,走近说道,“你确定密宗真的会派人过来吗?” 这件事,如果密宗的长老们赶来了,那么就再好解决不过了,直接把事情扔给他们就够了,如果他们不能及时赶来,他们先交上手了,只怕是小命都难保了。 “现在还无法肯定,但暂时也只能这样了。”谢诩凰叹了叹气道。 他们现在还不知道燕京那边是否已经救出了沅沅,但是对方已经有些起疑了,如果他们再不露面,他们只怕以为出了变故,会直接折回燕京去,所以必须先想办法把他们拖 在这里,看能不能等到密宗的长老们赶过来。 一想到事情全因她没有照顾好沅沅而起,心中便愧悔难当,若是沅沅救不回来,她这辈子也无颜再见他们了。 夜里晚膳的时候,谢承颢说对方明日一早会过来碰面,而这一夜他们谁也没有睡着,现在不知道沅沅那里是否已经脱险,亦不能肯定密宗一定会派人过来,所以他们必须要做最坏的大的算。 若真是动起手来,就凭他们几个人,到底可以有多少的胜算。 一夜无眠到天亮,谢诩凰和龙靖澜都早早醒了,在房间里没有出去,便听到院里传来嘈杂的脚步声,晏西领着一行人进了谢承颢所在的正厅,“几位请。” 密宗宗主一进门,瞧着锦衣华服的北齐帝王直接问道,“高昌的人呢?” 谢承颢不紧不慢地抿了口茶,漫不关心道,“在西厢房呢,也不知道是死是活,你自己去看吧。” 他才没有那个闲心去宗正陵他们的死活,能活算他命大,死了也是活该。 密宗宗主并没有动身亲自去看,只是一抬手示意随行的弟子过去确认,“北齐王几天都躲着不露面,到底是什么意思?” “朕在燕京好几天都没睡好,不过好好睡一觉罢了,碍你什么事儿了?”谢承颢理直气壮地解释道。 对方应该已经察觉到他们在拖延时间,只是他察觉到的时间,似乎也在有些太过晚了。 “好,这些件事已经过去了,本尊也不想多纠缠,高昌如今已亡国,不知这些人到北齐生活,可好?”密宗宗主头发发白,对着目中无人的谢承颢道。 这么些年,他帮了高昌的事情已经太多了,可是也不能这么无休止地下去。 他不可能安排他们到密宗避难,而如今唯一可以与大楚对峙的也只有北齐了,所以让他们去北齐,是唯一的选择了。 “这个嘛,朕得好好考虑一下。”谢承颢瞟了他一眼,哼道。 北齐好歹也是他谢承颢的地盘,你说想来就放你来啊,那他也太好欺负了。 “不知,北齐王是要考虑什么?”对方到底行走江湖多年的人,一下便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于是开门见山地询问道。 谢承颢把玩着茶杯,思量了许久说道,“朕还没想好,等朕想好了再说吧。” “那么,北齐王还需要多久才能想好?”密宗宗主耐着性子问道。 他好歹也算是江湖上一代宗师,到了这个人面前,完全被视为蝼蚁,这种感觉是很让人讨厌的。 “啊,这个啊,得看朕心情了,心情好就想得快,心情不好就想得慢。”谢承颢一脸无赖道。 若不是现在还不知道沅沅到底救出来没有,他才没有那个闲心在这里跟这几个怂蛋胡扯,更不愿再待在大楚这个鬼地方。 “北齐王是不愿意答应了?”密宗宗主面色微微一沉,问道。 这件事,他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一样得同意。 “没有不愿意啊,但就是这会儿心情不太好,不想回答任何问题。”谢承颢闲自在在地抿了口茶,说道。 可是,看他那闲淡从容的样子,一点也看不出为是哪里心情不好了。 密宗宗主面上更加难看,道,“本尊倒是有些好奇了,北齐王一向与大楚不合,现在竟然还一直住在大楚的地界上不愿意走了。” 他们故意拖延着不出来露面,现在又百般推托,到底暗地里在打什么主意? “朕就是看着这两处地方好,想要将并到我北齐国土,多了解这里的东西,也没有什么不好。”谢承颢直接道。 果然,他们是已经在怀疑他们的目的了,只是,但愿在他派人回燕京之前,密宗的人长老能找到这里来的话。 “是没有什么不好,不过都到了这个地步,北齐王还是贼心不死,这倒是有些让本尊意外的。”密宗宗主冷哼道。 谢承颢拉着脸,明显是跟面前这个人不对盘,他是自我感觉有多良好,好似没有他来闹事,他就不能活着出来了似的。 先前还曾有过想法,看能不能设法将密宗的人为北齐所用,如今一看这人的德行,已经没有了一丝的念头了,对着这样的人,他只会时时刻 刻都想着怎么宰了他,没办法长期共存下去。 “朕这一次是失手了,可是你不见得比朕光彩多少,拿一个一岁多的孩子为人质,亏你还称为一代宗师,手段之下流,连朕对你五体投地了。”谢承颢毫不留情地讽刺道。 密宗宗主看着他的神色,暗自松了口气,果然这个人也是紧张着那个孩子的生死的,只是没有她的生身父母那么着急的。 一开始他也做了这样的猜想,所以并没有真的将那个孩子怎么样,否则不仅是与大楚为敌,只怕北齐也不会善罢干休,他只是想借此机会救出高昌的人罢了,并没有想要让大楚和北齐都来与密宗的一争高下。 引起权谋争斗,这是密宗门人的禁忌,所以无论如何,他也不能去对那个孩子下手,一来下不去手,二来下手之后的后果是她不敢猜想的。 “若是北齐王不想收留他们到北齐的话,本尊也很难办?” “怎么?”谢承颢剑眉微挑,冷哼道,“难不成,你还想威胁朕答应不成?” 他谢承颢从出生到现在,最不怕就是与人打架,他对这个什么破宗主,早就看不顺眼了,若不是因为沅沅的事,早就不跟他废话了。 “这个,本尊是不敢的。”密宗宗主说道。 谢承颢冷冷地笑了笑,他嘴上说着不敢,可言下之意是他可以做到的,只是他没有那么去做而已。 “朕那里,不收无用之人,在他们对北齐没有用处之前,朕可不想带一堆废物回去。”谢承颢口下毫不留情。 这种连自己的亲儿子都敢去杀的,他留在身边,哪天他也看他不顺眼了,想要把他也宰了呢? 宗正陵这样的人两面三刀,实在不是个让人值得相信的人。 密宗宗主闻言沉默了,他很清楚他的言下之意,若是北齐收留了高昌的人,将来密宗就要为他所用。 这件事,他当年是对闻太后承诺过,可是到了如今,却又要因为高昌的人对这具人承诺,尤其还是一个心思莫测的人,一旦答应下来,只怕将来不知道还想利用密宗的势力干出些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所以,这个要求他还不能答应。 “既然没有朕能看上的,朕又何必带他们回去呢,你说是不是,宗主?”谢承颢浅笑问道。 原本是他跑来质问他的,可是现在他又把问题推回去了,他知道他不可能让自己和密宗再为他这样的人所用,所以一时之间也根本给不了他答复。 本来也没想再用他们,只不过现在为了拖延时间,不得不虚以委蛇罢了。 如今,是他无法满足北齐开出的条件,也就没法再说是他在拖延时间了。 “这件事,容本尊再考虑一下。”密宗宗主说道。 他已经让人守卫的高昌这么多年,到头来也没有守住她的一双儿女,可是这个时候若是真的答应了这样的要求,他才更加万劫不复了,这一生的修为只怕都得毁于一旦了。 “不用急,慢慢考虑,朕有的是时间。”谢承颢笑语道。 反正,他现在要的就是拖延时间,是他在说,还是他们自己在拖,只要能达到一样的目的,都无所为。 密宗宗主拂袖匆匆而去,晏西方才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万一明天这老家伙,真的答应了你开出的条件,怎么办?” “他不会答应的。”谢承颢冷然一笑冷哼道。 他承诺了高昌只是保护他们安全而已,可是要为他所用的话,那可就不会只是让他派人保护了,他自己都清楚这一切,所以并没有立即答应他。 “我是说万一呢?”晏西没好气地哼道。 “他又不傻,到了这个时候去承诺这样的条件,他傻吗?”谢承颢口下不留情地哼道。 他虽为密宗宗主,却也不是绝对掌控着密宗上下的,还有长老会压在你的上头,根本晕乎乎地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万一他就是傻了呢?”晏西不死心地问道。 “他又不是你长了你的脑子。”谢承颢瞟了她一眼,冷哼道。 他现在只要达到了拖延时间的目的就够了,这件他起码也得想个一两天,加上之前的时间,高昌长老会的人,就是爬也得爬到了这里来了。 谢诩凰和龙靖澜是等到密宗宗主离开了,方才寻到前厅来,“对方怎么说?” “还不是希望我把那几个废物带回北齐去养着,朕有那么好心吗?”谢承颢冷哼道。 “那他怎么说的?”龙靖澜问道。 “朕已经说得很明了,若是想要换这几个人到北齐由朕收留,那么从今以后,密宗就要为朕所用,不过他没回答就自己跑了。”谢承颢一脸无奈道。 “关键是你太可怕,谁都知道你那一肚子的花花肠子。”晏西哼道。 谢承颢早就习惯地的挖苦,冷哼道,“这年头,谁没点自己的花花肠子,就你这样的放出去,几天都得被人整死了。” “说事儿就说事儿,干嘛说我。”晏西没好气地哼道。 “既然他现在还没有回答,起码这件事,他得慎重考虑一下的,咱们还有时间。”谢诩凰道。 “能不能想办法,让人到燕京方向问问,沅沅到底救出来了没有。”晏西望了望几人询问道,这样一天一天地等着,谁都等得心焦。 “不行,现在周围密宗的人太多了,这个时候让人去燕京,一旦被他们的人盯上,不仅对那边没有好处,咱们已经也会陷主危险,还是安心等着吧。”谢诩凰道。 她比他们任何人都想快点知道沅沅的事,可是在这个关头,她就不得不忍下来,以免被他人发现可疑之处。 “那还得等到什么时候去,万一过上这一两天,那死老头已经发现了什么,那事情可就更加难办了。”晏西不满地嘀咕道。 “只要咱们不轻举妄动,他不会发现什么的。”谢承颢道。 这个时候他已经起了疑,所以一直派了暗中在监视着他们,以防他们对外面有来往,所以这个时候他们就更加要冷静下来等,这是他们唯一能做到的,也是对目前局面最大的帮助了。 毕竟,一旦身份暴露了,对方真的动起手来,以他们这些人的身手,就算全加起来,也一个都活不下来。 “但愿燕北羽快点把沅沅找到,不然咱们这样真的扛不了多久的。”晏西抱怨道。 毕竟这样的拖延办法不是长久之计,对方也不是傻子,若是这样行不通的话,难保不会武力施压,到时候他们一样应付不来。 “他会的。”谢诩凰肯定地说道。 她相信,他一定会想办法尽快把他们的女儿救出来的,只是还需要一些时间罢了,她相信他是可以做到的。 “早就说了,让朕去帮忙救,这会儿孩子早就回来了,这等他得等到哪一年了,是死是活都还没个信。”谢承颢没好气地哼道。 好歹那也算是他认下来的干女儿了,他可不想这么小小年纪地就没了,还想以后能带回北齐养一段时间来玩玩呢,到时候天天叫着他爹,他得不到的,气也得气死他燕北羽。 虽然女人孩子都被他抢了,但他总得占点便宜回来,否则一辈子也不会甘心的。 —— 总算是赶出来了,天天踩着点,吓尿了。   ☆、338.王者归来17 第337章 两天后,密宗宗主又一次找上门来了。 然而,这个时候密宗的人和燕京那边已经没有确切的消息,这让谢诩凰又一次犯了愁,虽然已经龙靖澜商议了应对之策,但那并不是也是没有多大把握的。 两人远远看着密宗宗主带着人进了谢承颢房内,面色也不由凝重了几分,她们都很清楚这一次面对的是前所未有前敌,她只是想沅沅能脱险,她们都能活着回去,但是面对这样一个强大的敌手,真到非要交手不可的地步,她们是根本没有取胜的可能的跫。 “设法让谢承颢再稳住他一天,我去办点事儿,兴许有用的。”龙靖澜说罢匆匆离开了播。 谢诩凰侧头看了看,并没去多问,相信不用她去说,谢承颢今天还会拖着他们,只是燕京那边可千万不要有什么变故,她确实是相信他绝对会倾尽全力去救沅沅,可是一天没有得到沅沅的消息,她一天也无法安心。 正厅内,谢承颢瞧着进门的人,哼道,“宗主这般匆匆前来,可是已经考虑好条件了?” 他还就不信了,他能真的答应了他的要求,以后一辈子为北齐所用? “本尊可以答应为北齐做三件事。”密宗宗主直言道。 “三件事?”谢承颢闻言冷然失笑,瞟了一眼说话的人,“宗主当朕是叫化子不成,这么些人放到北齐,朕不仅要养着他们,还在冒着与大楚敌对的危险,就为你三件事?” “就算没有他们,北齐就真的能与大楚和平相处?”密宗宗主直言道。 这个人与南楚皇根本就是水火不容,明明只是一件顺手就可以帮忙的事儿,他却故意在这里百般刁难。 “就算不能,朕也没有那么菩萨心肠去收留他们。”谢承颢毫不掩饰自己对于高昌一行人的厌恶之情。 这个密宗宗主脑子比他预想中的还要愚钝,原以为这两天他会起疑,去追查到些什么,结果他竟真的就是在考虑这个问题。 果然,练武练到一定境界,只会荒废脑子的,论起拳脚上的功夫,他定然是难有敌手,可真到阴谋诡计地较量,他就差得远了。 到了这一步,不管是他还是燕北羽,都能看得出是有问题了,他竟还不知不觉的,也不知是他太笨,还是他们太聪明没被他发现。 “北齐王要密宗永远为北齐效力,那恐怕他们几个要踏上北齐的国土,那也没什么可能,就算你能把人送去了,到时候伤了也好,死了也罢,朕都是不会管的。”谢承颢道。 “北齐王这是在威胁本尊吗?”密宗宗主面色微沉,冷然道。 “威胁你,朕怎么敢,你一代宗师,武艺超群,借朕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威胁你啊。”谢承颢一脸惧怕地说道,可那轻蔑的眼神却看不出任何的惧怕之意。 向来只有他占别人的便宜,还想从他这里占便宜,门儿都没有。 “那北齐王这般存心为难,到底是何用意?”密宗宗主冷哼道。 “不是朕为难宗主,而是宗主你在为难朕,你们将孩子掳走了,现在朕将这些人带回北齐去,大楚的人会善罢干休吗,这根本就是个天大的麻烦,阁下就想三件事就把朕打发了,那未免也太欺负人了?”谢承颢哼道。 密宗宗主显然对于这个人狂傲态度极其不满,霍然出手扼住对方咽喉,道,“北齐王是想敬酒不吃吃罚酒吗?” 他不可能答应他那样的条件,可是这件事情也必须尽快解决,再纠缠下去对他们没有好处,这个北齐王却百般推托刁难。 晏西在门外,一听到不对劲立即冲了进来,“你想干什么?” 相较于她的着急,谢承颢倒是显得淡定地很,伸手理了理自己微乱的发丝,道,“宗主若是想杀了朕,那就尽管动手好了。” 他料定了,他不敢。 他这些年保护高昌的人只怕都是秘密进行的,若是敢杀他灭口,那么北齐举国上下都会与密宗敌对,倒时候不仅北齐不会放过,大楚不会放过他,就连密宗的长老会也不会放过他,他若不是笨得太厉害的话,断不会做出那样的蠢事儿。 晏西前脚一进门,在外面注意着这边的谢诩凰也带着人冲了进来,看到里面的阵势微微皱了皱眉头,见谢承颢根本没有着急的样子,索性没有出面说话,只是在一边旁观着。 密宗宗主咬牙切齿地看着无畏无惧的 年轻帝王,一收手道,“本尊一时情急,冒犯了。” 谢承颢摸了摸脖子,坐回去斟了杯茶给自己压了惊,道,“如果宗主没什么别的事,请回吧,这件事不需要再谈下去了。” 他那一刻是真想杀了他的,竟一句一时情急冒犯就行了,难不成一刀杀了你,说一句不小心没忍住脾气就好了? “北齐王提的要求,本尊是无法答应你的,不过别的事本尊可以替你做到?”