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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毒酒,便是这个她深爱过的男人亲手准备的。她面前的酒有毒,他面前的,却没有。 不出所料,一直淡然不语的轩辕诺终于举起了酒杯,那双曾让她怦然心动的桃花眼,此刻仍是半眯而迷离地盯着她:“本王恭敬不如从命!” “谢赵王!”慕容映霜展颜一笑。他终是了了她一个心愿。 她以双手护着酒杯,将毒酒缓缓举至唇边。 她生命中至亲至近的几个男人,此刻都冷静地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没有人多说一个字。 她知道,宴厅外已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御林军。可是,四周竟然如此寂静,仿佛没有一个人走过。而宴厅之内的一切,也似乎静止了。 “嘀哒!” 她看到杯中的毒酒荡开一个圈。难道,她流下了一滴眼泪? 可她为何要流泪?她的心不是早已麻木,无爱也无恨了吗? “且慢!”可怕的寂静中,轩辕诺清醇好听的声音忽然响起,“皇上,慕容容华大病初愈,定然不胜酒力。此酒臣弟干了,容华便免了吧!” “君王赐酒,怎能说免就免?”轩辕恒的声音低沉而缓慢,“慕容太尉,你说是不是?” 慕容映霜突然举杯仰首,将毒酒一饮而尽! 既然命运已定,她何必犹犹豫豫,贪生惜命? 放下酒怀,她终于看到了轩辕诺桃花眸中的那道惊痛。 心底的万般酸涩苦痛,忽然便随着那灼热毒液的流入,在腹中缓缓升腾漫延,有如万蚁噬心…… 恍惚眩晕间,她看见轩辕诺猛然站起,向她冲了过来。那张总是一副邪肆不羁表情的俊脸,竟是她从未见过的紧张与凝重…… 在她死去的这一刻,他终于为她心痛了吗? 可惜,毒酒太烈……一切,都已太迟…… 初见 慕容映霜初见轩辕诺那年,轩辕诺十岁,而她只有六岁。 那是她第一次也是惟一一次有幸进ru那诺大气派、美若仙境的摄政王府。 她是父亲最不受宠的庶女,平日并没有资格与两位哥哥和两位姐姐一起玩耍。那日,大哥突然发了善心,在受邀带着弟妹们去摄政王府玩耍的时候,将她也一并带了过去。 摄政王地位尊崇,战功赫赫,又是东昊天子的亲弟弟,因此他的几位儿子,全都是一出生便封了王。小楚王、小赵王、小秦王、小宋王,全都住在摄政王府。 那日慕容映霜有幸见到的,是小赵王轩辕诺。 他与她的哥哥们一起**地玩着弹弓,耍着刀枪。她静静地立在一旁,看着明媚的日光照在他带着傲然浅笑的脸上。 她觉得,他一定是世上最好看的王爷! “唉!这些实在没意思!”他突然一把将巨大的弹弓甩在地上,偏着脑袋,一双好看的黑眸斜睥着慕容华章,“华章,你能想些好玩的吗?” “这……”比他大了三岁的慕容华章冥思苦想。 “父王今日又罚我不许出摄政王府,实在把本王憋闷坏了……你说说,坊间有什么好玩的?”轩辕诺突然饶有兴致地问道。 “有一样!”九岁的慕容华鉴抢着说道,“我rì前在街上看到人家娶新娘子,那拜天地闹洞房的场面实在好玩!” “那过家家的玩意儿有什么意思?”慕容华章嗤笑。 “拜天地?好,就玩这个!”轩辕诺却来了兴致,“本王要当新郎倌!你们几个,谁给本王当新娘子?” 话音刚落,三个男孩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向站于一旁的慕容映月、慕容映雪与慕容映霜三姐妹。 “映雪,就你吧!”慕容华章用手示意一身黄衫青裙,正掩嘴偷笑的慕容映雪。 慕容映雪连忙收了笑容,嘟着嘴道:“大哥,那可不行!我给小王爷当过新娘子,日后还怎么嫁人哪?” “那么,便由三妹来吧?”慕容华鉴看着慕容映月。 “才不……我可不要跟他玩这闹洞房!”一身粉色衣裙的慕容映月不过十岁的样子,听到二哥的话,她低下了头,拖长尾声轻轻说道。 “三妹,你也太不给小王爷面子了!”慕容华鉴急道。 “算了算了,你就别逼三妹了!她向来喜欢的可是小楚王,可惜楚王并不在此!”慕容华章带着戏谑的笑意说道。 “那么,便你来吧!” 轩辕诺带着傲气与慵懒的声音淡淡响起,同时用手一指那小小的淡蓝色身影。 正站在一旁看着这与本己无关一幕的慕容映霜,乍见轩辕诺轻抬下巴手指自己,一双好看而贵气的眼睛正骄傲地睨着她,她小小的身子不禁一震,心口也随之“扑扑扑”地急跳起来。 见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聚集到自己身上,慕容映霜努力稳了下心神,大着胆子说道:“我也不愿意!我rì后……也是要嫁人的。” “你……”慕容华鉴不禁对这庶妹的大胆违逆有些恼怒。 “她也是你们的妹妹?”轩辕诺傲气的嘴角扯起一丝好奇的笑意,向前走了几步到了慕容映霜身前,“本王为何从未见过她?” “没错!不过,她是我们的庶妹,并非母亲大人所出!”慕容华章解释道。 慕容映霜沉默地低下了头。 庶妹! 在大哥心目中,在所有人心目中,她与兄姊们始终有着云泥之别! “呵呵!我说这女孩儿长得这么漂亮呢?果然是你们慕容家的妹妹!”轩辕诺的声音透着一丝得意,“那么,你来扮作本王的新娘子吧!” 慕容映霜缓缓抬起秀丽的小脸,认真说道:“不可以!我说过,我rì后也要出嫁的!” 日后出嫁,她要嫁一个好丈夫,并且要带着娘亲,离开那个让她们吃尽苦头、受尽屈辱的太尉府。 “是么?你要嫁什么人?”轩辕诺突然又来了兴致,“若你今日扮作本王的新娘子,本王日后便娶你,如何?” 约定 “真的么?”慕容映霜震惊地瞪大了双眼,她不相信这尊贵的小王爷会娶她这个小小庶女,“你不要骗我!” “谁骗你?当然是真的!”轩辕诺昂起头颅,用他惯常的骄傲语气说道。 可慕容映霜还是不敢相信。 “你敢跟我拉钩吗?”慕容映霜想了一阵,突然伸出右手小指,举到他面前。 “拉钩?”轩辕诺好奇地举起了右手小指。 两只小手指轻轻地钩上,慕容映霜认真地念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一百年不许变?”轩辕诺笑了。他从来未与人拉过钩。 慕容映霜已经有点记不清那日扮作轩辕诺的新娘子的细节。她只隐约记得,摄政王府的下人们很快就找来了一顶小花轿,而三姐不知从哪里来弄来一块红帕子,盖到了她的头上。 她坐在轿子中,轩辕诺骑在他的黑色小马驹上,下人们拿来锣鼓在一旁热烈地敲打着。他们在偌大的王府后院一角,转了一圈又一圈。 最后,转够了的轩辕诺跳下了小马驹,对着下人们吩咐道:“你们都退下吧!” “是!是!”下人们拿着锣鼓,抬着花轿,牵着小马驹,一溜烟地消失了。 “华章,华鉴,我们到山上打野兔去吧!”轩辕诺又有了新主意。 “小王爷不是说,摄政王不让您出王府吗?”慕容华鉴道。 “不让出,本王不会偷偷出吗?”轩辕诺一脸坏笑,“你不说,我不说,他不说,她们都不说,谁知道?” 说着,他俊眸邪邪地瞟向对面站着的慕容家三姐妹。 慕容映霜早已取下了头上盖着的红布,安安静静地看着他,不发一言。 “你们说不说?”轩辕诺问。 “不说!”慕容映雪很快地答道。 “不说。”慕容映月也轻轻地摇了摇头。 轩辕诺满意地转头看向慕容华章两兄弟:“走!攀墙!” 慕容华章兄弟对视一眼,走到后院高墙处,两人沿着大树攀上了墙头,先后飞身一跃便消失在墙外。 “小王爷,外面没有侍卫,快出来!”兄弟俩刻意压低的声音从墙外传了进来。轩辕诺两眼放光,放下抱着的双臂就要飞身上树。 “小王爷,请等一等!” 一直沉默的慕容映霜突然一声叫唤,把慕容映月与慕容映雪吓了一跳,也让轩辕诺忍不住惊讶回首:“什么事?你吓死本王,还以为父王来了!” 慕容映霜已快步跑到了轩辕诺身前,一边喘着气,一边极其认真地问道:“今日拉钩的事,算数吗?” “当然算数!”轩辕诺笑了,“等你长大,本王便娶你入赵王府。” 皇帝伯伯早便跟他说过了,等他长大成人便赐他一座赵王府。而他作为王爷,始终是要娶一正妃两侧妃的。 “不过,你也要答应本王,今日出王府之事,无论如何不能跟任何人说,记得么?” “嗯!”慕容映霜狠狠地点了点头,裂开嘴笑了。 “好,一言为定!”轩辕诺说着,飞身一跃,翻身越出府外。 在回太尉府的路上,慕容映月看着独自低首轻笑的庶妹,轻蔑地嘲笑道:“你这个傻丫头,还以为小赵王真的会娶你?” “他不过是说着玩的,你还真信哪?”慕容映雪也一脸不屑,无情地提醒她,“你不过是一名庶女,小赵王就算选侧妃,也不会选你的!” 慕容映霜抬眸看了两位姐姐一眼,没有辩解。她知道,无论她怎么辩解,两位姐姐都会像以往一般讽刺她。可她在心中确信,轩辕诺不是说着玩的,他与她拉了钩,他还对她说了“当然算数”“一言为定”这样的话。 回到太尉府之后,大家很快便忘了此事,只有慕容映霜牢牢地记着。她盼着自己快些长大,好嫁给轩辕诺。即使是做他的侧妃,她也已经很满足了。 选妃 慕容映霜仍然与娘亲住在偏僻的后院木屋里,极少有机会再见几位兄姊。只有小她三岁的庶弟慕容华琛,会时时过来后院陪她,说些府中或朝中的大小事。 华琛是父亲的另一位小妾所生,虽然因为庶出身份不受重视,可作为慕容家的男丁,也是有机会时时见到父亲,并有机会到外面见识世面的。 从华琛给她带来的关于轩辕诺的一些消息中,她想像着他的模样,想像着他的一言一行,想像着他所经历的大小事,为他喜,也为他忧。 赵王轩辕诺在洛都名声大得很,在华琛之外,她也不难从坊间人们神采飞扬的描述中,听到关于他的许多事。 他十八岁便有了自己独立的赵王府第,年近二十既未立正妃,也未纳侧妃,难免让天下女子皆生出无限倾慕与幻想来。 他俊魅**,坊间、酒楼、歌榭都流传着他的**雅事;他文武皆能,肩负朝廷重任,无论是黄河水患,还是边关告急,当今皇上派出去主持大局的一定是他! 慕容映霜没有机会将轩辕诺的那些话告诉父亲,她只是默默地守着那个承诺,耐心地等待着他来娶她的那一天。 一等,便是十年,直到她等来了让她入宫选妃的惊人消息! 慕容映霜原本以为,轩辕诺已年及弱冠,而她年方十六,他来娶她入府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尽管内心也有微微的忐忑与隐隐的不安,可是,她始终坚信着他对她的那句承诺。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因此,当听到父亲即将送她入宫待选的消息时,慕容映霜以为一定是什么地方弄错了。 这十年间,尽管慕容映霜在一心一意地默默等待着,东昊却已换了三朝皇帝。 “拉钩”许下承诺那年,皇帝是轩辕诺的大伯,当朝摄政王的兄长轩辕淙。 八年前,轩辕淙驾崩,登基继位的是太子轩辕钺,轩辕诺的堂兄。 轩辕钺只在位三年便因病驾崩,没有留下子嗣。因此,五年前登基继位的是摄政王府里的楚王轩辕恒,轩辕诺的长兄。 轩辕恒登基之初即立了后。只是后来赵皇后薨逝,他三年前再次大举选妃,自小倾慕他的大姐慕容映月终于被父亲送入宫中,赐封为“长使”。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慕容映月入宫仅大半年,在晋升为“七子”后便因病离世,年仅十五岁。 听华琛说,一向严肃冷漠的慕容嵩因此悲伤难过了数年。 今年,皇上又再大举选妃,慕容嵩又将十六岁的慕容映雪送去候选。眼见着慕容家又要多出一位嫔妃了,可父亲为何突然想到了她? 她不过是一名庶女,按理说即使被选入宫中,也不大可能得到太高的份位。 “五姐,五姐!” 正在阁楼上来回踱步寻思的慕容映霜,听到华琛的呼唤,不禁从简陋的木窗里探出头来,招手急唤:“华琛,你快上来,五姐有话问你!” 慕容华琛“咚咚咚”地几步跑上木楼:“五姐,我听父亲说,明日便要送你入宫候选!” “我已经知道了。可这到底是为什么?四姐呢?她不是入宫了么?” “我听说,四姐落选了,昨夜已被送回府中。” “她怎么会落选?”慕容映霜震惊地睁大了美眸,“她可是洛都出了名的美人,去到哪里不是人人夸赞的?” “谁知道呢?或许皇上就是不喜欢她这种的……”慕容华琛道,“父亲为此事气坏了,也急坏了。赵大鸿胪的幼女,也就是先赵皇后的妹妹,被选上了;宋奉常的嫡女也被送上了……如今,高太师之女高婕妤暂居后宫之首,魏太保的侄女魏美人也深受皇上宠爱。后宫荣宠事关前朝,可慕容家至今后宫无人,父亲如何不急?” 慕容映霜心中苦涩,父亲向来不记得她这名庶女,可在这个时候却偏偏想起了她,只为了巩固他在前朝的地位,甚至决意将她往那明争暗斗、危机四伏的后宫推去。 约见 想到一旦被选入宫中为妃,此生便与轩辕诺再无缘份,慕容映霜一时急得再也坐不住,决计无论如何,也要想出一个不入宫的法子来! “华琛,我不愿入宫!”她紧紧盯着华琛,坚定说道。 “五姐,我知道你一直在等赵王……”小小年纪的慕容华琛叹了口气,犹豫着说道,“可我总觉得,楚王当年那句话,也不过就是小孩子在玩耍之时说的话……男孩子嘛,哪儿还记得那些‘拉钩上吊’的话……” 他终是不好意思再说出让五姐伤心的话来。 慕容映霜忧伤地在案前坐了下来。年岁渐长,她如何不担心,当年与轩辕诺的那个“拉钩”约定只是个游戏? 可是,她已经痴痴地等了他十年。 尽管只见过轩辕诺一次,可他那双眼尾略弯、眼神迷离的桃花眼;他那总是微微抬起下巴,斜睨着眼睛对人傲然轻笑的样子,她如何能够忘记? 十年了,她不仅能将他的神情与模样栩栩如生地画在纸上,更将他刻入了心里。 “华琛,父亲今日便要见我。在此之前,我想见见赵王,你能否帮我?”慕容映霜诚恳地望着慕容华琛,说出了她考虑已久的大胆想法。 慕容华琛惊讶地回望她。过了许久,他才道:“或许这是惟一的好办法!五姐长得如此貌美,赵王见了定然会动心的!如今,也只有赵王出面,才能阻止父亲将你送入宫。五姐,我不想你入宫,我不想你像大姐一样,被后宫的人害死……” 慕容映霜用手中帕子一把掩住了华琛的嘴:“没有依据,不要胡说!” “五姐,我知道了。”慕容华琛点头道,“你等我,我这便去帮你约见赵王!” “嗯,先不要说要见的是我!” “明白!”慕容华琛会意,灿然一笑,转身下楼去了。 ……………………陌离轻舞作品…………………… 那日午后,慕容映霜在华琛的陪伴下来到白云山脚一座巨石旁,站在那里静静等待着。 远远地,一辆华丽的马车在路边停了下来。她看见一位颀长贵气的年轻男子钻出车门,向着他们所在的方向走来。 他身着华贵的蓝底黄纹四爪蟒袍,墨发在发顶用镶珠玉冠冕束住小半,其余则肆意地长长披洒下来。 山风吹拂,随着他大步踏来,他墨发飘飞,衣袂轻动。 与十年前相比,他已是成年男子的模样。身量高大得令她有些生畏,而那镶嵌着深蓝宝石的银色抹额,从他完美的前额绕至脑后,让他更显得风/流俊魅,令人不禁怦然心动,不敢直视! 随着他步步走近,慕容映霜能听到自己的心口“怦怦怦”地急跳起来。 “华琛,你有要事找本王?”他的声音清醇而动听,带着一股穿透人心的力量。 “赵王,这便是我说的重要之人,她有要事见你。你们聊,我先行回避!”慕容华琛说着,转身急急地跑开了。 将目光从慕容华琛的背影上收回,轩辕诺那双绝美桃花眸中的璀璨光华,终于悉数聚落到慕容映霜脸上。 忘记 “请问,你是……”轩辕诺缓缓开口。 他果然,不认得她了。慕容映霜心中轻轻一痛。 可是,十年前年仅六岁的她,虽只见过他一次,却将他的模样与神情牢牢地记在心中。如今虽然他已长大,她却仍是能一眼便认出他来! “我叫慕容映霜,”她试探般地提醒他,“华琛的姐姐,慕容华章的五妹!” “哦?”轩辕诺微微一笑,直笑得春风荡漾,十里花开,“听说慕容司直家中,确实有好几位妹妹!” 慕容映霜心中再次隐隐一痛。他已经完全不记得她了吗? 她忽然想起,他或许从来便不知道她的名字。 身为庶女,她甚至不能明正言顺地说是父亲的女儿,也配不上太尉府五小姐的身份。就连名字,姐姐们是韵味雅致、古今无数诗人赞颂的“月”与“雪”,而她却是极不起眼、稍纵即逝的“霜”。 他定然知道姐姐们的名字,可是他或许并没有听过她的。 “王爷曾经见过映霜的。”慕容映霜决定继续提醒他,“十年前,映霜曾跟随兄姊们去过摄政王府,并初次见到了王爷!” “哦?是么?”轩辕诺轻眯了好看的桃花眸,似在回忆中搜寻。 “王爷真的不记得了么?”慕容映霜不知道自己怎么会问出这么无力的一句话。 轩辕诺默不作声,显然如她所言。 慕容映霜低下头,暗吸了一口气,再次抬头鼓起勇气道:“我们曾经有过一个约定,王爷记得么?” “什么约定?” “拉钩的约定!”慕容映霜缓缓地将右手将到面前,伸出了小尾指。 “拉钩?”望着那纤纤玉指后婉丽动人的美颜,轩辕诺再次眯起了双眸。 那迷离的眸光看在慕容映霜眼中似曾相识,也可冷漠地提醒着她,他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华琛说得没错:当年的他,或许根本就没有把那个约定当作一回事! 有那么一瞬间,慕容映霜差点儿就想立即转身离去。如果他已完全不记得她,从来就没有把她放在心上,她为何还要来找他? 可是,既然她好不容易才在十年后重遇他,既然除了这次,她再也没有机会提醒他,她不愿就这么放弃机会! “那日,在摄政王府偌大的后花园,王爷与大哥华章、二哥华鉴,映霜的两位姐姐,还有映霜一起玩耍……”慕容映霜认真地讲述起那日的情形。如今想来,那热闹的一幕竟是她十多年来最开心快乐的回忆,“王爷突然想玩民间新郎倌娶亲拜堂的游戏,于是,便让映霜给王爷扮演新娘子……” “然后呢?”轩辕诺轻轻皱起了眉头。 “然后,王爷便与映霜有了那个约定……” “实在对不住!本王真的不记得什么约定。”轩辕诺微抬起下巴,又是十年前那副傲然不羁的神态,“本王少小之时,去摄政王府找本王玩耍的小伙伴太多,本王实在是记不清,谁是谁的妹妹了。” 慕容映霜差点又想转身逃走。心中那感觉,竟是屈辱与凄酸。 她心心念念等了十年的约定,在承诺者那里竟似一阵风,早已飘散无踪不留任何痕迹! 从他脸上有些不耐的神情,她甚至看得出,若不是看在她一界女流的份上,他或许并没有耐心在此多费口舌。 他那番话,已经是极给她面子,极其顾及她的感受了吧? 盛赞 “你今日来找本王,到底有何要事?”见慕容映霜久久不语,轩辕诺又再出言相问。 “想来王爷也应知晓,近日皇上正在大举选妃……”慕容映霜道。 轩辕诺又再轻抬下颌,微眯双目,默然不语。 慕容映霜明白那傲然神情的意思:然后呢? “明日,父亲便要送我入宫应选了。”说完这句,慕容映霜低下头。她不知道该如何往下说。 “呵呵!”轩辕诺突然失笑,“你是想来恳求本王,让本王到皇上面前给你美言几句,好让皇上将你选入宫中?” 慕容映霜惊诧地抬起了头,直直地望着他。 他怎么会这样想? 她来找他,不正是为了不入宫吗?即使他不能兑现当初的承诺娶她,即使她孤单寂寞一世,她也不愿入宫! 心中的恼恨让她鼓起了所有的勇气,拂去了心中所有的羞涩:“或许王爷早已把十年前的约定当作孩童间的一句戏言,可是,映霜却认为那是王爷必会信守的一个承诺,并为此等候了十年!今日映霜来见王爷,不求什么,只想问王爷一句,那个约定还算不算数?” “请问……”轩辕诺仍是微微眯起他形如桃花瓣的俊眸,问得相当认真,“是什么样的约定?” “那日王爷说,只要我扮演了你的新娘子,你日后便会娶我……”说出这句话,慕容映霜终是觉得双颊火烧似地灼热起来,“请问,如今还算数么?” 此刻,她抛开了所有的尊严与羞涩,只为了等待十年的一个承诺。 轩辕诺并没有露出惊诧之色,只是,桃花眸中一闪而过的璀璀华光,却在慕容映霜面前暴露了他对此事的态度:难以置信……深表怀疑……甚至,觉得有些可笑…… 很快,他眸中的流光溢彩便沉寂下来,漆黑的眼珠子静静地盯着慕容映霜:“很抱歉!虽然你长得实在……很美!可是,自小本王身边便有许多女孩子说过要嫁给本王,或许本王也真真假假地说过些要娶她们的话,然而至今为止,本王的正妃与侧妃尚无人选!” 慕容映霜一双美眸也静静地望着他,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可是,她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一股酸涩慢慢涌上心头,她努力压住声音中的颤抖,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道:“如此,映霜告辞了!” 她要尽快离开他,离开这个地方,在她的眼泪当着他的面流下来之前! 她不想自己太狼狈。于是,她放慢动作缓缓转身,抬步向着与他马车相反的方向走去。 “等等!”轩辕诺清醇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慕容映霜心中一动,停住了脚步。 难道,他终是对她起了怜惜之心?难道,他会因她而临时更改主意? “慕容五小姐是太尉之女,更拥有沉鱼落雁之美貌,绝世倾城之姿容,此次定能当选入宫!本王今日先提前贺喜五小姐了!” 慕容映霜银牙一咬,强忍着就要冲泻而出的泪水,加快脚步向前走去。 她在内心暗笑自己:十年了,原来自己一直心心念念地盼着、等着的,竟是个自己完全不了解的人! 从来没有人像他这般,用如此夸张华丽的言辞盛赞过她的美貌。可是,他的大方用辞,此刻听在她耳中,却像刀子似地,狠狠刺痛了她曾经对他饱含深情的心! 神韵 慕容映霜回到太尉府后院的时候,已是黄昏时分。 一直默默地跟在她身后、不忍多问一句话的慕容华琛终于开口劝道:“五姐,你脸色真的不太好。父亲晚上要见你,你还是好好打扮一番吧!”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慕容映霜望着这个贴心的弟弟,想笑一笑,却仍是笑不出来。 待华琛转身离去后,慕容映霜迈着疲累而又沉重的步子,向她与娘亲居住的小木屋走去。 走近小木屋,她又听到了娘亲那有如天籁的琴声,以及那婉转而熟悉的歌声。 “日日思君,不见君兮!只愿君心,似我心兮……” 她知道,娘亲此时定然是在一边弹唱,一边暗自垂泪。 她自小便觉得娘亲的琴声与歌声,皆是世上最美妙的。可她不明白,拥有如此绝世才艺,更拥有如此美丽姿容的娘亲,为何不能得到父亲的怜爱! 渐渐长大之后,她更加同情娘亲,也更加怨恨父亲的狠心与无情。 可她也知道,娘亲对父亲的爱多于恨。 她亲仍然沉浸在与父亲初遇的美好爱情之中,从来不在慕容映霜面前说慕容嵩的不好,至多,只是暗地里哀叹命运不公,暗叹夫人将她们母女逼到遭人冷落的地步…… “霜儿,你回来了?”娘亲温柔的声音,比往日有了更多的忧伤。 慕容映霜猛然抬起头,发现自己已不知不觉走回屋前。而停下了弹唱的娘亲,急急低头拭了一下眼泪,又抬起头心疼地望着她。 娘亲一定不舍得她入宫吧?如果她被选中,娘亲/日后在慕容府就更加孤苦无依了。 “娘!”慕容映霜轻唤着快跑几步,扑到娘亲怀里,伤心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 “霜儿,娘日后可怎么办啊?”林惜衣强忍着悲伤,将慕容映霜搂在怀里,“你父亲适才又派了人前来催促,说是今夜便要将你送入储萃宫候选。听说,皇上三日后便要面选最后一批秀女了!” “今夜便要走了?”慕容映霜抬起泪眼婆娑的俏脸,“霜儿只希望,千万不要被皇上选中才好!” “先别说这些傻话了。”林氏连忙拭擦掉眼泪,“你父亲急着见你,娘已为你备好洗浴的热水了,你快些去梳洗吧!” “嗯。”擦掉眼泪,慕容映霜轻轻地点了点头,便放开娘亲的手,走进房内。 娘亲准备好的浴桶上冒着丝丝热气。慕容映霜徐徐解掉衣裙,心神麻木地踏了进去。 今日,她自己痴心编织了十年的一个幻梦,终是破灭了。 她不知道,此生还能有怎样的盼头与愿想。没有了那原以为坚不可摧的约定与等待,她还能像以往般满怀希冀地活下去吗? 在世间,她最爱的人,如今只余娘亲了。还有放不下的,是那个总跟在她身后喊着“五姐”的华琛。 慕容映霜并不想去见那位冷漠严厉的父亲,可她知道娘亲很想,却根本没有机会。 跟着下人来到父亲书房的时候,房内已燃起了明亮的烛火。 “让她进来吧!” 在下人小声禀报之后,慕容蒿严肃的声音在房内响起。 慕容映霜轻步踏进书房,对着书案前那略显陌生的中年男子跪了下来:“映霜拜见父亲!” “起来吧!”慕容蒿声音透着七分威严与三分疏离。 慕容映霜依言站起来,抬眸向父亲看去。她看见父亲儒雅清秀却严肃冰冷的脸上,闪过一丝讶异与失神。 “你与你娘亲倒颇有几分相像,却是青出于蓝……”慕容蒿严厉的脸上竟浮起一丝满意的笑,“你大哥说的果然没错,你的神韵气度,竟远胜两位姐姐!” 花魁 慕容映霜沉默地低下了头。她对于父亲的如此肯定,没有感到半分喜悦。 在以往的十六年中,她曾经多么渴盼来自父亲的在意与肯定?可惜,这渴盼在日夜亲眼目睹娘亲的寂寞悲伤,在切身体会身为庶女的卑贱无依之后,已渐渐淡然。 而今日,父亲的满意与肯定,不过是因为他又找到了一个送入后宫笼络君心的合格棋子而已! 难道,她应该为此感到欣喜若狂吗? “唉!这十多年来,我对你们母女俩实在是亏欠太多!”慕容蒿忽然喟然长叹。 浸淫朝堂数十年,他是何等聪明之人,如何看不出这庶女丝毫不懂得掩藏起来的心事? 慕容映霜竟有些许感动。她明白父亲此时说出此话是有意为之。可是,她如今可以劝自己不再在意父亲,娘亲却仍然不可以! 有多少次,娘亲说到父亲的薄情寡义,却仍是难掩眼中的盼望与痴情。等待父亲回心转意,已成了娘亲此生的最大心愿! 即使是虚情假意,父亲此时能够想起娘亲,娘亲若然听到,也定会感到欣喜吧?女人对男人的痴情,是多么的卑微与可怜? “你放心,若你被皇上选中入宫,我定会好好照顾你娘!”慕容蒿感叹道,“亦算是,好好补偿此生对她的亏欠吧!” 慕容映霜怔怔地望着父亲。他知道,他亏欠了娘亲的,根本便无法补偿吗? “是我对不起你娘!当年,她是凤仙楼的花魁,名满洛都,只卖艺不卖身,直至遇上我……” 慕容映霜心中讶异,她没想到一向严肃内敛的父亲,竟会对她说起这些来。 “……你娘亲为我生下了你之后,我不顾一切阻挠,将你们母女接回府中。可是,你大娘却始终不能接受!你大娘的父亲徐太师当时身居高位,她的哥哥更贵为长附马……那时为父尚且年青,又如何敢多作抗拒?这一蹉跎,便是十多年的岁月。而霜儿,竟已出落得如此楚楚动人!” 见慕容映霜仍是不语,慕容蒿又道:“若你明日入选宫中,慕容一族会因你而门楣光耀,你也将成为你娘亲的骄傲。只要你在后宫专心侍君,得到皇上恩宠,你大娘又怎敢不对你娘亲另眼相看?因此,你便放心入宫吧!” 慕容映霜终是听懂了,父亲对她说了这么多他在人前羞于提起的话,便是在循循善诱,希望她能竭尽所能被皇上看中。 可是,能否入选,又能否不入宫,又岂是她能决定得了的? “父亲,映霜不知入宫应选结果如何。可万一入选,怕是再也无机会重返太尉府。映霜只求父亲,无论如何莫再让娘亲空自痴念!”慕容映霜正色道。 “你尽管放心!”慕容蒿道,“送你入宫的马车已准备好,内廷的人在等着接应,你还是快些起程吧!” “映霜向父亲告辞!”慕容映霜行了一礼,抬起头,却见父亲满意地点着头,对着自己拈须微笑。 她转身出了书房,在下人引领下,向着府门外的马车走去。 (新文求收藏!到底有多少人在看呢?求冒泡、评论、咖啡……各种求!请各位美女轻移玉指,将文文放入书架,爱你们!!!) 应选 入了储萃宫,慕容映霜才知道,自己是父亲打通了无数关节,才被内廷经皇上特批候补进来的。 储萃宫内的秀女只剩最后一批三百余人。而这三百余人皆是各地高官贵族女子,不仅经过了层层筛选,并且她们均已入宫数日了。 慕容映霜虽是特许候补入选,验身、看貌、礼仪这几关却是必须补上的。待她任人摆布地经过三日的层层检验与密集教习之后,也便到了正式应选的日子。 一大早,三百余名精心装扮过的候选秀女便在修元殿外等候着,三人一批,依次入内接受皇上亲自选看。 慕容映霜静静地坐在庭院一角。秀女们多是高官贵戚嫡女,她们相互熟识地窃窃私语、亲密交谈,可是她谁也不认识。 父亲在太尉府给她安排了两名陪同婢女应儿和彩儿,可是她之前并不认识她们。此刻,应儿和彩儿静静地侍立在她身后,根本无法理解她的心情。 对于不断从修元殿后门走出,因落选或掩面悲泣或失魂落魄的秀女们,慕容映霜无动于衷。 她不明白,对于她们来说,不必进ru那命运难测的后宫,不必与上千个女人争夺同一个男人的宠爱,到底有什么不好! “姐姐,此次选秀很是残酷呢?”一把清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慕容映霜抬起头,却见一姿容出众的女子在她身旁坐了下来,瞪着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望着她,“听说前面三批近千名秀女,皇上选中的还不到十人。看来,今日我们这里,至多只有三人能入选!” 看到又一批落选秀女失落地走出来,其中两人对着迎上来的人忍不住失声痛哭,她啧啧轻叹,摇了摇头:“今日落选最是正常不过,有什么好哭的呢?” “那么,你希望入选么?”慕容映霜突然对面前这可爱的女子生了好感,不禁开口问道。 “我呀,我可不喜欢那寂寞后宫!”那女子说完,忽然发觉自己失言,连忙掩了嘴环顾四周,轻声道,“可是,我爹我娘求神拜佛都希望皇上把我选上!” 看着她纯真烂漫的样子,慕容映霜笑了。正想问问她叫什么名字,却听到内侍在传她的名字:“秋若兮!赵秀湘!慕容映霜!” 慕容映霜才想要站起来,却见那女子已一下子站了起来:“哎呀,姐姐,轮到我了!” 两名婢女连忙帮她理了理衣衫与妆容,她抬起脚步便向修元殿大门处走去。 见慕容映霜也抬步跟了上来,她不禁回身惊喜道:“姐姐也要进去应选吗?太好了,我们一起呢!姐姐如此貌美,定然会入选的!” 慕容映霜望着她娇俏出众的姿容,心想今日这三百多秀女虽都是花容月貌,这女子却是极其出挑的。心中虽认定她极有可能入选,慕容映霜却不擅于说出赞美讨巧的话来,只好轻轻笑了笑,没有作声。 走到殿门前,一名艳装美貌秀女已在等待着。三人在内侍的引领下,低首碎步,依次走入殿门。 皇上是他的兄长,模样会否与他有几分相似之处? 跟着前面两名秀女在殿内站定,慕容映霜意识到内心不期然冒出的这个念头,不禁感到几分可笑。 都什么时候了,心中占满的竟然又是那个挥之不去的身影!那个总是一脸桀骜不羁,总是挑着一双邪魅桃花眸,傲然不屑地看着她的赵王——轩辕诺! 赐封 立在高高皇座之下,慕容映霜才知道,自己想要看到皇上的样子并不容易。没有皇上旨意,她们只能垂首低眸,目光所及之处只能看到皇座之下的几级台阶,甚至连龙椅的四只脚都看不到。 “奉常秋康同独女秋若兮,年十五!” 听到殿侧一名司礼内侍尖着嗓子唱完名,排在首位的纯真女子连忙屈膝行礼,声音宛转而轻快:“臣女秋若兮参见皇上,愿皇上万福金安! “抬起头来!”殿上传来一句,但声音尖细而苍老,并非皇上本人。慕容映霜猜想,这应该便是教习姑姑所说的宫廷总管甘藉了吧! 秋若兮闻言抬起头来,甘公公看了皇上一眼,又道:“秋小姐可读过书?能否在皇上面前诵《诗》一首?” “呃……”秋若兮微微一滞,略想了一下便流利地念起诗来,“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嗯,很好!”甘总管满意说道,“秋小姐还有何才艺?” 慕容映霜没有想到,这皇上亲自选看秀女,竟全是由甘公公代为提问。看来教习姑姑们说得没错,甘公公在后宫权力极大,更是深得皇上信任。 “臣女略懂女红、书画与歌舞!”秋若兮谦虚回道。 殿上一阵静默。甘公公附在皇上身边低声说了几句,便站直身子大声道:“秋若兮,进!赐封少使,视四百石,爵比公乘!” 秋若兮显然被这意外的中选与赐封吓住了。今日选看将近一半,她是第一个被皇上选中的。愣了好一了阵子,她才懂得下跪谢恩:“臣妾谢皇上隆恩!” “都水长丞赵罡三女赵秀湘!年十六!”待秋若兮行礼完毕,司礼内侍又再高声唱道。 “臣女赵秀湘参见皇上,愿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赵秀湘得体地行礼请安,慕容映霜却能看到,她紧张得手都在微微发抖。 “抬起头来!”甘公公道。 赵秀湘抬起了头。 “弃!”甘公公拖长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 “谢皇上!”赵秀湘微颤的声音带着不甘与失落。 慕容映霜却不禁释然,皇上选妃百里挑一,这一批三人已中选一个,余下的自是机会渺茫,不必详加提问了。 “太尉慕容嵩五女慕容映霜!年十六!” 听到司礼内侍唱自己的名字,慕容映霜不紧不慢地屈膝行礼:“臣女慕容映霜参见皇上,愿皇上吉祥!” “进!”年轻的声音简洁有力,透着尊贵与君威,“慕容映霜赐封良人,视八百石,爵比左庶长!” 慕容映霜心头一震,甘公公尚未让她抬头面圣,更没有开始提问,皇上为何便一下子选中了她,并亲口出言赐封? 她于好奇与震惊之中猛然抬起了头。 只见高高龙座之上的轩辕恒,一身墨黑龙袍,身形魁梧高大,只是他的脸却被皇冠上长长垂下的十二旒白玉珠挡住,让人看不清他的容颜与神情。 “请慕容良人谢恩!”殿上的甘公公提醒道。 看着甘公公有意暗示的眼神,慕容映霜意识到自己没有及时下跪谢恩已是失仪,擅自抬头偷看龙颜更是犯了大忌,连忙低首跪了下来:“臣妾谢皇上隆恩!” 良人 秋意薄凉,暮色如水,朱红色宫灯次第亮起。 慕容映霜静静地立在含章殿华碧苑前,等待着那世间至为尊贵之人的到来。 “皇上驾到!” 苑门外,内侍一声不高不低、抑扬顿挫的通报,并没有出乎她的意料。 三个余月来,每逢初五、十五与二十五,那位东昊万民景仰、人人敬畏的年青帝王,便会来到她居住的华碧苑内,给她作为妃子最高殊荣的**宠幸。 而她所需要做的,只是恭谨侍奉,温柔顺从,甚至整个侍寑之夜几乎不发一语。 “妾贱恭迎皇上!”听到内侍们伴随下的沉稳脚步声迈近,早已低垂螓首迎候多时的慕容映霜,恭敬地屈膝行礼请安。 尽管轩辕恒在她侍寑时,不需要她多说一句话,可是每次恭迎和恭送的请安之语,还是必须要说的。而这,也正是入宫数月来,她对他说得最多的两句话。 他摆驾来到之时,她屈膝低眉垂首:“臣妾恭迎皇上!” 他起身离开之时,她仍是低眉垂首:“臣妾恭送皇上!” 而他,在她印象之中,除了殿上选看那次,他几乎没有单独对她说过什么话。 沉稳的脚步没有片刻停留之意,他从她身前快步走向华碧苑寑室。他甚至吝于向她轻轻说出“平身”二字。 虽然始终低垂着眼眸,只能看见从眼前掠过的墨色龙袍一角,但慕容映霜却想像得出,他那张俊美至极的脸上,此刻定是只有帝王才会拥有的威严冰冷,以及睥睨天下之态! 他不屑于单独对她说一个字,只因在他尊贵无比的眼眸中,她与身后垂首迎候的宫女们并没有什么不同之处,惟一的不同,只是稍后为他侍寑的,将是她,他后宫中惟一的良人——慕容映霜。 《诗》曰:“厌厌良人,秩秩德音。” 在民间,“良人”是夫妻之间的互称。可是,在这后宫之中,“良人”却只是皇上赐与她的嫔妃品号,一个算不上尊贵的等级品号。 此刻,谨记自己的职责,慕容映霜不敢有丝毫怠慢之意,她直起身来,轻迈莲步走进了寑室。 宫女在身后将大门悄悄地关上。一时,室内便成了二人的世界。 轩辕恒已在寑室正中站定,微微侧身回望着她。 慕容映霜知道,只有在这私密的寑房中,她才终于入了他的眼眸。 他身姿昂藏,俊眸中投射过来的寒光让她根本不敢以眸光对接。 他的俊美无双在东昊向来是出了名的,与轩辕诺的俊魅邪肆完全不同。侍寑初/夜她便暗惊,她不知道所谓的“世间第一美男子”该是怎样的标准,她只是无法想像,若说有一个男子长得比皇上还要俊美,又该是如何的模样! 只是,这样无双的俊美,她以为与自己是完全无关的。他并不独属于她一人,他属于后宫数百嫔妃,更属于东昊万千臣民。因此,她理智地认为自己不该为皇上的容颜感到一丝心动,或是一丝荣幸。 对于她来说,他只是至高无上的帝王,无论他长相如何,无论他对她是冷是热,她所应该做到的,便是对他始终恭谨有加,谦卑顺从! 未待她走到身前,轩辕恒已一掀袍摆在床上坐了下来。 意识到自己已略有怠慢,慕容映霜快步走到床前,一面在他脚边跪下,一面轻抬纤手,为他脱下靴子,解开腰带,再细心地解下他墨黑的龙袍。 他麦色健壮的胸膛赫然出现在她眼前,她垂眸看着他的身子,却不敢抬头看他的脸。 规矩 待将一件干净的白色便衣为他换上,又为他解下了那代表皇权尊贵的皇冠后,慕容映霜才缓缓站起身来,开始动作优雅地解自己华丽的迎驾宫装。 这一气呵成的整套寑前动作,都是入宫之时由宫中的姑姑专门教导过的,她必须在皇上面前做足。 入宫数月,侍寑十余次,她倒从未有过闪失:自己解衣之时,须侧身对着皇上,并且低垂眼眸不许抬头,所有动作都须轻,缓,而且优雅…… 今日是八月初五,尽管离上次侍寑已有十日,慕容映霜仍然将每个动作的要领记得牢牢的。 让轻薄华美的宫装缓缓地滑落到地面毯子之上,她身上只余薄薄的浅色便衣。 正欲转身面向床上之人请安行礼,那人却似是等得极不耐烦,他突然一伸大手,将她一下子拉到床上,随即整个身子重重地压了上去。 这突而其来的巨变,完全出乎慕容映霜的意料! 望着身上帝皇那近距离逼视着自己的冷冷俊眸,她始终平静安然的心,终于禁不住“突突突”地猛跳起来。 ……………………陌离轻舞作品…………………… 慕容映霜一直觉得,轩辕恒是一位天生的帝皇,为人处事极为冷静理智,不仅对人冷漠苛严,对自己也极具自制力与把持力。 卯时更鼓一响,他便从床上翻身而起,待她为他穿戴好龙袍之后,便摆驾去上早朝。 这年青的帝皇年仅二十三岁,却已在位五年。他严格遵守着自己制定的一套宠幸后妃规定。 每月逢一,即初一、十一、二十一这三天,是他宠幸后宫中地位最高的高婕妤的日子。 然后每月逢二,他会雷打不动地去宠幸郭容华。之后,逢三、逢四、逢五,他便依次宠幸徐容华、魏美人,以及良人慕容映霜。 其余的日子,他则在乾元殿随意翻牌子召寑,以便后宫数百嫔妃均有机会分享君王的雨露恩泽。 慕容映霜有幸荣列皇上每月宠幸三次的五位“宠妃”之列。但是,她在后宫之中的地位,却并排不到第五。 皇后之外,东昊嫔妃定制十四等,而“良人”是第九等,不高也不低。 入宫即封“良人”,她的嫔品比起大姐慕容映月当初入宫赐封“长使”已是高了一等。然而,轩辕恒后宫已渐充实,在她前面仍有八位嫔妃的地位比她更高。 轩辕恒十八岁登基,本立了一位赵皇后,即当朝大鸿胪之嫡女。可惜赵皇后命薄福薄,三年前竟因难产而死。 自此,轩辕恒没有再立后,但是前朝与后宫的立后之争却从未停歇。慕容映霜自然明白,这也正是父亲不顾一切将她送入后宫的原因。 慕容映霜并不想当皇后。她满足于如今“良人”这不高不低的身份,也明白自己能得皇上每月“固宠”,是因为父亲官居“三公”之一太尉之职。 她只想在后宫安安静静地做一名妃子,不与人起妒意争端,尽职尽责地在每月那重要的三个日子里侍奉好一国之君。如此,她便不负自己作为太尉之女入宫侍君的使命了。 可是,自小跟着娘亲熟读诗书,听过太多后宫争斗你死我活之事,她也怀疑,自己有可能在这表面平静,实则风波暗藏的宫中独善其身吗? 她只祈求,这平静的日子可以再多一些而已。 “皇上有旨,今夜濯龙园举办宫宴,请慕容良人务必出席!” 翌日甫一天明,慕容映霜便接到了内侍传来的皇上口谕。 果然,她想躲在华碧苑中守住内心的片刻宁静是不可能的! 虽然她最不喜的便是出席宫宴,可是今夜,她必须收起满腹愁思,和颜面对后宫众多盛装华服的嫔妃,以及她们眼中似有若无的羡慕与妒意。 伤裂 黄昏时分,穿上贴身宫女轻歌为她挑选的淡蓝色曲裾深衣,让漫舞为她梳起好看的堕马髻,慕容映霜便带着二人步行到了濯龙园。 尽管应儿与彩儿是她从太尉府带入宫的,可她总觉得与她们略有隔阂。相反,宫中安排在华碧苑侍候她的两名大宫女轻歌与漫舞,她使唤起来却觉得心应手。因此入宫没多久,她便让两人成了她的贴身宫女。 到了濯龙园,她才发现今晚宫宴是她入宫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出席者不仅有后宫份位高的嫔妃,更有皇族贵戚及三公九卿等高官近臣。 父亲慕容崇与两位哥哥慕容华章、慕容华鉴,赫然在座。 她自小便惧怕两位哥哥,更加惧怕父亲。 