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本图书由(小碎碎)为您整理制作 世家贵胄 作者:盛世清歌   第001章 悲愤送丧 一片哀戚的哭声,到处都可见白衣缟素之人。这里是灵堂,正中间摆放着一口上等的墨漆楠木棺材,方悦言跪在正中间,头上还裹着麻布,当真是披麻戴孝,双眼通红。 棺材里面躺着的人是方悦言的母亲,方家长房嫡媳,可是如今却已经成了一具冰冷冷的尸体。 “姐姐,娘怎么了?”一道清脆而稚嫩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正是方悦言的小弟弟方锦俞。 他今年不过三岁,刚会说话走路,对于这个世界懵懂得很。此刻也不明白他们的母亲究竟怎么了,为何要躺在那个木头匣子里,不说话也不动弹。只是看着身边的姨娘和其他兄弟姐妹,嚎啕大哭的模样,他也跟着红了眼眶。 跪在他身后的奶娘,立刻往前挪了小半步,轻轻地拍着方锦俞的后背。 “娘她死了,不会再哄你睡觉,也不会和你说话,更不会出现在我们的面前了!”方悦言看了一眼方锦俞的奶娘,立刻那个奶娘就颤了一下,犹犹豫豫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不再安抚方锦俞。 方锦俞抬起头看向方悦言,脸上露出惊惶的神色。他咧开嘴,就开始嚎啕大哭。尖利的哭声像是一把利剑一般,撕开灵堂之中这股子沉闷呆滞的气氛。 大殿里其他嘤嘤哭泣的人,都被这一道撕心裂肺的哭嚎声给震住了,顿时只有这一道真正委屈而迷茫的哭腔传入耳中。 方悦言的眼泪“吧嗒吧嗒”地再次流了下来,怎么都止不住,她小声地抽泣着,鼻子酸得受不了。 他们的娘死了,这一屋子哭得人就没个真心的,至少她要找个真心为娘亲哭泣的人。 大房的主母死前唯唯诺诺,死后倒是风光无限,平时不把她看在眼里的姨娘和庶子庶女们,如今都一窝蜂地跪在灵堂内,替她守丧。 棺材被钉死了,从灵堂之内抬走了。方悦言牵着方锦俞的手,跌跌撞撞地走在送丧的队伍前面。长长的送丧队伍,真正和死者有关系的,其实不过只有他们两个人。 “姐,我的脚好疼!娘,你起来抱抱锦俞,锦俞会乖乖的……”方锦俞死死地抓着方悦言的手,小声地抽泣着,他不敢像平时一样耍脾气也不敢停下不走,只是轻声地哀求着,语气带着十足的委屈。 方悦言也才十岁,她咬着牙大步往前走,还得半拖半拉着方锦俞,十分辛苦。但是前头抬着棺材的人并不等他们,竟然逐渐拉开了一段不小的距离。 “娘,女儿不孝,不能让大姐、大哥还有六哥来送您一程!娘,女儿连您最后一面都没有见上!娘,女儿……”方悦言一下子扬高了声音,凄厉地哭叫道。那声音像是杜鹃啼血一般,生生地从耳边传到了心里。 前面那几个抬棺材的人都抖了一下,一个个竟是默契地放缓了脚步。不再那么故意地大步走,让他们姐弟俩追不上了。 方悦言的双眼通红,眼泪早已流干了。她看着那几个抬棺材的人,眼眸里闪烁着几分恨意。没想到送丧路上竟然会出现这种差错,他们俩步子小根本追不上,导致后面长龙般的队伍一起脱节了,瞧着甚是可笑! 她最后那句未说完的话,便是:娘,女儿一定替你报仇! “驾!驾!”马蹄声响起,在这条小路上幽僻的小路上,显得尤为清晰而突兀。后面的人都为这匹横冲直撞的马让路。 “十妹,小弟!”一道略显沙哑的声音传来,带着浓浓的疲惫感。 “六哥!”两个人回头,就看到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方锦衡。 原本是英俊潇洒的少年,如今却显得风尘仆仆,一看就是匆匆赶来。他的身上只来得及裹了一件白布,面容憔悴,麻利地跨下马来,一下子将方锦俞抱进了怀里。 “小弟莫哭,六哥抱着你送送娘!”他的声音十分干涩,尾调甚至有些颤抖。 方锦衡单手抱着他,另一只手牵着方悦言,兄妹三人走在棺材后头,心里悲凉一片。方悦言的眼眶再次红了,鼻子酸胀得很,偏偏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她的六哥下巴上都长了胡茬,发冠也乱糟糟的,不知道几日没有打理过了。 甚至方才他骑的那匹马,待他下马之后,那马就自动地走到小路的边缘,直接趴在地上喘着气儿,想来这一路飞奔着实不易。 方国公府的大房共有三个嫡子,两个嫡女,若不是这位六少爷及时赶过来,恐怕送丧的就只有十姑娘和十四少爷这两位幼女稚童了。 “哗——哗——”土一捧一捧地将棺材掩埋,兄妹三人手拉手站在一旁,沉默地看着,心底紧紧地揪着。 当棺材彻底被泥土填平之后,一直跟在队伍后头的管家立刻走了过来,想要劝他们回去。只是他还没开口,方锦衡竟然眼一黑就直接趴在坟头边上了。 周围的众人一阵手忙脚乱,方悦言和方锦俞的奶娘们也都各自抱着他们离开了。 “姑娘,这是小厨房刚煮好的羊奶,您喝一些。这几日都瘦了好几圈了,奶娘知道你心里难受,可是这大房天塌下来,还得有人顶着,您可不能再病了,否则……”薛奶娘心疼地看着她,手里端着碗热乎乎的羊奶,还冒着丝丝白气。 方悦言就坐在床边上,怔怔地看着周围的一切。屋子里所有的东西,几乎都是娘亲布置的。她此刻坐着的紫檀月洞式门罩架子床也是娘亲精挑细选来,上面的被套、枕套全部都是娘亲一一缝制的,图案还是她当初吵着要的小鸡啄米,童趣味十足,如今看起来只觉得伤心异常。 她吸了吸鼻子,制止自己再感伤下去,免得眼泪又要流出来了。“咕嘟咕嘟”几口就把羊奶喝了下去,热腾腾的羊奶流进胃里,让她稍微好受了些。 “六哥醒了没?”方悦言轻声问了一句。 “刚醒不久,老夫人和几位夫人已经过去瞧了。”薛奶娘从衣袖里掏出锦帕,细细地替她擦着嘴角。 “呵,她们现在就没病没灾了?无论是在灵堂还是去送丧,都看不见她们一个人影,不是头疼就是腰痛。现在倒好,巴巴地都跑去看六哥!她们这是做什么,是寒碜我娘吗?面对我娘就不屑一顾,但是对于她生出来的子女,却巴结得很,不觉得脸上臊得慌吗?”方悦言冷笑了一声,语气嘲讽至极。 她脸上原本悲戚的神色,一下子消散了,变成了讥诮十足的冷笑,乍然一看甚至有些狰狞。 薛奶娘默默地替她擦拭嘴角,一句话都没有接下去。只是瞧着她脸上的那抹阴冷笑容,心里发颤。 十姑娘的性子当真是越发厉害了,夫人在世时,十姑娘在五个子女之中,个性就是最不饶人的,偏偏还是爱面子的,所以行事作风之中总是绵里藏针。现如今弄成了这副田地,想来国公府还有的闹。至少他家十姑娘,就不会让这些人安生。 “姑娘,您要不要去瞧瞧?”薛奶娘轻声问了一句。 “去,怎么不去?我倒要看看,那些人的脸皮究竟厚到什么程度!”方悦言轻哧了一声,立刻就有丫头过来替她穿上披风。 *** “锦衡,你可总算醒了。若是再不醒,老夫人可得拿拐杖抽打那些个没用的大夫了!”方悦言前脚刚踏进院子里,就听见一道清脆的声音。这两句话说得极其好听,语气里带着焦急。 屋里立刻就响起了一阵附和声,甚至还有人在殷殷切切地哭着。 方悦言进来的时候,就瞧见了几位贵妇陪着老夫人坐在屋子里,一个个面上又哭又笑的。对于六少爷能醒过来,将喜极而泣的感情表达得淋漓尽致。落在方悦言的眼里,却只觉得刺眼得很。 她从衣袖里摸出锦帕,稍微按了两下眼角,一双妙目就已经变得通红了。 “六哥。”方悦言颤着声音喊了一声,不由得往前走了一步,却是直接踉跄了。身边的大丫鬟及时地扶住她,摇摇晃晃地往方锦衡的床边走,那哀戚的模样似乎随时都要昏过去。 “十妹。”方锦衡刚才还耐着性子和老夫人拉扯着,现在瞧见方悦言走过来的模样,当下脸色一变,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去扶她。 方悦言哪里会让他起来,立刻就快走了几步,直接扑倒在床边,用力按住了他的手。 “悦言这是怎么了?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扶你们十姑娘起来,地上凉得很!”老夫人脸上那种慈爱的神色不见了,冲着方悦言身边的大丫鬟说了一句,语气硬邦邦的。 方悦言也不说话,就捂着脸小声地抽泣着。即使身边有两个丫头扶着,可是她就是站不稳当,摇摇晃晃的就像随时要晕倒。 屋子里那种关心备至的温暖气氛一下子就消散了,任谁看着一个小姑娘不说话,但就是哭得快背过气去了,都不会觉得心情好。 第002章 疑虑重重 “悦言,你究竟在哭什么?快莫哭了,你六哥该心疼了。他之前快马加鞭赶回来,都跑死了两匹马,别再让他担忧了!”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边说边有人走了过来,掏出锦帕细细地替她擦眼泪。 此人正是之前方悦言进屋时说话捧着老夫人的,国公府五房的夫人,也就是她的五婶婶。 “五婶之前在哭什么,我就在哭什么。只不过想起六哥要那么拼命地赶回来,却没有与娘见上一面,我的心里就跟针扎似的!就连祖母和各位婶婶们都不好去看她,只能在六哥屋子里哭……”方悦言见好就收,立刻止了泪水,只是面上悲戚的神色依旧。 边说还边抬起手来,捂住胸口,似乎是遭受了莫大的刺激。 只不过她这声情并茂的一番话说完之后,屋子里的气氛却变得更加紧绷了。 刚刚下葬不久的大房夫人,因为身份敏感,所有人都避开她。连谈论都很少,但是今儿这位十姑娘就是不让她们好过,还句句不离开她,哭得那样伤心,分明就是打她们脸呢!而且这小丫头片子,不过是几句话而已,就把她们对六少爷的关心给转换了,变成躲在这里替她那短命鬼的娘哭丧呢! “十妹!”旁人心底暗恨得紧,但是方锦衡却是心疼得要命。轻声唤了一句,冲着她招了招手,明显是要她坐过去。 老夫人看着方悦言又要哭的模样,眉头立刻皱成了川字型。她是真的受不住有人拼命在她面前哭,更何况还是为了那个不待见的人。 “成了,你们兄妹俩也许久没见了,好好说说话。有什么缺的尽管跟你二婶开口!”老夫人轻声说了一句,便带头离开了院子。 剩下的婶娘们自然不会多留,紧跟着就告辞出去了。方才还挤满了人的房间,此刻只剩下兄妹俩,外加几个伺候的人。 “快过来让我瞧瞧,哭坏了没有?你呀,何必要与她们一般见识!”等到外头彻底没有了声音,方锦衡立刻就跳下了床。丝毫方才在老夫人面前那副苍白的模样,相反还精神头十足,显然已经恢复过来了。他手里拿着锦帕,细细地替她擦拭着眼泪。 这几日哭得多了,那双水波似的眼睛,早就红肿了起来。此刻就这么一眨不眨地盯着方锦衡瞧,当真是可怜。 “六哥是男子,自然不会和她们见识。但我是女子,不与她们见识,她们就要吃人呢!当初娘亲和阿姐不都是吃了那个亏,我们把她们当一家人,她们可不认得这些!”方悦言哼了一声,乖乖地站着让他擦眼泪,只是语气里带了几分咬牙切齿。 国公府乃是百年世家,一向倡导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孝敬长辈,爱护幼辈,团结友爱得让皇上都快要颁发五好家庭旨意了。可惜那些不过都是假象而已,越长久的世家,内里就越发的腐臭不堪。 表面是金镶玉,若是挖开内里,酸臭得让人作呕。 “是六哥不好,不该着急去边疆的,应该守着你们。这样娘也不会……”方锦衡长叹了一口气,声音里充满了懊悔和苦涩。他低着头,手里紧紧地攥着那一方锦帕,似乎不敢抬头看亲妹的表情。 提起这件事儿,兄妹俩的神色都不太好看。长房的大爷方锦程,也就是他们的嫡兄。跟随祖父去边疆征战,本以为这次必定战功赫赫,哪晓得竟然出了意外,音信全无。六爷立刻就请命与五叔去筹措粮草,盼着能离边疆近一些,也好打探到大爷的讯息, “六哥,你也是心里着急!”方悦言抬起手,轻轻地摸了摸他的面颊。 方锦衡毕竟是十六岁的男子了,寻常人家已经是可以娶娘子的年纪了,只是因为国公府规矩大,所以才一直拖着。 “只是大哥的讯息,我也没有探听到,连祖父都没能见上一面。能赶回来送丧,还是五叔请了旨意,皇上开恩让我回来的。”提起兄长的事情,方锦衡再次陷入了一片落寞之中。 屋漏偏逢连夜雨,方家长房当真是最近撞了煞星,什么糟心事儿都凑到了一起。 “呵,那还真得好好谢谢五叔,他回来之后肯定要因为这事儿被念叨的。你等着瞧好了,这国公府里,人人都等着看我们长房的笑话,长房主母没了,明明有五个嫡子女,却只有两个幼女幺儿送丧,而且我连娘亲的最后一面都没见上,他们也真够狠的!”方悦言听他这么说,不由得眯起了眼眸,冷声道。 若不是五叔心疼他们几个,恐怕娘亲死的消息都不会传给方锦衡,那还真只有两个幼儿送丧。偌大的方国公府,高贵的大房夫人,却只有这样的凄凉下场,当真是欺人太甚! 方锦衡听她这么说,立刻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儿来。往常十妹虽然不耐烦应付家里这些人,总说他们虚伪,但是好歹不会这般言辞激烈。 “究竟出了什么事儿?你怎么会没见到娘亲最后一面?”方锦衡连自己身边最信任的人都撵了出去,拉着她坐到了椅子上,面色变得十分严肃。 方悦言一下子就变了脸色,显然她十分不想记起那件事儿。 “那日早晨我去请安的时候,娘亲还好好的。只是午后却忽然听人说她吐了血,情况十分危急。当时我在柳家参加赏花会,等我赶回来的时候,太医都来了,诊断她没有呼吸了。理由是气血攻心,情绪太过激动!娘亲的身体虽然不好,但是怎么可能好好的就成了这样!我不相信!一定是那些人趁着我们兄妹几个都不在娘的身边,就下了这样黑手!”方悦言的语气越来越急,每一句话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 她的身上弥漫着滔天的恨意和怒气,双眼圆瞪,那模样根本就不像刚满十岁的孩子。 方锦衡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最后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方悦言最后一句话虽说是气话,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国公府对待他们娘亲,根本就是不闻不问,甚至还觉得她是个累赘。 就连那些下人们都会议论:若不是大夫人生了这几个好儿女,恐怕早就归西了。 “那爹呢?”方锦衡沉默了片刻,才挤出三个字。 “他?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在国公府里,是最希望娘亲早去不要拖他后腿的人了。还不如让我早些做个没爹的孩子,没得多出这么多的糟心事儿!”方悦言气得狠了,这话说得就很难听。 若是落入旁人耳朵里,肯定会传得更加难听,竟然诅咒自己爹早死。 “悦言!”方锦衡轻轻蹙起了眉头,不满地看了她一眼。虽说他们兄弟姐妹几个,都十分不满父亲的做法,但是这种气话还是少说。如果连大房老爷也没了,大房可就算散了,这对于十妹和小弟都不算好消息。 “六哥,我知道分寸的。就在你面前说说!除了我们兄弟姐妹几人,其余这方家的人,我都当神仙一样供着!他们只管等着,只要我方悦言在一天,就一定会让这事儿水落石出。无论谁沾染了这事儿,都别想讨了好!”方悦言缓和了些面色,只是态度依然坚决。 娘亲的死,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蹊跷得很,肯定是有人在背后动手了。她这几日忙着守灵送丧,并没有来得及查探。但是她曾经放下话去,封了她娘的院子,谁都别想乱动。 “你不用这么要强,刚过易折,年纪还这么小就如此烈性子。后院的事情六哥的确不好插手,但是如果有哪个不服从管教的,我自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娘亲的事情,如果真有家里人插手了,查起来肯定很困难,你万事小心。有什么困难就跟我说……”方锦衡见她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知道劝不住。 这个妹妹虽然性子不饶人,但是一向最有主意,让她慢慢地查说不准真的能摸清楚。 “六哥,我困了!”方悦言听他念叨着,这几日一直强撑着的神经,猛地放松下来,顿时累得够呛,直接睁不开眼睛了。 等方锦衡凑过去看的时候,她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他只好闭上了嘴巴,下面还有许多想要叮嘱的话都咽进了肚子里,无奈地把她抱到了床上。 看着她安静的睡颜,方锦衡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明明还只是孩子而已,却有这么多的心眼。其实也难怪,在国公府里,根本没有童年可言。 “六爷,大姑娘已经回来了!您快去前头看看吧,老夫人抱着她哭,眼看要哭晕过去了!”一个丫头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脸上带着焦急的神色,急声说道。 第003章 阿姐回府 大房已经亡故的夫人,总共育有五个子女。长子方锦程,是方家的嫡长孙。次子方锦衡,排行老六,三子方锦俞,排行十四。长女方悦容,乃是嫡长孙女,次女就是方悦言,排行老十。 方家的排行,爷们儿和姑娘分开来排的,否则照着方悦言的年纪,估计得排到将近二十姑娘了。 “大姐回来了?”睡在床上的方悦言,听到外头丫头急促的声音,竟是直接醒了过来。一下子就从床上坐了起来,立刻挥手招呼丫鬟伺候着梳洗。 方悦容出嫁不久,只不过小半年而已。原本凭着方国公府的地位,这位嫡长姑娘,如何也得挑着京都的世家嫁了,但是谁知道最后竟是远嫁了外地。虽说那户人家在当地也算是难得的显赫家族,但是在方悦言眼里,阿姐这嫁得也太吃亏了。 若是有人欺负了方悦容,方家根本无从知晓。山高皇帝远,她的婚后生活,一切的经营都得靠自己! 兄妹二人收拾了一番,赶到老夫人的院子里时,就听见里头哭声哀戚。方悦言一下子就听到了方悦容的声音,当下心头一紧,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她刚进去,就抬眼扫到了方悦容。一身月白色的衣衫,头上的珠钗尽去,只留了一根极其简单的玉簪挽了发髻。面容消瘦,神情悲戚,连嘴唇都看不出血色来,显然是悲伤过度。 “阿姐,你快莫哭了!”方悦言立刻就冲了过去,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脸上的神色带着几分焦急。 “颜颜!”方悦容瞧见她的身影,一下子抱住她,哭得越发悲凉。方悦言的小名就叫颜颜,同音不同字。姐妹俩的名字,恰好取自一个词语,容颜。只不过因为颜这个字不庄重,才另换了字。 方悦容的名字则更是具有了深刻的含义,女为悦己者容。可惜现在瞧来倒是讽刺异常,她们的娘亲用了一辈子,也没有让那个悦己者对她多看几眼,她在方国公府的地位,更像是生育工具。 方悦容与娘亲的感情最为亲厚,女儿原本就是母亲的贴身小棉袄,再加上娘亲性子懦弱,之前在内院之中,都是靠方悦容与那些人周旋。只不过她才嫁出去半年而已,就听到了娘亲亡故的消息,如何能不悲伤。 “阿姐!”方悦言听着自己的乳名被叫起,眼睛也开始变得酸涩起来。自从她逐渐长大之后,兄长们都不再称呼她的乳名,连娘亲也不在了,如今这世上唯有阿姐会这么叫她了。 “祖母的乖孙女儿啊,悦容,你可总算回家来看看了!”老夫人瞧见她们一副姐妹情深的场景,立刻同时搂住她们二人,也哭得一副肝肠寸断的模样。 方悦言不由得皱紧了眉头,方悦容远嫁无法随时来家看看,这种情况还不都是老夫人一手促成的。现在又在这里悲情的给谁看! “好了,阿姐,你快莫哭了!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要不要请太医来瞧瞧?”方悦言收起脸上的不悦,尽量用一种温和的语气问道,边说边偷偷地捏了捏方悦容的掌心。 “十姑娘,快莫让大姑娘哭了。她已经有了身孕,之前一路上没赶过来,就是因为胎没坐稳!”一直站在一旁焦急万分的贴身丫鬟,总算是有了说话的机会,立刻将情况说明了。 方悦言一惊,连忙让人扶着方悦容起来,老夫人也腾出了床铺来,让她躺着。 “你这孩子,有了身孕也不早说,害得祖母担心。这是喜事儿,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过!”老夫人就坐在床边,握着方悦容的手,轻声细语地说道。 方悦容慢慢地点了点头,提起腹中的胎儿,她的神色也变得缓和起来,不再是那样极度的悲伤。 老夫人拉着她的手说话,折腾了好一会儿,方悦容才被搀扶着回了大房。 “阿姐,你腹中有了孩子,就不要情绪太过激动。老太太刚抱着你哭的时候,你就该说出来,脸色那么差!姐夫怎么也不拦着你……”方悦言拉着她的手,感觉她的手心比较暖和,稍微放下心来。 方才听到方悦容已经有了身孕,她当真是被吓到了。而且那个丫头也说了,没坐稳胎就赶回京都来,当真是不要命了。若是胎儿有什么闪失,那方悦容如何受得了。只恨她没早些知道消息! “好了好了,颜颜你真是要化成小老太婆了,如此的啰嗦!”方悦容听着她喋喋不休地念叨着,不由得轻声笑开了。 方悦言就是这样,对外一向不饶人,对内又是个操心的性子。小小年纪就喜欢事事皆管,长大了肯定是个管家婆的命! “没事儿,我有分寸的。你姐夫带了家传的丹药,路上我都见了红,之后吃了那丸药之后,就诸事没有了。”方悦容见她还是一副担忧的模样,立刻拉起她的手,轻声哄劝道。 “都见红了!快躺着!”方悦言听她这么说,脸色更加难看。 “阿姐,你瘦了!”方悦言仔细地盯着她看,过了片刻才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她的脸,只觉得满心都是不舍和委屈。 她从小是在方悦言的庇护下长大的,记事开始,娘亲的性子就特别的软弱。当初长姐还被祖母抱过去养过一段日子,个性强韧,在京都之中,也是大家闺秀的典范。姐妹俩的感情深厚,此刻半年未见,当真是想念得紧。 “阿姐没瘦,颜颜不用担心。卫家很好,虽然不在京都,但是迟早是要进京的。你姐夫的本事也不小,而且会疼人,那祖宗传下来的丹药,从来没有舍不得的份儿!他替我诊出了喜脉,却一时难以相信,险些让一家老小会医术的都来看一遍,才算作罢!”方悦容抓住了她的小手,慢慢地揉捏着,语气柔和地说道。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的眼神之中,带着满满的温和。提起自己的夫君,甚至还勾着唇角,嫣然一笑,显然对于这桩婚事是极其满意的。 方悦容这门婚事是由老夫人看中的,当初娘亲死活不同意,不仅因为卫家不在京都之内,而且卫家内宅不安定。方悦容若是嫁过去,肯定又是一阵磨。但是老夫人看中了卫家世代为医这个优势,硬是拍板了下来。最后知道卫家嫡长子教养得很好,才勉强同意了。 方悦言被她逗得咯咯直笑,行医的人为了安抚患者,基本上都养成了宠辱不惊的性子。想起一向稳重的姐夫,因为诊出了姐姐的喜脉,而手足无措的时候,一定十分滑稽。 “阿姐,只要你过得好就行,不管能不能来京都都无所谓。还有,阿姐你对待卫家那些人可不能手软,免得心一软,又让人钻了空子!”方悦言惆怅似的叹了一口气,看向方悦容的时候,脸上露出几分不满的神色。 方悦容不由得“噗嗤”笑出声,伸手指着她的额头,低声道:“怕了你了,总是这么记仇!卫家跟我又不是一个姓,那些想爬到我头上来的,我自然不会放过!” 方悦容一向通透,只是曾经被老夫人教养过,与几位婶娘的关系也都不错。所以在国公府的时候,即使她们有时候欠缺妥当,只要不过分,方悦容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门亲事,也是她先妥协了。 她最常说的就是,总归一家人,撕破脸皮太过难看。只要不太过分,她都不会计较。为此经常被方悦言念叨,觉得她太好欺负了,那些人也不是知道收敛的! “别光说我,你呢?这大房里,只有你和锦俞了。大哥也不知如何了,锦衡虽然疼你们,但是在内宅里却是帮不上忙的!早知道我就再等几年出嫁,说不定……”方悦容话锋一转,就再次绕到了方悦言的头上。 “大姐,你就别念叨亲事了,也多亏你嫁出去了,若不然守丧之后都成老姑娘了。大哥的年纪比你还大,六哥也到了岁数,幸好他们都是男儿,否则可如何是好!”方悦言微微挑了挑眉头,经阿姐这么提醒,她又多了一桩心事。 男儿志在四方,更何况是被方国公亲自教养的嫡长孙,更是先立业后成家。方家这样的世家,历经几百年而不衰,都是战功或者官职累加出来的。方国公年轻的时候,就常年在外征战。哪里晓得嫡长子在家,竟然会被养废掉,十几岁的人了武功基础那么差,而且性子不讨喜,基本上一事无成。 嫡次子根骨也不好,好在文采了得,当了个文官。为此方国公就将嫡幺子带去战场教养,也就是他们的五叔。等到嫡长孙方锦程降生之后,爹没用,娘软弱,方国公一咬牙也带走了,为此才有了方家百年难得一遇的武学天才。 所以方锦程也就耽搁了亲事,连同方锦衡也没娶妻,但是两人都订了亲事,只是不晓得姑娘家是否等得。 第004章 非奸即盗 方悦言姐妹俩说了好一会儿,她又央求着方悦容讨了些东西,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等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院子里之后,方悦容的面色一下子就垮了下来,变得极其难看。她看了一眼身旁的大丫鬟,低声道:“去把六爷请过来,我有话要问他!” 方锦衡原本就十分担心她的身子,只是长姐回到闺房里去,他不好头一日就冒冒失地过去。此刻瞧见长姐的丫鬟来找,立刻整理了一下就过去了。 姐弟俩彼此观察了一下,又问候了近况,倒是简练得多。 “颜颜是不是受得刺激太大了?我瞧着她这副模样有些不大好!”方悦容皱着眉头轻声地说出了自己的疑虑,姐妹俩在一起生活久了,即使方悦言对于娘亲的死说得不多,但是她所隐藏的阴暗情绪,还是被方悦容看出来了。 方锦衡不由得挑了挑眉头,他与方悦容年纪相差甚少,当初属于三年抱俩。彼此之间也晓得脾性,只不过他一向不需要旁人操心,所以叮嘱得倒是少了。此刻方悦容这么说,显然是看出了什么。 “十妹的个性原本就是要强的,她虽私底下对着我们会说些胡话,但是平日里行事作风还是有分寸的。大姐不必太过担忧!”他轻声劝了几句,语气温和。 只是他这几句话,却让方悦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不满地看了方锦衡一眼,急声道:“就因为她太有主意了,我才会着急。你知道她方才求着我要什么东西吗?要我跟她姐夫说,给她几丸药,哪怕药性烈也无所谓,折腾人又不会死的,只要有解药就成!” 方锦衡吓了一跳,不由得低声问了一句:“她要那东西做什么!” “娘亲的院子现在一直由她把持着,她肯定是要查的。不要说她,就是我也想查查,娘亲究竟是怎么气血攻心,导致……可惜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再想插手国公府的事儿,真比登天还难!好在那些药,她都保证了是用在不听话的下人身上,到时候你可得看着她点儿!”方悦容长叹了一口气,心里头当真是矛盾至极。 她既想查清楚娘亲的死因,又害怕自己的幼妹查这些东西,牵扯进国公府更深层次的阴暗,更何况这丫头还朝她要了药丸,怎么想都觉得不妥。 “我知道了,只是……”方锦衡不由得抬手捏了捏眉头,满脸都是忧愁的神色。 他毕竟是男子,怎么可能终日厮混于内宅。况且他家十姑娘做事儿,就甚少问过兄弟姐妹,除非等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那个结果,才会通知他们一声,当真是难管得紧。 “也罢,你和大哥都是已经领了差事的人了,我也嫁人了。当初我那般避让府中的祖母和婶娘们,无非是因为娘亲觉得自己软了旁人一头。现在娘亲都没了,我们还怕什么!还不如由得颜颜去争一把,总归不会比现在更糟糕!”方悦容细想之后,倒是又想通了。 方悦言原本准备立刻就着手查她娘的事儿,不过方悦容回来,她不想让阿姐担忧这个事儿。索性要来了药丸之后,就整日带着十四弟凑在长姐面前说话凑趣。 方悦容好容易回来一趟,本该多住几日,不过现在国公府比较敏感。而且夫家卫家并不在京都扎根,影响力甚少,为了避免尴尬,最后就匆匆告辞了。 方悦言这日刚起身,坐在铜镜前梳妆,就听见外头通传有人求见。让人进来之后,才发现是二房夫人宋氏的贴身大丫鬟。 “妙水姐姐来了!”方悦言扭过头冲着她笑了笑,轻声地问候了一句。 妙水直接走过来,方悦言身边伺候的几个丫头,都十分有眼色地让开位置。妙水很自然地接过牛角梳,小心翼翼地替她梳着头发。 “十姑娘这头发长得是越来越好了,等以后及笄了,梳个漂亮的发髻,肯定会被人当成是九天下凡的仙女呢!”妙水的手很灵巧,几个翻转,就替她梳好了双丫髻,又戴了一朵宫里头主子赏的绢花。 方悦言看着镜中的自己,不由得抿着嘴角笑了一下。半大的女孩子,已经颇见风姿了,长大后定是惹人注目的主儿。 “妙水姐姐手真巧,幸好当初让秋雨跟你学了,否则我这里连个梳头的人都没有!”方悦言抬起手摸了摸发髻,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 她曾经在二房待过一段时日,当时娘亲身子病重,她还年幼,性子就十分执拗。老夫人不耐烦带她,索性就丢给了二夫人宋氏,宋氏身边没有姑娘,把她当做亲生女看待,还把身边得用的妙水拨到她身边伺候。 “十姑娘又说这种话,可算是折煞奴婢了。谁不知道你身边几个丫鬟,都是极其出挑的。当时秋雨跟着奴婢学,三两下就把奴婢的本事儿都学走了,急得奴婢只以为自己笨呢!十几年的本事儿全没了!”妙水就凑在她的身边,仔细地瞧了瞧,又替她抿了抿耳边的碎发,才自动地让开了。 身边几个丫鬟,立刻走过来替她洗脸净手。 “二婶可是有什么事儿吩咐?烦劳妙水姐姐一大早跑过来!”等到一切收拾妥当了,方悦言才问出口。 “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儿,就是老夫人昨儿晚上忽然问起大夫人院子的事情,二夫人说得跟您商量过再说!外加今儿是姑娘隔了好几日之后,给老夫人请安,一定要打扮得漂亮些,就让奴婢过来瞧瞧!”妙水轻轻地眨了眨眼睛,三言两语就说清楚了,并且凑到了春云身边,一起挑选着外衣。 方悦言不由得挑了挑眉头,老夫人管得还真宽!以前就不见她问询关于娘亲的事儿,似乎只要带上“大夫人”这三个字,都嫌脏了她的舌头,现在倒好巴巴地询问院子的事儿。真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方国公府的大夫人,为何让府中众人都难以启齿,其实并不是什么秘密,而是众所周知,只是这已经成为了方国公府的禁忌,根本无人敢提。 大夫人原本姓萧,乃是南国另一世家的嫡女,而且样貌秀美,家世出众,当时想要定亲的人无数。只是最后被老夫人抢来做了儿媳妇,当初国公府正在危难之间,方国公在战场上杀敌,朝廷上却有人诬蔑他通敌卖国。 好在萧家看在是亲家的份儿上,又比较熟悉方国公的为人,为此出面担保,才让方国公府度过难关。只是风水轮流转,等到萧家落难之时,方国公府却并没有出面,萧家满门一夜之间被屠杀。皇上未免惋惜,当初事情还没有水落石出,后来查明了,萧家的确有错,但是不至于满门抄斩,不过人死灯灭,最后也不了了之。 后来方国公从边关回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曾经人丁兴旺的萧家,竟然只还剩下嫁到方国公府的嫡女,也就是方悦言的娘亲。只可惜没了娘家后台的支撑,外加她的存在,就体现了当初国公府的冷漠和不懂得知恩图报,而且身为夫君的大老爷对她也是可有可无的态度。 为此大夫人逐渐被人淡化,退出了京都的贵妇交际圈,成为了一个极其尴尬的存在。 “劳烦二婶挂心了,我晓得的!一定会想法子讨祖母欢心的!”方悦言想起以往那些旧事,脸上的神色不算太好。不过很快就恢复了过来,冲着妙水点了点头,真心地道谢。 当初萧家出事儿的时候,大夫人刚生了六爷方锦衡不久,他们的爹恰好是个喜新厌旧的主儿,有了这件事儿,正好拿了当借口,变得风花雪月起来,抬了不少姨娘。时隔六年再出生的方悦言,几乎是谁都没想到的。或许是天生不对盘,老夫人对方悦言十分不喜。 祖孙两个性子都很倔强,谁也不服谁,就导致经常互相瞧着不顺眼。只不过方悦言是小辈儿,不敢太造次,而老夫人倒是想磋磨她,只是方悦言每次都有法子恶心老夫人,就导致两个人的关系越发恶劣。 妙水见她十分听劝,当下也不多留了,立刻行礼告辞。国公府后院,现如今是二夫人宋氏把持着,身为宋氏身边得用的人,妙水自然也是事儿多的,只是为了规劝方悦言,才不得不跑这一趟。 *** “悦言给祖母请安!”方悦言到了乐康院,乖巧地冲着老夫人行了一礼。 老夫人就坐在榻上,身边围满了各房的夫人和姑娘们,宋氏此刻也坐在榻上,显然那是老夫人给她的特权。 “起吧,坐到祖母跟前来,最近你要忙的事儿太多了。天可怜见,才多大一点儿的人!”老夫人立刻挥了挥手,就有一个老嬷嬷过来搀扶着方悦言,坐到了榻上,紧贴着老夫人。 方悦言脱了绣鞋刚坐稳,老夫人就搂住了她的肩膀仔细瞧着,甚至还伸手摸了摸她的面颊。她有些怔愣,从来没见老夫人这么亲近过她,也就忘了躲开。 “老夫人可真疼悦言啊,看我们悦貌都一直看着呢!”五夫人廖氏立刻开口说道,语气带着几分酸溜溜的。她的眼神在方悦言的身上打了个转,又把身边的一个小姑娘推了出来。 老夫人身边之前都是方悦容陪着,人老了就喜欢儿孙绕膝,当然疼爱的程度不相同。方悦容出嫁之后,这第一得宠的嫡孙女位置自然就空了出来,五夫人一直想让自己的亲生女儿十三姑娘夺得那个位置,没想到今儿老夫人竟然让方悦言坐在了那里。 第005章 花容月貌 对于五夫人说的话,没人理会。方悦言的嘴角不由得弯起,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来。这位五婶当真是眼皮子浅的,每次总要闹出笑话来。 当初十三姑娘取名字的时候也是,因为悦言姐妹俩用了“容颜”之意,并且悦容的名字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女为悦己者容,光听着都觉得很有韵味。 为此这位出身不高的五婶,也拼着一口气,用了“貌”这个字。还特地问了别人,想到了“花容月貌”这个词语,对此她颇为得意,觉得十三姑娘方悦貌日后定是个有大造化的。 “不过一个位置罢了,我什么时候对悦貌不好了!”老夫人皱了皱眉头,原本不准备说什么的,但是正好瞧见了方悦言脸上的那抹笑意,当场就觉得心底不痛快,语气十分不快地说道。 廖氏立刻就讪讪地闭上了嘴巴,老夫人这么恼火的模样,她自然也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 “祖母息怒,悦貌还小不太懂事儿,以后孙女儿会多疼她的!”方悦言弯着唇角笑了笑,脸上已经换上了温和的神情,语气轻柔地说道。 她边说还边递了一杯茶过去,活脱脱就是一副乖巧孝顺的孙女模样,当然必须得忽视掉她话里头的深意。 老夫人气得脸都青了,却完全发作不得。方悦言这哪里是在说悦貌年纪小,分明是在嘲讽廖氏呢! 屋子里一时陷入了尴尬的寂静之中,气氛还有一些紧绷感。 老夫人的逆鳞有不少,光国公府里的儿媳妇,就有好几个不得她眼的。说起来国公府总共有五房,大房、二房和五房都是嫡子,当然这三房和四房的庶媳就不得她眼了。大夫人萧氏又是那种敏感的,好在如今没了,倒是少了一个碍眼的。 至于这廖氏,则是老夫人最瞧不上眼的。门第低,品性不好,还爱嚼舌根子。没多大本事儿就喜欢掐尖,不过当初国公府正是最危难的时刻,老夫人最宠爱幺子,急慌慌地替他娶妻,就是怕万一出岔子,小儿子连个娘子都没有! 二夫人在心底叹了一口气,不由得看了一眼挺直了腰板的方悦言,轻轻地摇了摇头。这丫头,当真不是个会服软的性子。说来也奇怪,大嫂明明是那么性子怯懦的人,竟然生出了这么烈性的丫头! “母亲,弟妹也不过是凑句话儿,想要讨您欢心呢!家里头的几个姑娘,都想极力在您面前尽孝,生怕您厌烦了!”宋氏抬起手,轻轻地落在了老夫人的肩膀上,小心翼翼地替她揉捏着。 老夫人明显是气顺了不少,但还是瞪了一眼五夫人,瞧瞧二夫人多会说话! “宁和啊,最近都辛苦你了!”老夫人的脸色缓和了些,亲热地唤了一声二夫人的闺名。 “都是为了自家忙,有什么可辛苦的!”二夫人笑了笑,低声回了一句。 老夫人也姓宋,这二夫人是老夫人的亲侄女,亲上加亲。而且二夫人性子好,又与二老爷琴瑟和鸣,自然得老夫人欢心。 方悦言沉默地坐在榻上,眼观鼻鼻观心,反正今儿她有的是时间跟这几位耗。 老夫人的眼神总是若有似无地瞥过来,却看见方悦言始终都是一副不动如山的模样,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她早就知会过宋氏了,为此冲着宋氏使了个眼色。 “悦言啊,大嫂的屋子该收拾一下吧,总是锁着也不是法子。”宋氏点了点头,忍住心底涌起的不快,轻声地将话题带到屋子上。 老夫人就是这点儿不好,明明年纪都这么大了,还偏偏喜欢管东管西。方悦言原本的性子就烈,眼里揉不得沙子,大夫人的屋子她肯定是要攥在手里的。老夫人要个儿媳的屋子也没什么用处,却偏偏要与一个孩子争! “是该收拾了,二婶那么忙,悦言就不劳烦你了。娘亲虽然去了,但是里头的下人都还好好的,悦言自会让他们收拾着,不让那院子为国公府丢脸!”方悦言抬起头的时候,恰好就瞧见老夫人使眼色那一幕,心里觉得好笑,嘴角就这么轻轻弯起,带着几分讥诮。 “悦言这是什么话,什么叫为国公府丢脸了?”她的话音刚落,老夫人就禁不住扬起了声音呵斥道。 方悦言也不反驳,脸上就保持着笑吟吟的神情,对老夫人的呵斥并不放在心上。 老夫人的面色越发阴沉了,大夫人萧氏在国公府究竟是怎样尴尬的存在,再没有人比老夫人更清楚了。这种局面可以说是老夫人一手促成的,但是方才听方悦言那样含沙射影地说出来,她就是觉得心里好像扎了针一般。 此刻方悦言脸上那副无所谓的神情,更是刺眼至极,仿佛一拳头打在棉花上一般,难受异常! “你二婶再忙还是能抽出空来料理院子的,你一个小姑娘家,就该多学些规矩,没得操心这些作甚!况且那院子里几个奴才,老的老小的小,能做些什么,还是得交给旁人来!”老夫人稍微缓了些语气,但是言语之中还是那样坚定,态度根本不容置疑。 方悦言的眉头一挑,不由得抬起头来,轻轻地看了一眼老夫人,很快又低下头去。 她的眼眸里闪过几分不耐和怒气,娘亲活着的时候,百般冷落;现在人死了却扒着院子不松手,老夫人当真是欺人太甚! “悦言多谢祖母垂怜,不过娘亲去了,大房里的事情注定得有人接手。二婶婶负责整个国公府,自然是不能让她操劳的,我也不算小了,该学着理家了,所以还请祖母放心。那几个下人,在母亲生前就一直伺候着,没道理把他们遣散走了,况且一座没有主人的院子,也不需要多少人来收拾!”方悦言虽然异常气恼,但还是忍了下来,斟酌之后就换了一副口吻,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十分谦逊。 说到最后,她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忧愁叹息的意味,平白添了几分大人模样。 老夫人死板着一张脸,显然是心情彻底不好了,就这么一直盯着她。气氛有些诡异,屋子里的人都猜到十姑娘又惹老夫人生气了。 “悦言,五婶实在是看不过眼了,忍不住要说几句。之前你有大嫂和悦容,老夫人就没插手教养你。现如今大嫂去了,悦容出嫁了,你是老夫人的嫡亲孙女儿,自然得多疼你一些,少不得就更加关心些。你怎么不识好人心呢!”廖氏坐在椅子上,已经憋了许久,这会子终于找到机会插嘴了。 当然她的语气十分不讨人喜欢,最后一句话更是欠抽。 方悦言的手一颤,险些就端不住手中的茶盏,她的面色极其难看。在她的认知里,这个家一直都是亏欠着娘亲,可是这些人却总能找出理由来,把这些脏水往她们母女身上泼,甚至还自以为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 “五婶是在说谁不识好人心?先生常说: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我的确是没了娘,五婶说话之前还是替十三妹妹多考虑些吧!”方悦言猛地站起身,抬头看向五夫人,脸上的笑意消失不见,相反还带着几分戾气。 廖氏被她这副模样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想后仰躲开,似乎怕方悦言直接冲上来咬她似的。至于方悦言说的这两句话,她硬是没听懂那句文绉绉的,不过后头提到十三姑娘倒是明白了。 老夫人的面色也跟着一沉,方悦言这是在诅咒五夫人呢! “我虽然没了娘亲,但是好歹也十岁了,知礼守规矩。不过怕祖母累心,怕二婶操劳,但是如今却被五婶这样说?你是在戳我的脊梁骨呢,若是让旁人听了,可不是要说一句,方国公府的十姑娘,没了娘亲之后就是个野孩子了,什么都不懂!我还不如现在就追着娘亲,去那阴曹地府,也好过现在这样儿!”方悦言的脸色一变,狠戾变成了悲戚,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她的语调颤抖着,颇有几分泣不成声的模样。她边说边要往一旁的桌角撞,身旁站着的几个下人立刻就伸手去拉,春云更是被她吓得面色惨白,跟着也哭了起来。 这下子,老夫人心底有再多的火气,也只能作罢了。至于廖氏,到现在才反应过来方悦言之前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可惜一切都已经晚了。 现在她就被方悦言暗指,在欺负方悦言没有娘亲了,再多说两句,恐怕更多的脏水都要往她身上泼。 屋子里闹了好一阵,才算是把方悦言劝住。二夫人亲自哄着她,接过牛角梳一下下帮她重新梳头发,散乱的发髻再次变得整整齐齐。 