密宗宗主朝他说道。 “哦?”谢承颢眉梢微挑,抿了口茶道,“何事?” “本尊可以替你杀了南楚皇帝。”密宗宗主神色冷冽道。 谢承颢闻言面上了无波澜,道,“宗主真是好大的口气。” 他费了那么大的功夫也没杀了他,他说杀就杀啊。 “你杀不了,不代表本尊杀不了他。”密宗宗主傲然道。 谢承颢眉目微沉,这个人提出的这个条件真是诱人啊,若是燕北羽真的死了,那么不管是南楚的疆土也好,她和两个孩子也好,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 然而,他是想燕北羽,可是先前传来燕北羽死讯之时,她看向他那双充满恨意的眼睛,更不想看到之前在燕北羽假死期间,她那般心死如灰的模样。 他确实是想除掉燕北羽,可是不屑去借这样的人之手去达到目的。 “宗主还真是自信得很,不过宗主拿这样的事儿诓朕,当朕是三岁孩子吗?”谢承颢冷笑哼道。 他不敢杀他,自然也不敢去杀燕北羽,因为最终都是一样的后果。 若是他真的可以去杀了燕北羽,又何需要在他这里百般向他相求,只要燕北羽一死,高昌的危机就解除,也许他确实有那个实力去杀了他,但是碍于密宗的门规,他是绝对不可能去的。 “北齐王功败垂成,真的甘心这般回国去?”密宗宗主嘲弄地冷笑道。 “密宗是严禁牵涉他国政权争斗的,宗主你杀不得朕,也同样杀不得他燕北羽,不管我们之中任何一个死在你手上,你不仅会受到来自北齐和南楚的追分,事情闹到密宗,长老会也一样不会放过你,就为了高昌那几个废物,你舍得付出这么大的代价?”谢承颢毫不客气地戳破一切。 明明也算是一代宗师了,却为了对一个已经死了几十年的承诺,不惜违背门规,在他看来真是蠢到没救的境界了。 “本尊确实不能亲自去,但安排别人去还是可以的。”密宗宗主道。 这些涉及他国皇族的事,他确实是不能亲自出面的,但是为了交换的话,安排人去完全可以的。 “朕一向不信人的空口白话,等宗主做到了你所说的,再来跟朕讨价还价。”谢承颢冷哼道。 除非是他自己亲自去下手,否则派他身边那些人想去取燕北羽性命根本是没有胜算的,现在这般跟他谈,也不过是诓骗他罢了,真当他谢承颢是被骗大的不成。 “这个地方,对于你我都不是久留之地,北齐王还打算在这里留多久?”密宗宗主问道。 这里毕竟是大楚的疆土,他总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 “朕什么时候归国,应该不是宗主你该操心的?”谢承颢冷哼道。 这个人无非是想先劝着他现在把这帮人带回去,然后再设法把这些人放在北齐罢了,他岂能让他如了愿。 “不如,他们暂且先送去北齐,待到本尊达到北齐王的条件,你再考虑将他们留下,还是驱逐。”密宗宗主道。 现在当务之急是先把他们送去北齐安顿下来,这里还是大楚的地方,终究不怎么安全,而且此事再闹大了,传到长老那里,对于他也是不利的。 谢承颢望了望门口的谢诩凰和晏西,思量半晌道,“这倒也是,明日启程,朕给你三个月时间,若是达不到,那也休怪朕不讲情面了。” 密宗宗主见他松了口,应道,“好,一言为定。” 三个月的时间,足够去安排一切了。 目前较而下,除掉南楚皇帝远比除掉眼前这个人要来得容易,只是他不能直接参与其中,还需要些时间去安排一切,而南楚皇帝真的死了的话,高昌这边也就不必他再担心了。 谢诩凰微微皱了皱眉, 不知谢承颢到底在搞什么,但碍于密宗的人还在场,也不好站出来向他询问什么。 “那明日本尊再过来,护送你们到北齐。”密宗宗主到,虽然这个人答应下来,但他也得亲自跟着去一趟北齐,以免这个人暗中玩什么花样。 他说罢,方才带着人离开了。 晏西将进殿的其它侍卫遣了出去,自己和谢诩凰两人留了下来,直言喝道,“不是说好不答应他们的,你怎么答应了?” 他不会事到如今还不死心,真想借密宗的人再去谋害燕北羽吧,就算真有那样的念头,好歹现在小谢还在这里。 “若是那边一直没有消息,咱们也得自己谋条出路。”谢承颢道。 燕北羽那边没有消息,密宗的长老也不见回来,他们不能一直在这里这么走下去,否则对方真的识破了他们的计策,到时候下起手来,就他们这几个人,还手之力都没有。 “你打算引他们去北齐,出兵围剿?”谢诩凰直接道出了他心中的谋算。 “再强的人,朕就不信他能强过千军万马。”谢承颢给她倒了一杯茶,冷然一笑说道,“北齐边境早已有十五万的精兵埋伏,只要到了那里,朕就不信他还能从千军万马的包围中活下来。 一个人再强大,也是有他的极限的,以他们几个人的力量,完全可以除掉密宗宗主身边带着的那几个弟子,到时候再加以联手,加之北齐的精兵强将,不信他一个人能敌挡住数万人的攻击。 “可是,这样的代价太大了。”晏西道。 即使这样可以除掉这个密宗宗主,但是北齐的兵马也会损失惨重,就为了杀这么一个人,要损失这么大,怎么想都是不划算的,也是谢承颢一向不会去做的亏本生意,这一次脑子是延长了? “谁让那姓燕的靠不住,朕只能自己想办法了,总不能干坐在这里等死。”谢承颢说起那人的名字,面上满是鄙夷之色。 这都这么多天过去了,还没有点音信,搁他手里早就把沅沅救回来了,他已经尽力去等了,也给了他时间去处理一切,可是指望不上他,也只能靠他们自己了。 “这是大楚的事,你不必如此。”谢诩凰道。 她也清楚,这样下来,北齐的兵力会削弱多少。 原本,这件事就是冲着大楚来的,根本与他没什么干系,他犯不着因为卷入其中,而去北齐的兵冒险,只为除掉一个密宗宗主。 “这是朕的事,朕高兴怎么办就怎么办,你们都是去准备着吧,明日咱们就出发前往北齐,到了合适的地方,朕会知会你们何时动手。”谢承颢摆了摆手道。 他当然知道这是一笔不划算的买卖,可是他也不想日日见到他这般忧心忡忡的样子,若是这样的代价,可以换取他一丝的心安,他在所不惜。 若是在以前,他能够想到这些,能够知道要如此去换得一个人的心意,是不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就不会如此淡漠,淡漠得连个老朋友都算不上。 晏西望了望他,叹了叹气先行出去了。 “谢承颢,这件事,你真的不必插手太多。”谢诩凰抿了抿唇说道,她恍然有些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是这份人情太过沉重,她也承受不起。 “可是,这件事错失了先下手的机会,一旦处于被动,你我都得死。”谢承颢负手起身,独立于窗边,望着遥远的天幕,幽幽说道,“朕只是不想死在这里而已,不是想要帮你。” “谢承颢,这么些年,虽然你救下我与大哥都有你的用意,但也确实是你给了我们能活下来的机会,这份人情我已经欠了你的,这件事你真的不必再管了。”谢诩凰道。 好歹认识了这么多年,即便他说出了那番话,可是真正的用意,她又岂会不明白。 她既然已经知道,就不能装做不知道,去接受他对于这一切的安排。 “小诩凰,这大约是朕第一次出自真心,也是最后一次为你做一件事了,当是成全朕,都不可以吗?”谢承颢道。 天知道,他是多么想就这样把她带回北齐去,可是经历了先前在燕京的一系列事情,他已经不忍心再去逼迫她去做她不喜欢做的事了。 所思所想的,只是希望她能得撑所愿,幸福安康。 哪怕,为这一切他要付出些代价,他也愿意尽 力去成全的。 这些天,她一直都沉默少语,可是他看得出她是在害怕的,害怕自己沅沅会出事,害怕自己全没命回去,害怕刚刚一家团聚的幸福会再次支离破碎。 他以前是从来不懂女人的这些心思,不知道为何这些天,竟会对她的心思如此了解,了解得让他自己都为之揪心。 他总说,会将自己所有的最好的东西都给她,可是他却一直在扼杀她最想要的幸福,直到看到她为燕北羽的死万念俱灰,他也才恍然明白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也开始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他想,他已经错过了自己想要的幸福,但却不忍她再错过了。 “你真的不需如此。”谢诩凰道。 不得不说,他说出这番话,她是十分意外的,可是这一切的代价太过沉重,沉重得即便她能回去,这一生的幸福都会是沉重的。 “朕就让你讨厌到这个地步了?”谢承颢扭头望向她问道。 连他唯一想为她做一件事,她也不愿接受。 “我并不讨厌你,只是也无法喜欢上你罢了。”谢诩凰直面他,说道,“谢承颢,你只是走了一些弯路,将来也总会遇到你真心要的,但绝对不是我。” 聪明如她,岂会不明白他的意思呢。 —— 晚上有节课,下课晚了,赶不上了,重复的几百字,我会在明天的更新多写出来补上,实在抱歉了。 天知道,他是多么想就这样把她带回北齐去,可是经历了先前在燕京的一系列事情,他已经不忍心再去逼迫她去做她不喜欢做的事了。 所思所想的,只是希望她能得撑所愿,幸福安康。 哪怕,为这一切他要付出些代价,他也愿意尽力去成全的。 这些天,她一直都沉默少语,可是他看得出她是在害怕的,害怕自己沅沅会出事,害怕自己全没命回去,害怕刚刚一家团聚的幸福会再次支离破碎。 他以前是从来不懂女人的这些心思,不知道为何这些天,竟会对她的心思如此了解,了解得让他自己都为之揪心。 他总说,会将自己所有的最好的东西都给她,可是他却一直在扼杀她最想要的幸福,直到看到她为燕北羽的死万念俱灰,他也才恍然明白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也开始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他想,他已经错过了自己想要的幸福,但却不忍她再错过了。 “你真的不需如此。”谢诩凰道。 不得不说,他说出这番话,她是十分意外的,可是这一切的代价太过沉重,沉重得即便她能回去,这一生的幸福都会是沉重的。 “朕就让你讨厌到这个地步了?”谢承颢扭头望向她问道。 连他唯一想为她做一件事,她也不愿接受。 “我并不讨厌你,只是也无法喜欢上你罢了。”谢诩凰直面他,说道,“谢承颢,你只是走了一些弯路,将来也总会遇到你真心要的,但绝对不是我。” 聪明如她,岂会不明白他的意思呢。   ☆、339.王者归来18 于是,原本是可以从云州到函北关离开,回到北齐境内,不过有了冥河在暗中的安排,让云州一带故意加派了兵马严阵以待,于是让谢承颢一行人不得不改自北疆的方向离开。 密宗宗主带着几名弟子亲自护送,谢诩凰和龙靖澜两人混在谢承颢的枢密卫当中,倒也并没有引起密宗的怀疑拗。 一连赶了近两天的路,终于快要到北疆的地界,谢承颢下令休息几个时辰,并派了晏西先行去探路,表面上说是去探路,实际是去安排北齐边境埋伏的兵马准备动手伏击罢了,谢诩凰和龙靖澜都是心知肚明的。 同样,这个时间也是给予她们休整准备的时间。 谢诩凰到了快出发之间,去见了谢承颢,道,“到了风雷原,你便先带一部分人先撤回北齐。” 在那样的局面下,一旦密宗的人落于下风,密宗宗主必然会先找上他这个北齐为人质,所以他留在那里是极其危险的跖。 “朕是那么贪生怕死的人?”谢承颢笑问道。 若是以往,不必她开口说,他也会自己找个安全地方待着,可是如今她要在风雷原与人浴血奋战,他却带着人先回了北齐。 万一,倘若真有个万一,他无法想象那样的结果。 “你留在那里,只会是个麻烦。”谢诩凰直言道。 他留在那里,只会成为密宗下手的靶子,真到他也落到他们手中成为人质的时候,局面就更加难以收拾。 “朕看视情况办的,你顾好你自己就够了。”谢承颢道。 她所说的,他都懂得,只是自己却也不放心丢下她一个人去涉险。 这样的心情,是在以前的许多年都不曾有的。 也许以前有过,他不曾察觉而已,是不是有些东西真的要到自己真正已经失去了,无法挽回了,才会明白自己失去了什么。 他只是失去了吞并南楚的机会,可是似乎却也觉得自己在无形之中失去了更多更重要的东西,那份心头的空落是前所未有的。 谢诩凰抿唇沉默了片刻,“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她想,以他那样爱惜自己的命胜过一切的人,应该会想办法保护好自己。 她转身离开,刚出去走了不几步,便遇上了寻到这时的原高昌王子阚玺,她不由怔了怔,她原以为他是应该留在关押沅沅的燕京,可他却出现在了这里,那沅沅那里到底怎么样了。 然而,就是这一瞬的怔愣,让阚玺不由多看了她两眼,不过没有细细打量便先朝着密宗宗主的房间去了。 “他来了也好,正好一网打尽收拾了。”龙靖澜从暗处出来道。 她在燕京费了那么大的功夫也没有抓到他,现在他就已经跑到她面前来了,她岂能就这么简简单单地就放过她了。 “他没有跟着密宗宗主一起来,晚来了这么些天,一定有他的目的,还是得多加注意。”谢诩凰道。 越是到了这样关键的时候,越是不能出了差错。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回了落脚的房间,龙靖澜直接递给她一只小药瓶,道,“这是从那宝珠那里搜来的,见血封侯的剧毒,正好可以拿来对付他们。” 硬碰硬的交手,她们肯定是吃亏的,但是到了这一步,她只要除掉这些祸患就够了,至于手段光不光彩都无所谓。 谢诩凰看了看,伸手接了过去,“夜里到了风雷原,会有冥河安排的北疆兵马出现,到时候我们就绕进那道峡谷,按计划好的行动。” “好。”龙靖澜点了点头,她们已经利用所有可以用到的有利条件安排,至于结果如何,也只有看今天夜里能不能顺利了。 谢诩凰跟她交待完了,独自回了隔壁自己的房间,伸手拿起了拿布裹着的雪影剑,她不知道明天最终会是什么样,她想要活着回去见他,见他们的孩子,这样想要活下去的念头,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她曾以为自己已经一无所有,如今却发现这世上有太多她无法割舍的东西。 半个时辰后,谢承颢那边得到消息,北疆的兵马有调动的迹象,于是当即下旨启程,从北疆的小道趁夜回北齐。 密宗的人眼看着北齐快到了,倒也并没有对这个时候赶路有过多的怀疑,带着人便跟着他们一 起走了。 一行人不能直接走风雷原,只能走风雷原附近的峡谷,冥河和北齐都早已在山上设了机关,晏西已经带人埋伏在附近的山上,为了不被密宗的人察觉到,大批的兵马都还埋伏在峡谷之外。 密宗宗主进了峡谷没有多久,便觉察到了周围有人,勒马停了下来,四下望了望,“这条路不能走。” “你爱走不走?”谢承颢扭头瞥了他一眼,带着人走在了前面。 密宗宗主原地停留了一段,道,“都警醒着点儿。” 说罢,带着人沿着谢承颢走的路跟了上去。 不过峡谷都走了一大半,也没有出现任何事故,一些人也就渐渐放松了警惕。 谢诩凰与她相互望了一眼,装做不经意间熄掉了自己打着的火把,这是给埋伏在山上的晏西他们的信号。 