可如今,她是皇上的妃子,无须再惧怕他们。只是,看着座上父亲那张清秀儒雅又不失严肃的脸,她仍是觉得陌生无比! 依着宫规,她并没有理会父亲与两个兄长,对座上的三公九卿与皇族近臣更没有正视一眼,便带着轻歌与漫舞举步来到高婕妤座前,微微屈膝行礼:“映霜见过婕妤姐姐!” “慕容良人快些入座吧!” 高婕妤云鬓高挽,衣饰打扮在嫔妃中也最为华美耀眼。客气地说完,她雍容艳美的脸已带着淡淡笑意,神情高雅地看向纷纷步入的宾客与妃子。 高婕妤有自己的骄傲。身为当朝太师嫡女,她五年前便与先赵皇后一起,作为首批后妃进了宫。 不仅出身高贵,资历深厚,她更于两年前为轩辕恒诞下一位公主,奠定了她在后宫不可动摇的地位。 慕容映霜走到属于自己的座位上,静静地坐了下来。 她的座位被安排在主座右下首的第九个。 后宫如今没有皇后,众妃首位“昭仪”也仍然虚设,嫔妃序列也远远未充实。因此,紧挨皇上主座的第一个,自然便是如今后宫地位最高的高婕妤。 挨着高婕妤一路排下来的,便依次是两位容华、两位美人、三位充依,以及慕容映霜。而嫔妃座席的对面,则依次是诸王、诸侯,以及三公与九卿的座次。 慕容映霜丝毫不羡慕高婕妤的盛宠,她安于自己如今在宫中的地位,既不会低至受人欺辱,又不会身居高位而处于风口浪尖…… “皇上驾到!” 内侍的一声响亮通传,打断了她的独自沉思。而紧接下来的一句,则让她始终保持沉静的心,忍不住轻轻一颤。 “……赵王到!” 踏着通报之声,两个同样高大年轻的身影,一先一后快步踏了进来。 前者身着黑底红纹五爪龙袍,十二旒冕冠前长长的旒珠将面容遮住大半,正是东昊国九五之尊轩辕恒! 而紧跟在他身后的贵气男子,身着蓝底黄纹四爪蟒袍,脸上是一片洒脱不羁的笑意。 乍见他邪肆风/流的桃花眸,慕容映霜的心毫无征兆地猛然一痛! 听闻他不是离开京都到各省巡视去了么?为何又会突然出现在这宴席之上? 本以为,她可以无爱无恨地躲在这深宫之中,守住心中的那份宁静。却怎知,再次遇见他,心中本渐愈合的伤痛,又再被悄无声息地撕裂开来! 封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在众人起立迎候之声中,轩辕恒快步踏上龙座,抬手一挥坐了下来:“平身!今日宫宴,众卿与嫔妃不必多礼,只管尽兴!” 闻言,众人皆谢恩落座。轩辕诺也在主坐左下方第一个位置上坐了下来。 一时,歌乐齐起,众人举杯畅饮。 酒过一巡之后,轩辕恒再次朗朗开言,声音悦耳却透着无上威严:“今日朕宴请各位爱卿与嫔妃,除了饮酒尽兴,还有两件重要之事要宣布!” 众人皆安静下来,齐齐看向那年青的帝皇。 轩辕恒微微一笑,道:“其一便是,后宫近来和睦安宁,朕深感欣慰!尤其是两位嫔妃品行出众,理应晋封嘉奖,今日在此一并宣诏。来人,宣旨!” 闻言,众人皆心中一凛。 嫔妃晋封,在东昊可是事关后宫与前朝的大事。一番晋封调整之后,朝臣的权力地位,都将发生微妙而深远的变化! 轩辕恒话音甫落,站在龙座旁的甘公公便展开手中圣旨,大声宣读起来:“美人魏芷云品行端雅,晋封容华,视真二千石,爵比大上造!” 众人心中了然,魏芷云是“三公”之一魏太保的侄女。魏太保膝下无女,侄女入宫数年连连获得晋升,无疑显示了皇上对他的倚重之意。 向来冷傲孤清的魏芷云,闻言起身离座,跪在殿前谢恩:“臣妾领旨,谢皇上隆恩!” “爱妃平身!”轩辕恒的声音悦耳而威严。在大庭之众之下,他始终保持着君威,没有流露出一丝对后妃的宠溺之情来。 待魏芷云站起回座,甘公公又在众人的期待中大声宣读:“良人慕容映霜贤淑慎言,忠心侍君,晋封美人,视二千石,爵比少上造!” “啊?”“哇!”…… 甘公公话音未落,席间却是一阵阵极力压低了的惊叹之声。 魏芷云从美人晋升为容华,不过是升了一级。 而慕容映霜从良人晋升为美人,却是跨越了七子、充依、八子三等嫔位,一下子连升四级,这在东昊后宫几乎是绝无仅有的,如何不叫朝臣与后妃们震惊得瞪目结舌呢? 到底,是因为皇上宠爱极了慕容映霜,还是因为皇上对慕容太尉尤其倚重? 一时,席间竟有人忍不住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慕容映霜心中的暗惊同样无法形容! 在之前有限的数次宫宴中,她从来都不必开口说话,也从来都不会受人注意。可今夜,她却突然成了这盛宴中的焦点。 她不明白,皇上为何突然将她连晋四级,就如她看不清他隐约藏于十二旒冕冠白玉珠后的神情一般。 目光所及,座上几乎所有人脸上皆是讶异之色,包括父亲慕容嵩与两位哥哥。只有赵王轩辕诺仍是一脸淡笑。 他将碧玉茶杯举至唇边,事不关己地轻啜着杯中的茶水。 心中一股痛意悄然升起,慕容映霜不及理会。她镇定站起,稳步走到堂前跪下:“臣妾领旨,谢皇上隆恩!” “爱妃平身!”轩辕恒的声音仍是威严而好听,却不带任何感情。 “谢皇上!”慕容映霜站起,带着一身艳羡与疑惑的目光,回到座上。 “好!今日两件大事,已完成其一!”轩辕恒向来威严冷漠的声音竟透出一丝爽朗笑意,“那么其二么,便是赵王选妃之事了!” 话音刚落,轩辕诺惊得嘴中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 他一手捏着茶杯,一双风/流横生的桃花眸,带着不满之意扫上座上皇帝:“皇兄,您今夜这是,要给臣弟挖个坑往下跳么?” 对峙 轩辕恒侧首看了轩辕诺一眼,对着众人微微一笑:“赵王年及弱冠,正妃与两侧妃之位却仍是虚置。莫说是朕,便是太上皇与太后,均已为此焦急不已了!朕决意为赵王选妃,各位爱卿可有举荐人选?” “皇上!”坐于右下首的高婕妤语笑嫣然,率先说道,“赵王选妃已是当务之急,臣妾倒有一人举荐!” “爱妃说来听听!” “臣妾举荐之人,皇上也是知晓的,那便是魏容华的亲妹妹,魏芷依。”高婕妤笑着望了一眼一脸清傲的魏芷云,“魏容华是皇上的妃子,若她的妹妹配与赵王为妃,岂非亲上加亲?臣妾还听说,魏芷依自小便对赵王情有独钟,若然婚配得成,皇上岂非成人之美?” “哈哈,爱妃深知朕心!”轩辕恒难得地朗声笑道,“魏芷依才貌双全,朕确实早有此意!众卿以为如何?” 一位朝臣连忙站起来回道:“启禀皇上,魏芷依乃是魏太保的亲侄女。臣以为,其家世身份婚配赵王,再是合适不过……” “呵呵!”座上的轩辕诺却嗤笑着打断了他:“许宗正,这选妃到底是给本王选,还是给宗正大人选?宗正大人说合适,便是合适么?” “呃,这……”一片热心却遇着冷脸,许宗正站在那里怔愣着,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皇上!”轩辕诺又转向轩辕恒,正色说道,“臣弟如今不过二十,尚且年轻,皇兄何必为臣弟立妃之事焦急!” “年及二十而未纳妃,实在是不年轻了!”轩辕恒的声音再次恢复帝王的威严,“众人皆说魏芷依与你般配,朕亦深有同感,因此数月前,并未让她入宫选妃。论家世,论相貌,论性情,你对她有何不满的?” “皇兄!”轩辕诺不服气地站了起来,“臣弟说过,希望自己选择心仪的赵王妃。皇上今日赐婚之举,对臣弟来说未免太过突然!” 一时,坐在主座上的帝皇默然不语,不怒自威。 而傲然站立的赵王一脸桀骜,俊眸微挑。 看着两人沉默对峙,众臣与后妃皆不敢作声。 “身为王爷,立妃并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事!” 轩辕恒的声音刻意地隐忍低沉,却仍能清晰地传入慕容映霜耳中,“既然你执意自己选择正妃,朕也不再强求。朕今夜便将魏芷依赐与你为侧妃,你可还有话说?” “臣弟遵旨!谢皇上隆恩!”轩辕诺拱手谢恩。心中虽仍是不情愿,却情知此时不能再为一个侧妃抗旨不从。 “两件大事已了。来人,赐酒,再饮!”轩辕恒再次朗声对众人说道。 一时,宫女与内侍鱼贯而出,为众人一一斟酒。乐舞声再起,宫宴再次热闹起来。 魏芷依! 慕容映霜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对那个女子,她此刻竟生出一丝莫名的羡慕来! 她知道,身为帝妃,她已没有任何资格羡慕甚至嫉妒魏芷依。 可是她怎能不让自己去思去想?若能到赵王府当一名侧妃,即使不受轩辕诺宠爱,也总比入宫为妃好得太多吧? 人人皆以为她得到了帝王恩宠,甚至**之间连升四级。可是谁又知道,她从未曾入得帝王的眼,却早已被推上了后宫的风口浪尖? 下一瞬,是否便是粉身碎骨? ……………………陌离轻舞作品…………………… 宫宴结束,已是亥时。 拖着疲累的身心回到含章殿华碧苑,慕容映霜在轻歌、漫舞的侍奉下洗浴一番,正欲上/床歇息,却听到了内侍由远及近的一声绵长通传: “皇上驾到!” 慕容映霜心中一紧。今日是初六,她昨夜才为他侍寑,为何他今夜竟又摆驾前来? 意外 身上只穿了一层丝薄的白色便衣,慕容映霜不及出门迎候,轩辕恒便已大步地踏进了寑室。 轻歌与漫舞知趣地向轩辕恒行了一礼,带着其余宫女退出了华碧苑。 “臣妾恭迎皇上!”慕容映霜想问问他为何今夜会来,想了想却终是没有开口。她虽是他的妃,他们却一直是这种不冷不淡、从不深交的关系。 就让这河水不犯井水的状态继续保持着吧! 轩辕恒仍是不发一言地从她面前走过,坐到了床榻之上。慕容映霜快步走过去,跪在他身前,为他细心解开龙袍。 待他上身不着寸缕,她又转身到衣橱中为他找出一套便衣。今夜他来得突然,这一切她并未来得及准备好。 为他披上浅色便衣,她便站在他身旁,小心翼翼地为他解下头上那顶代表着无上皇权的十二毓流珠冠冕。 他长长的墨发披散下来,她小心地为他理了理。她始终专注地盯着他的衣袍、冠冕与墨发,却不敢往他的面容上斜视一眼。 因为那容颜太过尊贵,也因为那容颜太过俊美,她怎敢如此近距离地看他? 做完这一切,她再次对着轩辕恒屈膝请安:“请皇上安歇!” 这也是她在侍寑之夜必说的一句话。 然后,她便缓缓转过身,向着寑室旁边的一个偏房走去,只待六更鼓响,再起来为他穿戴龙袍与皇冠…… 这,便是她每月侍寑三次的固有程式。 入宫后首次侍寑,轩辕恒只用手轻指,不须片言只语便示意她睡到偏房去,而这也正合了她心意。于是这一程式便如此固定了下来,数月来她不曾出过任何闪失。 她从不多事问轩辕恒,为何每月来她这里三次,却没有真正宠/幸她。 她猜想,大概皇上也只是把她当作一个笼络高官的棋子摆放着,至于是否真正宠/幸也就是看心情。在这燕瘦环肥、美色成灾的后宫,她的姿色未必能引起皇上多大的兴趣。 她只愿自己永远不要让他产生一丝兴趣的好。 然而,她这个私心今夜看来却成了奢望。 才走出几步,她便听到轩辕恒带着一丝慵懒的声音传来:“朕今夜为你连晋四级,你就是这样为朕侍寑的么?” 慕容映霜惊惑回首,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向来威严冰冷的帝王,此刻正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笑意看着自己。 “过来!” 轩辕恒突然向着她伸出一手,那双让人不敢正视的俊眸透着自信与君威。 慕容映霜以为自己听错了,更以为自己看错了! 入宫三个月来,她从未出过任何差错。只有昨夜出了一个小小意外,在她准备请完安转身离去时,他却突然一把将她拉过去压在身下,也是这双令人心慌的眼眸,直直地逼视着她。 可后来,他还是很快便放开了她,让她回到偏房歇息。 然而今夜,是他终于对她的姿容产生了一点兴趣,抑或是他觉得既为她连晋四级,不真正宠/幸一下,实在说不过去? 慕容映霜心中迅速盘算着,不知怎样才能让这尊贵的帝王打消这意外产生的念头。 “慕容美人,没听清朕的话么?”轩辕恒脸上玩味的笑意早已消失,声音不高不急,语气却是不容置疑,“过来!” 掌控 见轩辕恒恢复了冷漠威严的神色,慕容映霜不得不快步向他走近,并恭顺地在他身前跪了下来:“臣妾有失,请皇上恕罪!” “你也知道你有失么?”轩辕恒俊美冰冷的脸再次浮起一丝笑意,他向前俯下身子,抬起右掌轻轻抚上她的俏脸,声音中甚至透出一丝暧mei与宠溺之意,“后妃如你这般侍寑的,还真是少见!” 首次抚到她脸上的男人手掌,让慕容映霜忍不住身子一颤:“臣妾有罪!” “慕容太尉可真是会生女!三个女儿,一个比一个姿容出众,就连庶女都是如此……冰肌玉骨,我见犹怜!”这是入宫以来,轩辕恒对她说过的最长的一句话。 而他今夜对她说过的话,早已远远超过他以往所说的总和了。 “时辰不早了,皇上日夜操劳,卯时便要早起上朝,请皇上早些安睡吧!”这也是慕容映霜对他说过的最长的一句话。 在她脸上轻轻摩挲着的略带粗砺的男人大掌,让她紧张得全身血液全往上涌。想到他这大掌也是如此抚过后宫那么多嫔妃,包括已经过世的大姐慕容映月,她更是不自觉地想往后缩着,意欲尽快逃脱那大手的掌控。 “怎么,慕容美人不想要朕的宠幸?”轩辕恒敏锐地感觉到她的意欲逃离,语气再次恢复了冰冷。然而那冰冷中,却夹杂着疑惑与难以置信。 或许,他从来没想过他的后妃竟不想要他的宠幸吧? “皇上恩宠是所有后妃的荣幸!”慕容映霜垂着眼眸,小心翼翼地说着既不触怒君王又能拒宠的话语,“臣妾出身低微,不敢要皇上恩宠。臣妾带着父亲的嘱托入宫,无论如何也会安于职守,忠心侍君!” 她在努力提醒他,他让她进宫只不过是为了前朝,他大可不必勉为其难宠幸她。 “呵!”轩辕恒突然轻笑一声,放开了抚在她脸上的手,“朕怎么听说,慕容美人当初并不情愿入宫啊?” 慕容映霜惊愕抬首,瞪着一双剪水秋瞳看着他。 他怎么会知道这些? “朕好像还听闻,慕容美人入宫前便有心仪之人,并为他等待十年!天底下怎会有如此痴情的女子?”轩辕恒淡淡地说着,神情也是淡淡的。 慕容映霜心中一片混乱。他怎么可能知道这些事? 等待十年……知道她这个秘密的,世间只有三人,除了她与弟弟华琛,便只有轩辕诺了。 她相信,华琛绝不会出卖她,更不会把她的事传扬开去。 那么,轩辕恒知道此事便只有一个可能了。 轩辕诺,原来他竟是这样的人吗? 面对她当初抛却了一切尊严与羞耻的表白,他不以为然,甚至不屑一顾。可是一转身,却将此事告知当今圣上——她的夫君? 心中,说不清是一股痛意还是一股恨意,慢慢地升腾起来,狠狠地折磨着她,让她再也无暇顾及眼前,更没有心思说些谎言加以辩白。 “退下吧!朕要歇息了。”轩辕恒似是对她彻底失去了兴趣,略带疲惫地靠在床榻之上。 “臣妾告退。”慕容映霜屈膝行礼,向后退了几步,才敢转身向偏房走去。 “可别忘了六日后宫中欢庆,慕容美人将会再遇想见之人!” 背后传来君王冰冷的声音,让她的身心都不由得一阵哆嗦颤栗。 原来,她的所有心思与念头,皆在帝君的掌控与意料之中。 人君 八月十二,是宫中宴请高官贵戚,共赏花灯与烟火,提前庆祝中秋佳节的日子。 未到黄昏时分,慕容映霜已在轻歌和漫舞的努力下打扮停当。如今她已是“美人”的身份,衣饰与妆容自是要华丽得体,不能再如以往般清雅简单。 宝蓝色的广袖流仙裙,裙摆长可曳地。从裙底向上,蓝色渐淡。浅蓝色广袖上各绣着几株清荷,让她妖娆高挑的身姿,更显出一股特有的清冷出尘气度。 如云发髻上饰物并不多,只是右侧斜插的一枝五尾凤珠钗尤为夺目。珠钗上洁白的珍珠流苏垂至耳畔,既显示了她在宫中居于前列的荣宠地位,又让她的倾世姿容,更透出一股别样的妩媚来。 带着轻歌和漫舞步出华碧苑,慕容映霜看到了一个浅绿色的俏丽身影。 “见过美人姐姐!”等候在门外等候的秋若兮笑着屈膝行礼,“若兮在这里等着了许久,要随姐姐一同赴宫宴呢!” “若兮妹妹,你为何不进去等,偏要在这里呆站着?”慕容映霜惊问。入宫数月,“少使”秋若兮是她最好的也是惟一的朋友。 秋若兮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姐姐连晋四级,如今已位居美人之尊,妹妹怎敢擅自进去打扰?只好老老实实在此处等着了!” “你个傻丫头!”慕容映霜又好气又好笑,不禁柔声说道,“我们不是好姐妹吗?就因为我连晋四级,你便要与我生份?难怪这几日都不来找我了!” 见慕容映霜真的有些恼怒,秋若兮眨巴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道:“姐姐莫恼,我rì后还像以往一般,把你当作亲姐姐,好么?” “可要记住了!快走吧,宫宴要开始了。”看着秋若兮天真烂漫的样子,慕容映霜再也气恼不起来,拉着她便往濯龙园走去。 有时,她真的很羡慕秋若兮,总是一逼年少不识愁滋味的开心模样。哪像自己,若不是见了秋若兮,脸上总是难见一丝笑意。 “若兮知道姐姐心思孤清,以为连晋四级不是什么大事,可是宫中的人却不是那么想的。” 走在路上,秋若兮忍不住小声地提醒着慕容映霜,“这两日嫔妃们去给高婕妤请安时皆在议论,说姐姐如今深得皇上宠爱,连去给高婕妤请安都少了。高婕妤听了,也很不高兴呢!姐姐日后还须多去清灵宫请安才好!” “我知道了,谢谢妹妹提醒!”慕容映霜应着,心中却是暗叹。她以往也是数日才去向高婕妤请安一次,只是如今成了风口浪尖的人物,便人人皆看她不顺眼了。 到达濯龙园坐下不久,宫宴便正式开始了。 轩辕恒仍是与轩辕诺一同步入。两个同样身姿昂藏的人,一面走一边低声交谈着,完全不理会席中众人起身迎立,齐呼万岁。 看来上次宫宴之上,为了是否立魏芷依为赵王妃而当众争论对峙之事,并没有影响到这帝王兄弟二人的感情。 慕容静静地望着那两个高大尊贵的身影,心中暗忖。 轩辕恒快步踏上三级木阶,在龙座上坐下,才对着众人朗声道:“众爱卿与众爱妃平身!” 听着他那悦耳却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慕容映霜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他说话向来出口“爱卿”闭口“爱妃”,可作为一位治国严明的君主,他给众人的感觉除了严厉与可畏,又何来“爱”可言呢? 或许作为人君者,便都是这般虚伪、可笑而又可怕吧! (新文求收藏,请没有收藏的亲,轻移玉指,将本文放入书架哈,陌狂送飞吻!!!!!) 惊舞 “皇上,臣妾愿弹唱一曲,为众人助兴!”酒过三巡,高婕妤见皇上与众人兴致甚高,便叫停了乐舞,主动请缨献曲。 “好,朕许久未听爱妃妙曲了!”已有三分醉意的轩辕恒说道。 高婕妤命人取来瑶琴,当即弹唱了一首《花月影》。高婕妤是高太师嫡女,心思灵巧更兼知书识礼,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自是歌声宛转,琴声动人。 弹唱完毕,众人皆击掌称颂。轩辕恒也甚是开心:“爱妃琴技与歌唱皆有进展,甚好甚好,来人,赐酒一杯!” 高婕妤站起身,恭敬地喝了皇上御赐的酒,落座轻笑道:“皇上,臣妾今日献丑了。臣妾听闻,慕容美人能歌善舞,尤其是舞姿颇有太后当年之风。不知皇上可否请慕容美人献舞一曲,让臣妾等也大开眼界?” 闻言,慕容映霜不禁心头一震。卫太后歌舞技艺绝世倾城,早已闻名天下,谁人又敢与之相提并论呢? 虽说她自小便跟着母亲读书识字,研习曲艺歌舞,更因仰慕卫太后才华而时时练习她所创的乐舞,弹唱舞蹈本不在话下。可是,她的舞姿又何曾被太尉后院之外的人见识过呢? 要说她颇有卫太后当年之风,她实在是愧不敢当! “那么,慕容美人便为众人舞一曲,如何?”轩辕恒清冷的声音带着几份醉意,虽是询问,却是带着无法抗拒的威严与命令。 “臣妾遵旨!”慕容映霜从座上站起,沉静回道。皇上既已这样说,她自是无法拒绝了。 “慕容美人要跳是的什么舞曲?”高婕妤一脸雍容笑意看着她。 若在皇上、赵王与众人面前跳卫太后所创舞曲,自是太不敬的。 心中暗忖着,慕容映霜已轻步来到宴厅正中,对着轩辕恒屈膝行礼:“臣妾愿为皇上与众位跳一曲《良宵》!” 《良宵》是东昊流传的一首极为普通的琴笛合奏乐曲。她话音刚落,宫廷乐师便缓缓吹奏起来。 优美而略带哀伤的乐声将人带入闺中女子苦盼爱人的寂寂良宵。慕容映霜轻舒长袖,踏着乐曲翩然起舞,宝蓝色的广袖留仙裙随着曼妙舞步慢慢舒展飘飞,瞬间惊艳了在场所有人的眼! 寂寞良宵,空自蹉跎。慕容映霜想到了娘亲夜夜倚窗望穿秋水的身影,也想到了娘亲思恋父亲而不得见的泪水与歌声。 “日日思君,不见君兮!只愿君心,似我心兮……” 爱而不得,是多么的痛苦与无奈?自己爱的人却不爱自己,又是多么的可笑与悲凉?而自己的际遇,何尝不是与娘亲一样的可怜可叹? 足尖轻点,纤腰旋转,裙裾飞扬……慕容映霜的如水美眸扫过十二旒冕冠白玉珠后神色难辩的帝皇,再扫过轻捏酒杯似笑非笑地欣赏着自己舞姿的赵王,最终以一个华美绚烂的旋转,踏着最后一句乐曲完美收关! 直到慕容映霜道完一声“臣妾献丑”,缓步回到座上坐下,众人仍然沉浸在她忧伤的舞蹈中而不可自拔。诺大的宴席厅,竟然没有一个人发出击掌与喝彩之声。 “啪!啪!啪!” 良久,高高龙座之上,帝皇威严的声音伴着他单调而清脆的掌声响起:“慕容美人一舞,真可谓震惊世人。绝妙!” “呵呵呵,那是当然的。”一道清冷的女子声音响起,却是从来不屑于在众人面前多发一言的高傲妃子魏容华,“谁人不知,慕容美人的母亲,可是洛都凤仙楼名动一时的头牌花魁呢?” 还击 慕容美人的母亲,竟然是凤仙楼的花魁? 魏芷云话音一落,满座皆惊。 尽管不少人知道慕容映霜是慕容嵩庶出之女,却并非人人皆知其母林惜衣出身青/楼。即便是知道的,也因为那已是十六七年前的往事,况且如今慕容映霜已是皇上的宠妃,又有谁会不识好歹地当众提起这个话题? “呵呵,这个……”始终雍容浅笑着的高婕妤,似是有意打破这满座的尴尬与寂静,“这些已是许久以前的事,魏容华便莫要再提了吧!” “就是就是,那些事都过去许久了!”坐于慕容映霜右下首的何充依接嘴道,“当初洛都谁人不知道,凤仙楼的花魁林惜衣色艺双绝,却只卖艺不卖身,更对当年的慕容太尉一往情深,多少达官贵人倾慕而不得?” 她这一番说辞,听上去像是为慕容映霜说话,实质又将她娘亲当年在青/楼的事绘声绘色地描画了一番。 一直冷脸静默着的慕容映霜,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激愤与怒意。 她可以不介意她们或故作姿态或蔑视地嘲笑她的庶女出身,可她却不能容忍她们当着皇上与众人的面如此议论娘亲! 看来,虽然她极力让自己在后宫尽量不出头,尽量少说话,可她们却仍是不肯放过她,偏要将她逼到风口浪尖上,要看她如何出丑,如何成为众人口中的笑话。 可她又如何甘心自己和娘亲如此被人轻视呢? “何充依说得没错!”慕容映霜在所有人,包括慕容嵩父子惊愕的目光中沉缓出声,“想当年娘亲也是知书达礼的小姐,因家道中落颠沛流离,却始终守身如玉,出淤泥而不染。娘亲是我慕容映霜这辈子最敬重的人!” 听出了慕容映霜话语中的傲气与不悦,何充依却仍是不肯收口:“那是那是!姐姐虽是一名庶女,如今却深得皇上宠爱,实是我们姐妹们远远不及的,也实在令人敬重!” 那何充依虽无多少家世背景,却因三年前为皇上生下一位公主而母凭女贵,加上在后宫深得高婕妤喜爱,向来是个敢说话之人。 “何充依此言差矣!”慕容映霜再也无法忍受她的有意揶揄,决意出言还击,“想当今太后也是庶女出身,如今却贵为天子之母,更深受东昊臣民爱戴!难道庶女便注定不能令人敬重么?” 语毕,慕容映霜无奈一笑,望了一眼何充依,又看向了高座之上神色隐约难辩的帝皇。她知道自己情急之中说出此番话,或已无意间冒犯了当今太后,但话既已出口,她也只能认罚了。 没有人敢再接话。 而坐于主座左下首的赵王轩辕诺,面无表情地地小口啜着杯中之酒。他低垂下睫毛浓密而长的桃花眸,专注地看着杯中酒的成色,仿佛宴席间这一切闲言碎语均与他无关。 “何充依,你可知罪?”尊贵无比的帝皇终于缓缓出声,带着令人心颤的威严。 何充依吓得娇躯一颤,连忙离座下跪:“请皇上恕罪!” 她还未想明白自己是什么地方触怒了龙颜,却明白皇上对她已有责罚之意。 “身为后妃,竟当众议论朝臣家事,实属失德、失仪、失言。”轩辕恒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也听不出分毫醉意,“充依何玉嫦即起降爵三级,俸银减六百石,降为‘长使’。” 焰火 因言语冒犯朝臣而一下子被降了三级,俸银更是减了大半,何玉嫦不敢作任何辩解,颤抖着身子叩头道:“臣妾领旨受罚,谢皇上隆恩!” 轩辕恒的狠厉惩罚,让在座众人皆暗暗心惊。 高婕妤神色微变,而魏芷云虽仍是一脸清冷,却也禁不住轻垂眼眸,不敢再向座上的帝皇看去。 慕容映霜略感意外,她没有想到,轩辕恒不仅没有因她无端提及太后而责罚她,反而借狠狠惩治何玉嫦为慕容家撑腰,再一次昭示了父亲在朝中不容轻视的地位。 想想那何玉嫦,为了讨好高婕妤口不择言当众挑衅她,也实在是有欠考虑。可是,若不是皇上有意偏帮父亲,自己是否也应受罚? “启禀皇上,宫中焰火已准备就绪,请皇上移驾平明湖边观赏!” 正思想间,她听到一名内侍向轩辕恒禀报。抬首看时,却见轩辕恒哈哈一笑,道:“好!请众爱卿与众妃与朕一同前往观看!” 言毕,他高大的身子从座上站起,两步下了台阶,便率先出了宴席大厅,摆驾平明湖边。 听闻马上便要欣赏宫中焰火,众人一时忘了适才席上的后妃之争,纷纷离座跟了上去。见席中众人一下子散了大半,慕容映霜也只好站起身来,在轻歌与漫舞的伴随下,跟着人群走去。 平明湖位于濯龙园正中,湖面开阔平静,四面低矮的亭台楼阁掩映于柳树之间,正是观赏焰火的绝佳之地。 “哗!” “好美!” 随着人群一阵阵惊呼喝彩,朦胧的夜空突然大放异彩,一束束五彩繁花在空中绚丽绽放,然后化作点点星光倾泻下来。 “快走,焰火开始了!” 走在后面的人群一阵兴奋,纷纷踏过拱桥向湖边赶去。慕容映霜将目光从夜空的绚丽中收回,环首四顾,才发现轻歌与漫舞早已被人群簇拥着过了桥。 “哗……哗!” 随着一阵闷雷似的声响以及人群的惊叹声,空中繁丽焰火再起。慕容映霜静静倚在一株柳树下,抬头独赏。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到美丽的焰火。以往逢年过节,她只能与娘亲站在太尉府后院中,远远眺望宫廷上空的点点火光。 只可惜,娘亲此刻不能与她在此共赏美景!她心中暗叹,并不想走到人多嘈杂的拱桥那边去。 “慕容美人为何不到湖边赏焰火?” 一道好听的男子声音在耳边响起,慕容映霜连忙回首。 月色下,轩辕诺俊魅的五官清晰可辨。焰火的亮光在他脸上奇异地变幻着,她分明看到了,他桃花眸中,那一束束璀璨绚烂的繁花绽放! 她甚至有种错觉,这是一幅美到极致,却根本无法临摹的画图…… “慕容美人为何一人躲在此处?”他又再重复问道。 慕容映霜想说,站在这柳树底下静观焰火也是极好的。可是她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他脸上泛着一道浅笑,似是玩味,又似不屑。 慕容映霜忽然又想到,那个纯真的约定以及十年的痴等。她更想起了,他那日拒绝她的残酷与无情…… 想想如今,她已是他的皇嫂,她更是不知该如何搭话。 她正迟疑间,轩辕诺又再开口:“慕容美人果真伶牙利齿,在众臣面前侃侃而谈,竟毫无惧色!” 慕容映霜张口欲辩。自己向来口拙舌笨,并不会说话,他怎会以为她伶牙利齿? 可她仍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然而,慕容美人可知,如此冒犯太后,可当死罪?”轩辕诺高挺好看的鼻子哼出一声轻笑,“呵!可见皇上对美人是何等宠爱?” 敌意 “抱歉,如果赵王没有别的事,我先到前面去了。”望着那双她曾日思夜想的俊魅桃花眸,慕容映霜此刻却想立即逃走。 她受不了他咄咄逼人的目光,更受不了他眸中带着嘲讽意味的冷酷与无情! “怎么,你对本王就没有什么话要说?”轩辕诺却一步跨到她身前,高大的身躯一下子挡住了她的去路。 慕容映霜一惊,再次抬眸望着他。 满夜空的焰火在他眸中绚丽绽放,他嘴色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不羁笑意,静静地瞅着她。 “请王爷借道!”慕容映霜低首,她不敢再看着他,她怕自己的心会更加慌张。见轩辕诺并没有丝毫要动的意思,她一咬牙又道,“此处偏僻无人,请王爷……借道!” “呵,”轩辕诺忍不住一声冷笑,“你是说我们叔嫂二人,瓜田李下,会引人误会?” 慕容映霜心中狠狠一痛,再次为他的无情嘲笑感到寒心。 这样的一个男人,她为何竟痴痴地等了十年? “请王爷自重!”她抬起头,沉声说道。 轩辕诺仍然笑得魅惑异常。他一边用带笑的桃花眸继续瞅着她,一边后退一步让出了路。 慕容映霜轻轻提起裙摆,抬步越过拱桥,向着湖边观看焰火的人群走去。 开阔的平明湖边,三三两两地聚集着高官贵戚与高等宫妃。 那位戴着十二旒白玉珠冕冠的帝皇,身姿英伟,在人群的陪衬中显得尤为突出惹眼。 慕容映霜看到,轩辕恒正侧身向她所在的方向看来,绚烂烟花在他身后的夜空中,绽放不绝! 她无法看清他的神情,却能感觉到他冷冷的眸光,正轻轻地落在她身上。 心中疑惑自己为何引起了皇上的注意,慕容映霜加快了脚步。 “皇嫂小心!” 邪肆不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慕容映霜惊觉轩辕诺早已跟到身旁,恶作剧般地温言提醒,像是怕她不小心摔倒,甚至伸出了手想去扶她。 突然意识到轩辕诺是有意为之,慕容映霜停住了脚步,一双美眸直视着他:“谢王爷关心,我不会有事的!” “不会有事?”轩辕诺别有深意地笑着摇头,一脸的同情与怜悯,“入宫为妃,以色侍君者,怎会以为自己高枕无忧,不会有事?” “即使有事,也无须赵王操心!”心中隐隐作痛,慕容映霜冷冷回道。 轩辕诺终于收起了脸上的笑意,眸光冷冷地瞅着她。慕容映霜转身向右走去,心底丝丝痛意弥漫。 她终于清晰地意识到,从她约见他那日起,他看她的眼神中便有着隐隐的敌意。可她却不知他的敌意从何而来! “有刺客!” 突然,前方人群一阵骚乱。 慕容映霜惊诧抬头,便见十数支箭影正快速飞射而来,精准地向着轩辕诺所在的方向! “王爷小心!”她几乎来不及多想,在喊出这声的同时,整个人已向着数步之遥的轩辕诺侧扑过去。 痛! 胸口是一阵莫名的酥麻,然后便是钻心入骨的痛! 慕容映霜下意识地伸出手,握住了插在胸口的羽箭。在脚软倒地的那一刻,她落入一个宽广温暖的怀抱。 “慕容美人,你怎样?”轩辕诺一手抱着她,一边沉声急问。 在发觉羽箭飞来之时,他早已抽出身上的配剑,将飞到身前的箭一一扫落,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慕容映霜竟会向他扑来,并被离他最远的一支流箭射中。 刺客 鲜血从胸口渗出,瞬间染红了慕容映霜浅蓝色的衣襟,她握箭的手同样感受到了血液的炙热与粘稠。 抬起头,她看到轩辕诺桃花眸中的惊惑与不解。 湖对面又是一声声巨响,一道道绚烂焰火升到空中,次第绽开,将夜空照得亮如白昼,也将轩辕诺的脸映得更加俊魅动人! 看到他并没有受伤,慕容映霜努力挤出一丝笑容:“王爷身手真好,霜儿真的是不自量力!” 他根本不需要她为他挡箭。可是在乱箭飞来的那一刹那,她只想着他的安危,却压根没有想到自己会中箭而亡。 “来人,快传太医!”轩辕诺抬起头,大声喊道。 周围是嫔妃们四处奔走的惊呼叫喊,一名内侍应了声“是”便飞奔而去。不远处的湖边,阵阵兵刃交击之声传来,夹杂着宫廷侍卫们“保护皇上”的高声呼喝。 “我快要死了……是吗?”慕容映霜努力睁着美眸,低喘着气问道。 伤口那样痛,血流了那么多,她觉得自己命不久矣。 可是这一刻,她竟然丝毫不难过,也压根不害怕。 她心心念念地傻等了他十年,入宫数月来,她在愤恨交加中假装淡忘,命令自己不许再想起他,可她总是办不到…… 今夜,她会因救他而死吗?这于她而言,何尝不是告别痛苦与纠结的一种解脱? 而死在他的怀中,对于自己那颗痴恋十年的心来说,何尝不是一个完美的结局? 绚丽到极致的焰火,仍在他头顶上空全力绽放。轩辕诺收回目光,专注地盯着她:“慕容美人不必惊慌,太医很快便会到来,你不会有事的!” 慕容映霜又艰难地笑了笑,为他的有意抚慰深表感动:“王爷……今夜的焰火……真的很美呢!” 她努力地又看了一眼夜空中美丽的烟花,然后带着那丝感动的笑意,瞬间坠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平明湖边,数名仍未被宫廷侍卫击杀的蒙面黑衣人依然不肯罢手,使出浑身解数想接近那位东昊帝皇。 轩辕恒早已不耐于宫廷侍卫们一层又一层的严密护卫,他抽出腰间宝剑,腾空跃过人群,与那几位蒙面高手直接过招。 他出手精准而狠辣,只几下招式,数名蒙面人便纷纷倒地,只余身手最好的一人仍在顽抗。几名内廷高手一拥而上,齐齐出剑,那人立即受伤倒地。 “留个活口!” 见一侍卫手中长剑马上便要插入蒙面人胸口,轩辕恒用剑一挡,随便用剑尖抵住了那人的咽喉,冷声逼问道,“说,你们是什么人?” 那蒙面人神色古怪,口中很快便流中一股黑色血液,竟是咬破藏于口中的毒药,自行了断了。 宫廷侍卫们已纷纷扯下地上黑衣人的蒙面纱布,一人拱手禀报道:“启禀皇上,从他们的面相看,应是西越国杀手!” 轩辕恒一言不发,提着长剑快步走到轩辕诺跟前。 轩辕诺正单膝跪在地上,手中抱着才晕过去片刻的慕容映霜。他抬起头对轩辕恒道:“皇兄请放心,臣弟已为慕容美人点了穴道止血!” 众人纷纷围拢了过来。 除了慕容映霜和十数名侍卫,今夜并没有其他妃子受伤。可慕容美人居然为了救赵王而中箭受伤,众人皆感惊讶异常,却并不敢多言。 “太医为何还没到?”轩辕恒面无表情,声音也让人听不出喜怒,“来人,速传医女絮语到含章殿华碧苑候命!” 说着,他扔掉手中长剑,俯身将慕容映霜从轩辕诺手中接过,不顾众臣与嫔妃们惊异的眼神,抱起她便快步朝含章殿走去。 疤痕 慕容映霜醒来之时,发现自己躺在华碧宛寑室的床上。 “娘娘醒来了?”她听到一道温柔而从容的女子声音。转眸看去,床边一位三十上下、长相清秀的女子,正含笑望着她。 “你是……?” “我是宫中的医女絮语,奉皇上之命为娘娘医治箭伤!”那女子温煦说道。 慕容映霜这才发现,女子一身素色/医女打扮。 医女絮语,这名字她倒也曾听轻歌提起过,说她是宫中医术最高明的一位医女,可与宫中太医一样单独出诊,宫中须有一定品位的嫔妃才请得动她。 “娘娘伤口可还疼痛?” 慕容映霜低眸望了一眼胸口处,才发现羽箭早被拔去。听到絮语问话,她才感到衾被下的心口有些隐隐的痛意,但已在完全可能承受的范围之内。 “不怎么疼了!”她说道,“谢谢你!” “看来,皇上御赐的西域雪痕金创药果然好用。娘娘放心,伤口很快便会愈合,若是恢复得好,日后或可不留疤痕!” “留不留疤痕,又有何干系?”慕容映霜淡淡地笑了。 能捡回一条命,或许她应该感到万幸了吧。 “皇上可是下了圣旨,要我保证不让娘娘留下疤痕的。”见慕容映霜一脸不以为意,絮语正色劝道,“作为妃子,娘娘身上怎能留了疤痕?何况,那疤痕还是留在那个地方,并且……还是为了替赵王挡那一箭才留的……因此,还请娘娘配合,好好调理才是!” 絮语虽说得隐晦,慕容映霜却是听懂了。 她想起了,轩辕恒是亲眼看着她为轩辕诺挡箭的。 一个帝皇,如何能容忍自己的妃子,不顾生死为别的男人挡箭,甚至在胸口处留下永不磨灭的伤疤? 更何况,六日前侍寑那夜,皇上对她所说那番话,表明他对她痴等轩辕诺十年之事,早已知晓。作为帝皇,他又将如何容忍? 抑或,他根本便毫不在意,仍会将她当作笼络父亲的一颗棋子留在宫中,让她继续当一个有名无实的宠妃? 这一切,慕容映霜实在想不透,也实在不愿再想。她轻声问道:“絮语医女,是你帮我将箭拔去的吗?” 她记得,她在晕过去之前,一直躺在轩辕诺怀中。 “当然是我!皇上将你抱回华碧苑之时,你的胸口全是血!”絮语神情凝重,“我还担心无法将你救过来了,所幸箭伤并非很深,也没有伤及脏器!” “是皇上将我抱回来的?”慕容映霜略感惊讶。 “是呢,看来皇上甚为在意娘娘,并不愿让侍卫或内侍代劳!”絮语笑道。 慕容映霜凝望帐顶,久久不语。 “娘娘,您终于醒过来了?”轻歌与漫舞此时已走进来,兴奋问道。 “我昏迷了多久?今日是什么日子了?”慕容映霜望着帐顶轻问。 “娘娘昏迷了三日,今日是八月十五,中秋节呢!”漫舞抢着回道。 十五了? 每月逢五,皆是她侍寑的日子。今夜,皇上会来吗? (今日有二更哦!) 中秋 这**,轩辕恒竟然还是来了。 “皇上驾到!” 随着内侍一声通传,轻歌、漫舞、应儿、彩儿等八名宫女纷纷跑到庭苑前下跪迎候。而慕容映霜,只能静静地躺在床上。 受伤三日了,可只要身子稍微动一动,便会牵扯着心口的伤钻心地痛。因此,她只能卧床不起。 轩辕恒大步踏了进来,对着身后跟上来的轻歌一挥手:“下去吧!” “是!”轻歌退了出去,并将寑室门轻轻地带上。 “请皇上恕臣妾不敬之罪!皇上驾到,臣妾不能下床迎候!”慕容映霜侧过头,对着那尊贵冷冽的高大身影请罪。 “免了!”轩辕恒淡淡说着,抬步走到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他威严的逼视让慕容映霜有些心慌,只好硬着头皮找些话来说:“今夜中秋,皇上不曾出席宫宴么?” “宫宴已经结束了!”他长长冠冕旒珠后的俊脸,竟泛起一抹笑意。 这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私下交谈,也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着她说话。 慕容映霜不免有点紧张,但更多的却是尴尬。 今夜中秋良宵,她又伤卧在床,他不可能真的在此就寑吧! “请皇上恕臣妾有伤在身、不能侍寑之罪!”她再次请罪,料想他很快便会转身离去。 没想到,轩辕恒竟一下子在床边坐了下来:“今日十五,理应慕容美人侍寑!” 什么?慕容映霜一惊,不自觉地瞪大了如水美眸。 如今她躺在大床之上,今夜他若在此留宿,又该躺到什么地方去?难道,她应该唤人进来,将自己抬到偏房去? 再者,她如今动弹不得,又该如何完成为他宽衣解带的重任? “请恕臣妾行动不便之罪,不能……” “那么,朕今夜便恕你无罪!”说着,轩辕恒已径自解下皇冠,将其置于身旁案桌之上。 见轩辕恒又抬手解自己的龙袍,慕容映霜心中又再一慌:“皇上,今夜是中秋良宵,皇上不应留在此处,不如到如意殿去,与高婕妤共度佳节吧?” 轩辕恒俊美无俦的脸转了过来,一双潋滟生辉、几可夺人魂魄的俊眸盯紧她:“朕宠幸嫔妃的规矩,是由慕容美人来定么?” 他的声音并不高,也没有一丝责怪的语气,可慕容映霜却听得心惊胆颤:“臣妾失言,请皇上恕罪!” “你今夜已说过四次‘恕罪’了。”轩辕恒脸上竟又泛起一丝笑意,“不必再说,朕恕你无罪!” “谢皇上!”慕容映霜茫然道。 轩辕恒已将自己的黑色龙袍脱了下来,身上只余一身浅色便衣。他朝床上扫了一眼,似是想找个地方躺下来。 “臣妾这便让人进来,扶臣妾到偏房。”慕容映霜忙道。 “不必了。”轩辕恒语气淡然,脸上却是玩味的笑意,“自古至今,有哪位嫔妃侍寑时,是与皇帝分床而眠的么?” “那么,臣妾……”慕容映霜意识到自己霸占了床榻的整个外侧,她想翻身往里躺,好给轩辕恒让出位置来。可是,她发现想动一动,却是如此困难。 正犹豫难堪间,轩辕恒身子轻轻一跃,已越过她躺到了床榻内侧。 “时辰不早了,安寑吧!”他径直拉过薄衾盖上,一手顺势搭上慕容映霜的纤腰,让她心头不禁为之一震。 圣旨 轩辕恒突然的亲密举动,让慕容映霜颇感尴尬与紧张。 她以为,他永远也不会让她真正侍寑,因而永远也不会对她有任何亲昵举动。可是,在她受伤卧床的这夜,他却前所未有地对她说了这么多话。甚至,这将手搭上她腰间,与她相拥而眠的动作,就仿佛他们已是同榻而眠的多年夫妻一般自然随意。 莫非作为帝皇,他对所有喜欢的不喜欢的后宫嫔妃,都是如此自然吗? 想到此处,慕容映霜忽觉浑身一阵不适。 正在犹豫着要不要想办法将他的手轻轻推开,她却听到了耳边传来沉稳平静的呼吸声。 随之入鼻的是一阵的清新龙涎香味,带着他身上独有的男人气息,让未经人事的慕容映霜,竟也不觉有些脸热心跳。 她轻轻侧脸看过去,他完美无暇的睡容便映入了眼帘。 