第006章 调查死因 “你这孩子,怎么如此实心眼儿呢!你五婶也是担心你,这么寻死腻活的,可不是让大嫂在底下不安心么!快莫这样了,看你祖母脸色都吓白了。大家疼你都疼不过来,如何舍得苛责你!二婶那里有上好的酸枣糕,待会子让人送些给你,不要多想!”宋氏将她耳边的碎发抿好,轻声地安慰着。 方悦言连连点头,依然小声地抽噎着,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一般。 “罢了,悦言也莫哭了,都这么大的人了,方才还说要把持大房呢!你五婶婶也是好心,就是不太会说话!”老夫人长叹了一口气,挥了挥手似乎撵走什么阴郁的情绪一般,轻声安慰了两句。 “是啊,悦言别怨我。我也是关心你,关心则乱嘛!五婶那里也有许多好吃的糕点,待会子派人送给你!”廖氏见老夫人开了口,立刻就出声哄着方悦言,甚至还表示愿意拿东西出来。 五夫人是出了名的小家子气,从她的手里拿东西,还不如期盼着母猪能上树。今儿为了面子问题,少不得说几句,只是不知道这送来的糕点能是什么味道的。 “那就多谢五婶了!”方悦言轻轻挑了挑眉头,脸上的神色已经缓和了下来。 被她这么一闹,老夫人也不再开口要什么院子的事情了。她这个嫡孙女,性子烈得很。看看这一个不如意,就寻死腻活的,当真是吓人! 老夫人借口乏了,把她们全部都撵出了院子。歪在榻上,轻闭着眼眸,眉头紧皱着,脸上的表情十分不好看。 她忽然感觉到一双手搭在双腿上,紧接着就是力度适中的揉捏,让肌肉的酸胀感缓和了些。 “我一猜就是你这老货,说了多少回了,这些事儿不必要你亲自动手,就替我约束着这些下人便是了。”老夫人睁开眼,瞧见半蹲在一旁替她捏腿的方嬷嬷,嘴里虽然说着不必要,脸上的神色却是缓和了不少。 方嬷嬷是她的陪嫁丫头,情分自然是不一般的。后来甚至抹去了原来的姓,赐了方家的姓。 “这些都是奴婢做惯的,一时不来伺候,这心里头就不踏实。您若是累了,就歇歇吧!”方嬷嬷的语气透着谦卑,即使她是这国公府里最得脸的奴才,在主子面前,她始终谨记着本分。 “我如何睡得着!这府里眼看就要闹开了,十丫头指不定得如何呢!当真是作孽,贤儿也是个没用的,被萧氏三言两语就哄住了,当初若是再不理会她,之后也没有十丫头的出生了。现在还得我给他哄女儿!”老夫人摆了摆手,语气里不太好。 这几句话,听着是在骂大老爷方贤,实际上是在说方悦言。老夫人明显是觉得方悦言管的宽了,不好打发,甚至都不把方悦言当孙女儿了,这就有些严重了。 “十姑娘还小呢,性子这东西还是可以扭过来的。您若是没精力教,不如请个厉害点儿的嬷嬷压压,反正十姑娘没了娘,正好缺人教!”方嬷嬷眼珠子一转,就已经提出了个建议来。 老夫人的嘴角勾了勾,直接坐起来,亲自拉着方嬷嬷起身,让她坐在脚踏上说话。 “还是你这老货懂我的心思!十丫头再如何,也翻不出我的手掌心。萧氏那院子,她想查就去查好了,总之最后她得到的结果都是我想给她查的,这日后大房如何,还得靠她助我一臂之力呢!”老夫人脸上的笑意更浓,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了,显然是无比顺心,一改之前被方悦言气得脸色发青的模样。 主仆二人换了个话题,因为老夫人心情转好,屋子里都显得暖融融的。 老夫人轻声道:“叫底下的人去探,大老爷这会子到哪了,什么时候回?” 方嬷嬷抬头,答道:“刚叫人去探过,现已准备从临安回来,只三四日的功夫,便能回府。” 萧氏吐血而亡那日,方贤恰好刚去临安不久。国公府有铺子在临安,大老爷文不成武不就的,索性就管理了府上的田产庄子,倒是乐得逍遥。 老夫人一愣,脸上露出几分惊诧的神色:“临安至京城不过一日功夫,怎要耗得三四日?” 方嬷嬷支吾,不敢答。 “莫不是叫人绊住了脚?”老夫人明显不准备揭过这个话题,脸上的神色带着几分犹疑。 “不是!”方嬷嬷立刻摇头,她抬起头四处瞧了瞧,确定周围没有人,才弯腰凑到了老夫人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哦?大老爷还真是会享受,一刻都离不开温香软玉的,说出去也不觉得丢脸!为了那么个祸害,就不怕被人戳着脊梁骨骂!”老夫人冷哼了一声,脸上的神色如坠冰窖,她猛地抬手拍了一下桌面,显然是气得狠了。 方嬷嬷立刻躬身退到一旁,大气都不敢喘。老夫人若是发起火来,这国公府里可真没人能招架得住。 “派人去催!他见了女人走不动路,国公府的脸面都丢尽了!若是明儿我还见不着他,日后这国公府的大门,他都不用进来了!就陪着那狐媚子在外头逍遥好了!”老夫人深吸了一口气,冷声吩咐道。 面上发狠的神色,显然不是作假的。 方嬷嬷领了吩咐,立刻就悄然退了下去。只盼着大老爷回来,别再激起什么事儿来,否则这国公府还真挡不住三番五次的事端。 *** “姑娘,除了于嬷嬷和落芝之外,其余的人之前都被关在柴房里,现在都跪在外头!”夏荷挑起了帘子走进来,轻声汇报了一句。 方悦言放下手中的茶盏,唇齿间还残留着龙井的香气。杏眸轻轻眯起,扫向外面。透过玉珠子串成的帘幕,依稀可以瞧见外头那些低眉顺眼的下人。 这里是梧桐苑,正是萧氏身前的院子。于嬷嬷和落芝是萧氏从娘家带过来的,自然是不会受磋磨。至于其他人,这几日自然是受了不少苦头。 “娘亲吐血那日,你们都在做什么,每个人都给我想!把想出来的事情一一记下,想不出来的或者时间对不上的就打,打到想出来为止!”方悦言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直接着手调查。 她身边得用的人都带了过来,包括哪些粗使的嬷嬷,一个个膀大腰圆,手里拿着棍子,显然随时准备给这些说不清楚的下人来上几棍子。 不过一个时辰,就已经问完话了。当然其间不乏有被打的,都被堵了嘴,呜呜的听不清楚在叫唤什么。 夏荷再次进来的时候,脸色有些不大好。她的眼神轻轻扫了一下方悦言的身后,眸光之间有些闪烁。 “其实方才有个小丫鬟说……”夏荷俯身凑近方悦言的耳边,低声嘀咕了几句。 方悦言的脸色变了几变,她的手抖了抖,身体也变得僵了一下。 “十姑娘,您怎么了?”站在她身后的落芝往前迈了一步,轻声问了一句,脸上充满了担忧的神色。 方悦言摆了摆手,勉强压制住脸上难看的神色,低声道:“把那些人关到柴房里,让人看着,谁都不许进去探视,更不许互相讨论!” 门被关上,于嬷嬷和落芝被留在屋子里,面面相觑。 至于脚步匆匆的方悦言,则是面色阴沉,秀眉紧蹙。 “把这个消息告诉六哥,让他去抓那个送东西来的男人!”方悦言猛然停住了脚步,冷声吩咐着。 立刻就有人领命下去了,方悦言的心情一直很抑郁,回到明思院之后,还是阴沉着一张脸。原本是娇俏可人的一张瓜子脸,现在就这么板着,倒是颇具威仪。 “姑娘,兴许只是寻常事儿。于嬷嬷无儿无女,在外头认个干儿子来送东西也是有可能的,您莫自己吓唬自己。待明日查出来了,就知晓答案!”春云早就知晓了夏荷究竟问出什么来,瞧见方悦言如此烦躁,不由得轻声劝慰了几句。 方悦言摆了摆手,明显是不想多在这上面纠缠。 方锦衡的办事效率很高,第二日清晨请安之后,就把人送过来了。当然他没敢贸贸然把一个男人往自己妹妹院子里送,而是亲自带着去了萧氏的梧桐苑。 “于嬷嬷,那日清晨你去了外院,从一个男人的手中接了包裹。那包裹里装的是什么?”方悦言已经开始审问人了,她此刻就坐在椅子上,于嬷嬷则站在屋子中央。 “回十姑娘的话,那是老奴替落芝拿的。”于嬷嬷抬起头看了一眼方悦言,见她面色极其严肃,也没拖泥带水。 “落芝?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方悦言愣了一下,她没想到会牵扯到落芝。等回过神的时候,她的语气里已经充满了不耐。 萧氏总共就这两位最得力的人了,昨儿有个小丫头说看到于嬷嬷抱了一个包裹进了屋子,然后又有看门的婆子说看到了一个男人送东西。事关于嬷嬷,没抓到那个送东西的男人,方悦言并没有贸贸然审问。 此刻这么一问,倒是把另一个也拖下水了。 落芝听得方悦言的问话,额头上不由得冒出了冷汗。她一下子跪倒在地,竟是满脸苍白。 第007章 冰山一角 “奴婢、奴婢……”落芝跪倒在地,不停地磕头,却是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面色苍白,显然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倒是一旁的于嬷嬷站了出来,盯着落芝看了几眼,最终轻叹了一口气,也跟着跪了下来,轻声地开口道:“请十姑娘恕罪,落芝她不好意思开口,老奴就替她说。其实那送东西的男人是她的同乡,偶然在外头遇上了,后来……原本想求了大夫人给他们定亲的,只是……” 方悦言听了之后,脸上紧绷的神色并没有缓和下来,相反更加严厉起来。 “同乡?定亲?嬷嬷好生糊涂,他们二人牵扯在一起有些时日了,为何一点儿风声都不露给母亲知道,相反只让你一人替他们传递信物!”方悦言跺了跺脚,言语之中透着几分焦急。 于嬷嬷听她这么说,脸上的神色不由得一凛。她看向落芝,眼神之中透着几分难以置信。 “奴婢没有,奴婢只是担心大夫人的身子,奴婢不能立刻去成亲……”落芝连声解释着,不停地“砰砰”磕头,声音听起来又沉又闷。 “等你的那位同乡带上来,再与他好好对峙吧!我倒是不知道,落芝姐姐有这样大的本事儿!”一道低沉的男声传了进来,方锦衡阴沉着一张脸,迈着大步走了进来。 落芝辩解的声音戛然而止,听着方锦衡用那样冰冷的声音对她说话,即使称呼还是那样亲近,但是语气里却没了平日的温和,只剩下浓浓的讽刺意味。 兄妹俩对视了一眼,方悦言直接躲到了屏风后头。既然要让他们对峙,必定是要见外男的。 片刻之后,只听“咚”的一声闷响,似乎有什么东西被丢了进来。 “虎哥!”落芝一声惊呼,显然认识那人。 方悦言透过屏风的缝隙,将外头的场景看得清清楚楚。一个穿着长衫的男人被扔在地上,脸上的神色苍白,五官长得倒是不错。只是嘴角挂着一丝血迹,身体蜷缩着,偶尔还呈现痉挛性的颤抖,应该是受了很重的伤。 “大人,小的再也不敢了!我全说,我之前根本就不认识你们府里的丫头,是有人找到我,让我假扮的啊!每次那人都让我送东西过来,你们府上就是这位嬷嬷过去拿的!”那个叫虎子的人直接趴在地上,连动弹都不能,不过嘴巴倒是不闲着,没等旁人问就自动地招了,显然之前经受了足够的磋磨。 虎子在说这话的时候,提了于嬷嬷,但是对于跟他相好的落芝,他只是偷看了几眼,却是没有直接提起,显然是有些心虚。 落芝面色苍白,愣愣地看着他,忽而像是反应过来了,发了疯一般地冲到他面前,直接对着他开始抓挠起来。 “你究竟是谁啊!为何要来害我啊!还骗我要跟我成亲,原来一切都是假的……”落芝彻底失去了冷静,边哭边撕扯着躺在地上的男人,原本那张没被打过的脸,立刻就被落芝的长指甲划出几道红痕。 闹腾了一阵子,落芝才冷静下来,只是此刻的她已经显得狼狈不堪,眼神黯淡无光。只是低声汇报着那日包裹里装的东西:“那包裹里多是一些街上卖的吃食和首饰,只有一封信、一张调理身子的药方和几包药,说是让奴婢吃了调理身体,日后——” 她说到这里,不由得停顿了一下,脸上的神色更加难看起来。 “日后求着大夫人,让奴婢出去成亲,很快就能怀上孩子!当时还是早上,奴婢就煎了药先吃了。后来大夫人不知怎么了,就吐了血!那药于嬷嬷看着奴婢吃的,根本就没给大夫人碰,六爷和十姑娘可得相信奴婢啊!”落芝说到这里,又嘤嘤地哭了起来,声音哀戚。 十姑娘闹了这么大的动静,无非是认为有人在大夫人的吃食或者药上面动了手脚,落芝自然得撇清自己。 “爷,药方已经找到了,方才就找了替大夫人治病的大夫瞧,说是这两张药方里面,有两味药是相克的。如果完全混在一起煎药,会致命的。不过如果接触的少,一时之间不会有什么大碍!”正说着,外头就有一个小厮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两张药方。 方锦衡接过药方仔细地瞧了瞧,只见一张药方是萧氏平时吃的,另一张陌生的应该是落芝那日吃的。每一张药方上面都有一味药被黑墨给圈了出来,显然就是犯冲的那两味药。 “奴婢不知,奴婢真的不知晓!奴婢帮大夫人煎药的时候,都有人在的!”落芝这下子是真的慌了,她的脸上露出惊诧和悔恨的神色,泪水流得更加汹涌了。 “你前后煎了两副药材,是用同一个砂锅吗?”屏风后面传来一道质问的声音,方悦言紧蹙着眉头,面色不善。 “奴婢……”落芝不再磕头也不再求饶,只是弯下腰精神变得十分颓靡,像是忽然被人抽去了身上所有的力气一般。 显然她没有换锅子,两副药材肯定还是有所融合的。 “是奴婢害了夫人吗?奴婢该死,夫人,奴婢这就去陪你!”豆大的泪珠子再次从落芝的眼里滚下来,她幽幽地念叨了一声,直接就往一旁的桌子上撞去。 幸好中途绊了一脚,没有撞到桌角,但就是这样也撞破了头,直接晕了过去。 “把他们都抬出去,这个男人送官。落芝——”方锦衡看着地上那滩鲜血,不由得皱了皱眉头。眼神转向昏迷不醒的落芝,叹了一口气,犹豫了片刻低声道:“落芝就送去柴房关起来,能不能活看她的造化了!” 兄妹俩从梧桐苑出来的时候,脸上的神色都十分不好看。方锦衡已经捡着重点把审问虎子的事情说了,让虎子勾搭落芝的人,根本就没找到,给出的住处和姓名都是假的,人脸倒是记得,可惜又不是什么出名人物,这偌大的京都,往哪儿去找这种平头百姓。 线索到了这里,竟是完全断了!况且萧氏的死因,肯定不是这么简单,大夫都说了少量的犯冲药材混合,并不会致死。落芝还没那么大的胆子,直接混合药材害死萧氏! 这背后不知道又会牵扯出谁来? “六爷、十姑娘,前头人来报,说是大老爷的车马已经进京了,再有半个时辰就该到府里了。老夫人让您二位收拾一番,到时候去乐康院说说话!”一个小丫鬟迈步走了过来,轻声汇报了几句。 方悦言二人对视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一抹冷意。 作为娘亲的夫君,还真够姗姗来迟的,萧氏的头七都已经过了! 老夫人的院子自然永远都不会冷情,方悦言迈步走近的时候,大老远就听见里头的欢声笑语。特别是廖氏凑趣说话的声音,不停地往耳朵里钻。 “姑娘,待会子大老爷回来,您可得绷住脾气!”薛奶娘生怕方悦言耐不住性子,直接当着众人的面儿,甩脸色给大老爷看,所以这回亲自跟了过来,不停地劝说着她。 方悦言扯了扯嘴角,脸上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低声道:“奶娘,我知道了,都听你说得耳朵起茧子了!他是我爹,当着祖母和婶婶的面儿,我当然不会胡闹!” 主仆几人进了院子,自然有小丫头来迎接。 方悦言依然是一身素服,头上连朵绢花都没带,就只用头绳将头发扎了起来,瞧着素净极了。 虽说装扮有些碍眼,不过她一进去,就是一脸笑意,一副娇憨的模样。而且说话做事儿,都挑不出毛病来,甚至还着意孝顺老夫人,对于廖氏偶尔刺耳的话根本不接茬,明显就是来示好的。老夫人感到十分满意,也乐得扮演一个慈祥的老太太。 内室里完全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模样,只是这等到的半个时辰,被无限制的延长。眼看到了用午膳的时辰,依然不见大老爷的踪影,老夫人就笑不出来了,板着一张脸。 “派人去瞧,大老爷究竟到哪儿了!一家子娘们儿都在等他,他倒是会磨蹭,路上难不成有什么稀世珍宝!”老夫人招来了个婆子,语气不善地交代了一番。 不过片刻,那个婆子就回来了,脸上堆满了笑意道:“大老爷说路上出了点儿情况,回来用晚膳,到时候再跟您负荆请罪!” 老夫人挑了挑眉头,明显是对这个回答感到十分不满,室内的气氛顿时为之一僵。 “大老爷一定是想法子给您找好东西,想着孝敬您呐!五夫人和几位姑娘等在这里许久了,估计都饿了。老夫人,您看是不是让厨房把膳食摆到乐康院来?”方嬷嬷连忙站了出来,轻声问道。 “就摆到这里来,等贤儿回来,一定要说他!去把二夫人和八爷也请过来,没得只让他们娘儿俩单独吃的道理!”老夫人挥了挥手,明显是不怎么在意。 倒是方嬷嬷的面色极其难看,趁着人不注意,跟着方才回话的那个婆子出去,似乎有什么话要问。 方悦言一直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刚出了门,就依稀瞧见方嬷嬷拉住了那婆子的手,面上的神情紧绷,显然是有什么事情发生。看到这里,她不由得眸光一闪。 第008章 方贤回府 一大家子聚在一起,自然算得上是人口众多的。大多数都是女人和小孩儿,方锦衡随便找了个借口出府去了。方锦俞这几日身子不舒服,奶娘过来告了假也就没过来。 “毒(祖)母、毒母!”外头传来一阵憨憨的喊叫声,声音中气十足,只不过口齿不清,听着让人别扭。 “八爷,您慢点儿!”紧接着又是一串焦急的哄劝声。 不用说,听这动静都知道,是二房的八爷到了。 廖氏坐在椅子上,原本因为等得不耐烦而蹙起的眉头,听见这一声声略显诡异的呼喊,脸上的神色反而舒展开了。眉眼弯弯,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 “毒母,要呲(吃)饭!”老远就见一大块头走了进来,十分魁梧的样子。 八爷长得又高又壮,再加上遗传了父母的皮肤白皙,使原本就胖的体格在视觉上增加了几圈。他一脸憨相,眼睛有些无神。看着跟方锦衡差不多大似的,其实他才十一岁,智商犹如幼童,始终都是不开窍。 “八爷又长高了,说话比原来要清楚了。二嫂肯定废了不少功夫吧!”廖氏手里甩着锦帕,脸上嘲讽的笑意收敛了起来,不过嘴角翘起的弧度依然让人无法忽视。 宋氏恰好挑着帘子走了进来,听到廖氏的话,只是皱了皱眉头,却根本没有接话。 二老爷虽然从文,不过官职不低,政绩很不错。宋氏与二老爷乃是表兄妹,夫妻二人琴瑟和谐,连个正经的妾都没有。与老夫人的婆媳关系又十分融洽,二房简直是最幸福的,偏生在子嗣方面,宋氏生生软了人一头。 他们成亲不算晚,大夫人都有了五个亲生儿女,而她却只得了八爷一个。不是她不能生,而是生下来根本就站不住脚,体弱多病,大多数都夭折了。这位八爷好容易保住了,却又是个天生痴傻的。 任谁了解到这种情况之后,都只能感叹一句:二房无望矣! “八哥来,坐到我旁边来,待会儿给你推荐好吃的!”方悦言冲着八爷招了招手,她幼时与八爷处的还不错,虽是个痴傻的,却从来不会烦扰人。 八爷立刻就大步跑了过去,一屁股坐到了她的身边,就等着开饭了。 宋氏则感激地冲着方悦言点了点头,虽说一家子凑在一起用膳,却没有她们这些儿媳妇坐的地方,还得伺候老夫人用膳。可是八爷不是个正常的孩子,吃饭最不老实,吃相难看那是肯定的。每回凑在一起的时候,那些小姑娘们总是十分嫌弃的,生怕自己的裙子被弄脏了,都不愿意与八爷一处坐。 “看你们几个丫头,怎么坐的?平时身边的嬷嬷都没教规矩吗?缩着脖子成什么样子!”果然开饭不久,老夫人就已经发飙了。 她扫了一圈桌上围坐的几个姑娘,脸色极其难看。这桌上坐的,除了方悦言和方悦貌是嫡出的,剩下的四位都是大房和五房庶出的姑娘,最大的都快到及笄的年纪了,此刻却犹如躲避瘟疫一般缩着身体,尽量往旁边靠。 “毒母,呲饭呲饭,不要管!”八爷倒是好心态,他轻声劝了一句,只是嘴里还塞着红烧肉,更加显得口齿不清。 方悦貌被骂得脸一红,八爷就夹在她和方悦言的中间,方悦言倒是一副泰然自若的神色,唯有方悦貌像是身上长了虱子似的,不停地扭动着。 她尽量舒展开身体,无奈心绪紧张,僵硬无比,手里的筷子都用得哆哆嗦嗦的。 “母亲,还是让小八到旁的地方吃吧!”宋氏看不下去了,轻声道。 “凭什么!八爷是你和二老爷的嫡子,是二房唯一的爷!即使要避开也是这帮丫头避开,我看谁还吃不好饭,再有那些拿乔的都下去!”老夫人“啪”地一声放下了筷子,语气里带着熊熊的火气。 一桌子人立刻噤声了,那些缩手缩脚的,全部都变得正襟危坐起来,再也不怕了。除了偶尔碗筷触碰的声音之外,室内一片寂静。 这几句警告十足的话语,对方悦言来说,当然是没有影响的。她依然吃的喷香,遇到那种炖得软软的五花肉,还顺势夹了两筷子给八爷。 “十妹,你也呲!”八爷看着碗里的肉,一双眼睛都笑得眯成了缝。 他最是平翘舌音不分,但是“十妹”这两个字却念得字正腔圆。 “八爷和悦言的感情还真好,叫的这么清楚。八爷可是连祖母都没说清楚呢!”一旁的廖氏早就按捺不住了,此刻轻声说道。配上她那一脸笑意,仿佛只是不经意间的调侃。 方悦言的嘴角勾出了一抹冷笑:“五婶,这话可怎么说?八哥能说清楚哪个字,又不是我能控制的。您这么一说,倒像是八哥故意叫不清楚祖母似的!” “毒母,毒——母,主——母……”八爷应该是听明白了廖氏的话,立刻就别着舌头开始念叨起来,可惜无论他怎么努力,还是无法说清楚“祖母”这两个字。 “行了,你少说几句!”老夫人立刻就白了一眼廖氏,脸上又重新堆出几分笑意,对着八爷道:“好孩子,祖母知道你这份心就成了!不用费那个劲儿!” “五蛇,不要梭(说)话!”八爷忽然扭头冲着廖氏的方向,做了个“嘘”的动作,脸上还是那副嘻嘻哈哈的神色。 屋内的人都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八爷会来这么一招。倒是方悦言反应过来之后,“咯咯”地笑出了声。 “八哥,你真厉害!”方悦言毫不吝啬地拍了拍掌。五婶变成五蛇,听起来还真是有趣! 廖氏的面色一下子变得阴沉至极,但是碍于老夫人没开口,她也一个字不敢多说。 快要到傍晚的时候,大老爷才总算到了。方嬷嬷亲自去打点的一切,等到方贤进入后宅的时候,众人都已经等得望眼欲穿了。 当然宋氏和廖氏已经退下了,又不是她们的男人,没啥好说的。倒是几个小辈儿,因着老夫人拘着只好留在屋子里。 “只不过出去几日而已,活像几年没见似的!还要几个侄女也留下来!”廖氏离得远了,见方悦貌还得留在里头,心里就有些不痛快,不由得嘀咕了几句。 “母亲,儿子回来了!”大老爷对着老夫人行了一礼,语气显得有些僵硬,脸上的神色也不是往常那样温和,反倒是有些阴沉。 大老爷管理着国公府的庶务,身材发福得厉害,肚子早就挺起来了。再加上酒色熏染,整个人显得有些虚,多亏他这张脸生的不错,即使人到了中年,也还能看,没有那么多的猥琐气息。 老夫人自然察觉到了他面色不善,眉头不由得蹙起,下意识地将目光停留在方嬷嬷的身上。方嬷嬷走近了之后,低声在她的耳边说了几句,立刻老夫人的脸色就变得难看至极。 屋内的几个姑娘家都不敢开口,方悦言慢条斯理地喝着一杯茶,眼神就没从他们母子身上移开。此刻瞧见老夫人如此震怒,心里头不由得涌起了几分讥诮。 大老爷一定又是送上了一份大礼,否则老夫人不可能现在就甩下脸色来。 “母亲,方嬷嬷应该跟你说了,您看能不能让她先搬——”大老爷咽了咽口水,虽然知道老夫人心情不好,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 “方贤,你若是敢现在说出这些话来,我就让你爹从战场上回来抽你!”老夫人猛地拍了一下桌子,高声喊叫道,由于太过激动,几乎破了音。 所有人都被老夫人的失态给吓到了,那几个胆小的庶女,更是被吓得打了个颤。 “母亲!”大老爷的脸,倏地红透了。显然在晚辈面前,被老夫人骂成这样,他的颜面是丢尽了。 “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当着你家姑娘和侄女们的面儿,是不是就要说你那些烂事儿!我倒看看你敢不敢!”老夫人似乎真的被大老爷触及到了底线,什么颜面都不顾了。 此刻老夫人说话一句都不肯松口,大老爷的脸色已经红得发紫了,就连一双招风耳,都透着红色。 “你们先下去!”方贤皱了皱眉头,眼看着老夫人不会服软,甚至还有闹大的趋势。 他只好亲自开口让人下去,虽然这是在老夫人的院子,由他来开口,明显是有些逾距了。但是此刻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几个姑娘都站起身行了一礼,便悄无声息地鱼贯而出。五房的几位姑娘说了几句告别的话,便与她们分道扬镳了,倒是大房的姑娘凑在了一起。 “十妹,你瞧祖母那么生气,是不是爹惹出了什么事儿?”六姑娘轻吸了一口气,便紧张兮兮地凑到了她的面前轻声问了一句。 四姑娘也站在旁边,虽然她没开口,但是等她回答的意思十分明显。 “两位姐姐都不晓得,我自然也不晓得。不过即使爹爹惹事儿了,想来也烦扰不到我们姑娘家,一切自会有祖母做主!”方悦言轻轻地摇了摇头,明显也是摸不着头脑。 四姑娘和六姑娘互相看了一眼,片刻之后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抹深意。 “也是,一切都有祖母做主!”四姑娘点了点头,轻声地重复了一句,像是呢喃一般。 三人分别,方悦言看着她们二人携手离开的背影,不由得勾了勾嘴角,脸上露出一抹讥诮的冷笑。 娘亲死之前,这些庶女不晓得巴结嫡母,等到死后才意识到她们该说亲了,现在没有嫡母在,自然只有靠祖母。现在她们这么害怕大老爷出什么事故,无非是担忧牵扯到她们亲事的头上! 第009章 领人进府 “姑娘。”秋雨撩起了帘子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几分严肃的神色。 方悦言正坐在铜镜前,身后站着冬霜,正小心翼翼地替她拆着发髻。 “怎么,乐康院那里还在闹?”方悦言一瞧秋雨神色不太好,便挑起了眉头。 秋雨的性子比较活泼开朗,嘴巴特别甜,心眼儿也不算少。见过她的人没有说她不好的,所以当初在宋氏那里,妙水根本不藏私,一手盘发的绝活都教给她了,甚至连妇人用的发髻都展示过。 一般方悦言如果有什么想打探的消息,都会派秋雨去!方才就是让她去探听一下,大老爷究竟犯了什么事儿。 “可不是,大老爷估计真的是犯了大事儿。听说留在老夫人屋子里许久,最后出来的时候,面色还是阴沉沉的。老夫人恶声恶气地说了几句,似乎是把他撵出来的!”秋雨点了点头,话语里带着几分焦急。 一旁的春云看她呼哧带喘的,显然是小跑了回来,立刻倒了杯茶给她。 秋雨捧着茶盏喝了大半,才继续道:“当时屋子里除了老夫人和大老爷之外,只有方嬷嬷在场,奴婢没法子探听到,究竟大老爷所为何事!” 方悦言的眉头蹙得更紧了,虽说在三个儿子之中,老夫人最疼幺儿五老爷,但是对大老爷这个头一个孩子,也是倾注了不少感情的,否则不可能溺爱到文不成武不就的。竟然到了撵出来这种地步,想来大老爷这次真的是犯了大错。 “纸是保不住火的,迟早会露出端倪来。更何况能让我爹冒着被祖母骂的危险,也三番两次往上凑,这事儿肯定没完,他不会放弃的!”她摆了摆手,示意秋雨稍安勿躁。 这话显然是安她们几个的心,不过方悦言却是皱着眉头思考。稚气未脱的脸上,露出这种无比严肃的神色,瞧着带有些令人发笑。 不过几个丫头显然都已经习以为常了,十姑娘就是个心思重的,从小就主意大! 这个夜晚,注定有不少人睡不着觉。大老爷在书房里待着,彻夜未眠,似乎在思考与老夫人斗智斗勇的对策。 至于老夫人这里,则如烈火烹油般,是又急又恼。 “老夫人,您消消火。厨房的燕窝差不多炖好了,老奴去给您盛一碗来?”方嬷嬷瞧着老夫人有气没处发的模样,心里不由得叹了口气。 “今晚不吃了,气都被气饱了!待会子你拿回去吃吧!”老夫人摆了摆手,一脸蔫蔫的神色。 到了老夫人这个年纪,身体大多都会出毛病。老夫人又是个极其怕死的,整日补品不要钱似的搭配着吃。每晚的燕窝也是必备的,只不过今晚肯定没有心情了。 “你说说,大老爷方才那副德性,究竟是谁导致的?我都怀疑,他不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怎么会这么愚钝?作孽哟!”老夫人想了想方才的事情,又是一阵长吁短叹,语气里透着十足的气恼。 方嬷嬷沉默了片刻,心里就嘀咕起来了。当初方国公征战沙场,好容易回来几次,老夫人才生下了方贤。当初老夫人的婆婆也就是已故的老太君,想着让老夫人把方贤留在国公府给她教养,劝老夫人去边疆守着方国公。 结果老夫人硬是不答应,守着大老爷跟眼珠子似的,一手教养起来。结果溺爱太重,就养废了! 当然这些她是不敢说的,方嬷嬷想起另一件事儿,低声问道:“大老爷已经做了那等子糊涂事儿,现在得瞒着旁人。不过方才您当着几位姑娘的面儿说了大老爷,只怕那边会有人打探!” “我就是想让她们打探,贤儿被迷昏了头,跟我这个做娘的可不是一条心了。有些缺德事儿,我年纪大了不好再沾,她们这些小辈儿倒是可以历练历练!”老夫人轻嗤了一声,显然是因为方嬷嬷的这个问题感到了几分愉快。 而方嬷嬷则不禁颤了一下,低眉顺眼地没敢再接一句话。 常言道:人越老越心软。但是在老夫人这里,似乎正好是相反着来了。 那几位姑娘最大的不过十几岁,养在深闺里能见识到什么手段,老夫人却要她们做缺德事儿。 那可都是亲孙女啊! *** 第二日午后,方悦言小憩了一会儿,就让人准备了笔墨纸砚,开始练习画画。姑娘家养在闺阁里,除了念书刺绣之外,基本上都是自由的时间。 方悦言喜欢画画,原本只是打发时间用的,后来二老爷方准见她画出来的东西似模似样的,就特地请了先生指点。现在她的画已经颇有风范了。 “姑娘!”冬霜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声音里还有些急切:“大老爷似乎不见了,老夫人那边正派人找呢!” 方悦言轻轻地“啧”了一声,画上是数朵争芳斗艳的牡丹,各种颜色都有。此刻她的笔停留在一朵开得正盛的金色花朵上,花瓣都画了一半,却被打断了思绪。 她画画喜欢一气呵成,现在被搅扰了,况且又是方贤的事儿。怎么都静不下心来,索性就丢了手中的画笔。 一旁的春云边伺候她洗手,边冲着急急躁躁的冬霜白了一眼。 “难不成离家出走了?我爹还真是老当益壮,净学着年轻人做些新鲜事儿,让人猜都猜不到!”方悦言撇了撇嘴,脸上露出几分嘲讽的表情来。 身边伺候的人都不敢说话,姑娘的嘴巴真的跟刀子似的,唰唰地就能磨死人! 过了不久,前头就有消息传来了:大老爷回来了,而且还带了个人回来! 秋雨连忙去探听,回来的时候,脸色都白了。 “姑娘,大老爷带了个女人回来!还是乘着软轿来的,身边伺候的人好几个,走一步路都得扶着,像尊菩萨似的供着!原先老夫人不让人进来,前门堵着不给进,那女人也不走,就跪在地上,大老爷也跟着跪!奴婢怕您等消息,就连忙回来了!”秋雨的语气有些急促,她边说边跺了跺脚,脸上显然是一副气急败坏的神色。 方悦言从听了第一句话开始,就倏地变了脸色。 她爹还真不是个东西!这个时间都敢往府里带人! “替我换身衣裳,待会子去祖母那里!”方悦言低沉着一张脸,说完这话便起身让人伺候更衣。 她赶到乐康院的时候,已经算是晚的了,至少廖氏和四姑娘已经到了。六姑娘估计得的消息慢了,此刻还没瞧见人影。 廖氏正肃着一张脸站在老夫人身后伺候着,不过内里却是一副看好戏的心态。六姑娘极其不安地坐在椅子上,正不知自己究竟该不该来。 “十姑娘来了!”外头的丫鬟通传了一句。 几个人就都下意识地抬起头去瞧,廖氏正幸灾乐祸,想要看看方悦言究竟是一副怎样焦急惶恐的神色。结果待她看清楚方悦言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了一下,像是被定住了一般。 方悦言穿了一件镂金丝钮牡丹暗色花纹蜀锦衣,几朵美艳的牡丹在袖口处盛放,金色的丝线穿插其中,在阳光的照射下有些刺眼。富贵却不俗气! 也多亏了她长着一张精致的脸,虽未长开,却也能压得住这份贵气! 因为她还在守孝之中,所以除了其中隐隐的金线,花纹都是暗色的,蜀锦也挑的素色。瞧着倒是别有风味! “祖母,我待在院子里觉得无趣,画画也静不下心来,想着来祖母这里说话凑趣。果然是热闹得很呐,四姐姐的腿脚倒是比我快了许多!”方悦言见过礼之后,一脸高兴的神色,语气里倒是难得的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屋子里的几个人,都狐疑地看了她几眼。任谁都不相信方悦言没得到消息,否则根本不可能跑来乐康院。不过她此刻俏生生地站在那里,眉眼含笑,显然心情甚好。 “十丫头的衣裳倒是好看,五婶可没瞧过这花样!”廖氏回过神来,干巴巴地说了这么一句。 “这是我自己画的,然后让几个丫头绣了做成衣裳。今儿特地过来给祖母瞧瞧,若是祖母觉得好,我重新画一幅旁的给您也做一件!”方悦言一听,脸上的笑意更甚了,还提着裙摆转了一圈,让旁人瞧清楚她身上这件衣裳。 老夫人一时也被衣裳夺了眼球,认真地瞧了几下,觉得小姑娘穿着的确好看。就连平时不待见的方悦言,此刻被衣裳衬着,她都觉得无比的讨喜。 老夫人刚要开口,方嬷嬷就进来了,脸色不太好地说道:“老夫人,大老爷来了!” 屋子里的气氛顿时一僵,方悦言笑了笑,直接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毫不在意地说道:“父亲肯定是要给你请安呢,孙女儿待会子再跟您说!” 她刚坐稳,方贤就进来了,当然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少妇。所有人的目光都扫了过去,那女子约莫双十年华,容貌美艳,眉眼上挑,不过妆容倒是极其素净,衣裳也不是很繁复,透着一股子温婉的意味。她的面色倒是十分镇定,哪怕投向她的目光,有些像针扎似的,依然都不见她变色。 方悦言看了两眼,就收回了目光。嘴角不由得扬起,那女人明明就长着一张狐狸精的脸,偏生要扮作贤良妇的模样,真让人厌憎! 第010章 院子闹鬼 “母亲!”方贤直接跪倒在地,“噗通”一声闷响,显然是用了大力毫不含糊,听着都觉得疼。 他身后的女子也跟着跪了下来,行动之间却是小心翼翼,双手还下意识地扶了一下小腹。 “这是若颜,她……”方贤指了指那女子,轻声开口道。等到真正要介绍身份的时候,又犹豫了一下,毕竟这屋子里可是老少皆在,他丢不起那人。 “她怀了儿子的孩子!”方贤思考了一下,才低声道。 方悦言微微挑了挑眉头,难怪那女人一直护着肚子。竟然已经怀了种才进门! “老大啊,过几日可就是你上任的日子了,就不怕御史参你一本!发妻刚过世,就光明正大地带着女人从国公府的前门进来,你不想当官了是不是?”老夫人眼皮都没抬一下,根本就没看那女人长什么样子。 之前方贤眼馋家里的兄弟都有官做,就连三四两个庶房都外放了,所以老夫人就让二老爷方准给方贤捐了个闲差,但就算是闲差也得被御史监督着。 “母亲,是儿子思虑不周!但是若颜她有了我的孩子,总不能还养在外头。日后也不好教养!”方贤立刻认错,方才他想从前门走,结果被堵在外头,即使下跪了也没能让老夫人点头同意。 最后还是老管家出来,领着他们二人从后门进来的,至于那些下人却是一个都没让跟进来。 “你昨儿回来迟了,也是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老夫人轻嗤了一声,十分的不以为然,语气里带着几分嘲讽的问道。 方贤最不缺的就是孩子了,嫡子嫡女就五个,哪里还稀罕这个来历不明的!任谁都能瞧出来,方贤此刻带这个女人回来,肯定还是为了女人而不是孩子! “若颜她一直住在临安,大夫说满了三个月,儿子才带她回来!”方贤依然低着头,这回即使到了他这个年纪,也觉得臊得慌。 他的两个女儿一直在盯着看,甚至两位弟妹也在。方贤一向仗着自己是嫡长子,最爱摆架子,而且兄弟之中就只有他不做官,却始终摆出高高在上的模样,这回公然带了外室入府,简直就把之前所有硬撑出来的脸面都丢尽了。 方悦言不由得在心底轻哼了一声,这位外室倒是真的有几分本事儿,竟然坐稳了胎才回来。而且还赶在大房没有主母的时候,瞧这副模样,就知道方贤有多么宠她了,看样子这外室不光有一张好看的脸! “你既然都带回府了,我也不会往外头撵。只不过这名字得改改,跟十姑娘冲撞了。就叫若枝吧!”老夫人若有似无地挥了挥手,脸上明显是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 “若枝多谢老夫人赐名!”这外室倒是一点儿犹豫都没有,立刻乖巧地谢恩。 对于她的识时务,老夫人总算是缓和了些面色。方贤不敢再耽搁,立刻就带着若枝退下了。 屋内一片寂静,几个人坐在椅子上,却都不知该如何开口。 “祖母,你喜欢什么花样?改明儿我画一幅出来,您若是觉得行,就让外头的绣娘进来缝制了做衣裳!”方悦言先开了口,她还是那副笑吟吟的模样。 眉眼弯弯,唇红齿白的,看起来极其娇俏。从屋外射进来的阳光,恰好撒在了她的裙衫上,大朵大朵盛开的暗纹牡丹极其夺人眼球。 几个人明显都是一愣,没想到方贤都把外室带到了她面前,方悦言依然像没看见一般。甚至此刻还能喜笑颜开地研究穿着,浑然不把方才的事儿放在心上。 “那都是你们姑娘家穿的,祖母老了,穿这种的出去可得让人笑话!”老夫人摆了摆手,脸上也露出了几分淡淡的笑意。 屋内的气氛重新变得热闹起来,一句都没提到方才的事儿,仿佛方贤只是带了一条狗入府似的,所有人都漠不关心! 待方悦言回到明思院的时候,夏荷已经焦急地在外头等着了。此刻看见她的身影,明显是舒了一口气。 “怎么,发生了什么事儿,连你都镇不住?”方悦言轻声问了一句,眉头微微挑起,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 夏荷是出了名的性子泼辣,平日里方悦言都会让她和薛奶娘管着院子里的下人。这回夏荷竟然在门口等着,显然是遇到了急事儿。 “姑娘哎,这会子可不是开奴婢玩笑的时候!老爷方才派人来了,说是要让那位若枝住进梧桐苑偏院,几位姨娘那里都住不下!让您把钥匙拿出来呢!”夏荷掀开帘子,直到方悦言进了屋子,她才急声说道。 方悦言的脚步猛然停了下来,眉头紧紧地蹙起,方才调笑夏荷的愉悦已经完全消散了,脸上的神色紧绷着。 “我还没找她的茬,她倒是先来挑衅我了!还真当自己是个东西了,连我院子里的一只蚂蚁都比不上,还想住母亲的院子!”她怒极反笑,嘴唇露出一抹极其嘲讽的笑意。 “夏荷,你嘴皮子最利索,待会子就由你去我爹那边说话!到时候你就这么说……”方悦言恼怒了片刻,招手让夏荷凑近了,压低了声音说着。 夏荷原本愁云惨淡的脸色,因为方悦言的几句话,变得越发闪亮起来。眼睛徒然睁大,满脸都带着挪揄的笑意。 “好嘞,奴婢一定给您办得妥妥当当!”她轻声笑开了,应了一句就撩着帘子走了。 *** 老夫人打发了人全部离开,脸上阴沉的表情都能把水冻成冰了。她虽说一直保持着老神在在的模样,不过心底的恼怒可见一斑。 方嬷嬷小心翼翼地伺候着,自从这若枝入府,老夫人就一直不放心,吩咐了好几个人打探,稍微有些动静就要来汇报。 这若枝也是能折腾,那几个打探的小丫鬟,已经轮流着来回跑了几趟。 “瞧着是个聪明的,哪晓得如此不安份,竟然妄想着住进主母的院子!虽说是个偏院,却也太早泄露了她的想法!”老夫人气哼哼地说道,胸口上下起伏着。 方嬷嬷手上的动作不停,嘴里却是问了一句:“老夫人,真的不要去管管?毕竟大老爷是十姑娘的亲爹,十姑娘虽是个有主意的,可是亲爹来要东西,没有不给的道理啊!” 老夫人冷笑了一声,浑不在乎地说道:“十丫头拒绝不了,可这国公府里有的是人能压住大老爷,我巴巴地凑上去作甚,得等那丫头来求我!当初若是把梧桐苑给我清理,如何贤儿也不敢这么要求!让个怀胎的住进死人的院子,哪个蠢货想到了这起子事儿!” 方嬷嬷的手微微一顿,脸上露出了几抹附和的笑意,嘴上却是一个字没说。 都到了这个时候,老夫人还在为着当初十姑娘不给她插手大房的事儿较劲儿,想争一口气呢!只可惜老夫人从来没帮过十姑娘,恐怕真出了事儿,十姑娘也不会想到来求她! 果然,过了片刻之后,就有丫头来汇报了。 “老夫人,十姑娘没把钥匙拿出来,若枝也搬去了别的地儿。是夏荷去大老爷那里回的话,说是梧桐苑闹鬼!厉鬼索命,最喜欢未成形的小娃娃!若枝如果想去瞧瞧新鲜,十姑娘会派人把梧桐苑打扫得干干净净,纤尘不染!”这小丫头口齿伶俐,几句话就将夏荷的原话背了出来,连语气都学得十成十。 “啪!”的一声脆响,老夫人手中的茶盏一下子摔到了地上,刚泡好的茶水,一下子全部泼洒了出来。滚烫的冒着白气,有些甚至都溅到了她的裙衫上,惊得她连忙站起身来。 “这丫头……”折腾了半晌,才将干衣裳换好。老夫人说了半句就没有下文了,不知该如何评价了。 *** “哈哈哈,她竟然怕成那样!”明思院里,方悦言娇脆而爽快的笑声不时地传出来,显然心情甚好。 “可不是,奴婢那么一说有鬼,若枝当场就白了脸。等说到后面喜欢未成形的小娃娃,她就喊着肚子痛了。再提起打扫干净欢迎她进去,她不停地摆手,连声让大老爷派人请大夫来,说是肚子痛得受不了!”夏荷就站在她的身边,将当时的情形一一告诉她。 方悦言“哎哟”地笑着,最后似乎笑得肚子都痛了,连忙用手捂住。连眼泪都笑出来了,一旁的春云立刻掏出锦帕递给她。 “我那个爱给人‘惊喜’的爹,可骂你了?”方悦言好容易止住了笑,不由得轻声问了一句。 “奴婢刚提到了鬼,老爷也跟着白了脸,一愣神就没在意。等到了后面,他想骂也顾不上了,只围着若枝转悠了!”夏荷这回可不敢用戏谑的语气说话了,只是平和地将当时方贤的表现说了一遍。 “呵,他恐怕也是心里愧疚得很吧!我倒是巴不得娘亲能回来与他们这些人互相见见礼!”方悦言冷哼了一声,脸上的神色再次变得难看起来,甚至透着一股子阴狠。 第011章 弄丢画作 大老爷方贤在发妻萧氏尸骨未寒之时,就把外室带进来,本该在方国公府掀起一番腥风血雨的。但是仿佛一粒沙子丢进了沙滩里,一丝动静都没有,根本就没人在乎这个外室。 老夫人是不想管,其他两房自然不好插手大伯的事情,而身为方贤的女儿,方悦言则早就摆出了一副漠视的态度来。 主子们的态度,自然也给底下的下人一个指引,没人往这个外室的身边凑。甚至都没人给若枝调使唤的人用,方贤只有把自己的人挪给她用,一开始还好,可是时间一长,自然就受不了了。 若枝这才察觉到自己似乎选错了时候回来,却也不好反悔。双身子的人正是要人照顾的时候,偏偏没人拿她当回事儿,她又不好再多抱怨,以免惹恼了方贤。当真是进退两难! *** 方悦言这些日子就在自己屋子里,经常拿起画笔写写画画。