火把刚刚熄灭,山上便传出一阵轰隆隆的巨响,巨大山石从山上滚下来,直接堵住了前方的路,震得山谷一阵地动山摇,谢诩凰和龙靖澜趁着对方还在慌乱之际,立即取出弓箭,搭箭拉弓将对方两名密宗弟子射杀。 第一番出手得了手,再发第二箭对方几人就躲臂开了。 “那老不死的给你,剩下的交给我。”龙靖澜说着,又一次搭上了淬了毒的寒箭。 谢诩凰沉默不语,每一箭都迅捷如风射向密宗宗主的方向,只是这样的远攻对于这样顶尖高手,确实是起不了太大的威胁的。 密宗宗主即便再迟钝也明白了一切,北齐根本就没有想要接受他的请求,一直以来都是在拖延时间,其实暗中早就和大楚达成共识。 从往北齐走开始,他们就一步一步设好了陷阱,云州一带的兵马调动,北疆大楚军队的出现,都是为了将他们引到这个已经安排好的埋伏之中。 山上一部分地方崩塌,隔断了他们和北齐王之间,如此他一时之间也无法擒住北齐为人质,他们又趁机偷袭,这分明是想在这里除掉他们。 所以这些天一直在拖延时间,是为了给燕京那边赢得营救孩子的时间,同样也是为了安排这个为他们而设的埋伏。 可是,就凭这点手段就想置他们于死地,也未免太小看他们密宗了。 密宗宗主望向谢诩凰和龙靖澜这边,跃下马背施展轻松飞跃而来,谢诩凰和龙靖澜从马背上一而去,纵身向后退去,等到对方提气准备逼近前来,又同时如离弦之箭一般拔剑刺了过去,夜色中根本看不清三人的身形,只见到兵刃碰撞的火花。 “两个黄毛丫头,也想与本尊一较高下。”密宗宗主冷哼,掌风一扫,谢诩凰和龙靖澜两人震得一身骨头发麻。 龙靖澜一抹嘴角沁出的血迹,一咬牙又一次冲了上去,谢诩凰也立即跟了上去,趁着他被龙靖澜缠上的时候,绕到了他的背后,一剑刺了过去,对方虽然很快闪避开来,却被龙靖澜死死缠住,一剑虽未刺中要害,却也让他见了血。 只是,刺中他这一剑,却也让龙靖澜又一次负了伤。 “大师姐!”谢诩凰看着被一掌击飞出去的人,担忧唤道。 龙靖澜站了起来,冷冷静地笑了笑,那一剑是没有伤到她的药害,可是她们的兵刃上是淬了毒的,还都是临行之前,特意找那宝珠配制出来的,毒性之烈可想而知。 即便一时之间还是取不了他这样的高手的性命,但是于对于他功力的发挥却是一定会有影响的,所以不惜让自己人负伤,她也得让她去砍中他这一剑。 密宗宗很快也发觉到了自己伤处有异,迅速出手点了自身穴道,以防止毒性蔓延,自己太过轻敌,竟不想这两个小丫头竟心思如此之歹毒。 而另一边,他所带来的几名弟子,却是被晏西方和冥河带的人围攻,根本脱不得身来。 谢诩凰看了龙靖澜一眼,手一握紧剑柄自己人率先攻了上去,现在趁着对方已经中毒,只有他与她们继续交手,就算封住血道,也一样会加速毒发。 龙靖澜喘了口气,眼见谢诩凰有些不知,连忙冲上前去解围,让对方有了一丝喘息之机。 于是,两人就是如此你一个我一个接着与对方交手,采用车轮战的办法,一点一点消耗对方功力,让他身上所中之毒慢慢毒发。 然而,密宗的人一向以内力深厚见长,即便已经中毒, 也是远超过她们的实力,于是鏖战了两个时辰,天色都已经微微亮了。 密宗宗主面上隐现青黑之色,而龙靖澜和谢诩凰两人也已经近乎遍体鳞伤,晏西和冥河也除掉了几名密宗弟子,只是也多多少少负伤在身。 “小谢,我们该走了。”晏西冲着她和龙靖澜唤道。 其实,原本的计划是除掉那几个密宗弟子,然后让密宗宗主中毒受伤,而后由守在风雷原的大军围剿,可是这两个人却执意与其交手。 她知道,她只是借此消耗对方的功力,让北齐的大军不致于受过惨重的损失,可是现在她自己已经负伤在身,再坚持持下去,只怕小命令都要丢在这里了。 龙靖澜望了她一眼,示意她在是该走了,她们已经尽力与其交手了这么久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北齐和南楚的大军。 可是,密宗宗主岂会这般轻易放他们走,出招更是迅捷狠辣,眼见一掌击向谢诩凰的面门,好在龙靖澜及时出手将她推开,只是掌间凝聚的内力,却已经震碎了她脸上易容的面具。 阚玺被晏西带的几人押在一旁,看到晨光中显露的容颜,惊人声叫道,“宗主,抓住她,她是上阳郡主。” 只要将她抓住了,比那个孩子,比抓住他们任何一个人都要管用,不管是南楚皇帝还是北齐王都对这个人紧张之至,只要能将她抓在手里,何愁不能破解眼前的困局。 龙靖澜一见她身份被揭穿,一把将她掩在了自己人身后,道,“宛莛,快走。” 或许这密宗宗主要跟他们交手,还是勉强能挡得住的,可是现在他若想要抓住她为人质,也是极有可能做到。 先是沅沅落到他们手里,好不容易到了如今,若是她也落在了他们手里为人质,那就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谢诩凰虽然也想力敌,可是也清楚现在这局面,自己落到对方手里,只会让局面更加难以收拾,于是便与龙靖澜设法往峡谷外退去,外面有数万的大军,只要退到那里,他们就安全了。 晏西见阚玺惹下大祸,愤然之下一脚将人踹飞几丈远,“给我把他拖出去,割了他的舌头,让他这一辈子子也休想再说话。” 阚玺见状,惊呼着求救道,“宗主,快救我,快救我……” 然而,晏西方交待的人,已经将他扔上马背,快马如飞朝峡谷外去了,晏西和冥河也跟着过来,帮助龙靖澜等人一起撤退出去。 然而,四个人本就负伤在身,又哪里敌过得这样宗师级的高手,三个节节败退,且连连被其重伤。 龙靖澜却一直死命令地挡在前面,为她拖延时间让她退到峡谷外去。 谢诩凰捂着胸口,胸腔内阵阵血气翻涌,跌跌撞撞地朝山谷外退去,扭头看着为了自己能逃出去还在拼死搏杀的几人,眼中满是泪光。 密宗宗主眼看对方越走越远,与龙靖澜和晏西几个交手愈发下了狠手,晏西被震得撞在山石上,当即喷出一口鲜血来。 冥河也被其重伤,只有龙靖澜一人还在死缠着他。 谢诩凰快要出了峡谷,一扭头看着龙靖澜已经倒在了地上,却死死抱住了对方的腿,密宗宗主面色一沉,便欲狠狠一脚踩踏下去。 “师姐!”谢诩凰心头一紧,不知哪来的力气,满是血迹的手紧握着雪影剑飞奔而来,一剑刺向了密宗宗主,阻止了他将要给予龙靖澜的致命一击。 龙靖澜死里逃生松了口气,却又重重地叹了口气,她这个时候跑回来,他们打了这么久的努力不是都白费了。 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再去帮她,可是全身的每一寸骨头都似乎碎裂了一般,每一个人动作都是血肉撕裂般的痛楚。 谢诩凰一人力敌密宗宗主,虽然勉强可以抵挡,可是几招下来已经渐渐内力不济,一剑刺了出去,却被对方一掌打在剑刃,震得她手臂一阵发麻,剑柄自掌心脱落。 密宗宗主趁势一把扼住了她的咽喉,冷然一笑道,“你自己回来,倒也省得本尊多走几步追你了。” “宛莛!” “小谢!” 晏西几人惊声叫道,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密宗宗主扼住了她的咽喉。 龙靖澜恨恨地看着自己最怕发生的一幕,她知道她回来是不忍她送了命,可是她自 己落到他的手里,远比她送了命令还要严重啊。 正在几人心生绝望之际,峡谷外一支利箭骤然飞来,直直刺穿了密宗宗主的手臂,他手臂一痛松了手,谢诩凰趁机退开数步,扭头看到峡谷一身玄衣如墨的清瘦男子在晨光中,如神祇一般从天而降。   ☆、340.王者归来19 第340章 一箭射出,人已经自马上飞跃而下,落在离谢诩凰数步之远的地方,看着遍体鳞伤,狼狈不已的人,心头不由一紧,自己还来得晚了。 他不敢想,自己方才若再晚一步,会是何等可怕的结果。 他扫一眼峡谷内的状况,快步走近到她面前,紧张地唤道,“凤凰。跖” 谢诩凰有些怔然地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人眼前的人,一时有些难以置信,当那熟悉的手握住她的手,她才回过神来拗。 “沅沅……” “沅沅已经脱险了,霍将军和那宝珠他们在照看她。”燕北羽看着她满脸血污的样子,心疼地伸手给她擦了擦。 自己若是早一点追上他们,何至于让她来受这样的苦。 谢诩凰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几分,腿也不禁有些发软,似是多日以来一直强撑着的一口气放下来,整个人便开始有些支撑不住。 燕北羽一把扶住她,朝随之过来的贺英道,“先送她们下去。” 她和龙靖澜都受了伤,再只是身处险境,既然他已经到了,这些事自是不能再让他们去插手了。 谢诩凰闻言便知他是想自己与这密宗宗主交手,心头一紧道,“你……” 他身体修养过来,先前还虚弱成那般模样,这个时候又如何是密宗宗主的对手。 “放心,快带龙靖澜下去吧。”燕北羽微然一笑,示意她安心。 谢诩凰看他神色镇定,于是和贺英一起扶着龙靖澜往峡谷外的方向去了,只是让人先送了龙靖澜去疗伤,自己却无法放心离开,而是站在在贺英等侍卫的护卫下,隔着一段距离看着峡谷之中的两个人。 既然,方才已经猜到他们早在暗中与北齐王联手了,所以这个人会赶到到这里来,密宗宗主也是没有太大意外的,只是他没想到他会来得这么快,这么及时。 “南楚皇来得还真是快。”密宗宗主拔掉射在手臂上的剑矢,从衣袖撕了一块将伤口包了起来,漫不经心地说道。 他既然已经赶到来了这里,想必那个孩子也已经被他救走了。 他临走之前,一再交待不要带那孩子离开那酒窖,没想到还是被他给找出来了。 “朕就来得慢了,才容得你猖狂了这么久。”燕北羽说着,脚尖一提将地上的雪影剑,踢了起来伸手接住。 她身上所伤的,他必然要从他身上一点一点讨回来。 “南楚皇这言下之意,今日是要与本尊一争高下了?”密宗宗主扫了一眼他那弱不经风地样子,冷哼道。 燕北羽微然一笑,道,“朕的女儿被掳走,朕的皇被你所伤,这已经不是要争个高下而已了。” 沅沅失踪数日,让他们担惊受怕数日,他的女人又险些丧命令在他手上,岂能只是分个高下就能了断的。 “看来,南楚皇是要与本尊一决生死了,只不过……”密宗宗主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眼,道,“就你这副模样,能在本尊手下过几招。” “这笔账,朕确实是要跟你算的,不过你还是先算完你们密宗的账吧。”燕北羽说罢,略一抬手,峡谷口的兵马让出一条道来,几位白发白衣的老者依次步入峡谷内。 密宗宗主扫了一眼出现的几人,面上瞬间有些不自在起来,他身为密宗宗主,但密宗之内还有着长老会制约着他,说起来也都是师叔师伯,哪是他能冒犯的。 “几位师兄弟,怎么下山来了?”他强自镇定着回道。 只是,这所有的事情,他们又到底知道了多少。 “这话,该是我们问宗主你了。”明长老等人走近,个个神色沉肃地质问道,“宗主离山多日,都到了何处,都做了何事?” 密宗宗主一听这口气,便知道他们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事,于是道,“几位长老若是想问此事,还请容本尊办完眼下的事儿。” “你让弟子去保护高昌王族的人,你掳子大楚公主,重伤皇后和大楚重臣,宗主还想要干什么?”明长老怒声质问道。 密宗的宗规便是严禁,宗内之人参与他国政治,如有发现,不仅要废除一身修为,还要被关上思过崖,永生不得再出来。 这个人身为门主,却明知故犯,这让密宗上下的弟子如何看待 ? “诸位长老既然都已经知道了,本尊也无话可说,只是本尊与南楚皇帝之间的恩怨,还请诸位暂时不要插手。”密宗宗主沉声道。 他安排的人绝对不可能向密宗透露一句,可他们却恰恰好在这个时候找上他了,不用想也知道南楚或是北齐派了人去动了手脚,故意向密宗泄露这些事情,才使得这些人赶在了这个时候来找他。 只是,他若想借这些人的手来对付他,那也未免太小看他了。 “你已经犯下宗规,还想一错再错吗?”明长老怒声喝道。 “横竖我这个宗主是做不下去了的,既然已经错了,那便就真的错到底吧。”密宗宗主说着,一身杀气凛凛地望着数步之外的玄衣帝王。 “你这是要我们一起请你走不成?”明长老怒然道。 宗主与闻太后之事,他们倒也是知晓一二的,这么多年也不曾见他提及过那个人,满以为他已经放下了,却不知原来执念竟她如此之深。 即便在那人已经故去多年,他还一意孤行地坚守着对她的承诺,守护着他的子女儿孙。 谢诩凰看着眼前的局面,想着若是由这些密宗的长老出手倒也罢了,如此他也不必自己去冒这个险了。 如今沅沅脱险了,这个密宗宗主也会被这些人带回去处置,她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本尊只想有点时间,解决自己私人恩怨罢了。”密宗宗主道。 “按着宗规,也该废了你这一身修为,你再去解决你的私人恩怨,密宗授人武力,不是让人与人争胜搏杀的。”另一位长老站出来道。 好在,大楚小公主和皇后都还未有性命令之忧,否则真会为密宗惹来滔天祸事不可,若这两人死在他手里了,大楚和北齐又岂会对密宗善罢干休。 “明长老,朕改变主意了,这个人……不会交给你们带回去。”燕北羽目光凛然地扫了一眼几人,一字一句道,“朕也要与他解决一点入人恩怨。” 密宗的长老们把人带回去,也只是废了他的修为,将人关在思过崖上,可是他的女儿和女人这些天受的苦难,该找谁去偿还。 那样的惩罚,对他而已,太轻了。 原本,在还没有看到她时,他并没有这个念头的,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由明长老他们把人带走,他们也好早日回京一家团聚。 可是,在来了这里,看到她这般重伤的样子,还有龙靖澜那副样子,便是霍隽来了,也不会轻易罢休的。 他将来这里救人的机会让给了他,若是知道这里是这样的局面,想必也会和他有着一样的想法,不会轻易放了这个人走。 “南楚皇陛下,我们可是说好……”明长老上前道。 “那是在朕还不知道他出手伤了皇后之时,现在这个人将朕亲自问罪,诸位若是想带人走,便大可一试。”燕北羽冷声说道。 明长老也身旁几人相互看了看了,谁也没有再说话,只是默然地等在了一旁。 他们固然想依照宗规将宗主带回密宗处置,可是在这样的境况下,要想把人带走,免不得与大楚和北齐的人交手,那样的话,不是他们也违背了宗族。 他们想把人带回去,无非是要给宗内弟子一个交待,但是临行之前却并没有知会太多人,所以这个人到底最后是活着回去,还是死后回去,也都在他们嘴上一说罢了。 所以,相较之下,他们不必这般坚持要从这千军万马之中抢个人回去,只为了废他修为,将人关上思过崖。 而且,此事本就是他们密宗冒犯在先,掳走了大楚的小公主,又伤了皇后,现在大楚皇帝龙颜震怒要亲自过问此事,也是无可厚非的。 “若是皇帝陛下自己真的能解决的话,我等并不反对。”明长老道。 如果,他自己人敌不过宗主,那也别怪他们要将人带回去了,看他现在还有些病蔫蔫的样子,估计很难达到他要的目的。 