上苍对某些人竟然如此厚爱! 他本已是九五之尊,十八岁便已登基,身份地位已是世间无人能及。就连父母给予他的身体与五官,竟也让人找不出一点暇玼! 寑房四周燃着暖红烛火。微微烛火之下,那完美组合在一起的俊眉挺鼻,竟如此让人赏心悦目,乃至过目难忘。 暗叹一声,慕容映霜左手向下,触到他横放在她腰间的手臂,想轻轻将其推开。可那睡梦中的帝皇,竟又将手往前伸了伸,将她的整个纤腰紧紧扣住,仿佛他们是世间最亲密的夫妻般,难以分离。 奈何不得,又不敢大力推开,慕容映霜本想作罢,就此将就**。只是,口中的焦渴感觉却越来越强烈,让她难以入眠! 伤病之中,身子本就不适。在轩辕恒到来之前,她本已感觉口干异常,欲唤轻歌为她倒水,可尚未开口,皇上说到便到了。 她行动不便,本来事事都须旁人细心照料,可身边竟然躺着这九五之尊,她得罪不得也惊动不得,想翻个身、喝口水都无能为力! 忍吧,忍忍便好! 她不断地在心中劝慰着自己。可越是强忍,便越觉口干难耐,睁着双眼根本无法入眠。有那么一瞬,她甚至觉得自己都要渴死了! “轻歌!轻歌!”她忍不住对着门外轻声呼唤,“漫舞……” “怎么了?” 轩辕恒略带警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皇上恕罪,臣妾不该吵醒皇上!” “你叫她们做什么?” “臣妾……臣妾觉得口干难耐!”慕容映霜心中有点过意不去,可还是老实地说了出来。这个时候,让宫女进来给她倒杯水喝,他总不至于龙颜大怒吧! 轩辕恒二话没说,一掀薄被,翻身越过她下了床。他三两步走到案桌旁倒了一杯水,回来递到了她面前:“你想喝水?” 慕容映霜一直讶异地看着他的举动,此刻,她不自觉地瞪大了一双翦水秋瞳:“皇上恕罪!臣妾不敢……” 她从未想过,九五之尊竟然也会服侍人,甚至给她这妃子亲自倒了一杯水! “朕说过,今夜莫再说‘恕罪’二字!”轩辕恒的声音仍是威严而带着些清冷,“喝吧,这是圣旨!” 释然 虽想奉旨喝水,慕容映霜却感觉甚为艰难。 轩辕恒显然是不懂得服侍人的。试想她胸口有剑伤,又如何能自己坐得起来?即使她想忍痛抬起头来喝水,也并非易事。 “皇上,请让轻歌她们进来照顾臣妾,好吗?”她软语恳求道。 轩辕恒眉头一皱,竟在床边坐了下来。他右手持杯,左手伸到她肩颈之下,托着她的肩背稳稳地将她扶了起来。 “快喝了。”那杯清水已递到了她的唇边。 “皇上……”慕容映霜实在有些承受不住这样的帝宠。要轩辕恒喂她喝水,更是让她感觉尴尬无比的一件事。 “你想抗旨?”轩辕恒的声音轻轻的,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罢了! 慕容映霜心一横,放开一切顾虑,让焦干的樱唇触上那碗沿,便开始喝起水来。渴了大半夜,她觉得这杯清水实在是太甘甜了! 缓缓地将一大杯水喝完,她微微喘息着停了下来。 她有些不敢抬头看那尊贵的帝王,俏脸却不觉慢慢地热了起来。只因他那样温柔地搂抱着她,专注地看着她喝水,那低下的完美额头,几乎触到了她的额发。 而他自己或许还意识不到,他温热而独有的男人气息,轻轻地拂到她的脸颊上,甚至让她的几缕发丝随着他的呼吸,轻轻地颤动。 将玉杯放到床头案上,轩辕恒又轻轻地将她放了下来,并顺手牵过薄被,帮她盖上。 “臣妾……谢皇上隆恩!”慕容映霜轻声说道。 她忽然想到,自己是为了救轩辕诺而受伤的,皇上为何什么也没说? 或许,他对那事根本就不在意吧?他就如父亲一般,只须她老老实实地在后宫当一个妃子,至于她内心有何想法,他们丝毫不关心。 思及此,慕容映霜嘴角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对于皇帝今夜如此温柔的照顾,忽然便感到释然了。 今夜来宠幸她,是他雷打不动的规矩。而接受他的隆恩与宠爱,则是她的职责……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受宠若惊? 轩辕恒轻轻一掠,已从她身上翻到床榻内侧躺下。 “睡吧。”他清冷开言,抬袖一挥,便将寑房四周的暖红烛火悉数扑灭。很快,他的气息便再次变得平稳而深沉。 慕容映霜的心是坦然释然了,可身子却越来越不自在。 “梆!梆!梆!梆!” 含章殿外,丑时更鼓远远传来。 才四更天,离轩辕恒六更天起床早朝还有两个时辰!她如何能忍受这么长的时间? 她一咬银牙下了决心,再次轻轻呼唤:“轻歌!漫舞!” 男人平稳的气息停了下来,声音带着点威严的怒意:“慕容美人又怎么了?” “皇上,臣妾欲小解!”黑暗中,脸上虽然有点躁热,慕容映霜还是大方地说了出来。 拜访 听说慕容映霜要小解,躺于身旁的轩辕恒久久不出声。 寑房内伸手不见五指,慕容映霜扭过头,却看不见轩辕恒到底是何种神色。 可是,她此刻却并不感到畏惧。她本就是个伤病在床的人,他却严遵规矩要她“侍寑”,她又如何做得到呢? “那么,慕容美人是要朕将你抱到净房去?”良久,轩辕恒终于冷冷开口。 “臣妾不敢。臣妾有罪,请皇上允许臣妾唤轻歌与漫舞进来……” “她们进来又怎样?” 慕容映霜感觉轩辕恒忽然于黑暗中凑近了她的脸,温热的气息拂到她脸上,话语中也带着一丝暧mei。 “她们会为臣妾带便盆进来……” 又是良久的沉默。 终于,慕容映霜感觉到他的气息离开了她。很快,轩辕恒便越过她轻跃下床,对着房门外朗声道:“来人!” 房门打开,轻歌与漫舞举着烛火走了进来:“皇上有何吩咐?” 今夜皇上留宿华碧苑,她们一直在房门外守候,不敢离开半步。 “伺候好你们的娘娘,莫让她渴了,急了!”轩辕恒冷冷说着,便只穿着那身白色便衣大步踏了出去,对着候在门外的内侍大声道,“回乾元殿!” “皇上……”轻歌望着皇上匆匆离去的背影急唤,又回转头对慕容映霜说道,“娘娘,皇上的冕冠与龙袍还在这里呢!” 慕容映霜眼神略一示意,漫舞便抱起冕冠与龙袍,给门外的内侍们送了出去。 ……………………陌离轻舞作品…………………… 翌日一早,絮语又带两名小医女过来为慕容映霜诊治。 “絮语医女,我的伤什么时候才能好?”慕容映霜问道。她已经在床上躺了三四日,可伤口还是稍稍一动便觉得痛。 絮语为她解开胸前的伤口查验一番,又重新上了药,道:“娘娘不必着急,伤口已开始结痂愈合,再过三五日,娘娘便可下床走动了。” 还要躺在床上三五日吗?慕容映霜暗叹一声,不再追问。 胸口的隐痛,加上喝了絮语医女熬的药,她昏昏沉沉地睡了一日。到傍晚时分,在轻歌、漫舞的照料下喝了点稀粥,她又再沉沉地睡去。 一觉醒来,她发现又到了深夜。房内很安静,只余微暖的烛火在远处“滋滋”燃烧着。 “慕容美人醒了?” 一道好听的男子声音在床边响起,将慕容映霜吓了一跳。难道,皇上今夜又来要她侍寑? 不对,这声音不太像轩辕恒,却又如此悦耳而熟悉。 她转过头,睁大朦胧的双眸,便看到了修长立于床榻边上的男人俊魅至极的脸。 竟然是他!赵王轩辕诺! “你……怎会在此?”慕容映霜努力压下心底的震惊和心头的急跳,压低声音问道。 轻歌、漫舞,还有值夜宫女肯定都在门外守候着,他是何时进来的? 若他是以王爷身份特意登门拜访,为何不见有人通传?再说,此时明显是深夜时分,哪有王爷敢在这个时辰进ru后宫的? 黑漆漆的美眸定定地盯着轩辕诺,慕容映霜心中转过千百个念头。 “呵呵!”望着她疑惑不解的眼神,轩辕诺突然邪邪一笑,在紧挨床榻的一张凳子上大方地坐了下来,那是宫女们坐着近身照料她的地方,“看见本王,美人如此吃惊?” 恩人 “你是怎么进来的?后宫不是赵王应该出现的地方!”慕容映霜迷朦的眼神渐变清澈,语气也开始显出疏冷来。 她再一次怀疑,自己朝思暮想的男子,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哈哈,”轩辕诺低低的笑声带着魅惑与不羁,“慕容美人不必知道本王是怎么进来的。本王只是想来瞧瞧自己的救命恩人,不可以么?” “救命恩人?王爷身手不凡,何须我一介女流相救?”慕容映霜轻轻说完,不禁心中黯然。 是的,他根本不需要她挺身而出相救,就如他根本就不需要她的痴心与暗恋。 “那夜,美人几乎想也不想,便挺身而出为本王挡箭,美人到底是怎样想的?”轩辕诺忽然向前凑近了点,带着一丝暧mei笑意低头盯着她,“本王原本以为,美人是个心机极深之人……” 慕容映霜轻蹙秀眉。他怎会那样看她? “可是那一挡,却让本王觉得,事实或许并非如此……美人是个连武功都不会的人,一切举动,或皆出于情难自禁?” 慕容映霜的脸有些发热。 房内烛光虽不很亮,她却看到了他桃花眸中的流光溢彩。就如那夜,在绚烂烟花绽放的夜空下,她躺在他臂膀中看到的一样! 只是那夜,她以为自己快要死了,她可以放任自己在生命的最后时光,享受那宽厚怀抱的温暖。可如今,她活了下来,她又怎可以让自己继续在沉缅在那无望的幻影之中? “如果王爷是来感激救命之恩的,大可不必。”慕容映霜淡淡说道。 “如果本王只是想来看看美人呢?” “后宫不是王爷该来的地方,请王爷快些离去吧!”慕容映霜面无表情地抬眸望着帐顶,“我要传唤宫人进来伺候了!” “是么?那慕容美人快些传唤啊!”轩辕诺嘴角噙着笑意,好整以暇地望着她,“还是,要本王帮美人唤她们进来?” “你……”慕容映霜有些恼怒地转眸看他。他这是看准了她不敢将他偷偷进ru寑房的事张扬出去。 十年来,她虽听闻过他在酒楼歌肆的不少**韵事,可他总觉得在他那副玩世不恭的行止之下,是一个有胆识有担当的铮铮男子。否则他年纪轻轻,又怎能有那么多督战边关、平乱治水的丰功伟绩? 在东昊臣民眼中,他是皇族中最能担当大任的一位王爷! 可是此刻,他的言行实在太过无赖,让她之前坚不可摧的信念,差点儿便要崩溃动摇。 “慕容美人果然有胆有识,所作所为总是非一般女子可比!”轩辕诺又再玩味地说道,“本王就奇怪了,皇上怎会以为美人是个安份无争之人?” 他是在讥笑,她入宫前主动约见她的事过于大胆吗? “皇上以为我是个怎样的人,不必赵王操心!”慕容映霜淡淡说着,心中又再升起一丝疑惑。 难道,皇上曾跟他说过,她是个怎样的人吗? “怎么不必本王操心?本王操心的事可多了。”轩辕诺道,“本王不仅操心皇上从不让美人真正侍寑,也操心美人昨夜为何把皇上给气走了!” “你说什么……”慕容映霜冲口而出,难掩满脸疑色。 “娘娘有事传唤奴婢么?”木门铜环一阵轻响,轻歌轻轻推开/房门,迈步踏了进来。 专注 心中猛地一慌,慕容映霜扭头向门口看去,只见轻歌已推门站在了房内:“娘娘在跟谁说话?” 慕容映霜收回心神,暗吸一口气,茫然地摇了摇头。片刻之前还挨着她坐在床边的轩辕诺,不知何时已没了踪影。 “奴婢适才怎么听到有男子在房内说话的声音?”轻歌抬步走近。 “娘娘怎么啦?”漫舞也从她身后跟了进来,“轻歌,你确定没有听错吗?房内只有娘娘一人,怎会有男子的声音?皇上今夜可是翻了常充依的牌子,是不会过来的呢!” “嗯?难道是我听错了?”轻歌已走到床榻前,向两侧挂起的床帷略略探头查看着,“我明明听到娘娘在与人交谈!” 慕容映霜的心不禁又揪了起来。轩辕诺身形高大,她刚才连白影一闪都没看到,不知道他是如何消失的,更不知他那么大个人,究竟能藏到哪里去! “一定是你听错了!我怎么什么也没听到?”漫舞一脸不信。 “我适才不小心牵扯到伤口,忍不住喊了一声痛。房内并无其他人!”慕容映霜淡然说道。这是她平生第一次对人说谎,她两眼看着轻歌,感觉自己的脸色并无异常,“我没什么事,想再睡一会儿,你们也守了大半夜,都回房歇下吧!” “是!”轻歌与漫舞两人应着,轻步退了出去。在关上房门之前,轻歌又不放心地探头向房内张望了一下,确定并无旁人,再放心地将门关上。 “慕容美人受惊了么?” 慕容映霜又是一惊,从房门处收回眸光,只见轩辕诺已站在床前,一边轻拨着发冠之下、银色抹额之上几丝凌乱的墨发,一边低下头,眼含浅笑地瞧着她。 原来,他适才情急之下,竟是藏到了她的床榻底下。 “堂堂赵王,竟然藏身女子床榻之下,实在……实在令世人震惊!”望着他暧mei的含笑桃花眼,慕容映霜忍不住出言相讥,“还是请赵王好自为之,速速自行离去吧!” “怎么?盼了等了我整整十年,这时却要赶我离开吗?” 轩辕诺的声音突然变得无比温柔,温柔得让慕容映霜的心,几乎要化成水,再从眼中渗出来。他已收起了脸上的邪肆笑意,在凳子上重新坐下,神色凝重,眼神专注地看着她。 慕容映霜根本无法承受他如此认真的注视。她猛然扭过头,再次眼望帐顶:“请王爷自重,也请王爷放过映霜!” 若然,当日在那白云山脚下,他的话语能如此温柔,他的眸光能如此专注而深情,她即使是死也会奋起反抗,即使要被挫骨扬灰、灰气烟灭,她也绝不会同意入宫! 她会心甘情愿地跟着他,无论是去哪里,无论是做他的妻还是妾! 可是,那一切都不再可能了。 “还记得我们的那个约定么?”他坐在她身旁,像是对着**般温柔低语,“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说着,他竟拉起她放在床边的右手,用修长的小指钩上了她的:“你要我离开这里,是吗?我可以答应你,但你必须与我拉钩!” “不!放开我的手。”慕容映霜突然觉得眼前这男人极度危险,心中瞬间充满了恐惧。 骗子 “慕容美人不与本王拉钩,本王今夜便不走了。”见慕容映霜一脸紧张,轩辕诺脸上又恢复了那夹杂了不羁与无赖的笑意。 “为何要拉钩?你想要我做什么?”慕容映霜认真问道。 “十年前,我们拉钩约定,你等我娶你。”轩辕诺嘴角噙着一丝邪邪笑意,语气却是庄重,“如今,我们还是那个约定。” 慕容映霜满脸惊惑,美眸中闪过一丝光华,随即归于平静:“那已经不可能了,我如今是皇上的妃子。你堂堂赵王,怎能说出这样的话,折辱皇嫂?” “什么皇嫂?”轩辕诺一声嗤笑,“莫说皇兄没有宠幸过你,便是有过……本王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之人,看在你曾有心救本王一命的份上,本王也有心救你一命!” “我的命用不王爷来救,我在后宫活得好好的!”说着,慕容映霜再次用力,想挣脱他紧紧钩着自己的手指,“请王爷自重!” 轩辕诺却不顾她的挣扎:“呵呵,好天真!身在后宫为妃,竟以为自己能活得好好的?” “王爷此话怎讲?”慕容映霜听出他话中有话,警觉问道。 “本王不管你如今是什么美人,你只须记住,老老实实地在这后宫呆着,直到本王来迎娶你,可好?”说着,他钩着她的小指轻轻摇了摇,嘴角又再浮起那抹可以杀死人的笑意,“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不!”慕容映霜强压着声音,坚决拒绝,“王爷是疯了吗?竟然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你怎生如此胆小怯懦?”轩辕诺低着头,静静地盯着她,“当初既然大胆约见我,如今竟如此轻易便退缩了?” 他冷静的话语,像刀子般突然捅进了她的心,以致心底连着胸前的伤口一阵刺痛。她双睫一眨,两滴泪水竟顺着脸颊流到了绣枕之上。 用力咬紧下唇,她控制住身子的颤抖,直到新的泪水不再流出:“我不要你的承诺,更不会给你承诺!你是个骗子,你走!” 轩辕诺显然因她的泪水,以及她语气中的决绝怔住了。 他轻轻放下了她的手,右手手背缓缓地将她两颊的泪水抹干,皱眉轻语:“别哭了,这样哭法,伤口会痛的。” “你走!”慕容映霜说完,紧咬银牙,怕自己那不争气的泪水会再次夺眶而出。 “我会再来看你。”说着,轩辕诺高大的身子站了起来,向窗边走去。 “不许……不许你再来!”强忍着泪水,她艰难地说道。话音未落,他蓝色的身影已从向窗户掠了出去。 泪水再次决堤而出,将慕容映霜的绣枕浸湿了两大片。 ………………陌离轻舞作品……………… 翌日早朝后,轩辕诺依约来到了御书房。 面对甘公公满脸堆笑的奉迎,他淡淡一笑踏进房去。 轩辕恒早已坐在御书房内等着,看见他来,将书本轻轻抛到案上,冷着脸道:“听说,你昨夜亲自去了朕的后宫?” “没错!”轩辕诺笑着走到案前坐下,眯着眼打量着对面有些不悦的皇帝,“臣弟怎么感觉,皇兄有些不高兴?皇兄放心,臣弟只不过亲自去了你的后宫,却未曾亲自用你的女人!” 担当 “口出狂言,就不怕朕要你性命?”望着轩辕诺狂放不羁的笑容,轩辕恒冷冽说道。 “皇上饶命,臣弟死罪!” 轩辕诺收起笑容,作拱手求饶状,“果然是伴君如伴虎,这后宫本是皇兄下旨要臣弟去的,如今却成了死罪一条!” “那么你说说,数月来到底查到了什么?” “据臣弟安排的人数月所见,她与太尉府并无特别接触。他们父女关系向来疏淡,臣弟估计,太尉对她也并不放心!”轩辕诺微微垂下眼眸,“她对我们构不成威胁,只不过是个被生父舍弃出去的可怜棋子而已!” “哼!”轩辕恒冷哼一声,从案前站起,绕到轩辕诺身前,“你该不会真为她动心了吧?” “动心?这倒说不上!”轩辕诺轻轻一笑,“不过,她既然曾有意救臣弟一命,并为此身受重伤,臣弟也可承诺保她一命!” “你用什么承诺她?”轩辕恒清眸冷冷地俾睨着他,一脸不以为然,“你别忘了,她如今是朕的妃子,是生是死只能由朕决断!” “皇兄不是不在意她,也不愿宠幸她么?”轩辕诺也从案前站了起来,神情变得认真,“赵王府中那么多歌姬侍妾,不都是皇上所赐?再多一个慕容映霜,又有何不可?” “她就是不同!”轩辕恒语气神情皆是不可置疑,“她如今是朕后宫中的美人,爵比少上造,怎能与一般宫人秀女一样,可以随意拱手赠人?” “一旦大事既成,她还会是皇兄的美人么?”轩辕诺在语气上毫不让步,“臣弟只不过想在那时保她一命,至于如何安置她,皇兄根本不必操心?” “此事绝无可能!”轩辕恒一字一句地说得干脆,“她是朕的宠妃,你永远也不该想她!” “宠妃?”轩辕诺嗤笑,“她是否‘宠妃’,皇兄比任何人都要清楚。皇兄后宫女人无数,既然知道她命运悲惨,为何不能放她一条生路?” “世上命运悲惨的女人何止千万,难道诺儿每一个都要去保吗?”轩辕恒冷声道。 “不,臣弟只保她一个!”轩辕诺紧紧盯着那至高无上的帝皇,眸光坚毅,语气笃定。 “朕再说一遍,不可能!” “皇兄,臣弟从来没有求过你……” “难道,如今你便要为了一个不曾动心的女人,来求朕么?” “呵呵,诺儿最近好像有些不认识皇兄了。”轩辕诺冷笑出声,面对着眼前与他自小感情深厚,不分彼此的兄长,“为什么,臣弟立妃之事你要步步紧逼?就连臣弟想保一个小女子,你也不允?” “你年及弱冠,该为东昊多担当一些!”轩辕恒目光深沉,“你自小性子便野,桀骜不驯,父皇与母后并没有过多管束你,那是因为你年纪尚幼。可朕如今会让你明白,什么是你赵王应该做的,什么是不该做的!” “应该做的,臣弟定会万死不辞!只是立妃之事,还有慕容映霜,求皇上让臣弟自己作主!”轩辕诺的神色,是在皇兄面前从未有过的严肃与凝重。 “赵王立妃是东昊大事,须全局权衡,今日言之尚早!”轩辕恒冷眸带笑,却透出丝丝怒意,“慕容映霜,更是绝无可能!她是朕的妃子!” 轩辕诺久久直视着自小敬重崇拜的长兄,突然猛一转身,大步踏出了御书房。 夜潜 八月十七,是慕容映霜受箭伤的第五日。 她仍是卧床不起,甚至从清早起便有些怏怏的,精神极是不济。 絮语医女来看过后,对轻歌与漫舞道:“娘娘有些发热,我为她开方熬好药,分几道送来。娘娘夜间或会烧得厉害些,请两位姑娘小心照料!” 果然到了夜晚,慕容映霜烧得两颊绯红,人也迷迷糊糊的。虽喝过了絮语医女送来的汤药,却仍是睡不安稳,恶梦连连。 轻歌与漫舞一刻也不敢放松。两人分成上下半夜两班,带着小宫女轮流值夜,细心照应。 睡梦中的慕容映霜仿佛置身水深火热的地狱,一时似被放在火堆上烤炙,一时又像被抛下寒冷的冰窟,惟一不变的,只是胸口摧心蚀骨般的痛持续不断…… 梦魇里,她看见父亲冷漠的面容,也看见娘亲心疼的泪眼。她伸出双手,艰难地喊道:“娘,娘,霜儿好热……” 忽然,一阵凉风拂过,吹走她身上的炙热,也让她不再感觉寒冷。一道温柔动听的男子嗓音响起:“霜儿,你还好吗?” 她还来不及看清说话的人是谁,只看到一道蓝色的袍角掠过…… 猛然睁开双眼,她发现自己仍然躺在华碧宛的床榻之上。 房内很安静,烛光仍是微暖。她侧过脸,看见漫舞趴着床沿之上,已睡得深沉。 忽然感觉房内还有旁人,她抬眸往上一看,便瞟到了那道高大的蓝色身影。 轩辕诺一身蓝底四爪蟒袍,即使深夜潜入深宫,他也如入无人之境,竟连黑色夜行衣也不屑换上。 此刻,他离床榻一步之遥,定定地站在那里看着她:“我帮你换了一方湿巾,可有感觉好些?” 慕容映霜这才意识额上的湿毛巾传来丝丝凉意,让她不再感到浑身燥热难耐。 “你……为何又来了?”她艰难问道,声音低哑。 “我昨夜答应还要来看你,因此便来了。我不想你再以为我是个骗子。”轩辕诺淡淡说着,俊魅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日后,我便不再来了。” “嗯。”慕容映霜怔怔地看着他。她的脑子烧得有些糊涂了,她甚至分不清这到底是真实,还是梦境。 如果是梦境,就让她再多看他一眼,把他的样子看真切些,然后永远珍藏在心底吧! “她很快便会醒来,服侍你喝药。”轩辕诺瞟了一眼趴在床边熟睡的漫舞,“喝过药之后,你明日便会大好了!” “嗯。”慕容映霜仍是茫然地盯着他的脸。 “我走了。”轩辕诺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说完,他缓缓转身,抬步向窗边走去。 “不要走!” 慕容映霜突然哑着声音喊道,“诺王爷,不要走!” 轩辕诺停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不要走……小王爷,带我离开这里!”慕容映霜以为他就要从梦境消失,放任自己胡言乱语。 “我必须走了。”轩辕诺的声音很平静,“慕容美人好好歇息吧!” “不,不要走……诺王爷,你答应了我的!”见轩辕诺高大的身子又再迈动,慕容映霜竟挣扎着坐了起来,“哎……哎……” 胸口箭伤处撕扯着的痛,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轩辕诺暗一咬牙,抬步又走。 “不要!不要走……啊!” 轩辕诺猛然回首,只见迷糊中赤足挣扎下床的慕容映霜,已整个人摔到在地上,不禁心口一窒,“慕容美人……” 失信 轩辕诺飞身跑到床前,将慕容映霜抱起,小心地放到了床上。 他不知道,她胸前的伤口是否被撕裂出血。可是,他却不能亲手验看,只好仔细地察看着她的脸色:“慕容美人,你怎么了?” 慕容映霜幽幽醒转,睁着一双迷糊的水眸看着他:“你是谁?” “我是轩辕诺。” “诺王爷……”她的眼眸闪过绚丽光华,“你是来带我离开这里的吗?” 轩辕诺轻轻地摇了摇头。 慕容映霜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带我离开这里,我不要独自一人留在这可怕的深宫!你带我走,去哪里都可以,即使死了都可以……” 轩辕诺眸中闪过一道惊惑,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你答应了我的……我们拉过钩的……”慕容映霜哭了起来,又开始胡言乱语,“你要带我走,还有我娘,也要一起走……再也不要留在太尉府,再也不要我娘忍受夫人的辱骂……” 有那么一瞬,轩辕诺觉得自己差点儿就要抱着她一起飞身离去了。可是,看了一眼那始终趴在床沿上的宫女,他迅速冷静下来。 这后宫之中,并非只有他与慕容映霜二人,他们怎么可能说走便走?皇兄的人怎会轻易放过他? 即使侥幸抱着她出了宫门,他又能带她去哪里?就算把她藏到天边,也会被皇兄找到吧? 慕容映霜伏在她手臂上低泣不止,她揪住他的衣袖,泪眼婆娑地抬头:“小王爷,你不要骗我……你不要骗我!” 轩辕诺怔怔地望着她,终于轻轻地点了点头。 似是松了一口气,慕容映霜再次昏睡过去,俏脸上泪痕犹然未干。 迟疑了一下,轩辕诺抬起手,用衣袖帮她将泪水擦干,再将她的头轻轻地平放到枕上。 他在床边站了起来:“对不起,我又失信了……入宫为妃是你的命,我今夜不能带你离开。但我既承诺过保你一命,便不愿再食言!” 再次凝望慕容映霜一眼,他走到漫舞身前,朝她肩上轻轻一点,便快步走至窗边,飞身掠了出去。 漫舞猛然从梦中惊醒,见慕容映霜犹自躺在床上呓语不止,慌忙起身照应。 那夜喝过药后,慕容映霜总算安稳地睡了几个时辰。第六日上午醒来之时,烧果真退了。 她只记得自己昨夜在梦魇之中见到了许多人,有她日夜思念的娘亲,有一脸冷漠的父亲和哥哥,还有那圣威不可侵犯的帝皇,更有那个,她虽苦苦压抑却仍是朝思暮想的蓝色身影——轩辕诺…… “昨夜,有人来过华碧苑吗?”在轻歌与漫舞的扶持下她坐起来,她靠在床上问道。 她不是很确定,轩辕诺到来的那一幕,到底是梦是真。 “回娘娘,昨夜皇上来过。”轻歌道。 “皇上?他什么时候来的?” “就是六更鼓响之时。皇上在早朝之前特意来看望娘娘,还在房内坐了好一阵!” “是么?”慕容映霜很是惊讶。为何她对轩辕恒的到来没有丝毫印象? “皇上可曾说了什么?” “不曾。”轻歌道。 “那么,我……可说过什么话?”慕容映霜记得自己在梦中说了许多许多的话,说得口都焦干了。至于说了什么,她如今却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 轻歌与漫舞摇了摇头。 “皇上到来之后,便让我们退到在门外候着。”漫舞道。 印记 在絮语医女的精心诊治下,慕容映霜的伤口慢慢痊愈,人也可以下床慢慢走动。 日子又恢复到从前。八月二十五轩辕恒再次驾临那夜,她已经可以带着宫女们,站在华碧苑前候驾了。 那夜的侍寑又恢复到从前的程式。慕容映霜为轩辕恒换好安寑衣袍后,便转身去了偏房。轩辕恒并没有出言阻止,也没有问她伤势如何。 赵王轩辕诺也没有再于深夜出现在华碧苑寑室。 宫宴那夜的惊险一幕,以及她伤卧在床后的那一幕幕,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在他们三人,甚至在所有人的生活中都没有留下任何印记。 至于刺客有无查明,没有人告诉过慕容映霜,她也从来不去过问。 慕容映霜以为日子会一直这样过下去,直到两个月后,十月二十五侍寑那夜。 当她为轩辕恒换好便衣,请了安转身离去之时,轩辕恒却在身后突然开口:“慕容美人的箭伤,仍然未好吗?” “回皇上,臣妾已经痊愈了。”她回转身,恭敬答道。 “那么,美人不是应该正式侍寑了么?”轩辕恒坐在床上冷冷说着,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慕容映霜静默一阵,回道:“皇上明日要早起上朝,还是早些安歇吧!” 轩辕恒从床上站起,缓步走到她身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慕容美人是在拒绝朕么?” “臣妾不敢!”慕容映霜低首,语气恭谨,心中却慌乱。 “不敢?那么便解下衣衫吧!” “皇上……” “难道还要朕亲自侍候你上/床?”尊贵帝王的声音中已有了一丝不耐。 慕容映霜一下子跪倒在地上:“请皇上放过臣妾!皇上让臣妾入宫,不是只须臣妾安份守己吗?后宫美色无数,她们……她们更擅长讨君王欢心……” 惊慌失措中,她甚至有些语无伦次。 如果说当初入宫她已决心安于自己的命运,那么五个多月不曾侍寑,却又给她了一丝渺茫希望。 更有甚者,谁又能说轩辕诺那夜的话语,没有给她一丝诱人的奢望呢? 尽管,他那邪邪笑意之下的拉钩承诺,更像是一位不羁王爷放dàng行止下的玩笑之语。 轩辕恒缓缓在她面前蹲下,冷着俊眸考究般地盯着她的脸:“慕容美人的表现让朕很惊讶!朕本也以为你是最安份守己的一个,可是今夜,谁给了你这样的胆量,竟敢拒绝君王的宠幸?” 慕容映霜低头不语。君王的气势极具震慑力,她甚至紧张得身子有些控制不住的微颤。 “朕真的十分好奇!”轩辕恒伸出修长的手指,将她的脸轻轻地抬了起来,冷眸中迸出一缕凌厉光芒:“难道,是因为美人心中,始终装着另外一个男人?” 慕容映霜第一次直直望进轩辕恒深邃慑人的俊眸。 她的眼中渐有泪意,她不愿用谎言为自己辩白,也不愿承认自己心中有那个令她心碎的邪肆男人。 她怎能承认自己的痴傻与自作多情? “解开你的衣衫,让朕看看,他是不是在你心里。”轩辕恒的声音冷静而威严,“让朕看看,你不顾一切舍命救他,在胸口留下了怎样的印记!” 无暇 “请皇上恕罪,臣妾实在不能……”慕容映霜突然下定了决心,今夜要拒绝到底,即使为此付出性命。 她的心已被另一个男人伤透了,怎能再承受眼前这个男人的一再摧残? 她对后宫生活与自己的未来已没有多少期盼,如果就此结束,好像也没有什么可惜的。 惟一割舍不下的,只有娘亲而已。可自己身处深宫,这辈子怕是没有再见娘亲的可能了。 轩辕恒深邃的冷眸,慢慢蹿起丝丝火苗。显然,再冷静理智如他,也被眼前这胆大包天的妃子激怒了。他是至高无上的帝君,宠幸不宠幸谁,只能由他说了算,哪里轮得到嫔妃说“能”还是“不能”? “你以为,朕真的不会杀了你?” “请皇上不要步步紧逼……”慕容映霜软语恳求。 望着他深不可测的黑眸,她隐隐感觉,他既处心积虑将她妆扮成一位宠妃,更破天荒地将她连晋四级,自然不会轻易取她性命。 即使她大胆拒绝宠幸,他仍会在众臣面前将她当作一位宠妃……他向来是个冷静理智的帝王,这一点她几乎可以确信。 然而,下一刻,轩辕恒的举动却远远出乎她的意料,甚至几乎摧毁了她刚刚确信这点念头。 他松开抚起她下颌的手,一把抓住她胸前的便衣衣襟,将她整个人紧紧地揪至身前,语气变得阴狠冷厉:“让朕看看,别的男人在你心口留下的印记,是否永不可磨灭?” 慕容映霜明显被他的突然狠厉吓住了,几滴泪水终于从眼角渗出,可是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轩辕恒倾刻间失却了一位成熟帝王应有的理智、威严与冷傲,两手不由分说地抓住她的便衣衣襟,用力向两边一扯。 慕容映霜惊呆了,心脏在这一刻似乎停止了跳动。 轩辕恒蹿着丝丝愤怒火苗的墨黑俊眸,也猛然定住了。他的呼吸竟不自觉地变得深重急促起来! 伤口处的肌肤,洁白无暇,让人根本找不到曾受箭伤留下的一点瑕疵…… 两人恍如入定般,除了同样急促的呼吸,仿佛都不会动了。 不知过了多久,轩辕恒终于轻轻放开她的衣襟,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 他对自己适才的行为感到懊悔万分。 登基为帝五年来,他从来没有过突然失控的疯狂之举。 不管边关传来怎样的坏消息,不管朝臣如何对他阳奉阴违,不管皇弟皇妹们如何桀骜任性……他都可以很好地控制住自己的焦虑、怒火与不耐…… 可是,面对这个向来安份守己,他以为他可以轻意操控的庶女庶妃,他不知道他为何突然怒火遮眼,失去理智! 甚至,作为拥有三千后宫的帝皇,他夜夜变换侍寑的美色嫔妃,可在面对她少女的完美时,他居然心生邪念,甚至几乎控制不住冲动…… “退下吧!朕要安歇了。”他昂首抬颌,冷然说道。 “谢皇上!” 慕容映霜从惊慌中恢复过来,迅速拢起衣襟,几乎是狼狈地从地上爬起,快步走到偏房内,“哐啷”一声将房门关上。 背靠木门,她的泪水再次潸然而下! 她甚至有点恨那另一个男人,那个她怎么也摆脱不了,怎么也忘怀不掉的狂放王爷。 他随意而放/荡的一句玩笑话,他毫不负责的一个“承诺”,竟又让她卑微的心起了期盼,在后宫中再也无法安生下来…… 手足 “冬狩之事,筹备得怎样了?”御书房内,轩辕恒坐在案前朗声询问。 “臣弟办事,皇兄难道还不放心?” 坐在对面的轩辕诺略微一笑,“就按皇兄的意思,三日后启程去汝州,翌日即可抵达崆峒山皇家猎场。三公九卿与满朝武将皆要随行,后宫则只由份位最高的高婕妤、郭容华、徐容华、魏容华、慕容美人五位嫔妃伴驾……皇兄您看可有遗漏?” “就这样办吧!”轩辕恒轻轻点了点头。 “不知慕容美人伤势可有痊愈,三日后能否如常伴君起程?” “她已经彻底大好,再不留一丝创伤痕迹了!”轩辕恒冷眸一闪,似有所指。 “如此便好!”轩辕诺笑道,“臣弟还担心,慕容美人若是伤势未好,如何承受这两日**的车马劳顿?” “诺儿成人之后,果然也懂得怜香惜玉了。”轩辕恒的声音跟他的脸容一样冷冷的,“待这次冬狩归来,朕便下旨让你将魏芷依纳入府中,立为赵王侧妃吧!” “是。”轩辕诺收了笑意,淡然说道。 几番争辩,他终是不得不服从皇兄的圣威。 “至于赵王正妃,此次崆峒山围猎,允许高官带上年轻女眷,诺儿倒可细细物色一番!” “是,臣弟自会细细物色。”轩辕诺再次轻笑。 轩辕恒满意点头。像是想起一件大事,他忽然脸色一凛:“慕容太尉那件事,到底查得怎样了?” 轩辕诺思索片刻,道:“臣弟查了大半年,还是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至于太尉府与慕容美人之间,也只有极少的礼节往来。臣弟在想,我们是否本就不该怀疑慕容父子?” “朕思前想后,也觉得慕容嵩虽在民间名声不大好,可不还至于敢有谋逆之心!” “那些传言,或许是因为他得罪人太多之故!”轩辕诺正色道,“譬如,高太师……” “嗯。慕容太尉为人冷酷,处事圆润,倒是个能办大事之人。如今东昊几位大将军均已退隐,震威大将军霍萧寒虽则年轻,却长年镇守西北边关。治军治国,朕还须依仗他。” 沉吟一阵,轩辕恒又道,“可是空穴来风,我们也不能对他太过放心!朕有意待西北平定之后,便召大将军霍萧寒回朝,慢慢削减太尉手中兵权!” 轩辕诺赞同地一点头,随即有意取笑道:“皇兄果真是个未雨绸缪之人。难道为君者,都有疑心过重的毛病?” 轩辕恒却再次面色一凛:“为人君者,外姓近臣怎能尽信?所以朕才要你担当更多,只因你也姓轩辕!” “皇兄说得极是,臣弟总是说错做错,幸得皇兄胸怀广阔,自小便对臣弟海纳包容!”见皇兄又一本正经地训斥自己,轩辕诺连忙拱手陪笑。 “哼!”轩辕恒知道他表面拍马屁,却未必心服口服,不禁冷哼。 “只是,皇兄为何又如此相信同姓兄弟?”轩辕诺故作诡异神秘,“难道皇兄对臣弟与宋王、秦王,皆无戒备之心?自古至今,多少帝王为了那顶皇冠,手足相残?” “要不,朕将这顶皇冠送给你戴?”轩辕恒皇冠旒珠后眸光沉静,面带冷笑。 猎装 “不,不,不……臣弟又犯死罪!”听轩辕恒说要把皇冠送给他,轩辕诺连连摆手,故作恐谎状。 他自小在皇兄面前说话随意惯了,可刚才那句话未免有点过火。 见轩辕恒冷然不语,他不禁又笑道:“若是古时那些帝皇,臣弟都不知道死多少回了,皇兄如此宅心仁厚,一次次放过臣弟,实在让臣弟感激涕零……” 轩辕恒缓缓将脸凑近轩辕诺,嘴角噙着冷笑:“诺儿是想知道朕的底线在哪里么?要不要试探一下?” “臣弟不敢!”轩辕诺瞬间收起笑意,“臣弟怎敢试探?我们兄弟四人和睦相处,手足情深,是母后此生最大心愿。臣弟不为自己,便是为了母后,也不能随意试探啊!” “诺儿抬出母后,可是为了给自己保命?” “皇上英明!” 抬起头,兄弟两人目光相撞。忍笑对视片刻,终是禁不住同时朗声笑了起来。 ……………………陌离轻舞作品…………………… 冬狩的皇妃猎装送来之时,慕容映霜正在接见太尉府派来送信问候的人。 “娘娘身子已然大好,惜夫人听到之后,定会欢喜万分,一颗悬着的心总算可以放下来了!”来者是府中一名管事的中年妇人,唤作萍娘。 慕容映霜放下娘亲的亲笔信,用丝帕轻轻拭了拭眼角泪意:“娘亲如今住在西厢房,一切可还习惯?” “娘娘请放心,三夫人如今所住的西厢房,与大夫人的东厢房格局一模一样,布置陈设也均是太尉府最好的。大夫人本要将东厢房让给三夫人,只是三夫人怎么也不肯接受,说是妾室终是不可居于发妻之上……” 萍娘偷偷察看了一眼慕容映霜的神色,又小心回道,“东西厢房与太尉大人寑房的距离,都是一样的。依奴婢看,太尉大人如今去西厢房的日子,可是比去东厢房多了呢……” “嗯,我知道了。我这里准备了些薄礼,麻烦萍娘帮我带给娘亲与大夫人吧!”怕尚衣监的人等得太久,慕容映霜只好先把萍娘打发回去。 待萍娘离开后,尚衣监的郑公公便带着宫女内侍,将慕容映霜的八套猎装送了进来。 “禀娘娘,冬狩猎装按娘娘吩咐,共制了四套宝蓝、四套纯白,请娘娘看看是否满意?”郑公公鞠躬行礼后,尖着嗓子笑道。 “都很好,有劳郑公公了。来人,赐赏!”皇宫裁缝的手艺,慕容映霜自是信得过。她只随意看了一眼,便命轻歌收起猎装,再命漫舞为郑公公等人一一送上赏银。 “娘娘果然是眼光独到!”郑公公收了赏银,忘不了又夸赞一番,“此次猎装十二种色,娘娘们选的多是淡红、粉紫,王爷们选的多是正红、墨绿,惟独这织染法最复杂最独特的宝蓝,却只有娘娘与赵王选中!” 赵王向来风/流倜傥,在王公贵族中自是品位不凡的象征。郑公公的这句话,无疑是对慕容映霜眼光的至高推崇了。 星夜 “漫舞,送送郑公公!”面对郑公公的有意讨好,慕容映霜只笑了笑。 待将郑公公打发走后,她对轻歌道:“猎装带上四套纯白即可,宝蓝那四套,便留在宫中吧!” “啊?只带四套?冬狩长达二十日,那可够换的吗?”轻歌惊奇道。 “不够,便多带些日常衣裙吧!我连马都不会骑,更不懂得打猎,穿猎装,也不过是装装样子而已。” 装样子不要紧,她可不愿,在十二色的宫廷猎装之中,惟独她与轩辕诺同样身着那夺目的宝蓝一色! ……………………陌离轻舞作品…………………… 十一月,已是寒风萧萧的季节。初三一大早,浩浩荡荡的皇家狩猎队伍便从洛都出发,取道汝州崆峒山。 队伍前部是御林军护卫的皇帝车辇,中间是五位嫔妃所乘的豪华马车,后方,则是太尉兵力护卫的三公九卿及其随行人员。 慕容映霜坐在嫔妃马车的第五辆,这与她如今在宫中的地位正好匹配。 她心中自然明白,五位嫔位能够伴驾去崆峒山狩猎,以至如今的地位排序,皆是有原因有依据的。 东昊“三公”,分别是掌管全国行政的“太师”、掌管全国一半兵权的“太尉”,以及朝堂监察官“太保”。 除了已故前皇后是“九卿”之一赵大鸿胪之女。“三公”大臣均有近亲女子入选宫中,并居于高位。 高婕妤地位至高,除了因她膝下有一名两岁的公主,更因她是如今朝堂上最受倚重的高太师之嫡女。 容华魏芷云是魏太保的亲侄女,慕容映霜是慕容太尉的庶女,两人皆刚刚得以晋升妃位。 此外,郭容华、徐容华虽家世不深却深受帝宠,则是因为她们孕育龙脉有功。 郭荣华育有一名四岁的公主,乃轩辕恒的长女。 而徐荣华三年前为轩辕恒产下一名皇子,只可惜那孩子福薄命薄,不到一岁便因病夭折了。这也是后宫中人人皆不敢随意提起的伤心事。 慕容映霜听闻,当初赵皇后难产而死,诞下的死胎也是一个男婴。 此外,轩辕恒还另有一女,那便是上次宫宴中因言获罪,被轩辕恒由“充依”贬为“少使”的何玉嫦所生的三岁公主。 轩辕恒虽然年轻,由于雨露均沾,从不专宠,五年来后宫妃子倒是不时有喜。只可惜,他本该有两位皇子,却均未能存活下来…… 这些,都是慕容映霜入宫后从轻歌与漫舞口中慢慢听到的。 想到五年来能平安诞下的只有三位公主,慕容映霜不禁轻叹一声,对这后宫中的波谲云诡,又生出一股心寒来! 甚至,对那高高在上的帝皇轩辕恒,她也生出了一丝同情。他的孩子,虽生而贵为皇子公主,要想平平安安地降生以致长大成人,却实在不易…… 入夜,赶了一日路的皇家队伍在原野上就地扎营露宿。 天幕澄清无云,满天繁星又大又亮,仿似随时伸手可摘。 慕容映霜站在营帐边一个小山岗上,望着前方静静停放的五座奢华马车,心中无限凄酸,对娘亲的思念也愈加浓烈起来。 那奢华的马车,终是要困住她一生的。 即使此刻身处这广漠天地之中,她仍是要坐着那马车,回到寂寞深宫中去…… “赵王,五位娘娘营帐之外,每隔十米均安排侍卫值守……” 一道洪亮的男子声音,伴着数骑马蹄轻慢的“得得”之声,穿透夜幕传了过来。 突变 慕容映霜转过身,便看到在营帐外数处火把照耀之下,三人三骑正缓缓巡视而来。而当中最显眼者,便是身披银白披风,骑于白马之上的轩辕诺。 夜幕下,他白色的披风被冬夜寒风吹得漫卷飞扬。而银色抹额上镶嵌的深蓝宝石,则发出魅惑绚美的荧荧蓝光,虽有一定距离,仍让人看得真切。 望见慕容映霜,三骑皆停了下来。 轩辕诺也抬首向她看了过来。慕容映霜看不清他的神色,就如她始终分辨不清,受伤发热的那个夜晚,出现在她身旁的他到底是真是幻,她隐约听到的那些话语又是真是假! 