因为戴孝在身,哪里都去不成,索性培养一下闲情逸致。 自那日穿了自己画的牡丹裙衫之后,果然府中爱俏的人都留了心。与方悦言关系近的女人,无论是什么年纪的,都跑过来请她画一幅让绣娘去做。 往常她必然是不肯干的,现在倒是正好用来打发时间。索性几位长辈和关系亲近的平辈,都得了她精心绘制的一幅画。就连原先不准备要的老夫人,在看到那一幅葱葱郁郁的竹枝图,也立刻收下了连日吩咐绣娘赶制,刚做好就穿上身。 “姑娘,这饭团子和红烧肉您是给谁画的?追着尾巴咬的小猫咪又是给谁画的?”冬霜正在一旁替她磨墨,直到方悦言画完了收笔才敢出声询问。 一旁的夏荷和秋雨也都凑了过来,瞧清楚之后就捧腹大笑起来。 这两幅画可真够童真童趣的,饭团子和红烧肉都拟人化了,色泽变化得十分仔细,瞧着跟真的似的。而小猫咪则更加憨态可掬,任谁见了都想伸手摸一摸。 “这幅是给八哥画的,他最爱吃肉了,多画一些总能让他高兴。只可惜不能做外衫,否则定是又惹来无数的乱嚼舌根子。另一副自然是给十四弟的,锦俞都朝我要过好几回了!”她将这两幅画摆好,任其晾干墨汁。 “十姑娘,老夫人让奴婢来通知您一声,柳姑娘已经到了,被老夫人留着说话了。您收拾一下!”外头传来小丫鬟的通报声。 方悦言轻轻挑了挑眉头,踌躇了片刻才让人替她换衣裳。 她与柳静娴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关系十分亲密,平日里经常下帖子串门,自然不用换大衣裳。不过老夫人特地派人过来叮嘱,她也不好拂了老夫人的意思。 “柳姑娘到了!”春云早就出去接了,此刻挑起帘幕让人进来。 “哎呦,可累死我了!你家规矩就是大!”柳静娴刚进门就娇声抱怨着,语气里可谓委屈满满,婴儿肥的脸蛋也皱得紧紧的,显然十分不满意。 方悦言轻笑了一声,一猜就是她肯定在老夫人那边装了许久的贤淑,这会子才被放过来,积了一肚子的牢骚。她递了杯茶过去,柳静娴直接三两口就灌了个干净,没有一丝大家闺秀的模样,反而显得颇为粗鲁。 “规矩大你还过来,偏挑这个时候,国公府里最要脸面,你又不是不知道。正是这种时候,祖母才不能留下话柄!”她轻声宽慰了几句,见她一口气喝光了,便又替她续了一杯茶水。 柳静娴吐了吐舌头,将茶盏放下了。老夫人虽然厌恶萧氏,但是毕竟方国公府是死了大夫人,这戴孝的人家,若是没有重要的事情,一般人是不会下帖子上门的。所以她这个十几岁大的小姑娘,前几日下了拜帖,还让老夫人心里头嘀咕了好几句。 得有多么重要的事情,非得挑这个时候,就不能过几日再来! “来看看你好不好呗!”柳静娴凑近了仔细瞧两眼,方悦言瘦了点,不过精神尚可,就放心了许多。 “伯母怎么肯让你过来的?不怕你冲撞了!”方悦言眨了眨眼睛。 柳静娴这跳脱的性子虽然很对不起她的名字,不过柳夫人可是出了名的贤良人,经常拘束着柳静娴,方国公府这种情形下,柳夫人应该不会让她轻易过来。 “这次可是我娘让我来的,你当日玩儿得好好的,哪晓得就出了这种事儿。萧伯娘平日里对我也很照顾……”柳静娴摆了摆手,刚说了几句就住了嘴,她怕再勾起方悦言难过的心绪来。 两个小姑娘自幼就感情甚笃,聚到一起自然有说不完的话。揭过这个略有沉重的话题,就又开始了丝毫没有营养但就是说个不停的对话。 “你这还有什么事儿要说?今儿总是心不在焉的,跟你说簪子,你跟我扯画;跟你说吃食,你还跟我扯画画的事情;提起别家的姑娘少爷,也不见你多留心,还是提画。究竟这画怎么了?”方悦言实在是聊不下去了,不由得低声问道。 柳静娴一向藏不住心思,今日总是顾左右而言他,就连最爱听的八卦都提不起兴趣来,肯定是有事发生。 “悦言,你的画技越来越好了啊!”柳静娴干笑了两声,脸上带着几分讪讪的表情,显然准备进入正题了。 “没请先生来看,不过最近练手比较多,比以往更加得心应手。我还给你画了一幅,待会儿顺便带回去,让绣娘照着做成衣裳……”方悦言一直盯着她看,总觉得她怪怪的。 “不不不,我不要,你别给我!”她的话还没说完,柳静娴就不停地摇头摆手,仿佛是看到了什么洪水野兽一般。 对于她这么大的反应,方悦言有些哭笑不得:“你这是怎么了?平日里见到我就要画,说是有灵气以后肯定能卖好价钱,现在我主动给了,你倒是不要了!” 柳静娴抬手抓了抓头,头上两个梳理整齐的小包包,立刻就被弄得有些散乱了。她的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秀眉深锁。 方悦言很少看到她露出这种忧愁的模样,柳静娴一向是不知愁滋味的,没想到竟有一日愁成了这样。 “你记得我哥哥吗?”柳静娴抬起头来,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你究竟是怎么了?柳夫人年近三十才得了子女,而且还是双胞胎,就是你和你哥哥,这京都里几乎都知道。你每日见我的时候,十句话里必提到你哥哥,怎么现在问这个问题?”方悦言是又好笑又无奈。 她的心里嘀咕着,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一向不会拐弯抹角的柳静娴,竟然在这里吞吞吐吐就是说不到重点上! “哎呦,我娘让我慢慢跟你说,可是我都急死了!”柳静娴自暴自弃地跺了跺脚,这回是双手用力地抓着头发,彻底放弃了形象。 “之前向世子与我哥哥打赌,哥哥输了之后,向世子就指了书桌上的一幅画当彩头。当时哥哥并没有在意,以为不是什么重要的,就给了他。结果等后来才发现,那是你送我的画!我之前拿了你的画,就拉着爹去书房欣赏了一番,没有收拾起来,哪里晓得会被别人拿走了!”柳静娴的双手用力按在小桌上,手指都已经开始发白,显然过于紧张。 一个未出阁女子的书画,竟然流落到别的男子手中,这件事儿可真不算小。随便谁牵扯出来,都有可能造成闺誉的受损。 方悦言整个人都怔住了,她有些反应不过来。她的画技在同龄的姑娘中间,自然是翘楚。不过书画这东西,她一直都十分谨慎,也只给了柳静娴那一幅正经的提了字留了名的画作,没想到就落得这样的结果。 “悦言,真的对不起!我弄丢了你的画,家里人都十分着急,等到哥哥想起来之后,他就被打了,现在还下不了床呢!要不是因为娘要我过来跟你赔礼,我也要被狠狠抽一顿!你放心,我爹说哥哥要不来的话,他也会去帮你去跟向世子要的,坚决不会损坏你的清誉……”柳静娴说着说着,声音就变得哽咽起来,眼眶都红了。 想来这件事儿,在柳府这一家四口之间必定是掀起了轩然大波。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柳静娴,都直接哭出来了,足以见得柳氏夫妇发怒的程度。 “你哥、向世子、你——”方悦言一脸说了好几个人,想找个人来探讨一下,但是她发觉不知该从何说起,主要是这件事儿实在太超过她所能料想的范围。 柳大人在京都属于新贵一派,皇上的宠臣,明明是清流,偏偏性子圆滑十分懂得为官之道,所以这官位是越爬越高。柳静娴兄妹俩几乎是他日夜盼来的,宠爱程度可见一斑。柳静娴又是方悦言最好的朋友,哪怕这事儿就是柳氏兄妹的错,于情于理,方悦言都无法责怪。 至于向世子,方悦言觉得不提也罢。向家那一摊子烂事儿,只有比方国公府更加污糟不堪的,更何况向世子本人在京都,就是个传奇人物。 无论哪一个,方悦言都觉得自己无法怪罪! 最后她只能闭上了嘴巴,沉默地看着她,无言以对。 “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我哥就是个傻子,他才十三岁,向世子比他大两岁呢,还不把他玩儿得滴溜溜转,肯定是胜利的一方啊!瞧现在被我爹打的,到时候去向世子那里要东西,还得陪着小心,这都什么事儿啊!”柳静娴一把抓住她的手,接过她的话头,一脸“我懂你”的表情。 第012章 污糟向府 送走了柳静娴,方悦言还处于无可奈何之中。 对于画被向世子拿走一事,柳静娴在她面前不停地赔礼道歉,说到动情处还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最后方悦言都没从她的神情之中,找到一丁点儿让她信服的东西。 面对如此不靠谱的柳静娴,方悦言只是心底涌起了几分不好的预感,莫不是那幅画要不回来了! 过了几日,柳府那边都没有动静,方悦言就猜到恐怕要画这事儿不怎么顺利。她也只有长叹一声,此刻她这位当事人才是最无用的,被困于内宅之中,只能干等消息。 不过她现在才十岁,想来那个名声颇佳的向世子,并不会想着利用她那幅画做什么。 这日,她正在跟着绣娘学习刺绣的技艺,那边就有个小丫头通报,说是方锦衡急着见她。 “六哥!”她一溜小跑了出来,现如今天气是越发炎热了,头顶着大太阳出来,她的额头上已经可以见到些许的汗水了。 “有大哥的消息了,我得去边疆守着,祖父让五叔传信给我的!你带着锦俞在家里要好好的,凡事忍一忍,等我和大哥从边疆回来给你们做主!”方锦衡也是满脑门的汗水,却完全顾不了那么多,急声地说着,显然是万分紧急。 方悦言不敢耽搁,连忙点头应承道:“我会照顾好锦俞,六哥,你自己要小心!” 她的话音刚落,就见方锦衡快步地走了。这件事情能让方国公亲自派人传信,显然是方锦程那边的情况凶险,或者还有一些不能让外人知道的事情。 得了方锦衡的话,方悦言自然是关紧了大门,方锦俞那边也被叮嘱过了。平日里这姐弟二人基本上都不出门,就各自在院子里找些乐子。 一转眼萧氏也已经去世五个多月了,方悦言心里头惦记着萧氏的死因,却始终伸展不开手脚继续查下去。她乖乖待在院子里,不过身边几个得力的丫鬟还是经常跑出去的,就为了打探消息。 国公府现如今正是特殊的时候,方悦言摆出一副不主动的惹事儿的模样,却不能真的当一个瞎子和聋子,她得随时了解整个国公府的动态。 “姑娘,奴婢瞧着最近方嬷嬷经常出去,也不像是有急事的样子。问了乐康院的其他人,也没人说清楚的,方嬷嬷告诉她们的时候,就是含糊其辞的,只说是有事儿!”春云最是细心,她出去转了几次,又结合夏荷几个人的话,就得出了这么个结论。 方嬷嬷乃是老夫人的左右手,成日里都离不开。为了方便她照顾主子,方嬷嬷的家就安在国公府不远的地方,那处的小院子还是老夫人出钱买的。 平常等老夫人睡了之后,方嬷嬷才会离开。但是这几日,方嬷嬷比较频繁地离开国公府,自然会引起她们几个的注意。 “她肯定是替老夫人办事儿的,只是国公府的后宅里目前并没有什么大事儿发生,老夫人又没把那个若枝放在眼里,究竟有什么重要的事儿,让她要动用到方嬷嬷?”方悦言皱紧了眉头,自言自语地嘀咕道,脸上露出了几分疑惑的神色。 “姑娘,这事儿好办!”冬霜端了一壶热茶过来,脸上带着兴奋的笑意。 “我爹和方嬷嬷的男人在一起给国公爷养马,两人交情还不错。您若是信得过,奴婢回去就让他打探一二。”冬霜声音娇脆地说道。 她是家生子,爹娘都在国公府当差。在这四个得力的丫鬟之中,冬霜的年纪最小,因此重要的活儿都被其他三位姐姐揽了,就比如出去打探消息,方悦言就从来不会安排她,这会子她立刻就想上前来帮忙。 方悦言仔细想了想,觉得此事可以,便点了点头。 “给祖父养马的,都是得用的人。”她只是轻轻说了这么一句,身边的几个丫头却都知道她未说完的话,不由得嬉笑开了。 方悦言这话的确是真的,但只不包括走了后门的方嬷嬷的男人。当初方嬷嬷选夫婿的时候,只挑着老实的,但是一下子老实过头了,就没多大用处。 *** “姑娘,我爹打探到了,不过方嬷嬷的嘴巴很严,就零星地提了几句,所以她男人也没说出几句来!”冬霜这日从家里回来,就把消息带回来了。 “听说老夫人瞧中了几位官宦家的姑娘,让方嬷嬷出去打探她们的品性。我娘说那架势瞧起来是在替人说亲的,不过这事儿找了媒婆问不是更利索些,还让方嬷嬷偷偷出去打探!”冬霜轻皱着眉头,一股脑就将家里人说的话都背了出来,显然她也闹不明白老夫人究竟为了什么。 从她说出第一句话开始,方悦言的眉头就一直紧锁着。 春云瞧见她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怕她伤了心思,不由得安抚道:“姑娘,估摸着这事儿与我们大房没关系。大爷和六爷都已经定亲了,老夫人应该是替别的爷瞧的!” 方悦言摇了摇头,府中大半的爷都是三房和四房的,根本不在京中,老夫人不会管庶房子女的死活。 “从方嬷嬷小心翼翼的态度来看,此事必定很重要,不过老夫人还没出面,证明还在试探之中。冬霜,继续让你爹探探!待会子让春云支银子给你!”方悦言想了片刻,依然不得要领,但是又不敢掉以轻心,依然准备细查下去。 老夫人的动作越来越大,甚至原本好几家的姑娘已经确定了只留下其中一位。 “你是说老夫人看中了向侯府的姑娘?”方悦言瞪大了眼睛,惊诧地问道。 由于她的情绪太过激动,连声音都忘了压低,甚至到最后不由得拔高,变得有些尖利。 冬霜被她吓了一跳,连忙点了点头。 “老夫人究竟为何方神仙求得这位姑娘?岂不是只要富贵不要命了嘛!”方悦言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声音虽然压低了,但是面色却极其难看,阴沉得想要结冰了一般。 向这个姓氏在整个南国绝对是显赫一族,不光其家世与人才,更因为那说不清的恩爱情仇。用柳静娴的话来形容:向家这一家子传奇,简直就是比戏文里唱得还要精彩!足以见得其混乱程度! 更何况这其中还牵扯到了当朝公主,这段传奇成了人人兴致高昂地谈论,却又躲得小心翼翼的诡异情况。 向家目前分为两支,这两支为亲兄弟。嫡长的继承侯府,也就是向侯府的向侯爷。嫡次子当年一表人才,尚了公主成为驸马爷,并且生下向世子,当然就是拿了方悦言画作的那位。 不过如果光这样,也不算传奇了。公主与驸马爷有了向世子不到几年,就因为闹出丑闻和离了。似乎是公主亏欠了驸马爷,为此皇上补偿了向家,让驸马爷直接成了异姓王爷,这才有了向王府的诞生。 向王爷搬出公主府,在向侯府旁边新建王爷府,两府比邻而居,听说兄弟二人感情甚笃,两府等同于一府。这位向王爷叙写了一段神话,因为所有人都认为他和公主和离之后,已经得了王爷之名,必定要孤独终老了,没想到不到两年,他另娶贤妇入府,只可惜与新妻子至今无儿无女。 这么一段混乱不堪的向家风云,老夫人竟然不怕死地想要插手,不知道她的眼里除了权势之外,还有什么! “求的是哪位姑娘?”方悦言整个人有些发懵,她轻声地问了一句。 “回姑娘的话,听说是侯爷的嫡长女!”冬霜看着她露出如此倾颓的神色,语气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而且听说方嬷嬷拿了两份生辰八字,准备去如月庵让人合八字。其中一个,听我娘说有些像大老爷的生辰八字!”冬霜憋着一口气,虽然有些心疼姑娘这种模样,不过她还是决定要说清楚了。 方悦言一口气没提上来,险些抽过去!她根本就没想到,老夫人会这么着急,已经着手挑选新的大夫人了! 好嘛,她方才所想到的向家那一摊子烂事儿,全部都跟他们大房扯上关系了。 向侯府其实并没有哪位姑娘是从侯夫人的肚子里爬出来的,为了以后好联姻,索性就挑了两个记名在夫人名下,这才有了嫡长女。 “这嫡长女也不过十六七岁,我爹都四十了。就算向家的姑娘不好说亲,也不必急吼吼地巴着一个老头子吧!”方悦言气得声音都颤抖了。 这算什么事儿!这件事儿听起来足够匪夷所思的,一个侯府嫡女,即使因为向侯府污糟的名声不太好说亲,但是也不必委屈给一个半老头子当续弦吧?这其中无非是有人在周旋,或许那向侯夫人也出了力,反正不是亲生的,搭上国公府的老夫人,也真是狼狈为奸! 一旁的春云和秋雨立刻上前来,端茶倒水的,替她捶背顺气的。一叠声地安慰着姑娘不要放在心上,或许是听岔了。 第013章 若枝陷害 “都把八字拿去合了,这已经进行到最后关头了?老夫人可真够着急的啊!”方悦言轻嗤了一声,脸上嘲讽的神色越发明显。 此刻她已经冷静了下来,只是周身的气息更加紧绷起来,显然她对这未来有可能成为大夫人的向侯府姑娘,感到十分不满。 “姑娘,容奴婢斗胆说一句,奴婢觉着老夫人这么着急也是有理由的。她是想等这一年之期过了,立刻就把人抬进国公府呢!”一旁久未出声的夏荷,轻声地开了口。 方悦言立刻抬起头看向她,脸上露出几分询问的意思。 老夫人这么着急地挑新儿媳,若是以后被捅出来了,国公府会很丢脸。 夏荷看出她的疑惑,轻声地说道:“姑娘一直不出门,所以不知道旁的院子里发生的事情。若枝的肚子眼看一日日渐大,估摸着新夫人未进门,恐怕若枝就先生了!” 夏荷的性子比较直爽,所以她从不去老夫人的院子里打探消息,以免快人快语的反而惹人厌烦。一般她都是在大房里转悠,几位庶姑娘和妾侍的院子,她都会去。自然若枝就成了重点盯防对象了。 每日看着若枝挺着显怀的肚子进出,大老爷也常常去探望,连夏荷都觉得若枝得宠过盛,更何况是老夫人,肯定更觉得那小妖精扎眼了。 “哦?那她还有什么别的不对的动静?”方悦言眉头一挑,若不是夏荷提醒,她都快把这一号人物忘光了。 夏荷蹙了蹙眉头,显然是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来:“这若枝还是有些本事儿的,大老爷身边调过去的两个丫头都被她收服了,每日端茶倒水伺候得特别殷勤。而且还不停地往大夫人的院子里蹿,好几次都被奴婢瞧见了,也不知是想去收买谁!” “看样子我这段时间不出院子,倒是让那些宵小之辈有机可趁了。平日里梧桐苑围得跟铁桶似的,只不过我没去几日,倒像是忘了谁是主子一般!”方悦言冷哼了一声,脸上的神色越发不快。 “收拾收拾,我倒要去看看,那边究竟出了什么事儿!”她的眉头紧紧皱起,挥了挥手就让身边的人去收拾,准备去一趟梧桐苑。 只是还不待那几个走远几步,又都被方悦言叫了回来。 “罢了,我答应了六哥要好好呆在院子里,梧桐苑那边暂时不要管了。我就不信若枝能翻出什么风浪来!”方悦言摆了摆手,又慢慢地坐了回去,显然是改了主意。 明思院里再次恢复了平静,只可惜她不去找麻烦,麻烦却来找她了! 傍晚的时候,方悦言用膳之后准备散散步上床休息了。结果秋雨匆匆地走了进来,语气里透着焦急说道:“姑娘,大老爷派人让您过去呢!” 方悦言已经拆了发髻,披散在肩后,身上的大衣裳也换掉了。 “这会子叫我去?”她不耐地皱了皱眉头,显然是十分不满。 她在心里嘀咕着:这都快晚上了,大老爷不陪着美妾夜夜笙箫,找她这个女儿做什么? “大老爷之前请了大夫瞧若枝,这会子刚让人送出去,就来叫您过去了!”春云走过来替她穿衣裳,将之前打探到的消息告诉了她。 “她还真敢!”方悦言眼睛一瞪,心里冷笑连连,对于若枝的主动挑衅感到十分厌烦。 *** “爹。”方悦言走进去屋子里的时候,不由得缩了缩脖子,脸上带着几分疲惫的神色。 她刚说完这个字,就打了个哈欠,眼泪都逼出来了,显然是困乏得很。 “跪下!”方贤等得好生着急,原本就心情不好,一看到她这副懒散的模样,更加生气。 方悦言的身体僵了一下,被他这么突然喊叫吓了一大跳。 “老爷,怎么能让十姑娘因为这事儿给妾下跪呢!这事儿还不确定,姑娘乃是千金之躯……”屏风后面传来几声柔弱的劝告声。 当然这几句话,传进大老爷的耳朵里,更是火上浇油。 眼看大老爷更加发怒,方悦言的脸上倒是露出了几分调皮的笑意来。 “后头的是若枝吧?幸好祖母不在这边,否则你可要被杖责了呢!这般没规矩,既然知道我是国公府的十姑娘,爹让我跪肯定是跪着我爹的,如何是对你跪的?快莫说这种话了,免得让旁人误以为方国公府的大房嫡姑娘,没了亲娘就要随便给个女人下跪了!”她堵住方贤想要说话的口,语气也是一派柔和的模样,只是这话肯定是难听至极的。 里头顿时没有声音再传出来了,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僵硬。 方贤因为听到她提起已故的萧氏,有些愣神了。 “哎呦!”屏风后面传来女子的痛苦的呻/吟声。 “若枝姑娘快莫动了,十姑娘年纪小,并不是要追究。您也不用起身给她赔礼,老爷会心疼的,您这肚子里还有大房的小少爷呢!”紧接着就是丫鬟急切的惊呼声。 方悦言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好一朵爱做戏的白莲花! “若枝今儿下午见红了,幸好及时吃了保胎药才稳定下来。方才大夫说是吃了凉性的东西,今日只有之前在你母亲身旁伺候的落芝过来送过吃食,她已经被我带过来了,一开始死不承认,后来被打了二十板子,才说是你命令的。可有此事?”方贤皱了皱眉头,看到方悦言脸上不耐烦的神色,最终也没走进去哄若枝,而是将话题带到了正题。 听了他的话,方悦言先是惊愕,然后想了想之后差点大笑出声。 若枝这究竟想做什么,冲着她出招就罢了,还尽是昏招! “爹,你说什么呢?我让人把落芝关起来了,她怎么会出来送东西?而且自从她上次受伤了,我就再也没见过她!什么是凉性的东西,那有热性的东西吗?吃了就会对肚子里的小娃娃不好吗?”方悦言抬起头,脸上露出疑惑万分的神色。 坐在床上面色苍白的若枝,听到她这几句回话,更是要笑出声来。怎么十姑娘认为装傻就可以蒙混过关了? 外头沉默了片刻,似乎有人凑到了方贤的身边轻声说了几句,方贤就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了,而是直接放行:“行了,你年纪小身子弱,还是早些回去睡吧!” “爹,若枝怎么了?她吃坏了肚子?我听人说若枝今日上午还请了会看胎的道姑,那些不是正经寺庙里出来的道姑,可都不是什么好人。尽是胡说八道,为了骗取钱财的,如果不得法,说不定肚子里的小娃娃还能变成鬼胎呢!”方悦言轻轻弯了弯嘴角,继续摆出一副天真无知的面容来。 说到最后,似乎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抬起手捂住了嘴。 方贤的眼神低沉了些,警告地看了她一眼,挥了挥手让人送她出去。 “老爷,十姑娘虽然年纪还小,但是也不能诅咒我肚子里的孩子啊!”若枝瞧见方贤走过来,立刻装作一副委屈不已的神色。 方贤皱紧了眉头,脸上的神色十分不好看:“你要真的诚心念经,就去寺庙里请那些师太,不要找乱七八糟的人。还有这事儿不是十丫头做的,她连葵水都没来,没人教她凉性热性的东西,如何害你!” 说完这些话,方贤就甩袖而去。 若枝恨恨地用手捶了捶锦被,眼神之中透着十足的冷意。 “若枝姑娘!”她身边伺候的人轻轻地唤了一句。 “别叫我,还不是你出的馊主意!说是趁着如今大房没有真正的女主人,只要把十姑娘扳倒了,这大房的权肯定就到我的手里了。我都下了那样的血本,却惹得老爷厌弃!真不知你安的什么心!我都说了,等我生了孩子,之后就会在老爷面前替你美言,让你做通房!”若枝被她这么一喊,所有的烦心事儿都涌了上来,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撒气。 *** 方悦言赶回去的时候,留下来的几个丫头都守在门外等着,瞧见她平安无事回来,才都松了一口气。 “今儿多亏了奶娘跟爹说我没来葵水,不懂那些,否则还真的得在那里跟若枝攀扯,没得失了我的身份!为了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还巴巴找我过去,她也不怕折了福分!”方悦言摆了摆手,示意她们稍安勿躁,轻声冷笑道。 薛奶娘替她打散头发,端来热好的羊奶喂她喝下,才顺着她的话道:“老奴这一把年纪,也就这时候能有点用处了。这种话小姑娘家肯定不好开口的,只有老奴去说了。也是那若枝蠢笨,想害姑娘却想出这种法子了,凉性东西容易滑胎,这种事儿可不是小姑娘家该知道的!” 方悦言将空碗递过去,点了点头,眼眸中闪烁着几分兴奋的光芒。 “她这次是轻瞧了我,下次如果攀咬出说是我身边的人教唆的,那还有的磨,所以我不会放过她!不过这几日她该乖一点儿了,我已经警告过她了!”她轻哼了一声,明显是把这件事儿在心里记了一笔。 之前她故意提到若枝请了道姑来,就是为了告诉若枝,她可以轻而易举地掌握若枝的所有动态,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第014章 小小惩戒【改错】 “姑娘,落芝带到了!”夏荷领着人将落芝拖了过来。 方悦言轻轻地挑了挑眉头,她抬起头透过铜镜瞧见了跪在地上的落芝。落芝的精神不大好,眼眶深陷了下去,衣裳是新换的,虽然干净整洁,但是却像是空壳子一般挂在她身上,显然是她瘦了一圈。 她这副狼狈的模样,早不见当初在萧氏身边当一等丫鬟的风光了。 “落芝,我不想听你说废话,你和那个若枝是什么关系?说得好我们好商量,说不好的话,我可记得你家里还有不少人呢!”方悦言微微直起腰,让秋雨更方便地替她梳头发,只是警告的声音却是阴冷无比。 落芝不由得抬起头来,恰好对上铜镜里照出的方悦言,那张还略微带着婴儿肥的脸蛋,此刻眼睛圆瞪,红唇轻抿,竟是透出了一股子逼迫的气势来。 “奴婢、奴婢……”她显然还在踌躇,存着侥幸心理。 “看样子我让你有几日的空闲养伤,完全是错误的决定,因为待会子还要打。早知道就不帮你请大夫了,白白浪费了时间和银子。待会子你就算想说了,我也不想听,打死为止!”方悦言被扶着站了起来,头上已经梳好了双丫髻,又各自别了一朵素色绢花。 “来人!”方悦言抬了抬手,一眼都不再看落芝,显然准备让人把她拖下去打了。 “姑娘,奴婢说!奴婢这就说!其实那日的虎子背后之人,就是若枝!她的人给了虎子好处之后就回了临安,所以你们并没有找到他,让他扮作奴婢的老乡。若枝与奴婢早就认识!”落芝瞧见方悦言要动真格的了,立刻朗声喊道。 方悦言的眉头猛地一跳,她瞪着眼睛看向落芝,冷着声音道:“所以那药方是她的主意!她早就存了要害娘的心思!” 落芝喊完之后才惊恐地发现,她坦白之后的结果似乎更惨。 “是、是。姑娘饶命啊!奴婢也是猪油蒙了心啊,当初大老爷看中了奴婢,想要让奴婢做通房,大夫人不让,奴婢家里又遇难缺银子,若枝那边正好就……”落芝不停地磕着头,“砰砰”的闷响声传到耳朵里,让人心里发颤。 只是她还没喊完,方悦言就猛地冲了过来,抬起脚就对着她的肩膀踹了过去。 “什么乱七八糟的脏话也敢在我面前胡沁,夏荷,替我撕了她的嘴!”方悦言高喊出声,她被气得眼眶都红了,眨了眨眼睛才没让眼泪滚出来。 原来还有这么一件烂事儿,萧氏不让落芝伺候大老爷,自然是心疼落芝,无论怎么样出去都能配个好小子,结果偏偏落芝就看上了半截身子快入土的方贤。 “你就因为几两银子就敢暗算我娘!你跟着我娘得了多少好处,你家还差银子吗?你爹娘兄弟姐妹全部都被安排得妥妥当当,结果就得来你这吃里扒外的报复!什么遇难,你就是想往我爹的床上爬,下流胚!”方悦言心里积压了太多的怒火,恨不得立刻就嘶吼出来。 但是她从小到大的教养,让她根本没有什么难听话可骂,好容易才憋出“下流胚”这三个字。 夏荷直接撸起了袖子,落芝瞧见这副架势想要躲,身后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就走上前来按住了她。 “啪啪啪!”清脆的巴掌声在室内响起,夏荷使足了力气,几乎每一巴掌都让落芝跟着扭动着脖子。 “姑娘,您消消火!”一旁的几个丫头被方悦言这副模样吓坏了,连忙走上前来安抚。 方悦言大大地喘了几口气,才算平息下来,她是一眼都不想看落芝了。 “把她拖下去打板子,二十板,我要每一板子都见血。留她一口气,打完了就拖去给若枝。告诉她我已经知道落芝犯了错,谁欠了债都别想侥幸逃过,以后一定会算清楚!”方悦言挥了挥手,深吸了一口气。 落芝的嘴巴被抽得肿起来了,原先还能求饶叫喊几句,此刻肿得都已经张不开嘴了。 当落芝被打完了,浑身是血的被拖到若枝面前时,险些把她给吓晕了。 再一听方悦言要人传的话,当场若枝就面色惨白,她知道事情已经败露了。 她的确早就想要国公府大夫人的位置,只是一直被萧氏霸占着,不过萧氏身子不好,若枝才想方设法要帮助萧氏早死早超生,并且利用了落芝,没想到还是被查出来了。 “啊啊——我的肚子好痛啊,快去请大夫!”若枝惊得手脚冰凉,落芝跟个血人似的趴在地上,好像已经死过去了的场景,实在太刺激她了。 院子里一阵忙乱,不过她只有两个伺候的丫鬟,根本没有人顾得上搭理落芝。直到大夫来了,她们才手忙脚乱地把落芝拖出去。 “等老爷回来了,一定要他第一时间过来!”若枝吃了药后昏昏欲睡,却一直拉住了丫鬟的手,不停地叮嘱着。 “是,奴婢一定通知他!”直到那丫头再三答应,若枝才闭上了眼睛睡着了。 不过事情肯定不会如她的意,方贤刚回府就被方悦言请去了。父女俩待在屋子里说了好一会子话,才放方贤离开。 那个时候都快晚上了,方贤也没去瞧若枝,直接在一个妾的屋子里歇下了。 *** “姑娘,喝口水吧。奴婢第一次听你说这么多话,为了若枝的事情费了如此的心神。还一直冲着老爷甜甜的笑,老爷也难得的喜笑颜开!以后您要是还这般,说不定一直都是父慈女孝的场景呢!”冬霜倒了杯茶过去,一改刚才方贤在时那种拘谨的状态,反而叽叽喳喳地说起话来,甚至文绉绉地用了一个成语。 方悦言脸上的笑意收了起来,抬手捏了捏自己的脸,低声叹道:“脸都笑僵了!我才不耗费那么多的心神去哄他呢,成日里哄他的女人够多了!这次要不是为了整治若枝,我根本不会请他过来!” 她轻哼了一声,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前一天没见到方贤,若枝醒来之后发了好一通火。那两个婢子还是耐着性子哄她,才算是好了些。 只是主仆三人还没高兴多久,忽然院子里就涌进来一大堆人,为首的正是方悦言。 “十姑娘,你这样大的阵仗是要做什么!”若枝虽然身体有些不适,还是硬撑着一口气,扶着丫鬟的手走了出来。 方悦言一副笑吟吟的神色,眼神在她挺出来的肚子上转了一圈,脸上露出几分意味不明的笑意。 她的眼光太过明显,让若枝不禁后退了一步,心里打起鼓来。 “我听说若枝你一直怀胎不稳,还经常背着人请那些道姑来做法弄符咒什么的。那些不正经的道姑自然不能听信,所以我就替你请了一位正正经经的师太,之前我娘也会在她那里请个平安符什么的。你这胎看起来太弱,必须得让她一直看顾着,成日念经画符做法才行!请惠安师太!”方悦言眉头一挑,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若枝的脸上露出几分惊慌的神色,她瞪着方悦言,心底慌张到不行。知道方悦言肯定是来报复她的,不由得尖声惊叫道:“你要干什么!” 对于若枝忽然失态的表现,方悦言只是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我当然都是为了你好,这一切可都是爹同意了的。他说你就要好好养胎,替他生个好孩子出来,免得不知尊卑,妄想那些不该想的东西!”方悦言扫了一眼若枝身边的两个丫头,那两个丫鬟十分乖觉,立刻就后退了一步,示意与她们无关! “老爷同意的?”若枝不由得愣了一下神,脸上闪过几分慌乱的神色。 她看着方悦言身后带的那一帮浩浩荡荡人马,外加那个面容严肃,法令纹特别深的老尼姑,她就觉得腿肚子发软。好像这些人都会化为谋害她孩子的厉鬼一般! “我不,我不要!”若枝一直往后退,想要逃离。 立刻就有两个婆子架住了她,不让她使力气,也基本上不碰她,只是让她无处可逃。 “惠安师太,这位若枝施主情绪非常不稳定,对她肚子里的胎儿十分不利。望您辛苦一些,给她多念些经书,以保她胎儿平安!”方悦言对着惠安师太行了一礼,脸上的神色变得恬静而淡然。 “小施主请放心,贫尼一定竭尽所能,不分昼夜为若枝施主分忧!”惠安师太回了半礼,脸上的表情还是那样严肃,因为方悦言的郑重其事,变得更加认真起来。 当晚方贤回府之后,还被若枝闹了一通,她大吵大闹不要那尼姑守着她念经,却被方贤训斥了一通。 “一开始悦言不理你,你上蹿下跳地要怀疑她。等她为了你请来颇负盛名的惠安师太,你又不满意!这是我同意的,好好想着保胎!”方贤刚从衙门里回来,本来就累得够呛,听到若枝的尖声吼叫,更是头痛连连,不由得呵斥了几句。 这事儿就铁板钉钉了,若枝每日都得坐在惠安师太旁边,听着这倔强而认真的老尼姑念经。嗡嗡的声音传到耳朵里,让人心烦意乱,没几日她就瘦了一圈。 第015章 半幅画来【改错】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一阵不紧不慢的念经声传来,不是还有几下木鱼的敲击声,让人听着就觉得心平气和。 但是对于已经连续几日听着经文的若枝来说,简直就是魔音绕耳,不停地往她心里钻。 “够了!师太,你究竟要念到什么时候!除了吃饭睡觉,其余的时间你一直在我面前念经诵佛,我的头都快要炸了!”若枝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大声地喊叫起来。 实际上这几日,她叫喊过无数次,但是惠安师太却根本不搭理她。 果然她的喊叫声也不过让惠安师太停顿了一下,念经声再次响了起来。 “若枝施主,你始终静不下心来,贫尼只能继续念经,帮你去掉心魔!”惠安师太轻轻地扫了她一眼,便再次开始念起经来。 这些“嗡嗡嗡”的声音,传到了若枝的耳朵里,如同邪咒一般。她此刻已经双眼深陷,浑身无力,整个人都异常的疲惫,明明想趴着睡觉,但是因为这念经声,却是一刻都不得安宁。 直到此刻,若枝才了解到方悦言这招的狠毒之处。养胎之时最忌心烦意乱,偏偏她用了一个平心静气的噱头,让若枝烦躁到极致,还有苦难言。 *** “姑娘,若枝对夫人存了那样歹毒的心思,您为何下手不再重一点儿?”冬霜正在整理着绣线,想起若枝那边叫苦不迭的动静,不由得轻声问了一句。 当时方悦言冲着落芝发了那么大的火,甚至亲自动起手来了,她们几个丫头都以为姑娘要若枝死呢!没成想一转脸,姑娘的火气倒像是直接没了,招了个老尼姑进府拘着若枝就没了下文。 方悦言轻轻笑开了,冬霜已经憋了好几日,今儿总算是问出来了。 “若枝有了害娘的心思,也是被爹给骄纵的,妄想那些她不能想的。况且娘当日吐血可不止那个药的事情,这府上肯定还有人出手了,在此之前我不能打草惊蛇!”她摇了摇头,脸上的神色十分平静,仿佛若枝的事情对她没有任何影响一般。 “挑你的线吧,那么多废话,赶明儿让秋雨带你去厨房和那些婆子说说话!”春云见她张开嘴还想问,立刻就抬手轻拍了她的后脑一巴掌。 冬霜立刻讪讪地闭上了嘴巴,厨房里的那些婆子们才叫嘴长,成天就喜欢胡沁。而且面皮极厚,什么话都敢说。冬霜去领过几次膳食,就被说得面红耳赤回来,再也不敢去那里了。 “姑娘,柳姑娘派人送东西来了,好大一个包裹!”夏荷掀开帘子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小丫头抬着包裹。 几个人见那包裹着实很大,就都凑了过来准备瞧瞧。包裹一打开,几个丫头的眼睛就变得雪亮。 “哇,柳姑娘可真舍得啊!金膳坊的糕点,玉灵阁的首饰,百珍轩的扇子和挂件儿……”冬霜瞧着那一个个打造精致的木匣子,上面都雕刻了店名,里面摆得东西自然也是异常难得的。 这几家可都是老字号了,皇亲贵胄去买东西,有时候还得排队呢。 “姑娘,这柳姑娘是不是有事儿相求啊,送这样贵重的礼物?”春云一一将那些东西拿出来摆好,方便让人清点,心里头却不由得打鼓。 柳静娴和方悦言的关系的确很好,送礼也是常事儿,但大多都是寻常玩物。这一次如此大手笔,无论从哪里都透出一股子不寻常的气息来。 方悦言的面上闪过一丝惊诧,她轻轻蹙起眉头,显然对于这些礼物的到来,同样摸不着头脑。 “姑娘!”春云看了看四周,见都是信得过的丫头,才从包裹的夹层里抽出一个东西来。 方悦言仔细一瞧,竟是张被叠起来的画。她的心一跳,连忙拿过来展开,果然是她送给柳静娴的那幅。 “这画怎么只有一半?”夏荷仔细瞧了瞧,不由得问出了口。 好好的一幅画,竟然被人从中间裁开了,而且送到贺亦瑶手中的是下半幅,画上所有的牡丹几乎都只能瞧见枝叶,那些大朵大朵盛开的牡丹,不知去往了何方。 贺亦瑶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的手轻轻抚摸上了那半幅画纸,感到指尖下好像有些粉状的东西在摩擦着。 她拿起那半幅画走到了窗前,举着画纸对准了阳光,就看到了在那些牡丹枝叶簇拥之下,上面露出几行金粉写成的小字。 “令祖母已定下向侯府嫡长女为大夫人,望十姑娘助我一臂之力,毁掉这门亲事。事成之后,另外半幅画自会奉上!手握另外半幅画之人留!” 方悦言盯着画上的字迹,气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这些东西很显然是向世子借了柳家的手送来的,难怪会是如此厚礼,原来是想与她联盟。虽说那门亲事,她肯定会想方设法毁掉的,但是与现在这种被人逼迫的情况完全不同。 “姑娘,究竟怎么了?”夏荷是个急性子,此刻见到方悦言一直没说话,但是脸上的神色却是千变万化,不由得急声问出了口。 方悦言摇了摇头,本来想憋在心底,但终究还是忍耐不住,不由脱口骂道:“日后你们谁再敢当着我的面儿夸向世子的,全部拖出去打嘴!” 那几个丫头面面相觑,怎么好好的就提起向世子了。而且还是这样狠毒的模样,姑娘虽然性子厉害,但是对身边的人却是真的好,还从不曾打过她们,现在就为了提起向世子要打她们的嘴。 “奴婢们一定不提,姑娘哎,您消消气!”春云先反应过来,甭管什么事儿,让十姑娘迁怒到向世子头上,她们都先应下,哄好了这位小祖宗。 方悦言只感觉心头的火气没处撒,几个丫头都眼睛发亮地看着她,摆出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让她更加郁结。 “外面盛传向世子风姿卓越,一表人才,我从一开始就不信,没想到还没见过就他就已经露出了其禽/兽本质!”她的声音扬得更高了些,骂得越发欢快了。 屋内几个丫头面面相觑,都选择了忽略,沉默以对。 …… “好了,把这半幅画收起来,别让我看见,但是也别弄丢了!”方悦言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将画直接丢给了春云。 她就知道不能指望这些丫头贬低向世子,说起来那向世子也着实厉害。明明身后的家庭背景已经让太多的人望而却步,但是他偏偏靠着本身的优秀,吸引到了无数少女的目光。 向世子已经十六岁了,到了能说亲的年纪,据说无数高门贵女愿意同他定亲,哪怕成亲之后要面对向王府那一摊子烂事儿,以及公主婆婆和向王妃两位婆婆的刁难,但依然有诸多的媒婆趋之若鹜。 收了这些东西之后,方悦言就坐到了椅子上,手撑着下巴思索了一个下午。 向侯府的嫡长姑娘可是向世子的堂姐,他们俩什么仇什么怨,要让向世子一个大男人,弄毁了人家一个小姑娘的亲事! 更何况这男人在外的名声简直就是犹如谪仙一般,诸多少女心怀春梦,上演非君不嫁的传奇。 “不过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哪里会有那般妖魔化的魅力!”方悦言不满地嘀咕了一句,随手就将桌上的画笔丢进了笔筒里,发出“嘟——”的一声闷响,就像她此刻的心情一般。 难怪向世子耐不住,要铤而走险用柳家送东西的名头给她传信,原来是老夫人的动作已经变得越发急了。 伴随着萧氏离世时间越来越久,眼看大老爷能够续弦的一年之期已经很近了,所以此刻老夫人也不像之前那般遮掩了。 萧氏离世八个多月,若枝的孩子出世了,是一个男孩儿。 老夫人以还在丧期为由,这个男孩儿的洗三和满月酒全部没有,估计只有大老爷和若枝两人替这个小娃娃庆祝了。若枝连个位份都没有抬,依然是身份不明地住在国公府里,甚至连通房都不算。 今儿午膳好容易一家子凑在一起,大老爷再次重提位份一事。 “母亲,您看看若枝都已经替您生了孙子了,而且险些损了半条命。即使还在丧期,也该给若枝一个名分。又不用大张旗鼓的,没人会知晓!”方贤的声音里带了几分恳求的意味。 老夫人直接放下了手中的碗筷,满脸的不耐:“贤儿,在朝为官可不比你在家里,发妻没了不到一年,你就纳妾,御史参上一本就够你喝一壶的,没得商量!” 老夫人的态度十分坚决,方贤不好再说,唯有讪讪地闭上了嘴巴。 方悦言一边喝汤一边看他们母子交锋,嘴边扬起一抹嘲讽十足的笑意。老夫人竟然也知道萧氏新丧不足一年,还上赶着找新儿媳。她那么死咬着不抬若枝,无非是想对未来的新夫人示好。 第016章 向大姑娘 “贤儿这个蠢货,裤腰带一松就全想着那女人了,还帮她要名分!简直昏了头!枉费我在这里给他千辛万苦地挑续弦人选!”午膳结束了,那些人全部都散了之后,老夫人立刻就忍不住地抱怨了起来。 方嬷嬷在一旁陪着笑脸,并没有接话。老夫人抱怨归抱怨,替大老爷找媳妇儿这事儿,仍然是无比的重视,她可不敢说大老爷的不好。 “若枝那个狐狸精也是命大,十丫头找了尼姑天天骚扰她,我派人送了那么多的补品给她,就盼着她有命生没命养。可是老天爷真不开眼,那么多的好东西吃了,生产也没见多困难!”老夫人撇了撇嘴,语气里带着十足的不满。 方嬷嬷的额头上冒出了冷汗,若枝生产的时候可是大出血了,否则也不会说是丢了半条命。就这老夫人还不满意,也多亏她成日里念经拜佛,菩萨恐怕都被她吓住了。 况且十姑娘请个老尼姑烦扰若枝,顶多是小孩子心性。老夫人拼命送补品去,就盼着若枝补过头了,到时候孩子太大生不下来,二者之间可是有本质的差别。 “老夫人您怕什么,那孩子肯定入不得大老爷的眼。大爷和六爷可都是气度不凡,国公府未来的希望,那个小娃娃也翻不了天。再说若枝,生了孩子的女人绝对比不过侯府家的嫡姑娘,大老爷日后就会明白新妻子的好来了!到时候肯定跟您一条心!”方嬷嬷端着一碟子酥酪过来,小心翼翼地伺候着老夫人吃。 “是时候露出些风声来了!”她这几句话显然是说到了老夫人的心坎里,不由得点了点头,脸上的笑意更甚。 *** “若枝养了这么多日,才能起身,整个人倒是安稳了许多。没有在大老爷面前胡沁,还表现得十分大度,把之前伺候她的丫头,给了大老爷。”夏荷正替方悦言整理衣裳,一边动作一边将若枝那边的动静汇报给她。 方悦言听了之后,不由得扯着嘴角轻笑了起来。 “这若枝倒还有几分心思,知道扶持自己的势力了,只是不知她有没有和未来大夫人博弈的本事儿!”方悦言轻轻敲击着桌面,脸上露出了几分算计的神色。 “姑娘,老夫人让您换身大衣裳去见客,向侯府来人了!”春云走了进来,脸上的神色不是太好看。 方悦言的眉头紧蹙,方才悠闲的状态全部消散了。 “老夫人还真怕那侯府姑娘跑了不成,急不可耐的徒惹事端!”方悦言虽不情愿,但这次的见面肯定躲不过去,索性就起身让人伺候她换衣裳。 等她带着方锦俞赶到的时候,老夫人的屋子里已经围满了人。门帘刚被挑起来,就能听到里头娇脆的莺声燕语,抬头随意一扫,就能瞧见屋子里坐得几位贵妇和姑娘们都是言笑晏晏,显然相谈甚欢。 “这就是十姑娘和十四爷吧!国公府的风水可真好,姑娘家都是这么俏,爷们儿也是天庭饱满,瞧着就知道日后肯定有大造化!”坐在主客位的一位贵妇先开了口,话语讨喜,看年龄应该是向侯夫人。 她边说边拉过方悦言姐弟俩,从手上褪了个镯子亲自给方悦言戴上,又让一旁的丫头地上文房四宝交给方锦俞。 “还是侯夫人会说话,看把我们老夫人逗得笑哈哈的。悦言,这位就是向侯府的夫人。”廖氏立刻就凑上前来说话,显然存了亲近的意思。 她回头一把将身后的方悦貌推了出来,让方悦言与她站在一起,对着向侯夫人道:“侯夫人快瞧,这姐妹俩戴着您给的镯子,倒是沾了些许的贵气,瞧着好像比原来更俏了!” 廖氏特地把她们姐妹二人戴手镯的手拿起来放到一起,颇有几分显摆的意思。这次倒是把向侯夫人捧得很舒服,气氛也着实热烈了几分。 方悦言只是冲着向侯夫人行了一礼之后,就再也没说过话,只是像个木偶一般让五婶折腾。给廖氏撑足了脸面! “你个不害臊的,倒是会顺杆子爬。向侯府才是人杰地灵,瞧瞧这大姑娘长得多水灵啊!”老夫人故作生气地瞪了廖氏一样,话题终于被引到了向大姑娘的身上。 方悦言不由得抬起头,打量了几眼那位向大姑娘。向侯府这次过来的人还是很上道的,至少向侯夫人穿得就比较素净,那些颜色过于艳丽的珠钗环佩全部都被去掉了。 向大姑娘也没有穿红戴绿,只是在头上戴了几朵浅色绢花,正好衬她的肤色,看着十分俏丽。 向大姑娘的唇角弯了弯,蹲身行了一礼,就退回到位置上,没有开口说话。 方悦言瞧着她这副不热衷的模样,不由得挑了挑眉头。看样子这位姑娘对于嫁来国公府并没有多大兴趣,说来也是,有哪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家愿意嫁给一个中年男人,何况凭借向侯府的势力,这大姑娘也该嫁个青年才俊,而不是当续弦。 不过双方的长辈,却是根本不会考虑向大姑娘的意愿,老夫人和向侯夫人说得热火朝天的。虽说当着他们这些小辈的面儿,不会提到亲事,但是这架势都觉得八/九不离十了。 “悦言,你和锦俞带着向大姑娘四处转转!”老夫人见气氛差不多了,便开口提议道。 显然想让这未来的继母,和方悦言姐弟俩接触一下,培养些感情。 “悦貌,你也跟着去!”廖氏连忙开口道。 几个人退下之后,就绕着国公府的后花园四处乱转着。向大姑娘一直板着脸,一句话都不说。 倒是方悦貌年纪小,走了一段路就受不了向大姑娘的性格了,直接拉着方悦言说悄悄话:“十姐姐,你看她明明都这么大了,还要我们这些小姑娘哄她开心么?板着一张脸跟谁欠她钱似的!” 方悦貌成日里遭受廖氏念叨,这一张嘴也甚是厉害。要么不开口,一开口就专往人心窝里扎。 “你呀,有什么话等到客人走了再说。回去可别在五婶面前说这话,否则又要被骂了啊!”方悦言听了之后险些笑出声来,低声叮嘱了两句就拉着她追上了向大姑娘。 虽说几人不说话,但是让旁人一瞧就知道是同一拨出来散心的,总不能失了礼数。 “姐姐,还不回去吗?我想去看小弟弟,他才一个多月大,好玩儿极了。爹说以后我要保护他呢!”方锦俞显然是走得累了,仰着脑袋问出了口。 本来就尴尬的气氛,因为这句话变得更加紧绷了起来。 方悦貌瞪大了眼睛,冲着方锦俞挤了挤眼,示意他说错话了。 “哈哈哈,向大姑娘啊,你看这花园里的花开得多好啊!”方悦貌干笑了两声,立刻就出声准备把气氛弄得活跃一些。 向大姑娘却是根本不理会她,而是直直地看着方锦俞,低声问道:“什么小弟弟?哪个弟弟?” 方悦貌一瞧向大姑娘认真了,不由得伸手捣了一下方悦言,示意她想办法救场。方悦言冲着她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心里却是开心异常。 别看方锦俞才几岁,还是个小吃货。记性却不赖,方才她路上交代的,竟是一字不差地全部背了出来! 方锦俞后退了几步,似乎被向大姑娘给吓到了。直到向大姑娘温声安抚了几句,他才奶声奶气地说道:“是爹的孩子啊,我的小弟弟,但是祖母没说他排行多少。好小的孩子,向姐姐你要去看看吗?” 他的表情很天真,边说还看了看一旁的方悦言。 向大姑娘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抹阴测测的笑容道:“不好意思,我身体不舒服,先回去了!” 她说完之后,也不管身后几人究竟是什么表情,直接大跨步地往老夫人的院子里走去。 等他们三人回去的时候,向侯府的人已经走得一干二净了。老夫人气得吹胡子瞪眼的,见到他们几个,更是像被点燃了火药桶一般。 “你们究竟对她说了什么,向大姑娘哭着回来的,拼命拉着侯夫人走了,再也不肯留下来多说几句话!”老夫人拿起一旁的拐杖,大力地敲击着地面,发出“咚咚”的声响。 方悦貌早就忍不住了,就一五一十地将事情说了。当然方锦俞的话,她润色了一番,听起来没有那么欠揍,只是表现出童言无忌。 “祖母,你别生气。爹让我要去跟小弟弟玩儿的,虽然小弟弟一点儿都不好玩儿,不会说话也不会走路,但是爹让我去的!”方锦俞这时候已经看出来老夫人生气了,立刻就开口为自己辩解,同时还悄悄地瞪了方悦言一眼。 他觉得自己被亲姐姐给坑了,要不然怎么这事儿瞧起来,好像是他弄哭了那向大姑娘。他坑不过方悦言,只好把亲爹拉出来坑了。 第017章 方国公爷 老夫人气得浑身颤抖,她能说什么。怪来怪去,最后竟然绕到了方贤的身上。她总不能当着小辈儿的面,把方贤骂一遍吧! “都回去吧!”老夫人摆了摆手,双眉紧蹙着,像是已经厌烦了见到这几个孙子孙女一般。 “孽障,还真把那个狐狸精生的当个正经儿子对待了!竟然让嫡子去陪着庶子玩儿,贤儿真的是糊涂过头了,我这么劳心劳力地给他找个好媳妇儿,他自己倒是拖后腿!好容易才把庶子的事情遮掩住了,他倒好巴巴地抖落出来!”待那些人离开,老夫人直接发飙了,顺手就将桌上的茶盏扔了出去。 屋内没有人敢发出声音,都静悄悄地侍立在一旁,等着老夫人消气。 方贤从衙门回来了之后,自然是被老夫人叫过去狠狠地骂了一顿。他也是有苦说不出,只是随口对方锦俞说了几句,哪里晓得这臭小子就拿了这当借口,狠狠地落了他的面子。 “母亲,儿子不急着找续弦,身边不缺人,嫡子嫡女也很多,而且一个个都很有出息。况且萧氏尸骨未寒,这么急匆匆地找继妻实在——”方贤被骂了半晌,才知道原来是为了续弦的事情,就想着劝老夫人,毕竟这样急吼吼地巴着向大姑娘,好像他是个急色鬼一般。 况且在他的眼里,方国公的地位可是比向侯爷高多了,何必巴巴地去求娶他家的姑娘,感觉好像软了人家一头似的。 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老夫人已经抄起手边的茶盏扔了过去,堪堪摔在了他的脚边。温热的茶水喷洒了出来,还好没有烫到他,但足以让方贤闭嘴了。 “你以为人家一黄花大闺女愿意嫁给你啊!若不是我从中周旋,你最多能娶到三四品官员家的姑娘。我看中的可不止向侯府,还有背后的向王府,向王爷能给的助力可不是一般二般的。国公府里几个兄弟,就你官职最低,连两个庶子都比你高强,我这么做还不全为了你,不惜舍了脸面,瞒着你父亲就是为了让你有个身份高贵后台强硬的继妻,你倒好啊!还责怪起我了……”老夫人显然是气得狠了,话语之间带着十足的不满。 说到最后甚至抬起手用力地锤着胸口,那副架势活像快要被气得晕厥过去了一般。 “母亲,儿子知错了,儿子知错了!”方贤瞧见老夫人这副模样,羞愧万分,立刻就冲上来拉住了老夫人。 等方贤离开的时候,心里已经完全赞同了老夫人的话,一心只想娶了向大姑娘,好当个乖儿子。 大老爷刚走,屋子里就被收拾干净了,老夫人躺到在一旁的睡椅上,轻闭着眼睛显得无比惬意。 方嬷嬷就拿着美人锤,小心翼翼地替她锤着腿。 “贤儿还是太心软了,向家姑娘的性子可是个硬茬,日后嫁进来,我还得多提点些!”老夫人半眯着眼轻声说了一句。 方嬷嬷喏喏地应了,心里则是叹息连连。老夫人就喜欢拴着几个老爷,可惜二老爷和五老爷都不大听她的,唯有大老爷从小被她栓到大,直到现在还改变不了这种状况,简直就像没断奶的娃娃一般。 这向家大姑娘还没进门呢,老夫人就想着如何让小两口过不好了! 老夫人觉得此事不定下来,有些睡不安稳。反正萧氏死了也快一年了,谁也不会在乎究竟差几日。 于是坊间就渐渐有了传言,向侯府与方国公府要成为亲家了,而且还是替国公府的大老爷娶续弦。 向侯府那边也点头同意了,显然双方都刻意忽略了上次见面的不愉快,那个不知道谁生出来的玩意儿,两家都没当一回事儿。 “今儿我把你们几个姑娘叫过来,就是想告诉你们,国公府和向侯府已经订了亲。上回来的向家大姑娘就是你们未来的母亲。”老夫人把几个大房的姑娘都叫了过来,不管嫡庶坐了一排,就认真地听着老夫人说话。 方悦言的眉头不由得蹙了起来,向世子那边一直没有传出消息来。她这边倒是动手了,可惜似乎关键人物还没收到她的消息。 “老夫人,老夫人,国公爷回来了!国公爷回来了!”一个丫头急急忙忙地冲了进来,几乎是上气不接下气的,显然跑得急了。 老夫人原本居高临下地在训孙女们,此刻听到这句话,整张脸都白了。立刻站了起来,双腿似乎有些发软,竟是险些踉跄了一下,还好一旁的方嬷嬷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老夫人,您慢些。国公爷已经出去这么久了,这次回来应该让人高兴的!”方嬷嬷轻声地提醒了两句。 老夫人连忙点头,只是眼神还是没什么焦距,应该是被吓得。她紧了紧方嬷嬷的手,才勉强镇定下来,连忙让人快速梳洗了一番,就准备去前院迎接。 方悦言待听到那句急匆匆的通报时,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嘴角微微扬起,眼眸里闪过几分笑意。 她请的救兵总算是到了! 当老夫人准备好了,带着几位孙女想要去迎接的时候,方国公已经冲了进来,他就骑在马背上,身上还穿着铠甲。 反正国公府的大门都建造的很宽敞,他骑着高头大马如入无人之境,根本不会有人敢阻拦他。 “国公爷。”老夫人只感到一阵风拂面而来,定睛一瞧,那匹骏马已经停在她的面前了,勉强镇定下来,扯着嘴角僵硬地露出了一抹笑容。 “唰——”的一声,宝剑出鞘。方国公一手紧握缰绳,一手拔出了宝剑,一下子抵到了老夫人的面前,似乎要杀了她一般。 锋利的剑锋就在眼前,在阳光的映射下,剑锋上闪烁的白光森冷至极,几乎刺瞎她的眼。老夫人眼睛一翻,似乎就要晕过去了一般。 又是“唰”的一声,方国公已经把剑归鞘。他直接跳下了马,身上的铠甲发出沉闷的碰撞声,让这个被女人填满了院子,充满了几分肃杀的气息。 “祖父。”几个姑娘都已经回过神了,连忙俯身行礼,一个个噤若寒蝉。 方国公这次回来十分的不同寻常,往常这位战功赫赫的国公爷回京,必定早就传得满城皆知。但是这次却没有一个人提前收到消息,方国公直接骑马回来了,而且还不要人去迎接,拔出宝剑就指着老夫人,这么多出人意料的地方,几乎让在场的人无法思考了。 “都先回房吧,我和你们祖母有话要说!”方国公的眼神一一扫过这几个孙女,最后在方悦言的脸上多停留了一下,便又很快移开。 几个姑娘喏喏应下,半路上还遇到了急忙赶过来的宋氏和廖氏,当然这两位婶娘也没让进门,无功而返。 只有方悦言的脚步极其轻快,祖父回来了,就证明所有的事情都有转机。老夫人再也不是一言堂了,就连后宅的事情,老夫人都得看着方国公的脸色行事。 当晚,乐康院一直动静非常大。从方国公当着小辈儿的面,给老夫人难堪,就可以瞧出来方国公不准备轻易放过老夫人。 第二日一早,方国公把大老爷和二老爷都叫了过去,整个国公府,老爷一辈的就只还剩下这两位在府里。众人皆以为是父子久未相见之后,要促膝谈心。没想到方国公见到这两个儿子,二话没说,拿起一旁练武的长棍,就对着这两位三四十岁的老爷,兜头一顿狠抽。 这下,整个国公府都炸开了锅。宋氏一听自家的夫君被打得惨不忍睹,想要去求情,却被堵在门外。最后这两位老爷,是被人抬下去的,听说被揍得连亲娘都认不出了。 而当日只有方国公接受了晚辈的请安,老夫人则始终没露面,估计是觉得没脸。 “我将近一年半没回来,这国公府就要败了是不是?刚进来就是阴气冲天,十足的一个阴盛阳衰啊!整个京都都知道方国公府是马背上拼杀出来的富贵,结果家里剩下的大老爷们儿,一个个表现得跟娘们儿似的!”对于他们的行礼,方国公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直接朗声开始训斥,声如洪钟。 国公府在老夫人的刻意扭转之下,已经被那些所谓的高门世家规矩束缚得死死的,几个习武的男儿都去了边疆,剩下的要么无所事事,要么从文,后院里的确脂粉气十足。现如今再次听到了这中气十足的训斥声,竟让方悦言感到十分满足。 “今儿老大和老二都被我打了,就是因为萧氏离世,为何只让悦言和锦俞两个稚儿送丧,就不怕别人戳着脊梁骨骂吗!我这次回来,就要好好地整一整这府里的风气!”方国公看着一屋子人都静声敛气的模样,心头感到一阵畅快。 在场的大多数都是女眷,被吓得腿都软了。八爷根本闹不明白现在的状况,方锦俞更不会在意,反正暂时打不到他的头上。 第018章 确定人选【改错】 方国公的回归,由于动作频频,直接在国公府内造成七八级的地震一般影响。 一个个过得小心翼翼,就连老夫人都当了好几日的缩头乌龟,一直不出房门。 方悦言倒是悠哉得很,甚至因为有了国公爷的撑腰,她把之前荒置的拳脚功夫又拿出来练了。她的功夫只能说是三脚猫,强身健体可以,如果真的期望她能利用这功夫与人拆招,恐怕早就被打趴下了。 *** “良弟,良弟,真的是你吗?我就知道你舍不得让我嫁给那个糟老头子,你平时冷冰冰的都是装出来的对不对?你还是喜欢姐姐的是不是?”向大姑娘飞快地跑进了一座院子,脸上带着无比兴奋而庆幸得表情。 她一眼就看到了院中央站了一个男人,背对着她,身形颀伟。身上穿着月白色锦袍,背后有金线绣成的麒麟,头戴玉冠,光从背影看就知道必是一个翩翩少年郎。 “良弟,太好了,你是要用这种方法让爹娘和叔父同意我们的亲事对不对!”向大姑娘几乎喜极而泣,丝毫没有犹豫,一下子就冲了上去,直接从背后抱住了他。 她的双臂搂住了男人的腰,几乎用尽了全力,似乎害怕她一松手,眼前的人就消失了一半。 哪知被她抱住的这个男人,比她还要热情。她的手忽然被另一双手覆住了,慢慢地抚摸着,并且手指调皮地钻进了她的袖口,带着挑逗的意味摩挲着她的手腕,一直往上。 向大姑娘几乎整个人都变得颤抖起来,那人的手法十分老道,只是几个意味不明的动作,就让她这个黄花大姑娘臊红了脸。 “向姐姐,向姐姐!”几声娇俏的呼喊传了过来。 今日是向侯府设宴的日子,这些高门世家的女眷大多数都是闲来无事,经常会下帖子请人来设宴。不少府邸的命妇贵女赶过来,这些姑娘显然就是来赴宴的娇客。 那个男人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似乎想挣脱她的怀抱。 “不,良弟别动,你别怕,就是要让她们看到!你向许良是我的,哪怕毁了我的名声我也无所谓!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向大姑娘说着说着,竟是哽咽了起来,眼眶都红了。 向大姑娘想让来人看到,她与向许良抱在一起,那么无论谁都无法阻止他们的亲事了。即使是以她的名声做代价,但是她觉得非常值得! 她的身体再次颤抖了起来,不知道是兴奋的还是紧张的。 “向姐姐,啊——”意料之中的喊叫声传来,几个姑娘家都用帕子捂住了脸,慌不择路地往外跑。 很快就引来了向侯夫人等人,一瞧见院子里的景象,向侯夫人险些一口气没有提起来。 *** 向侯府传出来的丑闻,在京都的街头巷尾传了好一阵子。向侯府的大姑娘竟然与人私通,那个男人还是臭名昭著的色胚萧家大爷。萧家大爷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溜猫逗狗的,青天白日就能干出调戏良家妇女的勾当,这回竟然和向大姑娘传出了私通,也真是长了本事儿。 萧家也是侯门,门第不低,只是除了萧家大爷这颗老鼠屎。 向侯府自然不愿意让向大姑娘嫁给萧家大爷,萧侯府虽然厉害,但是眼看着这位大爷也无法袭爵。向侯府根本捞不到一丁点儿好处,所以是千万个不情愿。 但是萧家大爷乃是在向侯府内院里,和向大姑娘搂搂抱抱,还是向大姑娘主动的,向家根本就推赖不得。 当方悦言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着实松了一口气。很显然这是向世子的手笔了,能让萧家大爷进入向侯府内院的人,还真没几个。这其中若是没有向世子的帮忙,萧家这颗老鼠屎连门边儿都摸不到! “姑娘,不好了!”秋雨快步走了进来,神色之间带着几分急切。 方悦言正坐在椅子上,因为了却了一桩心事儿,正悠哉地哼着小曲儿。待听到秋雨这句话,身体一哆嗦,险些就咬到舌头。 她捂着嘴,用眼神示意秋雨快点说。 “国公爷方才回来,之前被向王爷和向侯爷请去吃酒了,说是大老爷的亲事还是与向家的女子定亲,只不过是他家的远房亲戚,与向王爷是平辈的。国公爷直说这才差不多,辈分不能乱,向王爷和向侯爷本来就是他的晚辈,岂能因为结亲就乱了辈分!”秋雨快速地整理了一下思绪,言简意赅地说了出来。 方悦言愣了一下,转而瞪大了眼眸,恨得牙痒痒的。 最后定的竟然还是向家,她之前的努力不是白搭了么!早知道她就不去凑那个热闹了,还有着了那可恶的向世子的道! “不行,我不甘心!向王爷怎么就凑过来了?什么时候我爹的续弦都成了香饽饽,还让向家这两位老爷齐齐动手规劝!我得去找祖父!”方悦言思考了片刻,最终拍案而起。 她还是不甘心,若是不亲自走一趟问个明白,非得懊恼死不可。 “悦言来了,快来看看祖父这里有好酒啊!可惜你是个女娃娃,不然祖父就带你一起喝啦!”方国公瞧见她走进来,躲躲藏藏像是要收起什么东西的动作,立刻就变得大方起来。 方悦言轻轻地瞥了他一眼,瞧着方国公如此开心的神色,心里就长叹了一口气。 难怪方国公当初看到她寄过去的信,气得暴跳如雷,回来之后都摆出要把老夫人给杀了的架势,根本不会跟向家结亲。结果向王爷和向侯爷两兄弟接见之后,方国公立刻就松了口,原来是命门被人握住了。 这天下珍藏的美酒,就是方国公的命门。 “祖父,我冒着被祖母咔嚓的危险,给你通风报信,你怎么一扭脸就变卦了!我们说好的,不要掺和向家的事情!”方悦言可不管那么多,夺过他手中的酒,气得直跺脚。 “哎哟喂,快放下,放下我们慢慢说!”方国公的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一把抢过方悦言的酒,紧紧地搂在怀里,才算是放下心来。 他坐回了椅子上,桌边摆着一个小酒杯,里面斟满了酒。酒香四溢,看样子就是那珍藏的酒了。只见方国公小心翼翼地抿了口,眯着眼睛品了半晌。 “你祖父我可能做亏本买卖嘛!那兄弟俩不停地跟我说他们家别的姑娘,一会儿嫡次女,一会儿庶女的,我都不要。我说了要么你给我一个出了五服的远亲,还得跟他们平辈儿,不能要晚辈来国公府乱了纲常!”方国公慢悠悠地开了口,眉开眼笑的混像是喝多了。 方悦言听了他的话,脸上不由得露出了笑意,低声道:“出了五服的亲戚,他们都同意了?那可不算向家人了啊,除非圣上要灭他九族,否则那姑娘可是一丁点儿关系都没有!不就等于送了个陌生人进来吗?” 她轻声嘀咕着,明显是不相信,转而忽然想起了什么,拉着方国公的衣袖道:“祖父,莫不是这位姑娘一直寄养在两府里吧,那还是弄了个麻烦回来!” “怎么会呢?当时向王爷和向侯爷对我的要求一筹莫展,还是向世子提出来的,那两位根本不知道姑娘是谁,跟着我一起听了老半天的解释,才明白过来。如果不是都姓向,当真是八竿子都打不着。那姑娘已经二十五了,是个老姑娘了,只因为照顾家里人,又替爹娘守孝了六年,才耽误了亲事。嫁给你爹,也不算坑害了人家姑娘。”方国公摆了摆手,对着方悦言的不信任吹胡子瞪眼的。 方悦言不由得撇了撇嘴,好嘛,哪儿都有这位向世子。结果她算计了这么久,完全是替别人做了嫁衣。 若说这位老姑娘与向世子没关系,她根本就不相信!十六岁就这么多弯弯绕绕,个走邪魔外道的男妖精,日后见面得绕着走,她一看就不是人家的对手!/(tot)/ 方国公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再次轻抿了一口酒,叹着气地闭上了眼睛,一副享受十足的表情。 “这样有孝道的姑娘,应该是个好相处的。我可知道你什么性子,别咋咋呼呼地冲上去当个刺头儿,我还希望你那没什么大出息的爹,能娶个贤内助,把你和锦俞都操持大了,日后找门好亲事!哎,可惜了你娘了,没能赶上享福啊……”方国公只是喝了几口酒,就有微醺的状态了,说出来的话也颠三倒四,一会儿说起这个,一会儿又提起萧氏。 方悦貌沉默地陪着方国公坐了片刻,就告辞出来了。 “姑娘。”春云瞧见她出来,立刻凑近了几步,脸上带着几分担忧的神色。 “没事儿,祖父亲自挑的人,差不了。回去准备吧,我要拿起针线,给这位继母绣礼物了!”方悦言摆了摆手,脸上露出几分安抚的神色。 她的嘴上虽是一副无可奈何接受的状态,但是心底却在用针扎向世子的小人儿。这位新继母可是向世子替他们方家挑的人,若是不合心意,她一定弄死那男妖精! 第019章 初次相见(上) “姑娘,这一大早的还是很冷的,披风穿上!”几个丫头都在围着她转,替她梳妆打扮。 “今儿外面有风,要不奴婢给姑娘弄个手炉吧!”秋雨端了热水进来,她前额的碎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 方悦言基本上就没有动弹过,一直让这几个丫头折腾着,待听到这一句,也总算是忍不住了,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好了,今儿两位哥哥回来,又不是外人,我只是出去迎接一下。况且这才到秋天,哪里就用得上手炉了。秋雨你的感觉出问题了吗?”方悦言盯着铜镜里的自己瞧了几眼,就挥了挥手,不让她们碰了。 “十姑娘,国公爷说您起得这么早,要不骑马去迎吧?大爷的腿脚不便,估摸着会走得晚些,早上天儿太凉,恐怕会冻了腿!”一道娇脆的声音在屋外响起,应该是方国公那边派人来传话的。 “骑马?好啊,告诉祖父,我这就去马厩骑着马去!”方悦言一听这话,立刻双眼就瞪大了,眼神之中带着十足的喜悦感。 方家被称为戎马世家,祖辈都是马背上打下来的富贵,战功赫赫。连姑娘家都被允许骑马射箭,只是后来老夫人嫁进国公府,摆起了大家闺秀的谱儿,才约束得严了。 方国公回来的时候,底下的小辈儿还是可以根据自己的兴趣骑马习武,方悦言当然是不会为了巴结老夫人就遏制自己的兴趣,狠狠地学了些日子的骑马,骑术尚算不错。 “姑娘,这大冷的天儿。您这身子娇贵着呢,许久不握缰绳,再把手给弄伤了。”一旁的春云听了,立刻就开口规劝。 “不行,好容易祖父松了口,可不得出去跑跑!快来给我换身轻便的衣裳,我年纪越来越大了,这在外头骑马的日子,是一天比一天少了!”方悦言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春云的提议。 她过了年就十二了,因为萧氏的离去,十一岁的生日她都没过。眼看真的要说亲了,能抛头露面的日子,真的是没了。 春云见劝不过,只好仔细地替她收拾了一番。 *** “你们慢些走,大哥的腿还得静养!不能因为赶路就颠到他!”方锦衡骑着马走在最前面,不时地回头提醒身后赶马车的人。 “得嘞!”整个车队行进得极慢,周围还有一队身穿铠甲的护卫,显然对这次方锦程的回归,慎之又慎。 “十——弟,你还习惯吗?”方锦衡一回头,“十妹”这个称呼几乎脱口而出,幸好看到方悦言现如今的装束,硬扭着改了口。 “咳咳。”方悦言轻咳了两声,故意压低了嗓音道:“习惯的习惯的,六哥,你别总是问我!男人嘛,糙汉子,娘们儿唧唧的如何上战场!” 她说完之后,还特地拍了拍胸脯,脸上嘻嘻哈哈的神色看着好不得意。 只是方锦衡欲言又止地看着她这女扮男装的造型,总觉得心头怪异,最后又飞快地扭过了头去,眼不见为净。 周围的护卫们虽然都目不斜视,但是心里却不停地犯嘀咕。这方家十爷是骑马来迎接的,但是看方六爷这副架势,也不知道兄弟俩究竟关系如何,总觉得别扭。 这才走了几步路,方锦衡已经关心六回了,比关心方锦程的次数还多。好像这方十爷是泥娃娃做得! 有人忍不住偷偷打量了几眼,方十爷一看就年纪小,个头矮骨子架小,不过看着倒是极其秀气,眉眼透着一股机灵劲儿。 方悦言穿了男人的装扮,自是逍遥自在。马也不好好骑了,左顾右盼的,觉得哪里都十分新奇。 她很少能骑马看这些风景,往常都躲在马车里,要么就是脸上蒙着面纱,走三步路前后左右都围着一大堆人。 “敢问这可是方国公府的车驾?”一个家丁模样的人骑着马赶了过来,轻声询问了一句。 “阁下是?”方锦衡扭头看了他一眼。 “我家主人听闻大爷和六爷这几日回京,没成想竟真的遇上了。”那人冲着方锦衡一抱拳,语气十分谦和,并没有报上姓名直接驱马往后跑,想来是给主子去报信了。 “六哥,方才那是谁家啊?派个家丁来问,又不愿意自报姓名,好生没礼貌!”方悦言一时得意忘形,直接甩起了缰绳,与方锦衡并驾齐驱起来。 方锦衡瞪了她一眼,低声道:“没见过那人,去大哥的马车里坐着,待会儿恐怕要见到那家的主子,注意点儿你的身份!” 最后一句话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方悦言都十一岁了,虽说是男儿装扮,也不能如此大喇喇地见外男。 “不去,我躲在后头不说话,谁能认出来!”方悦言立刻回绝了,她稍微减缓了速度,骑着马跟在方锦衡的侧后方。 很快,后面就传来了马蹄声,应该就是方才来询问的那家人来了。 “方六爷,方才家丁无礼,在下特来赔罪。在下姓向,前几日跟随家父和伯父与国公爷吃酒,得知你与方大爷这几日回来,没成想就这么巧遇上了!”一道清冽的声音响起,来者的马跑得不算快,不过追上他们这个车队倒是绰绰有余。 一听说姓向,整个车队的人几乎都抬起头看了过来。 来者脸上带着笑意,银带玉冠,锦衣华服,这些富贵的配饰却丝毫夺不走主人本身的气度。剑眉星目,挺鼻薄唇,唇角轻轻扬起,带出一个十分自然的弧度,观之可亲。但若是仔细看,他的眼眸里却是清泠一片,周身自然而然地带着一股上位者的气度。 “原来是向世子,失敬失敬!”方锦衡眼神一转,便已知道此人是谁了。 方家和向家联姻的事情,弄得沸沸扬扬,最终才定下这门亲。这位向世子简直居功甚伟,他当然得了方国公的口信儿。 方悦言立刻低下头来,脸上露出几分懊恼的神色。 男妖精来了!妈个鸡,她还没做好准备与他相见啊啊啊!(╯‵□′)╯︵┻━┻求不要看到她,她只是个路人。 “方六哥,不知你身后的小兄弟是?”事与愿违,当向许良用那特别好听的声音,提起方悦言的时候,方悦言感到乌云罩顶。 方锦衡的脸抽了抽,他与向许良年纪相近,而且又快要联姻了,自然有意拉近关系,已经开始称兄道弟了。客套得好好的,哪里就晓得这位向世子突然就转移了话题,简直是直中靶心,而且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是我族中的兄弟。”方锦衡干笑了两声,随口回了一句,就拉紧了缰绳移动了一下,挡住了他的视线。 向许良原本只是随意一问,等瞧见方锦衡的表现之后,脸上的笑意加深了些。那双狭长的眼眸也变得明亮了许多,又冲着方悦言的方向扫了几眼,才收回视线。 “不知向兄弟是去做什么,才赶回京都?”方锦衡轻轻地松了一口气,将话题岔到了向许良的身上。 “去把表姑接来,兄弟我当时可是对着国公爷打了包票,当然得亲自去接人!”向许良冲着他身后的马车努了努嘴,脸上带着几分意味十足的笑意。 方锦衡点了点头,他当然已经明白了。那马车里坐着的,就是他未来的继母了。 “嘿,小弟弟,送给你的见面礼!”伴随着这句话的落下,向许良随手就抛了一件东西过去。 方悦言正竖起耳朵听有关于继母的事情,哪里想到余光就扫到一个东西被扔了过来,而且还是直直地冲着她的方向过来。她下意识地抬头,双手接住了那个东西。 等那东西落到掌心里,她才反应过来! 她为什么要接!!! 方悦言整个人有些惊恐地看着向许良,一下子就对上了他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眸。她像是被针扎了一下般,无处可逃。 她立刻低下头去,心里已经把向许良诅咒了无数次。不愧是男妖精,耍得一手好贱!先是出声引起她的注意力,然后直接抛东西过来,习惯使然她当然伸手接住才会去思考。但是在她抬头去接的那个瞬间,她那张过于阴柔的脸,已经完全彻底地暴露在他的眼前! “向兄弟怎么给他这么贵重——”方锦衡一把抢过那个东西,方悦言是个姑娘家,怎么能随便拿陌生男人的东西。结果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说不下去了。 向许良,你踏马身为一个王府的世子,竟然给一个叠整齐的纸包,要点脸行不行!穷酸到什么程度了! 方锦衡觉得他脸上正经的表情要绷不住了,还好理智尚存,手捏了捏发现里面还有东西。他打开一看,原来外面只是包了一层纸而已,里面是一块造型精巧的玉佩,玉质剔透,看着就知道是好东西。 “不必客气,只有这位年纪比我小,给见面礼是应该的。外面包得那层纸可是半幅画,我想她肯定会喜欢的!是吗?十——兄弟?”向许良依然是一副笑模样,摆了摆手,表示没有关系。 只是他最后一个称呼拖得老长,却让方家兄妹俩的心都提了起来。 第020章 初次相见(下) 呵呵,认出来了! 方悦言一听到“半幅画”三个字,立刻就变得神采奕奕起来,凑过去一把将纸和玉佩又抢了回去。这肯定是她那另外半幅画,终于到手了!不用再被姓向的威胁了! “我喜欢,特别喜欢,谢谢向——”她头点得像小鸡啄米一般,抱住那纸包像是得了什么宝一般。 可惜她的话还没说完,就戛然而止。 谁来告诉她,为什么她手里拿着的是一张白纸和一块玉!凸(艹皿艹)这个世界基本的信任呢?心如死灰! “不可,十——”方锦衡瞧着她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就心痛,连忙出声制止。但是一出口才发觉这称呼真是让他心如刀绞。 “弟弟,你给我回马车去!”方锦衡硬是把话给扭了过来,即使他的表情已经冷硬至极,活像是吞了苍蝇一般难受。 “哦。”方悦言低声应了一句,乖乖地调转了马头,爬到马车上去躲避了。 不是她太渣,而是妖精的功力太过深厚!这都能猜出她是谁,不是一个段位的! “哈哈哈,令弟实在是可爱。别人说什么他都信,我也是胡乱猜的,没想到全中!”身后传来一阵温润的低笑声,紧接着就是向许良猜出来她身份的解释。 方悦言听得身体一僵,猛地撩开帘子钻了进去,脸都气白了。 那些护卫只觉得三人说话,像是打太极一般,明明每一句话都听清楚了,但是看着那三人各异的表情,好像全都没听明白。云里雾里的,也不知道这几位公子爷儿究竟在说什么。 接下来回京的一段路,两家车队并驾齐驱,一起往回赶。 方悦言坐在马车里,脸拼命板着,表情阴沉至极,似乎要结冰了一般。 “原来你不喜欢陪着大哥,而是喜欢被人欺负!”可惜即使待在马车里,注定她也得不到安宁。腿上还有伤的方锦程,战斗力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大哥,我要看你的伤腿,你又不让我看,我觉得无聊就出去骑马咯,哪里晓得遇到这种事儿!大哥,你等着瞧吧,这世上最毒妇人心,等我再长大一点儿,一定要那个向世子吃不了兜着走!”方悦言的眼睛瞪得老大,情绪激动,豪言壮语不要钱一样地往外甩。 方锦程总算把手中的书放到了一遍,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嘴角轻轻扬起,露出一抹冷笑来。 “你还是安稳点儿的好,对谁撒泼都行,对他想都别想!”他抬起食指轻轻地摇了摇,语气里却透着几分坚决的意味。 “为什么,我与他有大仇!”方悦言咬着牙抿着唇,眉头皱得十分用力,似乎想用此刻狰狞的表情,来表达她心头的不满。 方锦程安静地看着她表演,抬起手轻轻地弹了她的脑门儿一下。 “对别人撒泼,或许你大哥还能周旋。对他,你六哥都不是他的对手!我即使单枪匹马能斗得过他,但是——”他的动作带着几分宠溺,语气却是郑重异常。 方悦言正听得认真,想知道这个但是后面究竟是什么内容。 哪知方锦程却是长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道:“妹子,认了吧!向家的人和事儿最好一点儿都别沾,否则总有后悔的时候,里头的水深着呢!这次如果不是爹续弦的人选跟向家人实在关系太远,祖父不会松口的!” 方悦言眉头一皱,她是有苦难言。连这次在战场立功的大哥,都要对向许良退让三分,更何况她这个小丫头片子。她现在倒是知道厉害,想退缩了。可是也得先把那剩下的半幅画拿回来啊! 如果向许良真如传言中那般,风度与众不同,翩翩公子,她当然也不用太过担心。反正那么好人品的向世子,绝对不会拿她的画作下流文章。但是现如今这几件事儿,她已经充分地见识到了向许良是个什么货色,那个臭不要脸的男妖精,绝对做不出好事儿来! 一路无事,终于到了分别的时刻。方锦衡和向许良着实客套了一番,两家车队才分开而行。 向王府比较近,所以向许良先回到了家。他把马车上的远房表姑交给了自己的继母,就准备离开了。 “世子啊,你堂姐的亲事已经定下了,日子有些急,她想最后见你一面,你看——”向王妃见他要走,连忙轻声说了两句话。 “我也知道你为难,不过大丫头拉着我求了许久,就差给我跪下了。你即使不见她,要不要派人去给她回几句话,也好让她死心!”向王妃见向许良的面色一下子阴沉下来,心里打了个突,话锋一转,语气更加柔和起来。 向许良转过身来,直直地看着她,脸上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王妃,你这么为她的女儿着想,大伯母她知道吗?我倒是想问问,你一向疼爱大堂姐,兴许她临时变卦的这么好亲事,就是你为她求来的,若不然怎么总是听你提起她呢!” 他的话音刚落,向王妃就徒然色变,甚至手都颤抖了一下,低着头根本不敢与他对视。 “世子说什么胡话呢?莫不是喝多了?清者自清!”向王妃甩下这句话,就匆匆地离开了。 向许良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脸色越发的难看起来。他那双轻轻眯起的眼眸,像是啐了毒的匕首一般。 当他回到书房,看到被卷起来的画轴时,脸上的表情又松缓了些。 “小丫头片子,跟我斗!”他抬手弹了一下画轴,嘴角扬起一个细微的弧度。 当时他是真的瞎猜的,那个时候方家兄妹俩瞬间流露出来的表情,实在太过怪异,才会让他起疑心,让他存了试探的心思。 实际上他只是想知道,那个少年是不是十姑娘假扮的,所以才会临时摸出一张纸偷偷包了玉佩扔过去。只能说方悦言太嫩了点儿,才会相信向许良随身携带她的画。他又不是仰慕她,才拿了她的画,怎么可能每天放在身边,难道用来辟邪吗? *** “阿嚏,阿嚏,阿嚏——”方悦言一连打了三个喷嚏,脸上露出几分难过的神色。 “姑娘,奴婢们就说了你不能出去骑马吧!瞧瞧都着凉了,肯定是要生病了!呸呸呸,奴婢可不是咒你啊!说了等着大爷和六爷回来吧,您那么跑出去,奴婢们都没法子跟,那些小厮会照顾什么呀……”夏荷端了一碗姜汤进来,就瞧见方悦言打喷嚏的模样,嘴里噼里啪啦地说了一长串,显然是要把心中的担忧和不满全部都表达出来。 方悦言干笑了两下,低声道:“不会生病的,方才肯定是我阿姐想我呢!” “喝了!要是让大姑娘知道了,肯定也得念叨您。您胆子也太大了,等日后见了大姑娘,奴婢哪怕被您厌弃了,也得跟她说几句,求她让大姑爷给您开几幅治伤寒的苦药。只要您出去受凉了,就回来熬药给您喝,看您还敢不敢这样出去了!”夏荷本来就嘴皮子利索,这一回方悦言实在太离谱了,所以不说不痛快。 方悦言立刻捂住了耳朵,脸上露出了一副十分痛苦的神色。 “哎呦,我的好夏荷,你就当疼疼我,少说几句吧!方才我刚下马车,就被六哥一通狠骂。你等着吧,待会子他和祖父以及大哥商量完事情之后,肯定还得过来念叨我!我现在脑袋都快炸了,我这六哥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婆妈,讨人厌的时候总像个小娘子……”她极其夸张地表达着她的不满,说到后来就全部都演变成了对方锦衡的不满来。 “方悦言!”一道中气十足的喊声出现在屋内。 方悦言立刻就闭上了嘴巴,惊恐地回头看去,果然方锦衡就站在那里,气势万千地瞪着她。看着他脸上那副阴沉如锅底般的神色,估计站在那里已经挺长时间了。 “六哥,我其实什么都没说!”她想要解释,但是听起来效果更差,好像欲盖弥彰一般。 方锦衡沉着脸走了进来,直接抬起手弹了她的脑门一下。这一下可算力气大,方悦言立刻用手捂住了脑门,感到自己脑袋都发晕了,皮肤发麻,肯定是红了。 “听祖父说,你性子太野,还每日找人教习武艺,对骑射也十分感兴趣!”方锦衡坐了下来,立刻就有丫头倒了热茶递过来。 方悦言一听这话,就知道方锦衡现在是要跟她算账了,立刻就站起身,根本不敢坐下来。 “六哥,我什么性子你不清楚吗?还去问祖父干什么,我一定乖乖听你的话!”她预感不太好,立刻举手保证,准备表现乖乖的争取宽大处理。 方锦衡轻轻地瞥了她一下,脸上露出几分冷笑,看起来特别瘆得慌。 “我当然清楚,所以决定让你的性子再野一点。你个姑娘家,不好找武先生教武艺,所以六哥决定以后亲自教你。骑射方面,我也会抽出空来手把手教你!”方锦衡脸上的笑意浓了几分,眉眼弯弯的笑得极其好看。 第021章 初次来潮 方锦衡说到做到,自那日起,方悦言就开始了暗无天日的生活。每日早晨天不亮就被弄起来了,无论刮风下雨,先从蹲马步开始。 无论方悦言如何撒娇耍赖,甚至为了演戏逼真,都掉了金豆子,但是这回方锦衡显然是铁了心的,根本不做理会。 “六哥,你最毒男人心!”方悦言见他像块石头一般硬得很,不由得恼羞成怒了。 她的话音刚落,方锦衡手里的板子就挥了下来,风声阵阵的,她立刻就皱缩了起来。好在方锦衡只是吓唬她,根本舍不得真的打下去。 不过第二日,当方锦衡再去叫她的时候,方悦言却死活不肯出来了,甚至薛奶娘都跑出来劝他。 “薛嬷嬷,你赶紧让她出来,不要总惯着她。实话跟你说,不是我要磋磨她,而是她性子太难训,祖父放心不下,觉得新夫人进门肯定会跟她斗法,怕我们都走了,这丫头片子欺负新夫人呢!”方锦衡以为这又是她想出的新躲避法子,不由得长叹了一口,语气却是十分坚定。 没法子,方国公亲自交代下来的,他也不想每天跟自己的小妹过不去。 “六爷,十姑娘真的不方便,这几日她都不能起来了!老奴是不会骗你的!”薛奶娘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无奈的神色。 “嬷嬷,那你就告诉我,她究竟怎么了?”方锦衡瞧着薛奶娘的表情不像作伪,连忙轻声问道。 他还生怕自己这娇气的小妹妹,受了什么委屈。况且他也得找个理由,回去对着方国公交差啊。 “奶娘,你不用说了,我已经出来了!”方悦言制止了奶娘要说的话,裹得跟个熊似的走了出来。 她的声音很轻,显得有气无力的,而且脸色苍白,看着甚是吓人。 方锦衡被她吓了一跳,怎么一夜之间就变得如此虚弱了,昨儿看着还好好的。 “哎呦,姑娘哎,你怎么出来了?不能出来的,这会子就该躺在床上暖暖……”薛奶娘一见她出来,立刻就走了过去,拉着她的一双手捂着,还轻轻用力似乎想把她推回屋去。 方悦言却直接拒绝了薛奶娘的提议,还冲着方锦衡惨然一笑:“六哥,我们走吧!” 方锦衡被她笑得浑身发冷,特别是看到她那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露了出来,他就觉得心底有些发寒。 “十妹,如果你实在不舒服,就别去了吧。祖父那里我不说就是了!”方锦衡直觉方悦言要出什么幺蛾子,所以连忙轻声劝慰她。 方悦言却是根本不领情,直接低声道:“不行,六哥我怎么能让你难做!祖父那里最是难搞,一定要让祖父把我这性子给扭过来!” 她的声音显得坚定无比,说完之后就不再看方锦衡了,直接带头往平日里晨练的地方走去。 方锦衡就跟在后头,心里的那股子怪异感越发浓烈。他瞥了一眼薛奶娘,薛奶娘只当没看见。他看着方悦言走一步摇三晃的模样,暗自替祖父祈福。 看样子这小妮子是要对祖父发难了,狗胆够大啊! 方悦言刚蹲下马步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她就两眼一闭晕过去了。 方锦衡眼皮一跳,立刻就冲了过去。当下也不知她到底真的假的,只有抱在怀里,赶紧让人请大夫。 “吴太医,十丫头究竟是怎么了?”方国公自然也过来了,此刻见到诊脉的大夫出来,连忙上前去询问。 因为方锦衡晕倒得太过蹊跷了,恰好吴太医今儿不用进宫,而且他的府邸距离国公府也不远,所以就直接把他给请来了。 “你们家闹什么呢!逼得小姑娘头次来葵水还得出去蹲马步,大早上的你也忍心!这还是亲孙女呢,国公爷,您可得照顾好了,若是被御史参一本你虐待子孙,到时候可够你喝一壶的!”吴太医头发花白,与方国公乃是同辈,而且浸/淫后宫日久,所以讲出来的话就不怎么客气了。 方国公他说得脸色白一阵青一阵的,心里不停地嘀咕:小丫头来葵水就直说,非得弄得满城风雨,还害得他被这吴老头子念叨! “呵呵,当然是亲孙女,吴太医说什么玩笑话呢!我每日忙得很,哪里有时间与小丫头过不去!还不都是她和她兄长弄出来的,虽说是姑娘家,以后嫁了人也不能被欺负,所以就多教些拳脚功夫!”