谢诩凰听着,心里七上八下的,原本见密宗长老插手此事,她想着他不必再多管,那样也好,可他又自己揽了下来,非得自己来解决,这让她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既然南楚皇非要自己与本尊一决生死,那便拳脚上见高下。”密宗宗主说着,凝神提气,准备迎战。< /p> 一个残病之躯,也想要与他一决生死,真是天大的笑话。 燕北羽缓缓抬手举手长剑,眸子微眯盯着数步之外的人,目光冷若冰霜,峡谷间肆虐的狂风吹得他衣衫猎猎作响。 他站了许久,许久,身影疾掠如鬼魅一般就已经袭近对方身前,招招杀机尽现。 他的女人,他的女儿,他自己心疼得头发都舍不得动一根,他竟做出这等的事,他岂能就此饶了他,而且这个人和高昌的人留着,永远都是他的心头大患。 他们得来不易的团聚和幸福,再也容不得任何人的打扰。 周围之人根本看不清交手两人的招式,只看到两道人影杀气凛凛的不断碰撞,个个都是要置对方于死地。 只是,一个病弱残躯的人有着如此惊人的功力,这是密宗宗主全然没有想到的,同样也是谢诩凰所没有想到的。 那功力,那招式,完全不是一个大病未愈之人使出来的样子。 她也顾不得去深究其中缘由,只是紧张地看着,以防会有什么意外。 “我的个乖乖,他这是病得快死的人吗?”晏西叹道。 他不是没见过燕北羽与人交手,但却是第一次见到他有如此高深的功力,一人力敌身为一代宗师密宗宗主,游刃有余。 谢诩凰没有说话,全神贯注地看着交手的两人,根本顾不上去听她的话。 晏西站在她身旁,瞧着那明明才大病初愈的人,强悍的几近变态的功力,叹道,“早知道,当初让他过来就好了。” 那样的话,哪用她们来这里被打得那么惨,直接他一个人就把那老不死的宗主给揍趴下了。 不过,细细一想,小谢顾忌的也是对的,她那时以为燕北羽大病未愈,而且又怕他跟谢承颢凑在一起了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提前暴露了身份,所以执意让他留在了燕京营救沅沅,自己来了这里。 谢诩凰看着不断交手的两人,渐渐也看出些端倪了,密宗宗主到底是负了伤,又中毒在身,招式明显比最开始与他们交手之时要有些迟缓了,而燕北羽大约也是大病未愈,虽然那一阵借助了定魂珠的力量,但到底病情未愈,交手时间一长,出招便开始有了一点点的破绽。 她一伸手接过一旁的侍卫手里的配件,警惕地看着还在交手的两人,做着随时上前援手的准备。 他先前就是因为内伤险些丧了命令,后来又加之谢承颢下的毒开始发作,身体也确实损耗巨大,只是现在双方都有,所以一时之间还是难分胜负高下。 “这样打下去,谁会赢。”晏西望了望她,又望了望一旁等着的贺英。 “自然是少主会赢。”贺英道。 “他现在已经渐渐开始不行了,怎么赢得起来?”晏西好奇地问道。 她也看出来了,燕北羽虽然还能抵住他,但还未完全占在上风。 “别的不敢肯定,但这局,少主定然是会赢的。”贺英直言说道。 密宗宗主掳走了小公主,又将皇后娘娘重伤,这都是少主心疼到骨子里的挚亲挚爱,哪会甘心放过他,就那么不了了之。 所以,依他的禀性,他是一定会赢的,也必须要赢。 这不是一场比武的高低,而是一场生死的较量,所以输不得的,输了就是死了。 “小谢,我们走吧,这里交给他们就行了。”晏西朝她滴咕道。 “你先去吧,我看看再走。”谢诩凰说话间,眼睛还是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还在斗打的人,整个人都紧张的直冒冷汗。 这个时候任何一招一式的差错都可能让他丢了性命令,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甘心走的,她必须在这里等到事情的最终结果,否则不管转身出去走到哪里,她都是不安心的。 “小谢,你伤得也不轻,先过去让大夫瞧瞧。”晏西方低声劝道。 其实,那个时候,若不是要回来去救龙靖澜一命,她早就脱了险的。 不过,一向对于她而言,重要的都是这些挚爱亲人,她也断不可能为自己的一条命令,就将龙靖澜的垂危于不成,这也正是她最喜欢和她交朋友的原因。 “我没事儿,你去吧。” 她见她不肯走,自己人也不好意思先跑,于是也只能硬着头皮留下来,看着还在生死搏杀的两个人。 燕北羽一剑朝着密宗宗主受伤的那支手臂刺了过去,密宗宗主想要出手反击,然而那已经受伤的手,加之正在毒发的身体,让他的动作稍有迟缓,便被狠狠刺中了一剑,顿时鲜血喷溅。   ☆、341.王者归来20 这一剑刺在身上,密宗宗主自己都是难以置信的,即便自己已经中毒在身,又在不提防之下手被伤了一箭,但怎么也不该就这么又败在他手里一招。 只是,这个人明明一副病蔫蔫的样子,内力竟是这般强大,是他全然不曾料到的拗。 但是,那样的震惊也只是一瞬之间的,他很快反应过来,避开以免让自己受了更重的伤,冷然道,“原来定魂珠竟是在你这里。” 一个人的身体承受是有极限的,这样的病弱之躯,不可能承受那么浑厚的内力,而且方才向番交手之下,他也已经感觉到了那是以她定魂珠为基的内功心法。 定魂珠和那本内功心法,一直是密宗中人想要求得的无上至宝,没想到最后却是都落在了他的手里跖。 “你该关心的应该项不是定魂珠是不是在朕这里,而是你的命会不会落到朕这里。”燕北羽执剑冷言道。 “那南楚皇尽管再试试。”密宗宗主冷然道。 两人再度交手,战得难舍难分,晏西直接找了个地方坐下,根本没有紧张担心的样子,从方才燕北羽出手来看,她们根本就不用操心的。 这到底是她们把那宗宗主想得太厉害了,还是燕北羽强得太变态,一个人轻轻松松还能与人战个平手,这若是他病情全恢复了,那还不得强到成神成仙了。 谢诩凰也稍稍安心了几分,起码他不是像自己想象中的那么不堪一击,有性命之忧,只是即便如此,她也难以放下心。 只是,之后两人的激战更加紧张,谁也没有再轻心大意,这也让燕北羽很难再下手伤到对方,还得提防着对方的招招杀机。 终于,在历经一个多时辰的交战,燕北羽抢占先机,一剑刺向对方,密宗宗主连忙闪避,然而这一剑避闪避了几分,却没能避过身后的冷箭。 数支羽箭齐齐躲在了他的后背,这一停滞之间,燕北羽也一剑刺在了他的心口,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握剑的人,似是怎么也难以相信,自己会就这样丧了命在他手里。 他不甘心地回头望了望,软软地倒了下去,睁着眼睛望着灰蒙蒙的天幕,满眼的不甘心。 燕北羽抬眼望向,密宗宗主放冷静箭的人,一身锦衣华服的谢承颢迎风而立,身旁站着几个刚刚放下长弓的侍卫,不用想也不知道,是他让人放的冷箭。 “傻子才会跟他打。”谢承颢鄙夷地说道。 明明有千军万马在外面,只要发兵围剿,任他身手再好,也一样得乖乖认命,他却脑子缺根弦似地跟他在这里拼个你死我活。 他说着,负手从走近前来,看着地上还狰扎未死的密宗宗主,一脚踩在人脸上,“朕最讨厌人在朕面前自以为是的样子了,你算是其中顶了尖儿的。” 不过一介武夫,仗着有几分身手,就想对谁都呼来喝去,这种人必要的时候他会死,忍不了的时候,就是见一个弄死一个。 密宗宗主不甘心遭此屈辱,可是重伤垂死,也反抗无力。 燕北羽收了剑,冷冷地望着出现在眼前的人,“你可以走了。” 沅沅能有足够的时间救出来,这其中自然也少不了谢承颢的援手,拖延时间,便再怎么不情愿,这份谢意还是必须得有的。 “朕来谈完正事就走,不用你来赶人。”谢承颢对着他,自是没什么好口气。 “朕容你活着离开大楚,已经格外开恩了,不要让朕改变主意。”燕北羽冷然道。 谢承颢一听他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改个主意,朕看看。” 不过一次占了便宜,将他困为阶下囚,他以为到了现在,他再想抓他,他还会乖乖束手就擒吗? “宗主若是想保护高昌王族,也保护错了人。”燕北羽瞅了一眼他狼狈的样子,继续说道,“当年,那个闻太后留下的信物,应当是给了高昌王的,所以在大周亡国的时候,你才派了人来营救太子妃几人归国,可是后来能号能你密宗弟子的人,又成宗正陵,难道门主就没有想过其中的缘由?” 宗正陵完全地替代了真正的高昌王,而原来的高昌公主,也趁机做了高昌的王后,再有了密宗宗主派来的人保护着,起码还是不必担心自己哪天会被高昌王逐国,也让高昌在天下之争的大局里,有了一线生机。 密宗宗主闻言瞳孔微缩,当初高昌王 驾崩,这两个人提出要了那样的要求,也算是稳固高晶,所以他并没有去多加打听,只是如今这般一想,不禁有些难以相信。 难道,一切真如这个人所指的意思,高昌王的死跟宗正陵他们关系匪浅,而且那又是长公主的亲兄弟,应该不会做出那等作伤天害理的事儿。 只是,眼前的这个人,在他垂死之前,说得那么冷静漠又认真,由不得他去否认。 “既然你的事已经办完了,现在该谈谈咱们的事儿了,沅沅……”谢承颢正说着,一个不留神,再多看一眼,对方就已经走远了。 燕北羽看了一眼一旁的谢诩凰,懒得理会喋喋不休的他,径直走了过去,“伤还好吗?” “还好,没什么大碍。”谢诩凰道,可是脚下刚搜挪了一步,腿都有些发软了。 燕北羽直接将人抱起,上了马扬长而去,留下还在原地跳脚的谢承颢,他话还没说完,他竟然都直接跑了。 “姓燕的,朕还没说完呢。”谢承颢看着,已经带了人扬长而去的一行人,气得险些没骂娘了。 他视对方为情敌,燕北羽却视他为空气,根本没有半分放在眼里的意思。 燕北羽一路策马带着她回了北疆的大营,一下马便召直接带她回了主帐,召了军医过来诊治,焦急地等着军医们的诊断消息。 她这些年,大大小小的伤太多了,他是想保护她和他们的孩子的,可是却还是没有保护好他们,由得她那些不轨之心的人得了逞。 半晌,军医们的诊断结束,方才过来向他禀报,“回禀陛下,娘娘伤势虽不好,但目前并未有性命令之忧,只是好一段时间都得好生休养了。” 燕北羽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看她伤成个样子,他是真的吓了一跳,生怕她伤得太重,会有性命之忧,毕竟只有她和龙靖澜两个人是很难将那密宗宗主拖到如今的。 “臣等这就去开了方子,煎了药让人送来。”一人说道。 燕北羽微微点了点头,道,“尽快送来,你们下去吧。” 躺在床上的谢诩凰闻言坐了起来,道,“你也让大夫们瞧瞧。” 虽然方才已经见识过他真正的实力,可是他那副病蔫蔫的样子,这在让他担心。 燕北羽连忙到了床边,扶着她躺下,道,“放心吧,我没什么大碍。” 好在先前老庄主将自己的陛生功力传给了他,再让他加以定魂珠的心法修习,修为定会大有提高,这也是他方才能够凭一己之力力敌几人的原因。 “可是……”谢诩凰看着有些苍白的面色,心头的担心更盛了。 燕北羽见他担心的样子,轻握着她的手道,“别担心了,我无碍的。” 他也确实有些内伤,只是这个时候,就不要让他知道徒增烦恼了,只要她和孩子都平安了,他也就真正安心了。 谢诩凰见她信誓旦旦的样子,微微叹了叹气,于是问道,“靖澜师姐那边如何了?” 龙靖澜伤得比她更重,比起自己人的伤势,她现在更担心他。 “有人在那里照看着。”燕北羽一边说着,一边给他盖好了被子,道,“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得好好修养着。” 龙靖澜那里,他自会派人去全力救治,只是此刻他更希望她能好好睡一觉,毕竟从沅沅失踪开始,他们两人已经不记得何时有安心地睡过一觉了。 现在这一切都解决了,她便也想去去自己想去的地方。 “你不会走了吗?”谢诩凰看着他说道。 “只要你不走,你在哪里,我在哪里。”燕北羽握着她的手,柔声说道。 两人正说得你侬我侬,贺英在门外禀报道,“陛下,北齐王在营外,说是有事要找你。” 燕北羽显然很不高兴,自己难得的相聚时光被人打断,谢承颢到底还想怎么样,他自己放过他了,他还想自己送上门来找死不成? —— 这个大夫也太坑了,明明说了那药不吃了不会困的,我吃了就困死了。 今天暂时就更这么多。   ☆、342.此生此事,为你钟情1 第342章 谢诩凰自然知道谢承颢此番找上门来是为了什么,于是道,“我跟你一同去见他。” 说罢,便欲起身下床。 这让燕北羽面色更是难看了,制止了她的动作,道,“朕去看看,他到底还想干什么?跖” 他来了也就罢了,她还要亲自去见她拗。 他爱她是真的,对于她与谢承颢之间的纠缠也自是相信她的,可是一想到自己深爱的女人那两年之中,却是和另一个男人成了婚,心中的滋味可想而知。 即便,那只是名义上的夫妻,他也心中不是滋味儿。 “先前,我与他达成约定,他要收沅沅为义女,想必是为这事儿来的。”谢诩凰坦言道。 她现在不说清楚,依他们两个的脾气,一会儿碰见了说起这事儿,还不知得闹什么样子了,此事是她应下的,她也应该同他说清楚。 “不行。”燕北羽绝然拒绝。 他霸占着他们已经两年之久,这好不容易人回到她这里了,北齐的废后诏书也下了,他还想占着他女儿当义父,简直岂有此理。 谢诩凰就知道他是这样的反应,无奈叹了叹气,道,“此事我已应下了。” “沅沅也是我女儿,你说让他认义女就认?”燕北羽道。 “横竖也只是一个名头而已,又不会真将沅沅送到北齐去。”谢诩凰道。 这次营救沅沅,他也确实是出了力的,否则以他的禀性,还不趁着这个机会扳回一局来,可是他没有那么做,起码冲在这一点,她是该感谢他的高抬贵手。 “就算只是个名头也不可以。”燕北羽坚决反对道。 他的女儿,凭什么还要去叫他干爹。 早知道,一开始他就不该项应了他,就那么放过他,以至于他现在这般得寸近尺。 谢诩凰疲惫地叹了叹气,道,“这次能拖延到现在,也多亏他相助的,沅沅在北齐之时,他也确实一直照顾有加的,便是应了他又何妨。” 其实,谢承颢提出这样的要求,同样也就表示着,北齐和大楚以后应当不会太过敌对,起码在他还在位的时间里,应当是的。 燕北羽一想到,沅沅初回来之时,还吵着要找那个爹爹,他就气不打一处来,现在还要沅沅把他认义父,他怎么想心里都不是滋味儿。 “我想早点回去见沅沅。”谢诩凰朝他道。 这件事,他若不答应,谢承颢势必也会一直闹下去,她迫不及待想回去看看沅沅。 燕北羽看着她疲惫的样子,不忍再拿此事纠缠下去,道,“你先休息,我出去会会他。” 他何尝不想尽快回去见两个孩子,这些天一直忙于营救沅沅的事,连璟儿他都没有顾上照顾,现在好不容易一切尘埃落定,他也不想再与谢承颢多做纠缠。 谢诩凰笑了笑,看着他离开,却无心休息,起身寻到了安置龙靖澜的大帐中,几位大夫刚刚为她诊过脉,留了人在帐中照顾,见她过来起身行了一礼。 龙靖澜伤得不轻,此刻已然昏睡不醒,她向几位大夫询问过了伤势状况,便在床边坐了下来守着,她知道因着沅沅失踪的事,龙靖澜一直心有愧疚,认为是自己的疏忽大意才酿成大祸,所以那般拼了命地想要帮忙救回沅沅。 她固然担心难过,却也没有要怪她的意思,若是大哥看到她这样,定也会为之难过的。 