轩辕诺对着身旁一御林军将士轻语了几句,那将士便拍马来到小山岗下,对着慕容映霜拱手道:“末将参见娘娘!赵王让末将提醒娘娘,冬夜寒冷,不宜在帐外站立太久。再者,此处离侍卫哨岗稍远,为防不测,还是请娘娘尽早回帐营内安寑吧!” “多谢这位将军提醒,请将军代为转告我对赵王的谢意!”慕容映霜说着,向远处的轩辕诺望去。 他仍然望着她所在的方向。她想,他此时的眸光定然是淡漠的,就如彼时他望见她时,总是那副事不关己、毫不在意的神情。 黯然一笑,她想,那夜的他还是那些话语,定然是虚幻的。那一切,不过是她思恋他过度所致的梦中虚景幻语…… 正失神间,她望见轩辕诺突然一拍马鞍向她飞奔而来,他身后那名将士也迅速跟上…… 在她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之际,小山岗下那名将军已惊呼一声:“娘娘,小心!”随即拔剑从马鞍上飞身冲了过来。 慕容映霜感觉身后有异,惑然回首之时,只见十数黑影竟无声无息地飞至身边。刀剑之声瞬间在耳边响起。 眼前寒光一闪,一道黑影已扑至她眼前。来不及惊呼,她紧张得只会闭上双目,却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宽阔臂膀,随即被人一手环抱着旋转数圈。 耳边刀剑入肉与惨叫之声不绝。终于,慕容映霜壮着胆子睁开双眸,只见眼前剑光缭乱,血肉横飞,数个黑影纷纷倒伏在地上。 军营附近的侍卫显然发现了此处的打斗,一时,“有刺客”的呼喊与“咚咚”的击鼓声齐响。 轩辕诺与那两名御林军将士显然身手极好,几乎是一剑一个地将那些蒙面黑衣人一一击倒。仍在顽抗的数名黑衣人情知不妙,纷纷立即虚晃一刀转身逃走。 “追!”两名将士交换了一下眼色,便带着赶过来的御林军士兵一起追杀而去。 “慕容美人没事吧?” 耳边男子好听的声音,将慕容映霜惊慌的视线拉了回来。她发现轩辕诺仍一手将她揽于怀中,俊眸带笑地低首望着她。 “你……”慕容映霜显然还未从适才惊险的一幕中回过神来,茫然说道,“感激赵王……救命之恩!” “不必客气!”轩辕诺潇洒一笑,“慕容美人不也救过本王一次么?” 如常 “那么,我们是两屹了么?”慕容映霜傻傻仰望着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问了什么。 她救了他一次,如今他也救了她一次,那么他们再也没有关系了? 她突然意识到两人的目光竟是这样近,而他竟然还没松开她的腰肢,不禁想挣脱开来:“请赵王放手!” “呵!”轩辕诺晒笑一声,轻轻放开了她,“慕容美人无碍便好!” 不远处,一阵马蹄乱响,然后便是侍卫的大声通传:“皇上驾到!” 两人抬首望去,只见在御林军骑兵护卫之下,一身黑色劲装的轩辕恒正策马飞驰而来。 两人才举步走下小山岗,轩辕恒的黑色骏马便到了跟前。 凝着脸从马上翻身而下,轩辕恒没有看向慕容映霜,也没有看向轩辕诺,只冷声问道:“抓到的刺客呢?” 两名士卫连忙将一名蒙面黑衣人押了上来,让他跪在轩辕恒身前。 轩辕恒将两手背在身后,在黑衣人面前踱了两步,冷然侧首:“谁派你们来的?” 那黑衣人脸上的蒙面黑布已被扯了下来。听到问话,他脸上肌肉抖了抖,却没有说话。 “不说,是吗?不说朕也知道,是西越三皇子派你们前来打探消息?”轩辕恒的声音不高,却是字字清晰,声声入耳,霸气十足,“来人,他既不愿说,便先将他的舌头割下来,让他到阎王爷那也不必说了!” “是!”一名侍卫应着,“蹭”地抽出了剑。 “等等……”那黑衣人大喊一声,浑身随之颤抖不止。 即使是杀人不眨眼的杀手,一旦有了生的贪恋与死的恐惧,也会变得怯懦无比吧?慕容映霜暗想。 “凌漠风派你们来做什么?”轩辕恒又问,“说了,朕可免你一死!” “我说!我说……三皇子派我们来刺探东昊皇家狩猎有多少人马……还让我们,必要时抓一位后宫宠妃或朝庭重臣,用作要挟东昊天子……请皇上饶命!” 轩辕恒一使眼色,便有侍卫将那黑衣人拖了下去。 轩辕恒这才走到慕容映霜身前:“爱妃可有受惊?” 他的声音已滤掉了适才面对那刺客时的冷冽,却仍是带着令人不敢亲近的君威。 “臣妾无碍,幸得赵王及时出手相救!”慕容映霜带着谦意道,“是臣妾惹了祸,不该独自来到这山丘之上。” 今夜刺杀之事,完全是因她而起。她不知道在轩辕恒不动声色的冷脸之下,对她是否有责怪之意。 “此事与慕容美人无关,西越人既然要来,是迟早的事!”轩辕诺无所谓地笑了笑,安抚她道。 紧接着,他又转向轩辕恒,正色道,“皇兄,西越人既然有意打探我们的消息,或许有些什么埋伏,我们是否还要到崆峒山冬狩?” “哼!朕倒要看看,区区几个西越人,能在东昊江山搅出些什么花样来!”轩辕恒一向看不出表情的俊脸,是慕容映霜从未见过的冷狠与俾睨之色,“皇家猎场重加把守,冬狩围猎如常举行!” 撞色 十一月初四,皇家狩猎队伍经过将近两日**的行进,终于抵达汝州崆峒山一带,驻扎皇家猎场“广成苑”。 三公九卿与大批将士均驻扎在皇城之外,而皇帝、嫔妃以及皇族贵戚,则入住皇城之内。 山中温暖如春,并不像洛都此时冬日寒冷。城内亭台楼阁,宫室光明,神妙奇丽。慕容映霜被安排入住的庭苑雅致清丽,苑门上书有劲遒有力的“兰苑”二字。 “娘娘,这‘兰苑’真美,即使每一个角落,景致都让人心旷神怡。皇上对娘娘真好!”漫舞一迈入庭苑,便忍不住赞叹道。 “漫舞,难道你竟不知,广成苑‘兰苑’是皇家狩猎时太后住的地方?”轻歌说着,含笑看向慕容映霜,“想不到,皇上竟安排娘娘入住兰苑!” 慕容映霜初见这庭苑景致,本是心中极为喜欢。乍闻这竟是卫太后的居所,不禁心中一惊,不知轩辕恒为何对她如此厚爱。 皇城内外依序安置下来,一宿无话。 翌日一大早,皇城门外广阔原野之上,众军齐集,鼓角齐鸣。五位嫔妃也身穿各色猎装,与高官皇族站在城门上观看帝王狩猎阅兵的盛景。 狩猎队伍共分四路,每路各两千余人。 左边第一路一色墨黑锦衣,是由皇帝亲自执掌的宫廷近身侍卫; 左边第二路则穿着整齐的红黑相间戎装,是由赵王轩辕诺掌管的御林军皇家侍卫。 右边两路官兵皆归太尉慕容嵩执掌。一路青衣盔甲,由高太师之子、年轻将军高畏领队;另一路则是灰衣盔甲,由太尉长子慕容华章领队。 四路队伍共万人,阵容整齐,盔甲鲜明,肃静坐在骏马上接受帝王阅视,气势十足。 马蹄轻轻响起,一黑一白两骑从大开的城门下慢跑而出,瞬间让人眼前一亮。 轩辕恒骑着精神抖擞的黑色宝马“乌云踏雪”,在赵王轩辕诺的伴驾下,一路傲然阅视而来。两人的盖世光华,瞬间掩盖了场上的万马千军。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 在各路队伍轮番山呼万岁的震天呐喊中,跟在帝皇身后的轩辕诺一身宝蓝猎装,俊颜带笑,意气风发,说不出的风/流倜傥! 而轩辕恒早已换下了平日上朝所穿的繁复黑色冠冕服,头带简洁而贵气的白鹿皮弁,与之相配的一身素白武弁服,让他平添出一股平日不曾见的俊逸出尘来! 慕容映霜颇有些惊愕地发现,自己为了不与轩辕诺衣装撞色,特意穿上了纯白猎装,可却发现整个猎场之上,只有她与轩辕恒同是一身显眼夺目的素白! 看来是她自己欠缺考虑了。她在心中暗悔不已。 东昊皇帝田猎、大射礼所穿,向来便是素白色的“皮弁素积服”。自己当初凭喜好选了宝蓝与纯白两色,出发时只想着莫要与轩辕诺同色,如今却成了惟独她与轩辕恒同色! 只是,这无意而明显的巧合,看在众嫔妃或是皇上眼中,便该是明显的有意为之了吧? 试箭 声势浩大的阅兵式之后,便是今日最激动人心的一项竞逐,算是正式围猎的热身,东昊谓之“试箭”。 慕容映霜与其他四位嫔妃从城门走下,来到猎场中观看四路狩猎队伍“试箭”。 竞逐由两人骑马同时进行,赛道左右两边数百步之外的树林中,分别悬挂着注满水的红色、白色羊肚皮囊各十个。“试箭”时,一人射红色,一人射白色,以射穿羊肚数量最多,并最先跑近终点,射穿山顶松树上悬挂的黄色羊肚皮囊者为胜。 第一轮自然是高畏与慕容华章比试。 看到自家哥哥上场,平时再是雍容有度的高婕妤也控制不住激动,兴奋抚掌不止,盼着高畏取胜,以便自己与太师府脸上更添荣光。 可看着大哥慕容华章上场,慕容映霜却怎么也无法让自己如高婕妤般激动,做出对竞逐极有兴致的样子,以博得众人的认同与帝王的欢心。 她静静地站在轻歌与漫舞身后,仿佛这一切的激动人心,皆与她无关! 指令官一声号令,高魏与慕容华章已一手执弓,一身握箭,同时拍马而出。两人争先恐后,左右开弓。 “好!” “好,中了!” 随着红、白两色羊肚皮囊被纷纷射破,囊中清水不断泻出,众人齐声欢呼加油不止。 最终,高畏射中红羊肚皮囊十六只,并率先射中远处山岗松树上的黄色皮囊,此局取胜。而慕容华章只射中白色羊肚皮囊十五只,不得不甘拜下风。 “好!大哥好样的!”欢腾气氛,高婕妤向着跑回众人面前接受道贺喜的高畏竖起了拇指。 高畏控制不住一脸兴奋与得意,站在另一边的高太师也不禁捋须微笑,轻轻点头。 皇家狩猎是皇上选拔贤能的重大活动,每一次崭露头角都是极好的机会,不仅能获得皇上的重赏,日后更能得到大力任用。 只有高太师身旁的慕容太尉一脸平静,却难掩尴尬。 太尉虽然名义上执掌全国一半兵权,主管满朝武将,可高畏身为高太师长子,却向来不服他管。朝堂之上,太师声威更是一直压在他之上,让他暗自气闷却无计可施。 如今长子“试箭”惨败,他怎能不觉脸上无光? 很快,第二场“试箭”即将开始,众人迅速从适才的兴奋或失意中平复下来。只因,这场竞逐的两位主角更加令人期待。 白衣黑马的轩辕恒,与蓝衣白马的轩辕诺,一个俊美威严,一个魅惑浅笑,皆已握弓立马,并排立于赛道之前。 “试箭!”指令官一声令下,轩辕恒与轩辕诺皆不紧不慢地拔箭搭弓,可一黑一白两匹骏马,已如闪电般向前飞奔而去。 “嗖!” “嗖!嗖!” 众人只听到声声箭响,但见左右两边树林中的两色羊肚皮囊应声而破,清水倾泻。 不知众人是太过紧张,还是对那两位帝与王太过敬重,抑或是竞逐场面太过精彩。总之,人人皆屏息静气,没有一人像适才那般吆喝助威。 马背上的两人,动作皆是优雅而有力。仿佛只是须臾间,便一边放箭一边同时跑到了数百米外的山岗前…… 相赠 只见白衣的轩辕恒向前调转弓箭方向,右手一放,羽箭飞出,射破了山岗松树上惟一的黄色羊肚皮囊。而轩辕诺则一勒马头,及时停在他半个马身之后! 远远观望的众人有一丝疑惑,纷纷低声议论起来。 “是皇上胜了?皇上射穿了黄囊。” “是啊!二十只白囊与二十只红囊全被射穿了!” “皇上与赵王皆身手不凡,真乃神人!”有人禁不住竖起拇指称赞道。 轩辕恒拍马回到轩辕诺身旁,俊目微倪,语气冷然不悦:“不何不举箭射黄囊?难道你有意让朕?” “呵呵,谁说的?臣弟昨夜做梦都想着要赢皇兄,以报去年惜败之仇!”轩辕诺尴尬笑道,“臣弟没箭了。” 轩辕恒亦已看到轩辕诺背后箭囊已空,而回望来路地上,果然有一支跌落的银色羽箭。 为确保竞逐公平,每人只配十一支箭。想来是轩辕诺拔箭之时不慎跌落一支,自然没有箭可射黄色皮囊了。 “可见,拔箭之时竟不够从容!”轩辕恒冷吭一声,“要想赢朕,你再苦练一年半载吧!” 说着,两人并驾齐驱,拍马走回起点。 众人欢腾起来,齐声高呼:“皇上威武!皇上万岁!” “什么时候,他们才会高呼‘赵王威武’?”轩辕恒仍在出言讥讽。 轩辕诺心中暗愧,嘴上却不服:“皇上,臣弟做不到啊!臣弟苦练一年,皇兄也在苦练,臣弟追了二十年不也没追上吗?” “别告诉朕,你今日的箭是有意跌落的。”轩辕恒冷笑,“春蒐、夏苗、秋獮、冬狩,一年数次狩猎,你有的是机会赢朕!等你几时‘试箭’赢了,再来跟朕提自选赵王妃之事吧!” 闻言,轩辕诺讪笑,顾左右而言他:“皇兄今日大胜,赢得那西域翡翠白玉项琏,又准备送给那位宠妃?” 说着,两人已来到众人面前。指令官已跪到轩辕恒马前,将那“试箭”得胜者的战利品,一串熠熠生辉的西域翡翠白玉项链用托盘奉上。 英雄战利品要赠美人。这是东昊狩猎“试箭”竞逐的传统。 轩辕恒翻身下马,从托盘中取起项链,缓步走到众嫔妃面前。 众人凝神观望。哪位嫔妃能获赠皇上胜利品,自然是莫大的荣宠。以往,这荣宠多归于高婕妤,偶尔也会赠给魏容华等人。 见轩辕恒穿过人群,大步走到欲将自己隐藏在轻歌、漫舞身后的慕容映霜身前,高婕妤脸上的笑意渐渐变得不自然,魏容华冷傲的面容也更见冷傲。 而慕容嵩父子原本沉郁的脸,竟不觉焕发出些华彩来。 轩辕恒脸上浮起一丝令人心动的浅笑。在慕容映霜惊异而无措的眸光中,他将那碧绿与润白相间的翡翠白玉项链,轻轻地戴到了她颈上。 “很美!这翡翠白玉,与爱妃这身素白,竟是极为相衬的!”轩辕恒忍不住赞赏道。 众人无法淡忘这完美而令人惊震的一幕,俊美帝王温柔地为绝色宠妃戴上佩饰,两个同样一身高贵纯白的璧人,专注对视,恍入无人之境。 这在以往每一次带嫔妃出行的冬狩皆是不曾见的。 以往,不过就是轩辕恒下旨相赠,嫔妃下跪谢恩而已。 (求收藏求收藏!若亲们喜欢陌的文,喜欢霜儿,喜欢恒,或是喜欢诺……嘿嘿~~请将文文加入藏书架,给陌更多坚持下去的动力吧!爱你们,群么么……) 中宫 回到兰苑,慕容映霜故意忽略掉高婕妤等人别样的目光,却怎么也无法拂去轩辕恒深邃含笑的那双眼眸,更无法忘怀她无意间一瞥,撞见轩辕诺那毫不在意的轻笑。 她觉得自己看不懂轩辕恒,更加看不懂轩辕诺。 有时,她会觉得他那夜强行跟她拉钩约定,那戏谑的笑意下,眼神竟是如此真诚。 “老老实实地在这后宫呆着,直到本王来迎娶你!” 她想相信他,想劝自己真的存个幻想,一心一意地等着他。可是,再见他时,他的冷漠与陌生,他若即若离的话语,他漠不关心的眼神,都在告诉她,那些自以为是的真诚,不过是她的臆想与幻觉! “娘娘,太尉司直在苑门外求见,是否请他进来?”轻歌的一声问话,打断她的思绪。 大哥慕容华鉴? 慕容映霜心中疑惑,一向生份的大哥为何会来找她:“请他进来吧!” 轻歌转身出去,将慕容华鉴引了进来。向来对她一脸冷漠的慕容华鉴,脸上堆起了浓浓笑意:“微臣参见娘娘!” “大哥不必客气,请坐吧!漫舞,上茶。”她不并懂得太多的客套。 慕容华鉴坐下寒喧了一阵,环顾四周,他迟疑着陪笑道:“微臣今日来见娘娘,还带来家人的几句问候,不知娘娘可否请宫人稍稍回避?” 慕容映霜看了轻歌、漫舞一眼,道:“你们先退下吧!” 待两人退了出去,慕容华鉴才煞有介事地压低了声音道:“父亲今日有几句话要微臣带给娘娘。” “大哥请说吧!” 慕容华鉴又环顾了一眼四周,道:“父亲说,当初将娘娘送入宫中,为人父母的实在是不舍。可今日看到皇上对娘娘宠爱有加,心中感到欣慰万分……” 慕容映霜垂眸不语。有谁知道轩辕恒对她的宠爱与晋升,只不过是做给父亲和他人看的呢? “父亲还说,他与母亲会尽力照顾好三夫人,请娘娘安心在宫中侍君,不必挂念家中亲人!” 听慕容华鉴说到娘亲,慕容映霜不禁抬起眼眸,目光关切:“我娘身子向来不好,就有劳父亲、大娘与大哥多加照应了。” 慕容华鉴一笑:“娘娘尽管放心!如今三夫人与母亲大人以姐妹相称,吃穿用度完全一样。三夫人与父亲更是相敬如宾,日子过得极是舒心和睦!” 望着大哥的笑容,慕容映霜既感欣慰又有点不敢确信。想起娘亲给自己的信函中,也提到父亲对她甚是真诚,心中不觉释然,却又有无限感慨。 自己在宫中虽是表面风光内心郁结,可若然娘亲能因她的“荣宠”而得到父亲的眷顾,以至重念旧情,倒也不枉她入宫这一番苦心了! “父亲还要我提醒娘娘,”慕容华鉴再次压低的声音带着些兄妹间的亲切,“太师之女高婕妤份位至高,随时可能成为中宫之主,妹妹对她的一举一动须留些心眼!如今后宫五人至为受宠,皇上迟迟未重新立后,只不过是在等,谁能最终搏得君心,谁又能率先产下皇子……” “妹妹冰雪聪明,也不必大哥多说了……”面对慕容映霜的沉默,慕容华鉴诡秘一笑,提高声音道,“微臣的话就说到这里,不敢打扰娘娘,就此告辞!” 萤火 入夜,慕容映霜独自站在兰苑庭院前,心绪难安。 她终于明白父亲今日让大哥前来见她的目的。他们再一次用娘亲的幸福,来提醒利诱她。 只要她在宫中得到荣宠,娘亲便可在慕容府得到应有的地位和尊重,甚至得到父亲的眷顾陪伴。而她要得到皇上荣宠,便要想尽办法夺得君心,率先诞下龙嗣。甚至,父兄还希望她志在中宫之位…… 这些,是她最不愿面对的事,可是,她可以自私地只顾及个人的喜好,而置娘亲的命运于不顾吗? 偌大的庭院林木葱茏,在月色下投下重重暗影,让慕容映霜心中更见压抑。 一只荧火虫从林间飞过,慕容映霜心中一动,不由抬步跟了过去。一只、两只、三只……星星点点,慕容映霜脸上不觉露出笑意。 原来,林间有许多许多的荧火虫在飞舞! 如今是冬天,怎么会有萤火虫呢?转念一想,必是山中气候与外界不同,常年温暖如春,才有此人间奇景吧?实在是神妙至极! 想起她小时候,娘亲常常帮她在后院捉荧火虫,再装到纱布囊中。她不自觉地伸出双手,去捉面前那一只闪着荧绿光芒的虫子。 荧火虫一下子飞走了,她连忙跟着扑上去,可还是扑空了。 “慕容美人好兴致!” 清醇悦耳的声音在静夜中忽然响起,慕容映霜一惊,迅速回转身来:“皇上?” 她忽然想起了,今夜已是初五。 若在洛都后宫,应轮到她侍寑了。可是这几日出行狩猎,听闻他并没有按往日规矩宠幸几位容华。而今日又是猎场阅兵“试箭”大典,她并没有想到他会来。就连一向细心的轻歌,也没有提醒她。 “请皇上恕罪……”她屈膝行礼,想解释一番,可轩辕恒已大步走到了她身旁。 “美人一人在此做甚?捉荧火虫么?”他随意地穿着一身宽袖阔摆的墨色龙纹常服,墨发只在发顶用一支龙纹发簪随意挽了一下,其余便在身后长长洒洒地披散下来。 月色从林叶间渗出几缕光,落到他脸上,他眸中的华采是从未有过的讶异。 慕容映霜有些不好意思,轻轻地点了点头。 “捉它做什么?”他向来深沉无澜的眼眸,此刻熠熠生辉,有如那林间的点点荧火。 慕容映霜垂下头,不知该如何回答才是恰当。他此刻说出来的话,他此刻的样子,太不像她以往所见的威严君王了。 一只荧火虫从两人眼前飞过,轩辕恒抬手轻轻一拈,便将小小的虫子捏在两指之间,语声清冷道:“你要捉它?” “皇上,莫要将它捏死了!”慕容映霜怕他突然用力,忙从袖中取出一块白绢帕子,“臣妾用帕子把它网起来。” 轩辕恒手指一松,慕容映霜已用帕子将荧火虫包住,轻轻地拢了起来。白绢很薄,帕子里荧火虫的绿光柔柔地透了出来。 慕容映霜难掩欢喜,她抬眸望着林中星星点点,道:“小时每逢夏日,娘亲便和臣妾到院子里捉荧火虫,然后装到纱囊之中,放在房内照明用……” “是么?竟然如此有趣?”轩辕恒脸上泛起轻笑,“那么今夜侍寑,朕先为霜儿捉些荧火虫,用以照明如何?” (有二更哦!继续求收藏啦……) 难逃 在慕容映霜惊愕的注视下,轩辕恒略一扬手,便用大掌抓住了一把荧火虫:“快拿帕子来!” 慕容映霜一慌,忙展开手中的白绢帕子。轩辕恒伸手接过,另一手随意中空中抓了两把,便在帕子中装了数十只荧火虫。慕容映霜小心地接过来,轻轻扎紧了袋口。 轩辕恒仿佛意犹未尽,他向萤火光芒最密集之处走了两步,宽袖一扬,便将数百只荧火虫围在了袖摆之间:“还有帕子吗?快快取来!” 慕容映霜又惊又喜,连忙从袖子中又取出一条帕子,匆匆两步走到了轩辕恒身旁。轩辕恒取过帕子随手一卷,又将数十只荧火虫捉了起来。 袖摆一放,那百来只未被抓住的荧火虫便四散飞去,轩辕恒得意笑道:“今夜便放过它们吧!” “皇上,这里已经足够了!”望着手中两个白绢袋子中透着莹莹亮光的荧火虫,慕容映霜道。 “够了么?那我们便回房去吧!” 慕容映霜心中一紧,不知今夜侍寑,将会是怎样的情境? 上次侍寑,她拼着一死拒绝了他。可是,面对至尊君王,她能永远这么拒绝下去吗?而作为太尉之女,又能够一再率性而为,对家族前途和娘亲命运不闻不问吗? 跟在轩辕恒身后走向寑房,她觉得她实在看不透这位帝王。 有多少次,她有意或无意间冒犯了君威,甚至惹了祸,可他下一次见到她,总能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仿佛根本不屑于计较她的失仪与失礼。 到底,是因他宠她溺她,还是他将他的喜恶隐藏得太深? 今夜,她会否再次冒犯他,而他又会否再次放过她? 不容她多想,两人已在轻歌、漫舞的请安声中,先后踏进了兰苑寑室。 轩辕恒随意一挥手,便将两名宫女挥退在门外。 “你与你娘亲,将荧火虫放到何处照明?”慕容映霜正跟在他身后胡思乱想,轩辕恒冷不防地回了头,认真问道。 “我们把它们挂在床头,或者挂在墙上。” “挂在床头?倒是个好办法!”轩辕恒说着,从她手中接过两个白绢袋,走到床榻前,轻轻地挂在床幔挂钩之上。 “不错,果然可以照明!”满意地看了眼挂在床头发出黄绿亮光的白绢袋,轩辕恒心情极好地微张两臂,侧首对慕容映霜说道:“那么,请美人为朕‘侍寑’吧!” 慕容映霜连忙走过去,恭顺地为他解开了龙纹常服。 “霜儿,你呢?”轩辕恒又变换了对她的称呼,竟是极有耐心地含笑催促她。 慕容映霜觉得今夜的他很是不同。 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神情,都不太像以往清冷威严的他。 或许是离开那戒律森严的皇宫,让他整个人放松下来,因而也显平易近人了? 未敢再多迟疑,她依着宫规在君王面前解开了外衣,随后屈膝请安:“请皇上早些安歇吧!” 她转过身,想如以往一般,请完安便迅速逃去。可轩辕恒已轻轻执起她一手:“好大胆的妃子,又想往哪里去?” 慕容映霜一惊,他已不容分说地拉着她一起往床榻上倒下。一手从颈上轻搂着她的肩头,他闭上两目,慵懒说道:“睡吧!朕今日当真累极了……” 困倦 身子枕在轩辕恒的臂膀之上,虽是那么自然舒适,慕容映霜却仍然觉得紧张异常。她如今伤势已完全恢复,难道他还会像上次一般,搂着她睡**,什么也不干吗? 作为无上君王,若他半夜想有什么举动,她又如何能抗拒逃脱得了? 如此想着,她身子僵直,心中不安。 见他一直躺着不动,似是睡着了。她轻轻挪了挪身子,想从她的臂膀滑下,躺到枕头上去。 “别动!好好地躺在朕身边,朕什么也不会做……”轩辕恒低缓好听的声音响起,吓了慕容映霜一大跳。 可他说完这一句话,便转过头去,呼吸便渐变深沉平稳。 他竟是真的睡着了?他果真什么也不会做? 虽说君无戏言,可她怎敢尽信? 寑房内今夜并没有点起烛火,可是挂在床头两团白绢包裹的萤火虫,却让发出萤绿静谧的光,让这室内内寂静的夜,显得有如星空般梦幻而美妙。 轩辕恒沉沉的气息在房内有规律地低回,让这静谧夜又平添了几份的安稳与平和。 慕容映霜见他已沉入梦乡,提着的心也不觉慢慢放了下来。 她不敢再挪动一下身子,怕他醒转过来又会突然改变主意。心绪放松,身子已也随之放松下来,不再僵直。困意不觉袭来,她轻轻地闭上了双目。 不一会儿,她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是六更鼓响。 慕容映霜猛然抬起头,才发现自己竟枕在轩辕恒的手臂上睡了**。此刻,轩辕恒再一手环抱着她,他低热的气息正轻拂在她额发之上,而他的脸容,在窗外透进的微微晨白之光下,竟然近在咫尺。 昨夜,自己怎会如此放心地睡着了?而这一整夜,他这样环着她安睡,她竟然一点儿也不觉异常与不适…… 想来,是因为这几日出行观猎,自己实在太过劳累困倦了! 近在眼前的俊眸冷然张开,轩辕恒亦已醒转。 慕容映霜心中一慌,眸光躲闪,逃离了他清冷逼人的星眸。 “皇上恕罪,臣妾昨夜实在不该……”一个妃子竟把皇上手臂当了**枕头,即使再是受宠也是不可饶恕的事。 轩辕恒像没事发生般缓缓坐了起来,面无表情地下了床,淡然道:“为朕更衣。” 他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冷情、威严而勤勉的君王。 尽管来到崆峒山展开为期二十日的冬狩,可他仍然每日六更天便要起床,先召集群臣商议朝中大事,然后再换装领兵到猎场,开始一整日奔跑追逐不停的狩猎。 这一日,是大规模的围猎活动。四路全副武装的队伍,分别由轩辕恒、轩辕诺、慕容华鉴和高畏领队,展开大竞逐,看哪支队伍一整日下来捕获的猎物最多。 一时,漫山遍野锦旗蔽日,野兽驰突,战马嘶鸣。帝王将军精神抖擞,冲锋在前,手格猛兽…… 响动 接近日落时分,慕容映霜才与四位嫔妃,以及没有出猎的高官贵戚及其眷属们来到城墙之上,观看围猎队伍凯旋和领赏的盛景。 围猎首日,斩获猎物最多的,是赵王轩辕诺带领的御林军精锐。 轩辕诺带着一脸胜利的笑意,与御林军将士们接受皇上嘉赏,并与将士分配捕猎所得。 夕阳下,他的笑容灿烂而迷人。慕容映霜的目光几乎不敢在他脸上停留,只淡淡地扫过四路大军,然后与帝皇那沉静深冷的眸光相遇。 心中一慌,慕容映霜迅速收回了目光。 难道,轩辕恒发现了她的秘密?难道,他看出她虽不敢用双眼盯着轩辕诺看,心中却全是轩辕诺的一举一动,一言一笑? 昨夜,她还在帝皇怀中安睡;此刻,她却满心满眼都是另外一个男人。 莫说那冷傲帝皇若然窥见她的所思所想,将是如何震怒。便是她自己,也觉得自己完全不受控的心,该是多么的不守本份与不可饶恕! 嘉赏庆典结束之后,四路各自退回营中休整,慕容映霜也带着轻歌与漫舞回到了兰苑。 “娘娘,听闻广成苑中的温泉水是极好的,四位娘娘都去碧玉池了,娘娘今夜是否也碧玉池洗浴?”轻歌一回兰苑便问道。 “高婕妤她们每夜皆去碧玉池沐浴,可娘娘为何夜夜皆留在房中洗浴?”漫舞也提议道,“不如今夜便去吧!” “不去了,我并不想与她们在池中相遇。”慕容映霜淡淡说道。 “每位嫔妃皆有单独的浴池,娘娘是不会与她们在池中相遇的呀!”漫舞又道。 “不会在池中相遇,也难免会在池边相遇。”慕容映霜道,“天色尚早,我还想四处走走,你们也不必跟着。” 与高婕妤、魏容华等人的相处,总让她内心觉得不自在。日后,她们在猎场相遇是她无法躲避的,因此这傍晚在温泉相遇的尴尬,可免便免吧! 走出兰苑,她向着远离碧玉池的方向走着,只想找到那处清静的城墙,登上去远望原野,舒展心情。 前方,有数名站岗的侍卫正在交接换岗。 慕容映霜并不想费口舌向他们解释自己的行踪,她悄悄地转了方向,从一条僻静的小道拐了出去。 她知道,城西方向便是一处视野开阔的城墙,离兰苑并不远,她只想站上去,看一看便返回。 转出小道,她凭感觉择道而行。可是独自走了许久,她却怎么也走不到城墙之处。 前方杂草芦苇丛生,竟然到了道路的尽头。 看来,自己走错路了! 眼看天色已暗,新月初升,她决定调转头,按原路返回。 “哗啦啦!” 前方芦苇繁密处一阵水响。她心中一惊,脚步略一迟疑,终是向前半步,轻轻拨开那一人高的芦苇,欲看个究竟。 撞见 朦胧月色下,芦苇后湖面波光粼粼,湖心水面一圈圈荡漾开去,只因有一男子才从湖水中猛然钻出。 他正侧身对着她立在水中,湿乱的墨发在身后长长披垂至湖面,再在水中漫延开去。他健壮的上身露出水面,胸背肌肉紧致,充满了年轻男子的雄性力量。 麦色的肌肤在月光下发出莹莹亮光,而额前湿发上的滴滴水珠,正顺着他轮廊分明、俊魅异常的五官流淌下来,让他更显魅惑与野性! 轩辕诺…… 慕容映霜在认出他时不禁一怔,意识到他正光着上身时更是一阵脸红,慌乱中连忙放开了手中抓着的芦苇。 她甚至觉得,他已经发现了她,却一动不动没有转过脸来。 听着眼前芦苇被她拨乱的声音,她更是心慌急跳,吓得大气也不敢出,担心他马上出声追问是谁。 可是她等了好一阵,也没有听到他的任何声响。 想来,他是有意不愿声张,给机会自己离去吧!心中念头一闪,她立即转过身,抬步向原路走去。 “你怎会在此?” 一道熟悉的男子声音响起,将她吓了一大跳。 夜色下,她抬起头仔细辩认,终于看到前方遮蔽了月色的树荫下,立着一位身姿昂藏的男子,正是轩辕恒! “皇上,您怎会在此?” “这正是朕要问霜儿的问题。”轩辕恒向前两步跨出树荫,在月光下凝望着她,“霜儿在湖边看到了什么?” “呃……没有!”慕容映霜慌乱摇头。她如何能向他解释,她竟无意中撞见赵王在湖中洗浴? 轩辕恒的脚步没有迟疑,直接越过她向芦苇处走去,伸手一拨,便拨开了那一人高的浓密遮挡。 慕容映霜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她连忙转过身,打算跪在地上向轩辕恒解释:她真的无意间闯到了这里,无意间看到了不该看到的这一幕…… 芦苇外月光轻洒,湖水平静,竟是空无一人。 轩辕恒张望了一阵,放开手中芦苇,走回她跟前:“霜儿为何会来到碧涛阁?难道霜儿不知,这是赵王的住处。而碧涛阁这眼温泉,乃赵王专用?” 慕容映霜一惊,自己怎会鬼使神差地走到了轩辕诺的住处?按理说,碧涛阁离她所住的兰苑,距离应是不算近的。 “皇上,臣妾本想到城西墙头走一走,没想到竟是迷了路……”她老实回答,“若然知这是赵王的住处,臣妾又怎敢擅闯?” “是么?霜儿竟然迷了路?”轩辕恒声音清冷,脸上无喜无怒。 料想他定然不信,慕容映霜惟有内心暗叹,又道:“臣妾不敢欺瞒皇上。只是,不知皇上为何也会出现在此处?” “今夜初六,朕翻了慕容美人的牌子。”轩辕恒的声音不高不低、不咸不淡,“朕到了兰苑,却又不见美人出来迎候……惟有折返,顺道过来看看赵王,却怎知,在此处见到霜儿?” 今夜初六,他竟又要她侍寑么? “既然在此偶遇,霜儿便随朕回兰苑侍寑吧!” (才偷看完美男洗澡,又要给皇上侍寑……太“虐”咱女主了,求收藏哇!) 寒星 走在回兰苑的路上,轩辕恒始终沉着脸,默然不语,慕容映霜也不敢再多问一句。 新月初霁,树影重重。寂静的夜路上,只有两人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不到半个时辰的路,慕容映霜却觉得两人走了许久许久,仿佛这一辈子都要这么跟着他走下去。 “皇上,娘娘,房中一切都准备好了,请皇上与娘娘入内洗浴安歇!”兰苑庭院处,轻歌、漫舞带着几名宫人肃立迎候。 轩辕恒一言不发地一直走到寑室门口,才停了下来。 见轩辕恒立在房门口不动,慕容映霜连忙走到前面,轻轻推开了房门。 一刹间,她呆住了。 房内的情景,让她震惊得冲口而出:“啊!” 寑室内并没有燃点烛火,然而却是绚亮瑰丽。 “这么多的萤火虫……真的好美!”慕容映霜抬头仰望,禁不住轻声赞叹。 宽敞的寑室上方,整个房顶被笼上了一层薄纱,而薄纱之内,星星点点,萤绿璀璨,竟是成千上万只闪烁飞舞的萤火虫。 “皇上,那林子里的萤火虫,都被您捉来了么?”想起他昨夜用袍摆围着数百只萤火虫的轻松身手,慕容映霜禁不住转头问道。 可问完,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她忽觉自己的话问得好傻。他身为帝王之尊,又何必亲自动手去捉那些萤火虫?更有何必要,为了她一个小小嫔妃,如此煞费苦心? “为何,捉了这么多萤火虫来这里?”她换了一句问话。 她并不敢确定,这些萤火虫是为她而捉的。 “霜儿不是说,萤火虫可用作照明吗?朕便命人将它们捉了来,省得留在林子里浪费!”轩辕恒淡淡说道,脸上一片冰寒。 “浪费?”慕容映霜差点儿想“噗”一声笑出来。她只是觉得,这个说辞从一国之君口中说出来,实在有些好笑。 “热水已经备好,请娘娘先到浴池洗浴吧!”轻歌在身后轻声提醒她。 “这个……”慕容映霜犹豫地看了一眼轩辕恒。她傍晚时分便走出了苑门,今夜竟是尚未洗浴。她知道轩辕恒每次来宠幸她前都已沐浴过,难道此刻自己去洗浴,将他这尊贵的帝皇晾在这里吗? “朕出去走了这一遭,身上出了汗,亦须洗洗。”轩辕恒望着她道。 慕容映霜心中一慌。兰苑中只寑房后方有一处浴池,难道轩辕恒的意思,是要与她共浴? “轻歌,你们快着人到浴池准备,侍候皇上沐浴!”慕容映霜已灵机一动,急急吩咐道,“漫舞,你命人在偏房备好热水,我在那里洗便可以了!” “是!”轻歌与漫舞领命,纷纷带人下去准备。 慕容映霜紧张地看了轩辕恒一眼,不知他对自己的安排是否满意。却见轩辕恒再也不瞧她一眼,只昂首抬步,在内侍宫人的陪伴下转身向浴池方向走去。 在漫舞的服侍下洗浴完毕,慕容映霜身穿白色便衣走出偏房,却发现同样一身白色便衣的轩辕恒,正斜靠在床榻之上假寐,似乎是在等待着她。 漫舞带着众下人悄悄地退了出去,并顺手闭上了寑室木门。 满屋璀璨荧火之下,轩辕恒徐徐睁开的俊眸,有如静夜寒星,闪烁流光。 他向她伸出了一手:“霜儿,过来!” 自知 不敢有任何违逆,她轻步走过去,在他身旁静静地躺了下来。 “看,萤火虫果然极美,恍若天上寒星!”轩辕恒抬眸望着屋顶,“朕从未留意,洛都也有萤火虫吗?” “有呢,只不过是夏日才有!”慕容映霜也睁眸望着那如梦似幻的萤火美景,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的慕容府后院,“小时候,霜儿便爱捉萤火虫……” “小时候……”清冷的声音从枕畔传来,“小时候,霜儿便喜欢上赵王了么?” 轩辕恒的问话,让慕容映霜一阵心惊,迅速从以前的美好回忆中回到了眼前。 她侧脸看向他,只见他正脸容沉静地抬首望着满室萤光,仿佛适才的话,并非从他口中问出。 “小时候,臣妾只见过赵王一次。”她知道,他在等待她的回答。 她没有再往下说,他也没有再追问。 她不知道六岁的女孩子懂不懂得什么是真正的喜欢,她也不知道自己曾经以为的那些痴恋爱念是否真实。 她只是知道,以往的十年,她只要想起六岁时的那一幕,只要听到轩辕诺的名字,便会觉得甜蜜;而入宫之后,她只要想起他伟岸的身影,只要见到他的邪肆的笑意,便会觉得心口发痛…… 这样的情感,难道不是喜欢吗?难道不是爱恋吗? 可是,她不会对轩辕恒坦承解释,更不会让轩辕诺知晓讥笑。 “这满室萤火,霜儿觉得美吗?”轩辕恒突然又问道。 “美,极美!可是将它们捉了来,它们全都不得自如了。”慕容映霜忽觉心中愁闷,不觉幽幽回道。 这么多的萤火虫,或许它们都想回林中,自由飞舞吧? “自如?”轩辕恒挑了挑眉头,“霜儿小时候用布囊捉萤火虫,可有想过它们的自如?” 是呢,自己从未想过。 室内一片静谧。仿佛过了许久,轩辕恒忽又道:“父皇与母后共生了我们兄妹七人,朕有三位皇弟与三位皇妹……” 慕容映霜心中又是一惊。 她没想到,皇上竟然会突然跟她提起他的皇弟皇妹。 “赵王自小桀骜不驯,屡屡闯祸……他与朕感情至为深厚,无论他怎样犯错,朕身为长兄,皆可以一再包容,并一再给他机会!” 轩辕恒转过脸,眸光沉沉地望着慕容映霜,“当然,他也是个聪明绝顶之人,知道朕的底线在哪里,即使再是嬉世不羁,他也不会真正做出大逆不道之事。这是他的聪明之处,也是朕对他极为信任的原因!” 慕容映霜静静地回望他。 他是在警告她,还是在提醒她?抑或,是在拿对轩辕诺的信任来威胁她? 可是,她慕容映霜一个小小女子,又算得了什么?她向来有自知之明,她从不认为,自己会成为这傲世帝王兄弟两之间的一个问题。 他们兄弟情深,坚不可摧;而她微不足道,被人利用。一旦面临抉择,无论是轩辕诺,还是轩辕恒,都不会对她心生怜惜,手下留情! 幻美 “霜儿不是说它们不得自如吗?”轩辕恒突然一笑,“那朕便放它们自如吧!” 说着,他右手轻轻一扬,一道寒光从手中飞闪到房顶。“哗啦”一声,那层臣大而丝薄的轻纱,便被不知什么东西长长地划了开来。 在慕容映霜惊异的目光中,成群结队的萤火虫四散飞出,如流星般从窗口、房门倾泻出去。 那些尚未找到去路的萤火虫,则闪烁着迷人的萤光,在漆黑的房内轻舞飞动,恍若梦幻,美到极致。 “啊,好美!真的好美!”慕容映霜完全忘却了轩辕恒适才话语中的提示或警告之意,只嘴角含笑,睁大了美眸,贪婪地欣赏着这从未见过的幻美之景! 直到大批的萤火虫纷纷飞了出去,他们才发现淡淡的月光正从窗口倾泻进来,洒在窗边的地面上,让房内景物也依稀可辨。 零零星星的萤火虫仍在房内闪烁轻动,让他们仿佛置身神妙的寂寥星际…… 依依不舍地将目光从那些星火上收回来,慕容映霜才发现轩辕恒不知何时已轻撑起身子,近距离审视着她,那双俊眸在夜色中恰如寂寂寒星。 “此景,极美!”她仍未从适才的惊喜中回过神来,不禁感叹道。 “没错,此刻,极美!” 轩辕恒轻轻说着,略一低首,瞬间扼住了慕容映霜的所有呼吸…… 十六年人生中第一次与男子唇舌相亲,慕容映霜惊恐得瞪大了双眸,全身血液瞬间全往头顶冲去。 她忘记了呼吸,忘记了心跳,也忘记了恐惧与挣扎…… 轩辕恒如品尝美酒般,微闭双眸,动作不急不缓。 他温热的唇含着她的,温柔,优雅,不舍,依恋,而又有节制。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轻轻抬起头,在夜色中低首看着她。 慕容映霜怔怔地回望他在眸中的寒星。她的脸仍有些烧热,可她觉得自己的身子是热的,心却是冷的! 她很清楚,他是尊贵的帝王,他有后宫无数。 而她,心里的那个人并不是他! “那些萤火虫,朕放了它们自如,霜儿可感到高兴么?”轩辕恒问道。 可未待慕容映霜想好怎样作答,他已又凑近她一点,放轻了声音道:“可是这世上,并非人人皆可得自如。身为帝皇、王爷、妃子,更是如此……” 见轩辕恒于黑暗中又再低头凑近,慕容映霜急道:“皇上不是说过,什么也不会做么?” 她并没有十足的底气,她不知道,若他要进一步行动,她是不是该温柔顺从?她还能如上次一般,誓死反抗吗? 她想到了父亲、兄长,也想到了娘亲,更想到了今夜月色温泉中的那个男子…… “朕今夜,可有过这个承诺吗?”轩辕恒停住动作,声音清冷。 (二更,求收藏呀!) 静夜 是啊,他今夜并没有说过什么也不会做。他那句话,是昨夜说的,怎能作数? 慕容映霜怔怔不语。 “霜儿的意思,又是拒绝朕的宠幸么?霜儿这是准备拒绝到什么时候?”轩辕恒忽然冷笑,声音变得低沉而魅惑,“难道霜儿没有听懂朕的意思?世上并非人人皆可如那些萤火虫般得到自如。尤其是你,以及你心里面想着的那个人!朕可以宠溺他、宽容他,但并非所有东西都可以无限度地让给他,譬如,朕的女人……” 他说的话很长,声音也很冷静,但慕容映霜却听出了他隐隐的怒意。 “朕不给的,如果他还想要,还敢要,那便是大逆不道!” 慕容映霜心中的惧意越来越明显,为他极具震慑力的内敛与冷冽,也为他对轩辕诺的怒意与误解。 轩辕诺对她并无半分心意,若因为她而引起轩辕恒对他的戒心,他未免过于无辜吧! “皇上想多了,皇上的女人,有谁敢要?”慕容映霜冷静说道,“再说,入宫当了妃子,便永远都是皇上的女人,除非皇上要舍弃逐出宫去,又有哪个女人敢再有二心?” “不敢?这么说,霜儿没有二心,也想要朕的宠幸?”轩辕恒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心思在片刻间已经百转千回,慕容映霜的声音更加沉静:“能得皇上宠幸,是每个嫔妃的极大殊荣!” 罢了罢了,既然命运已定,她何必再作无谓挣扎? 她的所谓痴心妄想,在那人眼里,不过是个笑语而已。 而她,又何必为了这笑话,让他陷于不忠与大逆不道之境地? “哼!” 过了许久,轩辕恒才于黑暗之中冷哼一声,重新躺回枕上,自顾自地睡了。睿智聪明如他,定然轻易听出了她冷静话语下的落寞、无奈与不愿吧! 慕容映霜不知自己那夜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在后来的日子里,每当她想起那个夜晚,她都觉得那夜特别地漫长。 而那夜的静谧与月色,还有星星点点的萤火,都为那个夜晚添上了无限奇异的颜色,让她再也无法淡忘,那个她一生之中最特别的时刻! 半夜睁开双眸,她发现身边空无一人。寑室内还弥漫着他身上独特而清新的龙涎香气,可那尊贵的帝皇,已不知去了何处。 转首向房门处望去。华丽雕花的木门竟是虚掩,淡淡的月色,从门缝中悄悄地钻了进来,在地上又洒落银色的一缕。 慕容映霜轻轻地坐起来,赤着一双玉足,轻轻地走到门边,想要看个究竟。 “吱呀!” 尽管只是轻轻地钻出门去,木门还是发出了轻轻的响声。 门前所见,让慕容映霜讶然停步。 新月给庭苑洒上了一层淡淡的银光,而那庭苑正中的石桌前,正坐在一位身姿英伟、长发披洒的白衣男子,犹自寂然沉思。 等待 听到门响,那白衣男子轻轻回转头来,俊美无双的脸,在月色下显得更加无瑕而清冷。 “皇上,为何独自坐在此处?”慕容映霜没有想到,那个东昊至高无上的帝皇,竟会有深夜独坐庭院,看上去无比寂寞凄清的时刻。 轩辕恒没有说话,只是眸光深幽地看着她。 “请皇上入房安睡吧!”慕容映霜屈膝请道。 “朕,睡不着。”轩辕恒声音如他的神情般清淡,“因此起来坐坐。” “虽说此山中温暖如春夏,可夜晚仍是寒凉,皇上只穿便衣独坐室外,恐会受凉以致感染风寒!”她体贴地说着一个妃子该说的话。 “霜儿在意么?”轩辕恒语气仍是冷冷的。 慕容映霜低首垂眸:“请皇上保重龙体!” 她感觉轩辕恒突然从石凳上站了起来,因为他的白色便衣袍摆,很快便到了她眼前。 “朕若感染风寒,霜儿真的在意么?”他再一次淡淡地重复适才的问话。 “臣妾惟愿皇上龙体康健!” “是么?可是,朕今夜已在此庭院之中,坐了大半宿!”轩辕恒冰冷的语气一以贯之,“朕一直睡不着,因此,便一直坐在这里!” “皇上……为何睡不着?”慕容映霜抬眸瞧了他一眼,有些不敢确信,又有些怯意。 “你说呢?”他的声音带了些冷狠。 “臣妾不知。”慕容映霜怯怯回答。作为妃子,皇上睡不着,她却睡得香甜深沉,确是她的不是! “可是,霜儿是朕的妃子,朕为何要忍?”听到他突然充满恨意的声音,她吓得猛然抬起了头。 轩辕恒冷冷的目光逼视着她:“朕向来耐心有限,亦从不须等待!” “皇上,你……”她觉得他突然变了个人似的,再不是适才的寂寞孤清。 下一刻,轩辕恒已不由分说地一把横抱起她,在慕容映霜还来不及轻呼之际,将她抱入房内,并顺手将房门带上。 “皇上,你要做什么?”反应过来的慕容映霜惊呼。 “你说,朕要做什么?你认为,美人侍寑之夜,朕应该做什么?”轩辕恒已将她压到了床榻之上,那双逼视着她的深沉俊眸,眸光已从清冷渐变炽热。 他的呼吸也渐变紊乱,似是再难抑冲动。 突然,他猛一低头,再次擒住了她润泽的樱唇。 她奋力逃脱,急喘着轻呼:“皇上,不要!” “为何不要?”轩辕恒突然停下动作,很认真地盯着她问,声音冷静得出奇,“慕容美人准备要朕等到什么时候?” 慕容映霜停下了所有无谓的挣扎。是啊,她是皇上的宠妃,她是太尉之女,她还能让皇上等到什么时候呢? 自从轩辕恒有了宠幸她的意思,她再三拒绝而没有被杀掉,已经君恩无限了。 采撷 轩辕恒再次低下头,带着男人独有气息的薄唇在她唇齿间忘情留连。 直到品尝够了,才又从她的脸颊滑向耳垂,一边呼着炙热的气息,一边在她耳边低呓:“朕对霜儿,实在,已经太过例外了……” 慕容映霜紧闭双眸,冷静地放弃了一切反抗,决定听天由命! 她的身体冷若冰霜,两人紧贴的肌肤,却让她感觉那人的身体越来越炙热似火。 他仿佛世间最多情的情郎,一面唇舌痴缠,一面扯掉两人身上所有的阻隔。他修长温热的手指,滑过她身上所有的肌肤,攻城掠池,任意撷取,毫不退缩…… 可她此刻却是如此清醒。她知道,他的身体正热血沸腾,可头脑必然冰冷理智。 她只是他后宫三千中的一个,一个他可随意决定生死荣辱,可随时占有或抛弃的妃子! 她是他后宫之中,挂满枝头的繁花中的一朵,此刻,他不过决定伸手采撷而已…… 突然而至的陌生疼痛,让慕容映霜意识到,自己已被尊贵的帝皇完全占有。 她痛得猛然抓紧了床单,身子紧紧绷起,极力承受着,却终是没有呼喊出声。 他完全懂得她的痛,甚至刻意停了一下动作,让她缓过气来…… 她的泪水,却早已悄然滑落。 因为他,给她的身体带来这样的痛楚! 更因为另一个男人,让她的心,此刻痛不可言! 所有的童年约定,所有的痴心等待,所有相敬如宾的美梦,均在这疼痛中悄然飘远。 从此,她与那个男人再无可能! 从此,她只能留在这无望的深宫之中,与众多女人一起,默默承受帝皇的滴点恩宠,以及无情舍弃…… “霜儿为何落泪了?”待一切平息下来,轩辕恒冷静相问,“朕让霜儿觉得委屈至极?” “没有……臣妾只是,痛!”慕容映霜诚实回答。 “痛?霜儿觉得心里痛吗?”轩辕恒冷冷问道。 慕容映霜震惊于他的敏锐与聪慧。 只迟疑片刻,她道:“臣妾……愿意为了皇上而痛!” “哈哈……”轩辕恒竟轻笑出声,他于黑暗中将她娇柔的身子搂进怀中,体贴万分地说道,“霜儿果然聪明。如此便好,朕很满意!” …………………………陌离轻舞作品………………………… 翌日初七,是各路队伍分头围捕的日子。 一大早,五位猎装打扮的嫔妃,都遵旨来到猎场平原上聚集,准备伴驾狩猎。 有马师为嫔妃们牵出了宝马。 高婕妤、魏容华等人都会骑马,也有自己固定的座骑。她们在马师与侍从的照应下,纷纷骑上马匹,在空地上慢跑热身。 轩辕恒骑着黑色骏马,在骑兵的伴随下出现。嫔妃们连忙下马迎接:“臣妾见过皇上!” 刚与群臣参加完猎场早朝的轩辕恒,已换上那身素白色的“皮弁素积服”,显得神清气爽,俊逸异常。 虽然对昨夜的记忆只有疼痛与无奈,慕容映霜乍一见他,脸上仍是不自觉地烧了起来。她脸色微红,甚至不敢抬起双眸看他。 奖赏 “慕容美人,你为何不骑马?”轩辕恒却坐在高高骏马之上,看着她笑问。 “回皇上,臣妾不会骑马。”她能感觉到,郭容华、徐容华皆在掩嘴偷笑。 作为帝王,轩辕恒向来遵循祖制,四季均勤于狩猎。作为他的宠妃却不懂骑马,那是不合格的。 “不会骑,那便学吧!”说着,轩辕恒已从黑马上跳了起来。走到马师为慕容映霜准备好的枣红马匹前,道,“来,骑上来试试!” “臣妾不敢劳烦皇上!臣妾稍后跟他们学吧!”慕容映霜欲推辞,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她怎么好意思让皇上亲自教她呢? “他们哪有朕会教?”轩辕恒不容置疑地说着,向她伸出了一手,“过来!” 慕容映霜没有选择,只好硬着头皮走到马前。 “脚尖踩着马蹬,手扶着这里,上去!”轩辕恒手牵僵绳站在马头旁边。 慕容映霜按着他教的方法,小心地骑了上去。 “臣妾不会……”骑在高高的马背上,她心中略感紧张。 轩辕恒手握僵绳,一跃上了马,坐在她身后轻责道:“作为朕的妃子,居然不会骑马,还得朕手把手地教!” “甘公公!”他忽然转身喊道。 贴身跟随皇帝出行的内廷总管甘籍连忙应声:“臣在!” “记下朕的旨意,今后每三年选秀,不会骑马的女子,一律不得入围!” “是,臣谨记!” 轩辕恒一挥马鞭,枣红马便开始在平地上绕着大圈慢跑起来。 慕容映霜无暇顾及高婕妤等人眼中难以明辨的艳羡之意,从轩辕恒手中接着僵绳,用心听着他的耐心指点,不敢有一丝分心。 “看来,日后东昊女子必定学骑成风,否则要皇上一个一个地教,如何教得过来?”高婕妤站在马前,故作雍容大度地说笑道。 “姐姐何必操这份闲心?”魏芷云冷冷讽道,“皇上自然不会一个一个教的。要手把手教,也得看教的是谁!” 高婕妤被她说得心中更是不悦,不禁收了笑意,冷着脸站在那里看着马背上的一对璧人。 轩辕恒带着慕容映霜在场上跑了好几圈,将所有要点皆细细说了一遍。慕容映霜连连点头:“臣妾都记住了,谢皇上教导!” “不必谢。”轩辕恒突然俯在她耳边低魅说道,“这是对你昨夜的奖赏!” 慕容映霜一下子红了脸:“皇上不要这样,她们都在看着呢?” “哈哈!”轩辕恒昂头爽朗地笑了起来,“看着又怎样?就让她们嫉妒霜儿好了……原本,嫔妃首次侍寑,都是要有奖赏晋升的,可惜这‘首次’之事,也只有你知朕知而已……” 他再次低下了头说着,声音悦耳而魅惑。 慕容映霜知道,在远远看着他们的人眼中,轩辕恒仍是一位清冷威严的皇帝。他们怎会知道,他此刻在自己的妃子面前是多么暧mei?难道,他在其他妃子面前,也总是如此令人窘迫? 换马 “任由她们嫉妒,难道皇上想要霜儿性命不保么?”为了摆脱那暧mei下的窘迫之感,慕容映霜半认真地问道。 她有时实在猜不透,他的所作所为到底用意何在。 “有朕在,谁敢?”轩辕恒突然抬起头,语气冷冽。 挥鞭策马回到众人面前,他飞身下马,顺手将马鞭交给一名马师:“你们好好教会慕容美人骑马!” “是!”两名马师应道。 他冷冽眸光一扫其余四位嫔妃:“朕如今领队围猎,你们谁愿跟着去?” 想着即将开始的围猎壮举,他已是踌蹰满志。 “臣妾身子略有不适,便与慕容美人留在此处,练练骑术好了。”高婕妤笑道。 “臣妾愿伴驾围猎!”见其余两位容华皆不出声,魏芷云淡淡笑道。 “好!魏容华,好样的!”轩辕恒满意说着,已飞身上了自己的黑色骏马。他又转首对着慕容映霜正色道,“慕容美人,待朕今日收兵后,可要亲自考你的骑术,美人断断不可偷懒!” “皇上请放心吧!”高婕妤掩嘴笑道,“臣妾在这里,好好监督着不让慕容妹妹偷懒!” 待轩辕恒带着魏芷云与众骑后离开,高婕妤对着慕容映霜大方笑道:“妹妹不必担心,骑术易学得很!你看郭容华、徐容华她们,也是入宫后才学的骑术,不都学得好好的?” “多谢婕妤姐姐关心!”慕容映霜对着三位嫔妃淡笑道:“妹妹动作愚钝,姐姐们莫要笑话才好。” 见两名马师已将枣红马匹拉近,她便欲在他们的指导下再次上马练习,却听得高婕妤对着马师沉声斥道:“你们是怎么挑选的马匹?慕容美人初学骑术,这匹红马个头如此高大,适才若不是皇上在此护着,慕容美人如何能够驾驭得了?” 言毕,她又对着慕容映霜温和笑语道:“妹妹,你那马确实不好骑,要不,就骑姐姐这匹棕马吧!” “这……”慕容映霜有些迟疑。 眼前的枣红马确实个头高大,看着并不好驾驭。相反,站在高婕妤身前的棕马倒是个子矮小许多,看着面目也甚和善温顺,“只是,那是姐姐的座骑,妹妹怎敢占为己用?” “妹妹何必跟姐姐客气?我还嫌它个头太娇小了些,正好与妹妹换一匹神气些的。你们,还不快将此马牵过去?”她眉目娇媚,命令马师时的傲然之气,却让人不敢有丝毫怠慢。 “这……”一名马师抬头望见她雍容冷傲的神气,把想说的话及时吞了回去。另一名马师忙将枣红马牵了过来,换了棕马牵回慕容映霜身前。 “如此,妹妹便谢过姐姐了。”说着,慕容映霜在马师的帮助下小心地骑上了背马。 “娘娘,请执紧缰绳,任何时候都不可以放开。”马师一边教导着,一边将缰绳交给了慕容映霜。 慕容映霜伸手接过,才暗吸了口气,想着该如何让马匹起步慢行,那棕马却突然一声嘶鸣,毫无预兆地扬起四蹄,向前狂奔而出…… 相救 慕容映霜来不及惊呼出声。她惟有牢牢记住轩辕恒与马师适才所言,紧握缰绳,身子稍稍前俯抱紧马鞍,努力不让自己从猛烈颠簸的马背摔下来! 在棕马飞奔而出的那一刻,她已经后悔了。 自己对后宫险恶的揣测,果然过于乐观天真。她怎么能那么轻易地相信高婕妤?怎么能答应跟她换马乘骑? 耳边风声呼呼作响,棕马很快已跑出了高婕妤等人的视野。 慕容映霜以为马匹总会慢慢停下来,可那马却似是受惊过度,毫无目标地撒野狂奔,越跑越快,越跑越远! 她尝试着狂扯缰绳想让马匹放慢脚步,却如何也不得要领。心中惊惶,动作慌乱。风声猎猎,吹得她连双眼都不能完全张开…… 不远处,一队装束整齐的御林军正在大举围猎。看见她远远跑来,又神情无助地快速掠过,队列中一白马蓝衣的男子策马追了上来,正是赵王轩辕诺! “吁……”轩辕诺很快跟了上来,一边呼喝马匹,一边冲到前面,让自己的白马将棕马逼停。 “慕容美人没事吧?”看着惊魂未定、脸色苍白的慕容映霜,轩辕诺关切问道,“此马明显受惊过度!” 慕容映霜努力稳了下心神,娇喘着气息道:“多谢……赵王相救……我,我没事!” 俊魅的桃花眸定定地看着她。慕容映霜迅速转开美眸,不敢回看他。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已没有资格坦然面对他! 昨夜,她已真正地成为皇上的女人。因此,也便真真正正地成为眼前这男子的嫂子。她不仅不能对他再有所期盼,便连偷偷在内心想着他、恋着他的资格,都不能再有了…… 尽管那夜强行与她拉钩约定,更像是他的一个恶作剧。可她此刻却觉得,是她背弃了他与她的承诺。 今后,她再也不可能心存最后一丝幻想,安心地后宫之中等着他了。寂寞终老深宫,是她这辈子再也无法改变的命运! “这不是高婕妤的座骑吗?慕容美人怎会骑着她的马?”轩辕诺俊眉略蹙,似是猜出了马匹发狂的因由。 “我初学骑马,看她的马匹矮小,便与她换了。”慕容映霜轻描淡写道。 “此马虽个头虽矮小,性子却极烈。”轩辕诺眯着桃花眸道,“高婕妤为人……慕容美人还是小心些为好。” “多谢赵王提醒!”慕容映霜不愿再多说。她想迅速逃离轩辕诺那审视的目光,可是她既不敢擅自下马,也不敢挥动马鞭,只怕那棕马又要发起狂来。 一时,在他的近距离注视之下,她竟是尴尬无比。 轩辕诺轻挥马鞭,两骑便调转马头,慢慢地朝着来路走回去。 “慕容美人怎么了?”他侧首看着她,“为何脸红?” 慕容映霜低首不语。他怎知道,她心中的伤痛与无奈? “呵呵!”轩辕诺却微微谑笑道,“难道,是因为慕容美人昨夜到了不该到的地方,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慕容映霜猛然扭头看向他。 果然,他什么都知道! 她昨夜无意间闯进他的碧涛阁,看到他在温泉中洗浴,他显然早已发现了她! 见慕容映霜一脸惊惑,轩辕诺终是收起了戏谑的笑容,迟疑问道:“皇兄他……没有为难你吧?” (袖姐又抽风,收藏停住了?支持此文的亲,请将文文放入书架哟!求收藏!求动力!!求各种冒泡、评论、热闹,嘻……) 撒气 慕容映霜轻轻摇了摇头。她再次将眸光从他俊魅逼人的脸上移开,心中隐痛,百感交集。 轩辕恒没有为难她,甚至……最后还宠幸了她。 而她与轩辕诺,叔嫂关系既定,此生再也无法改变了。 “他没有为难你,本王就放心了。”轩辕诺如何知道她的心事,他松了一口气,轻笑着劝道,“女人越多的地方,便越是复杂难测!若想在后宫安稳度日,慕容美人怎能不多长个心眼……” 慕容映霜静静听着,默然不语。 “……与嫔妃关系过于疏淡不好,过于亲密更是大忌,慕容美人须记住这一点!” 慕容映霜带着疑惑看向他。她不明白他跟她说这些话,到底用意何在。他真的如此关心她的安危吗? 读出了她眸中的疑问,轩辕诺又笑道:“本王自是希望自己的救命恩人在后宫能活得好好的。因此慕容美人还须多花些心思,尽力讨好君心才是!” 慕容映霜秀眉轻锁,不曾言语。 “当然了……”轩辕诺干笑一声,蹙眉抬眸望向前方,“本王希望皇上对慕容美人更加上心,也更加真心。皇上真正的宠爱,才能保证美人在后宫,一世平安无虞……” 心中无来由地一阵猛烈抽痛,慕容映霜恼怒地一甩手中马鞭,棕马便撒足狂奔出去。她又险些要被摔下马来,吓得赶紧抓住了马鞍。 她竟然忘记了,她是今日才开始学骑马的! 轩辕诺已策马追了上来,拦在前方将棕马逼停:“慕容美人这是不要命了么?此马性子极烈,而你,根本便不会骑马……” 慕容映霜心中的痛意缓缓平息,脑子一下子冷静下来。 是啊,她不要命了么?她为何要甩动马鞭催马快跑?她为何要心中痛楚以致恼怒失控? 难道,她还能对着这面前尊贵的赵王撒气吗? 她还有什么资格心痛和撒气? 如今,她是皇上宠幸过的美人。生是皇上众多妃子之一,死是后宫众多鬼魂之一。她不该有自己的痴心幻想,更不该有自己莫名的恼怒恨意。 赵王提醒她要小心与嫔妃相处,更要尽力讨好君心,不是为了她好吗?她为何还不识好人心? 在内心狠狠嘲笑责备了自己一番,她恢复了理智与平静:“王爷一番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并非王爷的救命恩人,即便是,王爷已经救过我多次,要说怎么也可两两相抵了。因此,请王爷今后,再也不必为我的安危与宠辱费心了。” “慕容美人这是要与本王划清楚河汉界?”轩辕诺挑起桃花眸,冷冷地看着她。 “我与赵王的楚河汉界,本就很清楚。”慕容映霜极其冷静,“你是王叔,我是皇嫂,言谈语气还须注意分寸。” 轩辕诺淡淡地看了她一阵,道:“那么,皇嫂便多多保重,自求多福吧!” 说着,他转头看向前方,“看,皇上来了!” 慕容映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只见一队黑装骑兵正向他们飞奔而来,而为首那个仿佛凝聚日月光华于一身的帝王,一身纯白色的“皮弁素积服”,正骑着那匹全身溜黑、仅四蹄雪白的“乌云踏雪”宝马,飞驰而来。 共乘 很快,轩辕恒便带着众骑飞奔而至。 “慕容美人可有受惊?”他只扫了轩辕诺一眼,便满目关切地望向慕容映霜,“马匹为何会受惊狂奔?待朕取了那两位马师性命,为美人压压惊!” 慕容映霜一听他要杀掉那两位无辜马师,忙道:“请皇上放过他们,此事与他们无关!” 他们不过是迫于高婕妤的逼人气势,不敢劝阻她拒绝换马,甚至在马匹受惊之后,也没有及时追来救援。 可是,她并不愿因此而让他们丢掉性命。 “与他们无关?那么与谁有关?”轩辕恒冷声问道。 “呵呵。皇兄,这个还需要问么?还是皇兄明知故问?”轩辕诺哂笑道,“臣弟早便说过,女人多的地方,麻烦是非便总是最多!” 轩辕恒清冷的眸光终于转向轩辕诺:“今日又是赵王救了慕容美人一命,朕定会重重嘉赏!只是今日围猎,你与朕均已分心,或已远远落在高畏与慕容华章之后。不如再来个后来居上,一决高下?” “好说,一决高下臣弟倒不怕。臣弟今日已猎到花豹一头,麋鹿等数十……” “赵王无须在此夸口,且待黄昏收兵再看战果!”说着,轩辕恒纵马走到慕容映霜身前,竟在众目睦睦之下伸出手臂,一把将慕容映霜从棕马上揽了过去,让她坐于自己身前。 毫无准备的慕容映霜一阵失措尴尬:“皇上?” 轩辕恒俊美至极的脸上噙起一丝笑意,他一手横在她腰前将她抱住,毫不避忌轩辕诺与众多近身骑兵侍卫就在四周,对着慕容映霜柔声道:“那马性子烈,美人骑不得,便与朕共乘一骑吧!” 慕容映霜还欲拒绝,却见轩辕恒已抬起俊眸,眺望远处的原野丛林,冷冽下旨道:“出发,继续围猎!” 圣旨一下,众骑立即调转马头,追随着轩辕恒的“乌云踏雪”宝马,朝来路飞奔而去。瞬间,便只剩下蓝衣白马的轩辕诺立在原处,望着众骑去路扬起的烟尘,犹自岿然不动。 “皇上,可否让臣妾另骑一马?”飞奔的马背上,慕容映霜侧首看向轩辕恒,低声恳求道。 “那烈马不能再骑,你看身后可还有空余马匹供你骑么?”轩辕恒低魅一笑,“朕觉得与霜儿共骑一马极好,你不懂骑术,也不识打猎,朕今日一并教会你!” 慕容映霜一惊,他今日还要与她共骑一马打猎吗? “皇上对臣妾如此……特别,众人尤其是众嫔妃,会有话说的。”慕容映霜怯怯说道。 “朕倒要看看,到底谁敢有话说,到底谁又敢造次?”冷冽说完这句,轩辕恒低眸盯着她,带着一丝暧mei低语道,“朕喜欢谁,愿意与谁共乘一骑,还轮不到她们来说!” 看着他近在咫尺的星眸与俊容,慕容映霜突然想起了昨夜,不禁更加窘迫,两颊竟悄悄地红了。 轩辕恒见状,“呵呵”笑着抬起了头。尊贵帝王豪情万丈,扬鞭策马,春风得意! 杀气 当高婕妤、郭容华、徐容华看见慕容映霜被轩辕恒拥着坐在“乌云踏雪”背上回来,都掩不住脸上的震惊之色。 “皇上,慕容美人没事就好!臣妾该死,本想着妹妹初初学骑,便让马师换一匹矮小些的马,却怎知……臣妾实在不该,请皇上降罪责罚臣妾吧!”高婕妤快步走到马前跪下,言辞恳切地请罪。 “爱妃怎会有罪?此事与爱妃并无干系。”轩辕恒一手搂着慕容映霜的纤腰,一边望着高婕妤,温和说道,“只是那匹棕马已然废了。来人,杀马!” “是!”数名侍卫领命,牵起那匹受惊闯祸的棕马,便要拉到一旁宰杀。 “皇上,不可,万万一可!”高婕妤一边磕头,一边请求。 “为何不可?此马几乎害慕容美人丧命,罪不可恕,留它何用?” “可是皇上……难道皇上忘了,这是三年前狩猎之时,皇上送给臣妾的宝马?”高婕妤声泪俱下,“三年了,它与臣妾感情已深厚……请皇上饶了它一命,请皇上责罚臣妾吧!” “它犯的可是死罪,爱妃也愿替它承担么?”轩辕恒声音清冷淡然,却让人听得毛骨悚然。 “这……臣妾……”高婕妤吓得脸都白了,哆嗦着再也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皇上,此事只能怪臣妾不会骑马,请皇上放过马匹吧!”慕容映霜见状,不禁出言恳求。 此事又怎能怪一匹马呢?再说,轩辕恒若因她而杀了那匹棕马,高婕妤将会有多恨她? “美人已经为两位马师求情了,难道还要为一匹马求情?”轩辕恒眸光清冷,“两条人命与一匹马命,慕容美人是要二者选其一么?那以,朕可以给机会爱妃再选一次。” 他低眸望着她,眼神中甚至有一丝动人的温柔。 “皇上饶命!美人饶命!”两名马师吓得两股战战,双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霜儿要选什么?可要朕帮你选?”轩辕恒低着头,轻柔低语,眸中带着宠溺的笑意。 慕容映霜侧身抬头,怔怔地望着他深邃清冷的双眸。她第一次发现,在他的温柔宠溺与淡淡笑意下的眸光,竟透着一丝令人心惊的杀气。 以往,她只是以为他是个严谨勤勉、说一不二的天生帝王。他是令人敬畏的,可也是理智而公正的。他拥有生杀决断的所有权力却将之深深隐藏,可是此刻,他的一丝杀气不自觉地从他含笑的眸光中流入,令人心生恐惧。 “臣妾选择留下人命。”慕容映霜呆呆地望着他带笑的双眸。她怕他会突然怒意横生,或是根本便不允! “呵呵,那便依美人所言。来人,杀马!”他含笑抬头,吩咐完又再下旨,“朕要归队继续围猎。传朕旨意,先将两千人分成十个两百人小队,分开捕猎一个时辰,毫无斩获的小队,所有人杖责二十!” 安危 在跪于地上的高婕妤,以及静立一旁的魏容华、郭容华、徐容华等人的注视下,轩辕恒与慕容映霜共乘着“乌云踏雪”宝马,带着一众精锐骑兵,很快便冲入了山林。 “启禀皇上,前方队伍发现一只白额大虎,是否前往射杀?”一名骑兵飞奔至而,向轩辕恒禀报道。 “白额大虎?”轩辕恒即时两眸放光,“捕下这头猛兽,赵王今日便得认输了吧?” “皇上,我们速速前往射杀吧!”一时,众侍卫也兴奋至极,议论纷纷。 “皇上,臣妾身子颇感不适,实在不能伴驾狩猎,可否让臣妾先行回兰苑?”见轩辕恒与众人的兴致全在那猛虎身上,慕容映霜及时提出要先回去。她觉得在众目睦睦之下与皇上共乘一骑如坐针毡,对那捕猎猛虎之事,更是提不起一丝兴趣。 “美人难道害怕那猛虎?”轩辕恒低首轻笑,“朕还想着教会美人骑马,好与朕一同狩猎呢?” “臣妾确实身子不适。再说,多了臣妾一人坐于马上,会影响皇上捕猎猛虎。” 轩辕恒想了想,凑在她耳边,以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道:“霜儿真会替朕着想。既然身子不适,便早些回兰苑歇着,朕今夜……再去陪你!” 慕容映霜脸上一阵躁热,他已伸手将她抱落马下,对着一名近身侍卫道:“送慕容美人回兰苑!” 即使是帝王,身为男子,皆有征战沙场、格杀猛兽的喜好吧! 望着轩辕恒兴奋地带着众骑,英姿勃勃,瞬间便消失在山林中,慕容映霜暗想。 想到他今夜又要来兰苑,她不禁又是一阵怅惆。昨夜初承帝王雨露,此刻还觉得身子有着隐隐的痛意,难道,今夜自己仍要刻意承欢么? 回到兰苑,她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一眨眼便到了日暮。晚膳之后,轩辕恒竟真的又来了。 “霜儿果真是朕的福星!昨日围猎,朕惜败赵王,可今日因为霜儿进了猎场,朕便大获全胜了。因此明日起,霜儿须得日日陪朕到猎场围猎才是!”入了寑室,轩辕恒满意而霸道地笑道。 “臣妾遵旨!”慕容映霜不得不应允下来。 “哈哈!既如此,朕只要可能,便夜夜来陪霜儿可好?”轩辕恒笑得开心,话话也变得暧mei起来。 慕容映霜一面他为解开衣袍,一面小心地柔声说道:“今日初七了,皇上连续三夜到兰苑来,似乎……” “似乎什么?”轩辕恒眸中闪过一道寒光,“难道有人敢有不满?” “臣妾失言了。”慕容映霜冷静回道。她决定什么都不再说了。她知道,没有人敢对皇上的决定有任何不满,只是,她早已被他置于风口浪尖。日后若遇什么明枪暗战、腥风血雨,也只能如赵王所言,自求多福了。 皇上对她的盛宠,已是她的极大的荣幸。她又如何能够要求他,设身处地为她的安危着想? 战场 从初五至初十,连续六夜,轩辕恒均夜宿慕容美人所住的兰苑。而日间,他也带着初识骑马的慕容映霜一同围猎,状极亲密。 这一切,不仅其余宠妃、所有内侍,便连伴驾崆峒山狩猎的所有高官贵戚均有目共睹。 众人在皇上面前什么也不说,但高官近臣脸上神色,以及官员间的人心向背,皆发生了奇异而微妙的变化。 向来威望权势均居“三公”之首的太师高如岿及其子高畏,对自己的地位开始感到了些许隐忧。 而一直被皇上有意分散兵力,以作牵制的太尉慕容嵩,在众臣面前说话的分量与威信,却日渐加重,主动对之示好的高官贵戚更是明显增多。 慕容映霜从父兄对自己突然增多的送礼问候中,也隐隐感觉到了这些变化。 可是,她不愿自己多作深想。她无法改变此种局面,而想得越多,心中便只有更多的痛楚。 因此她宁愿什么也不去想,只本本份份地按照父亲与轩辕恒给她安排好的道路,一步一步地走下去。即使知道走下去便是深渊,她又能作何挣扎,又能跟着谁,逃往何处呢? 这日已是十一月十一。 一早,慕容映霜便换上猎装,按时来到轩辕恒这一路队伍集合的地方等待。 高婕妤、郭荣华与徐荣华已在等待圣驾,而容华魏芷芸则因身染风寒,足足有三日未见身影了。 很快,轩辕恒便带着近身骑兵赶至。 神情严肃地检阅了一下队列整齐的狩猎队伍,他策马来到嫔妃面前,对着高婕妤淡淡问道:“为何数日不见魏容华了?” “回皇上,魏容华数日前感染风寒,虽服了药却一直未见好,近日反而愈加严重。臣妾今早前往看望,她竟是连床都下不来了!”高婕妤忧心回道。 “是么,竟病得如此严重?”轩辕恒微蹙俊眉,“既如此,朕今日收兵后便去看看她!” “皇上亲自看望,她定然会好得快些!”高婕妤雍容笑道。 轩辕恒脸上毫无表情。他又来到慕容映霜身前,声音变得柔和而体贴:“霜儿,今日记得要紧紧跟着朕的马匹。昨日你差点儿落单,可让朕好一阵担忧!” “是,臣妾知道了。”慕容映霜平静答道。 这几日,她已习惯了君王的盛宠与温柔,无论是在千百人面前,还是在只有两人相拥而眠的兰苑寑房。 号角响起,大队轻骑向山林猎场深处进发。慕容映霜在两名侍卫的保护下,紧紧跟在轩辕恒的马匹之后。 猎场是帝王训练众兵的战场,一时旌旗猎猎,战马踏踏,声震山林。侍卫们个个奋勇争先,在轩辕恒的带领下与猛兽搏斗追逐,引弓射杀。 慕容映霜虽天性不喜厮杀,可这几日跟着轩辕恒参与围猎,也难免被众人的勇猛与激情所感染,觉得狩猎也不失为一件隆重而又有趣之事。 转眼便到了中午,众人下马小歇用膳。 见侍卫们收获颇丰,轩辕恒心情极佳,对着坐在身旁的慕容映霜低声笑道:“是否因有霜儿相伴,朕这数日便总是春风得意,每日围猎均获大胜?” 慕容映霜知他话中意有所指,两颊一热,正窘迫得不知该如何回答,便见一侍卫急急来报:“皇上,不好了!高婕妤不慎跌落马下,受伤昏迷……” 转赠 轩辕恒与慕容映霜赶到狩猎集合处之时,高婕妤正幽幽醒转过来。 贴身宫女扶着她坐于地上,她右手手肘用白布裹了一层又一层,却仍然可以看到有血丝慢渗出来。 “爱妃怎会如此不小心?”轩辕恒轻皱眉头,声音冷静而低沉,“你学会骑马已有数年,朕还以为爱妃是个善骑之人!” “臣妾……臣妾实在不该让皇上忧心!”高婕妤幽幽叹了口气,“臣妾与青鬃马本已逐渐熟识,只是不该……不该看到了那只白色小兔子。臣妾想着离宫前答应了菡儿,要给她带一只小兔子回去。臣妾想着去追,一心急便从马上摔了下来……” 高婕妤说着,羞愧地低下了头。自那匹棕马被轩辕恒赐死之后,她换了一匹青鬃色的高头大马。虽说与新马有个熟识的过程,可她竟会从马上摔下昏厥,也实在让人意想不到。 “臣妾实在愚笨至极,让皇上不悦,也让……也让菡儿失望了!”说起两岁多的小公主轩辕菡,高婕妤泪水几乎便要滴落下来,“臣妾实在不是一位好母妃!” 不知是她的伤势与倾诉让人心生怜惜,还是想起了自己的小女儿,本神色冷硬的轩辕恒下了马,走到她身前柔声道:“爱妃伤势如何?手上还痛么?” “太医已为臣妾包扎好,不怎么痛了。”面对帝王的温柔,向来总一幅雍容大气架势的高婕妤,也略显羞涩。 “来人,去捉一只白色兔子,送到婕妤住处!”转身对身旁侍卫吩咐完,他又对高婕妤柔声道,“爱妃将小兔子好好喂养,带回宫中送给菡儿吧!” 高婕妤一脸惊喜:“谢皇上!菡儿若知道那是父皇送给她的小兔子,定会爱不释手……” “你先回去吧!朕晚上再去看你!”轩辕恒说着,重新上了马。 “谢皇上!”高婕妤说着,便在众侍女的搀扶下站起来,坐上早有人备好的马车,先行回住处去了。 慕容映霜看到,当轩辕恒说晚上去看她时,高婕妤脸上又一红,神情更是不胜娇羞。今夜是十一,按规矩轩辕恒本便该去宠幸她的,他当众如此说出来,如何不让向来高婕妤感到不好意思? 被人扶着缓缓从慕容映霜身前走近,高婕妤抬眸看了她一眼。闪烁而犀利的眸光,让人说不清是什么意味。 或许,她是想告诉慕容映霜,她不仅与皇上育有一女,更是后宫嫔位最高,皇上最忽视不得的人? 慕容映霜猜想着,不禁暗暗失笑。 连续六日六夜,轩辕恒在给她几乎形影不离的陪伴与恩宠后,又开始按他自己制定的规矩开始宠幸其他女人。这对她来说,与其说是失落,还不如说是释然! 从入宫前起,她每时每刻都如此清醒。她永远只是轩辕恒后宫三千中的一个,而轩辕恒永远都不会只属于一个女人! 他的几分宠溺,几分情意,仅凭喜好或权衡,随意分赏给后宫众多女人,更会随时被悉数收回,转赠他人。 远望 慕容映霜记得,轩辕诺曾劝诫过她,要想在后宫求得安好,既要小心其他嫔妃,也要学会讨君王欢心。 她认为他说得并不对! 要想在后宫安好,只须好好保护自己的心。让这颗心不以君宠喜,不以君宠悲,不与嫔妃争一时荣宠,也不让这颗心存有一丝逃离的妄想,才能心无旁鹜、内心安稳地活下去……这是她如今更加笃定的信念。 从十一到十四,连续四夜,轩辕恒均毫无意外地没有出现在兰苑。即使白日,也不再派侍卫过来急传她去伴君狩猎。 她也便乐得偷几日空闲,留在兰苑中静静休养。只有几个嫔妃皆不得不出席的重大场合,她才会换装前往。 这几日,轻歌与漫舞不时向她禀报,自皇上去看过魏容华的病后,魏容华便迅速大好,如今已可伴驾狩猎了。而高婕妤的手伤亦已无大碍,每日均带伤候在猎场外,陪伴君王集合人马,检阅队伍。 慕容映霜只是静静地听着,并不过多询问。 她自然明白,如今她嫔位没有四人高,也未曾为皇上孕育龙脉,只要皇上对她的热情逐渐疏淡下来,她们并不会过多惦记她。 自己少些出现在君王眼前,她们会多一分放心,而她便可多得一分安宁! 转眼便到十一月十五,慕容映霜估计着轩辕恒晚上会来,心中不觉又有些烦乱了起来。 信步走出兰苑,她决定到西北角城墙头上看一看。 上次她本想去,却误闯入轩辕诺的碧涛阁。后来漫舞带她去过一次,她终是喜极了那里的偏僻清静与开阔视野,既可极目远眺,又可凝神想想心事。 皇上对她初赐盛宠,她仍然不很适应,有时更不知该如何应对。 按说,她该让自己的心保持无爱无恨,平静淡然,宠辱不惊。可在面对帝皇威严、深邃而又清冷的眸光时,她却常会控制不住地脸热心跳,惊惶错乱以致失了分寸! 按说,作为妃子,她该诚惶诚恐地接受他的恩宠,欢颜相对,真心给付。可她既做不到,也不甘心,更不情愿…… 不知不觉间已走近城墙。她长长舒了一口气,抬头向那城墙上方望去,却在撞见那一抹宝蓝身影时,错愕得停住了脚步。 赵王轩辕诺,他竟然正站在城墙之上! 显然,他已看见了她,因为他的眸光正远远地朝她看来。 他已换下了猎场上的的蓝色劲装,但身上的常服仍是蓝底蟒纹。 那是她向来最喜的颜色之一,蓝。此刻,她自己正是一身淡蓝色的曲裾深衣。 当然,她最喜的仍有另一色,白。 轩辕诺站在高高的城墙之上,远远地望着她,身子一动也不动。劲风正吹起他的蓝色袍角与墨黑长发,肆意漫卷飞扬! 怔怔地望着那蓝色身影片刻,慕容映霜几乎没有犹豫,便放弃了到城墙上去的打算。 转过身,她朝来路上快步走回。 如今,她是皇妃,他是他名正言顺的王叔。无论如何,她也不该与他共处偏僻的城墙一隅! 违心 直到慕容映霜淡蓝色的身影匆匆消失,轩辕诺才缓缓收回眸光,心中竟有丝丝惆然若失之感。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响起一名内侍的声音:“王爷,秦王与宋王在碧涛阁等着呢!说是王爷请他们来喝酒的。” “好,你让他们等着本王,今夜不醉无归。”轩辕诺淡淡说着,并没有回头。 待内侍应诺一声转身离去,他又在城墙上直站到日落西山,才抬步走回碧涛阁。 …… 慕容映霜回到兰苑,用完晚膳洗浴过后,夜幕降临,皇上按例准时到来。 “臣妾恭迎皇上!” 她如往常般,带着轻歌、漫舞等人立在兰苑前迎候。 轩辕恒呵呵一笑,走到她身旁,极自然地执起她一手,牵着她走进了寑室。仿佛四日四夜的不曾交流,并没有改变他对她的宠溺之情。 房门被从外面轻轻关上。轩辕恒右手仍握着她的纤指,左手却极自然地从身后揽过她的纤腰,逼她与他身贴身,面对面。 他低下头,轻语问道:“朕数日不曾到兰苑,霜儿可有想念朕?” 他亲昵的动作本就让她感到窘迫,如此亲热的问话,更是叫她不知该如何回答。 是依照内心真实的想法说:“不想”?抑或极力讨好君心,甚至语笑嫣然:“想,很想”? 内心犹豫着,她终是低着头不敢看他,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她以为他会哈哈一笑,便如以往般轻易放过她。可他却放开握着她的右手,用修长的手指将她的小脸勾了上来,逼着她与他四目对视。 他收起俊脸上的笑意,较真地问道:“霜儿可有想念朕?” 慕容映霜在脑海中迅速地转着念头,她想像着他向其他嫔妃问出这句话时,是否也是同样情境? 她也在想像着,雍容爱笑的高婕妤将是怎样回答,冷傲清高的魏芷云将会如何回答,而谨慎怕事的郭容华与徐容华又将怎样回答…… 她不愿虚情假意学高婕妤,也不愿故作姿态学魏芷云,于是决定学最没有个性和最不会出错的郭容华与徐容华。 低垂眼眸,她违心地,中规中矩地平静回道:“臣妾想念皇上。” 谦卑的、毕恭毕敬的回答,她以为他听后会无趣地放过她。 可她又一次想错了。 轩辕恒两指一用力,掐住了她的下颌,俊美深邃的双眸随之逼视到她眸前,直直望进她的内心:“是么,霜儿没有说假话?” 他高挺的鼻尖几乎触着她的,凌厉的气势以及眸中瞬间迸射出的慑人光芒,让她禁不住心头一阵慌乱。 她无措地摇了摇头。 甚至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摇头是想指她没有说假话,还是指她并没有想念他。 她努力表现出来的从容伪装,竟被他轻易看透并瓦解。她再次在他面前变得窘迫无比…… 轩辕恒却似是终于满意,他轻轻放开她,站在房内微张开两臂,示意她为他宽衣侍寑。 集结 慕容映霜依着规矩,小心翼翼地为他解开常服外袍,再细心取下他头上的白鹿皮弁。 原本束得严谨而一丝不乱的墨发,随之长长地披散下来。 一身白色便衣从麦色结实的胸膛处随意闯开,他睨着一双俊眸望着她,眸光由清冷渐变炽热……她知道,原本威严理智的他,已完全变了一个人! 果然,他眸中焰光一闪,随即横抱着她到了床上,反客为主,急切地拉扯着她的衣裳。 对于他的宠幸,她说不上抗拒,也说不上喜欢。她无须再刻意侍奉他,只须谨记自己作为妃子的身份,默默地承受他给予的一切,再给予他所索取的一切…… 翌日六更天,她准时起身为他穿戴整齐。临走时,轩辕恒抚着她的俏脸,柔声说道:“霜儿这几日为何偷懒不去围猎?” “臣妾身子略感不适,因此便借机偷懒了。”慕容映霜老实承认。 “霜儿不去陪朕,朕这四日所获猎物均落后于赵王。因此,霜儿今日必须去陪朕狩猎,知道么?” “臣妾遵旨。”慕容映霜惟有恭敬从命。 因为皇上那句话,巳时未到,她便来到了城门之上。 鼓角响起,君王临时召唤四路大军在城门下集结。 朝阳已升至半空,在大军集结的草地上洒下一片灿烂的金黄,也将整齐队列的影子长长地拉到地面上。 轩辕恒已威武地骑在“乌云踏雪”宝马背上。 然而,在场者没有一人不感到惊惑:四路大军只有三路整齐列队于城门之下,惟独以赵王为首的第二路大军不见一人到来! “到底怎么回事?”轩辕恒骑马立在队列前冷声问道。 没有一个人可以回答。 赵王为首的第二路大军由御林军士兵和轩辕氏皇族贵戚组成,然而他们一个都没有出现。 “鸣鼓吹号,召唤赵王大军集结!”轩辕恒道。 一时,战鼓与号角再次响起。同时也有侍卫飞奔而去,想看看赵王营帐之内,到底发现了什么大事! 虽然这几日,四路大军均是在皇上早朝后,各自集结然后各自开始狩猎,到黄昏时分再集合于城门下比拼战利品。可今日皇上临时号令集结,赵王的队伍却迟迟不来,未免太不给皇上面子,也太不像赵王平日所为了! 难道,竟是出了什么意外?一时,众人纷纷猜测。站在城门之上观看的三公九卿官员以及嫔妃女眷,更是禁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不时,便见零零落落的御林军士兵与几位王爷,纷纷从城外营帐骑马赶至。有的神色慌张,有的一脸疑惑,有的更是衣冠不整。 乍见平日军纪严明的御林军精锐,竟然拖拖拉拉有如一盆散沙,毫无军容军纪可言,轩辕恒的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 望着匆匆赶至的双生儿皇弟——年仅十四岁的轩辕忆与轩辕誓,轩辕恒沉着脸询问:“秦王,宋王,告诉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酒醉 “回禀皇兄,赵王昨夜传令到城外营帐,今日午时再集结狩猎。怎知皇兄今日却提前一个时辰城门集结?因此,士兵们均来不及了……”秦王轩辕忆连忙解释道。 “午时再集结?” 轩辕恒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笑话,“为何要等到午时?朕下旨每日巳时开始围猎,赵王为何抗旨不从?” 轩辕忆与轩辕誓正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作答,一名被派去打探消息的侍卫已飞奔而至,拱手禀道:“皇上……” “赵王到底身在何处?”轩辕恒急急相问。他甚至怀疑,轩辕诺是不是遭到了什么不测。 “赵王昨夜酒醉,此刻仍在碧涛阁寑室中安睡!”那侍卫回道。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轩辕恒本有些忧色的脸,渐变冷冽,然后便有怒意显现:“你们俩,再说说,赵王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兄,”轩辕誓无奈说道,“三王兄昨夜请我们去碧涛阁喝酒,没想到他向来人称‘千杯不醉’,竟然自己将自己灌醉了!” 听到宋王对皇上的回话,慕容映霜暗暗为轩辕诺担心。 她不知他昨夜为何将自己灌醉,可是狩猎大事当前,作为军队首领本便不应大肆饮酒,更何况饮至宿醉不起? 他如此作为,无疑是对君王权威的极大挑战。一时,她既为轩辕诺忧心不已,又不知轩辕恒接下来将要如何下台。 “来人,去请赵王前来城门集结,领兵狩猎。醉酒之事,朕稍后再作惩罚!”轩辕恒冷静说道。 “是!”另一名侍卫领了旨,策马飞奔入城而去。 一时,众人在原地静静等候着,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大约过了一刻钟,那侍卫便飞马回到,大声禀报道:“禀皇上,赵王沉醉如泥,意识不清!在下传旨请他前来领兵,赵王只说了一句‘午时未到’,便继续倒头大睡。” “他既然能说话,为何不能前来领兵?”连慕容映霜都听出了轩辕恒冷沉话语中的怒气,“再去请!若他不来,便是抬,也要将他抬过来!” 慕容映霜心中暗虑。 这轩辕恒,当皇帝也未免当得太过较真和不近人情了吧? 轩辕诺醉酒误事固然有失。但他既然酒醉未醒,强行将他抬过来,不是只会让他当众出丑,而兄弟两人都不好下台吗? 然而转念再一深想,治军或许便须军纪严明。军中无小事,即使过于苛刻也无可厚非……想到此处,她更是为轩辕诺捏了一把汗。 大约过了两刻钟,赵王仍是没来。轩辕恒脸色变得更加冷沉。 “皇上……” 站在城门上观看的太师高如岿欲出言相劝,却被马背上的轩辕恒冷然一抬手,予以制止。 众人均不敢再出声,只好继续安静地等待着。 又过了一刻钟,赵王轩辕诺终于来了! 只是,他并非步行来,也并非骑马而来,而是…… 他真的是被人用床板抬过来的! 躺在床板上的那个高大身躯,此刻,竟然蒙头盖在一张厚厚的华贵衾被之中。 射雁 众侍卫将床板放在了队列之前,便都肃立一旁,一人大声禀报道:“皇上,赵王已请到!” 众人如何见过队列整齐的军前,竟然躺着一名醉汉的景象? 