方国公腆着笑脸,边说边带着吴太医往外走,显然是不想让吴老头当着小辈儿的面儿继续说了。 “我还没开药呢!初次来潮肯定是难受的,厨房里多备姜汤红枣等温热补气的东西!哎,跟你们几个爷们儿讲也不懂,估计你家奶娘应该知道,总之不能再操劳了,还不能动气,小事儿的话就多顺着些。年纪小又是姑娘家,娇惯些怎么了?即使日后出嫁被欺负,不还有娘家了嘛……”吴太医改不了碎嘴的毛病,喋喋不休地说了半日,一边说还一边不停地用嫌弃的目光打量他们。 方贤和方锦衡也都在,这屋子里基本上没个女眷。方才宋氏过来一趟瞧了,已经叮嘱过炖汤了,吴太医是男人,她不好多留就走了。所以这一屋子的老少爷们儿,就听着吴太医说了好久有关于姑娘家养生的事情,一个个脸上挂着哭笑不得的神情。 等吴太医好容易说完走了,方贤第一个就脸上挂不住了,轻声骂道:“十丫头,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就说出来,还把吴太医给搞来,想让你祖父和你爹都因为你被骂啊!” “哎呦,我肚子痛!”方悦言可不想听他废话,立刻捂着肚子就哼唧了起来。 方贤还没骂完的话立刻就噤声了,方才吴太医半真半假地恐吓了半晌,还是很有效果的。 “行了行了,你骂什么,姑娘家娇气些也正常。十丫头啊,祖父跟你说,你心里不要不痛快啊!祖父也都是为了你好,以后和和气气的一家人处着多好,日后你六哥也不会再来找你练武了,你想怎么弄就怎么弄!”方国公挥了挥手,面色不善地瞪了一眼方贤,轻声安抚了几句方悦言,就直接走人了。 他是呆不下去了,原本只是想挫挫她的锐气,哪晓得这丫头片子就这么巧来了葵水,还利用此事大做文章。 方国公当然不敢跟吴太医说,是为了以后要进门的大儿媳才磋磨一下这嫡孙女的性子,说出去肯定还得被念叨。所以即使方悦言这次做得有些过分了,他也没底气去多说了! “十妹,等你修养好了我再来看你啊!”方锦衡也没进去,摸了摸鼻子就跟着离开了。 他的心里念叨着,旁的姑娘家肯定也来过葵水,但是人家都藏着掖着,不好意思让父兄知道。她倒好,简直没羞没臊的,还闹得几个长辈都在场被太医骂了一顿! “走了?快把手炉拿出来,一直放在肚子上都烫死我了!还有我的脚都出汗了,你们究竟塞了多少棉絮在里面,走路都软绵绵的!”方悦言听着外头没有动静了,立刻就招呼几个丫头来伺候她。 她今儿真的是来葵水了,本来是想以此做理由直接不去了,但是后来细想觉得被祖父这样对待,着实不甘心。 凭什么那新夫人还没进门,就认为她会欺负人啊,说不定那个还会欺负她呢!这才想出了这个法子,她的身上一丁点儿风寒都不会受,只是到时候装晕倒就行了。吴太医能过来,简直就是意外之喜。 “姑娘,大爷让人过来传话,说是方才请吴太医的银子您得给他,就要您画一幅山水画,要质量上乘的,否则他就去国公爷那里告密了!”冬霜撩起帘子走了进来,声音压得有些低,态度也变得小心翼翼的。 正舒舒服服躺在床上的方悦言,听到这两句话之后,顿时什么好心情都没了。 呵呵呵,她说怎么吴太医那种刺头儿,会赶过来替她这个小丫头诊脉,原来是方锦程派人去请的! 山水画最难画了,什么寄情于景的,她这种小姑娘就喜欢画些花花草草阳光明媚什么的。山水画她很少画,完全就是她的弱项,每次画完之后都被先生批评一顿! “大哥根本就存了刁难我的心思!到底是不是我亲哥!”方悦言极其不满地嘀咕着,不过却不敢拒绝,让冬霜客客气气地把传话那人送走了。 方锦程想要折腾她,法子实在太多了,而且能让她哭都哭不出来! 老夫人最近一直称病不见人,这倒是让后院的气氛变得异常宽松。方国公本身就是个爱笑爱闹的主儿,每日都听他声如洪钟地说些什么,之前那些小心翼翼的气氛全都不见了。 因着方国公还记着之前的大儿媳,就把方贤的亲事往后推了些日子,定在年后。 “悦言,我憋了好久没敢来找你,现在终于敢过来交差了!”柳静娴欢天喜地地走了进来,脸上还挂着几分真切的笑意。 第022章 中了诡计 方悦言早就准备好了一桌子糕点,都是新鲜出锅的,就等着柳静娴过来了。 前几日柳家总算是再次送来了拜帖,时隔大半年不见的柳静娴也总算是冒出了头。 “我也是日盼夜盼啊!就怕你又给我惹祸上身!”方悦言的脸上也自然而然带了几分笑意,甚至还有心思调侃她。 “去你的,我又不是扫把星,专给你带来霉运的!”柳静娴挥了挥手帕,佯怒地瞪了她一眼。 话音刚落,两个人都欢快地笑出声来。 “我今儿可是带了任务来的,务必要把你哄得好好的。向世子可真难搞,我哥跟他要了无数回,他都没给。我爹亲自出马也不行,迂回了好几次,又是出去吃饭喝酒的,还帮了他好几次忙,最后我哥都差点跪下求他了,他才把画还来!”柳静娴先用了两块糕点,才说起这要画的事情来。 当然过程极其曲折坎坷,光听她这么说,就能猜到向世子有多么难搞。方悦言边听边极其赞同地点头,她当然知道那个男妖精有多变态。 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就这么一幅画而已,硬是被向世子搞出这么多的花样儿来。不止弄丢画的柳家人被折腾得特别惨,就连她这个执笔的人都受到牵连,搞进一个继母来,当真是让人恨得牙痒痒。 “来来来,这回我爹娘还有我哥哥让人准备了很多东西给你赔罪。一起来看看,好多东西都让我眼热呢!”柳静娴拉着方悦言站起身来,走到桌子前,上面放着她带来的包裹。 旁边的小丫头十分机敏地打开包裹,柳静娴就先将卷好放在最上面的画轴递给了她,就立刻拿起一本画册道:“悦言,你瞧瞧,这可是大画家刘明乾留下来的画作孤本,我哥他找了好久的!” 方悦言手里拿着那个画轴,迫不及待地打开,的确是牡丹花盛开,跟她那副画得一模一样。甚至连题字都一样,但是方悦言却知道这幅画不是她的! 因为这是一幅相当完整的画,根本不是被裁开的半幅画! 柳静娴拿着那孤本,正等着爱画如痴的方悦言惊艳一把呢,没想到她的脸色忽然就变得难看至极。 “悦言,你怎么了?这幅画有什么不对吗?”柳静娴立刻就凑了过去,事关这幅画,她也变得紧张起来,生怕向世子动了什么手脚。 方悦言转过头,静静地看着她,脑子里混乱成了一团。她要不要告诉柳静娴之前收到半幅画的事情?告诉了之后,恐怕要将向世子与她折腾大夫人人选的事情说一遍,这可不算什么光彩的事情。 她眼看年岁渐大,与向世子有联系绝对不是好事儿。况且方锦程之前千叮咛万嘱咐不要与向家有关联。 “没什么,只是再次见到这幅画,心情有点激动!”方悦言干笑了两声,只是她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妈个鸡,向许良你踏马等着,等下次见面看我不打死你!/(tot)/ 柳静娴也没当回事儿,立刻凑过去指着这幅画道:“我跟你说,这幅画绝对是你画的,不可能作假。当时我和父亲研究了好久,都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况且向世子平时还是极其好相处的,人品也特别好,你绝对不用担心什么……” 柳静娴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开始噼里啪啦地跟她说着。方悦言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着,她只感觉浑身冒冷汗,无暇顾及柳静娴了。 连柳大人研究了那么久,都没发现这是一幅假画!向世子究竟使了什么妖魔手段! “悦言,你究竟怎么了?拿回了画之后,也没见你高兴啊!”柳静娴说得口都干了,但是方悦言却还是不在状态,她终于忍不住了,轻轻推了她一把。 方悦言回过神来,回了她一个淡笑,只是嘴角僵硬,笑起来着实难看:“之前向世子以你家的名义,给了我一包东西,你有打开看过吗?” 她知道自己是在问废话,如果打开看过了,那柳家人不可能没发现之前那半幅画的。 “什么?他给你送过东西?还以我家的名义?我不知道啊,他送的是什么?”她的话音刚落,柳静娴就差点跳了起来,高声问道。 方悦言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向世子了,她觉得自己从一开始就中了那男妖精的诡计! 好容易才糊弄了柳静娴离开,方悦言立刻翻出了那半幅画。她拿过来与这幅新送来的画折叠到一起,几乎一模一样,无论是花枝的位置,还是枝叶的纹路,完全重合。 不少人送画都喜欢打暗记,方悦言自然也有自己的一套。在画的四个拐角处的花朵和枝叶,都有些许笔法的不同,甚至因为枝叶摆放的杂乱,她还在其中画出了一个“言”字,只是两幅画里都有,而且完全跟她的笔法吻合,好像这两幅就是她自己画的一般。 最神奇的是这两幅画可以完全重合,即使同样出自她的手笔,也不可能画出一模一样的花朵来,这显然应该是向世子找了专门的人来模仿的,而且还不是简单的模仿。 如果不是这次柳静娴带来这幅画,她还被蒙在骨里。而向世子最后同意柳家带过来,无非是告诉她:他可以轻易模仿她的画法和笔迹! 比之前丢了一幅画在他那里更加可怕! 丢画这事儿,因为不知道向世子究竟为何与她过不去,所以她也没敢乱说。兴致也不算太高,就连过年的时候,她都有些无精打采的。 “小丫头,我让你画的山水画弄完了没?成日里晕晕乎乎的样子,还以为家里人整天让你做苦力呢!”方锦程自然也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儿来,终于忍不住出声了。 他毫不客气地拍了一巴掌她的脑门儿,这幅山水画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方锦程还是没看到,所以只好亲自来问。 “大哥,那画太难了,不过已经快完工了!你的腿伤好了?之前你一直不肯跟我说,在战场上究竟怎么忽然失踪了,现在还不能说吗?”方悦言瞧见他已经不用拐杖了,而且走路十分正常,心情不由得好了些,眼睛一亮,便紧盯着他轻声问道。 听到她的问题,方锦程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军队里的事情,不是你能知道的。我能告诉你的是,现在还没抓到大鱼。你在后院里也不要太闹腾,免得有人看你不爽,直接派了杀手来闺阁里把你给咔嚓了!”方锦程边说边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眼睛盯着她目光森冷。 方悦言不禁被他这个动作给吓到了,不由得皱缩了一下。 “大哥,你别吓唬我!我还没听人说过,有杀手去后院里杀女人的!我又不是什么皇亲国戚,杀我有什么好处!”她摸了摸胳膊,感觉自己的皮肤上都起了鸡皮疙瘩。 “谁说没好处的,只为了私仇!况且你生于武将之家,就该知道打打杀杀很正常。杀手的定义可是不死不休!到时候……”方锦程似乎专门为了吓她而来,就杀手的问题侃侃而谈。 到最后,方悦言几乎头皮发麻,身上冒冷汗,开始求饶了,方锦程才颇为不舍地闭上了嘴巴。 等方锦程出来的时候,脸上戏谑的神色一下子消失得干干净净,转而变得阴沉下来。 *** “大哥,这次你受伤分明就是有内鬼,就这样你还让我留在府里,不要跟着你们去战场,让我如何安心!你若是再……”方锦衡听他说了个开头,就有些受不了了,立刻情绪激动地抗议起来。 方锦程抬起手压了压,示意他轻点声。 “就是因为前去凶险,才不能我俩一起去。况且我也不放心府上,悦言和锦俞都年纪太小,你必须留下来,至于府上其他人的死活,我们当然不用去理会!”方锦程的语气十分坚定,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态度。 兄弟俩密谈了许久,方锦衡才总算被说服了。 “其实悦言有时候说得挺对的,锦衡,你就是太婆妈了,什么东西都要担心!”方锦程在离开的时候,轻声调侃了一句。 当然方锦衡不会轻易放过他,随手拿了支毛笔就丢了过去,但是罪魁祸首已经快速地离开了。 年后不久,方国公府就迎娶了新任大夫人。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传来,因为萧氏的丧事沉寂已久的国公府,终于再次变得热闹起来,就连久未露面的老夫人,都出来招呼女眷宾客了。 大房的嫡子女们却十分清闲,他们还要守孝,并不需要去讨好这位继母。原本连那些庶子女都不必过去的,不过人走茶凉,那些庶子女自然不会失去这个讨好的机会。 “姑娘,您瞧瞧。那些人巴巴地过去做什么?今儿是拜堂的日子,新夫人哪里有机会接见他们,一个个却像是那喜欢叮粪的苍蝇一样!”夏荷冲着地上吐了口口水,显然是气得狠了,嘴里的话就开始逾距了。 春云瞪了她一眼,低声道:“胡沁什么呢!姑娘心里头不好受,你就少说几句!新夫人都来了,如果因为你这张嘴,让姑娘得了埋怨,看到时候怎么治你!” 第023章 向氏入府 “行了,夏荷不是没分寸的人,春云不要太紧绷,夏荷也管着些自己的嘴!他们是庶子女,当然得巴结着嫡母。现在这位新入府的向氏就是大夫人了,日后可都管着他们的亲事,当然像往前凑了!”方悦言挥了挥手,轻声打断她们的话。 虽说她脸上的神情十分自然,不过她的心里却郁结万分。当初萧氏在世的时候,因为萧家倒了,这些庶子女们可不是这样巴结的状态,他们完全因为老夫人冷遇萧氏,对萧氏也十分冷淡。 现如今这场面当真是讽刺至极! 明思院里一个个丫鬟都知道主子不痛快,所以伺候得特别精心,连平常爱笑爱闹的冬霜都消停了下来,只等着十姑娘先把这口气出了再说。 第二日便是新人敬茶的日子,方悦言也终于见识到了这位新夫人。二十五岁的年纪当新嫁娘不算年轻了,不过配方贤倒还是够的。 她的面色红润,穿着新嫁娘的衣裳,头上的珠翠也不少。站在方贤的侧后方半步,微微低着头,脸上带着羞涩的轻笑,显得十分的小鸟依人。 方悦言瞧着她这副架势,不由得挑了挑眉头。虽然还不知道这位继母的品性如何,但是绝对是个会伺候夫君情绪的,瞧着这种把方贤当成天的感觉。 方贤也是春风满面,好像娶了新娘子之后,他就一夜之间年轻了不少。脸上挂着笑,似乎连胡子都兴奋得翘起来了。 “行了,我只希望你们小两口能过得好,去把先夫人萧氏的牌位捧上来,让新夫人行个礼!”方国公喝完了她的茶,又送上红包,轻轻摆了摆手。 屋子里的气氛有一瞬间变得僵硬起来,方国公对于这个新的大夫人似乎还挺满意的,人人皆以为不用祭拜萧氏了,没想到方国公一直记着呢! “父亲说得对,儿媳乃是续弦,始终记着自己的身份。萧姐姐替大老爷生了五个子女,都是好孩子,劳苦功高,儿媳无论如何都得行礼致谢!”向氏倒是表现得十分平静,听了方国公的话之后,一丁点儿犹豫都没有,直接走了出来冲着方国公行了行礼。 这两句话说得极其漂亮,就连心头不快的方悦言,都稍微舒了一口气。 还好,这个继母在大规矩上是个明白人儿,只希望不是面慈心苦的。 向氏当着众人的面儿,对着牌位拜了三拜,脸上的神情始终十分平和。这也让那些等着看好戏的人白等了一场,廖氏伸长脖子看了半晌,见向氏如此快的妥协,不由得撇了撇嘴。 接下来就该向氏这个新夫人给长辈和晚辈送礼物,方悦言自然也拿到了,两人的视线短暂接触了一下,向氏冲着她温和地笑了笑。 等男人们都离开之后,老夫人这个院子里就围满了女眷。大多都还没有告辞,围着老夫人说话,几乎都是留下来想看看这位新的大夫人究竟品性如何。 “大嫂,你可算进门了!你都不知道老夫人为了等你啊,几乎夜不能寐,就怕你住在侯府不舒坦!”廖氏首先就脆声开了口,她的脸上带着笑意,眼神却是一眨不眨地盯着向氏。 向氏连忙点头,轻笑着道:“多谢母亲和弟妹关心,我住得很好。向侯府知道我是要嫁来国公府,一切都跟几位姑娘的待遇是一样的!” 瞧瞧会说话就是不一样,好像向侯府对她那么好,完全是因为她要嫁进国公府,无形之中就把方国公府捧了一把。 老夫人自然是听得舒心,不由得连连点头。 廖氏却是暗自地撇了撇嘴,似乎对于没有让她出丑感到十分不开心,立刻又转移了目标:“大嫂,这位可就是我们十姑娘,!之前的大嫂可是把她当心肝宝贝似的疼着,你可得当亲闺女养啊!” 廖氏边说边把注意力放到了方悦言的身上,甚至还一把拽出她来,推到了向氏的面前,脸上的笑容带着几分不怀好意。 “五弟妹这是什么话,大嫂自然会把悦言当亲闺女疼!”宋氏眼瞅着廖氏又开始犯浑,立刻就赶上前来解救,暗自瞪了她一眼。 “两位弟妹说得极是,我一瞧悦言就觉得有眼缘,好像上辈子就是我亲生的一般,亲切异常。你们就是不说,我也会好好待她!”向氏根本不搭理廖氏的挑衅,拉着方悦言的手做出一副亲密无间的模样来。 方悦言脸上挂着不咸不淡的表情,就看着她们你来我往地打机锋,心里觉得无趣透顶。 不过瞧着老夫人那副笑吟吟的模样,看样子这方国公府的后院,会更加热闹起来。 *** “姑娘,您怎么不在那屋子里留着坐一坐,就带着十四爷回来了?您看四姑娘和六姑娘都留在那里呢!您请安之后就回来了,倒显得很生疏。奴婢瞧着老爷的面色也不大好看,好像您这要做,就是对新夫人的不孝似的!”这回是秋雨陪着方悦言去向氏那边请安,刚回到明思院,她就迫不及待地开了口。 向氏进府已经有大半个月了,之前说得好好的,要把方悦言当个亲生的对待,但是这两人的关系十分平淡,几乎就是点头之交罢了。 如果亲生母女能处成这样,向氏估计都怄死了。 方悦言的性子是绝对不可能主动交好的,她只是按照礼节送了一块自己绣的帕子之外,再也没送过东西,更没有表现出亲昵的举动来。 “你们几个啊,轮流都说了好几遍了!我不是那种看不清形势的人,日后诸多事情的确得通过她。但是在目前我处于优势的情况下,是不可能主动示弱,以免丢了先机。况且我从来不准备依附于她,这个后院绝对不可能她一家独大,至于她想统治大房的后院,简直是痴人说梦!”方悦言摆了摆手,脸上露出几分无奈的神色。 她当然明白秋雨的担忧,目前她是处于强势的地位,况且有老夫人在一天,这位向氏就别想独自逍遥。她的心头始终郁结,根本不可能认下另一个女人当母亲,更何况这个女人还霸占了她母亲曾经拥有的一切! “姑娘,奴婢不懂。您至少在老爷面前也装一下吧,要不然平白让人误会了,日后即使新夫人对您使了绊子,那老爷估摸着还得帮着她呢!”冬霜也凑了过来,轻声询问了一句,脸上带着担忧的表情。 方悦言听她这么说,不由得轻声笑了。 “哎呦,今儿冬霜还懂得思考这么严重的问题了,长大了啊!我既然敢这么不搭理她,自然做好了应对一切的法子!新夫人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怎么你们一个个都这么害怕,好像我一夜之间就变成了柔弱小花似的!”方悦言抬起手,装作大人模样似的轻轻拍了拍冬霜的头顶,脸上还是一副嘻嘻哈哈的神色,显然没有把向氏放在眼里。 其他几人虽然心里担忧,不过瞧见方悦言这么自信,也稍微放松了些。 方悦言这边毫无动静,众人期待的大房内院对决根本就没有发生,比以往更加平静。最后竟是老夫人忍不住了先出手,至于老夫人为何如此着急,原因也存在于方贤的身上。 “今儿你们三位妯娌都在,我这个做母亲的也不偏颇,每人领回去一个收房吧!老大那边都是老人儿了,该有个新的,老二这边如果能生个孩子是最好的,至于小五刚从边疆回来,也该找个合心意的!”老夫人手指着立在一旁的三位娇俏女子,语气坚定地说道。 小辈儿们请了安已经离开,此刻留下的只剩下这三位夫人了。她们对视了一眼,面面相觑,都没想到年节没过去几日,老夫人就送妾来了,对儿子的房里的事情可真是关心备至! “母亲,您瞧瞧您说的,好像我们家老爷平日身边就没有合心意似的!母亲,您可不能这么说,免得旁人的唾沫星子把我给淹死了!”廖氏第一个就跳了出来,她可不能带小妖精回去。 五老爷方靖常年征战,本来就不怎么回来,屋子里的妾也是有几个的。不过他与廖氏感情不算太好,再常年不在家,所以只有方悦貌一个女儿,她原本还想趁机再生个儿子的,没想到老夫人就塞了个美妾过来。瞧瞧一旁那三个女人,一看就不是正经人儿,方靖即使品性不差,但也不会把美妾往外推啊,可不能带回去。 “得了,小五屋里头那几个年纪都比你大,你是想一个正经爷们儿给憋死嘛!有些话不该是我这个当婆婆说的,但是你实在不成体统,想讨男人欢心可不能像你这样啊!”老夫人的眼睛一瞪,语气变得异常森冷,而且丝毫没有回旋的余地。 廖氏撅着嘴巴,即使心底十分不满,但是却不敢再有任何异议了。 最后她们三人离开的时候,即使心思各异,但是都把老夫人给的人带走了! 第024章 故意讨好 等那三人离开之后,老夫人不由得轻哼了一声,脸上却是带了几分得胜的笑意。 “看她得意的那副样子,一进门就把贤儿拴在裤腰带上死死的,连我这个母亲的话都不听了。以为靠着男人就能无法无天了,只要她还是我儿媳妇,就休想越过我去!这才只是刚开始而已,以后还有无数种法子等着她呢!”老夫人翻了个白眼,口气也是恶狠狠的。 虽然老夫人方才送了三个人,但实际上真正想对付的人其实是向氏,另外两位都是跟着倒霉的。这原因自然是老夫人产生了危机感,觉得方贤有了娇妻忘了娘,想着找人引开大老爷的注意力呢! “大老爷一向最听您的话了,新夫人进门或许是有些新鲜感,日后自然还是知道您这个亲娘的好处。任谁都别想越过您去啊!”方嬷嬷自然还是充当着劝慰的角色,语气也是极其的温和。 “说起来十丫头往常是性子最烈的,没想到这回竟是如此沉得住气。我还指望她先与那向氏发生些龃龉,我再掺和进去冲向氏发难。但是十丫头躲得远远的,害得我想要使些手段让她们闹起来都不得法!”老夫人想起了方悦言最近乖得跟个小奶猫似的,心里就烦闷无比,脸上的表情也十分不好看。 方嬷嬷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所有人都认为十姑娘肯定会出手与新夫人掐,没想到最后忍不住先发难的竟然是老夫人。 *** “姑娘,老夫人分别给了三个丫头让三位夫人带回去呢!院子里头热闹极了,都是在说这事儿的!国公爷刚回来就发了火,直接往老夫人院子里冲呢,瞧着甚是吓人!”冬霜一路小跑了进来,脸上挂着几分八卦的神色,语速也极其快。 方悦言正坐在书桌前,对着一幅画发呆,此刻听到她这语气上扬的声音,不由得轻轻挑了挑眉头。 “祖母总算是可爱了一回,要与我这继母开盘斗法了。不过时机挑得不对,祖父还没走就急着送人,肯定被削得很惨!”方悦言耸了耸肩,脸上露出几分惋惜的神色,语气里却是透着十足的幸灾乐祸。 冬霜眨巴着大眼睛,有些不明白地问道:“姑娘,那你要不要替老夫人求情?国公爷如果这次狠狠地落了老夫人的面子,那以后再与新夫人对上,老夫人不就落了下乘吗?” 方悦言抬起头,仔细地看了她两眼,轻笑出声。 “冬霜最近真的长大了啊,会思考这么多问题了!我不会插手这件事儿,祖父训得越狠啊,祖母就越倒霉,而引起这件事儿的人也讨不了好处!甚至更会引起祖母的埋怨!”她欣慰地看着冬霜,那眼神就像是看着自己好容易养大了一个孩子一般。 站在一旁的秋雨,瞧见方悦言这副模样,不由得浑身打了个颤。 姑娘也真是的,就是爱在她们面前装出大人模样,怪异得很。 方悦言瞧着冬霜还是一副懵懂的模样,有心教导她,便继续解释道:“这国公府的后院是二婶管得,府里的下人嘴巴也严得很,谁敢乱传主子的事情,而且还是老夫人的事情。而你刚刚说大家都在说,就证明有人故意的,既然是在大房传出来的,自然是大房的主子吩咐的,你觉得向氏能讨了好?” 冬霜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双眼都变得亮晶晶的。 “姑娘,你说这得有比干的七窍玲珑心才行啊,不然随随便便就被人给陷害了!”小妮子理解了之后,还不忘拍马屁。 方悦言被她这副模样逗得发笑,轻轻地摇了摇头。 “看样子我那继母也是有一颗玲珑心的,这在后院里过活,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所以她不愿意在一开始交锋就对着祖母妥协。明知道之后可能惹来祖母更加疯狂的报复,她却偏偏这么做了。祖父还说我的性子倔,她这性子也好不到哪里去!”方悦言轻声嘀咕了几句,说到最后又想起这人选是向世子挑的,注意力再次回到了书桌上。 桌面上摆着一幅画,就是那幅由柳静娴带来的画。她已经研究了好几日,却每看一回都觉得心惊。 那个男妖精究竟在什么地方找的画师,竟是如此心思来描绘! 老夫人果然被国公爷狠狠地落了面子,甚至严令她以后不许插手儿子的房里事儿。而向氏在方贤面前,则是一番唱作俱佳的表现,又是表达自己委屈,又让他听老夫人的话收了那丫头,十分惹人爱怜。 当晚,方贤最后还是留在了向氏的屋里,一心只想着哄好娇妻了。 老夫人第二日就病了,也不知是臊得躲着不见人,还是真的被气到了。向氏自告奋勇地要来侍疾,被方嬷嬷堵在外头哄走了。 “国公爷从哪里找来的这狐狸精,比萧氏恶毒百倍!本以为这个向氏因为守孝耽搁了亲事,必定是孝顺至极的,现在看来简直比那吃人的恶魔还厉害百倍!不过才入府一个月,就让我和贤儿母子情分寡淡,让国公爷对着我厌恶至极……”老夫人听见向氏离开的声音,顺手就抄起了手边的东西,一股脑全丢了出去。 “噼里啪啦”刺耳的声音传来,屋子里侍立在一旁的下人们,都屏声敛气。 方悦言冷眼瞧着这对婆媳过招,当初是萧氏一味地忍气吞声,才让老夫人有了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如今向氏跟她过招,老夫人还存着轻蔑的态度去应对,自然是处于劣势了。 *** “悦言,你最近身量长了不少,以前的衣裳都不大能穿了吧!而且就快要到出孝的时间了,除了府里的份例,我再请裁缝给你做几套!这是我嫁妆里的布匹,颜色都是你们这些小姑娘能穿得,你挑几匹,赶明儿送去裁缝店里!”早晨请安过后,向氏把方悦言单独留了下来,轻声细语地开口说道。 她的话音刚落,立刻就有丫鬟将几匹绢布抱了出来。方悦言眼睛一扫,不由得弯了弯嘴角,这向氏还真是舍得下血本,都是上好的月华锦,估计向氏的嫁妆里也就这几匹,竟然全部拿出来要任她挑选。 “我年纪还小,这些都送给姐姐们吧。况且离出孝还有大半年时间呢,现在做出来我也不能穿!别浪费了您的好料子!”方悦言的脸上堆着笑意,轻声地推辞道。 “她们都有呢!别瞎操心,长者赐不可辞啊。我入府这么久,也没给你什么像样的东西,这就几匹布不值当什么!”向氏一把按住了她的手,不容置疑地说道。 向氏是铁了心地要送,方悦言推辞不过,最后也只得同意了。 从向氏那里回来之后,夏荷就憋不住了,轻声提醒她:“姑娘,这无事献殷勤的,看得奴婢心里闹得慌。您说,这新夫人之前还一副冷冷清清的模样,怎么忽然就变得如此热情!” 方悦言嗤笑了一声,脸上闪过几分不屑:“我这个继母虽然从向侯府出嫁的,但是她的嫁妆向侯府可不会帮她置办太多,她能拿出月华锦这种贵重的东西,证明是有事相求。” 夏荷一听她这么说,立刻瞪大了眼睛,急声道:“姑娘,您都猜到了,那还敢要她的东西?拿人手短,万一她到时候把你当枪使怎么办?” 方悦言摆了摆手,脸上的神情还是一副悠然自得。 “她敢拿我当枪使,我就让她吃不了兜着走!都是向世子那厮举荐的这人,恭顺贤德?我还真一点儿没瞧出来,等以后再遇到他,一定要找他算账……”方悦言不屑地说了一句,然后又提起向许良,自然是气得不轻。 夏荷不敢再接话了,最近姑娘提起向世子的事情,就处于要发飙的状态。 方悦言回到里间,让人准备了笔墨纸砚就开始画画。因为向世子使计让柳静娴送来那幅画,完全膈应到了她,最近都没什么兴致了。 她提起笔刚画了朵含苞待放的牡丹,脑海里就冒出那幅被向世子拿走的牡丹图,像是魔障了一般,总会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方悦言长叹了一口气,准备找出自己以前的画作瞧瞧,好把那幅牡丹图从脑子里驱逐出去。她随手抽出最外面的那个画轴,慢慢地展开,等眼睛看清楚上面的图案时,手上的动作猛地一顿,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是一幅看起来陌生又熟悉的画作,熟悉的是这笔法和画风和她的如出一辙,陌生的是上面的画她根本没画过。 画上首先印入眼帘的是向王府的大门,朱红色的大门,门口两座石狮子威风凛凛,一砖一瓦都是她曾经偶尔瞥到的向王府模样,比她记忆中还要清晰,纤毫毕现。 但是她可以肯定,以她对向王府的陌生程度,根本就画不出这幅画来! 那又是谁故意用她的笔法画出了这幅画?呵呵呵,答案呼之欲出! 第025章 撕逼大战 男妖精,你踏马的等着!竟敢如此挑衅,用她的笔法画了一幅向王府的外观图,堂而皇之地放在她的房间里! 这不就是告诉她,这附近肯定有他的人在吗?而且轻而易举地将画放到她的眼皮子底下,如入无人之境! “春云,今儿有人来过吗?”方悦言连忙扬高了声音问了一声,语气十分急促。 春云立刻就小跑了进来,急忙地回道:“没人过来的,奴婢几个都在。是少了什么东西吗?” 方悦言年岁渐大了,这闺阁里的东西最是重要,丢了一样儿就是毁清誉的后果。所以一般都会好几个人看着,互相监督,以免被人钻了空子。 听到春云的回答,方悦言感觉自己的心拔凉一片! 这几日她都没有作画,根本没碰这些东西,所以她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时候多出来的这幅画。更气人的是,上面竟然还有她的题字,笔迹一模一样,模仿得这么像当真让她哭都哭不出来! “姑娘,你什么时候画的向王府啊?这么像,下回拿给大爷瞧瞧,您现在也擅长画这些景物呢!”冬霜凑了过来细瞧,一看上面的画立刻双眼冒光,觉得画得特别传神,上色也是恰到好处,仿佛向王府真的就在画里一般。 “这不是我画的!”方悦言沉了脸色,低声说道。 她这一句话,让几个贴身伺候的丫头,变得呆若木鸡。 紧接着就是一片慌乱,最后还是方悦言稳定了局面,她摆了摆手,让她们都消停下来。 “这上面还是用金粉写了字,你们先不要声张,想来这向世子还不想对我怎么样,只是想和我通消息而已。或者又想让我联手做些什么!”方悦言轻声说了几句,既是安慰她们,也是安慰自己,只是她的声音越到最后,越发显得有气无力,她自己都觉得麻烦难搞。 明明方锦程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要和向家人扯上关系,特别是这个向世子,超级危险人物。但是她偏偏就被人给盯上了! 她将画纸举起来,对准了阳光。 “府上大夫人人选,当日只是为了戏耍向家二人,没想到她嫁入国公府之后,性情大变。带来不便之处,还请见谅。如想整治她,不用顾忌,敬请下手。这世上另一个方悦言留!”这回连用金粉写出来的字迹,都是刻意地模仿她的笔法。 当场方悦言就冷下脸来,瞧这混账玩意儿写得东西。好像向氏变成这样,怪国公府风水不好似的。 “姑娘,上面写了什么?”一旁的夏荷忍不住了,不由得轻声问了一句。 方悦言反应过来,将画纸放在了桌上。没有阳光的照射,那张画纸上丝毫看不见金粉存在的痕迹。 向世子可真够谨慎的,被戏耍的向家二人分明指的是向王爷和向侯爷,但是他却不以父亲、伯父称呼,可见其态度。甚至那最后的署名,这世上另一个方悦言是什么鬼!分分钟弄死那个男妖精! “没什么,找些朱砂来将上面的金粉遮盖掉。这屋子守好了,任何可疑的人都不要放过来。话说回来,那男妖精究竟是有什么神通广大,竟然把画轴混到了我的房间里!”方悦言一开始还能冷静地叮嘱着,说到后来不由得皱紧了眉头,万分不解地嘀咕道。 几个丫头的脸色都十分担忧,这向世子与传言怎么不一样啊!虽然未曾见过面,不过总是盯着姑娘是怎么回事儿啊? 她们的眼神不由得往方悦言身上扫去,已经十二岁的十姑娘,来了葵水之后总算是开始发育了。不过就算现在,也还是未脱稚气。怎么,已经十七岁了开始说亲的外界惊为天人的向世子,就喜欢十姑娘这种未长开的? “你们那是什么眼神?又不是我招惹得他!一个个可不许乱想,更不许胡说八道!”方悦言察觉到几个丫鬟的神色实在太不对劲儿了,盯着她好像是有些嫌弃和探寻的模样,不由得让她心里发毛。 *** 老夫人那边知道了向氏替方悦言做衣裳的事情,不由得轻嗤了一声。碍着方国公还在府里,她不好直接对向氏出手,不过大房那边的动静,却是时刻地注意着。 这会子一听向氏笼络方悦言,便立刻派人去把十姑娘请了过来。 “悦言啊,一晃你都这么大了。你生母也不在了,像我们这种人家的姑娘,嫁妆是从小就开始攒的。祖母前几日特地让方嬷嬷找了找,找了一匣子首饰来,正是你这样的好年纪戴的,待会子带走。可别学那些眼皮子浅的,堂堂国公府嫡姑娘可不是那种小门小户的做派!”老夫人拉着她的手,颇为语重心长地说道。 方悦言连连点头,即使一开始不知道老夫人找她来的用意,现在也完全明白了。老夫人所说的小门小户可不就暗指的向氏吗? 祖孙俩难得气氛温馨地凑在一起说话,甚至拿了一匣子首饰,方悦言脸上的笑意都多了几分。 回去之后,春云替她收了那一匣子首饰,不由得嘀咕道:“姑娘,奴婢方才瞧了几眼,老夫人这回可真是大手笔,里面的珠钗好多都是以后几年戴的,而且还有一副精致的头面。老夫人和新夫人都来送东西给您,看样子是要把您也牵扯进去了!” 方悦言轻笑出声,语气甚是欢快地回道:“如果一直这样,那我倒是省了心。她们俩斗法,最后得好处的是我!又是新衣裳又是贵重首饰的,反正都是长辈给的,不拿才是傻子!” 秋雨端着一盘子洗干净的葡萄走过来,听了她的话,轻轻摇了摇头。 “要奴婢说,这两位也都是有趣得紧。再怎么拉拢都是无用功,反正姑娘才十二岁,怎么也不可能插手她们之间的事儿!”秋雨倒是看得很明白,净手将葡萄剥了皮送到了她的嘴边。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方悦言完全没当回事儿,只觉得今年的葡萄特别好吃,入口酸甜有味,那股子甜意都往心里钻。 方国公走得十分匆忙,原本他还准备再敲打一遍老夫人和新儿媳,无奈边疆的战事不等人,圣旨也下得急切。他只好带着方锦程再次前往边疆,五老爷方靖留下来坐守家中。 方国公刚走没几日,老夫人和向氏的争斗就进入了白热化的状态,搅得方贤心神不宁。 “姑娘,您瞅瞅这算什么事儿?大老爷一回来,老夫人和新夫人那边就都派人去门口堵着,说是已经备好了饭食,请他过去用呢!听说老夫人为了让大老爷能过去,特地把二老爷和五老爷都请了过去。似乎大老爷要是不过去,一顶不孝的大帽子就要扣下来似的!”秋雨将这几日听到的消息,整理了一番告诉给她听。 周围的几个丫头都觉得有些无语,老夫人和向氏还真是拼了命地打擂台,方贤成为第一直接受害人。连累的另外两位老爷都得每日陪着老夫人用饭,府上的气氛再次变得紧绷起来。 这才是刚开始而已,既然白天抢不过老夫人,向氏索性就不让人叫方贤去用饭了。但是到了晚上,这老夫人总不能让方贤去陪她睡觉吧,向氏用尽手段让方贤几乎每晚都去她的屋子,老夫人不能往大房塞人,只好干瞪眼。 第一回合,显然是向氏小胜一局。 不过姜还是老的辣,既然抢方贤抢不赢,老夫人立刻换了人选,变成了抢孙子! 方贤和萧氏生的子女,总不可能跟向氏这个继母亲的。老夫人一连几日表示出对方锦俞的甚为喜爱,甚至还有意要方锦俞搬到她院子里住,反正方锦俞年纪小,而且又是大房的嫡幼子,受宠一点无可厚非。 向氏一听方锦俞这几日也变得爱缠着方贤,并且小孩子家家的还很会讨人欢心,总是把老夫人捎带着,夸她教养自己劳苦功高,根本没把她这个继母放在眼里! 她暗咬着银牙,几乎操碎了心! *** “啧,这一大清早的,明明还不到请安的时辰,这外头又是在闹什么!”方悦言躺在床上,气急败坏地喊了一句。 她睡得迷迷糊糊的,就听见外头十分喧闹,直接把她吵醒了。 “姑娘醒了?外头的动静实在太大,是新夫人和若枝闹开了。都是看热闹的,所以有些吵,奴婢让他们离得远些,您再接着睡?”春云听到她的声音,立刻走了过来,轻声地安抚着。 方悦言一向有起床气,别看年纪不大,身上的毛病着实不少。这会子就皱着眉头,满脸不耐的模样,如果不是碍着她还没爬起来,估计这会子就冲出去跟人掐架了。 “都被吵醒了,还睡什么!成日里不消停,跟这个掐了之后,又跟那个撕。她还真是一身好本事儿!等把我惹急了,我一定舍命陪君子,天天啥事儿不做,就等着跟她撕!”她嘴巴一撅,就开始发泄不满,喋喋不休的似乎要把心头的郁结全部发泄出来。 方悦言收拾好了,打探的人也回来了。 “姑娘,这回可真是好阵仗!新夫人要把若枝生的那个男娃娃抱到身边养,应该还许了不少好处。老爷都被她说动了,没想到去抱孩子的时候,若枝忽然就发狂了,哭天抢地的,就是不让人碰孩子!”冬霜急匆匆地走进来,一路小跑着,小脸都是红扑扑的,脸上带着几分兴奋的神色。 第026章 骨肉分离 方悦言听了之后,不由得挑了挑眉头。 好嘛,总算是来点儿重要的大事儿了!这向氏之所以把主意打到若枝孩子的身上,应该就是之前被老夫人拿着方锦俞做文章给刺激到了。 大老爷又不止一个孩子,老夫人既然要教养方锦俞,那向氏就拿更小的孩子当筹码。 等方悦言用完早膳出去的时候,若枝那边还在闹。 她就把孩子死死抱在怀里,谁都劝不下来,哭喊的声音传得老远。 “夫人怎么如此狠心啊!孩子还这么小,就要让我们分离,夫人才嫁入向府,连个孩子都没带过,身边又没有奶娘,这让孩子过去不就是活受罪嘛!况且日后她自己也能生,何苦要抢我这个丫头生的!我的命好苦啊,孩儿啊,夫人如此容不下我们,这让我们可怎么活啊……”若枝哭嚎的声音传得老远,那份凄苦的颤抖恰到好处,让人听了都觉得向氏此举的确十恶不赦。 方悦言在外面听了,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估计若枝心底这口气已经怄了许久,从她进入国公府开始,就诸事不顺,得不到重视。即使生了个小子,也没人把她放在眼里,后来又有新夫人入府,她在国公府几乎销声匿迹了。 这次向氏要来抱她的孩子,呵呵,若枝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要闹得全国公府都人尽皆知,这位新夫人可不是什么善良人儿。 “姑娘,要不奴婢让人去说几句吧,周围还有旁的主子,而且姑娘们都没出嫁,若枝这话太难听了!”秋雨跟在她的身后,将这些话全部都听到了耳朵里,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轻声提醒道。 方悦言直接抬起手,打断了她的话:“不必,好戏就要开场了,我还希望若枝能够火力更猛些呢!” 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反正这事儿弄不到她的头上,即使牵扯到锦俞,那小家伙鬼机灵的,连爹都能坑,何况是祖母! 若枝哭得好不热闹,向氏根本就招架不住。一直到方贤回府,这小娃娃还在若枝屋子里,还是方贤亲自去抱了来。 *** “十姑娘来了,怎么不多睡一会儿?老夫人方才还念叨您呢,说是心疼这么早就来请安,外头冷吧?”一道温柔的声音传来。 方悦言走进老夫人的屋子时,立刻就有人替她打起了帘子,这声音有几分熟悉。她有些好奇地抬头,一眼就看到了若枝那张面若桃李的脸。 “前几日身子不舒坦,祖母已经许了我不来,这会子身子已经爽利了再不来,可不是讨打嘛!”方悦言冲着她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几分了然的笑意。 她前几日来葵水了,老夫人就允了不用请安。不过乐康院这边的消息,方悦言可是一条都没拉下。若枝的孩子被抱走了,可是得了不少好处,首先排行是有了,按照府上的爷们儿,称呼为十六爷,连若枝都成了老夫人身边的大红人。 “悦言来了,快坐下来尝尝,若枝刚做了千层糕。热腾腾的,一大早填填肚子倒是正好!”老夫人心情甚好,看见方悦言脸上的笑意不变,甚至还亲自拉着她坐在床边。 “姐姐早!糕好吃!祖母这儿的宝贝可多啦!我以后跟着祖母,就变成大大的有钱人啦!”方锦俞就坐在老夫人的怀里吃糕,此刻瞧见方悦言,问好的同时还不忘拍老夫人的马屁。 屋子里的人都被这童言无忌给逗乐了,老夫人不停地摸着他的脑袋,逗他:“什么都往外说,财不外露,见者有份。到时候就都要给大家全部分掉啦!” 若枝始终站在一旁,脸上挂着轻柔的笑意。该她凑趣的时候绝不含糊,不该她插话的时候,她也不会上赶着找存在,这点儿做得可比廖氏好多了。 “母亲,大嫂怎么还不过来,要不要儿媳派人去请啊?”廖氏方才没怎么说话,憋了这么久才开口,脸上还带着几分跃跃欲试的表情。 其实这请安的时辰早就过了,众人待在这里如此久,无非就是在等还没过来的大夫人。 老夫人一听这话,原本还笑意绵绵的脸,立刻就绷紧了。气氛变得有些尴尬,不少人心底长叹了一口气,这迟迟不来的向氏也是爱作的主儿。 “老夫人,大夫人那边派人来传话,说是十六爷又发热了。一大早起来就吐了一回,她一直忙到现在,实在脱不开身,给您告个假不来请安了!”外头传来小丫头的回禀声。 屋内一片寂静,几乎所有人都悄悄地瞧了一眼老夫人。果然老夫人的面色越发难看,就连廖氏在如此低气压的情况下,都没敢说什么话再刺激老夫人。 “十六爷虽说生产的时候受了些罪,不过之前若枝养的时候,可没这么多孱弱。向氏还是不会带孩子,偏偏要逞强!”老夫人冷笑了两声,再开口语气就有些冷了。 众人只是应了两声,却无人敢去接话,以免触了老夫人的霉头。 “罢了,只是可怜若枝与十六哥儿骨肉分离了!”老夫人长叹了一口气,看起来倒是慈悲为怀的。 只是她这句话却说得有些过了,十六爷再如何,向氏也是他的嫡母。老夫人说逼得若枝骨肉分离,好像要替若枝撑腰似的,完全没把向氏放在眼里。 “无事的,奴婢身份低贱,只要夫人把十六爷养得好好的,奴婢日日为她烧香念佛求平安!”若枝十分懂得看眼色,立刻掏出锦帕按着眼角,瞧着好不可怜。 “去给大夫人传话,她带孩子辛苦了,但是也不能忘了十六爷的生母。给若枝抬个身份当姨娘吧,免得日后有人说大夫人刻薄了!”老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脸上阴郁的神色消散了,相反还十分高兴,扬高了声音对着外面喊了一句。 外头立刻就有丫鬟应承了下来,跑去大房那边跟向氏说了。 方悦言不由得挑了挑眉头,只不过一次普通的早上请安罢了,没想到就搞出这么多的花样来。 向氏仗着十六爷身子弱,就三番五次以此为借口不来请安,或许在方贤那里说得过去,但在老夫人眼里这就是挑衅。