另一边,燕北羽出了军营,便看谢承颢带着人队人马在大营外,瞅着他出来,一人打马上前问道。 “小诩凰呢?” “北齐王还不走,还想留在我大楚长住不成?”燕北羽冷声道。 “朕是来找她的,没兴趣跟你说话。”谢承颢瞥了他一眼,满眼的鄙夷之色。 “不知北齐王要来找朕的皇后有何贵干?”燕北羽针锋相对道。 “婚都没成,是不是你的皇后,谁说得准呢?”谢承颢冷哼道。 燕北羽眸光微沉,锐意顿现,“她现在不方便见你,有什么事同朕说便是。” 他一忍再忍,不想浪费时间与他多做纠缠。 “有些话,还是跟本人说,与你说不太 方便。”谢承颢别有深意地笑了笑,哼道。 “既然没什么要说的,那北齐王请回吧。”燕北羽冷着脸下起了逐客令。 谢承颢不甘心地咬了咬牙,看来他今天是铁了心不让他去见到她了。 “你也够了,再闹下去,这是大楚的地盘,对你没好处。”晏西低声在谢承颢身边提醒道。 事到如今,他到这里来,还能争出个什么来,横竖小谢是不会再跟着他回北齐的。 “朕和小诩凰说好了,朕要认沅沅做义女。”谢承颢道出前来的目的。 “可以。”燕北羽答应得很干脆。 谢承颢愣了愣,没想到他会回答得这么爽快,原以为他会极力反对的。 “你真的答应?” “当然。”燕北羽扫了他一眼,道,“说完了,你可以走了。” 他要认就认呗,反正他这一辈子也不可能再凶到他女儿,沅沅也根本不会知道他这个义父的存在,所以为此事也没必要再浪费时间争论下去。 “既然答应了,那就到燕京办个祭祀大典,下道联合诏书,昭告天下。”谢承颢道。 “你要认,朕答应,不过朕现在没功夫陪你折腾这些儿无聊事。”燕北羽说罢,便欲甩手走人。 他要认沅沅做义女可以,他想两国下联合诏书,门儿都没有。 “不上联合诏书,那认了和没认有什么区别。”谢承颢当时便急了。 难怪他答应得这么干脆,原来只是想打发他而已,根本没打算昭告天下,更没有打算让沅沅知道有他这个义父的存在。 “朕也没说不让你认,只不过朕现在国内政事繁忙,没有那个时间和精力给你办什么祭祀和下什么联合诏书,北齐王也离朝多日了,朝中就那么清闲吗?”燕北羽冷哼道。 “咱们说沅沅的事,不要顾左右而言其它。”谢承颢道。 对于北齐朝政之事,他从来不需要太过操心的,因为平时他也都把事情扔给朝臣们去办的,只有重大的决定才会上报到他这里,所以即便他数月不回去,朝政也不至于垮了的。 “此事朕也应了,现在皇后和龙靖澜都重伤在身,朕得尽快带他们回京医治,至于你的事,容后再说吧。”燕北羽漫不经心地说道。 他们要尽快启程回京的事,也确实是真的,一来是想早日一家用团聚,二来也是不想燕京那边太担心。 谢承颢闻言微微皱了皱眉头,从他的话中可想而知,她的伤势也不轻,只是姓燕的现在根本不会容他去见她一面。 “好,此事今日就这般说定了,若是明年今日还未有个结果,那么朕就会亲到燕京,这个联合诏书,你不下,朕便来下。” “随便。”燕北羽说罢,负手走了。 反正眼下只要不用再看到这个人便好了,至于明年的事,还有的是时间和机会去解决,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尽快带他们回京。 谢承颢看着大步进了军营的人,怅然地叹了叹气,但愿这个人她一心认定的人,真的就是她想要的归宿。 他固然可以再去争去抢,可是就算他再能把她的人带回北齐,也永远争不过燕北羽在她心上的位置。 他在该争的时候,该争的地方忘了去争,现在再做这些的无谓的争夺,为难了她,也为难了自己。 “走吧。”晏西催促道。 谢承颢没有说话,沉默地掉转了马头,一路向北而去。 燕北羽回了大帐内,见床榻上已经空无一人,便猜到了她的去处,果真在安置龙靖澜的帐内找到了她,一抬手摒退了帐中的侍从,走近道,“不在帐内休息,来这里干什么?” “放心不下靖澜师姐,过来看看。”谢诩凰低声说道。 当她自己已经体会过痛所爱的痛苦,那一刻龙靖澜遇险之时,她又如何再让自己最亲最爱的人去承受生死想隔的痛苦。 燕北羽默然站了一阵,伸手扶在她的肩头,温声劝道,“你也回帐休息吧,明日咱们便启程回燕京。” 她看起来太累了,且还有伤在身,再不休息,身体如何吃得消回燕京一路的长途跋涉。 谢诩凰也从大夫那里得知龙靖澜的伤势状况,确定了并没有性命之忧,这才安心随他离开,两人并肩走出大帐,外面正是云霞满天的黄昏。 “我想去风雷原看看。”她侧头朝着身侧的人说道。 燕北羽是不想这个人再出去的,可是看着她眼中的希冀,又不忍拒绝。 “只过去看看。” 谢诩凰点了点头。 “我去拿斗蓬。”燕北羽说着,快步回了王帐,给她取了御寒的斗蓬过来,方才带着她出了军营。 由于从军营到风雷原并不远,于是两人是走着过去的。 “大约,这也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来这里了。”谢诩凰望着远处的风雷原,幽幽说道。 以后,她会放下这些过去好好生活,这些伤痛的回忆,也都只会存放在她的记忆中,也许她连再翻出来细想的机会都少有了。 燕北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紧扣着她的手,他知道她是想起那段恶梦一样的孤独绝望的回忆,所以他没有去打断她。 “我第一次来这风雷原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云霞满天的傍晚,一转眼竟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他们也都走了那么多年了。”谢诩凰一步一步走上那片熟悉的土地,一字一句幽然说道。 北疆,风雷原,沁染了霍家军的鲜血,也承载了她一生最沉重绝望的一段记忆。 她也曾以为,这段悲痛的记忆会伴随她的一生,直到她生命的尽头,十多年来过去了,她的身边有了他,有了他们的孩子,还有大哥,还有一群知心好友,远没有那时候自己所想的那般绝望无助。 以后的很多年,还有他们的相伴。 燕北羽沉默地与她并肩走着,紧紧握着她的手,似是害怕他又会在自己不经意溜走远去,他不曾体会过亲人的呵护,所以也永远无法理解她对于霍家那份深刻的依恋之情,过去种种如何,他不想再去深究。 但起码,她的未来,他会相伴到底。 两人走了好久,谢诩后在小山丘上坐下,默默望着空旷荒凉的风雷原,沉默着没有再说一句话。 燕北羽伸手拢了拢她的斗蓬,无声地拥着她的肩头,让她依靠在自己怀中,北疆是她记忆最沉重的地方,也是他们得以重逢的地方。 那些年,他们互为敌手,斗得你死我活,何曾想有昭一日,他们会这样携手踏上这片土地。 两人默然坐着,直到夜幕降临,四野沉寂。 “我们该回去了,明天还要起程回京。”燕北羽出声提醒道。 谢诩凰沉默地点了点头。 两人回了军营,燕北羽先送她回了帐中休息,自己方才去见了营中几位将军,商谈了近一个时辰才回去,刚脱了外袍躺到床上,睡在里侧的人便被惊醒了,顺势钻入了他的怀中,仰头便吻上了她的唇,极尽火热。 燕北羽起先回应着她,渐渐觉察到气氛愈发暧昧,以自己仅有的一丝理智,结束这个缠绵的亲吻。 谢诩凰看着他,她想在这个大难过的时刻与他亲近,奈何这一向对床第之事热衷的人,这时候却不解风情到了极点。 燕北羽看着怀中的人,神色慵懒而妩媚,天知道他渴望着这样的亲近渴望了多久,可是现下她还有伤在身,实在不是亲热的时候,他也不想只顾着自己,却不顾她的安危。 “早点休息,明天要回去了。” 谢诩凰半晌不见他有反应,索性又吻了过去,一手探入他的衣内,熟稔地寻到足以让他疯狂的敏感之处。 燕北羽起先闭着眼睛装睡,咬牙忍耐着她的折磨,可是得自己心爱的女人这般缠绵的戏弄能一直忍耐下去,尤其她的行为愈发地过火,便是他想冷静地面对,身体的本能反应出卖了他他的心思。 谢诩凰再想更进一步之时,一阵天旋地转,自己已经被压在下方,一向温和的眸子闪烁着精光,微微喘息地凝视着她,“你自己招的,明个儿走不了,别怨我。” 谢诩凰以自己的实际行动做了回答,双手圈上他的脖颈,主动亲吻了过去,生怕他再反悔了。 然而,这个吻,很快便被燕北羽所主导,这样的亲吻,这样的缠绵,他已经等待了太久,于是乎在这个关头去招惹的她, 次日完全是被抱上马车上路的。 本就有重伤在身,加之一夜放纵的后果,致使回京路上几日都体力难支,对某个罪魁祸首埋怨了一路,燕北羽只是默在听着,一句也没有反驳。 玩火有风险,行动需谨慎。 他就怕会成这样,所以一忍再忍,她却来存心戏弄,对于这种事,挑起了兴头,岂是说结束就能结束的。 虽然心疼她伤势状况,不过对于那番主动,他却极为欢喜的,以后自是多多益善。 —— 苦难的夫妇,秀恩爱模式要开启了。   ☆、343.此生此世,为你钟情2 大楚,燕京。 沅沅的失踪让他们所有人好些日都担惊受怕得难以入眠,可那失踪的本人回来,却丝毫没有受过惊吓的样子,该吃的吃,该睡的睡,该玩的玩,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的样子。 沅沅和璟儿在宫中由燕北羽的亲信侍卫重重看守,罗兰和那宝珠虽然也从宫廷出入,沅沅也老吵着要出宫玩,但她们谁也不敢再带他们出来。 那宝珠得知是莫玥同密宗的人带走了沅沅,很快在孙嬷嬷的帮助下,找到了已经被制成药人的她,看着被锁在下方的池子里,被蛊虫当成饵食,咬得一身都是细小的伤口之时,她心口的怨气才有所消减跖。 “姓莫的,你还真是命大呢,我以为你早死了,你还能活到现在。”那宝珠蹲在药池边上道。 莫玥抬头,连脸上都被是被咬得沁血的伤口,面目极为恐怖骇人,“原来是你这个臭丫头。” “都到这个地步了,还把自己当大楚皇后呢?”那宝珠冷笑哼道。 “本宫本来就是大楚的皇后。”莫玥咬牙切齿地说道。 “是吗?”那宝珠往池边一坐,道,“我可是听说,皇帝陛下与霍姐姐很快就要大婚了,宫里都在操办着了,是不是孙嬷嬷。” 孙嬷嬷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莫玥一听,挣扎着爬起来,“不,不,本宫才是皇后,本宫才是南楚的皇后,霍宛莛她不是,霍宛莛她什么都不是……” 她不甘心,不甘心自己就样失去了一切,而那个人又那样轻易的就得到了一切,他的倾慕,大楚的后位,一切一切向往却得不到的。 “大楚的皇后到底是谁,又不是你说了算,是燕北羽说了算,你还是在这个臭虫坑里继续做你的皇后梦吧。”那宝珠说着,慢悠悠地掏出身上的小药瓶子,轻轻地拔了塞子,朝池子里面洒了点。 “你……你在干什么?”莫玥看着涌动而去的去的蛊虫,惊恐地质问道。 “没什么,给这些小宝贝们加点料,让它们长得更快点而已。”那宝珠将自己的药瓶子收起,笑嘻嘻地说道。 蛊虫们长得更快,那么需要的饵食也就更多,那么啃噬她血肉的次数也就越多,那么她受痛的次数时间也就越长,想到这些,她心中有些抑制不住地的兴奋。 莫玥闻言惊恐地往着角落里蜷缩而去,抬头望向一旁冷眼旁观的孙嬷嬷,“我要见皇帝陛下,我要见她在,他不能这样对我,他不能……” “这样对你,我都嫌轻了,你慢慢享受着,我明天再来看你。”那宝珠起身,心情是愉悦地走开了。 孙嬷嬷站在药池边上,冷眼看着下方的人,眼中不悲不喜,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孙嬷嬷救我,孙嬷嬷……”莫玥朝着自己唯一熟悉的人求救道。 孙嬷嬷朝着池边走近了几分,冷冷说道,“这是你对那些死去的人,应有的惩罚。” “孙嬷嬷救我,我不想死,我要见皇帝陛下……”莫玥被蛊虫啃噬,朝着孙嬷嬷乞求道。 “少主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想看到你,这里就是你最后的归宿了。”孙嬷嬷冷冷说道。 “救我,救我……”莫玥朝着她伸着手,似是想要她将自己从这个魔窟里拉出去。 然而,孙嬷嬷走近到池边,冷眼看着她受尽折磨的样子,喃喃说道,“莫姑娘,你还记得锦绣吗,孙锦绣。” 莫玥怔怔地看着她,似是想起了什么久远的往事。 “与你一同潜入到燕京皇宫的,还有锦绣和好几个姑娘,可是你却为了自己能爬上去,接近到皇后身边,你害死了锦绣,你害得她在慎刑司被人活活鞭笞而死,那是我们孙家的人,她不是死在别人的手里,却是死在你这个所谓自己人的手里,你以为,那事儿,你就真能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孙嬷嬷冷笑哼道。 她是庞宁的义女,凭她一人之力,是根本动不了她的,所以她很有耐心地等,等到她越爬越高,等到她成了高高在上的南楚皇后,等到她成了如今这样的阶下之囚。 她没有亲手为锦绣报仇,但现在看她落得这般下场,也算了却一桩心愿。 莫玥听着她的话,便知这个平时看似老实善良的孙嬷嬷,心中是一直憎恨着她的,她没想要害死锦绣的,只是那个时候传递消息出了差错,总得有个人出来担 着,她知道只有她不会出卖她和大周的秘密。 也因为那件事,她得到了皇后的赏识,到了皇后身边成了亲信,打探到了更多更有价值的消息。 那个时候,他是待她极好的,她也以为他心中一直念着的那个人永远不会再回来,她会一直在他身边,不会有人来破坏这一切。 可是,霍宛莛回来了,那个他一直念念不忘的凤凰回来了,她再也不是他身边唯一的女子。 “我要见他,我要见皇帝陛下,我要见他……”莫玥挣扎着乞求道。 “少主不会再见你,他也永远不会见你。”孙嬷嬷冷冷地睨了她一眼,道,“你的余生就在这里,与这些蛊虫度过了。” “我要见他,孙嬷嬷,求求你让我见见他,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了……”莫玥朝着她相求道,看着她在,似看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莫姑娘,不要太高看你自己的份量,你还没有重要到让他见你的地步,你做的那些事,少主哪一桩哪一件不清楚,他没有追究,不是容忍你,而局势的不允许,少主厌恶你到极点,你以为他会想见你?”孙嬷嬷无情向她揭破了残忍的事实。 “不,他不是这样的,他是娶了我的,我们还有过一个孩子,他……”莫玥不信她所说的一切,语无论次地辩解道。 即便对她没有爱情,但心中也不可能没有一丝感情。 “孩子?”孙嬷嬷冷冷地笑了笑,低声道,“你说你死掉的那个孩子?少主根本连你一根手指头都未碰过,你生下的孩子又如何是会是他的骨肉?” 莫玥满眼惊骇地望着说话的人,她到底在说什么。 “这大概要从你们大婚开始说起了,就连洞房花烛夜,他都没有进过你的房门,至于与你共度良宵的那人,好似是当日外面到府里的一个送酒的挑夫,后来还有一回,庞大人身边的崔大人,虽然年纪也不小了,不过看似那天你还挺满意的……”孙嬷嬷无情道出那些无人知晓的秘密。