所有人皆凝神静气,想看轩辕恒如何处罚那位醉得天昏地暗的赵王。 慕容映霜更是紧张得手心都捏出了汗。她不自觉地大步走到城门边上,倚着栏杆以便看得更加真切。 一个浅紫色倩影匆匆跑到她身旁,也手扶栏杆,焦急地引首张望着。 “妹妹!”身后的魏容华忧虑地唤了一声。 慕容映霜侧眸看向身旁的俏妙女子,才意识到,这女子应该便是魏容华的妹妹,轩辕诺的准侧妃——魏芷依! 在魏芷依被赐给轩辕诺之时,她曾经羡慕过这个女子。此刻近在眼前,她才看清,魏芷依美貌姿容并不在魏容华之下。 城门之下,队列之前,气氛是近乎凝固的紧张。 所有人的目光皆聚焦到那一帝一王身上。此刻,他们一个高傲威仪地骑在马背之上,另一个则睡意沉沉地躺在锦被之下,只让人看到一个高大的轮廓…… “赵王,可知如今是大军集结的时刻?”轩辕恒居高临下地望着锦被下的人,冷声问道。 绣着四爪蟒纹的蓝底锦被下,那躺着的人一动不动。 轩辕恒从马背上跳下来,一步一步地走到床板旁边,冷冷下旨:“将衾被掀开!” 有人上前,轻轻将轩辕诺头上的衾被掀开,他俊魅的睡容,便暴露在微暖而灿烂的日光之下。 许是强烈的日光唤醒了他,轩辕诺以手遮额,缓缓坐起身来。 他茫然四顾一周之后,微眯着桃花眸,侧首仰望着轩辕恒:“皇兄,可是午时到了?” “午时?”轩辕恒冷然一笑,“朕的旨意,每日巳时集结狩猎,你为何要推延至午时?二十日狩猎之期远远未结束,你怎敢带头松懈,饮至酒醉不醒?” “皇兄,臣弟的士兵连日来大获全胜,让他们稍作放松,养精蓄锐,怎能说是松懈啊?” “呵,你果然不是真醉么?说起话来竟还如此头头是道!” 轩辕诺不顾轩辕恒的有意讥讽,以手扶额抬头望了一下日头:“皇兄啊,午时果然未到呢!如此,臣弟再睡一会儿!” 说着,他一手拉着衾被,又要躺下。 在场众人皆看得呆了。 他们实在猜不透,赵王到底是酒醒了,还是依然醉着! “且慢!” 轩辕恒冷冽一声,制止了轩辕诺即将倒下的动作,“战鼓已然擂响,号角已经吹过。今日狩猎即时开始,任何人不得拖延!” “如此么?”轩辕诺眯眸怔怔地望着轩辕恒,似乎过了好一阵才明白过来。 他一手掀开衾被,高大的身体猛然从床板上站起,跨步走到草地上,与轩辕恒比肩而立。 “拿本王的弓箭来!” 见轩辕恒等人皆已全副武装,轩辕诺半眯着桃花眸,向自己的贴身侍卫说道。 待接过弓箭,他在皇帝冷冷的注视之下,又似是受不住白日的强光,眯眼抬头望了一下天上飞过的雁群。 突然,他一举弓箭,几乎不留瞄准的空档,那箭便已离弦冲天而上。 放下长弓,他邪邪笑着看向轩辕恒。 天上黑影跌落在几十丈之外,有侍卫奔跑过去捡起,随即兴奋大叫:“‘一箭双雕’!禀报皇上,赵王一箭射下两只大雁!” “皇兄,臣弟今日是否拔得头筹了?”轩辕诺淡淡笑道。 (求收藏求收藏!美女们记得,轻移玉指,放入书架……陌陌爱你!) 真假 “好!赵王先下一城,且看今日,谁能后来者居上!” 轩辕恒终是满意地笑了起来。转身走到马下,他一跃而上,“今日得胜队伍,人人皆有重赏!” 一时,战鼓与角之声齐响,四路大军向着不同方向整齐进发,即将决战猎场。 而城门之上,不少人仍在对赵王惊人的箭术交口称赞。 “一箭双雕,老夫只在书中见过,今日得见赵王神功,果然不同凡响!” “大雁高飞,一箭同时射下两只,更是难得,难得!” 听到众人不断称颂,魏芷依脸含淡笑,转身离开栏杆,信步来到魏容华身前。 “你那赵王,让姐姐也替他捏了好一把汗!”向来清冷的魏芷云,对着自己的亲妹子,终是宠溺地取笑道。 闻言,魏芷依俏脸含春,小声嗔责道:“姐姐,你莫再取笑依依,依依适才真的被吓破胆了呢!” “他们都快成一家人了,魏容华你便不要笑话你家妹妹了。”高婕妤走过来,雍容笑道,“皇上有旨,狩猎结束回到洛都之后,便让赵王将依侧妃迎入赵王府。到那时,再让赵王好好补偿依侧妃今日所受惊吓吧!” 魏芷依刹时红了两颊。饶时平日开朗活泼、能言善辩,此时也不好意思开口搭话,只好微嘟了小嘴,美目含情地低下头,脸上又是窃喜又是羞恼。 慕容映霜静静地转过身,带着自己的宫女侍从率先下了门楼,往轩辕恒队伍集结的方向赶去。 她能感觉到,内心隐隐的失落遗憾与酸涩痛意;她更能感觉到,自己那魏芷依既是羡慕,又有些嫉妒。 可是,她很清楚,她如今并没有任何资格失落、酸涩,以致羡慕……无论是名份还是身子,她都早已属于帝君轩辕恒,若然心中仍有自己的小叔子,那便是不守妇道、大逆不道! 因此,她必须继续麻痹自己的心,忽略掉那丝丝缕缕、隐隐约约的心绪,尽忠职守都地去陪伴帝王狩猎。 ……………………陌离轻舞作品………………………… “王兄,你今日到底是真醉还是假醉?”策马猎场,秦王轩辕忆跑到轩辕诺身旁问道。 “你说呢?”轩辕诺淡淡反问,不作回答。 宋王轩辕誓也驱马来到两人身旁,笑道:“哈哈,依本王看,三王兄昨夜或真是醉了,今日却定然已然酒醒,却在装醉!否则,如何能瞄准那两只大雁?” “在皇上面前装醉?你们以为三王兄想找死?”轩辕诺左右各瞧了双胎兄弟俩一眼,轻斥道:“本王问你们,昨夜为何不劝阻本王,甚至轮番将本王灌醉了?” “三王兄,冤枉啊!昨夜几乎就你一人在喝,怎能说是我们灌醉的?”轩辕誓不服道。 “就是!三王兄你不是人称‘千杯不醉’么?”轩辕忆也道,“因此我们也没想到劝阻你,哪想到王兄竟会醉成那样?” 轩辕诺不再言语。 他昨夜心情似乎不是很好,一杯接一杯地喝着,连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醉倒的…… (求收藏求收藏!将文文放入书架的亲都会越变越美腻,哈哈~) 福祸 经过马师数日的教导,以及轩辕恒不时的亲授指点,慕容映霜已可独自骑马参与狩猎了。 当她骑着那匹枣红马来到轩辕恒身边时,轩辕恒对着她微微一笑:“依霜儿看,今日围猎,是赵王胜还是朕胜?” 往日两队胜负基本各占一半,此刻又如何能准确预测呢?不过,既然皇上问到,慕容映霜也不得不回答:“依臣妾看,皇上胜算更大?” “是么?却是为何?”轩辕恒极认真地追问。 “因为,赵王似有醉意。”慕容映霜随口答道。虽然轩辕诺适才一箭双雕之事,令人怀疑他是否真醉。 “那么,霜儿可知赵王昨夜为何大醉?” 慕容映霜摇了摇头:“臣妾不知。” “哈哈,真的不知么?”轩辕恒突然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不知也罢!不过,难道霜儿不知,赵王总是酒醉之后更为神勇?” “是么?”慕容映霜茫然地抬眸望他,不知轩辕恒所言是真是假。 “但朕不怕他!”轩辕恒脸上是自信的笑,“只因,只要有霜儿陪朕狩猎,朕便一定会赢!” “这……”慕容映霜有些窘迫,“这是因为皇上神勇无比,指挥若定……” “皇上,前方丛林发现一头白鹿!”一名将士兴奋来报,打断了慕容映霜不知该如何收场的奉承之语。 “白鹿?” 白鹿不仅珍稀少见,更是反应神速跑得极快。狩猎能射中白鹿是一件足以自豪的事,轩辕恒不禁来了兴致,“霜儿跟上,看朕如何射来!” 说着,他策马向前,慕容映霜连忙跟上。 前方不远便是发现白鹿的地方。慕容映霜抬眸望去,果见一头美丽的白鹿正警惕地立在丛林之中,头上犄角复杂奇丽,身上皮毛雪白光滑,神态既威风又优雅。 轩辕恒举弓搭箭,刚要射出,便听到旁边丛林一阵乱响。只见蓝衣白骑的轩辕诺骑马而出,正欲举弓射杀。 轩辕恒眸光一扫,得意地朝他微微一笑,抓住先机迅速放箭。 “不要,皇上……”慕容映霜突然一声轻呼,轩辕恒想收手却是不及,羽箭微微一偏射了出去,而那白鹿却迅速转身,一眨眼便不见了。 “追!”轩辕恒沉稳下令。 众人策马追去,却哪里还寻得到那白鹿的身影? “霜儿为何让朕不要放箭,以致让白鹿逃脱?”轩辕恒冷沉问道。 “臣妾……”慕容映霜不知如何才能解释得清楚。 那头白鹿实在太美了,仿佛一匹来自仙界的神鹿。她怎忍心看着它被残忍射杀,再被人放到火上炙烤吃食? “民间传说,白鹿是有灵性的,臣妾看这白鹿非同一般,皇上不该射杀!” 轩辕恒冷冷地瞧着她。他是天子,从未有人敢告诉他,有什么是他不该射杀的。 “赵王可曾听过白鹿不宜射杀?”他转而问轩辕诺,脸上浮起淡淡笑意。 轩辕诺略一思索,道:“臣弟确曾耳闻,白鹿昭示吉祥。皇兄向来射无虚发,此番既让那白鹿逃走,便说明是有神灵昭示。既是天意,皇兄不妨遵循顺应!” “慕容美人与赵王皆说得有理!来人,记下朕的旨意,白鹿吉祥有灵性,今后狩猎,任何人不得射杀!” 慕容映霜闻言一震。她以为轩辕恒会责罚她,却没想到因轩辕诺一句话,从此东昊立令不再射杀白鹿。 这于白鹿来说是福音,可对于她来说,到底是福是祸? 策略 这日围猎,最终还是以轩辕恒一队猎物稍多而险胜。 傍晚猎场收兵之后,轩辕诺便遵旨到了轩辕恒所住的主殿。无须通传,他信步跨进殿内。轩辕恒仍未换下素色猎装,正站在殿内等待他。 “皇兄急召臣弟,可是有何急事?”轩辕诺本有疑惑,见轩辕恒满面春风,心情似是不错,不禁笑道,“还是因为皇上今日大获全胜,想与臣弟饮酒庆祝一番?” “还说饮酒?”轩辕恒正色道,“朕召你来,便是想亲耳听你解释,昨夜为何喝得烂醉如泥?” 轩辕诺眸色一暗,垂下眼眸轻笑道:“臣弟不是解释过了么,因为前几日打猎得胜,心情极佳!” “是么?”轩辕恒冷冷一笑,“朕还以为,赵王心情不好,想要借酒消愁!” “笑话,世人哪来那么多的愁?”轩辕诺抬起睫毛极长的桃花眸,好笑地看着轩辕恒。 “不是便好。”轩辕恒已转过身来到案前坐下,“朕请你来,自然有要事相商。” 知道皇兄准备切入正题,轩辕诺也收起笑意:“皇兄是要问高太师兄长之事?” “没错!近日无论是在猎场还是京师洛都,朕皆收到了高太师纵容其兄长高如是,私吞治水救灾物资的奏本。高太师一族,确实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这高太师,莫非以为自己是‘三公’之首,便可以只手遮天了?”轩辕诺也不禁冷笑。 “哼,他们眼中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想当初朕为了压制太尉权势,着力扶持太师高如岿,没想到如今竟是养虎为患了。”轩辕恒道。 “皇兄的做法没错!东昊太尉向来执掌全国一半兵权。军权在握,任何人皆难免生出非份之想,东昊有史以来,有谋反之心的太尉已不是个别。对太尉之职,如何小心防范皆不为过!” “最难防的并非太尉之职,而是人心之贪。”轩辕恒慨然道,“要治人心之贪,只有‘三公’相互制衡是最佳策略!” “皇上所言极是!”轩辕诺笑道,他深知,皇兄对相互制衡此类手段向来长袖善舞,“只是,如今出问题的不是被压制的太尉,而是被抬得太高的太师!高如是私吞救灾物资,高如岿脱不了干系。如今证据渐已确凿,皇兄有何打算!” “朕只怕,与高太师脱不了干系的,并非只有高如是一事!你还须细细查探!” “臣弟遵旨!” “此外,朕也必须借助慕容太尉之力,打压打压他的嚣张气焰了!”轩辕恒眯起了长长深眸。 “皇兄该不是在想,借慕容美人打压高婕妤吧?”轩辕诺似是看出了他的心思,“臣弟以为,在前朝借慕容太尉之手对付高太师,那是势均力敌……可让慕容美人在后宫对付高婕妤,岂非送羊入虎口么?” “送羊入虎口?” “请恕臣弟斗胆说一句,那高婕妤绝非看上去那么简单!”轩辕诺道,“而慕容美人生性恬淡,心思单纯,如何是高婕妤的对手?” “后宫之中,再也不能由高氏一人独大!”轩辕恒若有所思,“你说慕容美人是一只小羔羊,朕便将她变成一头雌狮,如何?” “皇兄……” “不必再说,朕意已决!”轩辕恒一摆手,阻止了轩辕诺的劝说之辞。 轩辕诺情知自己不宜说得太多,惟有保持沉默。只是,他想不通,皇兄到底要怎样将那恬淡冷清的慕容映霜变成一头雌狮? 期盼 崆峒山狩猎前后持续了二十日,待狩猎大军回到洛都之时,已是十一月二十五。 轩辕恒除了当夜便按惯例下榻华碧苑外,二十六那夜也继续前来宠幸她。 他虽仍是威严不可抗拒,却对她温柔有加,宠溺轻笑。 慕容映霜明白他如此频密的宠幸,必会让她成为后宫众矢之的。 可她并不敢轻言婉拒,只怕一个不小心,又被他以为是因为心中放不下轩辕诺。 自她回宫后,少使秋若兮便时时到华碧苑探望陪伴。郁郁寡欢的慕容映霜,只有面对秋若兮时,才能偶尔展颜一笑。 “姐姐,猎场围猎定然比这后宫有趣多了。”秋若兮叹了口气道,“姐姐不知,你不在后宫这二十日,可真把我闷坏了,连找个人说话都找不到!” “不是还有别的嫔妃么?”慕容映霜看着她难得愁苦的模样,忍不住轻笑道。 “她们都无趣极了,我跟她们根本合不来!”秋若兮撅嘴道,“姐姐,幸好你如今回来了。后宫真的乏味至极……想想我们要在这里过上一辈子,真是可怕!” 秋若兮的话语,又触动了慕容映霜的心事。 深宫寂寞,有多少女子是心甘情愿入宫的呢? “姐姐,你到底终日里愁些什么?”秋若兮不解问道,“姐姐陪皇上到广林苑狩猎,定然极为有趣,不妨跟妹妹说说有趣之事吧?” 慕容映霜淡然道:“也没什么有趣的。” 有什么是有趣的呢?是丛林奔跑狩猎?是烂醉如泥却一箭双雕的王爷?抑或是那满屋幻美的萤火虫? “姐姐有皇上宠幸还好,日后还会诞下龙嗣,有自己的孩子陪伴!可是我呢……”秋若兮抬首皱眉,想像着自己悲凉的一生,“我会像绝大多数后宫女子一般,在深宫慢慢变老……直至头发全白了,牙齿掉光了,说不定还见不上皇上一面!” “宫宴之上,你不是见过皇上了么?” “那哪能叫见啊?”秋若兮瞪大了一双美丽杏眼,“皇上皇冠前的旒珠那么长那么密,将龙颜挡得严严实实的,哪里看得清楚?也不知皇上平时看东西可看得清楚,会不会看不清路摔跤啊?” “噗哧!”慕容映霜掩嘴失笑。 “姐姐,你是时常见到皇上的,皇上到底长什么样子?他长得俊么?”秋若兮好奇问道。 “嗯……”慕容映霜一时不知如何作答,“你,就这么想见皇上的样子?” “唉,谁不想见呢!”秋若兮神色黯然,“姐姐,我原本极不愿入宫,可是如今,除了像其他嫔妃一样期盼皇上,我此生还能有什么盼头……” “那么,你也想要皇上的宠幸?”慕容映霜不禁对眼前命运相同的女子,生出无限同情。 “姐姐,我……”秋若兮双睫一眨,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姐姐得皇上盛宠,自是不知后宫女子夜夜等待皇上翻牌子的苦……只是这苦,也只能自己往肚子里咽了。” 说着,向来爱说爱笑的秋若兮,已是默然神伤。 慕容映霜静静地看着她,眸光含着悲悯,就如在悲悯她自己。 “姐姐,皇上如此宠爱你,若然姐姐在皇上面前提到妹妹……”秋若兮支吾着,不好意思再说下去。 如愿 “若然你真的愿意,姐姐自是愿意去说。”慕容映霜道。 她明白,自己不想要轩辕恒的宠幸,可是对于后宫众多女子来说,那却是梦寐以求的事。**宠幸,跟随而来的便是品位晋升,甚至是皇上隆宠。若再诞下龙嗣,那便是一生的依靠与荣华富贵了! 这个忙,她倒是愿意帮帮眼前这个女子的。 “真的?如此,谢谢姐姐了!”秋若兮闻言,惊喜得抬起了头,再也顾不得羞涩。 十一月二十七,回宫后的第三夜。 不出慕容映霜所料,晚膳过后,轩辕恒再次驾临。 “臣妾参见皇上!”慕容映霜如往日般,恭敬地将他迎入房内。 待房中只剩两人,她一边为他轻解龙袍,一边轻言笑语道:“皇上夜夜到华碧苑,臣妾不胜荣幸,只可怜了后宫无数美人!” “哦?”轩辕恒宠溺地用手指捏起她的俏脸,“霜儿如此替她们着想?” “后宫美色无数,有不少女子更值得皇上怜惜!”慕容映霜鼓起勇气道。 “谁?”轩辕恒已眯起俊眸,似乎知道她想说些什么。 “就如那秋少使,美貌可爱,心中倾慕皇上,可眼看着青春虚度,臣妾都替她揪心!” “秋少使?她是谁?” “她是奉常秋康同的独女,叫秋若兮,刚满十六。”慕容映霜道,“有些嫔妃入宫,或许是因为家世深厚,可她却是因美貌识礼而被皇上选中的呢!” “霜儿如何得知她是因为美貌?”轩辕恒两指宠溺地掐着她的下巴,脸上的神情已变得清冷。 “皇上忘记了么?她是与臣妾一起进见接受选看的。皇上可是一眼便选中了她!” 秋若兮父亲官职并不比当时落选的另一秀女父亲高,她能入选,如何不是因为她的美貌吸引了轩辕恒? “是么?”轩辕恒冷冷说道,“朕真的不记得什么秋少使了。朕只记得,霜儿应选之时,竟然擅自抬头,大胆偷窥龙颜!” 他竟然清楚记得她当初的失礼之举?慕容映霜不禁震惊,连忙请罪道:“臣妾失仪,请皇上恕罪!” 轩辕恒并不理会她的请罪:“霜儿提起秋少使,是想劝朕翻她的牌子?” “嗯。”慕容映霜轻轻点了点头。 “这是为何?”轩辕恒嘴角扯起一丝让人看不懂的笑意,“作为嫔妃,不为自己争宠,反而劝朕去宠幸其他的妃子?” 慕容映霜担心他又生误解,会联想到轩辕诺,连忙解释道:“秋少使是臣妾在宫中最好的朋友!” “如此么?朕没想到霜儿对朋友竟然如此大方,便连朕的宠幸都要分享?”他突然脸色一寒,“如此大方得体,体贴众妃而不擅嫉妒,霜儿真有被尊为皇后的宽广胸怀……好,朕便如你所愿吧!” 他突然抽开轻捏住她下巴的手指,也不顾衣裳已解开一半,猛然转过身,便大步跨出了房门:“来人,摆驾回乾元殿!今夜,召寑少使秋若兮!” ………………………… 乐文是陌的新家,感谢新老朋友们的一路支持,感谢编编对此文的推荐! 本文到此就要上架了,明天送上两万字更新!首日订阅、收藏神马的对陌很重要,请喜欢此文和一直支持陌的亲,都及时订阅哈! 期盼亲们大力支持,陌狂送飞吻! 接下来剧情如何发展…… 恒今夜会宠幸秋若兮吗? 轩辕恒和轩辕诺,谁会先爱上霜儿?而霜儿最爱的人,又是哪一个? 陌只能剧透,后面一定会越来越精彩…… 且看江山万里,谁将成为谁的盅毒!且看天下之大,谁会说,我仅霜儿一人足以! ………………………… 君宠 慕容映霜完全没有想到,她只是在轩辕恒面前为秋若兮说了几句话,他竟会生那么大的气。 想起他甩袖临走前那黑沉的脸,以及那冷冽的话语,她也不觉颇有心寒胆颤之感。 正在房呆站着,轻歌与漫舞已急急走了进来。见慕容映霜看上去一脸沉静,轻歌小心地问道:“娘娘,皇上为何又走掉了?难道娘娘不小心惹恼了他……” “看皇上那样子,像是气得不轻呢?”漫舞也小声道,“娘娘是对皇上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慕容映霜轻轻摇了摇头,走到窗前坐下:“没什么?郎” “真的么?”轻歌一脸的不相信,紧跟着走到慕容映霜身前,“皇上向来不轻易发脾气,无论是在朝堂上还是朝堂下。他适才那个样子,便已经是……很生气了吧?” “我说没事便没事。皇上今夜要召寑秋少使,我们都早些安歇吧!”慕容映霜淡淡说道,“这里也无须侍候了。锎” 轻歌与漫舞心中虽有疑惑,却也不敢再问,只好转身退了出去。 慕容映霜望着窗外漆黑的庭院,摇曳的树影,心思一片茫然。 秋若兮此刻接到侍寑的圣旨,该会如愿以偿了吧? 自己总算不负她之托付,虽说让轩辕恒稍有不悦,也算是值得了。 ……………………陌离轻舞作品…………………… 少使秋若兮接到侍寑的旨意时,惊慌得有些不知所措。 她今天才请慕容映霜帮她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本也没敢想着皇上会真的因此召她侍寑。 可当这召寑的圣旨当真传来之时,她不禁又惊又喜,既盼又怕! 她原本也是个向往宫外自由的女子,可命运偏偏要将她送入这深宫。 除了像慕容映霜一样得到皇上的恩宠,她此生还能有什么别的期盼呢?可当这期盼中的幸运到来之时,她却不知,心中为何竟会有一丝莫名的惧怕。 今夜过后,她便不再是原来的她了吧? 细心沐浴一番,她忐忑不安地坐上了来接她的召寑辇轿。 辇轿在乾元殿前停下。在宫人的扶持下下了辇轿,她跟随内侍走到乾元殿偏殿的迎春阁,这是皇上专门召嫔妃侍寑的地方。 迎春阁大门被轻轻推开,秋若兮强抑着内心的紧张,轻迈莲步走了进去。 即将面对的是那位世间至为尊贵之人,她如何能不惊惶难安? 雕花木门被人从身后轻轻地掩上,秋若兮按着宫中教习姑姑所教,轻步上前,款款跪地行礼:“贱妾秋若兮叩见皇上!” “平身!” 皇帝淡漠而略带慵懒的声音传来。秋若兮依言起身,壮着胆子抬眸望去,只见一身浅色常服的轩辕恒,正执笔坐在案前批阅着什么。 他并没有抬眸看她,低垂的眼眸正专注地盯着案上章卷。乍见皇上毫无旒珠遮挡的绝世俊容,秋若兮先是一惊,随后竟看得有些痴了。 轩辕恒终于抬起眼皮:“你叫秋若兮?与慕容美人同时进选,并且是她在宫中的好友么?” 皇上那双眼睛简直可以勾人魂魄! 秋若兮的心慌乱地急跳起来,呼吸也有些不稳:“回皇上,正是……” “那么,便过来吧!”轩辕恒搁下手中的狼毫毛笔,静静地看着她。 秋若兮暗吸一口气,心底鼓足勇气,轻迈莲步走近前去…… …………………………陌离轻舞作品………………………… 翌日,少使秋若兮晋升为第十等嫔妃“长使”的圣旨,很快便传遍了后宫。 长使,视六百石,爵比五大夫。仅比慕容映霜入宫之初的“良人”低了一等,却终是比“少使”长了一级,待遇自是大不相同的。 听轻歌转述着这个预期中的消息时,慕容映霜忽然发现,内心竟然没有预想中如愿以偿的感觉。 甚至,她不愿想像天真单纯、活泼爱笑,又与自己情同姐妹的秋若兮,昨夜初次承欢是怎样的情形…… 难道,确知秋若兮幸承了轩辕恒的雨露恩宠,她也是脱不了身为嫔妃的俗,也会心生嫉妒,以致心头不悦么? 看来,世上确实没有哪个女子,真心愿意与他人分享夫君的吧? 即使,她爱的人并非这位“夫君”! 天下女子皆善妒,任何人皆免不了俗。她颇有些自嘲地反省着自己,暗暗叹了一口气。 后宫有三千女人与她分享着轩辕恒的点滴恩宠呢!多这一个秋若兮又有何妨?她这么一点私心,是多么的可笑? 秋若兮若能得皇上喜爱,在后宫步步高升,甚至有幸孕育龙脉为轩辕恒生下一男半女,那命运便是大不相同了。 自己既视她为好友,为何不伸手扶她一把? 如此开解着自己的私心贪欲,她的内心也便慢慢释然。她甚至轻轻地弯起嘴角,兀自笑了起来,为自己这一个忙帮得确算漂亮! “娘娘,秋长使求见!” 正自胡思乱想间,漫舞边说着边迈进了寑房。 “快快请她进苑来吧!” 慕容映霜嘴角依然噙着那丝笑意,站起来迎了出去。 正走进来的秋若兮见了她,款款下拜:“若兮见过姐姐!” 慕容映霜上前一把扶住了她,轻笑道:“今日为何变得生份了?” “我今日是特意来谢姐姐的!”秋若兮略有些不好意思地抬眸看她,“姐姐今日为何如此开心?我还很少见到姐姐笑呢!姐姐笑起来,可比愁眉苦脸的时候还要美上千万倍!” “你就别尽说这些好话哄我了!”慕容映霜开心笑道,“今日你荣升长使,姐姐如何不替你感到高兴?” “妹妹如今不过是十级嫔妃,美人姐姐可是五级嫔妃呢,也从未见姐姐为自己这么高兴过!” 秋若兮被慕容映霜牵着手来到案前坐下,又认真说道,“姐姐心里面,便总是想着别人,可有为自己想过么?” “如何没有呢?我在意的人高兴,我便高兴,我在意的人快乐,我便快乐!这不是为自己着想是什么?好了,不说我,说说你,皇上对你……可好?”虽说同为嫔妃,又是好友,大方问问昨夜的情形也是应该的,可慕容映霜还是感觉有些尴尬起来。 “皇上他……很好!”秋若兮也垂下了眼眸,俏脸含羞,“皇上果真是……世间最完美的男子!” 说完,她螓首垂得更低,俏脸已荡起了大片红晕。 慕容映霜突然很后悔自己问起这个话题。 她发现自己并不能很大方地面对,甚至不能很坦然地接受轩辕恒昨夜与眼前这好姐妹燕好的情形…… 他曾对自己所做过的那一切,在面对眼前这位好妹妹之时,是否也是同样? “姐姐,若兮真的很感激你!姐姐的恩情,妹妹一辈子都不敢忘。”秋若兮抬起头,睁着一双美丽的大眼真诚地说道。 “傻姑娘,莫说这些话!”慕容映霜轻笑着,垂下了美眸。自己并没有秋若兮想像的那么大方无私呢! “可是姐姐……我好担心皇上很快便会把若兮忘了。日后,还请姐姐方便之时,在皇上面前多多提起若兮!” “皇上既然为你晋升一级,又怎会轻易把你忘记?”望着秋若兮可怜兮兮的眼神,慕容映霜想劝她莫要杞人忧天。 “可是,真的会的……”秋若兮眨巴着一双大眼睛,伸出双手轻轻抓住了慕容映霜的手臂,软语恳求道,“后宫美人无数,皇上怎会记得住我一个小小长使?就连他当初面选之时选中我,他看来也是记不得了……姐姐能够得到皇上固宠,自然不能明白妹妹的心情……不知何年何月,皇上才会再次翻我的牌子呢!” “你……真的如此在意?”慕容映霜皱眉望着她,“即使再翻一次,又能如何?” 连她自己都不知轩辕恒的固宠隆恩能持续多久! 当她不再有用,当他与父亲都不再需要用她去改变或维系一些什么的时候,他对她的宠,也便都该收回去了吧? 因此,面对圣宠,即使用了心思去邀获,也不能太过在意。若然太过在意了,又如何能在失去之后,在这注定寂寞的深宫很好地活下去? “我不愿想那么多……我只希望,起码能够再见皇上一次!”秋若兮美丽的大眼睛里是深深的盼渴与期望。甚至,那里云雾渐浓,有凄凄的幽怨。 “你该不是,喜欢上皇上了吧?”身为妃子,却对永远不可能独属于一人的皇帝动心动情,那又将是如何的摧心折磨? 幸而,她自己是不会爱上轩辕恒的。 “皇上他,真的很好……”秋若兮脸上又有了娇羞之意,“姐姐,你可以答应我么?” 慕容映霜没有再笑,也没有说话。她发现,自己并不是那么情愿违心地答应她的请求。 ……………………陌离轻舞作品…………………… 同是这一日,轩辕恒早起上朝之后,便到了御书房批阅奏章。 才写了几个字,他便发现自己竟然在奏折上错写了一笔。这于他,可是从来未有过的事! 略一迟疑,他勾掉再写。少倾,竟又写错一划。 心中气恼,他将狼毫笔“啪”地搁到墨玉笔架上。望着案上苍劲俊逸字迹上的两个错处,他恨不得将那奏折甩到地上。 可是,他是不会这么干的。 从小到大,他都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一言一行,所有情绪,在任何场合皆能把握控制得恰到好处,不管他心中是怒火中烧,抑或是郁闷心伤! 因此,轻轻呼出一口气,他又正襟危坐,提起狼毫继续凝神批阅。 “皇上,无忧长公主来了,正在书房外求见!”值守御书房的李公公入内禀报。 轩辕恒抬起了头:“让她进来!” 东昊太上皇与卫太后共育有四子三女,无忧长公主轩辕梦儿排行第五,年方十五,却是最小的女儿。 轩辕恒身为长兄,向来对这最小的妹妹宠爱有加。因此这轩辕梦儿不仅在皇宫内外出入自如,也是这御书房中的常客。 “梦儿见过皇上!”清丽活泼的声音响起,一脸快乐笑意的轩辕梦儿已如一阵轻风般飘了进来,径自坐在了轩辕恒对面,“皇兄在忙些什么?” “你没看见,朕正在批阅奏章么?”轩辕恒清冷严肃地说着,眼皮也没抬一下。 “哦,是呢?”轩辕梦儿瞧了瞧他正在批阅的字迹,托腮说道。 “梦儿前来,有何要事么?”轩辕恒终于抬起头,淡淡地看着这自小被他与父皇母后宠坏了的长公主。 “也没啥事,就是来找皇兄聊聊!”轩辕梦儿仍以一手托着娇俏动人的小脸,浅笑盈盈。 “聊聊?”轩辕恒冷着脸用笔端一指,“你没看见朕有如此多奏折尚未批阅?朕可没闲功夫与你闲聊!” “就聊一会儿都不行嘛?”轩辕梦儿放下托腮的手,微噘了小嘴娇嗔道,“梦儿找皇兄,可是要聊紧要的事!” “你能有什么紧要的事?” “嗯……”轩辕梦儿神秘一笑,“梦儿与父皇母后终日居于南宫,这几日到北宫来逛了逛,竟发现又多了不少美貌嫔妃。皇兄这后宫之中,果真是美人无数!” “美人无数又怎样?”轩辕恒冷冷说着,嘴角扯起一丝自嘲般的笑意,“美人看得多了,不禁腻烦!” “腻烦?”轩辕梦儿像听到天大的笑话般,惊疑地瞪大了一双美眸,“天天看着美人,总好过天天看着丑女吧?皇兄此话不可信,不可信!” “哼,皇帝的话你也不信!”轩辕恒冷哼一声,再次低头批阅奏折。 “皇兄!”轩辕梦儿见皇兄不再理会她,故意将头凑前,煞有介事地压低声音说道,“梦儿听说,后宫有个慕容美人,长得极美,气质也是极佳,皇兄定然特别喜欢她吧?” 轩辕恒抬起眼眸:“你说什么?” “皇兄若不是特别喜欢她,又怎会将她品位连晋四级,对她事事宠溺,甚至几乎夜夜去她的华碧苑?” “谁说朕几乎夜夜去华碧苑?”轩辕恒神情严肃。 “虽则说没有夜夜,但也差不离了吧?”轩辕梦儿知道自己说得并不精准,只好笑道,“这些事,梦儿全都打听得一清二楚!” “这些不是你应该知道的事,更不是你可以过问的。”轩辕恒冷冽说着,神情不悦。 “这些事,怎么就不该梦儿过问了?”轩辕梦儿神情也变得极为认真,“若她是一位普普通通的嫔妃也便罢了,可她是当朝太尉慕容嵩的女儿呀!” “慕容嵩又怎样?”轩辕恒的脸冷得如覆薄冰。 “梦儿到民间‘微服私访’,听到的全是他不好的名声,百姓们都暗地里骂他‘老贼’……” “微服私访?”轩辕恒一声冷笑,“哼!莫再胡说八道,你不给父皇、母后和朕添乱子便好了,还微服私访?” “皇兄,我说的可都是千真万确的!别看慕容太尉在皇兄面前像位忠臣,可老百姓知道底细的,都道他不是个好官……梦儿是担心,皇兄该不会为其女美色所惑,以致重用奸臣,祸害朝野……”轩辕梦儿说得一本正经。 “好了好了,说得越来越没谱了!作为长公主,不该随意指点后宫,更不该随意议论朝臣,难道这些,梦儿都不知道么?”轩辕恒状似宠溺不耐,神情声音却更冷,“若没有什么事,你便先回南宫清凉殿吧,朕此刻正忙着呢!” “梦儿才坐了一会儿,话还没说完,皇兄便要下逐客令么?” “你还要说什么?” 见轩辕恒问她,轩辕梦儿原本嗔恼的脸,又换上了神秘的笑意:“皇兄,梦儿听说,你准备下旨召镇守西北边关的神威大将军回朝呢!皇兄此举果然高明,朝中有了神威大将军霍萧寒,便不怕太尉手执兵权了。” “这些话,是谁告诉你的?”轩辕恒脸上的寒冰又厚了一层,“是你到赵王处打听来的?” 此事,他除了与轩辕诺商议,还从未与其他官员提起过。 “不是啦!皇兄你怎么能冤枉三王兄?他向来对军政机密可都是守口如瓶的。”轩辕梦儿掩嘴一笑,“实话告诉皇兄,是梦儿无意间碰到父皇与三王兄说话,不小心听到的……” “你的话都说完了?说完便回去吧!”轩辕恒淡淡说道。 轩辕梦儿早已习惯了他的言行清冷,毫不在意地站起身来:“如此,梦儿便告退了!” 转身向房门处走了几步,她忽然又停住脚步,回过身来贼贼地笑道:“皇兄是不是终于遇上自己心爱的女子了?”
“你如此任性,你皇兄知道么?”轩辕诺冷着脸,一如以往对她的苛责。 “我逃跑过无数次,也跟凌漠风争吵过无数次。他拿我没有办法,最终只得同意让我回来!”凌漠烟眼中仍氤氲着雾气,却对着轩辕诺露出了胜利的笑意。 “你以西越长公主之尊千里迢迢跑回来,便是为了继续当本王的侍女?”轩辕诺盯着凌漠烟,皱着眉问个究竟。 “是的,王爷。漫舞只求永远跟在王爷身边,做您的侍女!” 轩辕诺脸上神色一阵变幻无奈,最终严肃说道:“不管你如何任性,也不管你心里怎么想,你始终是西越的长公主,绝不可能在东昊当一名王府侍女。你皇兄不会允许你这么做,东昊皇上更不会允许你这么做!围” “那么诺王爷你呢?”凌漠烟急道,“王爷你不愿收留漫舞么?漫舞不顾一切跑了回来,怎么也不会离开王府的。” 轩辕诺略一沉思,正色说道:“今日天色已晚,你不妨在赵王府暂且住下。明日一早,本王便去禀明皇上,东昊朝堂会以隆重的礼节款待你,长公主!羿” “王爷……” “来人,送长公主到西院贵宾厢房住下,你们好好侍候,不得有失!”不待凌漠烟多言,轩辕诺已板着脸向下人吩咐道。 “长公主,有请!”为首一名下人走上前相请。 凌漠烟抬头看着一脸严肃的轩辕诺,心想不管怎样,诺王爷总算把自己留在了赵府。她心中不禁一阵暗喜,忙站起身来,对着轩辕诺浅笑行了一礼:“漫舞谢王爷收留!” 听到凌漠烟仍自称“漫舞”,轩辕诺故意不悦地转过脸去,凌漠烟却不管他,喜不自胜地在众下人陪伴下,往客房走去了。 望着众人离去的方向,轩辕诺无奈地摇了摇头,却听得身后一声轻唤。 “诺哥哥!” 轩辕诺回转身来,果见是魏芷依。他知道她一直在屏风后站了好久:“你身子不好,怎么到这里来了?” “想不到诺哥哥的那名侍女,竟然身份尊贵如斯,是西越的长公主。”魏芷依轻声叹道,“她对诺哥哥情深义重,竟然放着好好的长公主不做,千里迢迢跑回来,要做诺哥哥的侍女……” “你也觉得她可笑是不是?我看她就是个傻丫头,脑子一时转不过弯,还接受不了自己的真实身份。”轩辕诺摇头苦笑道。 “依依不觉得她可笑,也不觉得她傻……”魏芷依低眉道,“如果依依是她,一定也会这么做的!” 轩辕诺一愣,旋即笑道:“你们这些女人的想法,真是不可理喻!” “诺哥哥真的会让她当侍女吗?”魏芷依抬头问道。 “怎么可能?她是西越的长公主,若让她留在东昊当侍女,西越人会怎么想?”轩辕诺道,“我们会以款待长公主的礼节,将她送回西越!” “可是,我猜,她一定不愿意回去!”魏芷依笃定说道。 “好了,此事不必你操心。天色已暗,你出来也很久了,早些回房歇着吧!”轩辕诺说着便要唤人护送她回守玉阁。 “诺哥哥,依依在想,她既不愿回去,又不能给诺哥哥当侍女,不如……”魏芷依却一点儿离开的意思都没有。 “不如什么?” “不如,便让她做诺哥哥的赵王正妃吧!如此,既是两国和亲,她的身份也足够尊贵,绝对配得上诺哥哥……” 轩辕诺一阵怔愣,抬眸盯着魏芷依,随即冷冷笑道:“依依,你今日想得未免太多了吧?你那么大方,让她当赵王正妃,那么你呢?你该不是,担心她的出现威胁到你的正妃之位了吧?” 魏芷依一惊,神色黯然道:“诺哥哥,依依不是这个意思!皇上册封依依为赵王妃,诺哥哥心中不悦,依依一直心感愧疚。依依一直在想,诺哥哥或许还对依依有所误会,依依不知如何才能让这误会消除……若然可以让诺哥哥释怀,依依情愿不当这赵王妃,而让配得上这妃位的人来当!” 轩辕诺长久地凝视着魏芷依,终是伤神低语,又似自说自话:“你说,谁配得上这赵王妃位?” 感觉到轩辕诺俊眸中的无限忧伤,魏芷依心中遽然一痛。 若然在诺哥哥心中,这世间只有慕容映霜配得上这赵王正妃之位,那是任何人都无能为力的事啊! “呵,能为我诞下一位王子或是郡主的女人,才配得上这赵王正妃之位,不是么?”轩辕诺忽然以双手执起魏芷依的纤手,温柔笑语道,“走吧,我送你回守玉阁!” “诺哥哥……”魏芷依几乎要沉醉在他低魅而柔情的语声中,任由轩辕诺牵着她的一手,缓步走进已然降临的夜色之中。 明月初升,偌大的赵王府变得寂静起来。王府下人们已将道路两旁的灯笼一一点亮。 轩辕诺与魏芷依携手而行,只听得见两人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魏芷依忍不住鼻子吸气,忽然轻轻抽 泣一声,然后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拂了一下脸上的泪水。 “你怎么啦?”轩辕诺不禁牵着她的手,停下了脚步,“怎么我,又欺负你了么?” “没有。诺哥哥对依依很好!”魏芷依脸上带笑,声音却有些哽咽。 “那你怎么又哭了?我记忆中,你并不是个爱哭的女子!” “在诺哥哥记忆中,依依跟无忧长公主一样,性格向来大大咧咧的,话又多;脸皮特别厚,还总是缠着诺哥哥,并且从来不会哭的,是不是?” “嗯,你们俩在这点上,是挺像的。”轩辕诺想起往事,不禁笑道,“不过,我如今却发现并非如此。这段日子以来,你怎么变了,变得这么爱哭鼻子?” “自小时候起,不管依依怎么对诺哥哥示好,诺哥哥都对依依冷若冰霜,甚至恶言恶语……可这段日子以来,诺哥哥却对依依温柔体贴有加,依依心中感慨激动,怎能不哭? “原来如此么?”轩辕诺又再轻笑道,“难道怀了孕的女人,都变得这么多愁善感?” 魏芷依低首不语。 轩辕诺沉思一阵,抬起一臂轻轻搂住了她的俏肩,柔声轻语道:“只要你以后乖乖的,我会对你更加地……温柔体贴!” “嗯。”魏芷依轻轻点头应了一声,双眸在夜色中氤氲着泪水,说不出是感动还是心酸。 两人不再说话,转身继续起行。轩辕诺高大的身躯护着魏芷依,甚至用自己的披风将她娇俏的身子围笼起来,仿佛生怕她在夜色下受了凉。 …………………………………………陌离轻舞作品………………………………………… 数日之后,宫中的宋公公带着圣旨以及隆重的迎接仪队来到了赵王府,代表皇上盛邀西越长公主入住皇宫别院。 面对宋公公热情的邀请,凌漠烟正色拒绝道:“这位公公,请您回宫向皇上禀明,赵王府中没有什么西越长公主,只有赵王的旧日侍女漫舞。漫舞心甘情愿跟随在在赵王身边,侍候赵王一辈子,请皇上不必再为此事劳心!” 闻言,宋公公与众人皆一脸讶色。正不如如何是好,只见赵王轩辕诺已闻讯赶来。 “赵王,请您劝劝长公主吧!”宋公公求助般地向轩辕诺迎上去,“长公主若不肯入住皇宫别院,老奴如何向皇上交差?” 见轩辕诺俊眸向自己看来,凌漠烟镇定说道:“王爷,你应该知道漫舞忠心不假,便请让漫舞留下来吧!” “你是尊贵的西越长公主,本王怎能留你?”轩辕诺冷声道。 “诺王爷……”漫舞焦急情动,“漫舞在府中这几日,你还不能明白漫舞的心意始终不变吗?从王爷十多年前救了漫舞那一日开始,漫舞便只为王爷而活,无关身份!” “长公主可以不提身份,可是,别人能忘得了长公主的身份么?”轩辕诺冷着一张严肃的脸,“且不说本王如何再让长公主侍候身边,便是府中的赵王正妃,你让她如何面对你这一位特别的‘侍女’?她如今身怀有孕,更时有不适,你却要以西越长公主的身份留在府中为婢,是想置她于何地?” “王爷,原来……” 轩辕诺的声音不高,却像嗖嗖冷箭般,让凌漠烟感到阵阵心惊。她突然变得激动难耐,颤抖着声音道,“原来诺王爷是担心,漫舞留在此处会威胁到赵王妃的地位么……其实,漫舞真的从来不敢有那样的奢望!请王爷一定要相信我,也请赵王妃一定要相信我!” 她的神色忽然变得异常坚定。在轩辕诺与众人尚未明白她想要做什么之际,她已举起随身携带的一把匕首,迅速地在脸颊两侧各用力地划了一下。 乍见她娇美的脸上流下两道鲜红的血痕,轩辕诺又惊又气又急:“漫舞,你疯了?你这是做什么?” 鲜红的血痕让凌漠烟的轻轻一笑显得异常凄美:“诺王爷,你终于肯喊我的名字了么?漫舞,这是你起的名字。在雪天漫舞飞舞的那个日子,你从天而降救下了我,从此漫舞的生命才有了亮色……诺王爷,你放心,漫舞并没有疯,漫舞今日此举只是想告诉王爷与赵王妃,还有所有人……漫舞并没有任何的野心,漫舞只想留在王爷身边,永远为奴为婢,仅仅如此而已!” “你……”轩辕诺不知是气的还是感动的,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凌漠烟又再轻轻一笑:“所有人,包括王爷与王妃,如今都可以放心了。一个破了相的女子,还敢对王爷有何种念想?还会对赵王正妃之位有何威胁?……诺王爷,如此,我可以留下来了么?” “你,你以为你这样便可以要挟本王如你所愿了么?未免太过天真!”轩辕诺终于把话说出来,众人才听出他并未被感动,而是真的怒了,“你是本王不可薄待的尊贵客人,这赵王府,你爱留便留,爱走便走!” 说着,轩辕诺一甩袖袍,黑着脸便转身走了。 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宋公公对着凌 漠烟恭敬说道:“长公主,那么……” “我已经说过了,我不会跟你走的。”脸上仍流着血的凌漠烟淡淡说道。 宫中来人面面相觑。 宋公公想了一瞬,又点头哈腰说道:“既然如此,长公主便暂且留在赵王府治伤吧!老奴会速传太医前来,并回宫向皇上禀明今日之事……” “向皇上禀明之事,有劳公公了。只是,太医便不必了,我的伤,不需要治!”凌漠烟淡漠地说完,也不待宋公公等人告辞,便转身走回室内,并“哐啷”一声自顾自将房门关上,决心坐在屋内任那伤口自然愈合。 ………………………………陌离轻舞作品……………………………… (再次为更新的不定时说声抱歉!下一章,将直接放上大结局了,时间只能在春节之后。抱歉,谢谢……) (再次为更新的不定时说声抱歉!下一章,将直接放上大结局了,时间只能在春节之后。抱歉,谢谢……) 223.大结局(上) 凌漠烟继续在赵王府住了好几日。宫中太医奉皇上之命送来上好的治伤之药,并要为她这西越长公主诊治,但凌漠烟都坚决地一一拒绝了。 这日,她正独坐在房中,却忽听得门外侍女们请安的声音:“王爷万安!” 凌漠烟心中一喜复一惊,连忙站了起来。 她虽铁了心要在脸上留个伤疤,好向诺王爷和世人表明她只想留在赵王府做个侍女的单纯的心思。但想到诺王爷因她的所作所为动怒,她内心始终忐忑不安。 “王爷,你来了?”望见轩辕诺冷着一张俊脸走入房内,凌漠烟有些受宠若惊地笑道呙。 “呵,长公主好大的气派!皇兄亲自下旨派来的太医们,竟一个个都被你赶走了!”轩辕诺双手背在身后,淡淡笑道。 “诺王爷,奴婢我,只是想……”凌漠烟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醣。 “做了这么久的西越长公主,竟然还习惯自称‘奴婢’!唉,真是拿你没办法……”轩辕诺无奈地轻笑着,微叹了口气,抬步走到凌漠烟身前。 如同往日般带着些话严厉,更带着宠溺与嗔责的话语,让凌漠烟一阵激动与惊喜:“诺王爷,你不生漫舞的气么?” “坐下!”轩辕诺并不回答她的问话,只是冷着脸命令道。 凌漠烟自是不敢违抗,乖乖地坐了下来。 轩辕诺慢条斯理在她对面的一张椅子上坐下,从腰间摸出一个玉石药瓶,慢慢地拧开瓶盖,用手指从瓶中沾了一些药膏,便往凌漠烟脸上伤痕处轻轻抹去。 凌漠烟静静地看着他一系列举动,不敢有任何反抗与拒绝,生怕又会惹王爷不高兴,对她黑起一张俊脸来。 王爷如此近距离地与她促膝坐着,修长的手指带着冰凉的药膏,轻轻抹过她的脸,这是她许久没有感受到的温柔。 凌漠烟不禁感慨万千。 “再不上药,这伤痕便永远消不去了。”轩辕诺一边抹着药,一边面无表情地轻责道。 “王爷,漫舞不怕留下伤痕……” “你不怕,我可怕!”轩辕诺打断她道,“这么漂亮的脸蛋,留下两道疤痕,岂不让人看着难受?若然那样,我可不想再看你一眼,免得糟心吃不下饭!” “王爷……”凌漠烟不禁皱眉撅嘴。 主子宠溺的责备,奴婢不满的撒娇。时光,仿佛又回到了几年前,甚至,回到了他们更小的时候…… “等你脸上的伤彻底好了,在洛都好好玩一段日子,便回西越去吧!”轩辕诺道,“我们曾经主仆一场,是我们的缘份。可是你如今身份不同,终是不可以再主仆相处的。” “那么,我们如何相处?” “我们可以是朋友。我是东昊王爷,你是西越长公主,你来洛都,我可以以朋友的身份,招呼接待你,甚至带你四处同游!” 凌漠烟静静地听着,没有言语。 在赵王府这几日,她其实也是慢慢明白,自己的身份已是不能改变,更不可能被人忽略。继续留在轩辕诺身边当个侍女不过是自己天真的幻想。而自己既然不敢有成为诺王爷妻妾的奢望,能被他当作朋友已是最好的结果了。 “伤好后便回西越,可听我的话么?”轩辕诺停下手中的动作,认真问道。 凌漠烟思索一阵,轻轻地点了点头。 “很好!”轩辕诺终于满意地笑了。 “在我回西越之前,你真的可以带我在洛都同游么?” “当然,漠烟长公主!”轩辕诺笑得灿烂。 凌漠烟盯着他的笑眸:“诺王爷,我好久好久,没有见你笑得这么开心了。” “是么?”轩辕诺长睫一眨,眸色瞬间暗沉下来,像是突然想起了那些抛不开的心事。 “其实,我之所以这么执着要回来见你,甚至想要为奴为婢,天天陪伴照顾你,就是因为放心不下诺王爷你。每每想到诺王爷每日总会不开心,我在西越根本就呆不住!”凌漠烟诚恳说道。 “是么?你怎么知道我每日不开心?”轩辕诺有些尴尬地转开眸光。 “我当然知道!还有谁比我更了解王爷?我知道王爷为何不开心,也知道王爷为谁不开心。我来洛都,就是想看看王爷的心结解开了没有。”凌漠烟急切解释道,“我在赵王府,看到王爷对赵王妃如此上心,其实我心里,其实我心里,是替王爷高兴的……” “你如何看出我对赵王妃上心?你高兴什么?”轩辕诺面无表情,似事不关己地问道。 “在赵王府这段日子,我看得出王爷对赵王妃关怀备至,细心呵护。王爷因为怕她今后地位尴尬,因此不许我留在赵王府。王爷更怕我自伤容颜之事,会让人误以为赵王妃有善妒之心,所以亲自来给我治伤,是不是?” “我亲自来为你治伤,是担心你脸上留下疤痕。”轩辕诺目光再次带着轻责看向凌漠烟,“不过,你如此任性作为,确 实让她背上了善妒之名。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这样做?” “我当时哪有想到那么多……我所做一切,不都是为了能留下来么!诺王爷,你喜欢赵王妃,是不是?” 轩辕诺一怔,迟疑片刻,道:“是吧!” 凌漠烟会心一笑,道:“我就知道,诺王爷会喜欢她。” “你为何又会知道?”轩辕诺嗤笑道。 “因为我最了解王爷。王爷自小性情叛逆,最不喜欢别人强加于自己的东西。其实你以往并不是那么讨厌赵王妃,只是因为她总是粘着你,缠着你,你才会觉得她烦人,并且总是作出一副要摆脱她的样子,是不是?” 见轩辕诺不语,凌漠烟又了然般说道,“如今你立了她为正妃,与她朝夕相处,处得久了,又与她有了骨肉,才发现自己并不是那么讨厌她,甚至还是喜欢她的,对不对?” “你瞎猜什么?不说她了。”轩辕诺说着,又用手指沾了药膏,要继续为凌漠烟上药。 “对朋友可要说真话,诺王爷,我说的到底对不对?” “好吧,你说对了。”轩辕诺有些无奈地承认道。 “那么,你爱她么?”凌漠烟认真问道。 轩辕诺神情忽地一滞,神色再次暗淡下来。 抬起停在半空中的手,他一言不发地为凌漠烟上着药。 凌漠烟忽然意识到,自己又再触及了王爷内心深处的痛楚。 她不敢再说话,安静地任由轩辕诺为自己上药。内心,她却为王爷的心病依旧,而又再感到纠起心来。 …………………………陌离轻舞作品………………………… 这日,魏芷依准备进宫之前,本想亲自去向轩辕诺说一声。得知他去了上宾厢房看望凌漠烟,她在思玉阁等了许久,才缓步来到凌漠烟门前。 望着紧闭的上宾厢房大门,她没有让侍女前去禀报,而是带着众人,转身出门去了皇宫后院。 容华魏芷芸一眼便看出这个妹妹眉头藏有心事。她淡笑着迎了出来,拉住魏芷依的双手道:“你如今贵为赵王妃,又身怀有孕,怎么还亲自跑来看望姐姐呢?” “我这不是想念姐姐么?想找姐姐说会儿话呢!”魏芷依道。 “依依有心事吧?来,坐下慢慢说……”魏芷芸牵着魏芷依的手来到堂前坐下,“姐姐怎会不知道你心中的苦楚?虽说你如今是怀上了轩辕诺的骨肉,可宫中如韧殿的人尚且未能让人省心,又斜地里杀出一个什么西越长公主来……唉,妹妹可别太劳心了,可要护住这腹中骨血才是要紧!” “姐姐,不是这样……这与如韧殿并没有什么关系。至于西越长公主……”魏芷依张嘴解释,却又不知面对姐姐该如何解释。她忽然有些后悔自己竟有入宫向姐姐倾诉心事的念头。 她觉得姐姐越来越让她看不懂,尤其是这一两年来,以往言行冷傲淡漠的姐姐,在她面前渐渐不再掩饰她对皇上浓烈的痴怨,以及对慕容映霜浓烈的恨意。 姐姐总欲在言语中挑起她对慕容映霜的嫉恨,而那样的话,却是她最不愿意听到的。 她为诺哥哥心中永远踞守着一个爱人而伤心难过,可她并不认为自己应该因此而恨慕容映霜。这一切并不是慕容映霜的错,而只是诺哥哥的痴与傻,不是吗? “姐姐自然明白,眼下最让人担忧的不是慕容映霜,而是那对你的妃位虎视眈眈的凌漠烟!”魏芷芸满脸了然的笑意。 “姐姐,你不明白。我宁愿将赵王妃位让给凌漠烟,只要诺哥哥不再对我有误会,只要诺哥哥真正了解我的心!他如今虽然对我很好,很好,但是我知道,他是因为这腹中骨肉,因为答应了母后,才对我这样好的……”魏芷依低首说着,难掩眉目中的伤感。 “依依,”魏芷芸略显讶然道,“是姐姐不懂你,还是你变了?怎么姐姐觉得你自从有了轩辕诺的骨肉,整个人连性情都变了?你怎么可以为了你那诺哥哥,受这么多的委屈?” “只是诺哥哥不再误解我,我不怕受委屈,也不觉得那是委屈。” “只要他不误解你,不误解你什么?”魏芷芸不解追问。 只要他不误解她处心积虑,一门心思想当他的正妃……可是,这样的想法又该如何向魏芷依解释清楚呢?当初,确实是自己为了嫁给诺哥哥,求着姐姐为自己在皇上面前说情的啊! 只是自己嫁入赵王府这两年来所受的苦楚,内心的体悟,以及情思的转变,却是姐姐所不能了解的。 当初她一心一意要嫁给诺哥哥,从来没想过诺哥哥会爱上别的女人。那时的她不懂什么是爱,可是如今,她却觉得她慢慢懂得了。 她无法改变诺哥哥对慕容映霜的爱,正如她无法改变自己对诺哥哥的爱……既然如此,只要诺哥哥懂得她的心,便已足够。 “姐姐,咱们不说这些了。我如今身怀有孕, 确实不该四处走动,随意入宫来。此刻我感到极其困乏,想就此告辞回府歇息了。”面对姐姐清冷目光中执着的追问,魏芷依此刻确实感到了劳累。 魏芷芸冷着眸光想了一阵,终于笑了笑道:“好吧,你不愿跟姐姐说,便早些回去歇着吧!这些事,也别想太多了。” 魏芷依带着些许歉意站了起来,说了些告辞珍重的话,便转身出了门,带着守在门外的侍女们离开了。 走出殿门,魏芷依忽然停住了脚步。 “娘娘,怎么了?”侍女春喜问道。 “你瞧我这记性!入宫本有一事要告知姐姐,结果却忘了!” 春喜不禁掩嘴笑道:“听闻怀了孕的女人都会变笨,原来……” “原来都是真的,对不对?”魏芷依故意轻责道,“你们都在这里等着,我进去跟容华娘娘说一声,便马上出来。” “是!”众侍女齐声应道。 魏芷依转身步入殿门。殿内的宫女见赵王妃去又复来,虽有些奇怪,却也不便相问。 魏芷依穿过庭院,走到魏容华寑宫门前,对着门口静立的宫女们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再次通报。 抬步走入寑宫,魏芷依却发现偌大的寑宫内似空无一人。略一迟疑,魏芷依绕过巨大的屏风,向姐姐的寑房内室走去。 “本宫说的,你可都清楚了?” 魏芷芸有意压低的声音在内室轻轻响起,魏芷依已踏着这低语绕了进来。 魏芷芸转眸看来,似是一惊:“依依?你还没走?” “姐姐,我有一事,忘了告诉你!”魏芷依说着,抬眸向室内看去,只见姐姐对面站着一年轻宫女,两人此前似乎正在低声商议着什么。 望见魏芷依突然出现,那宫女神色显然有一丝不自然,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从容。 魏芷依有些疑惑地看响魏芷芸:“我,打忧姐姐了么?” “没有。”魏芷芸随意地将那名宫女挥退,笑望着魏芷依道,“你还有什么要事,欲告诉姐姐?” “也不是什么要事,两日后我随诺哥哥入宫赴宴,会顺道再来看看姐姐。”魏芷依笑道。对于自己今日初一来到便要起身告辞,她终是有些歉意的。 “赴宴?” “正是。两日后皇上将会在宫中宴请诺哥哥与我,太后也会出席,说是诺哥哥终于有后,要好好庆贺一番!”魏芷依轻轻笑着,有些不好意思。 “哦?是么?”魏芷芸脸上笑意更浓,“多么温馨的宫中家宴啊!怕是霍容华也会出席吧?” “不知道呢!我只知太后会来。” “真好啊!难得太后如此珍视你腹中骨肉。你回去后,可得好好准备一番啊!” “这个自然要的。那么,我那日再来看望姐姐。” “姐姐可盼着那日呢!” …… 回赵王府的路上,魏芷依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可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那名宫女……对了,那名宫女,她在姐姐殿中从未见到过,难道是尚宫局新安排过来的?因此姐姐适才正在亲自调教训导她? 东昊皇宫中各殿宫女在衣着打扮上虽看似统一,却又有着细微不同的区分。那名宫女的打扮,可与姐姐殿中宫女不太一样……可是既然她是新来的,打扮不同自是正常不过。 想到此处,魏芷依不作多虑,很快便把那宫女之事抛诸脑后。 …………………………陌离轻舞作品………………………… 两日之后,魏芷依与轩辕诺双双入宫赴宴。 因魏芷依已有四五个月身孕,身形渐显,步履稍沉,轩辕诺对其举止极是体贴。 虽然一张俊脸没有什么表情,他却始终搀扶着魏芷依上下马车,又轻挽着她的手步入殿内,直至细心地扶她落了座,才松开手在她身旁坐下。 小型宫宴虽是卫太后亲自命人筹备,却没有设在太后的南宫,而是设在北宫保卫森严的如韧殿。想来,是为了方便身怀龙嗣的霍映霜出席。 魏芷依坐下后便发现,席上除了卫太后与轩辕恒,果然还有多日不见的容华霍映霜。霍映霜正转过一双带笑的美眸静静地看向她,打量着她的脸色与小腹,眸光中透着自然的亲近与关切。 尽管她坐着,魏芷依却看得出她腹部高高隆起,腹中龙嗣看来已近足月了。想到她与皇上这个时候还在殿中设宴款待自己,自是没有把已识破她身份的自己当作外人了。 “霜儿与依依皆怀上了轩辕家的血脉,这段日子以来,太上皇与母后可着实高兴坏了!难得你们两人身子都安适了些,母后便想着我们一家人小聚一番,也好让霜儿与依依两人好好聊聊!”卫太后笑语道。 “聊什么呢,母后?是让依依与霍容华交流孕育心得么?”向来深得卫太后喜爱,魏芷依在卫太后面前自是恢 复了俏皮本性。 “上次在南宫见过赵王妃,我心中甚是想念,因此也请求母后与皇上设此宫宴,只为与赵王妃好好叙叙旧!”一直不语的霍映霜也含笑说道。 听着她熟悉的清润嗓音,看着更显迷人的绝世美眸,魏芷依自是明白了她所说“叙旧”的意思。 看来,霍映霜,皇上,还有卫太后与诺哥哥,皆与她彼此心照不宣。他们都知道她早已认出了霍映霜就是慕容映霜,但他们却知道她不会也不敢将此事传扬出去。当然,皇上今日设宴之举,应是在提醒警示她,不得在外人面前泄露此事。 或许,他们不知姐姐早已知道这个秘密了吧? 抑或,他们猜测自己已将这个秘密告诉了姐姐?…… 带着些许揣测与不安,魏芷依道:“自那日在南宫见到霍容华,依依也甚是想念!” “都是一家人,你们既互相想念,便多聊聊体己话,日后也要多些走动!”卫太后开心笑道,“还有皇上与诺儿,你们亲兄弟俩,今日也可多喝几杯!” “母后如此高兴,今日也该喝两杯才是!”轩辕恒朗声笑道。 “母后自然是要陪你们喝上几杯的。”卫太后心境极佳,“来人,上酒!” 很快,宫人们便捧着酒壶鱼贯而入。一时,有人斟酒,有人上菜,虽是繁忙却井然有序。 “霜儿与依依也是要喝两杯的。”卫太后又笑道,“当然,她们不喝咱们这烈酒!母后可是专门为她们备了西域果酒,有孕之人也可饮用。来人,给霍容华与赵王妃满上!” “母后果然心细如发!”轩辕恒赞叹道。 “皇上夸赞,是在逗母后开心么?”听到轩辕恒的有意吹捧,卫太后不禁又乐了。 很快,便又有两名宫女用托盘捧了酒壶进来,侍立在霍映霜与魏芷依身边,分别为她们斟满了酒杯。 “来,难得今日小聚,我们先喝一杯!”卫太后率先举杯说道。 轩辕恒、霍映霜、轩辕诺、魏芷依四人连忙也跟着举起了酒杯。 “干了?”轩辕恒笑问道。 “母后劝酒,自然要干了。”难得出声轩辕诺道。 “既然诺儿说‘干’,那便干了吧!来,为我们轩辕氏皇族子孙繁盛,干了这一杯!霜儿,依依,你们慢慢饮!”说罢,卫太后兴致颇高地举起手中小小酒杯,一饮而下。 四人连忙举杯作陪。魏芷依将那杯艳红的果酒举至唇边,正欲慢慢品下,却在一眼瞥见霍映霜身旁那个宫装身影时,动作下意识地停了下来。 那名宫女,不就是她前日在姐姐寑殿中见到的那人么?虽然只见过一眼,可那宫女看似平静如水的眼神,却让她一下子便认了出来。 她适才用心在听卫太后等人说话,因此并没有十分留意到,捧着酒壶走到霍映霜身旁斟酒的原来就是那名宫女。 这宫女明明是姐姐殿中新来,为何此时却会出现在如韧殿?看她的宫服打扮,也并非如韧殿的人…… 一时,魏芷依已心中转过千百个念头,一股无法压抑的疑惑在她心底油然而生。眼见霍映霜便要将那果酒送入唇中,她猛然大声唤道: “霍容华,不要喝!” 众人皆被她的突然惊呼吓了一跳。霍映霜更是被吓得拿着酒杯的手抖了一下。她手持果酒停在半空,有些愕然地看向魏芷依:“赵王妃,怎么了?” “呃……”冲动呼唤出声的魏芷依不禁语塞。她只是突然觉得霍映霜那中的那杯果酒有问题。至于有什么问题,她又说不出来。 看看那斟酒宫女平静如常的脸色,又想起近来姐姐说起霍映霜时那些暗藏恨意与妒意的话语神态,魏芷依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她无凭无据,总不能当众怀疑自己的亲姐姐竟有谋害霍容华之心吧?再者,作为魏容华的亲妹妹,她又怎能说出这样的猜测,将自己与魏家推向万劫不复之地? 她只愿,她这无缘无故、捕风捉影的猜测,根本便没有一丝是真的! 略显慌乱地看了看霍映霜,又看了看轩辕恒与轩辕诺,见众人皆看着她等待解释,魏芷依努力笑了笑,转向卫太后道:“母后,依依记得太医曾反复叮嘱,有孕之人不宜饮酒……虽说这西域果酒不是烈酒,可它也是酒啊……能不喝,便不要喝了吧?” 一时,众人脸色皆有些难看。这可是母后特意为她们两人备好的酒,若然不肯喝,岂非不领情? 卫太后这时已收了笑意,认真说道:“依依不必担心,母后此前问过太医,此酒你们俩人都可以放心喝!” “依依喝下这酒没有关系,可是霍容华,腹中胎儿已经这么大,眼看便要诞下龙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魏芷依有些无力地坚持着。 “依依,你这说的什么话?什么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轩辕诺不禁皱起眉头轻声说着,带着一丝嗔责之意。 见众人目光皆紧紧盯 在她脸上,似乎等待着一个能令人满意的解释,魏芷依求助般看向霍映霜:“容华娘娘,依依真的担心……你喝下此酒会感觉不适呢?” 霍映霜似是忽然从她的眼神中领悟到什么,不禁笑了笑道:“说的也是,我平日滴酒不沾的,怕是连这温和的果酒,也不习惯呢!” “这……”卫太后轻轻放下了手中的空酒杯。 “母后,要不臣妾先陪母后吃点菜,稍候再将这杯酒干了。”为免卫太后不悦,霍映霜一边笑说着,一边将那酒杯也放到了案上。只是,她的手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抖了抖,那酒杯竟在案上站立不稳,一下子倾泻在案边上。 只听“哧哧……”几声,那酒水沿着案桌迅速流到地毯之上,竟冒一缕淡淡的白烟,并发出奇怪的响声。 众人惊惑中看去,只见那厚厚的地毯竟被酒水生生灼出一道黑痕来。 酒中有毒? 此念头在众人心中闪过,却谁也没有惊呼出声。 “那么,你腹中亦有胎儿,也慎饮酒水吧!”轩辕诺轻声说着,从魏芷依手中接过那杯果酒,泼洒到案前的地毯之上。 然而,落地无声。 那红色的果酒被厚厚的地毯迅速吸收了去。没有发出奇怪声响,也没有冒起白烟。 显然,魏芷依那杯果酒是没有毒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震惊的卫太后再也按捺不住怒火,不禁沉声问道。 她命手下的人亲自置办的酒水,她精心为两位有孕儿媳挑选的珍藏西域果酒,竟然被人暗中下了毒! 她差一点儿,便用那果酒夺了霍映霜与腹中龙嗣的性命! 想到此处,她不禁气得身子瑟瑟发抖,甚至后怕得用手捂住了胸口:“霜儿,母后几乎便害了你!” “母后不必自责,此事怎能与母后有关?”霍映霜极力保持镇定,对着卫太后劝慰道。 “请母后息怒!此事,儿臣定查个水落石出,给母后一个清楚交代!”轩辕恒压下怒气咬牙说着,心中的惊怒,却在卫太后几倍之上。 他压根儿想不到,有人竟敢在他眼皮底下动手! 他更不敢想像,若然他因此失去了霜儿,往后的日子他还怎样过下去! 只是,他的神情看上去如此镇定自若,不动声色,以致殿上侍从宫女,皆感觉不到他胸中掀起的狂风巨浪。 “依依,你难道事前便知道那酒中有问题么?”卫太后此刻想起魏芷依呼叫阻止霍映霜喝酒之事,不禁转向她问道。 魏芷依一惊:“母后,我,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 一时间,她几乎觉得天旋地转。 难道,真的姐姐狠下毒手了么?姐姐啊,你怎能做出如此恶毒的蠢事? 你这样做,是要魏家全族万人陪你一起下地狱么? 魏家世代为官,伯父如今身居太保之位……这一切,如今都要被你一人葬送了么? “来人,送霍容华回寑殿,送赵王妃回王府歇息吧!” 轩辕恒沉稳的声音,让魏芷依如获大赦。她只看了一眼如入定般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的轩辕诺,便被众侍女搀扶着走向宫门,坐上马车,心乱如麻地回到了赵王府。 大殿之内,轩辕恒已命人将参与筹备宫宴的人全部原地控制住,带下去一一追查审问。之后,他对卫太后道:“母后请莫心焦,且回南宫歇息,儿臣自会与诺儿追查今日之事。至于他们,还须在北宫待一阵!” 卫太后微叹一口气道:“只要能查出真相,皇上要怎样查都可以。至于对霍容华下毒之人,绝不可轻易放过!” 待卫太后离开之后,轩辕恒挥退众人,对轩辕诺道:“此事,你怎么看?” “魏容华,嫌疑最大。”轩辕诺一字一句说道。 “朕也这样想。”轩辕恒道,“此前朕便猜测那谋害霜儿的宫中黑手,定是后妃中人,只可惜她狡猾至极,自广林苑之事后便彻底收了手,让我们始终找不到任何证据。” “狐狸终要露出尾巴。霍容华即将诞下龙嗣,她终是忍不住又要出手了。”轩辕诺淡然说道。 “难道真的是她?唉……”轩辕恒轻叹一声,“朕其实真的不希望是她!不仅因为她是赵王妃之姊,更因为,她牵涉到魏太保……” “臣弟明白皇兄的心思。魏太保向来刚正不阿,群政廉洁,是皇兄及万民心目中难得的忠臣与清官。但后宫之事与他及魏容华有无关系,臣弟实在不敢肯定。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若然他也心怀不测……我朝‘三公’倒了一个高太师,又将倒一个魏太保,呵呵,朝堂人心大动,我这东昊皇帝还怎么当?”轩辕恒苦笑道。 “他有没有事,只要动真格去查,总会查出一些端睨。” “那么,彻查魏太保之事,又只能交给你了。”轩辕恒道。 < p>“交给臣弟,合适么?臣弟的赵王妃可是他的亲侄女,更是魏容华惟一的亲妹妹。” 轩辕恒略一沉思:“交给你去办,本无不妥。但你若心有顾虑,朕便命霍萧寒与你一同主持此事,你们一道将后宫前朝暗中翻查个遍,此次必须将那隐藏多年的幕后黑手给朕揪出来!” “臣弟遵旨!”轩辕诺提醒道,“只是这伏在宫中的魏容华,皇兄还须多加提妨才是!” “朕为了保护霜儿与磐儿,本已对后宫众妃严加隔绝。如今对这魏芷芸,更是不得不千般小心,万般提妨了!”轩辕恒抬首沉思。 …………………………陌离轻舞作品………………………… 轩辕诺离开皇宫回到赵王府后,径直来到了魏芷依所住的守玉阁。 正在阁中忐忑不安的魏芷依看见他,略显紧张迎了上来:“诺哥哥,宫中怎样了?霍容华她没事吧?” “她自然没事。”轩辕诺目光幽淡然看着魏芷依,“只是,你为何不问问可有查出是谁人下毒?” “到底是谁人下毒?”魏芷依急问道。 “尚未查出。宫中仍在审问与酒席有关的宫人内侍。此外,皇兄下旨命我与霍大将军彻查凶手。” “哦,是这样。”魏芷依垂下眼眸,一手不自觉地紧紧捉住另一手手指,轻声自言自语道。 “因此,我想问问你,今日为何阻止霍容华喝下那杯酒?难道你早已知道那酒被人做了手脚?”轩辕诺紧盯魏芷依脸上神色。 “诺哥哥,我真的不知道那酒被人下了什么手脚。我只是觉得,霍容华不该喝下那杯酒。”魏芷依解释道。 此刻,她宁愿相信,此等宫中下毒的逆天之事,与姐姐以至魏家一丁点儿关系都没有。可是,她却难以忽略心头的那一丝焦躁与不安。 “为什么?” “霍容华临盆在即,怎能不千般小心,万一有些什么闪失可怎么办?”魏芷依睁着美丽的双眸望着轩辕诺,同时也在说服自己,正是出于这个考虑,自己才会不顾一切地做出阻止霍映霜饮酒之举。 “你真是这么想的?”轩辕诺盯着她的眸光沉静无波。 “是的,诺哥哥。”魏芷依点了点头。 “那好吧!你也累了一日,早些歇息吧!我还要去布置严查凶手之事,便不陪你了,好么?”轩辕诺轻轻说着,仍是平日的温柔。 “嗯。”魏芷依又用力地点了点头。 然而,望着轩辕诺转身离去的背影,她心中却更加忐忑起来。 诺哥哥并不相信她! 从轩辕诺的眼神中,她看出他在怀疑她的解释。 魏芷依深叹一口气,无力地坐在了座上。她说的话连自己却不能信服,又怎能让诺哥哥不怀疑她呢? 可是,她今日只是忽然见到那名宫女,才顿生奇异之感。在没有真凭实据之下,她又怎能贸然断定姐姐便是那背后指使之人? 此事,还须当面问问姐姐才是。她要亲口问问姐姐,那名宫女到底是怎么回事。 224.大结局(中) 想到此处,魏芷依再次站起身来。刚想抬步,却忽觉腹中隐隐发痛,而心口也闷塞得很。 春喜抬步走了进来,扶住抚腹皱眉的她问道:“娘娘,你怎么了,又觉得不适么?” “只是忽然觉得心闷得很,腹中也有些发痛。”魏芷依道。 “娘娘这几日接连出府入宫,想必太过辛苦了。春喜扶娘娘到床上躺下,再请太医过来。腹中胎儿最最要紧,娘娘可得万分小心才是!”春喜道呙。 魏芷依心中虽急于见姐姐,可也知为了腹中诺哥哥的血肉不可鲁莽行事,也便自好任由春喜扶着到了床榻,小心躺下静心休养。 待魏芷依极心压下心头之忧,努力调理好身子,行动再次变得自如无碍之时,已又过去了一段时日。 这段日子,听轩辕诺说,宫中之事并没有查出什么进展。尽管怀着六七个月的身孕,她还是决定入宫见见姐姐,以解开心头的隐忧。 这日,在得到轩辕诺的允许之后,她便坐上王府特别安排的马车,平平缓缓走着入了宫醣。 “依依心中果然是有姐姐,这个时候还入宫到我这儿来。”魏芷芸亲热扶着她笑语道。 待室内只剩下姐妹两人,魏芷依终于决定问出心中积压良久的疑问:“姐姐可知一月前如韧殿毒酒之事?” “这事么?皇上虽没有宣布严查,宫中却早便悄悄传开了。”魏芷芸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事不关己般的笑意,“那霍容华,看来宫内不服她的,大有人在!” “姐姐,依依那日在如韧殿看到一倒酒的宫女,曾在姐姐殿中出现过。姐姐可知那宫女是什么来历么?” “什么宫女?”魏芷芸奇道,“那日伺候宫宴的,都是太后安排的人,姐姐怎会识得?” “可是,我那日明明亲眼看到那宫女与姐姐在房内说话。那名宫女的样子,依依只需见过一次,便绝对不会认错!”魏芷依语气肯定。 “依依这事是什么意思?难道你竟是怀疑姐姐与那毒酒之事有关?”魏芷芸脸上不禁浮起不悦之意,“枉费我们一场亲姐妹,你竟会怀疑到姐姐头上来。” “姐姐,我不是有意怀疑你。只是,这一个月来,我越来越想不明白,为何那名宫女倒出来的果酒竟然有毒,而我手中的果酒却无毒?”魏芷依紧盯魏芷芸双眼,不愿放过她一丝情绪变化,“那宫女明明在姐姐宫中出现过,姐姐若然中坦荡,为何不愿承认此事?你们姐妹自小一起长大,姐姐应该知道依依所说不假,也绝不会认错了人!” “这么说,你便认定是姐姐所为了?”魏芷芸的声音中有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冷意。 “依依自然希望此事与姐姐无关,可是依依无法说服自己确信无疑!姐姐自小便心高气傲,不甘心居于人下,向来做事又是果断狠绝……因此,依依真的很担心……”魏芷依说着,不禁动情,“依依真的很替姐姐担心……” “担心什么?”魏芷芸沉声道,“担心姐姐会连累了你?” “若然此事当真,姐姐岂止连累了我,便是伯父、父亲,还有魏氏一族万人,也性命不保啊!”听着姐姐的语气,看着姐姐渐变决绝的神色,魏芷依眼中不禁有了绝望之意,“姐姐啊,你当然能做出那样的事么?” 尽管她一次次劝说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可如今那些猜想,竟都被她最亲爱的姐姐冷着眸色证实了。 魏芷依冷冷地盯着这个妹妹良久:“果然,这世上最懂姐姐的,还是依依你呵!你不必害怕,姐姐不会连累你,更不会连累伯父与魏家!” 终于亲耳听到姐姐承认那可怕的猜测,魏芷依不禁双膝一虚,几乎便要站立不稳。 魏芷芸一把扶住她,狠声道:“如此没用,怎配做我的妹妹?” “姐姐,你真……” “不必多说。你我皆姓魏,无论宠辱,我们姐妹与伯父、魏氏一族都在同一条船上,只能同生共死,不能独荣于世!这个道理,想来不必姐姐多费口舌来告诉你!” “姐姐……”惊恐与慌乱让身怀有孕的魏芷依禁不住有些瑟瑟发抖,“你可知你是将魏家往一条死路上推啊!姐姐,可幸如今霍容华并没有因为姐姐荒唐所为丧命,姐姐若然主动向皇上请罪求饶,或许罪不至死!太后宅心仁厚,霍容华心地善良,到时依依定全力向太后和霍容华下跪求情,只要皇上肯听她们的话点一下头,想来不仅魏家可以免受牵连,姐姐也可免去一死……” “你说的什么废话?难道你认为姐姐会去主动认罪找死?” “姐姐,你不为你我,也要为父母亲人着想呀!”魏芷依竭力劝道。 魏芷芸不屑地看了亲妹子一眼,冷哼一声:“真是太天真!你以为我主动认罪,还有活命的机会么?” “霍容华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所以机会一定会有的,姐姐,我求求你!” “如果有人已经受到伤害了呢?”魏芷芸冷笑。 “什么? ”魏芷依瞪大双眸望着亲姐,愕然而不解。 “还记得慕容映霜在广林苑被人推下山崖之事么?还记得高婕妤利用宫女玉筝向慕容映霜下药至其流产,以至事关被全族抄斩之事么?还记得数年前宫中众多嫔妃无端小产,甚至包括慕容映月在内的妃子突然死去之事么?还有……” 望着魏芷依惊呆的双眸,魏芷芸的冷笑着的娇颜甚至显得有些狰狞,“记得之前两位小皇子的死么?还有啊呵呵……你可知道赵皇后是如何难产而死的么?” “难道,姐姐你……这许多事,不都是高婕妤做的么?” “呵呵,那些都是姐姐与高婕妤商量着,有些她亲手做了,有些是姐姐……咳咳,后来,姐姐见她如此不可一世,心中便有些看不过眼了。见皇上要除掉她,便让人顺势告发了小宫女玉筝受她之托下药之事。” “那么,赵皇后当年难产,与腹中皇子一起薨逝,又是怎么回事?”魏芷依望着面前熟悉无比的姐姐,突然觉得自己已经不认识她了。 “呵呵,这个说出来,你倒也不必紧张。”魏芷芸轻笑着嗔责道,“依依呀,你真是个没事的丫头!实话告诉你吧!话说……当年,姐姐与赵皇后,还有高婕妤都是一起入宫的好姐妹,那关系真是好得不一般。那日,赵皇后与姐姐正在寑殿中说着私己话,她便突然发动临盆了,哪知却是难产,生了好半天都生不下来。姐姐只不过耽搁了一下,没有及时喊殿外的人进来,她便……难产而死了。姐姐有时想起有些内疚,可她这难产,也实在怪不得姐姐……” “姐姐分明便是见不得她被册封为皇后,也见不得她率先为皇上诞下龙嗣,是么?依依早该相信,姐姐便是这样的人!”魏芷依一边摇着头,一边激动说道。 “唉,过去了事,死去了的人,咱们便不要再提了吧!”魏芷芸竟长叹了一声,“如今你该明白,姐姐做过什么,便是你与魏家做过什么。因此,你实在不必做出这幅样子,义正辞严地责问姐姐。” “依依自然明白,姐姐若然被降罪,依依也难逃一劫!”魏芷依用手抚着腹中心爱之人的血脉骨肉,不禁伤感无奈得落下泪来,“只是,你此前的罪恶没有被人揭发,你如今何必又再去害霍容华?即使你害死了她,又能怎样?” “我只知道,只要世上还有那个什么‘霜儿’,我便再也没有任何机会!因此,皇上不应怪我!” 魏芷芸眸光陡然变得凌厉,“你也不应怪我!慕容映霜是轩辕诺忘记不了的女人,我帮你除掉她,你不仅应该感激我,还应与我共同进退,共想妙计!” “姐姐,恕依依做不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魏芷依心中涌起绝望,不禁心灰意冷地答道。 “做不到,那你便安静地回你的王府去吧!”魏芷芸冷声斥道,“姐姐的事你管不着,若然你不想和魏家的人一起死得太快,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记住,你只要一直不吭声便好了,他们抓不住我的把柄。你走吧,不送了!” 听着姐姐略带怒意的逐客令,魏芷依失魂落魄地拉开紧闭的寑室门。步出皇宫,坐着马车回到了赵王府。 直到夜色降临,她都在想着姐姐今日所说之事,极力消化着姐姐竟做出那么多心狠手辣之事来。 她到底应该怎么办? 是向世人昭示姐姐毒如蛇蝎之举? 抑或是,为了自己和魏家的性命安危,装作什么都不知不晓,为姐姐掩盖包庇罪过? 姐姐如今已走上一条不归路,对慕容映霜抱着极端恨意的她,还将会作出怎样可怕的举动来? 天黑时分,魏芷依终于按捺不住,决定去找诺哥哥,豁出一切向他讲明一切。 她实在无法忍受为姐姐掩盖罪行的愧疚之心,即使自己因此性命不保,即使魏家从此荣耀不再,她也无法与姐姐那样的逆天罪人同流合污。更无法明知姐姐绝不会停手,还任由她继续作恶害人。 姐姐一个人犯下的罪过,若然要殃及魏家,也是上天注定的宿命。她所能做到的,惟有祈求上苍保佑,并尽自己一切所能,来为亲人求情赎罪了。 步履艰难地来到思玉阁,她才得知轩辕诺今日在她入宫后便也出了府,至今未归。 心神不宁地坐在室内等了许久,她才等到了行色匆匆归来的诺哥哥。 “听说你在等我?”轩辕诺走到案前,看到她憔悴忧伤的面容,心中不自觉地一紧,语声也稍稍变得轻柔起来,“依依,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身子不舒服么?” “诺哥哥,”魏芷依缓缓站起身来,看着自己深爱了一生的男子,声音不禁有些哽咽,“依依今夜,有话要对你说!” 轩辕诺眸色一闪,似有所悟。 他抬手挥退所有下人,走到魏芷依身前,伸手扶住她有些发抖的身子。手握住她虽有孕却仍显瘦削的俏肩,轩辕诺心头不觉浮起些许疼惜之意:“你的身子越来越重了。你本便身子弱,有什么心事便说出来,自己莫太劳心才是 。” 魏芷依轻轻靠在了心爱之人的肩臂之上,感受着此刻弥显珍贵的幸福。 “诺哥哥,你知道的,我今日入宫见姐姐魏容华了。” “魏容华”,三个字,透露出多少无奈与决绝之意。 “嗯,我知道。她对你说什么了?”轩辕诺柔声道,一如她怀孕之后他对她的体贴入微。 “诺哥哥,”魏芷依暗吸一口气,“假若依依的姐姐,做了不可饶恕之事,你会饶恕依依么?” “你是你,你姐姐是你姐姐。若然你姐姐做了不可饶恕之事,我或许不会饶恕她,却不会因此怪罪你。”轩辕诺道。 “诺哥哥,谢谢你!”魏芷依转过身来,眸光深情而复杂地仰望着心爱的夫君,“诺哥哥,不管你是否相信依依并非有意为之,可是,能成为诺哥哥的发妻,能怀上诺哥哥的骨血,依依真的觉得非常幸运,非常满足了!” “你姐姐做了什么不可饶恕之事?”轩辕诺冷静地盯着她。 魏芷依神情愤恨而哀伤,却是咬紧牙关,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难道,那日如韧殿宫宴毒酒之事,果然是她所为?”轩辕诺问道。 魏芷依眸中水光一闪,咬牙含泪,犹豫一瞬,终是用力地点了点头。 “除了毒酒之事,你可知道,你姐姐还做过什么?”轩辕诺语气平静,仿佛早便知道了魏芷依今日要告知之事。 魏芷依神情悲苦,一时仍是说不出话来。 “毒酒之事并非如此简单。其实,皇上与我一直都在怀疑魏容华。她在后宫指使作恶之事,定然不止这一桩,是不是?” “是……对是的。” 魏芷依决定对诺哥哥不作任何隐瞒,将那日魏芷芸对她所说之话,一一道了出来。 既然她今夜已作出决定来找诺哥哥,又何必怀有丝毫苟且与侥幸之心呢? 听着魏芷依缓缓说出的惊人之语,轩辕诺脸上不禁渐显愕然之色。 他与皇兄确实怀疑过魏芷芸或与广林苑霜儿被推落山崖之事有关,也怀疑过她或许曾对宫内嫔妃做过陷害之事。 但是,他们却还是低估了她。 原来,魏芷芸不仅与高婕妤勾结作恶,最后又设计陷害高婕妤,甚至,就连先赵皇后与腹中龙嗣之死,也都与她有关。 这一点,或许连轩辕恒也不能猜测到。 看来,作为宫中诸事的最大幕后黑手,她自入宫之日起便心怀叵测。多年来,她多番出手作恶,竟不曾被他与皇兄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这个真相,不禁让轩辕诺在万分震惊之余,也感到惭愧异常! “诺哥哥,我姐姐犯下弥天大错,可是伯父及魏家向来清廉忠君,皇上可会放过我族人之命么?依依日后还可以留在诺哥哥身边么?”魏芷依问道。 轩辕诺想了好一阵,正色道:“皇上已让我着力查清魏太保与你姐姐之事是否有关。我看得出,皇上是有心保住魏家。” 闻言,魏芷依双手合十,对着苍天仰面祈求:“愿上苍保佑,让伯父与魏家逃过这一劫吧!” 轩辕诺望着满脸忧色的她:“你既如此担心自己与魏家受到牵连,今夜为何又要来找我说这些话?” 魏芷依放下双手,转眸看向自己的夫君:“诺哥哥,依依也希望自己与家人不受此事牵连,更希望可以继续做留在诺哥哥身边,为诺哥哥生儿育女,得诺哥哥继续如此温柔对待。可是,依依实在无法装作一无所知,看着姐姐继续为祸后宫,甚至再次出手陷害霍容华。” “唉……也是为难你了。”看出魏芷依曾经历过的揪心纠结,轩辕诺伸出一手,轻轻搂住了她虽有孕在身却仍然瘦削的双肩。 无法否认,除了以往总受纠缠着他,魏芷依并没有让他厌烦之处。甚至,她也有着许多与慕容映霜相似之处,比如同样的心地良善纯真,同样的是非善恶分明,为了大是大非,不惜忍痛站到利益攸关的亲人敌对一方。 想到慕容映霜,他忽地心中一紧:“这些事都是你姐姐今日对你说的?她可曾担心你会将她所说之话泄露出去?” “我不知道姐姐怎样想,或许她认为我为了自身安危不会‘出卖’她。可是,我相信她绝不会就此住手。诺哥哥,我今日回府后便一直惴惴不安,真的很担心她再次出手伤害霍容华……” 轩辕诺淡淡一笑:“她自然不会收手的。只是你也不必为霍容华担心,皇上早已派人严加把守,保护如韧殿的安危。” “依依担心的正是如韧殿的安危。”魏芷依认真说道,“诺哥哥与皇上或许不知,姐姐向来深藏不露,身怀武功绝技。那些守卫如韧殿的宫廷侍卫,怕是根本阻止不了她!” “什么?”轩辕诺不禁又是一惊,“你是说,魏容华懂得武功?” “正是。诺哥哥是否记得姐姐小时候曾被人掳走一事?她回来之后,便开始暗中练习武功。因为 我与姐姐朝夕相处,整个洛都只有我知道姐姐的这个秘密!姐姐告诉我,她被强盗掳走后被一位老尼姑所救,而那老尼姑竟是一位世外高人,自此收她为徒并暗中教她武功……” “原来如此!难怪,”轩辕诺恍然大悟,“难怪她从不曾被我们发现任何蛛丝马迹。谁能想到,宫中的容华娘娘竟然身怀武艺?” “姐姐不仅身怀武艺,而且武功之高定然非一般人可比。自小她出入魏府与那老尼姑相会,便从来不曾被人怀疑过。”魏芷依解释道,“因此,她若想潜入如韧殿伤害霍容华,定然并非难事。” 轩辕诺听着,突然神色一紧:“如此看来,魏容华在宫中并非安全无虞!不行,依依,我如今须立即入宫向皇兄禀明此事,务必请皇上立即加大如韧殿守卫兵力才是!” 说着,轩辕诺猛一转身,便急急抬步向房外走去。 “诺哥哥!”魏芷依在他身后急唤了一声。 轩辕诺停住脚步,转过首来,轻声关切道:“依依,恕我今夜不能陪着你了。你早些回守玉阁息下吧!” “诺哥哥……”魏芷依欲言又止,见轩辕诺急着又欲转身离去,忙结结巴巴道,“如果可能……皇上可会留我姐姐一条贱命么?” 轩辕诺知她心中终是不舍自小一起长大的亲姐,一时也不便安慰,便沉声道:“宫中之事,你不必过于担忧。为了腹中的孩子,你还是早些歇下吧!” 望着轩辕诺再次转身离去的匆匆身影,魏芷依下意识地以手轻抚上小腹,暗叹道:“诺哥哥……依依可还有福气,为你生下这孩子么?” 姐姐犯下弥天大罪,她实在无法预测,等待自己与族人的,将会是怎么样的命运。 若然苍天不佑,大祸临头,怕是诺哥哥也保不住她与腹中胎儿吧? ………………………………陌离轻舞作品……………………………… 后宫如韧殿中,霍映霜心疼地俯身为磐儿掖好小锦被,才缓缓地直起身,挨着小床放松地坐了下来。 双手轻轻捧住已大如圆鼓的腹部,她脸上不自觉地绽出只有身为母亲才会有的慈爱笑意来。 为了时时可以见到她与纬儿,也为了更好地保护他们,轩辕恒已经将不到三岁的纬儿从南宫卫太后处接到了如韧殿,并下了一道圣旨,让纬儿认她为母妃,从此由她亲自抚养教导。 尽管不曾向世人宣示她与纬儿的真实母子关系,但从此之后,纬儿便可以名正言顺地称她为“母妃”,而他们的母子关系,也便由一道圣旨确定了下来,再也无人会将他们分开。 这“名义上”的母子关系,已足以让她感到异常满足了。 看着睡得恬静的纬儿,那眉目嘴角,便真真是与轩辕恒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般,霍映霜再次无声而幸福地笑开了。 缓缓站起身,她俯首在那可爱而俊美的小脸蛋上轻吻了一下,便一手扶腰,轻轻抬步往床榻边走去。 