老夫人眼睛都不眨的功夫,就已经还击了回去,把若枝抬成妾。 显然在这两人的交锋之中,若枝得益最多。不仅孩子有了排行,是国公府的正经爷们儿了,她自己也抬成妾,日后总算有了盼头! 可惜作过头了就容易作死,到了晚上的时候,向氏那边就出了大事儿。 “姑娘,新夫人那边又闹开了。十六爷上吐下泻的,止都止不住,甚至出现昏厥的状况。请了好几位大夫来都不管用,方才五老爷拿了名帖去请太医过来,听说情况及其凶险,也不知能不能救过来了!”秋雨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瞧见方悦言还没睡,就将方才听到的消息说了一遍。 方悦言正坐在桌前看书,她的发髻都散了,大衣裳也脱了。显然准备看几页就歇下了,没成想这都到了晚上还不安稳。 “人作孽,有可为。自作孽,不可活!这新夫人如果被扳倒了,也是被她自己作死的!”方悦言头都没抬,嘲讽地笑了两声,低声感慨了两句。 老夫人也可谓是步步心机了,好容易把向氏引到了这一步。之前在国公爷面前失利,就丢脸又丢份儿,后来慢慢酝酿这几步棋。 从抢方贤的注意力开始,老夫人就在筹谋了。这只是开端而已,激起向氏心中的不服气。再到抢小辈儿这一步,向氏就一定会咬牙去争。结果争到了十六爷,还矫情地摆起谱来了,可不就是一作就死嘛! 现在十六爷的情况凶险,无论救不救得回,向氏都将留下一笔烂账。日后提起来,对她的名声都有碍。 “可不是嘛,奴婢可是听说了。若枝收到消息之后,也不顾现在是大晚上要休息了,冲到新夫人那边就闹开了,直说她要害死了十六爷呢!”夏荷推门而入,麻利地动手开始铺床,还不忘凑一嘴八卦的事情。 方悦言嗤笑了一声,心情甚好地躺在床上睡了一觉。 等第二日起来的时候,都已经日上三竿了。 “怎么不叫我起身?已经过了请安的时辰了吧?”方悦言看了看窗外,日头正高,嘴上虽然这么说,动作却是不急不忙的。 “之前老夫人让人过来说了,今儿的晨昏定省免了。昨晚上闹了那么大动静,今儿早上还没解决,所以就都闹到老夫人那里去了!”春云带着人来替她穿衣梳洗。 “这会子还在掐呢!若枝说是新夫人虐待了十六爷,才让他小小年纪就受这种罪。新夫人则说是若枝看过十六爷不久,就成了这样子,是若枝心狠手辣,为了对付她,连自己的亲骨肉都下得了手。狗咬狗一嘴毛,谁都说不清!”夏荷轻嗤了一声,脸上戏谑的表情十分明显。 整个方国公府,被这两人的撕扯弄得乌烟瘴气。十六爷目前还处于昏迷之中,老夫人做主把那小娃娃先抱到了乐康院来养,方贤也被搅得烦不胜烦,之前和向氏新婚燕尔的状态,直接破裂,当场骂了她一通,就跑到通房屋里去了。 在他面前,向氏和若枝都没讨了好去。 “老爷,你与那太医关系不错,大房那位哥儿究竟如何了?到底能不能活?大嫂可是不好做人了啊!”廖氏坐在铜镜前,对着发髻小心翼翼地挑选着发簪,脸上尽是幸灾乐祸的笑容。 第027章 诡异糕点 五老爷方靖正拿着锦布擦拭剑刃,抬头瞧见廖氏脸上那毫不掩饰的笑意,不由得眉头一皱。 “你收起那副样子,大嫂讨不了好,我们就有好日子过了?爹让我留下来,就是谨防家里乱了套。我看现在已经快招架不住了!”方靖瞪了她一眼,眼神之中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警告。 廖氏撇了撇嘴,对于方靖的态度感到十分不满:“还是大嫂的性子太倔,明明就不是什么侯府嫡女,那架势摆得,根本不把母亲放在眼里。母亲对她还是客气的,要是我的儿媳早动手抽她了!好在因果轮回自有公道,好好的孩子给她带,就出了毛病,可不就是老天爷看不过眼嘛,要惩罚她呢!” 方靖见她越说越离谱了,直接把剑送回剑鞘里,冷声道:“过日子哪里没有磕磕碰碰的,你当初入府比她还能折腾呢,母亲也没动你一根手指头。依你这会子的道理,你早被打过八百回了!” 他气急败坏地说完这几句话,就直接转身走了,根本不理会廖氏在后面大喊大叫的。 “什么人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跟你这新大嫂有一腿呢!”廖氏气得不停翻白眼,却不敢大声嚷嚷,只是不满地嘀咕了几句。 *** 向氏这次可谓赔了夫人又折兵,既把若枝捧到了妾侍的位置,又失去了抚养十六爷的权利,还让方贤对她厌恶了几分。现在她去老夫人那里,一直都陪着小心。 而老夫人则是大获全胜,不仅拿捏住了向氏,目前大房的两位爷们儿都在她那里住着,甚至还多了若枝这么个眼线。 “什么方国公府百年世家,我呸,连个寻常百姓家都不如!欺负我这个新妇,我是他家的儿媳妇儿,又不是仇人!一个个把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就盯着我找错儿!我当初就不该嫁进来!以为国公府是什么好地方,原来也不过鼻孔朝天目中无人的鬼地方!”向氏坐在里屋,拿着锦帕擦眼角,眼眶通红一片,边说边委屈地哭起来。 “哎呦,我的好夫人哎。您可千万不要再说这种话了,你要是不嫁进来,如何有这泼天的富贵。等日后生个有出息的哥儿,那可就是给您挣诰命来了!”一旁站着向氏从家里带来的秦嬷嬷,听得她这么自暴自弃的说法,连忙轻声安抚着。 向氏还是觉得不甘心,她嫁进来之后就想表现得像个长子嫡媳那样,可惜她越表现反而越被打压,直到落到如今这种地步。 “嬷嬷别说这种望不到边的话了,现如今老爷都厌烦我了,何来的哥儿!我还不得小心翼翼做人,去请安的时候,简直跟个小丫鬟似的,让老夫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她凄凄惨惨地说道,眉头轻挑,无限风情蕴含其中。 秦嬷嬷按住她的肩膀,轻轻地拍了拍道:“夫人别急,老夫人为了制衡你,把两位爷儿放到一起才是大错特错。自古嫡庶不相容,若不是您要抱十六爷来养,那若枝和十六爷可就是个贱婢的身份,连个排行都没混到。现如今老夫人一视同仁,您觉得十姑娘和十四爷的心里能好受?” 向氏的哭声一下子就止住了,她拿着锦帕将眼角的泪水擦干净,破涕为笑。 *** “悦言,我说的你可得好好想想,日后这大房的一切都是你们兄弟姐妹的,别让那些不知从哪里来的人给分走了!”向氏果然听信了秦嬷嬷的话,把方悦言找来谈心。 她已经苦口婆心地说了许久,不过方悦言还是稳坐泰山,油盐不进,手捧着茶盏慢条斯理地轻抿着。偶尔向氏的语气过于激动了,她才轻声地嗯几声算是回应。 “您所说的我都知道,我和锦俞还小,不懂这些。不过这些话您还是不要多说的好,毕竟祖父和祖母都健在,而且身体十分康健,这三年五载的都不会分家,何来大房的一切都是我们兄弟姐妹的,我受不起!您若是没事儿就歇着吧,整日里多想这些东西,容易引起偏头痛!”方悦言手里的一杯茶见底,才站起身来准备告辞。 她半真半假地甩下这几句话,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徒留下面色变得阴晴不定的向氏,暗自咬着牙磨了半晌。 “提醒锦俞身边伺候的乳娘和几个丫头,最近多注意新夫人那边的人,别让他们和锦俞接触。她恐怕要在这方面做文章!”刚远离了向氏的院子,方悦言的面色就低沉了下来,语气也十分冷硬,显然是心情不顺畅。 跟着她出来的春云瞧了两眼,立刻点头应承下来。 “姑娘,现在十四爷在老夫人那边,伺候的人都十分精心,您就放心吧。况且新夫人在国公府里根基不深,手还伸不到老夫人的院子里去!”春云轻声地宽慰她。 方悦言意识到自己的情绪过于紧绷了,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面色缓和了些道:“在这深宅后院最忌看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原本以为向氏是个聪明的,现在看来最蠢笨不过。她和别人斗也就罢了,若是敢从锦俞身上下手,我一定不会给她留脸的!” 一连几日,方悦言在晨昏定省这一块儿都特别勤快,向氏赶到的时候,她绝不迟到。颇有几分盯梢的意思,向氏因为被方悦言说得有些没脸,这几日也消停了些,不过好景不长。 今儿又到了方悦言来葵水的日子,头一日她的身体反应总是比较大,腰酸背痛的,无论躺着站着还是坐着,都十分不舒服。即使脸色苍白,她还是硬撑着一口气来了乐康院。 “十姑娘来啦!”外头的小丫鬟通传了一声,顺手打起了帘子,让方悦言进屋。 “悦言的面色不大好看啊!身子不爽利就来给老夫人告个假,以免年纪轻轻的就有了什么不妥的地方!”宋氏最先发现她不太对劲儿,立刻柔声说了一句。 老夫人瞧了瞧,也点头应和了一句。 “悦言快来瞧瞧,大嫂这回可是费了不少心思!她找了诸多玉佩的样子,让小厨房做了糕点出来,即使细瞧也觉得和真的差不多呢!”廖氏清脆地一笑,拉着方悦言就走到了桌边,指着盘子里得糕点娇声说道。 那一个盘子里整齐地摆着十几块糕点,都是翠绿色,制成了玉佩的形状,极其精巧。她就这么粗略一扫,就能瞧见好几块眼熟的,大多数都是放在手里把玩的小配件,有麒麟、虎豹形状的。 这样的大小,估计一口一个。 “悦言也来尝一块吧,这原本是我瞧着十六哥儿年纪小,嘴巴也小,吃糕点总爱掉屑。这样的就正好,小孩子也可以一口一个,吃个痛快!”向氏也走近了几步,将盘子往方悦言的手边推了推,轻笑着说了两句。 方悦言轻轻扯了扯嘴角,脸上露出几分冷笑。 “母亲费心了!”她轻声地开了口,本来葵水来了,就是有气无力的,现在又是十分温柔的态度,这句话听到众人的耳朵里,就显得更加婉转好听。 向氏微微愣了一下,这还是她头一回听到方悦言喊她母亲。 方悦言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块糕,直接送进了嘴里,细细地咀嚼品尝着。 “不愧是母亲吩咐小厨房做得,味道甜而不腻,入口即化。只是我在想,这个东西跟真的如此像,而且几乎都是府上随处可见的样式。瞧瞧这个逗趣的小猫咪样式,昨儿我还在祖母这里看见十六弟拿着玩儿呢!到时候如果哪个不懂事儿的,拿了这真的玉佩出来,可不也让小孩子吃下去了,一口一个,吃个痛快呢!只是不知这吃了真的玉佩,十六弟会如何呢!”她慢条斯理地品评了一番,然后眉眼弯弯,笑得异常开心。 只是这后面几句话,语气可就完全不同了。 “十六爷别吃!”若枝方才还在喂着小娃娃吃这个,现如今听到方悦言的话之后,倏地变了脸色,立刻伸手一把拍掉了那糕点。 “哇——”小孩子的哭声在室内响起,显得尖利而刺耳。 若枝得了老夫人的眼神示意,立刻将十六爷抱了出去。 向氏尴尬地看着方悦言,干笑了两声道:“悦言说什么呢!我只是瞧着这个很可爱,肯定很得几位哥儿的喜欢!没想到会以假乱真,倒是弄巧成拙了!” 她轻声地解释着,不过面色并不好看。 方锦俞一直坐在床上,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此刻见到这种场景,立刻开口道:“方才母亲让我经常带着十六弟吃糕呢!以后是不是不能在玩儿真玉佩的时候吃啦?” 他的话音刚落,老夫人的整个面色都变了,越发的低沉难看。 “行了,反正我也管不了你。等贤儿回来,由他定夺吧!我这里暂时不用你伺候了,扶你们大夫人回去!”老夫人摆了摆手,对于这件事儿只字未说,连一句斥责的话都没有。 向氏呆了呆,被秦嬷嬷掐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立刻轻声求请道:“母亲,您要相信我,我真的只是想让哥儿们吃的好……” 可惜她的话还没说完,老夫人屋子里的几个丫鬟就走了过来,簇拥着她离开了。 方悦言看着向氏被撵走了,脸上露出几分畅快的神色。她慢慢地坐了下来,一旁的方嬷嬷十分有眼色地倒了杯热茶给她。 “不是我说啊,大嫂也太不小心了!这糕点冷了之后,还是很容易跟真的混在一起的。特别还是两个小娃娃凑在一起,若是俞哥儿带着十六哥儿误食了真玉佩,这可算到谁的头上去啊!”廖氏立刻就凉凉地开了口,带着几分落井下石的意味。 老夫人只是瞪了她一眼,示意她闭嘴。 第028章 向二姑娘 方贤回来之后,就被老夫人给叫了过去。老夫人这次根本没骂他,只是找了个嘴皮子利索的丫头,将今儿早晨请安时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让方贤自己判断。 当晚,向氏就被方贤狠狠地骂了一顿,两个哥儿的事情,都不再允许她插手了。 老夫人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关起门来笑了半晌。 “贤儿还真是罚得好啊,当初国公爷不许我往他们院子里塞人,这一切都是向氏害得。现如今贤儿不许她管教两个哥儿,就当是我向她报仇了,互不相欠!”老夫人抚掌大笑,甚至连眼尾的皱纹都看得清清楚楚。 自从这件事儿之后,向氏过得更加不如意了。当真是几乎全府的人都不待见她,不过她如此消沉,还真有人看不下去了。 “十姑娘,向侯夫人带着向二姑娘来啦!老夫人请你过去说话呢!”方悦言正在拿着块帕子练刺绣,就听见外头有小丫头的通传声。 方悦言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向侯府的人怎么如此喜欢来国公府串门子!还每次来都要把她叫过去! 她虽说心里极其不情愿,但是面上却不好表现出来,让人整理了一番就去了乐康院。 “哎呦,快来瞧瞧二姑娘,长得如此俊呢!都把我们悦貌比得不能见人了!”前脚刚迈进去,就听到廖氏讨喜的夸赞声。 方悦言心里一阵无奈,幸好她不是廖氏的女儿,否则非得怄死。无论做什么,都喜欢拿亲闺女当筏子,就连夸赞别人,都拿方悦貌当衬托的,当真是亲娘吗? “五婶就会谦虚,谁不知道你当时帮悦貌起名字的时候,可就是冲着‘花容月貌’去的!欺负人家向二姑娘头一回来府里,想哄人高兴呢!”她快步进了里屋,娇声说着。 廖氏听得她的话,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了。虽说廖氏喜欢捧别人,但是她更喜欢别人来捧她。 方悦言与向侯府的人彼此见礼之后,就找了个位置坐下。她漫不经心地扫了几眼,才发现向氏就坐在向二姑娘旁边,不时地低声与她说些什么,看起来关系甚好。 老夫人与向侯夫人依然聊得热络,甚至还经常大笑起来,看起来跟亲母女没什么差别。 方悦言却是疑窦丛生,这向侯夫人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次来又是为了什么,甚至还把向二姑娘带过来。上次来带着向大姑娘,是为了替向大姑娘说亲,如今带着二姑娘过来,不会是…… 她这么一想,心里就有些不踏实。 “母亲,这二姑娘与我一见如故,之前在侯府的时候,就多亏了她陪我说话。如今既然来了国公府,不如留她小住几日?”眼看着时辰差不多,向侯府的人要走了,向氏轻声地开口建议道。 方悦言的眼皮子一跳,呵呵,向氏还真把自己当主人了! 老夫人微微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向氏会突然提出这个建议来。 “就怕向二姐姐留在国公府觉得无趣,府上这段时间还不能办酒宴,后院也不能会客,艳色的衣衫都不能穿。这会子在府上,向二姐姐只怕会觉得束缚了,毕竟向侯府后院可是极其热闹的,听说每个月都要办赏花宴呢!”方悦言先开了口,声音娇脆,传到人的耳朵里,透着几分爽利。 屋子里静了一下,气氛有些尴尬。向二姑娘则是低着头,臊了个大红脸。 “不会,二姑娘比悦言大不了几岁,而且她一向喜静。陪我几日说说话,不会乱走的,也不会打扰了旁人的!”向氏听方悦言这番话之后,不由得挑了挑眉头,心底虽然气恼她多嘴多舌,不过面上却是半分不露,甚至还急切地替二姑娘说话。 向氏如此低姿态,言语恳切,老夫人也不忍拒绝,只有点头同意下来。 倒是方悦言,脸上露出了几分冷笑。谁不知道向侯府的几位庶姑娘,被向侯夫人教养的都成了交际花,一个赛一个得不了闲,哪里有安分的主儿! 见老夫人点头同意了,向氏才稍微松了一口气,她连忙扭头看向向侯夫人,向侯夫人几不可见地冲着她微笑点头,向氏的脸上立刻露出几分欢欣鼓舞的笑意。 一直到出了乐康院,方悦言的面色都不太好看。 “姐姐,你生气啦?”方悦貌跟在她身后出来了,轻声问了一句。 “你怎么也出来了?待会子五婶指不定要找你呢!” 方悦貌不由得撅了撅嘴,不满地道:“有什么好留下的,我娘成日里忙忙糟糟的,也不知道在做什么!这向二姑娘留下来,你如此不高兴,是因为大伯母吗?” 方悦言的脸上闪过几分担忧,轻轻摇了摇头道:“我倒不是担心她,只是向侯府把姑娘送过来,总觉得不妥当。我们两家非亲非故的,就算是大夫人姓向,关系也隔得老远!” 方悦貌沉默地跟着她走了一段路,小脸皱着似乎在想些什么,过了片刻忽然抬手拍了一下脑门,似乎有什么好的计谋一般。 “姐姐放心,我以后每日都去找你说话。那向二姑娘若是有什么动静,绝对逃不过你我的眼睛。况且我每日留在屋子里,不是被我娘挑刺儿,就是被逼着学这个学那个。天生就不是文曲星下凡,再怎么学也成不了才女!”方悦貌眉开眼笑地说道,显然对于这个提议感到无比的兴奋。 听她这么一说,方悦言的心里好受了不少,扯了扯嘴角便与她说起别的话来。 向二姑娘留下来,第二日就到了方悦言这里来拜访。当时她正在吃着芝麻糊,甜糯的口感,吃得十分欢快。 “十妹妹吃这个,可是想养头发的?我这里有个好法子,可以让头发又黑又亮!”没有长辈在,向二姑娘立刻就彰显出了自来熟和善交际的特点,眉眼弯弯的,笑得极其亲切。 方悦言轻轻地瞥了她一眼,放下手中的汤匙,低声道:“我从小就发质好,平时注意些,不需要那么多的方子。吃芝麻糊只是因为我喜欢这个味道!对了,向大姐姐上次来府上玩儿,我们还说了不少话,没想到现在已经成亲了,可惜我年纪小又还未出孝,否则一定要给她添妆呢!” 她漫不经心地将话题岔开,果然向二姑娘的面色一下子就变得难看至极,勉强地扯了扯嘴角,并没有接话。向大姑娘嫁得那么糟糕,都说一支鲜花插牛粪上了,现在提起来颇有几分不吉利。 两个人都沉默以对,只偶尔听见勺子和瓷碗碰撞的细微声响,气氛显得无比尴尬。 “别说我家的事儿了,你家可有什么新鲜的事儿?你都快出孝了,估摸着很快就能出去耍了。到时候你的两位兄长,再给你带回来两位嫂嫂,这后院可就热闹了!”向二姑娘再次开了口,她的面色已经恢复了平静,嘴角轻扬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笑意,似乎是端起了大家闺秀的架子。 听到“两位嫂嫂”这话,方悦言的眼皮一跳。这向二姑娘也不知是无意的,还是有意的。竟然跟她提两位兄长,方悦言的哥哥对于向二姑娘来说,可是毫无关系的外男,忽然提起来,让她不得不多想几分。 “是啊,光想想都觉得一定很有趣!不过我阿姐曾经教过我,自己家的事情,无论怎么高兴都不足为外人道也!所以我还是不跟向二姐姐说这些事儿了!”方悦言也学着她,眼睛弯弯笑得极其好看。 倒是向二姑娘原本兴致勃勃的模样,在听到她这句话,立刻就跨了下来。 方悦言的意思,可不就是方家再如何热闹,都不关向家人的事儿嘛! 向二姑娘再次讨了个没脸,好容易又憋出两句话,她就匆匆告辞了。最终这场谈话不欢而散! 向二姑娘气冲冲地回了向氏的院子,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起来。好容易才等到向氏回来,立刻就发起了牢骚。 “表姑,你看看方悦言,这哪里还是姑娘家,一点儿脸面都不给旁人留。幸好她是生在这国公府,若是在寻常百姓家,指不定得变成毒辣的泼妇样儿!”向二姑娘此时没了顾忌,立刻就变了一副嘴脸,哪里还有之前的温文尔雅,嘴巴恶毒的简直让人皱眉。 向氏却是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差错,相反还引起了心中的共鸣。她刚从乐康院回来,这几日一直小心翼翼地伺候着老夫人,好容易见了些效果,不再横眉冷对了。 “二姑娘,她就那样儿!府上的人哪一个不给她留余地,自从她那短命鬼的亲娘死了,就肆无忌惮地逞着性子来。你等着瞧好了,等我把老夫人伺候好了,到时候拿捏住她,看她如何哭去!”向氏立刻就坐到了向二姑娘的身边,拉着她的手,十分亲切地说道。 向二姑娘得到了附和,心里稍微舒坦了些。转而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疑惑地问道:“可是我瞧着老夫人似乎并不好哄,要拿捏住方悦言,得等到什么时候?” 一提起这个,向氏就觉得憋屈。不是老夫人不好哄,而是她一开始走错了路啊! 她嫁进侯府之前曾经打听过,原本以为方悦言的性子,肯定要争对她。没想到方悦言的无视,让向氏认为自己在大房没了后顾之忧,完全可以与婆婆斗一场,争取到大房的主动权。之后的事情就一发不可收拾了,一步错,步步错! 第029章 奸计不成 “一开始是我没拿捏准,现在我已经明白过来了。这方国公府啊,一切还是得老夫人说了算。这大房的掌控权我也不要了,反正我现在无儿无女,要来有何用,干脆随她老人家折腾,祸害的也都是萧氏留下的儿女。日后得了老夫人的信任,她还是得靠我来掌控大房!”向氏满怀信心地说道,脸上的神色都亮了几分。 向二姑娘一瞧她这样儿,心里也放下了一块石头。 她被留在向侯府,总共两项任务,其中一项就是劝向氏不要与老夫人作对,应该与其合作,共同折腾萧氏留下来的儿女才是。这样向氏日后生了儿女,也好跟老夫人更亲近一些,在国公府才好立足。 “表姑,我这次来还有旁的事儿,你可得帮帮我!”向二姑娘左右看了看,见周围都是信得过的丫鬟,才敢开口。 两人说了一会子,向氏从不同意,到后来的欣然允诺。 “放心吧,二侄女,我一定会帮你的!不过到时候可还得看你自己!”向氏的眉眼都完全笑开了,显然心情甚好。 有了向氏的许诺,向二姑娘也十分高兴,两人乍看上去,活脱脱就是狼狈为奸的意味。 *** “姑娘,昨儿晚上老爷宿在了向氏屋子里头,今儿早上把六爷叫了过去,说是有事情交代!老爷在场,估摸着这事儿与向二姑娘没什么关系!”夏荷走了进来,一边替她穿衣裳,一边将之前打探的消息告诉了她。 方悦言皱了皱眉头,她刚起床就听到这个糟糕的消息,简直让她的起床气成千百倍上升。 “向家还真是狗皮膏药一般的存在!脸皮又厚,一点儿羞耻心都没有!”方悦言气得骂了起来,不过颠倒了几遍,就只有这几句而已! “必须得跟六哥说一声,说来也好笑。爹应该知道后院来了向家的女眷,却还把六哥找过去说话,就不能去书房说嘛!”方悦言显然是心情郁闷,对于方贤的脑子不灵光,又气又急。 方锦衡收到方悦言的提醒,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 “十妹也太夸张了,向二姑娘毕竟是女客,哪里有什么单独见面的机会。不过我会记在心里的,让她放心好了,不会让旁人算计了去!”他沉吟了片刻,低声回道。 他心底还在盘算着,向二姑娘入府是为了陪着向氏,而方悦言对向二姑娘如此防范。在他的眼里,还是因为方悦言对向氏存在着敌意。 *** “悦言啊,马上就要出孝了,你也都十二岁了,所以我特地让百珍阁的人送了今年首饰的花样来,给你细细挑一挑,到时候出孝之后就能带出去见客!”向氏拿着几本图册到她这里来串门子,脸上的笑意还是那般亲切,仿佛之前跟方悦言之间丝毫没有龃龉一般。 方悦言挑了挑眉头,不知道她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夫人最近发了财吗?又是给我做衣裳挑首饰的,破费太多只怕爹要念叨我呢!”她眨了眨眼睛,疑惑的情绪已经收在了心底,脸上也露出了几分浅淡的笑意来。 向氏摆了摆手,连忙道:“这是咱们娘儿俩的事情,不告诉他。你尽管挑,这点钱我还是有的!” 向氏十分大方,甚至还亲自指了两个用料贵重的首饰花样儿,一点儿都不心疼钱。 方悦言撇了撇嘴,有便宜送上门不占是傻子,当下也不客气,专门找那些精致的挑。 春云快步走了进来,脸上闪过几分不自然,待看到向氏,又勉强自己平复了心情。她端着一杯茶走了过来,递给了方悦言。 “姑娘,您方才要奴婢泡的碧螺春,现下已经不太烫了,您尝尝。”她面对着方悦言站着,将向氏的视线挡去了大半。 方悦言不由得挑了挑眉头,仔细地朝着春云看了一眼,她根本就没要喝碧螺春。 春云冲着她眨了眨眼睛,手一滑那杯茶就摔到了地上碎成渣,里面半温的茶水全部喷洒了出来。 “哎呀,奴婢笨手笨脚的,姑娘快进去换一身衣裳吧!”春云立刻招呼人把方悦言带进里屋换衣裳,夏荷则留下来应付向氏。 方悦言刚走进去,春云就塞了个东西到她的手心里。打开一看,就是一小张随手的涂鸦,依稀可见是一副牡丹图,笔法自然是她极其熟悉的,看得她咬牙切齿的。 “那个变态又闹出什么幺蛾子了?”她压低了声音问了一句。 春云不由得挑了挑眉头,看样子姑娘对于向世子积怨已久。连称呼都从男妖精变成那个变态了,究竟得多痛恨! “是大夫人身边的一个丫鬟找的奴婢,她说是向世子的人,这是她拿来证明身份的信物。向氏今儿来找您,不过是为了拖住你,待会儿还要让您去见证一场百口莫辩的戏呢!”春云凑到她的耳边,轻声地嘀咕着。 等她将那丫头所说的话,全部告诉方悦言之后。方悦言的脸色就变得异常难看起来,甚至还带着几分咬牙切齿。 “她们可当真够胆啊!”方悦言压低了嗓音说了一句,眼眸里的光芒灼灼。 她虽然心里翻腾着无数的怒火,不过脑子里却是迅速地冷静了下来,盘算了一番就把秋雨叫到了身边,细细地叮嘱了几句话。 秋雨领了吩咐出去,方悦言收拾了一番,就面色平静地走了出来。 “方才没有被烫到吧?”向氏伸长了脖子冲里面看,似乎在找方悦言,脸上焦急的神色显而易见。 恰好方悦言走出来的时候,就瞧见了这副场景。向氏立刻缩回了脖子,状似担忧地询问了一句。 方悦言点了点头,低声道:“没有,只是挑衣裳耗了些时间!” 两人又说了一会子话,直到向氏的一个丫头捧着花进来:“夫人,外头的月季开得正好呢,各种颜色娇艳得很,要不要出去走走?” 方悦言瞧着这一花瓶的月季花,脸上露出几分淡笑。 向氏轻舒了一口气,立刻对方悦言道:“悦言,不如一起出去瞧瞧吧!外头的天气甚好,花开得也不错!” 她边说边站起身来,直接拉住了方悦言的手,要亲自把她拉着出去,根本不给方悦言拒绝的机会。 方悦言挑了挑眉头,对于向氏如此积极的态度,扭过头直直地看着她。向氏察觉到她的视线,也扫了一眼,恰好就对上方悦言似笑非笑的一双眼眸,心里有些不舒服。 “怎么这么看着我?”向氏被她看得有些心虚,轻声问了一句。 方悦言扯了扯嘴角,将头扭过来不再看她。 向氏就这么拉着她,身后跟着几个丫鬟,快步往大房的西南方走去。那里有几座院子,但大多数都没人住的,之前方贤有几房娇妾住在那里,但是后来都被清理走了。向氏直接把她往这边带,显然是有猫腻。 “前面都是空院子,而且之前住的人也不太干净,还是不要过去了!”方悦言拉住她的胳膊,明显是不愿意过去了。 “哎,不碍事的,里面的花开得正好!”向氏不由分说就拉着她往里面走。 两人往里面走的时候,忽然一个丫头急急忙忙地跑出来,与向氏撞了个满怀。 “这么着急赶着投胎嘛!哎呦,我的胸口!”向氏抬起头来,脸上露出了几分不耐的神色。 她捂着胸口,显然被撞得狠了,高声叫骂了一句。 “大夫人,我们姑娘她落水了!”那个丫头正是向二姑娘身边伺候的,此刻慌张至极,似乎快要哭出来了。 “哎呦,这是怎么了?”向氏一听就急了,根本没说喊人来救,倒是没忘了把方悦言一把拉进去。 几个人匆匆往里面赶,向二姑娘显然在最里面的院子,她们刚想推门进去,却听到里头的喊叫声。 “别进来,别进来!”向二姑娘的声音徒然拔高,像是忽然遇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一般。 向氏被她这种撕心裂肺的声音,弄得一愣,一时之间停下了脚步没敢进去。 方悦言却是松了一口气,显然里面发生了向二姑娘未料到的变故,才会传出这种喊叫声。 “快进去瞧瞧,莫不是向二姐姐要不行了!”这回换做方悦言态度积极了。 等几个人推门而入的时候,向二姑娘已经站在池子边了。这院子里有个鱼塘,里面还种了荷花,景色极其精致。不过向二姑娘竟然跑到这里来落水了,很显然是故意的。 她的浑身湿透了,轻薄的裙衫全部贴在身上,将凹凸有致的线条勾勒得十分明显。 “不是让你们不要进来的嘛!聋子吗?都出去!让喜儿找干衣裳来!”向二姑娘看见她们进来,满脸惊慌,眼眶通红开始冲着她们大吼大叫。 她有些失去理智了,完全不见往日那种故作高雅的风范,相反还像是极其不想见到她们一般。 “二姑娘,你究竟怎么了?”向氏被她吓了一跳,轻声询问了一句。 这句话却像是点了炮仗一般,直接让向二姑娘炸开了:“你还敢问我怎么了?你不想帮我就直说,还,还……你究竟安的什么心啊!赶紧滚出去,我让你们滚出去!” 她说了半天,碍于方悦言在场,也没把下面的话说完,再次声嘶力竭地要她们出去。 第030章 将计就计 “向二姐姐莫不是被水鬼缠身了,怎么这般没有章法?”方悦言却是不管那么多,即使向氏察觉到不妥,准备退出去了,她也坚定地站在那里。 她从刚进来,视线就一直在院子里四处扫视着。 向二姑娘看见方悦言一直四处瞥着,立刻浑身不舒服,也顾不得自己浑身是水狼狈至极了,直接往这边冲过来,似乎想要阻止方悦言四处打量。 站在旁边的几个人,都被她这种举动给吓到了。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儿,竟然让向二姑娘如此失态,也要撵她们走。 “夏荷!”方悦言皱了皱眉头,她冲着夏荷努了努嘴。 夏荷立刻会意,快步迎了过去,边跑边说:“向二姑娘,您可跑得慢一点儿,不能冻着了啊!” 她跑到向二姑娘面前,没等向二姑娘张牙舞爪地碰到她,她就轻轻伸了伸脚,直接把向二姑娘给绊倒了。 “哎呦,向二姑娘,您这是怎么了?”夏荷蹲下来似乎要去拉她,实际上趁机将她按在地上,不让她随便打扰方悦言。 “那小屋子里是什么,估计就是把向二姐姐吓到的东西,去给我拖出来!”方悦言的视线最终落在了院子里的一处矮房子,冷声吩咐了一句。 那其实是个狗屋,只有齐腰高,门倒是开得挺大。这会子若隐若现的,似乎能瞧见里面有什么东西。 出门之前就被叮嘱着要跟随方悦言而来的几个婆子,这会子可总算有了用武之地。她们对着掌心吐了口口水,直接就冲了过去。 “应该没什么的,二姑娘一切正常,哪里就——”向氏暗叫不好,她一看这局面如此不受控制,已经不是按照当初商量好的情况了,立刻就知道恐怕要糟。 但是不等她的话说完,那几个婆子已经踹开了小门,直接动手用力拖出个东西来。 “哎哎哎,别动手,你们别动手!”一道打着颤音的男声传来。 原来是拖出一个男人来! 那男人一身小厮打扮,衣裳也湿透了,从狗屋里被拖出来,当然是狼狈至极。这么久没打扫了,里面肯定灰尘遍布。 “这是怎么了?”就在气氛陷入僵持的时候,老夫人他们已经到了。 闹得这么大动静,再加上之前向氏他们说好的,肯定是要在关键时刻请老夫人过来作证的! 向氏听到老夫人的声音之后,整个人都颤抖了一下,脸色苍白如纸。 这跟原来说好的,完全不同! “祖母,孙女也不知道怎么了?母亲要拉我到这里来赏花,恰好向二姐姐落了水,我们要进来救她,她却偏偏不让,还冲着我们吼。没想到竟然有个小厮藏在狗屋子里!”方悦言立刻就小跑到老夫人的身边,言语简练地说了一遍。 在场的人可都是历练过的,这一眼瞧过去,如此混乱的场景,脑海里已经可以想出无数个故事来了。 “哎呦,十丫头,这可不是你该看的场面。明显是向二姑娘私会男人了嘛!”依然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廖氏先开了口,她说完之后,似乎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立刻抬起手假模假样地打了自己两下。 “我瞎说的!”她干笑了两声,只是那故作尴尬的模样,让人更加肯定了她说的话。 “不不不,奴才是向侯府的家生子,这回二姑娘出门,跟着出来赶车的。只是因为二姑娘落水了,所以就把她救上岸。但是恰好国公府的大夫人和十姑娘过来,二姑娘怕毁了她的名声,就让奴才躲起来,哪里晓得还是连累了二姑娘!求各位主子们通融,不要传出去,不然二姑娘的名声就毁了!二姑娘年纪轻轻的,还没说亲呢……”那个狼狈至极的小厮倒是开了口,不停地对着他们磕头。 头碰到地面时,传来“砰砰——”的闷响声。只是他这求饶,却让各人的心里更多了几分疑惑。 这小厮求情也该求大家饶他不死,他倒好,张口闭口向二姑娘没定亲,这不就是坐实了私通的罪名了么! “你胡沁什么,谁让你进来的!这里是内院,你怎么进来的?明明不该是你进来!”老夫人进来的时候,夏荷就已经麻利地推开了,这会子向二姑娘听见有人诬陷她,直接就站了起来,高声叫骂起来。 不过方才摔得狠了,她体力有些不支,摇晃着似乎要跌倒,但是叫骂声却是一点儿都不小。 “伺候的人呢?向二姑娘身上还是湿的,成何体统!”老夫人的脑仁疼,看见向二姑娘湿/身后,几乎是赤/身/裸/体的效果,眉头紧紧皱起。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方国公府的后院,现在都是一团麻,还来个向侯府的姑娘凑热闹! 向二姑娘那伺候的丫头喜儿总算赶到了,手里拿着披风连忙替她裹住了,不再那般难堪。 方悦言却是轻哼了一声,看着还在叫骂不停的向二姑娘,扬高了声音质问道:“向二姐姐方才说不该是这个小厮来这里,那应该是谁来?你本来想让哪个人来从池塘里把你救出来,向二姐姐倒是说说看!” 她毫不客气地地问了出来,语气显得咄咄逼人。 实际上她能留下来看这一场闹剧,完全是因为这件事儿算计的不是别人,而是她六哥! “你说什么,我不知道!我好冷,我要回去休息!”向二姑娘先是愣了一下,脸色青白交错,难看异常。 众人听得方悦言这几句问话,就知道其中肯定有隐情。廖氏的双眼瞪得大大的,眼神里带着几分迫不及待的兴奋。 “还请祖母明察,后院里一直都是相安无事。悦言忽然瞧见别人家的小厮进入这里,被吓得够呛。悦言先回避了!”方悦言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此时不是对峙的好时候,便将问题甩给了老夫人,直接领着人走了。 那个向侯府的小厮还在,她一个姑娘家不好久留。总之这次让向二姑娘和向氏的如意算盘落了空,她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向二姑娘这回是丢大人了,什么都没捞着,还顶了个恶名声。这事儿即使老夫人三令五申不许多提,不过由于闹得太大,还是整个后院的人都清楚了。 “向二姑娘在方国公府的后院里,与自家的小厮鸳鸯戏水。哈哈哈,这流言传得有水平!”方悦言吃着剥好的桂圆,还不忘念叨一下这几日府里传得消息。 方锦衡就坐在她对面,看着方悦言毫无形象地大笑,脸上露出几分无奈的神情。 “桂圆吃多了上火,这一盘子都进你的肚子里了!还吃!你现在笑成这样,还颇有些小人得志的感觉,虽然错在她!”方锦衡没好气地念叨了她一句,直接将手边那一盘子桂圆给端走了。 “哎,六哥,我可都是为了你!不然,那日倒霉的就是你啦!找人把你骗到那里去,你听到有人落水了喊救命,以你这老好人的性格,肯定是要下去救人的。救完了之后身上就得多一块狗皮膏药了!”方悦言噘着嘴看他端走了桂圆,语气里带着十足的不满。 方锦衡挑了挑眉头,虽然承认她说得是对的,不过面上却不想让小妹妹太过得意。他直接拿着桂圆慢条斯理地吃起来,摆足了要馋她的架势。 “想要把我骗过去,你倒是说说得用什么理由,我才会顾不上思考就往这荒废的院子周围跑?”他轻声地开了口,慢慢地咀嚼着桂圆肉,显得无比惬意。 方悦言看他故意这么吃,不由得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六哥,你的心肠那么软,什么理由不好编排啊?就说我或者锦俞在那附近受伤了,你肯定立刻跑过去!” 方锦衡也不辩驳,只是挑了挑眉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既然知道,就该听话一点,免得总要别人为你担心!” 方悦言瞪着他,这怪来怪去,最后还是她的错咯! 这么一想,她就十分不高兴起来,撅着嘴巴生闷气。 “这次多亏了你,要不然你六哥我可就倒霉了!明儿给你带好吃的!”方锦衡自然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变化,立刻出声安抚。 听到有吃的,方悦言的眼神立刻变亮了许多。 “你这消息是从哪里得来的?还出主意让我找人,把向侯府赶车的人引到那破院子去!”瞧见方悦言一脸好吃的模样,方锦衡伸手弹了弹她的脑门。 方悦言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有些难看,求别提消息哪里来的,提到这个她就觉得心塞! “主要是向二姑娘欺人太甚,她既然那么想要弄出私通这种烂名声来,那就安一个给她好了!这人选还是她经常见到的车夫!”她没有回答第一个问题,只是撇了撇嘴,抱怨了一下向二姑娘。 明思院这边一片兄妹情深,向氏那边却是炸开了锅。 这几日向二姑娘去哪里,都会收到各种异样的眼光,即使那些下人的态度都是小心翼翼地偷看,但是落在她身上,依然能被察觉。 “你看看外面那些人,几乎要把我生吞活剥了!我的好名声啊!你不是说要把方锦衡叫来的嘛,怎么来了一个蠢笨的车夫,那卑贱的人还敢跟着那些人,往我的身上抹黑,我全身都是嘴也说不清啊!”向二姑娘哭得好不凄惨,她就趴在床上,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第031章 终于出孝 向氏就站在一旁,看着她哭得如此凄惨,肩膀都不停地抖动着,脸上的神色也是极其难看。 “谁知道就变了个人,不过那个车夫怎么吃里扒外,明明是你们向侯府的人,却还帮着旁人!”向氏可不敢把过错往自己身上揽,就算没把方锦衡骗过去是她的错,但是凭空多出一个车夫,可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向二姑娘气得牙痒痒的,听了她的话,也无从反驳,只是趴在床上哭得更加伤心。 她哭得嗓子都哑了,向氏见她不再责怪自己,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坐到了床边,抬手轻轻地哄着她。 “依我看,这肯定是方悦言那丫头察觉到什么了,然后悄悄提醒了方锦衡,要不然哪里就这么巧!让你丢这么大的脸,回去之后你可得好好跟侯夫人说,否则肯定落不了好!”向氏轻声细语地哄着她,提起方悦言的时候,语气又猛地变得阴冷起来,活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向二姑娘忽然就不哭了,她想起方悦言临走时的那几句话,更加肯定了向氏的话。 “对,肯定是那个死丫头!要不然她也不会质问我,不是车夫那应该是谁来救我了!她竟然敢串通我家的车夫败坏我名声,分明就是她与那车夫私通,怎么是我!”向二姑娘猛地直起身来,咬牙切齿地叫喊道。 她的眼眶泛红,神情发狠的时候,看起来有几分吓人。 “表姑你放心好了,我回去一定要与母亲说清楚,迟早有一日要算计她,否则我坚决咽不下这口气!”向二姑娘拉住了向氏的手,反过来安慰她,神情之间带着前所未有的阴狠。 向二姑娘没有再多住,就匆匆收拾了一番准备离开了。 这件事儿就在后院里传传,并没有传到外面去,毕竟事情在国公府发生的,传出去方家的脸上也不好看。 “悦言好手段,等日后我们见面了,再好好过过招。你险些就将我之前建立的名声给毁掉了!”临别之前,方悦言也在场,向二姑娘轻声对她说话。 两个人手拉手,脸上都带着笑意,看起来就像是姐妹情深一般。实际上其中的交锋与碰撞,只有她们自己清楚。 方悦言听她说这一番挑衅的话,连眉头都不挑一下,低声回道:“那也得向二姑娘有这个本事儿才行。之前的大姑娘不是也一副风光旖旎的状态嘛,最后还不是原形毕露了!兴许二姑娘以后比她嫁得还好呢!” 向二姑娘所谓的根基,就是向侯府后院时常举办赏花宴,向家的几位姑娘都在京都的贵女圈里混了个不错的名声。 “你别得意!现在还没出孝,等着瞧好了,等你出孝了,这京都的贵女圈子里必定没有你的地位!”向二姑娘气得狠了,面色发白,她抓紧了方悦言的手,甚至用力去捏住。那副咬牙切齿的模样,似乎想要把她的指骨捏断一般。 方悦言皱紧了眉头,她反握住向二姑娘的手,猛地使劲儿握紧,脸上恢复了笑颜如花的模样:“向二姐姐若是有这本事儿,也不会如此凄惨了!我没让你的名声臭到京都的街头巷尾,已经是我对你的仁慈了,别给脸不要脸!” 得益于之前方锦衡狠狠地训练过她一段日子,方悦言的手劲儿可不是一般闺阁女子可比的。再加上她的爆发力不错,这猛地来了一下,当场就让向二姑娘白了一张脸。 配上方悦言这一番警告的话语,达到的效果简直翻倍。 眼看着向二姑娘出了院子,方悦言才从衣袖里掏出锦帕,细细地擦了一下掌心。脸上的冷笑显而易见,一回头就对上了向氏探究的目光。 “夫人能为远房表侄女儿如此两肋插刀,也真是重情重义!日后我可得跟您多学学,专门对付那些看不清自己身份的人!”方悦言冲着她无辜地眨了眨眼睛,笑得一脸纯良无害。 只是她这两句话,却让向氏后退了半步。仿佛是一种开战的宣言一般,带着浓浓的刺激意味。 或许是被方悦言的话吓到了,向氏变得老实无比。成日里凑在老夫人的面前,毫无怨言地端茶递水,把这长媳的身份弄得低到了尘埃里。 甚至为了讨好老夫人,她还常劝方贤去旁的妾或者同房的屋子里。因为有她的枕边风,方贤再次变成了被老夫人拴在裤腰带上的大孝子。老夫人看她顺眼多了,还经常夸她。 *** “姐姐,她一直在祖母那边,上回用完膳我说了几句凑趣的话,她还训我呢!说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害得我也没话反驳,只有认真地听着!”方锦俞坐在餐桌旁,手里拿着筷子扒饭,有些不满地控诉起向氏。 方悦言瞥了他一眼,看着他撅起的嘴巴都快能挂油壶了,不由得轻轻笑开了。 “你平时不是最能干的嘛!连爹你都敢耍,怎么遇到她这个非亲非故的,你倒是没辙了!”她有心逗逗他,轻声调侃了两句。 方锦俞将嘴里的饭菜咽下了,翻了个白眼道:“我哄着爹,若是被他察觉了,顶多被他揍一顿。但是这大夫人不同啊,总感觉我要是让她吃亏,她就能要我的命呢!她看着我和十六弟的眼神都不对劲儿,神神叨叨的!” 守孝三年即将过去,方锦俞也七岁了,所以最近教导的规矩多了些,向氏就以这个当借口训斥过他好几次。 “你就是个窝里横的!她倒是敢动你呢!大哥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早已跟着祖父去边疆了。但是只要回府,他依然有本事儿瞒过很多人,跟着娘睡。即使被抓到了,旁人也一句不好听的都说不出来!你经常夸下海口要与大哥一争高下,现在就看你表现的时候了!”方悦言用完了一碗饭就放下了筷子,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脸上露出几分意味深长的神情。 方锦俞歪着头认真思考起来,七岁男女不同席,更何况是在国公府里。方锦程七八岁了,还能跟萧氏同床睡,既没被方国公打死,也没被老夫人用规矩责罚,还真是人才一个! “成,我必须得超越大哥!我去说说看,今晚要跟你睡!”方锦俞思考过后,无比赞同地点了点头,然后极其认真地对她说了这么一句。 略显稚嫩的脸上,摆出一副如此郑重的神情,还颇像那么回事儿。只是他提出的这个提议,完全就是馊主意! 方悦言抬头看他,轻轻挑了挑眉头,淡定地抛给他一个字:“滚!” 萧氏离世已经二十七个月整了,方悦言也一晃到了十三岁。从十岁到十三岁,她一直守在方国公府里未曾出去,今儿终于出孝了。 穿上鲜亮的衣裳,戴上精致的绢花,一晃眼方悦言已经流露出大姑娘的些许韵味来。原本带着婴儿肥的脸蛋,此刻也成了瓜子脸,配上一双杏仁眼,一看就是美人胚子。 “姑娘,这身衣裳真俏,您的身量长得快。之前夫人还说这身衣裳留给您及笄时再穿呢,没想到现在就能上身了,再拖一段时间就小了!”春云把她打扮妥当了,就拉着薛奶娘在一旁欣赏着,脸上带着十足的高兴神色。 或许是出生于武将世家,方悦言无事的时候,也喜欢拳脚功夫。她比一般姑娘家长得快,身高都快赶上春云了,日后肯定是比几个丫鬟高的。 薛奶娘瞧着方悦言如此俏丽的模样,竟是直接红了眼眶。她走近了几步,抬手替方悦言理了理鬓发。 “夫人若是在世,瞧见姑娘长得这般好,肯定会高兴好几日。若不是你还没到年纪,奶娘一定亲自给你梳个元宝髻,再戴上头面,那样肯定更美!”薛奶娘的声音有些颤抖,显然是激动的。 她们方才说的夫人自然指的是萧氏,方悦言身上这衣裳是一身红,精致至极。比之前向氏给的月华锦还要好上许多,也是萧氏拿出自己的嫁妆给她做得。当时不过几句玩笑话,身边的人却都记得一清二楚。 “奶娘,我今年都十三了,再有两年也快了!”方悦言轻声地安抚她,想起萧氏她的鼻子也有些发酸。 屋子里正是一片伤感的怀念萧氏气氛,冬霜就兴冲冲地走了进来,脸上还带着几分惊疑不定的神色。 “姑娘,新夫人身边的丫头给了我一个东西!还说恭贺您出孝呢!”冬霜一阵风似的走到了方悦言的面前,直接将东西塞给了她,像是甩掉烫手山芋似的,一刻都不敢耽搁。 方悦言皱了皱眉头,轻声地嘀咕着:“什么东西,搞得这么神秘?” 向氏即使送东西给她,估计也会当着老夫人的面儿,这样也好给她自己长脸。现在委托个丫头塞给冬霜,好像偷偷摸摸似的,简直难以理解。 她一边腹议着,一边漫不经心地低头看手里的东西。外面是用锦帕包住的,里头的东西不大,被折成了四四方方的,她伸手捏了捏,应该是纸质物品。 方悦言的动作顿了一下,心里涌起几分不好的预感来。这个叠得四四方方的东西,让她想起一些非常不愉快的记忆。 她快速拆开了锦帕,果然里头是一张纸叠在一起。慢慢地展开,就看到了上面一幅画。 画得是一个人。为什么这个人看起来如此熟悉?哦,原来这个人是她! 第032章 变态之友 “姑娘,这是你?”隔了好半晌,周围几个丫鬟研究了许久,才敢出声询问。 也难怪她们不敢认,因为画上的方悦言穿着一身长袍,骑在马上,分明是一副男人的装扮。而且这衣裳和马匹如此熟悉,正是她初次见到向许良的模样。 “哎,是啊,我险些没认出来。这衣裳不是那日姑娘去接大爷时候穿的吗?这画谁画的?”冬霜个子矮,好容易才挤进来,她记性好一眼就认出了这衣裳。 她的话音刚落,屋子里就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之中。呵呵呵,过了这么久,总算是问到了正题。 “肯定不是我画的,我哪里有这么怂!骑在马背上穿着骑装的我,分明就是飒爽英姿!”方悦言一把将画纸抓了过来,气愤地揉成了一团,急声地说道。 麻痹的,向许良,你踏马过来!画上这矮搓圆的一团,绝对不是她好么! 画她就画好了,为什么要丑化她!/(tot)/ 屋子里的几个丫头都十分有眼色地沉默了下来,显然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方悦言的话了。甚至连安抚几句,都觉得说出来的每一句话就像是嘲讽她不够男人一样!即便她原本就不是男人! “姑娘,您就放宽了心吧!估摸着这是向世子最后一次戏弄您了,他最近应该抽不开身!”夏荷实在看不过眼了,总觉得自家的姑娘一蹶不振,看起来有点可怜,决定从向世子那边开始入手。 方悦言一听到这三个字被提起,当场就皱起了眉头,冷声道:“别跟我提他,简直就是扫把星,遇到他之后就没有一件好事儿!” 夏荷:…… 屋子里再次陷入了寂静,几个丫头就站在身边,却都是束手无策,不知道该从何安慰。 隔了片刻,方悦言似乎有些憋不住了:“他怎么忙了?是不是得了花柳病?” 方悦言抬起头来,脸上带着几分兴奋的神色,还有些小激动的模样。 夏荷干咳了一声,姑娘暗搓搓地想着向世子得花柳病,怎么想都有些怪异。不过此刻肯定不是拆台的时候,她便立刻打起精神解释起来。 “因为您不让奴婢几个在您面前提他,所以就一直没说。其实这事儿街头巷尾都传遍了,向世子要准备定亲了。向王爷挑中了侍郎家的嫡长女,向王妃拿着世子的生辰八字要合一合,估计这几日就能定下了!”她清了清嗓子,立刻就将这事儿说开了。 方悦言微微愣了一下,歪着脑袋在想究竟是哪位姑娘,六部之中应该只有礼部侍郎家的嫡长女附和条件。 “向世子那种性子,怎么是和徐姐姐定亲?明显架不住那变态啊,白白糟蹋了一个好姑娘!”方悦言轻声嘀咕了两句,就抛开不做理会了。 总之向许良能被亲事绊住脚,不再记起有她这号人物,还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 *** “爷,卑职调查过了,那位徐姑娘从小就体弱,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现在每日药不离口。而且徐大人手里头没有实权,这恐怕不是什么良配!”一个侍卫打扮的男人站在房间里,冲着向许良汇报道。 一身蓝衫的向世子,靠在椅背上,脚翘在桌子上,整个人摇摇晃晃的,显得吊儿郎当没什么正行。 此刻听到打探来的消息,眼皮稍微抬了抬,脸上露出几分阴冷的笑意。 “什么良配,这分明是恶心我呢!外头都传疯了,我要定亲。结果全京都最晚知道这事儿的,就是我自己!都快下定了,才知道自己未来娘子是个病秧子,说不定坐在花轿里就能咽了气。徐成混了大半辈子才得了一个有名无实的礼部侍郎,被底下人架空了权利。这种要坑死我的事儿,除了我那继母,还能有谁想出这法子!”向许良双脚猛地用力,整个人带着椅子往后仰,眼看就要摔下去了,他又使了个巧劲儿,牢牢地坐稳了。 “要不要趁着还没下定,将这亲事毁掉?”那侍卫踌躇了一下,轻声询问了一句。 向许良连眼皮都没抬,嘴角勾了勾,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来,直接挥手让他退下。 屋子里再次恢复了寂静,向许良坐稳了之后,就从笔架上挑出一支画笔,随意地在纸上描画起来。 “这事儿你就准备沉默了?任人宰割可不是你的性子!”忽然从窗户那边冒出一个头来,紧接着就有一个人跳窗而入。 向许良停下画笔,连个眼神都没施舍。 “或许她就等着我出手毁掉这门亲事,这样就可以在向王爷面前吹吹枕头风,反正我都是吃苦不讨好,还不如不作为。既然你如此喜欢爬窗,不如由你充当一回采花贼,破了那徐姑娘的身,她就嫁不进来了!”他轻声说了几句,最后竟是轻笑着调侃了起来。 来者身穿着月白色锦袍,身上用金线绣制了麒麟的图案,衣着考究,纤尘不染,一看便知非富即贵。 “不行,谁都知道我安如知风流倜傥最爱干净,那徐家姑娘整天喝药,会不会吐药?我受不了药味!”安如知极其认真地说道,他走进来对着自己周身就是猛拍了一通,似乎上面沾了无数的灰尘一般,显然有洁癖。 安家虽是百年世家,但是一直在东南发展,近二十年才被皇上的一纸诏书宣入京都,根基不算太稳。这安家也都是武将出身,偏偏这一辈儿之中,生了安如知这么个奇葩。 玩世不恭,溜猫逗狗的,但是与向世子的关系却是极好! “我跟你说,因为上次帮你的忙,被我爹给误会了。我身边伺候的人已经减了一半了,每天都忙到不行,连洗衣裳差点都要我亲自动手!自从遇见你,我就一直倒霉,原本是根正苗红的好少年,但是为了能让你那阴毒继母容许我俩狼狈为奸,我还得装着自己长歪了,完全就是京都一大蛀虫,都快跟你家那堂姐夫成一路人了……”安如知也不管向许良究竟是否搭理,直接开始喋喋不休地抱怨起来。 从某种程度来说,他碎嘴的程度跟方锦衡还有些像,不过本质上还是有区别的。因为安如知这厮每说一句话,都让人想抽他。 “哦,你现在身边还有几个伺候的人?”等他念叨完了,向许良才漫不经心地开口问道。 “丫头有十个,小厮也有十个。但是哪里够我用啊,我一天要换五次衣裳……”安如知见终于有人搭理他了,立刻开始滔滔不绝地说起来。 只是他这前两句话刚开口,向许良就抬起头来了,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将画笔在墨汁里狠狠地蘸了一下,抬起手腕就甩了过去。 之前还纤尘不染的月白锦衣,此刻被无数的墨汁侵袭,染得根本不能见人了。包括安如知那自以为傲的一张脸,像是长了无数的麻子一般。 “你手有毛病吗?抖个屁啊,对我道歉我也不会原谅你!”安如知在极度震惊之下,总算记得这里是向王府,及时的把嗓子里的那句喊叫收了回来,但是那副气急败坏的模样,依然不容人忽视。 向许良轻哼了一声,再次低头开始认真作画。 “我的手很好,也没准备对你道歉。我就是看不得你这么贱的德性!”他轻笑了两声,完全就是嘲讽意味十足,说出来的话当然十分不客气。 安如知直接冲到了他的面前,指着他桌上未完成的画,朗声道:“你最近是不是被你继母逼出毛病来了,这画里充斥着一股娘们儿唧唧的路线!” 向许良随手又添了几笔,觉得安如知在,他也画不下去了,索性就收了笔。 “这本来就是娘们儿的手笔,你哪只眼睛能看出这幅画是出自我手?”他单手扯起那幅画,递到了安如知的面前。 那是一幅还未完成的画,上面画着数朵争相斗艳的月季。笔锋柔和,画风细腻,用色明艳大胆,的确跟向许良平日的画风一点边儿都不搭。 “你越来越变态了!”安如知咽了咽口水,沉默了半晌才总结出这一句。 向许良精通不少东西,而且最主要会装,所以外头那些少女们才会被他骗到,以为是温润君子。 他的画风大气磅礴,跟这种女性化十足的毫无关系,但是此刻他却眼睛不眨地画出了这种少女风,而且听他这口气,肯定又是用来坑人的,安如知才会来了那么一句。 向许良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低声道:“这是我最近的新消遣,心情不好的时候画两笔,还能按捺住要去杀了我继母的冲动!” 他说完之后,竟是扯着嘴角笑得一脸纯良,笑声低沉动听。 向王府和徐侍郎家联姻进行得十分顺利,连小定都下了。不过只能说徐姑娘福薄,小定下了的当晚,她就香消玉殒了。 原本是一件大喜事儿,结果新娘子的位份还没定下来,就这么没了。而且这种状况极其诡异,京都里传什么的都有。 侍郎府上还没挂上红绸,就让人去买白绸,挂在了府里。 “啧,看这短命的!”向许良微微躬着身站在桌子前,手里依然拿着画笔。 他长叹了一口气:“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啊!什么时候轮到我们府上的人死几个,才算是功德圆满!” 第033章 实践挑衅 “姑娘,已经到了!”春云站在外头扶着她下车。 方悦言慢慢地走了下来,就见周围是一副极其热闹的场景,方国公府的马车前后也都是马车并排,一眼望过去就有几位相熟的姑娘家。 “悦言,你可算来了,我都等了许久!”柳静娴瞧见她就立刻走了过来,十分顺手地挽住了她的胳膊。 “这么多客人,你只等我一个,这主人当得可不合格啊!”方悦言轻笑着调侃了一句。 “我跟着十姐姐一块儿来的,不知道可否沾光让柳姐姐招呼一下?”方悦貌跟在她们后头,此刻笑嘻嘻地凑了上来轻声打趣了一句。 几个人说笑了几句,方悦言就让柳静娴去招呼其他人了。 柳府她来过许多次了,对这里的一切都十分熟悉,根本不需要柳静娴作陪。 今儿是柳府举办的赏花宴,也是方悦言出孝之后第一次出门,所以周围的人都十分重视。一大早她就被拖起来梳妆打扮了,甚至老夫人都特地把她招到跟前瞧了两眼,觉得一切妥帖才放她们姐妹二人出府。 “姐姐,你不知道之前你没跟我一起出来参宴,我都觉得无趣极了!”方悦貌拉着方悦言,轻声地说了一句。 姐妹二人说着话往院子里走去,既然是赏花宴,柳家自然是搬出许多花来。刚走进去就是一阵花香扑面而来,让人心情都跟着舒爽了许多。 柳家是清流,柳大人一向会做官又会做人,所以来参宴的姑娘不少。三三两两凑在一处说话,柳夫人看见方家姐妹俩来,拉着说了好一会子话才放她们去旁处耍。 “哎呦,好容易才弄完,嘴巴都快说干了!”柳静娴作为主人,张罗好客人,将这次的赏花宴主题说一说,让那些姑娘们自己赏花,她才算得闲了。 方悦言倒了一杯茶递过去,柳静娴仰起脖子就大口灌下,丝毫不顾自己的形象。 “你慢些喝,就不怕你娘看见你如此粗鲁,到时候不让你再办这种宴会了!”方悦言轻声提醒了一句。 这次赏花宴主办人就是柳静娴,所以那些夫人们没来几个,柳夫人就坐在拐角处。估摸着眼神肯定是扫视着四周,以免出现什么突发状况。 柳静娴一听她说这话,不由得挥了挥手:“我每日都被拘在屋子里学刺绣,烦都快烦死了。甚至我娘还怪我到现在没定下亲事来,完全是我自己的错,没把贤淑良德学好,所以现在恶补呢!好容易才求来这次赏花宴,估摸着这也是我当姑娘最后一次办这种宴会了!” 柳静娴“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话,明显是心底积了无数的怨言。方悦言听她这么说,不由得轻轻笑开了。 柳家如今正是欣欣向荣的时候,柳大人是既有权又有名声了,所以想要攀附的人太多。想和柳家双胞胎定亲的人更是数不胜数,不过这其中关系复杂,柳大人肯定想和世家大族成为亲家,所以柳静娴的亲事才耽搁了下来。 不过柳静娴已经及笄了,这亲事恐怕拖不得了。 “既然柳伯娘都这么说了,那你就好好当个淑女,这样她不就没话说你了!”方悦言又倒了一杯茶给她。 柳静娴撇了撇嘴,明显是对这个提议嗤之以鼻。 “实际上我早跟我爹娘说过了,最好找那种小门小户的,把我高高供起来!像我这种能坐着绝对不站着的人,哪里能是去伺候婆婆受苦的!可惜情势比人强,我估计得受罪咯!”柳静娴说起自己的亲事一点儿都不觉得害臊,相反还头头是道的,显然心里已经盘算过无数次了。 方悦言被她这番大胆的话给吓到了,愣了一下才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哟,你们这两人是凑在一起说什么呢?悦言啊,你把悦貌都独自撇在一边了,这可不太厚道啊!”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语调上扬,话语里却带着几分挑衅。 方悦言轻轻挑了挑眉头,一抬头就看见了几位姑娘走了过来,领头的就是向二姑娘。 呵呵,来找茬的! “这话怎么说来着,悦貌不是跟她几个小姐妹儿说话去了么!哪里就独自撇一边了!”柳静娴看了一眼方悦言,眼神里带着几分询问。 向二姑娘在国公府丢脸的事儿,并没有传到外面来,方悦言也没来得及跟柳静娴说,所以这次宴请柳家顺手请了向家的姑娘们。 “之前就听说你们方家各房之间有龃龉,怎么出来了也不晓得收敛一下,到了柳家摆脸色给人看,懂不懂规矩礼貌?”向二姑娘根本不搭理柳静娴,领着那几个姑娘找了周围几个位置坐下来,语气里明显带着几分盛气凌人。 她说出来的话十分不给脸面,那几个跟着她同来的姑娘,也有些犹豫。显然是没想到向二姑娘一开始就如此咄咄逼人,这不是要结仇了吗? 方悦言扫了一眼周围几个姑娘,大多数都是跟向家交好的。别说向侯府成日里办宴会,还是有不少用处的,至少这几个姑娘都给向二姑娘增了不少气势。之前向二姑娘所说的要给方悦言颜色瞧瞧,没想到这么快就开始施压了! 柳静娴听她这么说,哪里还看不出向二姑娘纯属吃饱撑的,立刻就变了脸色,想要站起身来争辩,被方悦言一把按住了。 “我年纪小,之前又一直在家里守孝。不像向二姐姐这样,跟花蝴蝶似的,对于聚会这东西面面俱到。向二姐姐可真是京都一枝花,这后院里的姑娘夫人们,哪一个不晓得你的好名声!”方悦言勾着唇角轻轻笑了,漫不经心地说了这么几句。 虽然她的语调十分轻柔,但是这几句话却是字字带刺,每一句都狠狠地打到了向二姑娘的脸上。 “你,方悦言,你不要太得意忘形!”向二姑娘伸手指着方悦言,眼眶都气红了,像是要随时要冲过来与她打架一般。 “十姐姐,我跟你说啊,方才我新学了一种编结的方式,待会子我教给你!”恰好方悦貌说完了话,快步走了过来,直接挽住了方悦言的胳膊,急声说道。 她完全就是一副迫不及待想要分享的模样,一看就是这姐妹俩关系甚深,才会有这样自然的反应。 “这是怎么了?”方悦貌一下子就察觉到周围的气氛不对劲儿,轻声问了一句。 她眼珠子这么一转,瞧见了向二姑娘就大概猜到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哟,这不是向二姐姐吗?上回在我家落水了,现在伤寒可好了?日后到了旁人家,可别总是往那些没人住的院子跑啊!我十姐姐性子最好了,又善良又大方,总是给人留脸面,之前肯定没提这事儿吧?对了,你们方才说什么呢,挤在一起这么热闹!”方悦貌嗤笑了一声,挺起了小胸脯,似乎要为自己增加一点儿气势般。 她这几句话一出来,周围的气氛就变得诡异起来。 方悦言则直接笑出声来,看她这妹妹比亲得还亲,都快把她夸成一朵花了。 “原来向二姑娘在国公府还有这样的奇遇记啊,要不是悦貌说,我还不晓得呢!”柳静娴轻嗤了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不屑。 向二姑娘被气得红了眼,心里堵得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如果没什么别的事儿,我先去那边逛一逛了!”方悦言轻轻地点了点头,她实在不想留在这里看着向二姑娘发疯。 她站起身刚准备离开,没想到向二姑娘竟是直接拿起桌上的茶盏,一下子泼了过去。转眼间方悦言的衣裳就全部湿掉了,茶水还一滴滴顺着裙衫往下,濡湿了一大片。 原本鲜亮的樱花粉色裙衫,被水弄湿了之后,颜色就深了不少。而且贴在身上,异常的难受。 周围的气氛再次变得紧张起来,那几个跟着向二姑娘一起过来的人,也都变了脸色,纷纷站起身来,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你怎么拿水泼人呢!”方悦貌一下子就急了,立刻掏出锦帕替她擦拭,脸上带着几分怒气。 柳静娴也怒了,只是她是主人家,不好当场发火,拉着方悦言就要去换衣裳。 “你不能离开,找人带我去换吧!”方悦言面沉如水,显然十分不高兴,她轻声说了一句。 宴会半途,哪里有主人家陪着一个姑娘走的!况且这里是柳府,方悦言十分熟悉,也不必害怕有人把她带错了地方坑到她。 方悦貌原本是要陪着的,被方悦言拒绝了,让她跟之前说话的那几个小姑娘耍去。 临走的时候,方悦言抬起眼眸凉凉地看了向二姑娘一眼,目光森冷。显然她不准备让这件事儿就如此过去,等她换完衣服回来,绝对会让向二姑娘还回来。 “十姑娘,我们姑娘让奴婢跟你说一声,她不知道向二姑娘跟您有怨,否则肯定不让她来了!”领路的小丫鬟轻声致歉,脸上带着几分羞怯的神色。 方悦言摇了摇头,示意不用在意这些,跟随着她往柳静娴住的院子走去。 “他就这么凭空消失了?”一道略显粗噶的男声传来。 方悦言微微挑了挑眉头,怎么内院里还有男人出现! 第034章 如此重遇 方悦言正犹疑的时候,前头领路的小丫头转身说了一句:“十姑娘莫怕,是我家大爷。他估计是找人路过的,往旁边站站即可!” 原来是柳静娴的双胞胎哥哥柳静宗,此刻他迈着大步子急急地走过来。眉头紧紧蹙起,面庞轮廓分明。 几年没见,柳静宗的模样也越发英伟了。应该是处于变声期,所以方才的声音才会听起来那般陌生。 柳静宗真的很着急,瞥见了方悦言也只是轻轻一点头就走了过去,一阵带风似的刮过。估计那匆忙一瞥,都没认出方悦言来。 方悦言继续往前走,忽然听到一阵清幽的笛声,她微微一愣。前面是一片荷花池,清风袭来,带来一阵阵淡香,那一片映日荷花别样红的风景,也立刻映入眼帘。 “何人在吹笛?”她皱着眉头轻声问了一句,有些好奇地迈步往池边走。 只是还不待她走到池边,笛声已经停下。紧接着一艘小船摇摇晃晃地漂了过来。 “在下与十姑娘彼此神交已久,今日得以相见,也算是有缘了!”一道清冽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悠然自得。 磁性的男声传进耳朵里,方悦言下意识地一震,她定睛瞧去,一眼就看见了那艘小木船里面横卧着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唇红齿白,面如冠玉。明明是挑逗意味十足的一句话,偏生他挂上一副漫不经心的神色,就好像是熟人在打招呼一般。 “向世子?”领路的那个丫鬟也瞧见了,不由得低声惊呼了一句。 方悦言皱紧了眉头,脸色僵冷,冲着他轻轻一点头算是打了招呼,急急忙忙地提着裙摆就扭身准备离开。 呵呵呵,神交你大爷! “哈哈哈……”身后传来男人低沉的笑声,方悦言的脚步越来越快,颇有几分仓皇而逃的架势。 那个小丫鬟也快步跟上,脸上的神情惊疑不定。 这位向世子的脾性可不如外面盛传的那么好,柳府的下人还是颇为了解的。方才那副架势,怎么看都像是在调戏方家十姑娘! 哎呦,十姑娘的脸色变得好难看!回去要是告诉自家的姑娘,估计柳静娴又得念叨了! 等方悦言换好了衣裳出来的时候,她的脸色已经恢复了平静。特地绕了一条远路回到后花园,实在是不想见到向许良那个令人心塞的人了! “待会儿你得了闲去告诉你们大爷一声,他要找的人在后院的荷花池里泛舟!以免他惊扰了别的姑娘家,还是赶紧找条绳子拴好!”方悦言拉着那个小丫鬟低声叮嘱了两声,就堆着一张笑脸往方悦貌的方向走去。 那个小丫鬟微微愣了一下,立刻小跑着走了。嘴角却不禁扬了起来,这方家十姑娘不愧是自家姑娘的手帕交,连言辞都一样的犀利,这话是把向世子当条狗看待呢! “怎么去了这么久?有没有烫伤?”方悦貌看见她过来,立刻轻声问了一句,脸上露出几分担忧的神色。 方悦言摇了摇头,她瞥了一眼就在不远处冲着她翻白眼的向二姑娘,心里头那股火气再次涌了上来。她唇角微勾,凑到方悦貌的耳边轻声嘀咕了两句,姐妹俩相视而笑,带着几分狡黠。 之前向二姑娘对方悦言那么泼茶水,显然是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就连柳夫人都冲着这边看了好几回,此刻见方悦言回来也没再引起什么争端,不由得轻松了一口气。 柳静娴也凑到了方家姐妹的身旁,轻声说了几句,脸上的笑意更浓。 “诸位姐妹们,今儿能来参加赏花宴,都是给我撑面子!现在就让下人把重头戏端上来!”她边说边拍了拍手掌,立刻就有几个丫头抬着花盆走了过来。 只见几盆或大或小的花盆里,都被栽种了牡丹花,现在盛开得正是娇艳的时刻。不过这满花园随处可见牡丹的身影,奇就奇在这几盆单独栽种的牡丹是极其罕见的黑牡丹,纯黑色像没有星光的乌沉夜空一般,让人满眼都只能瞧见黑色。 在场的不少人虽然听说过黑牡丹,却很少有人真正见到,现在猛然瞧见,自然是好奇心深重,立刻凑上去细瞧。 原本三三两两站得到处都是的姑娘们,非常有默契地往一起走,边走还边热烈地讨论起来。 向侯府虽然经常办赏花宴,但是也不会花费太多的金钱去搜罗这种世间仅有的奇花异草,也只有柳大人这种把儿女宠到天上的人,才会这么费心费力。 瞧得让人眼热!人群有些多,向二姑娘矜持着自己的身份,没有急慌慌地去挤。只是仍然禁不住好奇心而踮起脚尖。 方悦言眼睛轻轻眯起,等得就是这一刻!猛地抬起脚一下子踹到了她的脚腕上,用力一勾。 “啊——”一声尖叫,紧接着就是重物落地的声音。所有人都愣了一下,然后将注意力从黑牡丹转到了声音的来源处。 只见向二姑娘极其狼狈地侧趴在地上,显得极其凄惨。她龇牙咧嘴的满身都是尘土,丝毫不见曾经的仪态万千,相反因为太痛了,直接趴在地上开始哼唧着。 那稀世罕见的黑牡丹,此刻都没有向二姑娘来得吸引人。有几个小姑娘十分不厚道地捂着嘴笑了,其他姑娘即使忍着没笑,也依然眉眼弯弯。周围指指点点的声音就没消失过,方悦言则早就站到了一旁,离她远远的。 “哎呦,这位向二姑娘是怎么回事儿?难不成太想瞧黑牡丹,心情一个激动就直接摔倒了?” “向家不是经常办这些赏花宴吗?往常向家的姑娘也都是鼻孔朝天,认为自己高人一等似的,现在一瞧也不过如此,只不过几盆花罢了,即使没见过也不该如此急切!纯粹丢了份儿啊!” …… 一阵激烈的探讨声传来,声音不算大,却也完全没有刻意压低。距离向二姑娘近的人,说出来的那些话几乎一字不漏地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愣着做什么,还不拉我起来!”向二姑娘心里头怄得半死,但是嘴上却不好叫骂,只有扬高了声音呵斥了身边伺候的丫鬟,脸色极其难看。 “向二姐姐没有摔着吧!这黑牡丹虽然精贵些,不过我爹已经请了匠人培植了不少,若是大家喜欢,临走的时候都可以搬走一小盆!”柳静娴用帕子捂住嘴,才没让人瞧出她要喷笑的模样,轻声说了一句。 她这两句话再次将众人的注意力拉了回来,一个个都变得心情甚好,围着柳静娴说黑牡丹的事情。 向二姑娘的手掌破皮了,都已经渗出血迹了。不过当着那几个幸灾乐祸的姑娘面儿,她硬咬着牙忍了下来,一句废话都没说,只是面色深沉地站在一旁。 直到赏花宴结束,众人要离开的时候。方悦言才走到她的身旁,弯起嘴角冲着她笑得异常欢快。 “向二姐姐,你摔得可疼?我被你用茶水泼了,心里是十分不舒坦的,唯有立刻泄了这心头的恶气,才能安稳地坐车回府!再会!”方悦言轻笑了两声,压低了声音说道。 她的面上虽然是一副云淡风轻,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是狠戾非常。特别是最后两个字“再会”,几乎是被她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听得让人心里发冷。 向二姑娘更是被气得够呛,她的脸色青白交加,即使此刻理智接近崩溃,想要不管不顾地冲上去厮打。但是周围这喧嚣的气氛,还是让她瞬间冷静了下来。周围可都是京都的贵女,一旦她这么做了,这一辈子就算完了。 “哈哈哈,十姐姐,你有没有看到她那张脸。气得都已经扭曲了,狰狞得像外头的癞头和尚似的!实在是太丑了,大快人心!”马车刚刚启动,坐在对面的方悦貌就忍不住了,抖着肩膀笑得花枝乱颤。 她的声音清脆,眼神里满满的都是得意。之前方悦言踢向二姑娘的时候,她可就在身边,那一脚伸出去可都是带着风的。 将门虎女可不是白叫的!虽然到了她们这一辈儿,武艺方面已经基本上荒废了,不过欺负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入的娇小姐还是不在话下的。 “若是三年前,我知道她这号人物,说不准真的会想法子狠狠地揍她!”方悦言抬手弹了她的脑门一下,脸上的笑意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 人心在变,如果是以前,方悦言肯定光明正大地把向二姑娘打服了为止,但是现在她也学会了迂回作战。实际上本质并没有改变,依然让向二姑娘在身体上承受了痛苦。 两人回府的时候,下车的时候连个迎接的婆子都没有。直到进了二门,才瞧见自己院子里的人。往常回来外门都有几个婆子在,哪怕那些人再喜欢偷奸耍滑,也不敢慢待了两位嫡姑娘,但是今儿却真的一个都没有。 “怎么回事儿?”方悦言见到秋雨过来,轻声问了一句。 “姑奶奶和表姑娘来了!老夫人弄得声势浩大,全府都在欢迎她们呢!这守门的婆子都被撵出去买东西了!”秋雨凑近她的身边,十分自然地搀起她的手,轻声嘀咕了两句。 方悦言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心里却是盘算开了。 第035章 所谓艳遇 “人呢?不是说他就在池塘这边吗?”柳静宗急匆匆地走过来,脸上的神色越发阴郁难看。 那个带路的丫鬟,不禁后退了两步,怯怯地看向荷花池。池子里荷花开得依然茂盛,意境正好,甚至连那叶扁舟也轻轻飘浮在水面上,只是之前横卧于船中的男人,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知去往了何方。 “回大爷的话,之前方家十姑娘和奴婢就是在这里看到向世子的,向世子还和她说话……”这丫鬟正是之前替方悦言领路的人,此刻解释了之后才发觉自己说漏了嘴,立刻变了脸色,闭紧了嘴巴。 柳静宗眉头一皱,脸上的神色越发难看起来,他仔细地想了片刻,低声问道:“方才开宴半途中,我遇到的那个姑娘是方悦言?” 待得到丫头的肯定回答之后,柳静宗感觉自己更加头大了:“向世子跟她说话了?他们俩认识?你怎么不早说!” 他有些气急败坏地对着眼前的丫鬟吼道,脸上的神色也是惊疑不定。向许良什么品性,他还是颇为了解的,完全就是一变态,别人的不痛快就是他的痛快,自己的快乐往往都建立在旁人的痛苦之上。 有时候,向许良折腾一个人,根本不需要特别的理由! 那丫头被他吼得连连缩着脖子,看起来极其萎靡。 “啧,小宗,大老远就听到你喊我的声音!不过一个时辰不见,你就这么想我啊?”一道略显轻佻的声音传来,紧接着就是一个男人从天而降在柳静宗的面前。 向许良手里拿着折扇,慢悠悠地扇着,将潇洒飘逸的模样装到了骨子里。他这样儿,却让柳静宗瞧着牙疼。 能不能要点脸!在旁人家失踪了一个多时辰,还跑来后院,让主人家找了这么久!结果他刚出现就是一副悠哉无所谓的状态,仿佛着急万分的柳静宗是个笑话一般。 “你对人姑娘家做了什么?要不要替你掩盖一二,以免在这节骨眼儿上坏了你的事儿!还有你就不能安分点儿,有人正愁抓不到你的把柄!”柳静宗沉默了片刻,平复了一下心情,才低声说道,语气里透着十足的无奈。 向许良倒是一脸无所谓地挥了挥手,低声道:“遮盖什么,有什么大事儿发生吗?我主要是迷路了,瞧见这里景色好,索性就去船上小憩片刻。正好兴致来了,就掏出笛子吹奏一二。原本想有一个非常美好的艳遇,结果等来等去,没有貌美的姑娘,却来了你这么个酸臭的男人!败兴啊!” 他睁大了双眼,还颇有几分无辜的意味。说到后来,看向柳静宗的眼神,就带着几分嫌弃,像是责怪他搅扰了自己的兴致一般。 柳静宗心底怄了一口血,要不是自己打不过他,真的分分钟就去踢断他的命根! 这种百年难得一遇的贱男人,真的不配有男人的象征!忽然觉得自己被鄙视得心如死灰! “走了,让我爹带你去喝花酒找艳遇!”柳静宗的表情有些狰狞,最后还是忍耐了下来,以他惯常的冷漠表情说了一句。 身后慢条斯理地跟上来的男人,也维持着那种低哑的笑声。依然那么欠揍! *** 方悦言换了身衣裳,刚走近乐康院,就听到一阵哭天抢地的嚎声。吓得她一哆嗦,以为府里进女鬼了。 “每次她们来都要搞这么大阵仗!”方悦貌正好也赶到了,两人在门口碰头,她脸上的神色带着几分不耐。 方悦言轻嗤了一声:“还不早知道她们是什么德性,走吧!反正不干你我的事儿!” 两人手挽着手走了进去,一看就是姐妹情深的模样。 屋子里,老夫人将方雯和杨璐都搂在了怀里,哭得是上气不接下气地。这回可是真哭,那悲伤的气氛十分压抑,旁边的人劝了好几回都没劝住,眼看老夫人都要哭晕过去了。 “儿啊,你怎么这般命苦啊!都怪你爹啊,让你嫁给那贫贱莽夫人家。害得你如花似玉的年纪,却早早地守了寡。你婆婆没什么大见识,每每欺侮你,你都不敢回来哭诉啊!你怎么忍心这几年都不给个信儿给我啊……”老夫人的哭声呜咽,甚至都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了,只是那股子不停替方雯叫屈的气势,始终没有一丁点减少。 “母亲,您就少哭些吧!姑奶奶长途跋涉的……”廖氏几人都凑了过来,轻声细语地安抚着,只不过效果甚微。 “你几个兄弟,也都是混账东西啊!我让他们去把杨家给一锅端了,把你和璐璐接回来,他们偏偏不听啊,唯有我这个半截入土的老婆子日思夜想……”老夫人哭得越发带劲儿了,顺带着把家里的几位老爷也都骂了一遍。 劝慰的声音立刻小了不少,呵呵,亲闺女回来了,就一连得罪了三位亲兄弟!老夫人耍起脾气来,就是任性啊,完全是为了方雯拉仇恨! 其实也正是如此,方雯和杨璐回来,才会如此让方悦言她们不待见!倒不是因为那母女俩本人,而是老夫人的态度。方雯回来得不多,但是每次只要回来,府里必然乱套,所有人都围绕着她们母女,再加上老夫人一副全府都欠了她们的模样,就更加让人心生厌烦。 “娘,快莫哭了,我身子受不住啊!”方雯一开始还能与她抱头痛哭,一听老夫人拉扯出其他人骂了,立刻就停了下来,手捂着胸口,做出痛苦的表情。 屋子里的哭声一下子就止住了,老夫人一叠声地吩咐周围的人端茶送水,就近的几个儿媳妇儿,一个都没逃过。依着她的吩咐,伺候姑奶奶喝水上炕,活脱脱一副小丫鬟模样。 方悦言姐妹俩就站在门口没进去,瞧见现在这种场景,方悦貌不由得偷偷捏了捏她的胳膊,暗示意味十足。 好容易消停了下来,人群散去,方雯才注意到站在门口的二人。 “悦言和悦貌来了,快进来让姑姑瞧瞧!”她招了招手,等二人走到身边的时候,立刻就将手上的玉镯子取了下来,一人一个套在她们的手上。 “都长高了,变成大姑娘了!以后要多打扮啊!”方雯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她的神色温柔,眼神里都透着几分慈爱。 方悦言姐妹俩的心情也好了些,原本方雯就会做人,再加上是亲姑姑,原本的不满也消散了许多。 “啧,怎么把这副镯子给了她们?她们年纪小,根本压不住这贵重东西,收回去!”老夫人抬眼一瞧,立刻就不满地开了口,边说边冲着她们姐妹俩使眼色,带着几分坚定和严厉的意味。 方悦言这镯子还没戴好,就无可奈何地递了过来。心里连连叹气,这叫什么事儿!姑姑送礼物给侄女,这老夫人都看不过眼,她们俩得多命贱,才压不住这两个手镯! “娘!”方雯立刻就急了。 “别来糊弄我!这可是当初女婿拼死从战场上赚来的,皇上御赐的东西!其它的都被杨家那些白眼狼刮走了,就这一对镯子,你平时都舍不得戴,送给她们作甚!”老夫人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语气虽然很不好,但是却透着十足的心疼。 这玉手镯是和田玉制的,水掐似的,盈盈透亮。方才没在意,现在一眼看过去,倒是瞧出来的确不是凡品! “姑姑,我们不能要,您收着吧!”方悦言一听这玉镯子是如此来历,立刻就推了回去。 方悦貌也跟着推了回去,方雯的态度却十分坚决,根本不接反而用力往她们手里塞。 “这是姑姑的一片心意,你们一定要收下。待会子你们几个兄弟也都有礼物,不过两个镯子而已,不收可是瞧不上?”方雯的语气也是故作要发怒,眼神带着几分逼视的意味。 方悦言姐妹俩互相看了看,又瞧了一眼老夫人,见她老人家没再反对,才把镯子接了过来。不过有了老夫人方才打岔那一下,这御赐的镯子戴在手上,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舒坦。 “咳咳咳……”方雯瞧见两人收下了,脸上露出几分笑意,但是还没放松多久,就开始不停地咳嗽起来。 那一声连着一声的咳嗽,让人听了心惊,甚至偶尔呼吸不过来都能听见方雯在喘息。方悦言细细瞧过去,不由得一愣,方才没在意,这回离得近了才看出来。方雯的脸上抹了一层厚厚的粉,两颊涂了腮红,只不过其中的病态,却是化了浓妆都遮不住的。 显然她的身体堪忧! “悦言、悦貌,你们二人带着璐璐去园子里逛逛吧!她已经许久未曾回来了,估摸着都不记得国公府是什么模样了!”方雯抿了两口热茶,好容易平缓了下来,还不忘嘱托她二人。 三个小姑娘依言出去了,杨璐明显十分担忧,但是对上方雯坚定的目光,还是一句话没说跟着走了。 三个人走了一路,皆是沉默。杨璐还是小时候来过的,她今年十二岁,正好处于方悦言和方悦貌中间的年龄段。表姐妹之间有些陌生,而且初来乍到,她显然比较紧张。 “十表姐和十三表妹,在家里会练习拳脚功夫吗?”过了半晌,杨璐才轻声开了口,声音里夹杂着几分忐忑。 第036章 方雯表态 方悦言轻笑着摇头:“祖母不喜姑娘家舞刀弄枪的,所以就只是强身健体而已!” 杨璐的脸上露出几分了然的神色,却仍然透着几分好奇,踌躇了一下才接着问:“强身健体的活动会打拳吗?娘亲的身子不好,我想偷偷学了以后教给她,让她也能锻炼身体,我不告诉外祖母的!” 她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透着光。甚至还伸出手来发誓,弄得十分严肃。 “表姐,看不出来啊,我一开始还以为你是完全的淑女呢!弱柳拂风似的,都没敢跟你多说话!”倒是一旁的方悦貌十分激动,立刻就挽住了杨璐的手臂,只因为杨璐这几句看似离经叛道的话,而拉近了距离感。 方悦言瞧见她不再故作深沉了,不由得轻声笑开了。 杨璐乍一瞧过去,的确是典型的淑女范儿。无论是姿态还是风度,都是十足的小家碧玉。只不过常年不在京都,杨家又不是高门大户,所以瞧上去没有大家闺秀的气度。 “这可是我们国公府最好动的姑娘家了,原本以为是个不爱红装爱武装的,没想到在练武方面还不如我来得勤快!我们小姑娘家学的都是简单的拳法,姑姑应该也会的,只不过她不爱这些。你要是想学,可以直接找武先生,这种拳法有女先生教的!”她毫不客气地指着方悦貌打趣道,脸上的笑意也越发明媚。 国公府的后院再怎么被老夫人把持,也还是姓方的,改变不了这是一个以马背上打下来的富贵世家。所以基本的规矩还是不能变,比如后院里也常年有文武女先生。以前是男女老少都得学基本拳法,后来老夫人掌家之后,就随自己的意愿了。 “那,我可以学吗?”杨璐低着头,慢慢地踢着路上的小石子,有些犹疑地问了一句。 方悦言皱了皱眉头,心里轻叹了一口气。方雯的确是个可怜人儿,国公府唯一的嫡女,老夫人的贴心小棉袄,才貌也是上佳,满京都的权贵儿郎几乎任她挑选。只是由于方国公当初在战场险些丧命,一个老兵拼死救了他,遗愿就是替自己的小儿子说亲。 方国公当场应下,为了表示自己的感恩,直接将嫡长女的生辰八字给了,不顾全家人的阻止,准备了无数的嫁妆,远嫁出京。老夫人大病一场,闹得要死要活,依然没能改变方雯的命运。 方雯当时心高气傲,许久不曾联系国公府。直到她的夫君战死沙场,才偶尔带着杨璐入京看望。只是心中的怨气肯定不少,所以并不曾对杨璐讲太多有关于国公府的事情。 说起来也是方国公混账,为了报救命之恩,就把亲生女儿嫁出去。殊不知身份地位的悬殊,坑害了这位国公府嫡长女,夫君早丧,婆母欺侮,姑嫂排挤…… “当然可以!”方悦言收回思绪,轻轻地点了点头,声音显得越发柔和。 “哎呦,一个两个都要学武,你们明明瞧起来比我柔弱多了,却偏偏要去挑战祖母的性子。待会儿过去就告诉祖母,表姐绝对不是表面上这般柔顺!”方悦貌一听这话,立刻就撅起嘴来,不满地嘀咕着。 *** 这边老夫人把几位儿媳妇都撵走了之后,就拉着方雯的手舍不得放了。 “你怎么忍心这么多年不来看我!受了委屈也不跟府上说,我怎么生出你这样的!纯粹是给我自己找罪受啊!看看都瘦成什么样儿了?我的儿,我的儿,你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你爹混不吝的东西,你记恨他,可是你得想着娘啊!”老夫人一抓她的手,才发现几乎只剩下皮包骨了,当下又是一阵伤怀。 “娘!”方雯也顾不得什么了,再次扑进她的怀里,嘤嘤地哭起来,要把这几年的苦难都宣泄出来。 娘儿俩又哭了一回,好容易才止住了,老夫人瞧着方雯被眼泪冲干净的一张脸,面如白纸,气得直发抖。 “你这身子究竟是怎么了?熬成了这样,是不是杨家那些混账东西又欺负你!娘给你那么多嫁妆,都去哪儿了?别以为我没瞧出来,你和璐璐身上这衣裳虽是新的,但是这料子却还是陈年旧货,之前肯定受过潮都褪了色。我当初不是让你不要把嫁妆给他们那一家用么,你怎么不听!”老夫人轻轻地拍着她的手背,但是眼眸中迸射出来的利光,却是透着十足的恨铁不成钢。 方雯愣了一下,直直地看着老夫人,只不停地掉眼泪,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老夫人立刻就心软了,再次把她搂进怀里:“娘不问了,你莫哭!哪怕都被那一家子白眼狼吞了,娘也有法子补给你!你就带着璐璐住下来,谁都欺负不了你,当年是你爹害得你没嫁个好人家,以后我一定要给璐璐找个好人家!” 母女俩又说了一会子话,在老夫人的坚持不懈下,方雯才和盘托出。 “娘,我身子一日比一日差,眼看就要护不住璐璐了,只好过来投奔您!