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莫玥歇斯底里地叫道。 她不相信,那一切会是她说得这般残忍可怕。 孙嬷嬷微微倾身看着近乎崩溃的人,“你若不是存了不该有的心思,即便如今不是南楚皇后,也定不会亏待你,如今的一切,也都是你自己咎由自取,你以为少主为什么会在王妃去了折剑山庄,却让我留下服侍你,而我所做的一切,也是他默认的,你以为自己能高贵到哪里,说到底跟那青/楼楚馆里的有什么两样?” “你……你……,我诅咒你不得好死。”莫玥咬字切齿,字字凛然含恨。 孙嬷嬷是出身西域的,精通些西域秘术,借用药物控制人的心神在他手里是再简单不过的人,再加之燕北羽的默认,若她此刻不亲口说出来,根本无人知道这残酷的一切。 “至于你那个孩子,应当是阚玺的,只不过你们自己都不知道,孩子就已经死了,倒真是有点可惜。”孙嬷嬷冷漠的说道。 莫玥毕竟跟在少主身边的时间不短,她在原以为少主对好多少是有些情份的,却不想他竟漠然到了那个地步。 不过,莫玥在燕京想借长孙家的手置王妃于死地的事,与人联手让王妃中毒,致使楚楚出生便夭折的事,一桩桩一件件,他都是心知肚明的,只是没有到他能追究的时候罢了。 对于别的事,他是可以追究的,但唯独牵涉到王妃的事,他便没有半分容忍的余地。 莫玥捂着耳朵,崩溃的嘶叫着,以发泄着心中无边的怨恨。 孙嬷嬷冷冷地扫了一眼,默然离开了,少主早就有心除掉这个人,先前她若真死了倒也罢了,虽然那时能死里逃生躲过一劫,但如今的处境,却足以让她生不如死。 “你说什么了,她叫那么惨?”那宝珠一见孙嬷嬷从里面出来,便好奇地问道。 她虽然往那时面加了点料,但还不至于会让人惨叫成这般,这人到底跟她说了些什么,把那姓莫的气成了这步田地。 “没什么,只是些小事罢了。”孙嬷嬷淡然笑了笑,带着她一起离开。 那些见不得光的事,也不适宜让太多的人知道。 两人刚刚回到宫里,燕北羽和谢诩凰一行人也回到了燕京,霍隽远远瞧着骑马的人中没有他们,脚下生风地赶了过来,见他们两人从马车上 上来,扫了一眼后面,“靖澜呢?” “师姐受了点伤,在后面马车上。”谢诩凰如实说道。 霍隽快步到了后面的马车,一掀帘子看了看坐在马车里面,容色有些憔悴的人,眼底满是温柔的心疼。 “伤势很重?” “死不了。”龙靖澜道。 一向在她的认知里,只要是不会死的伤,都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在风雷原那里,若是宛莛没有赶回来,她估计也就真的会死在那里了,所以再能重新回来,心中的激动之情可想而知。 谢诩凰走近,道,“大哥,这些天你和靖澜师姐在宫里住着吧,一来方便照顾,若是有伤势有变,御医们也随时都在,我们也方便照应。” 虽然龙靖澜已经苏醒过来,但这一回伤势也确实严重,而且她自己伤势也需要休养,若是送她回龙府,一来不方便照应,二来她要出宫去探望,只怕燕北羽也不怎么会答应。 所以,让他们都先住在宫里,最简便的办法了。 她说罢,侧头望了望燕北羽,征询他的意见。 燕北羽看了看正扶着龙靖澜从马车上下来的人霍隽,直接叫人安排好了他们的住处,她的的话,他从来也无法去反对的。 再者,龙靖澜伤成这样,也是因为沅沅的事,于情于理,如今她受伤了,他们都应该好生照应着的。 霍隽沉默了片刻,微微点头,默认燕北羽所做的安排。 虽然他并不想在这个宫里多待,但这宛莛安排的,也是为了方便照顾,他便不想领燕北羽的情,也只得应了下来。 几人正在宫门处商量着事情,那宝珠和罗兰已经带着璟儿和沅沅过来了,两个小家伙老远看到他们,就要自己下地走,朝着他们一路小跑着过来,好不欢喜的样子。 —— 祝我生日快乐,哈哈哈哈哈。   ☆、344.此生此世,为你钟情3 一切风波过去,加之年关将近,沉闷了多日的皇宫渐渐热闹了起来。 因着龙靖澜受了伤,霍隽自然也没有那么多心思帮忙处理政事,一股脑儿全扔回给了燕北羽,自己专心去照顾龙靖澜养伤去了。 燕北羽自然也不敢再推托给他,只是这样一来,自己就没有先前那般轻松自在了,能与相聚的时间就少了许多,虽然他一再叮嘱了两个孩子,说娘亲要养伤,让他们乖一点,可他前脚说完,两个小家伙后脚就忘脑后了,天天缠着谢诩凰,一刻也不让人歇着拗。 谢诩凰好些天没与他们在一起,自是心疼得紧,只要不是太出格的要求,都一一应着他们,根本都忘了自己要养伤的事跖。 日暮黄昏,燕北羽赶着处理完了前朝的事,匆匆回了后宫琼华楼,一进门便着堆了满满一屋子的东西,两个小家伙还欢喜地翻着自己的玩具。 “哪来的这么多东西?” “都是璟儿和沅沅的东西,谢承颢让人从北齐送回来了。”谢诩凰一边和孙嬷嬷整理着,一边说道。 “宫里又不是置不起,要他送来做什么?”燕北羽心里不是滋味儿地说道。 这人都回了大楚了,却还要用着北齐的东西,这叫什么事儿。 “都是他们平日里用惯了的东西,都是大哥给他们置的,难不成还能不要了。”谢诩凰瞅了他一眼说道。 在北齐之时,大哥也不想他们事事都依赖着谢承颢,所以从两个孩子出生,吃穿用度,都是他设法置办的。 燕北羽听了这番话,心里才没有那般胳应,走近坐在毯子上玩球的兄妹两个,陪着他们嬉戏玩耍,全然没有了在前朝威严气度,俨然一个孩子王。 孙嬷嬷听到父子几个笑声,侧头望了一眼,由衷地笑了笑,虽然这些年分分合合,波折不断,总算到了如今,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少主心愿已成,不会再有人成为他与她之间的阻碍,一双儿女也乖巧可爱,他所企盼的一切都已经达成。 “孙嬷嬷,你去准备晚膳吧,这里我和罗兰她们收拾就好了。”谢诩凰道。 燕北羽那人在前朝要处理那么多事情,定然午膳也没顾上好好吃,这也快到晚膳的时辰了,让人去早些备着。 孙嬷嬷放下手里的东西,道,“好,奴婢这就去。” 说罢,带着两名宫人退下了。 “宝珠呢,大半天都没见着她了?”谢诩凰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朝罗兰问道。 “她说有事出去转转,不知道。”罗兰自然知道她又去找莫玥的麻烦了,不过现在也实在不想提那影响人心情的人,索性懒得说了。 燕北羽听到却并没有插话,对于那宝珠泊去向,贺英是向他禀报过的,只不过现在那些事儿,不提也罢。 谢诩凰将两个孩子平日需要用的东西收拾了起来,让人将其它的先送到了偏殿放着,等明日了再收拾,净了手回头见父子三个还玩得不亦乐乎,举步走近道,“璟儿,沅沅,去洗个手,我们去看舅舅他们。” “人家两人好好的,你带着孩子去凑什么热闹。”燕北羽道。 他这好不容易才赶着回一跟他们待在一起,这才进门多久一会儿,她又要赶着去看龙靖澜他们,其实人家也未必希望他们去打扰,何必去自找没趣。 “我就过去看一看罢了,晚膳就回来了。”谢诩凰一边说着,一边帮着两个孩子洗了手。 她只有每天过去,确定了龙靖澜的伤势没有太过恶化,才会心安一些。 燕北羽无奈叹了叹气,起身道,“我一块儿过去看看。” 于是,一人牵了一个孩子出了琼华楼,朝着对面的琼玉楼闲步走去,沅沅走了没几步,便蹦着说道,“高高,沅沅要高高。” 燕北羽知道,她要的高高,就是要骑在他脖子上高高地,于是直接将她拎了起来,让她坐在了自己肩膀上了,小丫头欢喜得咯咯直笑。 璟儿看了看,只是乖巧地跟着母亲走着,并没有要求也跟她一样要高高。 “看你,把她都惯成什么样了?”谢诩凰望了望沅沅,朝一再纵容的某人抱怨道。 “自家的女儿,自己不疼,还让谁疼。”燕北羽道。 他要待沅沅不好了,回头谢承颢死乞白赖地跑来认了义女,沅沅不得尽奔他那头去了。 一家四口进了琼玉楼,龙靖澜躺在榻上,悠床地享用着削好的糕点茶水,霍隽执着书卷在旁坐着,她时不时伸着头凑过去看一眼,好一副温馨画面。 “舅舅,姨娘。”沅沅还没进门,便朝着屋内叫唤道。 霍隽搁下书卷,起身去开了门,让了他们进来。 沅沅一看到龙靖澜那里有吃的,一下了地就跑了过去,伸着小手就问她要,还特意把璟儿的那一份儿一块讨了。 龙靖澜给了她,道,“你娘是怎么虐待你了,成这副饿鬼样。” 谢诩凰无奈笑了笑,“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丫头那贪吃的样子,这么小个人,太贪吃也不好。” 孩子的肠胃有限,沅沅又喜欢吃东西,见着吃的都想要,可吃得太多了,又撑得她肚子不舒服,先前一回积食闹了一天,所以她也就控制着吃糕点水果,尤其到了晚上,怕她再吃了晚膳,又撑得睡不着。 “这些也不知哪传来的。”龙靖澜瞅着拿着果子啃得极为开心的小丫头,笑语道。 “伤势好些了吗?”谢诩凰询问道。 “你一天来一回,你不嫌烦,我还嫌烦。”龙靖澜哼道。 谢诩凰一听,眉梢微挑,揶揄笑道,“怎的,还怨我打扰你们了。” 本就住得近,若不是识趣,她岂止会一天只来这么一会儿,就这她竟然还嫌她来得多了。 “知道还不识趣点。”龙靖澜白了她一眼,丝毫没有被人猜中心思的羞赧之意。 “行行行,我明个儿识趣点儿,不来了。”谢诩凰道。 不过见她气色确实比先前好了许多,大哥在这里亲自照顾,自然也不会出什么问题,自己也确实操心多余了。 “对了,高昌那一伙怎么处置的?”龙靖澜想起正事,问道。 “已经问罪了。”谢诩凰道。 只不过是在牢中由贺英他们去办的,即便燕北羽他自己也不想承认,可他与宗正陵也毕竟是亲生父子,他也不可能真的下旨将其公然处斩,去背上弑父的罪名,所以只能秘密问罪,外面再一番冠冕堂皇的说辞便足够了。 “解决了就好,那样的杂碎,不斩草除根,永远都贼心不死。”龙靖澜恨恨道。 这也得亏北齐王与她有些交情,并没有答应真的站在他们一边,否则只怕现在事情都还没个完了,更有甚者,如今还活着在这宫里的人也不会是他们。 “你大哥的婚事已经在筹备了,等年后交了春,你伤势应当也差不多了,到时候完婚也正好。”谢诩凰含笑道。 “说得就像那天你不用嫁似的。”龙靖澜道。 同一天的婚礼,她是一清二楚的。 “等大婚过后,我们打算去一趟折剑山庄拜见师公,你和大哥若是能一起去的话,那就更好了。”谢诩凰道。 “废话,你都去了,我还能不去。”龙靖澜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他们这些晚辈,这些年也让师公他老人家操心太多了,如今一切风波过去,也是时候回去看看他了。 谢诩凰坐了不多一会儿,见差不多晚膳的时辰了,连忙朝两人道了别,带着孩子离开了。 “看你大哥的意思,好似还是不愿以后留在燕京。”燕北羽一边走,一边朝她说道。 若是霍隽不愿留在燕京,那么龙靖澜自然也是要走的,他倒也没什么,只是觉得失去两个可用之人有些可惜,不过她应当是希望他们能留在燕京一起生活的。 谢诩凰看了看跑在前面的两个孩子,道,“我自然是希望他们能留在燕京,不过他们有他们想去的地方便由他们去吧,总还会回来的。” “有机会你问问他们是打算去何处,只要在大楚境内,任何地方都可封邑。”燕北羽道。 此事,他问了,霍隽也不会说。 霍隽对于他,只能说是客气,还没到真把他当一家人的地步。   ☆、345.此生此世,为你钟情4 大年三年,宫中设了御宴,虽然正式的帝后大婚还没有举办,但朝中上下也都心知肚明,大楚的皇后会是谁,所以燕北羽除夕宫宴便也携了她一同除夕,百官也俨然将她尊为一国之后,并未再有人敢出来异议。 霍隽和龙靖澜都谢绝了出席,两个孩子又在琼华楼没有过来,谢诩凰坐了不多久,便有些不自在了,只是朝中许多官员都是新提拔上来的,这样的御宴也是一种笼络的手段,所以也是必然要办的。 燕北羽也瞧着她有些不耐烦了,微微侧头低语道,“再有一个时辰就结束了,忍忍。” 他何尝不希望除夕之夜,是自己一家人吃一顿家常便饭聚在一起,可是身在其位,许多事情就不得不去考虑大局,先前朝政动荡,现今许多官员都是新任职的,这是一顿宫中御宴,却也是稳定人心的一场宫宴。 他带着她一同出席,也是要朝中百官知晓,大楚将来的皇后会是谁。 “我就是怕沅沅又在后面闯祸。”谢诩凰低语道。 这小丫头胆大得很,一点都不像个女儿,越大越让她头疼跖。 “她才多大点儿,能闯出多大的祸。”燕北羽笑语道。 谢诩凰微微斜了她一眼,她是没闯什么祸,前天才把他冠冕上的珠子给扒拉下来玩,昨天才把放在榻上的折子撕得一片一片的,一个没看住,就能给惹出事儿来。 他总认为孩子太小,舍不得说重话,结果就宠得她越来越没个样子了。 御宴结束,百官散去,他们两人方才起驾回琼华楼,谢诩凰先去看了两个孩子,燕北羽向贺英交待了些事情,再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将两个孩子哄睡了。 他过来床边瞧了瞧,“不早了,走吧。” 谢诩凰给两个孩子盖好了被子,方才轻手轻脚地起身离开,掩上了房门才道,“明个儿不是封了大印,我们去踏雪山庄住两天,我想过去看看。” 燕北羽听沉默了片刻,道,“过些天再去吧,还有许多事情还要忙。” 虽然这几日不用忙于政事,但很快就要到他们大婚之日了,许多事情他都得趁着这个功夫过问一遍,这对于朝中百官只是一场帝后大婚的册封大典。 但是对于他而言,这是一场他欠了她许久的婚礼,他自然希望尽善尽美,所以趁着这几天的时间,自是事事都得亲自过问一遍。 谢诩凰看了看他,想着朝中也确实有许多事情需要他决断,便也没有再提了。 自北疆回来之后,一直都觉得这样宁静的生活恍如是梦中的光景一样,每每一侧头能看到身边的人,再一想刚刚从北齐回来的那一幕,都还不免心有余悸。 燕北羽伸手牵住她,说道,“燕京虽是中原古都,我打算等过几年朝政稳定了,大楚迁都到江都,你意下如何?” 这个地方虽然是历朝历代的都城,这个地方承载他们太多的回忆,也承载了太多悲伤的过去,相比之下,他更喜欢江都那里。 他也希望不管是大楚王朝也好,他们之间也好,都有一个新的开始。 “江都倒也不逊色于燕京,只是迁都之事非一朝一夕能成,也急不得的。”谢诩凰道。 这个地方,对于他们每个人而言都太过沉重,但是要迁都到江都,这也不是个容易的事,要将权力政治中心转移到江都,短则数年,多则十几年才有可能真正完成。 “江都地处中原腹地,不管是在地利之便,还是商业繁华也都是最适合迁都之地。”燕北羽说道。 这个想法,早在江都之时,他便已经有了这个念头,只是朝政未稳,并不适宜提起此事。 虽然,现在距离那个时候也还早,不过这等大事,他也希望能征询她的意见的。 “此事,可以先压着不做宣布,让人出任江都刺史,早为迁都之事做安排,介时再下旨也能顺理成章些。”谢诩凰建议道。 燕京经历无数朝代,这里的一切都不会再有更大的发展了,但是江都是这些年逐渐自己有了今日这般的繁华,加之先前作为南楚的临时都城,以后迁回那里倒也是可以的,只是要做安排,却也还需要费时费力的。 “我也正有此意。”燕北羽道。 “这些事,你也该是跟前朝那些人商量的,我参与太多,会遭人非议的。”谢诩凰道。 < p> 毕竟,自古以来,后宫都是不得干政的,他已经几次三番让她参与政事决议,时日久了,难免会惹来麻烦。 燕北羽听了,握着她的手紧了几分,侧头望了望她道,“大楚的天下是我的,同样也是你的,你我既是夫妻,自是平起平坐的,朕整个人,整颗心都是你的,又何况这些。” 她是他要相伴一生的女子,不会只是世人眼中的后宫妃嫔,这大楚的一切但凡是他的,也必然是她的。 谢诩凰抿唇而笑,道,“油嘴滑舌。” “句句都是肺腑之言,何来油嘴滑舌。”燕北羽挑眉道。 谢诩凰笑了笑,虽没有说话,眉眼却满是甜蜜的笑意。 宫中大红灯笼在夜风中光影摇曳,长长走廊上的两人携手并肩,俨然一对神仙眷侣月下漫步。 一样的除夕,大楚燕京温馨融融,北齐中都亦是热闹非凡,只是那高座之上的北齐王,面上却再没有了往年的那番喜悦之情,眼中虽还看着殿中的歌舞,心思却完全不在这里。 晏西抬头远远看了一眼,低下头又顾着自己埋头吃,正吃的起劲呢,高座之上的人突地摆了摆手,道,“都散了。” 她塞着一嘴的东西,一抬头看着赶人散场的谢承颢,气就不打一处来。 朝中诸臣都知道谢承颢那说起风就是雨的毛病,所以他一下了旨意,也没几人来劝,纷纷起身离席跪了安,不一会儿功夫,原本座无虚席的大殿,顷刻之间就散得只剩下寥寥几人了。 万里也连忙安排了宫人退下,从大楚回来,王上似乎整个人都和以前不一样了,对于宫里的妃嫔也再不如以前那般宠爱非常了,便喜悦高兴的时候也比以往少了,更多的时候是沉思着,却从来不说在想些什么。 晏西拎着酒壶,起身走了向御台之上,给谢承颢倒了一杯酒,不客气地教训道,“怎么,又想你前皇后了?” 他们相识这么些年,他眼珠子一恩,她就能猜到他在想什么。 去年时候,除夕是在岛上一块儿过的,那是不同于宫廷这般的热闹,现下他定也是想到了那个时候,进而想到了远在燕京的小谢。 谢承颢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他也不愿去想的,只是蓦然之间就想到了,这会儿她在燕京会怎么样,应该一家团聚,其乐融融吧。 北齐的宫里也是觥筹交错,歌舞升平,可是这些热闹,却突然间离他好远,远得无法带给他一丝新年的喜悦。 “你也就是个贱骨头,小谢在北齐的时候你干什么去了,现在人家跟燕北羽双宿双飞了,你倒又伤春悲秋舍不得了?”晏西满脸鄙夷地道。 “谁伤春悲秋了?”谢承颢冷哼道。 “那你现在是哪根筋不对了?”晏西趴在他御宴前,一边说,一边拿着盘里的果子放嘴里送。 “就是觉得没意思,也不行了?”谢承颢道。 “那你倒说说什么有意思了?”晏西瞅着他道。 从大楚回来,他明显有些变了,动不动就一副深沉莫测的样子,完全不像以前那个谢承颢了要不是她自己一路跟着回来的,她真会怀疑,是不是被什么人冒充了。 “关你屁事儿。”谢承颢瞪了她一眼,起身离开,回了寝宫坐了一会儿,鬼使神差一个人提着灯笼进了去岛上的密道。 从回来之后,他再没有打开过这里的机关,今日却不知怎么的,就想去那里看看。 他提着灯笼,独自穿过幽暗的密道,出了密道,曾经记忆中永远灯火明亮的岛上,此刻却是黑漆漆地一片,没有光,没有人,没有一丝声音。 他默然站了许久,提着灯笼上了岛上,进了屋取了火折子,一个人将岛上所有屋子的灯火都点燃了,站在庭院中看着灯火通明的屋子,心里才稍稍舒服了点儿。 晏西说的对,他就是贱骨头,当那一切都在他身边,唾手可得的时候,他却不敢去要。 当那一切都已经属于别人了,他却又开始恋恋不舍了。 他总喜欢在谋略之时占尽先机,然而在情感之事上,却总是这般后知后觉。 她那么多年在北齐,他没有得到她的心,可去了燕京短短几年,便与燕北羽爱得生死难离,他若知道一切是如今的结果 ,若知道到今日自己会是这般的舍不得,从一开始他就不会放她去燕京,根本不会给他燕北羽相遇的机会。 只是,关于感情,他明白的太晚,晚得早就已经没有了去争取的机会。 他一直以为,自己从最开始对她的那份特殊,只是因为她是霍家的人,只是她有可用之处,可直到如今他才知道。 从很早很早以前,他便患了一种连自己都不曾觉察的病,名为相思。 可是,一直都没有人来告诉他,那是爱。 他自诩聪明,天下万物都可谋夺于手,可是现在他知道了自己真正想要的,任他满腹心机,却也得不到了。 他只能在这里,在她停留过的地方,去触摸着她留下的痕迹,聊以慰藉。 他裹了裹身上的斗蓬,一个人在空旷寂静地岛上徘徊着,走过她走过的地方,看过她曾看过的东西…… 他曾以为,自己只是想她在身边,自己的未来身边有一个她在就够了,现在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要的并不只是那样的陪伴,而心底的陪伴,是要她心上有自己的位置。 然而,当他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她的心上已经全然被一个燕北羽占满了,根本没有一丝角落能够留给她。 他早知道,感情不是个好东西,所以一直不愿去沾惹。 他也以为自己一直以来真的做到了,待反应过来之时,自己都不知何时已陷入其中了。 她与燕北羽是生死相许的挚爱,与晏九是知己好友,与他之间又算是什么呢? 她说她不恨他,却也不会爱他。 他怨不得她,也是怨不得燕北羽横刀夺爱,怨只怨自己发现得太晚,怨只怨自己在有机会去争取的时候,却任由机会溜走。 不爱,亦不恨,那与陌生人又有什么两样。 相识十几载,相伴十几载,最终她去相伴到白头的人,却不是他了。 他不甘心,却又不得不甘心。   ☆、346.此生此世,为你钟情5(大结局) 第346章 正月初三,新年的第一次大朝会,燕北羽下了诏书,大楚皇族改姓宗,皇太子宗璟为太子,改年号为文成。 燕为大燕所赐之姓,如今他既已称帝,自不会再用燕为姓,而宗正是大周皇族的姓氏,他下诏更姓为宗,便是与大周皇族要撇清干系。 当然,这一切朝中也并无人敢去反对跖。 燕北羽着人将霍家旧宅修葺了一番,霍隽见龙靖澜伤势好些了,便提出搬回霍家的旧居去,谢诩凰自然也没有反对,在宫中也闲来无事,带着两个孩子送他们出宫到霍家拗。 霍府的一切都还是记忆中的样子,只是不再是先前看到的那般破败,一切都已修葺得焕然一新,连日常用的东西都置办好了。 “霍将军,龙大人,应该准备的东西,我们也都备好了,若是还有什么短缺的,你再支会一声。”贺英朝霍隽道。 霍隽扫了一眼周围的亭台楼阁,道,“有劳了。” 贺英微微躬身施了一礼,朝谢诩凰道,“皇后娘娘,属下带人在府外等着。” 因着有了先前沅沅被人掳走的前车之鉴,所以这一次出宫他们也是格外警觉,这若不是霍将军和龙大人都在,只怕陛下也不会同意让他们母子三人出宫来了。 谢诩凰微微点了点头,带着两个孩子跟着霍隽一道进了府内,看着熟悉的一切,心中不免有些触景伤情。 “大哥,你们真打算住在这里?” “好多年不回来了,住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好。”霍隽笑了笑,说道。 虽然住在这里不免有时候会去想起以前的事,但那些不在的人已经不在了,他们这些活着的人所能做的,也只是偶尔想起他们罢了。 “靖澜师姐,你呢?”谢诩凰询问起龙靖澜的意见。 龙靖澜瞥了一眼霍隽,道,“看他。” 她住哪里都无所谓,他自己都不介意,她还能介意什么。 谢诩凰见两人都没有意见,便也没有再多问什么了,嘱咐了孙嬷嬷和罗兰她们看好两个孩子,自己随着他们看了看府里各处,好在贺英早安排了些仆人过来,她带着孩子也留在府内用了晚膳。 直到暮色将近,燕北羽忙完了前朝的事,见母子三个还没有回去,于是亲自寻到霍府接人来了。 谢诩凰向霍隽和龙靖澜道了别,牵着两个孩子出了府,府外不远处的马车边,燕北羽一身墨色锦衫负手站着,见他们出来举步迎了过来。 “府上一切都还好?” “嗯,挺好的。”谢诩凰点了点头,这些事她自己都未曾想到,倒是他先安排好了。 “来,我们回去了。”燕北羽说着,将两个孩子一个一个抱上了马车,扶着她上去了,自己方才进去。 他一坐上马车,两个孩子便赖在他怀里了。 “爹爹今天要抱璟儿。”璟儿在他腿边趴着道。 “好,抱璟儿。”他说着,将孩子抱起放在了腿上。 “沅沅也要抱。”小丫头撒娇道。 “沅沅,你不是昨天才让爹爹抱了的。”谢诩凰道。 两个孩子都粘人得紧,可是现在他们也长了不少,一下要抱着他们两个,实在不是件简单的事儿。 小丫头听了,委屈地扁了扁嘴,燕北羽一见,连忙将她也抱着放在另一条腿上坐着,这下兄妹两个才都开心了。 谢诩凰无奈地叹了叹气,明明在前朝对着朝臣雷厉风行的,对着这两个孩子就什么原则都没有了,以至于现在两个孩子都知道他护着他们,一闯了祸都先找他去,她说都说不听了。 两个孩子用了晚膳,一路回宫在马车上颠簸着就睡着了,他们两人将孩子抱着送回了房间去安置好,谢诩凰这才去陪他用了晚膳。 “不都跟你说了,我们用了晚膳就回来了,你跑去做什么?”谢诩凰进门解下斗蓬说道。 燕北羽自她身后拥着她,低笑道,“想你们了。” 他太喜欢现在的这种生活,一忙完前朝的事回来,就有她和孩子们在身边,突地一回来见不着他们,心里便觉得空落落的。 “不早了,快去沐浴。”谢诩凰扭头催促道。 燕北羽低头亲吻着她的脖颈,在她耳边低语道,“一起洗。” 谢诩凰侧头瞥了他一眼,道,“老不正经。” “说谁老了?”燕北羽搂在她腰际的手臂收紧,板着脸质问道。 “说你,怎么了?”谢诩凰挑眉道。 “几天不教训,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燕北羽说着,趁其不备将人抱起,大步朝着浴房去。 “你干什么……”谢诩凰推了推他,瞅见后面还在屋内侍侯的宫人掩嘴偷笑着退了出去,她更是羞得无地自容。 说错话的后果无疑是严重的,大楚皇帝充分向她证明了自己的年轻力壮…… 正月初九,黄道吉日,宜嫁娶。 由于历来婚嫁前日是不能见面的,于是谢诩凰和龙靖澜住到了霍府,天还没亮,孙嬷嬷便过来催了两人起床,带着人给两人梳洗妆扮。 她倒勉强习惯了这些繁重的装束,龙靖澜则坐在那里一脸地不耐烦,平日穿习惯了轻便的武士服和男装,这突地换上女装,全身都不自在了。 “哪个龟孙子规定的,成亲要穿成这样?”龙靖澜提着裙子,没好气地道。 谢诩凰侧头看了看,抿唇笑了笑,夸赞道,“师姐这样穿很漂亮。” 她好似还是第一次见她穿这么正式的女装,尚衣局截制的时候,也特地根据她一向的穿着,做得格外简洁大方,又不失庄重贵气。 “这裙子都能把人绊个跟头了,怎么穿。”龙靖澜提着裙子,一脸苦闷的样子。 “难不成,你想穿着男装去和大哥成亲?”谢诩凰笑问道。 龙靖澜身材高挑,这样的女装扮相也确实别有一般气度,偏就是她穿不惯女装,从一换上衣服,就浑身都不对劲了。 龙靖澜听了,只得咬牙忍了下来,哪个女子不想将自己最好看一面展现给心爱的人,她也是一样的,只是觉得这般不太自在而已。 不过一看谢诩凰那一身更为庄重繁复的凤冠后服,她自己这一身已经小乌见大乌了,心里也平衡了不少。 不过,按着历来帝后大婚的规矩,也是皇后到宫中参加册封大典,燕北羽却是要到霍府来亲自迎娶,这倒是历朝历代都无先例的第一遭了,也足可见燕北羽待她确实是不同一般的,也不枉她当初没有看错人了。 “好了,龙靖澜你消停坐着让人梳妆,一会儿手脚慢了,误了吉时了。”那宝珠见她还披头散发地站着,忍不住地催促道。 “误就误了,怕什么。”龙靖澜往镜前一座,几个宫人便围了过来给她又是梳头,又是涂脂抹粉的,她咬牙皱着眉头忍耐着。 “让你成亲,你那一副上刑场的样子,让霍将军看了怎么想?”那宝珠忍不住地取笑道。 “他爱怎么想怎么想,大不了不成这亲了。”龙靖澜哼道。 “啧啧啧,年纪一大把了,还逞什么能,霍将军不要你,也没哪个男人敢要你这样的。”那宝珠嘴下不留情地道。 反正她是实在想不通,霍将军那么一个温文儒雅的人,怎么就看上龙靖澜这样没一点女人味儿的人。 龙靖澜一听,顺手操起手边上一盘子朝那宝珠扔了过去,“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再给我废话,明天就把你扔回你老家去。” 那宝珠被她一威胁,乖乖闭上了嘴,帮着孙嬷嬷伺侯谢诩凰更衣梳妆,不敢再多一句嘴。 一屋子的人忙活了近两个时辰,终于给她们两人装扮好了。 “人靠衣装,这话还真是不假,龙靖澜你这么一打扮,还真有点美人样子了。”那宝珠瞅了瞅一身雍容贵气的龙靖澜,忍不住地夸赞道。 龙靖澜显然不领会她的赞美,对镜扶了扶发间的珠钗,虽然从头到脚都不自在,不过为了大婚,就忍它这一回。 “大师姐这样打扮,真的很漂亮。”谢诩凰也赞美道。 “你也不赖。”龙靖澜打量了她一眼,说道。 两人正说着,罗兰快步从外面进来,道,“陛下和霍将军都快到府外了,吉时快到了。” 话音刚落,便听到了外面传出的花炮声音,孙嬷嬷连忙给两人盖上了绣着龙 凤呈祥的红纱,而后扶着谢诩凰朝外走,罗兰和宝珠则去扶着龙靖澜了。 一路穿过府中亭台楼阁,快到正门便透过红纱远远瞧见了府门外两个身着红色喜袍的轩昂男子,一个是颠倒众生的俊美,处处透着王者之气,一个绝世无双的温文尔雅,举手投足皆文人的儒雅风华,两人望着府渐步而出的人,眉目间都不由自主泛起了笑容。 燕北羽看着从府内朝自己走来的人,眼中满是春风化雪般的温柔,他等着她成为他妻子的这一天,已经等得太久了。 她也在等着这一天,只是一定没有他等得这么久,这么着急。 幸运的是,这么多年的分离波折,他终于还是等到了这一天,等到了她嫁他为妻的这一天。 不知是这段路太长,还是出来的人走得太慢,他等得有些心急,索性大步朝着她走了过去,直到牵到了她的手,一颗心才真正安定了下来。 谢诩凰在盖头下无声扬了扬唇角,紧握住了他的手,十指相扣。 相较于燕北羽的急切,霍隽倒是极有耐心地等待着自己的新娘子一步一步走过来,只是心中却又何尝不是有着如他一样的急切。 原本十多年前,这一天就该到来的,结果世事无常,生死相隔了十多年才得以重聚。 龙靖澜看着愈来愈近的人,眼眶不由有几分酸涩,明明他就在自己眼前,这一切却都让她感觉是在梦里一样。 没有人知道,在他离开的十多年里,她有多么想念他,可是她踏遍天下也寻不到他的踪影,故而从他再回来,每一天她都觉得是在做梦一样。 她这么想着,脚步不由有些急切,可是实在不怎么习惯这样的女装,眼看着要走近了,脚下被裙角一绊,险些摔了一去。 霍隽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将人扶住,“急什么,我又不会跑了。” “燕北羽还知道过去接,你还等着我过来。”龙靖澜低声抱怨道。 “我是头一回见你这个样子,看得太入神了。”霍隽笑了笑,扶着她上了马车。 谢诩凰两人沿着红毯朝着府外的车驾一步一步走去,绣着七彩凤纹的凤袍拖曳其后,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绮丽动人,周围的鼓乐宣天,侍卫守卫的外围,围观的百姓恭贺之声不断,然而他们的眼中却都只看到了彼此,世界万物似乎都在悄然化为虚无。 