寑殿内烛火摇曳,显得如此温馨静谧。 因她临盆之日渐近,轩辕恒为免影响她夜间歇息,已不常在如韧殿留宿。想到他今晚既是万分不舍,却又极为苛严地要求自己不许继续赖在此地的样子,她便禁不住暗暗发笑。 他又怎知,她并不介意他们父子打扰,甚至不听他的劝告,要将他们的纬儿从乳母处接过来,与她一起安睡呢? 脸上笑意洋溢着,她正要缓缓坐在床上去,却忽觉室内黑影一闪。 心中一惊,顿生不祥之感,她猛然回转头去。 只见一黑衣人正立在纬儿的小床前,正目光冷冷地盯着床上那张粉嫩的小脸。那黑衣人头包黑包,双眼以下也以黑布蒙面,而他的手中,正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剑。 在温暖静谧的烛光之下,那把寒光闪闪的剑尖正缓缓向着床上的小人儿指去。 “住手,你要做什么?”霍映霜惊得大呼。她甚至忙了自己有孕在身的沉重,几乎是发自本能地快速冲到小床边,拼尽全力想扶住她的纬儿。 幸好那黑衣人似乎并不急于取纬儿的性命,只是缓缓地转过脸来,眸光冷冷地看着霍映霜。 “你是谁?请你不要伤害他!”霍映霜道。 “不伤害他,我今夜岂非白来一趟?”故作粗哑的声音,冷漠而骄傲,却听得出是一个女人,“我今夜不仅要伤害他,还要你的性命作陪。当然,也包括你腹中的那一个。” 霍映霜一时猜不透这黑衣女人的来头:“我们与你到底有何深仇大恨,你非要夺我们性命不可?” “你都要去见阎王爷了,还要知道这么多做什么?”那黑衣女子美丽的双眸,透出的笑意狰狞而冷绝,“你说,我是先杀你,还是先杀了你的亲生骨肉?” 霍映霜一惊。她怎会知道磐儿是她的亲生骨肉?难道,她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与所有秘密? “我是还杀了你的亲 生骨肉吧!”那黑衣女子平静说道,“这样,我看到欣赏一下你悲痛欲绝的样子。” “你是,你便是……”黑衣女子不再故作掩饰的声音,以及她那双足可夺走世间众多男人魂魄的美眸,让霍映霜一下子认出了她,容华魏芷芸! “呵呵,认出了?可是,已经太迟了……”说着,魏芷芸轻轻抬起长剑,便向小床上斜斜扫去。 不顾一切地,霍映霜俯身扑到了小床之上,以自己的血肉之躯护住了熟睡的纬儿。 “啊……”随着一声难耐的痛呼,剑光掠过,血花飞溅,洒在了原本一室温馨的屋内。 “住手!”“住手!” 两道惊恐而愤怒的男子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霍芷芸迅速举剑回身,发现两个高大的黑影已越过窗口,双双向她举剑袭来。 凌厉剑风之中,她一眼便认出,来者正是一身便服的轩辕恒与轩辕诺。 抬剑反击,只听“锵!锵!”几声剑响,霍芷芸被两人的长剑震得跳离了小床边。 轩辕恒一步跨前,将满身是血的霍映霜从小床上抱扶起来,痛极急呼:“霜儿,霜儿,你怎么了?我不许你有事!” 已近晕厥的霍映霜无力地睁开双眼,待看清眼前之人是他,不禁扯了扯嘴角笑了一下:“恒,不能……不能让我们的纬儿有事……” 随即,她便双眸一闭,彻底痛晕了过去。 “霜儿!霜儿……”轩辕恒痛极无措,猛然转首对着门外大呼,“来人,急召太医!急召太医!” 室外人声大动,想来宫廷侍卫与内侍宫女均已纷纷赶到。房内被人大力推开,有内侍在门外大声应道:“皇上莫急,奴才这便去传太医!” 轩辕恒扔开手中长剑,一把抓起床上白色被单,一手抱住霍映霜,一手急急将她身上伤口缠绕起来,口中慌乱而懊悔地喃喃轻语:“霜儿,我来晚了!霜儿,对不起,我终是来晚了一步……” 熟睡的纬儿已被嘈杂的响动吵醒,看见父皇抱住满身是血、晕迷不醒的霍映霜,不禁哇哇哭叫起来:“啊啊……母妃……母妃!” 眼见外面包围的宫廷侍卫越来越多,渐渐抵挡不住轩辕诺招招进逼的霍芷芸虚晃一剑,转身从窗外飞掠出去,摆脱侍卫们的纠缠,跃上殿顶飞奔逃去。 轩辕诺心痛不舍地回望霍映霜一眼,见轩辕恒已为其包扎好身上伤口,他终是一咬牙,执剑从窗口飞身追了出去。 地上人声嘈杂,殿顶之上,两个黑影在月色下飞奔追逐。 轩辕诺的本事终是世间没有几个人能够比得上的。很快,他便追上了前方的黑衣人。两人一番剑光飞闪,惊天动地,交战了数十个回合。 轩辕诺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将黑衣人制住,一剑抵住其咽喉,迫其跪蹲于殿顶之上。 “本王果真没有想到,魏容华,竟然有如此高强本领!”轩辕诺冷笑道。 见那黑衣人不作声,轩辕诺举起空着的左手,一把扯下了她的黑色蒙面巾。 月色之下,魏芷芸冷艳的容颜无所遁形。 见自己再无逃脱与藏匿可能,魏芷芸不服地挑起美眸,斜睨着轩辕诺:“赵王为何用剑指住本宫?” “呵呵,魏容华此时此刻,还有演戏的必要么?三番四次毒害霍容华,暗中指使,为祸后宫,甚至毒害前皇后与小皇子……如此逆天行事,作恶多端,如今已到了你有报应的时候!” “你们……是怎么知道是本宫的?”魏芷芸眸中的不服,掩藏不住她的不解之意。 “魏容华,你猜不到,是么?你以为,皇上与本王永远抓不住你的把柄,是么?哈哈哈……”轩辕诺并不回答她的疑问,而是仰天长笑。 “难道,是……竟是依依她?”魏芷芸似是恍然大悟。 她怎么也想不到,她的亲妹妹,同样也姓魏的魏芷依,竟然会出卖她! “你说呢?”轩辕诺突然止住大笑,低眸冷冷地看着她。 “蠢丫头!难道她不怕死么?还是,她蠢到以为自己不用跟着本宫一起死?”知道缘由的魏芷芸狠狠痛骂道。 “她用不用死,轮不到你关心!魏容华还是好好想想如何交待自己的罪孽吧!”轩辕诺说完,再也不愿与她多费口舌。 他一把揪起她,跳下了殿顶。 地上已聚焦了众多宫廷侍卫,轩辕诺将魏芷芸交给侍卫们,命他们将她严加看管关押,等待皇上亲自发落。 轩辕诺回到如韧殿之时,殿中正乱作一团。 宫中所有医术高超的太医均聚集在殿中会诊,而絮语医女正带着众医女在寑室内忙进忙出。 见轩辕诺走了进来,一脸焦虑的轩辕恒迎上前,急急说道:“他们说,霜儿腹中胎儿作动,马上便要生了。可是,她受伤严重,失血过多,至今仍然昏迷不醒!” 闻言,轩辕诺心中一沉。她没想到霜儿伤势竟然 如此严重。处于昏迷之中,她能否顺利诞下胎儿?已然失血过多,她又如何度过生产这一难关? “诺儿,我知道你医术高超,连宫中太医均望尘莫及。请你,皇兄请求你,无论如何救霜儿一命!”轩辕恒说,已双手抓住了轩辕诺的双肩。 自小到大,轩辕诺从未见皇兄有过如此无助的时刻。他此刻双手揪住自己的肩膀,眼神中满是恐慌与绝望。 轩辕诺知道,定是宫中太医们已下了不好的定论,皇兄才会将仅有的希望,寄托到他身上。 “臣弟定尽力而为!”轩辕诺点了点头应着,心中却毫无把握。 得到他的回答,轩辕恒终于松开了他。 轩辕诺抬步走到太医们中间,小声问道:“霍容华伤势如何?” 太医们偷偷望了一眼远处不敢转过身来的轩辕恒,纷纷摇了摇头,轻轻叹气。 “霍容华所受剑伤极深,失血过多,本已难保一命。如今又即将临盆,能否产下龙嗣,还看天意!”一名太医低声说道。 “难保一命……”轩辕诺喃喃说着,双拳狠狠地紧握了起来。 可恶的魏容华!真是千刀万剐都不能解他心头之恨! 可是此刻,他更加痛恨他自己。为何在听到魏芷依今夜之话后,他不早一点儿反应过来?不早一点赶到宫中向皇兄报信?不早一点与皇兄带来前来救霜儿? 一步之差!他与皇兄,仅仅是一步之差,便让霜儿遭受如此重创…… 转过身,他艰难地抬步向寑室门口走去。 虽然作为男人,他在皇妃生产之时不能入内。可是,他只能想霜儿近一点,好像那样就能让他心中的痛苦减轻一点似的。 “伢啊……伢啊……” 一阵嘹亮的婴儿啼哭声从室内传出,令室外众人皆为之一振。 “恭喜皇上,喜得一位皇子!”一位宫女立即来到房门外报喜。 “霜儿……霜儿!”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的轩辕恒,已从不远处奔来,完全不理会那报喜的宫女,只是不顾一切地冲进了寑室。 “霍容华她,可安好么?”轩辕诺对着那报喜宫女问道。 “回赵王,霍容华她……仍未苏醒!” 轩辕诺这才发现,那报喜的宫女始终紧锁眉头,满脸忧色,哪有报喜之人应有的喜悦之意? 轩辕诺怔怔地站在门外。 可怜的霜儿,竟然在昏迷中诞下了她的第二个孩子。 225.大结局(下) 不,是她的第三个孩子了。 想起霜儿的第一个孩子因被高婕妤陷害以致流产,以及霜儿此后所经历的种种痛苦,轩辕诺的心,再次无可抑制地钻心绞痛起来。 或许,一切都是天意,一切都是他的错吧! 若然他当初在白云山后允了她的请求,将她娶回赵王府,她与他又将有怎样的人生与命运呢? 谁能说,那日他在后山见到一身素衣的她之时,没有暗暗动心呢? 只是,那时他已与皇兄定下选慕容嵩之庶女入宫的计谋,他又怎能轻易为那动心,而改变全盘谋划呢跫? 殊不知,当日那一念之差,日后无论他如何彻悟反悔,极力弥补,却也是无可挽回,空余一生悲伤遗恨了…… “赵王,皇上请您入内,为容华娘娘诊治。” 轩辕诺不知自己在寑室门外痛苦地呆站了多久,直到又有一位宫女出来请他入内。 神色一凛,轩辕诺抬步随那宫人走进了寑殿。 室内,霍映霜静静地躺在床榻之上,面容惨白而绝美。 神情哀伤的轩辕恒坐在床边,不舍而疼爱地握住她一只纤手,旁若无人地举到唇边,反复轻吻爱抚着。 宫女与小医女们静静地侍立在寑室另一边,而絮女医女正在那边忙着照料新生的小皇子。 那小婴儿脸色红润,双眸澄明,眉眼像极了轩辕恒,漂亮而可爱。 将目光从小皇子身上移开,轩辕诺来到床榻前,对着轩辕恒轻声唤道:“皇兄。” 轩辕恒轻轻放下霍映霜的手,站起身来:“她至今未醒,并不知道自己已产下韧儿。絮语医女说她的状况不容乐观,或许再也不会醒来……” 他声音已有些沙哑,似是再也说不下去。 轩辕诺在他让出的位子上坐了下来,在霍映霜手腕上盖上一条白绢,然后轻轻地按了上去。 静心倾听着她的脉搏,轩辕诺的心,开始下沉,一直下沉…… 良久,他才暗叹一口气,松开了她的手腕。站起身来,他对着一脸忧伤的轩辕恒道:“臣弟为她开一副补气之药,她饮下之后,或可醒来。” 轩辕恒脸上瞬即燃起希望之光,仿佛乌云瞬间散去,灿若朝霞。 然而,轩辕诺不忍再看他的脸,抬步踏出了寑房。 轩辕恒紧跟其后出了寑房,焦急问道:“怎样?她可有康复的希望?” 轩辕诺停住脚步,转脸看向皇兄,痛苦得几乎难言:“那补药只能提气,让她暂时醒来……皇兄,请恕臣弟,回天……乏力!” 最后两个字,他几乎用尽自己平生的力气才艰难地吐了出来。 闻言,轩辕恒两眼一黑,几乎便要站立不稳。他突然一把抓住轩辕诺的衣领,两眼赤红,狠狠追问:“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连你也救不她?你不要骗我!啊?你不要骗我!上天怎能对我如此不公?上天怎能如此对我?!” 他一连声地追问,到最后几乎要吼叫起来。 轩辕诺定定地看着皇兄,心如刀绞。 他深切理解皇兄内心的痛苦。因为,他自己的内心同样如此悲伤,痛苦,绝望!如果可以,他愿意用尽一切,包括自己的死,去换霜儿的生! 可是,这一切,皆是不可能的。不管是他,还是皇兄,都无法用任何东西换回霜儿的命! 她的身体遭受了巨大重创,血液本已几乎流尽,而后又经历生产,元气即将耗尽。 世间之药,再无可救! 轩辕诺默默地承受着皇兄的责问,面无表情,却感到痛彻心扉。皇兄在人前从未有过的失控与激动,同样让他无言以对,不知该如何抚藉。 终于,轩辕恒不得不认清事实,慢慢地平静下来。 他无力地松开了轩辕诺的衣领,失魂落魄地转过身,缓慢地向寑室内走去。到将近房门之际,他终是急于见到室内心爱之人,不禁又猛然加快了脚步,急切地走踏入房去。 轩辕诺在宫内开好补药的方子,亲自监督熬煎好,交给宫人捧进去。直到听到宫人出来回报,霍容华终于醒转过来,而皇上正在亲自陪伴之后,才转身离开如韧殿,先行回到赵王府去。 回到王府之时,仍未到天明时分。他到自己的药房中,找到了一瓶特制的金创药,又命人飞速送入宫中。 心中的感伤与无奈,让他根本无法回思玉阁安睡,便信步来到王府后院,在月色下坐到那堆山石之上。 久久地举头望着天上弯月,他仍是无法排解心中的痛意,不自觉中却将身上那只仅余的铜哨子取了出来,放到唇边,毫无意识地吹奏着那支满含思念与感伤的曲子。 不知吹了多久,当他终于意识到山下那人已站立聆听良久之时,不禁停了下吹奏,几下跳跃到了那人身前,柔声轻责道:“夜深霜重,你临盆之日也渐近,此刻怎么不好好在房中安睡,却跑到这外面来做什么 ?” “诺哥哥,你的哨子乐声,为何如此忧伤?”魏芷依道,“我今夜本便难以安睡,听到你如此伤心,实在忍不住到这里来看看!” “你在守玉阁,也能听到这哨声?”轩辕诺有些不相信。 “嗯。”魏芷依轻轻点了点头,似是忽然预感到什么,不禁又问,“诺哥哥,宫中今夜可有事发生?” “回去再说吧!天黑路暗,小心点。”说着,轩辕诺轻轻牵起魏芷依的手,护着回到了守玉阁。 “诺哥哥,看你的脸色,宫中真的发生了什么事么?”一回到守玉阁,魏芷依便急急追问。 她越来越确信自己的不好预感。 “霍容华诞下了一位小皇子。”轩辕诺想了想,道。 “真的么?霍容华她,可好么?”魏芷依脸上露出一丝兴奋,可很快那丝兴奋又变成了不解与忧虑。因为,她看到了轩辕诺脸色的凝重。 “她……她失血过多,怕是……” “怕是什么?” “怕是,时日无多了。” “什么?”魏芷依大惊,“她为何会失血过多?” “因为,”轩辕诺转眸,紧紧地盯着魏芷依,“她被你姐姐一剑所伤……” “什么?我姐姐她,竟然真的出手了?”魏芷依惊得身子一软,差点儿便要瘫倒地上。她今夜那隐隐约约的预感,竟然成真! 轩辕诺忙一伸手扶住了她,顺势将她揽至胸前。 “诺哥哥……”魏芷依幽幽叹了口气,从瞬间的眩晕中清醒过来,“这次,魏家要彻底完了,是么?我姐姐,她如今怎样?” 轩辕诺突然有些后悔将今夜宫中之事告诉她。她身子虚弱,心事重重。为了她腹中孩子,或许他该对她瞒着这些事才是。 “她已在宫中束手就擒,正等候皇上发落。”轩辕诺道。 “诺哥哥,我求求你……”魏芷依仍未从震惊中恢复,手抚腹部靠在轩辕诺胸前,气息虚弱地说道,“若然皇上下旨赐死魏氏全族,请你一定替依依向太后求情,让依依把我们的孩子生下来之后,再去赴死,可以么?诺哥哥,我太想太想,为你生下我们的孩子了!” 轩辕诺沉默一阵,道:“你是我的妻子,你既与此事无关,我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去死。” “妻子……听到你如此称呼,依依真的好高兴!”魏芷依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突然,她又想到了什么,忙挣脱轩辕诺的怀抱站直了身子,“不行,我不能作你的妻子,我不可以连累你!诺哥哥,请你立即写一封休书,你我从今夜断绝关系吧!” “你乱说什么?你实在该好好休息一下,莫尽胡思乱想。”轩辕诺淡然道。 “诺哥哥,虽说你贵为赵王,可是若然魏家获罪,你也会受到牵连的。因此,请你休了依依吧?”魏芷依急道。 “你何必替我担忧?皇兄自然不会将我怎样,况且还有父皇与母后呢!”轩辕诺见魏芷依仍是满脸忧色,又道,“再说,如今写休书有什么用?人人皆知你是我的赵王妃……若我的休书有用,我不是早便写了么?” “诺哥哥……” “好了。若你真的为我着想,便好好保护我们的孩子,顺利将他生下来吧!” 面对轩辕诺的安抚之语,魏芷依只得顺从地点了点头,依他的意思躺到床榻上,安歇下来。 可是,想到姐姐必定因为自己的“出卖”而怨恨自己,想到家中父母伯父的安危难测,想到宫中霍映霜因姐姐残害而即将丧命……她实在无法安下心来。 …………………………陌离轻舞作品………………………… 霍映霜喝下轩辕诺开方煎熬的补药,醒来后看到轩辕恒的第一句话便是:“恒,我们的纬儿呢?他没事吧?” 轩辕恒命人去将轩辕纬带了过来,又将刚刚出生的小儿子亲自抱到霍映霜面前,道:“霜儿,你看,不仅我们的纬儿没事,你还顺利生下了我们的韧儿。你看,他们俩,都长得像你!” 霍映霜对着眼前父子三人,看看这个,又摸摸那个,满足地笑道:“他们呀,都长得像极了你才是!” 待宫人将纬儿与韧儿带走之后,轩辕恒又心疼问道:“霜儿身上的伤口,很痛么?” “痛是痛,可是,我不怕!只要你们三个都好好的,多痛我都不怕!”霍映霜笑道。 “听宫人说,诺已回王府为你寻找止痛的金创药。那药估计很快便可送到,你且再忍一忍。”轩辕恒浅浅笑,俯首凑到她面前,轻言安抚道。 霍映霜笑着点了点头。她伸出手指,心疼地轻抹开轩辕恒虽刻意带笑,却仍然轻蹙的眉头:“恒,莫要为我担心!我真的不怕痛。只要你们父子三人好好的,我什么都不怕。” 轩辕恒眸光闪过一丝痛意,却又尽力开心笑道:“霜儿,谢谢你又为我生下了一位皇儿。 我已拟好圣旨,明日便昭示天下,赐封我们的韧儿为楚王。” “楚王?楚王不是我们的纬儿么?纬儿承继的是你登基前的王位啊!”霍映霜奇怪问道。 轩辕恒又是一笑,道:“因为,我亦已同时拟旨,立我们的纬儿为东昊太子。他的楚王王位,便让给弟弟吧!” “立纬儿为太子?为何急在此时?”霍映霜觉得身子疲累得几乎没有力气说话,却仍是不解问道。 “霜儿,这是我对你的回报。”轩辕恒动情说着,双手握住她一手,捧到唇边轻轻吻着,小心翼翼,万般疼惜,仿佛生怕弄痛了她,“明日,我还将颁布一份更加重要的圣旨,便是册封你为东昊皇后,让你成为我正式的妻子……” “立后?恒,这是否太急了一点?我如今不过是一位容华而已!” “不急,一点儿也不急。你为我生下了太子与楚王,我不立你为后,如何对得起你?” 见霍映霜还想说些什么,轩辕恒忙又阻止道,“你不必多说什么,只须静静听候我的安排,好么?” 见轩辕恒心意已决,霍映霜决定不再劝说。 只要他高兴,只要对他与纬儿、韧儿都好,便由得他去安排吧! 忽然,她想到今夜莫名遇刺的缘由,不禁询问道:“今夜到底是怎么回事?是魏容华要亲手杀掉我与纬儿么?” “没错!自始至终要害霜儿的后宫黑手,便是她!霜儿,我实在对不起你,我没有早早看穿她的真面目,害你吃尽了苦头,如今更让你……”言及此,轩辕恒声音突然变得哽咽,难过得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们今夜为何能及时赶到?是因为诺吗?他事先知道了消息?” 轩辕恒低垂双眸,强作笑颜点了点头:“是因为魏芷依,向诺揭发了她姐姐的罪行。” 听轩辕恒轻言细语述说着前因后果,霍映霜终于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我果然说得没错,依依是个极好的女子,她真是诺的福气,真好……” 床上之人声音越来越轻,以至一时没有声息。轩辕恒心中一惊,猛然抬头,只见霍映霜姣好的面容一片惨白,已然再次昏迷了过去。 ………………………………陌离轻舞作品………………………… 当霍映霜再次从无边的黑暗中醒来之时,她缓缓地睁开双眸,却看见了轩辕诺清俊的脸。 他正在低头为自己把脉,而自己的手腕之上,正盖着一方宫中的白绢。 床榻四周,侍立着一众宫人与医女。 “诺……”她一声轻唤,将低头锁眉的轩辕诺,从静心沉思中唤醒。 轩辕诺松开了手,拱手浅笑道:“皇后娘娘醒来了?是否感觉好些了?” 皇后娘娘? 抬眸扫视室内鲜红喜庆的重重帐幔,以及案上赫然摆放的十二龙九凤金丝镶珠凤冠,她便明白,轩辕恒果然已在她昏睡之时,颁下了立太子及册封皇后的圣旨。 如今,她已是东昊皇后、恒的妻子身份。 她亦发现,身上的剑伤之处竟不再觉利益疼痛。 望向轩辕诺,她不禁报以轻笑道:“果然感觉好多了,我该好好感谢赵王的止痛药才是。” “不必客气,只要皇后娘娘能有所好转,本王便觉荣幸不已!”轩辕诺又拱手回道。 见他如此客气,并极力保持着皇后与王爷之间该有的礼仪与距离,霍映霜不禁又再淡淡一笑。 让宫人将她扶着稍稍坐起之后,霍映霜对着室内众人挥了挥手道:“你们暂且退下吧,我有些话,要亲自问问赵王。” “是,皇后娘娘。”众人应着,纷纷退了出去。 “诺,请你告诉我,我还能活几天?”霍映霜平静问道。 轩辕诺一怔:“皇后娘娘为何如此发问?我一定会拼尽全力为娘娘医治……你,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诺,你不必骗我,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 想起轩辕恒极力隐藏的悲痛眼神,看着满室的喜庆以及雍容华贵的凤冠,霍映霜了然笑道,“你若是骗我,我会恨你的。我已经历过那么多次的生死,还能活到今天,实在没有什么可害怕的。只是在这人世间,我还有着许多的不舍……既已时日无多,我要好好地和我所不舍的一切道个别:我的纬儿,我的韧儿,我的……恒,我的弟弟。当然,还有诺,你。” “霜儿……”闻言,轩辕诺脱口而出,内心之痛几乎同时失控。 原来,自己也是霜儿生命中不舍的一部分么? 这于他是何种荣幸,可是,又是何等锥心的痛楚? “告诉我,我还能活多久?”霍映霜静静地看着他。 轩辕诺定定地望着此生爱而不得的女子,终于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不过五日。” 他不知道霜儿能否承 受这个可怕的真相。 可是,正如霜儿所言,他不能骗她。 “不过五日。”霍映霜轻轻重复着这四个字,似乎在暗中使劲,让自己平静地接受即将告别人世的命运。 突然,她菀尔一笑,“够了。五日,足够我与你们一一道别。” 轩辕诺心中再次一阵抽痛:“霜儿!” “诺,感谢你!感谢你一直以来都对我这么好,并且总是在我最需要帮助之时出现……”看透生死,霍映霜此刻笑得云淡风轻。 “你这是在与我道别么?”轩辕诺满眸痛色。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既然迟早要道别,便选在今日吧!”霍映霜心中充满感恩,“你是我此生最好的朋友!谢谢你曾为我做过的一切,感谢与你此生相识。” “此生相识……我是你的朋友。若有来生,我可以不仅仅是你的朋友么?”想起此生的错失,轩辕诺低声问道。 霍映霜明白了他的话意,略一思索,她抬眸望着他渴求的双眸,真诚答道:“诺,对不起!我的来生,同样已经许给他了……” 室内长长的帐幔处轻轻一动,微风似带来一阵悲伤的叹息。轩辕诺望了一眼,落寞地垂下双眸,自言自语般苦笑道:“此生错失,你连一个来生都不肯许我么?” 声音虽轻,霍映霜却仍是听到了:“诺,依依是个好妻子。她自小便仰慕你,希望能成为你的妻子,与你两情相悦过上幸福的日子。这是她的梦,也曾经……是我儿时的梦。我有时想想挺高兴,她成为你的赵王妃,算是终于实现世间女子的一个痴情梦了。” 轩辕诺心中一动,低眸不语。 “她是个善良美好的女子。这样的女子,应该得到良人一生善待,应该得到幸福与美满。”霍映霜道。 轩辕诺自然听懂了她劝喻的意思,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对魏芷依有愧疚之情,尽管他不想亏负她,可或许,他早已亏负了她。 良久,他抬眸看了那帐幔一眼,道:“你总是想着她的处境,我该替她好好谢谢你才是。时辰不早,我先告辞了。我不知,这几日是否还有机会与你见面,因此,我要把那句心里话告诉你:此生与霜儿你相识,是我轩辕诺之幸!” 说着,他缓缓站起身来,拱手作了一个庄重的告别之礼。然后,他凝注着霍映霜坦然带着轻笑的双眸,只是片刻,便强行收起心中的不舍,毅然转身向室外走了出去。 此生与霜儿你相识,是我轩辕诺之幸! 同样,也是我轩辕诺之不幸与长久的伤痛吧! 心中慨叹着,他已大步跨出凤栖殿寑宫,准备为霍映霜开出最后一副方子。此后几日,她也只有靠着方子之药支撑着,勉强维系多一些时光而已。 如今,如韧殿已改名凤栖殿。这既是为了避小楚王轩辕韧的名讳,也昭示了此殿是当今皇后居所之意。 凤栖殿寑室之内,霍映霜望着轩辕诺背影消失的方向,感慨良多。 她知道,自己只剩下不过五日的命了。 这将是她与轩辕诺最后的生死道别。她不会再见他,以免徒添他的伤感与留恋。 这最后五日,她只想安静地,与恒,还有她最放心不下的纬儿和韧儿,一家人最后待在一起…… “恒,你在这里么?”四周突然安静了下来,她却似感受到了恒的气息,“我怎么觉得,你就躲在房内呢?” 窗外吹来一阵微风,轻轻拂动着垂下的帐幔,又似带来一阵隐忍的轻叹,甚至似是悲伤饮泣。 霍映霜似有所悟,缓展黛眉轻轻一笑,嗔道:“原来你躲在室内偷听,快快出来!” 重重帐幔一掀,一身墨色龙纹便服的轩辕恒从帐后走出,边浅笑着边向床榻边快步走来:“竟然被你发现了!” “为何躲在那里?” “我适才从廊外进来,看到你挥退众人,便想听一听,你与诺是否在偷偷说我坏话。”轩辕恒说着,已紧挨着床榻边坐下,怜惜地捉起霍映霜的纤手,握在掌中。 “那你是否听到了?” “还好。”轩辕恒脸上梨涡浅现,笑容灿烂。 可霍映霜知道,他定然早已知道她只有不过五日活命的事实。这急急在她病中立她为后之举,已是明证。或许,他想以立后大喜庆典为她冲喜;也或许,她活着作为他皇后的时光可以多一点,哪怕只是多一点点。 他的内心,与他强作的笑容截然相反,伤痛难耐。 “霜儿,你可真能睡!你昏睡这两日,整个东昊都在欢庆你正式成为朕的皇后之事。”轩辕恒灿然笑道。 “是么?恒,真好啊!能作你的皇后、你的妻子,哪怕只有短短几日,我已是如此满足。” 闻言,轩辕恒眸色遽然一黯,痛意弥漫。 “恒,我有一事求你。”霍映霜正色说道。 “嗯,你说。”轩辕恒轻轻说着,低首 轻吻着一只纤手。他脸上的笑意慢慢褪去,惟余万般不舍,以及几不忍触及的心底剧痛。 “魏容华之事,可会祸及魏太保与魏芷依?” “我已派人查过,魏太保与宫中之事无关。至于是否要罪及魏氏一族,我还在想。毕竟,太保乃‘三公’之一,动了他必定震惊朝堂。可是,魏芷芸为祸后宫,三番四次毒害龙嗣,实在罪大恶极,不诛其九族难解我心头之恨!” “恒,魏太保既与此事无关,这诛九族之事实在过于残忍,对他来说也是冤枉。还有那魏芷依,大义灭亲检举亲姐的罪行,实在应该对她大大嘉奖,怎么还能因后宫之事牵连她呢?恒,经历了慕容一族之事,你难道还要使用这灭绝人性的重典吗?”霍映霜劝道。 轩辕恒沉思一阵,似是下定了决心:“好吧!我会慎重处理此事。” “恒,我知你是一位明君,为了东昊,定会妥善处置此事的。至于魏芷依,我真的希望她,能够好好地留在诺的身边。” “你希望,有一个人能始终陪在诺的身边,是不是?” “是啊!否则,他会否一直摆脱不了心魔,甚至一生孤寂?”霍映霜轻叹道。 “你总是对诺那么好……可是,你对我呢?”轩辕恒轻声说着,可却难抑内心忽又涌起的阵阵悲痛,以致激越得声音也带着颤抖与哽咽,“你一心要为诺留下一个魏芷依,可是,你又给我留下什么……若然,你不在我身边,我今后,又如何度过那些漫长孤寂的日子?” “恒……”霍映霜不舍地伸手抚着他俊美的脸,“你还有我们的纬儿和韧儿。他们会替我一直陪着你,替我在你面前哭,替我在你面前笑……” “不!我绝不允许你离开我!” 轩辕恒一把将霍映霜紧紧搂于胸前,痛苦的泪水终于从两眸洒落,“我绝不允许,老天爷将你从我身旁夺走!” 他的语气带着帝王独有的狠厉与决绝,可是,他却明白自己的话语是多么的苍白无力。 泪水经由他脸颊、下巴,沾湿了她额前的青丝。霍映霜仰起脸,再次抬起手,轻轻抹着他脸上的泪痕:“可怜的恒,我何时见过你如此哭泣?你放心,只要你愿意,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真的么?”轩辕恒不敢相信。 “当我离开人世之后,我不会舍得离开你与两个孩子,我会日夜守护在你们身边,直到你们将我彻底淡忘……” “霜儿,你好狠心!”轩辕恒的泪水再次洒落。 原来她所说的不离开,竟是如此。如此无可挽回,如此而已。 “两个孩子,小太子与小楚王,会日渐长大,他们会有新的母妃甚至母后,而恒你,也应当有新的皇后……”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你这是嫌我的心还不够痛么?”轩辕恒愤然悲伤。 “恒,时光会慢慢抚平一切伤痛,若你日后想起我之时,不再有痛苦,而只余幸福与美好的记忆,那将让我在泉下得偿所愿。” 霍映霜衷心诉说着,只愿眼前之人的痛苦能减轻一点点,“恒,还记得我们一起看过的萤火虫么?我听人说过,一盏萤火带着一个灵魂。当你在夜晚看到盏盏萤火出现之时,那里一定有一个我。” “霜儿,好狠心,你好狠心……”轩辕恒再次将霍映霜轻轻拢入怀中,万般不舍地絮絮轻语,“不要离开我,无论如何,请你不要离开我……” …………………………陌离轻舞作品……………………………… 东昊皇宫这段日子根本难以平静,除了皇上同时册封皇后、立太子与赐封楚王这三大喜事,还发生了一件人人不敢多言的怪事。便是宫中魏容华突然暴病身亡,死时颜面暗黑,无人知她得的是什么急病。 因为恰逢东昊的三大喜事,这样不吉利的后宫白事,自然便是只能在她的宫殿中稍稍向下人们宣示一下,宫中自然再没有几个人敢仔细过问,而朝堂上下也没有多少人有意关心了。 魏芷依听到这样的消息后,背着众人偷偷为姐姐落了几行泪,只为姐姐的死,直接起因便是她这个亲妹妹的“背叛出卖”。 可这几行泪,仍是被轩辕诺看到了,不禁宽慰她道:“像她那样的恶毒之人,怎配得到你的眼泪?你应该庆幸,皇上与皇后娘娘心怀宽厚,没有因她罪及魏太保以及你们魏氏一族。” 魏芷依闻言,忙向着皇宫方向下跪叩拜:“伯父始终不知此中因由,魏芷依惟有代表伯父与魏氏一族万人,叩谢皇上隆恩,叩谢皇后娘娘大恩大德!愿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待轩辕诺将身怀六甲的她扶起,她言语仍少不了千恩万谢。 只是轩辕诺听着她“千千岁”的祝愿,想起霜儿如今虽贵为皇后,却命不久矣,不禁又再陷入感伤与悲痛之中。 …… 宫中,霍映霜每次醒来之时,皆能看到轩辕恒带着 不舍与怜爱,轻笑着坐在身旁看着她。而纬儿与韧儿,也时时被人带至她身边,让她看一看,摸一摸,甚至抱一抱。 然后,她不久便又会不由自主地昏睡过去,坠入无边的黑暗与梦境交错之中。 当她再一次从睡梦中苏醒,她发现室内仍是那熟悉温馨的烛火轻摇。她的恒,正跪蹲在她的床榻前,十指交错紧握着她的纤手,仿佛生怕她不会再次醒来。 四周静谧而温暖,室内除了她与恒,再无他人。 “恒,你在这里等了我许久?”她轻问。 “嗯。”轩辕恒点头,“诺说,你这个时候应该会醒来……他说的果然没错。” “诺,他今夜也在宫内么?” “是的,他就在寑室外,你是否想见他?”轩辕恒轻吻地她的手,声音很轻。 “不了。”霍映霜舒了一口气,轻笑道,“这半夜三更的,他怎么不回王府陪着魏芷依,还待在宫内做什么?这里,这个时候,只需有你陪着我,便好了。” 轩辕恒不语,再次低首,深深吻着她的纤指。 “外面,有许多人候着,是么?”霍映霜又笑了笑道,“母后今日可有来过?” “嗯,她来看过你。如今也在外面不舍离去,你可想见她。”轩辕恒深吸着气,极力不让自己的声音带有饮泣之意。 “不必了,请你日后替我谢谢母后……恒,此时此刻,我只要有你陪着。” “嗯!”轩辕恒用力地点了点头,却没有说出更多的话。 霍映霜却感觉到,手背上的润湿冰凉。 “恒,你又在为我流泪了吗?”霍映霜躺在床上道,“你不必为我悲伤。虽然我马上便要离开这个人世,可是我一点儿也不觉得害怕、伤心与遗憾。你是个出色的绝世帝王,我慕容映霜此生能得到你的爱,是多么的幸运,又是多么的幸福?” “霜儿……”轩辕恒饮泣吞声,无法成句。 “恒,这几日我总是想起我们过去的美好时光。即使在梦中,我也总是回到我们的往日。你记得么?我们在上元佳节携手同游,我们在上林苑骑马打猎……我最忘不了的,是我们在上林兰苑看到的萤火虫,那夜,可真美啊……” “忘不了!霜儿,那夜的美,我此生都忘不了……”轩辕恒慨然抬首,带着潋滟水光的俊眸,深情难舍地注视着霍映霜。随即,他抬起一手,衣袖轻轻拂了数下,案上烛火一一被扑灭。 室内暗了下来,却不是无边的黑暗。点点繁“星”,在屋顶似被悉数点亮,竟是越来越多,越来越是璀璨,越来越是幻美! “萤火虫……”霍映霜一声轻呼,“好美,真的好美,便如那夜!” 轩辕恒从地上站了起来,挨着霍映霜躺到了床上。如同数年前在上林兰苑中那夜一般,他将她深深拥入怀中,让她舒适在枕在他的宽厚肩臂之上 “恒,答应我,待我离开之后,要好好善待你自己。你更要答应替我,好好照顾我们的纬儿与韧儿。若他们有什么闪失,我……绝对不会原谅你!”她的话说得轻柔,却带着明显的“威胁”之意。 “好,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们,直到我们的纬儿登基为帝,成为足以统治一国的君主。”轩辕恒道。 “一言为定,绝不可食言,知道么?”霍映霜轻轻抚上他的脸,尽管于满天萤火的昏暗中,她感觉到他又再落泪,可是他说的话让她放下心来。 纬儿如今不满三岁,到他成年登基起码还有十多年的时光。十多年,足够让忘记今日的伤痛,甚至忘记她这个人了吧? 若然如此,她绝对不会怪他。她最怕的便是他下半生与悲伤相伴,她宁愿,他在后宫三千中,快快将她淡忘。 “今后,我若想你,可怎么办?”轩辕恒轻吐的声音透着乏力与无助,“那些日子我如何度过?霜儿,你可知道我的怯懦?” “你是国君,怎能怯懦?日后若想我之时,便去看看萤火虫,我会在那里呢!”霍映霜笑望着屋顶幻美的点点萤光,声音却越来越弱。 “我一定会去,你也一定要来……”轩辕恒应诺着,一时又觉胸中绞痛,难以自抑地冲口而出,“霜儿,你不离开我可以么?你可不可以不要离开?” 霍映霜听到了她的恒几乎是愤怒的呐喊,可是,她实在太疲累了。她已经没有力气睁眼看着满室的萤火,而耳边,恒的声音也越来越小,越来越遥远…… 轩辕恒颤抖的手指抚到她脸上,感觉到她口鼻瞬间气息全无,不禁猛然从床上坐起,紧紧抱着她,在黑暗中痛极呼唤: “霜儿,不要!不许离开!霜儿,霜儿,你听到了么……” …… 如韧殿寑殿之外,众多太医医女、宫人内侍静静垂首肃立。 卫太后一时忧心地去偏殿看看熟睡的小太子与小赵王,一时又伤心地坐在堂前等待那最终的不幸消息。 而轩辕 诺则远远地坐在回廊的长凳之上,背倚着一根廊柱默默不语。 表面看上去风平浪静,他却在狠狠怨责自己,为何无力挽救霜儿一命。 他们已在寑殿外等了许久,但诺大的大殿没有传出一丝声音,让他们无法知晓殿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或许,霜儿已经醒来,在最后的回光反照中,与皇兄有着说不完的话;也或许,她早已香消玉殒,但向来只懂得将痛苦与泪水向肚里咽的皇兄,却久久不愿出来面对众人吧? 轩辕诺默默想着。 殿外忽然响起一人急促的脚步声,在寂静中的夜空中显得格外突兀。 一名内侍已急匆匆地来到回廊上,对着轩辕诺禀道:“赵王,王府派人送来急信,说着赵王妃今夜突然腹中作动要生产。” “今夜?”轩辕诺正沉浸在悲痛之中,突然听到魏芷依的消息,几乎有点儿反应不过来,“不是才七个月么?怎么会这么快?” “送信之人称,怕赵王妃早产不好处理,因此才大胆进宫请王爷回府。”那名内侍又道。 “诺儿,府中怎么回事?”隐约听到内侍禀报的卫太后已走了过来。 那名内侍将魏芷依今夜生产之事向卫太后禀报了一遍。卫太后一听,道:“诺儿,依依要紧,你还是先回去吧!这里有母后便可以了。” 轩辕诺抬眸望了寑殿大门一眼,没有说话。 霜儿此刻生死不明,自己怎能就此离开?虽然他知道霜儿不愿再见他,可他只想在门外送她最后一程。 殿外,急促的脚步再起。 又一名内侍小跑着走到卫太后与轩辕诺面前,跪下禀报道:“禀太后与赵王,赵王府再次快马派人前来送信,说是赵王妃今夜生了许久也未生下,府中产婆也束手无策。王府派了人前去太医院请太医,可是太医们皆在宫中候命,因此只派了数名医女前往。送信之人担心赵王妃难产出事,请赵王速速回府!” “难产?这可怎么办?”卫太后一听急了,“要是依依再有什么三长两短,这可怎么办?” 轩辕诺双眸一闭,深吸一口气,再睁开两眸之时,已是作了决定:“母后请放心!诺儿无能,无法挽救皇后娘娘一命。但诺儿再也不能让依依出事,诺儿这便告辞回府了!” “快去吧,诺儿!你救不了霜儿,这是她的命,没有人会因此怪你。你医术精湛向来居于洛都之首,除了你,还有谁能让依依平安产子?你快些回去,莫要耽误。”卫太后催促道。 轩辕诺行礼请退,随即忍住心头伤痛,毅然转身踏出宫门,骑上快马向王府奔去。 此刻,他不得不痛恨老天爷的狠心。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还要让魏芷依因为他的孩子而难产? 他知道魏芷依自有孕以来,为了她姐姐之事忧心忡忡,加上她天生纤瘦体虚,胎儿本就便怀得不稳。如今遭遇早产,她可能够平安度过这一关吗? 她可会与霜儿一样,跨不过这女人必经的“鬼门关”。 想到此处,轩辕诺原本陷于悲痛的心,竟又是一阵惊慌。 依依,千万不要有事! 你可知道,我再也经不起又一次重创?痛失心头至爱,原来会让人变得从未有过的胆小与怯懦,再也不敢经历更多的失去。 依依,我对不起你!从始至终,让你受尽委屈。或许今后,仍然要让你受委屈…… 但是请你,一定要等着我,我来救你。 风声在耳边呼呼作响,轩辕诺闭上双眸,泪水终于得以肆意而出,在疾风中飞扬。 他再次甩起马鞭,加快了飞奔的速度。他要立即回到王府之中,亲手为他与魏芷依的孩子接生。 他再也不能允许,老天爷将他珍视的东西,一一地,悉数夺去! …… 宫中如韧殿。寂静的寑室之内,点点萤火如满天星光,在黑夜中熠熠闪烁。 轩辕恒已经恢复平静。 霜儿已经离他而去,他不再有泪。 原来,人在痛极之时,反而不再有泪了。 坐于床上,他将霍映霜抱得更近。从身上抽出一把闪着白色的匕首,他轻轻向空中一抛! 几不可闻的“哧啦”一声,屋顶上网住万千萤火虫的轻纱被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星星点点的萤火虫,从破网中纷纷飞出,四处流散。 一时,寂静的室内宛若星云流动,梦幻飘渺,美到极致。 轩辕恒低首,轻吻着怀中爱人渐凉的脸颊、额角:“霜儿,请原谅我。身为帝皇,我总是不能随心所欲,总是不能爱你到极致!” “以往,因为我是皇帝,而你是慕容家的女儿,我不能爱你到极致,以致让你受尽委屈与伤害。今后,因为我是皇帝,是我们的孩子的父皇,我也不能爱你到极致,只好让你独守寂寞……纬儿快满三岁了,再过十年,年满十三,他便可登基为帝。你放心,有诺辅助 他,他一定会成长为一位好皇帝……” “情如蛊毒,可有解药?” 他俯在她耳边轻轻诉说着,“霜儿,你我此刻约定,等我十年,可好?十年之后,若无解药,我来陪你……” 室内再次陷入无边寂静,只余流星飘渺,幻美飞扬。 无边寂静中,霍映霜似进入了无边梦境。 她仿佛回到了上林兰苑,月夜树林中,萤火飞舞,她与恒扬袖捉萤,笑语盈盈……(完) ………………………… 据《东昊书·显帝纪》记载: 东昊太熙七年,显帝轩辕纬诞,母为慕容氏,纬封楚王。 东昊太熙十年,轩辕纬被立为太子;同年皇子轩辕韧诞,继封楚王。轩辕韧母霍氏被立为后,同年薨。 东昊太熙二十年,先帝恒驾崩,纬年十三,摄政王轩辕诺辅助其登基为帝。 ………………………… 全文至此结束,感谢跟读至此的亲们不离不弃,打也好骂也好的一路支持。新文将开,开坑日将在本文评论区置顶预告,敬请期待。PS:新文有存稿,读者再也不用担心陌磨叽断更啦!捂脸,逃跑 ●━━━━━━━━━━━━━━━━━━━━━━━━━━━━● 本图书由(色色lin)为您整理制作 作品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24小时内删除,不得用作商业用途; ●━━━━━━━━━━━━━━━━━━━━━━━━━━━━●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