这对于百姓和宾客而言,是一场空前盛大的帝后大婚,但对于他们而言,这只是他们两个人的白首之约,无关政治,无关立场,只是因为他们彼此倾心而相依相守。 两人上了龙辇,紧握的手自始至终也没有松开分毫,燕北羽和谢诩凰乘坐的龙辇在前,霍隽和龙靖澜的马车在后,长长的仪仗队伍浩浩荡荡朝着皇城驶去。 “凤凰,我这辈子给不了你要的安稳生活,也许将来我们的生活也会面临诸多麻烦,但我决不会再让你离开我。”燕北羽朝着坐在身旁的人,一字一句郑重许诺道。 “我要的,你已经给了。”谢诩凰笑了笑,说道。 她要的安稳,不是所谓平静生活,只是所爱之人在自己身边的那份心的安稳罢了。 只要他在,不管将来还要面对什么,她都无怨无悔。 其实,对于她,他已经诸多迁就了,她还有什么不满意了。 燕北羽默然笑了笑,没有再说话,只是默然握着她的手,等着车驾驶入皇城,大婚典礼的开始。 皇城,九龙台,历朝历代的祭天大典都在此,今日帝后的大婚祭天亦是一样。 宫人们闻得鼓乐之声渐近,待到龙辇近了,纷纷跪下迎驾。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 声音响亮,响彻皇城。 两对新人沿着红毯并肩步下九龙台,祭天行礼,随即由礼部官员宣读册后诏书。 历来册后诏书都是礼部拟定,而这一道诏书却是字字出自燕北羽亲笔所书,不仅这场大婚破了先例,自古历代从来没有过有封号的皇后。 然而,大楚的皇后便开天辟地第一个,诏书钦封,文景皇后。 祭天 ,册封,宫宴,一系列的事情结束,到彻底安静下来之时,天已经黑了。 谢诩凰在寝宫换下了一身沉重的朝服,换了身轻便的衣衫出来,见殿内一片安静,“太子和小公主呢?” 昨日一早便回了霍府去,也只有方才在宫宴上才见到两个小家伙,按理说这会儿早该过来了,却还不见人影。 “他们在那宝珠她们那里。”正步入殿中的燕北羽说道,殿中侍侯的宫人见他进来,也纷纷跪安退了下去。 谢诩凰微微皱起眉头,“你又怎么着哄他们了?” 方才两个孩子还吵着要找她,这会儿能乖乖跟那宝珠她们走。 燕北羽揽着她的腰际,低语道,“大婚的日子,就别让他们两个小家伙也来掺和了。” 两个孩子在固然是热闹的,但也实在影响夫妻感情,天天要赖在他们这里,他想亲热一下,还得跟作贼似的。 “我去看看他们。”谢诩凰侧头道。 “他们都快睡了,去看什么。”燕北羽道,好不容易才有的独处时光,他可不想再分给那两个小家伙。 “从昨天到现在都没怎么见着他们了,还不让我去看了。”谢诩凰沉下脸道。 “明天看不是一样的。”燕北羽耍赖道。 从有了两个孩子,他就得跟他们争宠,争时间,还常常是争输了的那一个。 谢诩凰拉开他的手,取了斗蓬便欲出门去了,燕北羽无奈叹了叹气,只得随他一道出了门,洞房花烛夜,还要被那两个小家伙占用…… 只不过,一样花烛之夜,亦是有人跟他同病相连的。 霍隽与龙靖澜在宫中行完了大婚之礼,到宫宴散去也回了霍府去,龙靖澜一回去就迫不及待换下身上别扭的嫁衣,穿回了自己往常的衣服。 “方才也没别见你吃些什么,要不让厨房再给你备些吃的?”霍隽冲着屏风后换衣的人问道。 “不用了,没胃口。”龙靖澜说着,换好了衣服出来,疲惫不堪地往榻上一坐。 “一早就起来,在宫里也没吃什么,看你脸色都不太好了,我去让人备些吃的过来。”霍隽道。 她伤势才刚刚好转些,今天成婚闹腾了一天,也难怪她看起来这般疲惫。 不一会儿,霍隽端来了厨房刚做好的几道清粥小菜,一一摆上桌朝着榻边的人道,“你过来吃点儿,若是还不舒服,我去叫大夫过来看看。” 龙靖澜摆了摆手,起身到桌边坐下道,“不用,我吃点东西,你去沐浴吧。” 霍隽见她自己用膳了,方才取了睡袍去沐浴,出来见桌上的东西,她也没吃下多少,人都已经倒床上睡下了。 他将桌上的东西收拾了,回来躺下吻了吻睡着的人,“霍夫人,洞房花烛夜,你就晾着你夫君自己睡了,是不是太不称职了。” “不满意,你再娶个试试。”龙靖澜眯着眼睛哼道。 “一个我都招架不住了,哪敢再娶。”霍隽说着,低头温柔地吻上装睡的人。 龙靖澜渐渐有些招架不住,气喘吁吁推了推迫不及待洞房的人,“喂,我跟你说个事儿。” “明天再说。”霍隽亲吻着她的脖颈,低哑着的声音道。 龙靖澜皱了皱眉头,推开他说道,“必须现在说。” “那也一会儿再说。”霍隽道,天知道看到她今天的样子,他有多想洞房花烛好生疼爱。 “我好像有了。”龙靖澜道。 霍隽却并没怎么听进去,低头便欲以吻封缄,堵住她喋喋不休的唇。 龙靖澜火了,直接将半压在身上的男人掀开,“老娘说我有了,你聋了。” 霍隽怔了怔,问道,“有什么了?” “有孕了,还能有什么?”本就脾气不太好,孕期中的女人脾气就更不好了。 霍隽愣了愣,“这么大的事儿,你现在才说。” “我刚才说,你让我说了吗?”龙靖澜没好气地瞪着他道,男人果真都一个德行,长得再清冷温雅,私底下一样的禽兽。 霍隽连 忙小心地扶着她躺下,紧张地问道上,“有哪里不舒服?” 回京之后,朝夕相对,便也没有多加注意避孕之事,只不过她这个时候告诉他这个消息,他是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了。 “就是有些累了。”龙靖澜微眯着眼睛道。 这几天总是倦得慌,也没什么胃口,只不过自己没遇过就没怎么注意,方才吃东西,吃了没几口便反胃吐了,一想到以前宛莛怀孕之时的状况,自己这才肯定了。 “我去叫大夫过来看看。”霍隽不放心道,今天一天劳累,自己方才又没个轻重,也不知会不会伤到孩子了。 “明天再说吧,我困了。”龙靖澜说着,将被子往身上一裹道。 霍隽看着准备睡去的女人,洞房花烛夜的失落,又是遭遇初为人父的喜悦,这心情还真是无法言说。 次日,天刚亮,霍府便差了人进宫到御医院请人上门诊脉。 谢诩凰早上刚刚起来梳洗好,孙嬷嬷过来送早膳,一进门便道,“奴婢给皇后娘娘道喜了。” “道喜?”谢诩凰听了,一头雾水。 “今个儿一早,霍府里差了人入宫到御医院传御医过去,御医刚刚回宫里来,说是霍夫人有喜了。”孙嬷嬷说着,笑得合不拢嘴了。 谢诩凰闻言怔了怔,随即失笑,“御医怎么说?” “只是昨日大婚有些累了,需得休养些日子,以免动了胎气。”孙嬷嬷如实回禀道。 谢诩凰微微点了点头,道,“一会儿取些补气血的东西,我宫里那几盒血燕,备好了一会儿随我送过去。” “可是娘娘,今天还不到回门的日子。”孙嬷嬷看她急切的样子,提醒道。 “这时候还顾这些做什么,去让人备着吧。”谢诩凰笑语道。 孙嬷嬷想了想,躬身退下道,“是,奴婢这就去交待他们。” 于是乎,等到燕北羽下了朝,兴冲冲地过来要陪她用早膳,寝宫里早就空无一人。 “回陛下,是霍夫人有喜了,皇后娘娘带着太子和小公主去霍府探望了。”宫人垂首带着面色黑沉的帝王回话道。 燕北羽扫了一眼空荡荡的大殿,开始有些后悔自己派人去修好霍府了,这霍隽他们搬回去没多少日子,她倒是三天两头地往那边跑了,一次又一次把他晾在宫里。 谢诩凰在霍府待到日暮黄昏才带着两个孩子回了宫里,一回寝宫便看到面色黑沉沉的男人,知道自己早上不打一声招呼就出宫去,铁定是惹到他了。 “孙嬷嬷,先带太子和小公主去用膳。” 孙嬷嬷带着两个孩子去了偏殿用膳,她沏了茶到书案边,可是埋头看着折子的人,却丝毫没有理她的意思。 “师姐有孕了,我放心不下去看看,走得急没等到你下朝。”谢诩凰柔声解释道。 “她有孕,有的是人操心,你火急火燎地跑去干什么?”燕北羽哼道。 龙靖澜有孕,霍隽还能不管了,真不知道她要去凑什么热闹。 “好了,我以后再出去,会先跟你说过。”谢诩凰端着茶递给他,一脸讨好地笑意。 燕北羽侧头瞅了瞅她,伸手接过了茶,“有事,吩咐人过去照顾就是了,再不济让孙嬷嬷去霍府照料一段时间都行,你自己跑来跑去的,万一带着孩子在宫外遇上什么事怎么办?” “是是是,以后都听你的。”谢诩凰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唱反调,顺着他的话应道。 “最近朕把要安排的事情安排好了,半个月后,咱们去折剑山庄看看你师公。”燕北羽道。 他能死里逃生,也都多亏了老庄主的相助,这个恩情是他怎么也还不清的,如今一切也都安定下来了,他们也该去折剑山庄看看他老人家。 “这倒也好,只是师姐现在,也不知道长途跋涉能不能走。”谢诩凰想着,不由有些担心。 原本是说好了,开了春他们一起回折剑山庄去看望师公的,可是龙靖澜现在有孕,也不知还能不能跟他们一起走了。 不过,好在龙靖澜是习武之人,短短半个月身体也调理好了,也没有太大的孕期反应,人还养胖了些,于是也就跟着他们一同上路回了 折剑山庄。 折剑山庄,也随着他们的到来,一连热闹了好些天。 谢诩凰和燕北羽向老庄主提出接他到燕京生活,方便他们照顾,老庄却拒绝了,过惯了这种与山水为伴的生活,也无心再去流连燕京繁华风景。 折剑山庄虽然过得自在,奈何燕北羽身为一国之君,不宜离宫在久,小住了几日便又到了归期,霍隽和龙靖澜却谢绝了一起回京。 “宛莛,我和靖澜打算在折剑山庄再待些日子,随后会去北齐。”霍隽坦白了自己一直以来的想法。 “去北齐?”谢诩凰震了震,她是早知道他是不愿留在燕京的,却不想他会选择去北齐。 “北齐毕竟救过你我的性命,这个恩情我们霍家是不能欠着的,再者宗正家与霍家的渊源你也知道的,大哥可以不阻拦你的婚姻,但是我无法效忠这样一个人。”霍隽直言道。 虽然一切也非燕北羽本意,但是霍家与宗正家总是有一定敌对的,对于霍家的事,他不可能全然没有一丝介意,留在燕京去做大楚的朝臣。 现在大楚一切安定下来,他也不需要再继续留在那里了。 谢诩凰抿唇微微点了点头,道,“只是,靖澜师姐现在有孕在身,你们去北齐的话……” 一来,此去北齐长途跋涉,二来对于谢承颢那人,她始终是难以全然信任的,保不准他什么时候就开始打别的主意。 “我们有时间也会常回来的,我们待在北齐,也正好防着那姓谢,他敢耍什么花样,我们第一时间就知道,对大楚也没什么坏处。”龙靖澜跟着出声道。 霍隽要去北齐,一来确实是为了报北齐对他们兄妹的救命之恩,但真正想的是防着谢承颢吧,以防他再打大楚的主意。 他们在北齐,起码能保证,北齐和大楚近几十年来,不会再起战事。 “可是师姐你现在有孕在身,介时在北齐生产,我们也难照顾得到你。”谢诩凰道。 而且以她身如今的身份立场,更加不可能到中都去看望他们的。 “不是还有晏九那神医在那里,再不济还有晏西,也不算是没有熟人。”龙靖澜道。 他们去了北齐,确实是会少了许多见面的机会,不过这是他的选择,她自然是没有异议的,而且对于目前两国的局势而言,也并不是坏事。 谢诩凰沉默了良久,见他们两人一脸坚执,便知自己是劝不了了。 “若是你们不愿待在燕京,就住在折剑山庄也好。” 一去北齐,南北相隔,再见面都不知得到何时了。 “宛莛,我们自己会注意的,而且现在谢承颢也没那么多花花肠子,有了空闲我们也会常回来走动的。”霍隽道。 谢诩凰无奈叹了叹气,道,“你们既然心意已决,那便依你们之意吧,只是一定要记得常回来走动。” 霍隽和龙靖澜送他们出了华州,方才回了折剑山庄,留了十来日便也起程北上了。 谢诩凰一行回到燕京时,已经是春光正好了,途经京郊的梅山附近,她撩着车帘看了半晌,似是想起了自己儿时跑来这里的情景。 “反正也过来了,过去看看,住到明日再回宫也无妨。”燕北羽说罢,示意贺英改道往踏雪山庄去。 踏雪山庄因着时常有人过来打量,倒也干净雅致,只是那漫山遍野的梅花早已因着春天的到来谢尽了。 “可惜了,今年都未能来看到。”谢诩凰看着梅树幽然叹道。 “明年来看也是一样的,以后来的机会多的是,看一辈子都可以。”燕北羽笑语道。 当初只是因为她一句一戏言,便在这山上种了满山的梅树,以为她会来赴约看到,却不想辗转了这么多年,他们才得以在这里重聚。 “以后每年都来看。”谢诩凰道。 两人正说着花,两个孩子已经兴奋地园子里嬉戏,花圃里的新开的海棠,已经被他们给糟踏得不成样子。 直到天黑,一家人用了晚膳,她将两个孩子哄着睡了,燕北羽却提着灯笼神秘兮兮地过来拉着她出门。 “都这么晚了,要出来干什么?”谢诩凰被她拉着,朝走在前面的人问 道。 “有东西要你看。”燕北羽说着拉着她到了山上的梅林之中。 “有什么东西,非要到这里看。”谢诩凰道。 明明都是当爹的人了,他却总还时不时的孩子心性。 “到了。”燕北羽停下,将灯笼递给她,“拿着。” 说罢,自己拔出随身带着的短剑,在一株树下挖着什么,好半晌了才从土里挖出一个脏兮兮地破木盒子。 “什么东西?”她走近瞧了一眼。 “打开看看。”燕北羽蹲在那里,在灯笼的火光映衬下,眉眼俊美温柔。 谢诩凰看了看他,满腹狐疑地打开沾满了泥土的盒子,里面是个通体发光的小玉人,那玉人的模样俨然是她儿时的面容。 她抿唇失笑,“什么时候藏在这里的?” “原是那年打算你来这里之后送你的,不过你一直没来,我就藏在这里了。”燕北羽笑着说道。 这样的夜光玉很是罕有,当初皇爷爷赏了他,他无事便将玉刻成了她的模样,原是想等她再来的时候赠予她的,可惜她一直都没有来。 谢诩凰摩挲着看了半晌,抬眼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男人,道,“你是不是从那时候就对我一见钟情了啊?” “大约是吧。”燕北羽笑了笑,坦然道。 那个时候只是单纯地想再见到她罢了,并没有太多男女之情的想法,只是她辗转重归,明明是敌对的立场,他却不是情不自禁倾心于她。 “什么叫大约?”谢诩凰道。 燕北羽微微倾身吻了吻她的唇,低语道,“那个时候我不肯定,不过此生此世,我心只为你钟情,矢志不渝。” 谢诩凰抿了抿唇,侧头靠在他的肩头,千言万语只化为一句。 “我爱你。” 这一生,她还不尽他的深情,若有来世,便让她先爱上他,由她来等他。 **** 大楚文成二年,在北齐左丞相霍隽促成下,两国开始商业来往,互惠互利。 文成五年,大楚自燕京迁都江都。 同年,文景皇后诞下大楚第二位皇子,宗琰。 ——正文完—— 下面又要啰嗦一段了,《将门娇:皇后要出嫁》正文部分完结,明天会继续更些番外。 这个文到后期因为种种缘故更新质量和数量都有负你们的期望,实在抱歉,这个文写完会休息一段时间,但愿下一个新的故事,还能与你们相遇。 ●━━━━━━━━━━━━━━━━━━━━━━━━━━━━━● 本图书由(色色lin)为您整理制作 作品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24小时内删除,不得用作商业用途; ●━━━━━━━━━━━━━━━━━━━━━━━━━━━━━●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