杨家那些人不让我走,贪图我的嫁妆,我几乎全部变卖了,才满足他们,只留下一小部分当做盘缠,还有以后璐璐住在这里要交的银钱!”方雯说起这几句话的时候,就不停地咳嗽,脸色也越发难看起来。 似乎是想起了那些不堪的记忆,嘴唇都变得青紫了。 老夫人听了之后,更是怒发冲冠,早把往常的规矩教养丢到了一边,开始破口大骂杨家上下。 “我们是亲母女,你是娘的心头肉,璐璐是你的心头肉,我怎么可能要你们给钱!脱离了那帮混账也好,安心住在国公府,当初都是你爹欠你的,你硬气住下来没人敢胡沁!至于璐璐就当是多养一个姑娘了,悦言她们有什么,我只会给璐璐比她们更好的!”老夫人十分明确地表达了立场,她不能再让方雯受苦了。 方雯一时又哽咽住了,一句话都说不出,只是不停地摇头。 “娘,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拿了那么多的嫁妆,就不该再吃喝国公府了。这次回来也是寄人篱下,我得收起性子,不是来结仇的!您如果把璐璐端着捧着,只会让嫂嫂弟妹和侄女儿们记恨啊!”方雯是个明白人儿,立刻出声制止。 只是老夫人铁了心的,硬是要补偿。 方雯母女俩回府,最忙的是宋氏。之前并没有收到消息,母女俩坐车直接到了方国公府,真是没有一点儿准备。瞧着老夫人那副状态,就知道一定要把她俩伺候好了,所以无论是房间、摆设,还是伺候的人,一些常用的物品,都得是精挑细选的。 直到方雯他们用完晚膳,这些东西才堪堪收拾完。 “姑奶奶许久未曾回府,定是极其想念老夫人的。所以儿媳就做主,让她们住在离乐康院最近的风秀居,里头的东西都是儿媳亲自挑的。若是姑奶奶还缺什么少什么,尽管吩咐下人去要!”宋氏就站在一旁,轻声地汇报着。 往常总能得到老夫人身旁一个位置的宋氏,今儿也只有远远地看着,老夫人完全顾不上她。只是听她说一切妥当,才点了点头。 闹了一晚上,方悦言才被允许回来。方贤三兄弟回了府都去了乐康院,正正经经摆了几桌家宴,当晚就为方雯母女俩接风洗尘。他们几个爷们儿姑娘家也都必须作陪,老夫人不管你有什么事儿,都得去捧个场,给姑奶奶和表姑娘撑面子! 老夫人此举,也证明了,她千真万确就是方雯的亲娘,是杨璐的亲祖母!宴席上,几个庶姑娘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劲儿,这态度比对亲孙女儿都好了不知多少倍! 第二日一大早,方悦言就又被拖了起来,方雯已经去伺候老夫人梳洗了。连杨璐那个小姑娘也跟着过去了,要过去请安的夫人姑娘们没法子,都得早起奉陪了。 “姑奶奶献殷勤,姑娘也得跟着遭殃!可怜表姑娘还在长身体,就这么跟着去了,怎么起得来的?”夏荷动作麻利地伺候她穿衣裳,嘴巴还不停歇地嘀咕了几句。 方悦言还闭着眼睛,听到这几句话,也是哼唧了两声表示赞同。 “姑娘,奴婢去打听过了。姑奶奶送给几位爷的礼物都是大手笔,六爷得的是前朝书法大家的砚台,八爷得的是幻景阁打造的一套玉制玩具,十四爷收到了五彩蚕丝编制的马鞭。一个个都不是凡品。三位夫人也得了好东西,唯有大夫人的次了一点儿!”秋雨快步走了进来,她一早上起来就出去转了一圈,将该打听的消息全部听了才回来。 方悦言微微挑了挑眉头,脸上总算是有了表情,嘴唇轻勾露出一抹淡笑。 不得不说,这方雯的确是很会做人!她没有一进府就弄了个两边都不得罪,而是对向氏薄了礼,代表了她的基本立场。而且这几份礼物送的,都是直戳人心,恐怕收礼的几位心底都十分满意的! “府上这么多人,怎么可能不得罪人!她首要任务自然是哄好了祖母,其他人都要靠边站!”方悦言轻声说了一句,算是回答之前夏荷的话。 第037章 临死教女 等方悦言赶到的时候,乐康院里已经十分热闹了,显然来的主子还不少。宋氏她们几个都站在一旁,只有方雯动作麻利地伺候着老夫人。 “你现在帮我梳头,我就想起之前你成亲的时候,我帮你梳头的场景。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老夫人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映射出的景象,轻声说了几句,只是说到后来却再也说不下去了。 方雯轻轻扯着嘴角笑了,柔声接道:“三梳儿孙满地,四梳四根银笋尽标齐!娘都不记得了吗?我还记得呢!这些都是吉利话,每个姑娘出嫁,都会有亲近的长者梳头送喜,今儿反过来由我给娘梳一回头!” 方雯的声音极其柔和,话语里也透着几分温情。她虽然笑意绵绵,不过脸上的病态依然遮掩不住。老夫人透过铜镜看着她那张苍白的脸,心里难受异常,眼眶再次红了。 屋子里一片寂静,气氛显得有些压抑。方悦言的心情也跟着难受起来,方雯和老夫人的相处,让她想起萧氏来,日后她出嫁了,已经没有亲娘给她梳头了。 “娘的头发真好,乌溜溜的。跟我站在一起,恐怕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俩是亲姐妹呢!”方雯低下头去,凑到了老夫人的旁边,两人头靠头。 铜镜里映出两张脸,方雯在多年病症和生活的折腾之下,已经没有京都里那些贵妇的年轻感。这么猛然一瞧,倒的确像是跟保养甚好的老夫人是同龄人一般。 “雯儿!”老夫人轻声地换了一声,尾调夹杂着颤抖,显然心情激动。 方雯生病多年,她对自己的身体最是了解,当晚就病倒了。连日来从外地赶回京都,安顿好杨璐,都是硬撑着一口气,现如今一切妥帖,老夫人对杨璐的感情比亲孙女还要深厚,她彻底放心之后,整个人都直接躺在床上爬不起来了。 病来如山倒,方雯又是强弩之末。方国公府请了无数的大夫,无论是皇宫里的御医还是民间的大夫,只是诊断的结果都差不多。 已经回天无力了,准备后事吧! *** “娘,我没事儿,我想跟璐璐单独说说话!”方雯对着一旁的老夫人轻声说道。 她已经躺在床上半个月了,甚至出现迷糊昏厥的状态,眼看就要不行了。 老夫人不舍地看了她一眼,却还是领着众人出去了。 “璐璐,你听我说。你还小,富贵迷人眼,这国公府里的一切都不是你的!不要妄图贪婪这一切!你能住在这里靠的不仅仅是你祖母,还有你的舅舅、舅母和表兄弟姐妹们,你都不能轻易得罪!不要因为你祖母的喜恶去改变你对人对事儿的态度,更不能做坏事儿!娘私底下给你的银钱都收好了!”方雯哆哆嗦嗦地开了口,她一把拉住了杨璐的手,想要交代的话有许多。 杨璐早就在她开口的时候,就已经泣不成声了。 在杨家的时候,方雯大多数都是以弱者的身份,即使她曾经贵为国公府嫡姑娘,但是远离了京都,方家的势力范围之外,她只有忍气吞声的份儿。 杨家的人鼠目寸光,杨璐也难免会沾染些坏习气,但是方雯却尽她最大的努力,去教养她。 如今方雯已经预感到自己要不行了,恨不得将心里的话全部都掏给杨璐。 “国公府总共五房,别看你大舅舅不中用,但是日后这国公府肯定是大房的。你要多亲近悦言,她性子直爽,你只拿真心待她,她必会助你!二房也可亲近,特别是你二舅母心软。五房可亲近十三姑娘,至于你五舅母不用多做理会。这府里不可交的是你大舅母,她若是安分度日还好,若是想做些阴私之事,只要你锦程大表哥在一天,她就落不了好!”方雯握住她的手,越来越用力,声音也变得急促起来。 杨璐的眼泪再次吧嗒吧嗒的,越发汹涌。她抬手轻轻拍着方雯的胸口,颤着声音道:“娘,我都懂。您别担心,我会过得好,我会安分守己,我明白我在方国公府只是客人,不会耍脾气,做一个有原则有气度的好姑娘!” 她一遍遍安抚着方雯,心里的恐惧越发扩大。连忙将平日里方雯教导她的,全部说出来,就像让方雯放心。 “娘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以后也会成为好姑娘。但是娘可能等不到那一天了,你再听娘跟你啰嗦几句。最重要的一点,你的亲事必定会是你祖母定下,但是凭你现在的身份,根本不会攀到世家大族里去。即使有这个机会也别去,门当户对才是正理,娘不希望你走和娘一样的道路,身份地位的悬殊,终究会导致生活和感情的破裂!你记住,莫要掺和你表姐妹们的亲事,切记切记!”方雯说到最后,几乎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捏住了她的手,脸上的表情有些狰狞。 杨璐连连点头,脸上的表情越发恐慌。她好像看到方雯脸上的生气在逐渐流逝,越来越没精神,甚至变得有些灰暗。 “璐璐,你要好好的,嫁个好夫郎,生个胖娃娃!不求荣华富贵,但求平和幸福……”方雯的眼神逐渐放空,声音越来越轻。 她的手抬起来似乎要摸摸杨璐的脸,但是挥舞了两下,又无力地垂落了下去。 “娘,娘,您怎么了?莫要吓我!”杨璐瞧见她这般不对劲的模样,立刻吓得大声哭喊起来。 守在外头的众人一下子冲了进来,老夫人立刻就跑到了床边,用力握住了方雯的手。 “雯儿,娘在呢!你要好好的,娘还没有补偿你,你不要让为娘白发人送黑发人啊!我的年纪大了,承受不住啊!”老夫人握紧了她的手,死死地攥住,似乎怕一松手方雯就离开她一般。 “娘,你来了!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堂,四梳四根银笋尽标齐。娘,你骗我啊,我连白发齐眉都没等到啊!只有去地底下寻找好姻缘了!娘,你要照顾好璐璐。娘,我还有好多话想跟你说!”方雯的声音越发急促起来,她听到老夫人的声音,像是一下子有了精神一般,竟是再次使出了力气回握住老夫人。 老夫人看着她那么辛苦,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地,只觉得心肝都挤在一起了,难受至极。 “我的儿,你不用说了,娘都知晓!璐璐以后就是我的命啊,我会护好她的,给她谋求一段好姻缘!”老夫人轻轻拍着她的胸口,似乎这样就可以提方雯顺气一般。 “好好,好!娘,这次你莫要骗我!我的璐璐要有一段好姻缘,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堂,四梳……”方雯的手徒然松了力气,整个人都沉寂了下来,之前还喘个不停,现在已经变得万分平静。 一双眼眸大而无神,瞳孔发散。虽然依然睁得大大的,但是却再也看不见任何人。眼角处还有一滴泪水顺着留下来,满脸都是遗憾的表情。 她终究未能白发齐眉,临死前心心念的也是成亲时,老夫人替她梳头说得吉利话。 屋子里一片哀戚的哭声,老夫人倒是顿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哭天抢地地扑在方雯不再动弹的身体上。 “我的儿,雯儿!你再看看娘,璐璐还这么小,你怎么忍心走啊……”老夫人哭声震天,传到别人的耳朵里震得发疼。 这回却没人规劝,只是跟在后面哭着。 方悦言心底叹了口气,心里也跟着酸酸的。如果方雯嫁在京中,或许她们姑侄俩的关系会很好,这是一个很好的女人!可惜红颜薄命。 再瞧瞧旁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杨璐,方悦言只觉得像是看到了三年前的自己,不过杨璐一切还有老夫人替她做主! 方国公府的姑奶奶去世了,却不能大张旗鼓地挂白绸,毕竟方雯已经不算方家人了。最后还是老夫人做主,让在后院挂了白绸,设了灵堂,几家关系好的夫人来吊唁,场景与萧氏离世的时候差不多的冷清萧条。 “从今儿起,璐璐就在国公府住下,是正经姑娘!不要因为前面加了个‘表’字,就慢待了她。若是让我知晓有人在背地里胡沁,责罚过后一律撵走,绝不姑息!”老夫人把几个大管事儿找了过去,亲自敲打了一遍,来捧高杨璐的地位。 自此,国公府的后院里当真像是多了一位嫡姑娘,甚至比其他几位姑娘还要娇养些。毕竟杨璐之前远离京都,所受得规矩和富贵都不如其他几位,老夫人得耗费大量的精力去培养她。 *** 正是酷暑时节,方悦言有些无趣地捧着书,有一页没一页地翻着。只见方悦貌急匆匆地走进来,脸上都被热得红透了,额头上更是显出了一层薄汗。 “你这么急匆匆的作甚,后头打伞的丫鬟都跟不上你了!”方悦言老远就瞧见她了,递着帕子给她擦汗,不由得嗔怪了一句。 方悦貌捧起茶盏狠灌下一杯,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才轻声道:“别提了,杨表姐中暑晕过去了。先生那边急疯了,就怕祖母责怪,我不想跟着被骂,索性就躲到这里来!” 第038章 欲说亲事 方悦言耸了耸肩,无奈地道:“你躲在这边也没用,到时候祖母查出来,还得找你过去问问!” 方悦貌撇了撇嘴巴,也跟着一副长吁短叹的模样。 “表姐如此好学,已经变成硬逼着自己了,我瞧着她那劲头都觉得吓人。先生们有心劝说几句不要那么拼,她只作不理会,似乎要把之前落下来的一股脑都学了。一口吃不成胖子,她累倒了是早晚的事儿,只是可怜了身边伺候的人!”她心里早就憋了一肚子话,立刻拉着方悦言抱怨道。 杨璐的性格还是沿承了方雯的一些聪明劲儿,即使老夫人对她偏心眼儿,等遇到了方悦言她们,她也会想方设法抹平了,生怕她们几个正经的国公府嫡姑娘心里头有怨言。 只不过她却是不认输的,对于不如方悦言她们的地方,只是谨记在心底,卯足了劲头让先生帮她授课。这一下子用功过头,可不就得吃苦头了。 “这样也好,不会有心思想旁的。只不过日后在祖母面前,莫要多说什么书上的东西,免得又被她记在心里,到时候再刻苦多读几本,恐怕祖母就要怪罪你我了!”方悦言挥了挥手,轻声地安抚了她几句。 方悦貌听她这么说,不由得苦着一张脸。上回方悦貌为了说话凑趣哄老夫人开心,就装着大尾巴狼引经据典了几句,哪晓得让杨璐逮到了,问了半晌,当天就让人找出了那本书,抱着看到大半宿。 那几日老夫人看她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劲儿,似乎在责怪方悦貌,好像她故意当着杨璐的面儿耍宝似的!实际上她着实冤枉,这也都是廖氏自己没有可显摆的地方,就让方悦貌撑场子,哪里晓得就触及到杨璐的伤心事儿了。 *** “母亲,我刚知道柳府那边有好消息传来了,柳家大姑娘与安侯府的二公子定亲了。去合八字的时候,人家都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向氏站在老夫人身旁,微微扬高了声音说道。 向氏整个人都喜滋滋的,主要是柳家今儿刚开了宴,庆贺与安侯府定亲成功,当然下帖子的名头不是这个,不过去参宴的贵妇们心里都有数。这种场合自然不适合姑娘家出场,这次也算是向氏正式打入京都贵妇圈的象征,为此她自然是喜笑颜开的。 廖氏和宋氏也都站在一旁,瞧着她这一副得意忘形的模样,廖氏不由得轻哼了一声。 眼皮子浅的东西,还真以为别人面上挂着三分笑,就真的是对她客气了!想当初廖氏打进贵妇圈,也是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那些世家贵妇最是眼界高的,一般都是当姑娘的时候就在这个圈子,自然会瞧不上后来而又身份低的! “母亲,今儿我去了之后,好几家夫人都在打探悦言呢!儿媳瞧着她的年纪也不小了,是该——”向氏见一旁的廖氏和宋氏都没开口,而老夫人听着她说话,脸上的笑意越发浓厚的时候,不由有些得意忘形了。 “夫人,我和妹妹们都在场呢!”方悦言猛地抬起眼眸,眉头一皱,轻声打断了她的话。声音里透着几分僵冷,显然有些不高兴了。 说亲这种事儿,怎么能当着姑娘家的面儿说,而且还是这么堂而皇之的态度。 方悦貌和杨璐都在,脸上的神色都变了。杨璐羞红了脸,低着头不敢看人。倒是方悦言这个当事人,一副镇定的模样,只是看着向氏的目光,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 气氛一时有些僵持,廖氏的嘴角微勾,露出几分幸灾乐祸的神色。再叫你嘚瑟啊,乐极生悲了吧,踢到铁板上了吧!活该! 最后还是老夫人出来打圆场,挥挥手让她们退下了。至于后头又说了什么,方悦言她们就不得而知了。 第二日,柳家的帖子就送到了国公府的后院,邀请的自然是方悦言。 “哎呦,终于看见你绣嫁妆了啊!我来瞅瞅你的绣工!”方悦言一进门,就看见柳静娴手里捧着锦帕在一针一线地绣着,轻声打趣了两句。 柳静娴立刻就将手里的东西扔到了一边,脸上露出几分不满。 “你是磕碜我呢!旁人不知道,你还能不知道嘛!我这绣工顶多会穿针引线,绣个凤凰也能看做麻雀的水平,这嫁妆真要我绣,恐怕就不能出去见人了!”柳静娴白了她一眼,丝毫没有因为她的调侃就露出羞怯的神色。 “十姑娘,您可来了!这几日我们姑娘被夫人拘得狠了,哪儿都不能去。奴婢们赶着给她做衣裳收拾东西,她倒好得了闲就拉着奴婢们说话,手头的事儿堆积了无数,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赶紧地跟她多说几句,以免她又来闹奴婢们,得不了闲!”一旁柳静娴的大丫鬟开了口,她的语气有些迫不及待,显然是被柳静娴折腾得不轻。 几个一起做事儿的小丫头,也连声附和,嘻嘻哈哈的倒是气氛轻松。 伺候她们二人吃喝,那几个丫头就都退出去做事儿了。 柳静娴伸了个懒腰,像是累得够呛一般:“这几日,好多夫人姑娘上门和我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攀上了什么天潢贵胄!安家在京都脚跟还不算太稳,况且与我定亲的是二公子,又不是世子,上赶着来倒是累得我不停地见客!” 方悦言听她这狂放不羁的抱怨,也有些招架不住。哪里有未出阁的姑娘家,直接这般说自己定亲的人,还与她讨论,当真是哭笑不得。 “你就知足吧!这种话传出去,还不得唾沫星子淹死你!也是柳伯伯和伯娘疼你,才会选择安家!”方悦言点到为止,丢了个白眼过去。 柳家正如日中天,京都里的大部分权贵都愿意与之结亲。但是最后选定了根基不慎稳固的安家,也是对柳静娴的一种爱护。柳家与安家结亲,并不会依附于安家,若想两家关系长期交好,安家人必定会善待柳静娴,而且次子媳妇儿,要轻松许多。 “也是,对了!你知不知道你那继母,前几日过来参宴,像是花蝴蝶似的,全场乱转。其实不少夫人不愿意搭理她,不过也有那么几位夫人愿意与她结交,事后我娘说漏嘴了,似乎都是为了和你定亲才与向氏攀谈的!”说完了她自己,柳静娴又立刻将注意力投到了方悦言的亲事上。 她说起这件事儿的时候,整个人都变得神采奕奕起来,连眼眸都开始发亮了。忽闪着大眼睛看向她,脸上的笑意透着几分狡黠。 方悦言再次冲着她翻起了白眼,把别人的亲事比自己的还要看重! “我觉得以你继母的那点眼力劲儿,肯定挑不好人!”柳静娴凑到了她的身边,唯恐天下不乱地说道。 方悦言这回根本不搭理她了,拿起一旁的糕点吃起来了。她的亲事岂是向氏一人就能决定的,即使向氏挑不好,后头也还有老夫人把关呢! 柳静娴见她什么反应都没有,不由得“啧”了两声,明显感到有些无趣。 “旁人提起亲事都臊得不行,就你面色如常,羞羞脸!”她还有那个闲情雅致去调侃方悦言,甚至抬起手戳了戳脸蛋。 方悦言被她逗得发笑,不由得低声道:“彼此彼此!” 柳静娴撇了撇嘴,消停了片刻又变得激动起来。她伸手拉着方悦言的胳膊,轻笑着说道:“不如你来做我嫂嫂?” 方悦言正在喝茶,结果听了她这句话,险些将嘴里的茶水全部都喷出来。 “别开玩笑!你想吓死我啊!”她有些羞恼地瞪了柳静娴一眼。 方悦言与柳静娴的关系很好,但是与柳静宗就只是平平了。毕竟柳静宗是男儿,常年养在外院,况且方悦言守孝三年在府里,能与柳静宗发生点儿什么的时间都没有,所以从来没往男女之情上面想。 现在猛然听见柳静娴提到,的确够让她惊吓的。 “我认真的!之前我还跟我娘说过呢,你相貌好气度好,绣工也不错,反正比我高强了许多。京都贵女所有要撑门面的技艺,你一样不差,为人处事也十分有原则,该退让就退让,不该示弱的也绝不退缩!就是好儿媳好嫂子的最佳选择啊!”柳静娴倒是态度变得认真起来,甚至夸起方悦言来,也是头头是道。 方悦言还没听完,就有些招架不住了。 果然不能以常人的思维推断柳静娴的想法,简直让她无言以对。 “你这么说出来,我自己都觉得丢人!你还敢跟柳伯娘说,她有没有当场撕你的嘴!真的是,若是传出去,我有八条命也不够你毁的!”方悦言听完之后,就抬手要打她。 柳静娴立刻讨饶,这话的确是太过没规矩。如果传出去,对方悦言的名声十分有影响,不过柳夫人知道了,想来也传不出去。况且柳静娴也只是在她面前有些不靠谱,在大面上还是过得去的。 “我说什么,你还不放心嘛。没有旁人知晓的,我只跟我娘说了!”柳静娴轻声细语地解释道,又是端茶又是送水的,摆足了一副伏低做小的模样。 “悦言来啦,伯娘来看看你!”两个人正闹得欢,外头就传来一道轻柔的声音。 方悦言的笑容一僵,好嘛,柳夫人来了! 第039章 耍完就走 “我就是来瞧瞧,静娴这几日一直待在屋子里,就怕她得了空会闹得过头了!”柳夫人慈爱地看着她们,她轻声说了几句,就挑了张椅子坐下。 方悦言向她行了礼,三人坐定之后就开始聊些家常。或许是之前柳静娴说要她当嫂子的话作祟,方悦言的心里总有些不踏实,就觉得柳夫人每次问她的问题,似乎都有争对性,仿佛就是在考量些什么,害得她精神都有些不集中。 “悦言长得真是越来越俏了,多来陪陪静娴说话,反正备嫁这种事儿,她也帮不上忙。你们两个凑在一起说说话解闷也好的!”柳夫人察觉到她的不自然,脸上露出了几分了然的笑意,冲着柳静娴使了个眼色,就站起身准备离开了。 直到柳夫人离开之后,方悦言才长舒了一口气,脸上略显紧绷的神色也变得缓和了下来。倒是一旁的柳静娴瞧见她一副得救了的模样,不由得轻轻地笑出声来。 “悦言,这算什么,看把你吓得!我娘什么刁难的问题都没问,只是说几句话而已!还多亏我在她面前,说你宠辱不惊呢!”柳静娴手捂着嘴巴,此刻正肆无忌惮地笑话她。 方悦言只觉得一股子无奈涌上心头,抬手就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你呀你,当着长辈的面儿怎么尽是胡说八道,听你说了那么一通话之后,我如何能心情平静地与伯娘说话!你再这样,我下回可不来柳府了,宁愿躲在自己屋子里画画!”她白了柳静娴一眼,当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如果安如知的母亲亲自与柳静娴探讨亲事的问题,想来她也不能平静下来。 方悦言准备回去的时候,好巧不巧地碰到了柳静宗。两人都愣了一下,立刻低头行礼。柳静宗退到了旁边,显然是让她先过去。 “小宗,你们家的院子实在太大了,我总是走错——”一道低沉而带着磁性的男声传来,只不过话还没说完就已经顿住了。 方悦言皱了皱眉头,她不用抬头,都已经猜出了是谁。这个扫把星怎么又在这里!而且又被她遇到了! 明明就是很好听的声音,但是落入方悦言的耳朵里,就像是魔音入耳一般,极其刺耳。 “真是缘从天降,挡都挡不住啊!这位姑娘看着好生面善,上回在荷花池边,似乎就是遇到了姑娘,而且听着在下的笛声,如痴如醉,恍若痴缠其中一般!”向许良看见她的时候,不由得眨了眨眼睛,脸上抱怨的神色消失得一干二净,转眼之间就变成了喜笑颜开。 方悦言原本低头就离开的,结果听到他这两句话,忍不住抬起头,怒瞪了过去。 痴缠你妹啊!要点脸行不行! “是吗?当时并不知道是公子吹得,还在纳闷,怎么会有人把笛子吹得那么难听!因为觉得奇怪,所以就驻足听了片刻,没想到让公子误会了,给您赔个不是!”方悦言很快就收敛起了怒意,脸色一变就露出了笑意,眉眼弯弯的瞧着极其欢喜。 柳静宗就尴尬地站在一旁,他之前听下人提起过,明明这两人当时交谈了,而且还以为他们是旧识。怎么现在这场面好像有点诡异,眼看就要失控的感觉。 互相贬低什么的,当真不像他所认识的向许良和方悦言,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吗? “不必不必,说来也奇怪,我自小就体质特殊。毕生所学的技艺也跟着改变,那就是遇到的人越俊俏有趣,表现得就越好,若是那人丑陋无趣,发挥得就不太好。那日我瞧见了姑娘,不知怎么的就发挥极其糟糕,而且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糟糕。啧啧,罪过罪过!”向许良对她这样的贬低,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显然是根本不放在眼里。 他的态度极其悠闲懒散,跟那日横卧于舟上的状态差不多。甚至因为在口头上欺压方悦言,整个人都显得身心舒畅,要多舒爽就多舒爽。 他的话音刚落,四周的气氛就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安静之中。 方悦言暗自咬紧了贝齿,向许良,你踏马敢再胡扯一点吗!老变态!技艺的发挥随着见到的人而改变,你踏马怎么不说自己的性别也跟着变化呢! “你胡说什么呢!谁知道你哪日发挥得好,快送你们姑娘回府吧!晚了回去要起风的!”柳静宗看不下去了,立刻站出来打圆场,实际上心里也怄得要死。 向许良这个老变态,简直又犯病了,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而且还在他们柳府的后院,要作死不能回自己家去作嘛! “小宗,你怎么睁眼说瞎话呢!我的技艺自然是很好的,琴棋书画哪一次不是赢了你,否则你也不会输了画给我啊!”向许良瞧见方悦言低着头,不由得露齿一笑,话里话外更加挤兑了起来。 他和方悦言的一段孽缘,可不就是从那幅该死的画开始吗!而将那幅画送给向许良的柳静宗,也觉得无比尴尬。 方悦言本来已经准备走了,不稀罕跟他瞎叨叨。但是听到这几句之后,又觉得心头窝火无比,凭什么向许良可以预言挑衅,她就得丢失了颜面的。不行,她得找回场子,反正在柳家丢脸也无所谓! “这位公子,请注意言行。总是喜欢在别人面前表演技艺,特别是陌生人,这种行径恐怕只有秦楼楚馆里的才会这样做吧?为了避免以后旁人说你轻佻,最好不要这样!告辞!”方悦言轻轻扬了扬下巴,声音带着几分不容置疑,冲着他假笑了两下,就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方才那个动作,早就酝酿了许多,那种居高临下的态度,最适合对着向许良那个老变态做了!别整天一副唯我独尊的模样,她也能装出那种模样好么! 身后是一片寂静,方悦言的脸上渐渐露出笑容来,嘴角弯起的弧度都带着特有的得意。老变态,你也有被噎住说不出话来的时候吧!哈哈哈,恶人自有恶人磨!她完全不介意自己当一次恶人! “慢着!”方悦言都已经走了七八步,向许良才扬高了声音开口。 柳静宗不由得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胃,麻痹的,这个场景让他胃好疼!再严重一点的话,他都想捂着蛋了! “刚才这位姑娘的意思是,我是个卖唱的,或者卖笑的?”向许良的声音变得极其正经起来,脸上的神色也跟着严肃起来。 “你发什么疯,人家方姑娘不是这意思?走不走?每日一来我们府,就迷路乱窜,小心我下回告诉我爹,再敢乱跑让他揍你!”柳静宗沉默了片刻,才扯着他的衣袖,准备拖他离开。 向许良不仅是个变态,还是个奇葩!遇到了方悦言之后,怎么整个人都变得不对劲儿了,斤斤计较,还把这种明显就是事实的话给问出来了?究竟想怎样! “原来是方姑娘啊,你倒是回答我的问题啊?是不是说我是个卖唱的?”向许良似乎真的要计较下去,竟是一胳膊肘抵开了柳静宗,迈着步子往方悦言的身边走。 听到脚步声,方悦言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心情也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向变态不会是生气了吧?就这么调侃的一句话啊,他之前明明也说她了啊啊啊!不会是要来打她吧?男人打女人,算什么东西/(tot)/ “你、你既然明白其中的意思,何必再问第二遍,让大家都尴尬难做!”方悦言挺直了腰板,故作镇定,甚至还转过身来,大胆地抬起头看着他。 她颇为义正言辞地喊出了这句话,只是声音有些发虚,显然心里还是忐忑的。 柳静宗轻吸了一口气,看着迈着大步子走过去的向许良,他真的觉得自己蛋有点疼!今儿太阳从西边了出来了吗?为何向许良要如此正面地欺压一个姑娘家,而且还是当着他的面儿! “喂!”柳静宗眼看着向许良已经离她很近了,不由得沉了脸,周身的气息也变得紧绷起来,大步追了过来,显然是准备阻止向许良发疯。 忽然一只白净的手停留在方悦言的眼前,向许良就站在她的对面,极其认真地说道:“既然你接受了我的卖唱,就该给银子,客官!否则我报官了,说你嫖——不对,耍完了不给钱!” 向许良的态度越发严肃认真起来,那只放在她眼前的手,十分好看。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手,骨节分明,手指细长,若不是虎口和指尖有茧子,她都认为这是一双女人的手了。 不过他的话依然十分欠扁,他分明想说的是嫖完了不给钱,却故意停顿下来,硬生生地改了口。虽然没有说出完整的一句,但是这种刻意倒是比之前更加强调了。 方悦言的脸色青红交加,他这分明就是在调戏她!还让她有口难言,无从申辩,只能吃了这个暗亏。 柳静宗听了他的话,整个人僵在了原地。反应过来之后又立刻跑了过去,用力地一把扯过他。 “不好意思,方姑娘,你先回府吧,他就是开玩笑的!”柳静宗终于拿出了主人家的霸气,硬扯着一张笑脸,只是笑容僵硬,笑得比哭还难看。 第040章 大嫂入门 方悦言的脸色更加难看,她的心里堵着一口气,要是好哭的话,她早就哭出来了! 向许良是什么玩意儿!这般戏弄她,恬不知耻的变态老混蛋! “哎,方姑娘,你别走啊!以后还想不想听我吹笛子了,恩客?恩客,留下银钱再走啊……”向许良瞧见他头也不回地走了,立刻就出声挽留,甚至还迈着大步子准备追过去。 柳静宗脸上的肌肉,紧绷得都快颤抖起来了。麻痹的,向许良,你个不要脸的小婊砸!追个屁啊! 向许良见柳静宗拉住了他,也就停下了脚步,不过却是抬起双手,似乎想要拉住方悦言的衣角,满脸都是不舍和挽留的神色。 直到方悦言的身影彻底消失,柳静宗才放开手,整个人都呈现一种暴走的状态。 “向许良,我不管你想耍什么花招,以后这后院都不许你进来!”他气急败坏地冲着向许良吼道,甚至以前那种“向大哥”的尊称都早不知丢哪里去了! 向许良却是回过头,撇开他拉着自己衣袖的手,弹了弹身上不存在的灰尘,一脸风轻云淡的笑意。 “刚才那位方姑娘挺逗的,小宗你该跟她学学,你就是太无趣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有趣至极啊,有趣!”向许良边说边从一旁的小丫头手中取过折扇,“啪”地一声展开,慢慢地摇晃着。 他的笑声还是压得低低的,透着一股磁性,但是落在柳静宗的耳朵里,只觉得异常刺耳。向许良此刻得意的让人想揍他! 方悦言回府的时候,脸上的神色自然十分不好看。她刚下车站稳,头上就被人不客气地拍了一巴掌。 “一回来就看你哭丧着脸,不是去柳家的吗?怎么没招待好你啊,还是遇上了恶鬼?”方锦程身穿一件墨色长衫,原本正倚在门旁等着她,结果方悦言下车的时候,眼皮都没抬,一副心不在焉的神色,自然没发现他。 “大哥,你怎么回来了?”方悦言这才回过神来,脸上露出几分惊喜的神色。 “我回来能干嘛,娶媳妇儿呗。祖父说我不能替方家男人丢脸,都打了二十几年的光棍了,再打光棍他就要打断我的腿!圣上封赏的旨意下来,就催我回来了!”方锦程耸了耸肩,脸上露出几分自嘲的笑意。 方悦言听他这么说,立刻瞪大了双眼,眸子发亮。 “这么说我要有大嫂了?京都里早有传言,我这未来大嫂可是一朵高岭之花。在同辈的姑娘里,绝对是数得上名头……”方悦言提起未来大嫂,明显有许多话要说,噼里啪啦似乎没完一般。 只是她刚说到兴起的地方,后背就被方锦程拍了一巴掌,成功地用武力让她闭嘴了。 “她是高岭之花没错,你哥我是高岭之草,天生良配!哪怕她就跟你似的不懂事儿,那也没关系,武力镇压,再高岭的姑娘也得乖乖听话!”方锦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打完这一巴掌之后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抬起手掌拍了拍她的脑袋。 方锦程的亲事在十年前就定下了,当时他还是十几岁的少年郎,初出茅庐,在战场之上就已经表现得十分不俗。当今圣上甚是欢喜,有意要拉他做孙婿。方国公立刻就被吓到了,他还指望方锦程撑起方国公府的,怎么肯让他去伺候金枝玉叶,万一日后方锦程牵扯到皇权争夺,那可不是什么好事儿,为此立刻就替他定下了亲事。 “那日子定下了吗?估摸着要好几个月吧?”方悦言点了点头,这也算是萧氏去世之后,她遇到的第一件真正值得高兴的事儿了。 “下个月二十二就是好日子,当然是速战速决!娶媳妇儿就跟打仗一样,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方锦程摇了摇头,十分不在意地说道。 方悦言的脸上露出几分惊讶的神色,这才一个多月,就想把媳妇儿娶进来,是不是太快了!还跟她说什么打仗的事情,有联系吗? 方锦程回来娶妻,国公府上下自然都忙乱了起来,向氏完全是被弄得措手不及。她进府之后,只顾着围绕老夫人转,连这位要入府的大儿媳究竟是谁家的姑娘她都没打听清楚。 “嬷嬷,你打听得如何了?这未来的大奶奶究竟脾性怎样?”向氏拉着秦嬷嬷进了里屋,有些焦急地开口问道,满脸都是担忧的神色。 秦嬷嬷长舒了一口气,脸色并不算好看,显然打听来的结果并不算满意。 “奴婢去打听了,这位大奶奶很出名,根本不用去大爷或者十姑娘那边打听,就连我们这院子里伺候的人都十分清楚。大奶奶也是出自国公府的,乃是嫡长女,名声甚好!而且杨国公府现任夫人是续弦,与这位姑娘的关系只是面子情,恐怕嫁过来不是那种会听话的人!”秦嬷嬷低声说道,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似乎是对向氏未来的日子感到无奈。 向氏的眉头一皱,立刻就站起身来,一把拉住了秦嬷嬷的手,急声道:“那我可怎么办?后娘难做,那位杨夫人肯定和大奶奶不对付,她入府之后也不会待见我!” “这位大奶奶相貌好,家世好,人肯定也聪慧。婆媳之间哪里有相安无事的,到时候若是起了争执,只怕她不会帮着我!”向氏的担忧可谓一个接着一个。 她原本还想压长媳一头,但是现在打听来的消息,让她心里没了底。 “夫人,莫着急。每个府里的情况不一样,大奶奶乃是世家贵女,必定是心高气傲的。到时候说不准就踩了老夫人的底线,还得您来圆场面……”秦嬷嬷忧愁了一会儿之后,倒是想得通透了,拉着向氏的手轻声安抚着。 这边厢向氏主仆探讨得极其热烈,方悦言倒是难得的悠哉起来。反正她一个姑娘家,也不需要帮什么,只要看好身边伺候的人不要添乱即可。 “姑娘,大奶奶嫁过来,您准备送什么给她?”冬霜捧着一碟子葡萄走过来,轻声问了一句。 “送画呗!大嫂应该会喜欢我的画!”方悦言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结果她又立刻摇头否决掉了:“不好不好,以后坚决不会送画给旁人了,免得又出什么差错!” “春云,前几日我刚绣得小猫咪扑球的帕子呢?把那个找出来收好,以后送给嫂嫂!”她皱着眉头想了想,猛然想起了什么,一拍手就决定下来了。 春云很快就将那块帕子找了出来,递给了方悦言,摇头劝道:“姑娘,这帕子您要不要重新绣一个,上面还有错针的呢!” “成,我再绣一个旁的吧!”方悦言原本不想重新返工的,但是拧着眉头细想了片刻,又改了主意。 大红灯笼高高挂起,方国公府沉浸在一片喜气洋洋的气氛之中。这场亲事注定是万众瞩目,甚至连圣上都下旨赏赐了不少东西,方国公也赶回来参加长孙的成亲仪式。 新房里,像方悦言这种姑娘家自然不能多待,陪着杨月茹说了几句话,她就回来了。不过这院子里的下人们,一个个都是兴奋异常。 “姑娘,这大奶奶的嫁妆足足有一百二十抬呢,书里说的十里红妆也不过如此!而且大爷也十分大方呢,让人在前后院撒金瓜子呢!奴婢还抢了几个!”冬霜一脸兴奋地小跑着过来,脸上都是红扑扑的神色,她边说边摊开手,手心里就有几颗金瓜子,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光。 夏荷也跟在她身后,脸上同样是不少喜色,显然也抢到了不少。 “瞧瞧你这个没出息的,大爷可是国公府的头一份,娶了大奶奶进门,自然得有大场面。日后姑娘出门,肯定也是这样儿的,你们两个如此眼皮子浅,以后哪里敢带出去,简直就是丢人!”秋雨走上前来,伸手戳了戳冬霜的脸,嘴角带着几分奚落的笑意。 冬霜冲着她皱了皱鼻子,几个人嬉笑成一团。 “看你们几个没遮拦的,奶娘不在这里,就敢胡说八道了。别等我出门了,就你们哪个出门了,我做主也撒金瓜子!”方悦言白了她们一眼,轻轻地摇头,嘴上却是不饶人。 第二日新妇敬茶的时候,杨月茹一身红裙,站在身材伟岸的方锦程旁边,倒的确是一对璧人的感觉。 “孙媳给祖父、祖母敬茶!”杨月茹跟着方锦程跪下,柔声说道,双手将茶盏举过头顶。 “好啊,常言道男人成家之后,才算是真男人!以后这小子若是欺负了你,只管告诉祖父!”方国公用力地拍了一下手掌,显然是真心为方锦程感到高兴。 爱屋及乌,他对杨月茹一开始的态度就十分慈和,像是亲祖父一般。 “谢祖父。”杨月茹脸上的笑意浓了些,脸上再次涌出了红晕。 她的声音始终温和,传到人的耳朵里,异常的动听。像是一股暖流涌进心底一般,抚慰人心。 方锦程显然对杨月茹也是满意的,往常就爱笑的脸,这回笑容更加真切了几分。甚至对上方悦言看过来的探究神色,他还有心思眨了眨眼睛,透着一股子欢喜。 等见完礼退出来的时候,方锦衡拉着方悦言走到一边,他低声地说了一句:“日后多注意些,我看嫂嫂她似乎身子虚弱。我只瞧了两眼。” 第041章 斗法前兆 “身子不好?”方悦言瞪大了眼睛看向他,明显是一脸不相信。 一般姑娘家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连之前杨璐刚进府那种弱不禁风的,都没听方锦衡说她身体不好。而现在方锦衡提醒她,证明杨月茹的身体肯定不是小毛病。 “是,看起来似乎有不足之症,不过刻意打起精神来。如果是练武的,应该都能瞧出来。兴许是我看错了,新婚嫂子我可不敢多看,免得被大哥挖去双眼。我告诉你,只是提醒你注意点儿,别在嫂子面前没大没小的,最后惹出了麻烦!”方锦衡轻声嘀咕了两句,他的脸色有些泛红。 毕竟是跟亲妹妹探讨长嫂的事情,总有些不对劲儿。 外加现在两个人交头接耳的,好像在说什么见不得人的话似的。况且方锦程一副言笑晏晏的,对杨月茹一看就是十分满意,他们二人可不敢多说别的,以免被方锦程逮到了,都得遭殃。 “六哥,你不好意思什么!不怕,等你以后娶了嫂子,肯定比大哥还幸福。你想啊,大哥那样儿喜欢坑人的人娶了大嫂都那么开心,你这么体贴细心,以后二嫂肯定更高兴!”方悦言边说边冲着他做了个鬼脸,因为说到后面完全是逗方锦衡的,为此声音就有些大了。 “是吗?十妹觉得我这个长兄比你六哥差了许多咯?”耳边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脑袋也猛然被一个手掌罩住。 听着这道熟悉的声音,方悦言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大哥,你怎么出来了?不用给大嫂撑腰吗?”方悦言干笑了两声,边说边扭动着脖子,想要面对着方锦衡。 但是罩住脑袋上的那只手用了力气,她根本动弹不得。她的话音刚落,就传来一阵娇俏的笑声,很显然就是她大嫂的。 方锦程开了恩,总算是松开了手,方悦言一回头就看到了杨月茹:“大嫂已经出来啦?” “果然跟大爷说的一样,十妹妹当真是有趣!日后在一起,肯定不会无聊啦!走,跟嫂子去瞧瞧,我从家里带来个手艺很好的丫头,让她做些糕点给你尝尝!”杨月茹轻笑着拉过方悦言的手,冲着方锦程兄弟俩点了点头,就拉着她往大房走去。 方悦言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总算是远离大哥的魔掌了! “哇,大嫂,你这里可真是能人辈出啊!这几样糕点比金膳坊也不差什么了!”方悦言刚坐下来,还没来得及再细细看一遍新房,就有丫头端上了好几盘子糕点。 一个个精巧异常,香味扑鼻,而且还冒着热气,显然是刚出锅的。 “今儿临走的时候让她们做的,正好赶上回来。趁热吃味道最好了!”杨月茹瞧着她瞪大眼睛的模样,不由得又轻声笑了出来,将盘子朝她的面前推了推,漂亮的眼眸里带着几分真切的笑意。 方悦言十分不客气地拿起了一块,津津有味地吃起来。不得不说,这糕点很合她的口味,甚至还有咸味的,十分别具一格。 她连吃了好几块,才歇了一口气,有了心思观察周围的环境。这个院子还是方锦程之前住的,但是自从杨月茹来了之后,变化还是很大的。空气里弥漫着若有似无的淡香,无论是摆设还是屋子的整体格局,都多了温馨感。梳妆台、铜镜等等,都代表了这里出现了女主人。 这里变得更像家了,软化了曾经只有方锦程一人住的硬朗气息。看样子杨月茹很会摸透大哥的心思,难怪方锦程那么挑剔的人,都被搞定了! “大嫂,这房间弄得可真漂亮!难怪家里的长辈都夸你呢!”方悦言决定跟这位长嫂套近乎,打好关系。 杨月茹冲着她笑了笑,低声道:“家里的长辈当然重要,不过要是十妹妹和十四弟夸我,才是真的好!” 方悦言愣了一下,立刻觉得整个人都有些把持不住。会说话的人就是不一样,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听到耳朵里,直接暖到心里啊! “大嫂,你很好的!你身子不舒服吗?”她立刻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心里感动了就放低了防备,顺嘴问出了身体的问题。 杨月茹听她这么一问,微微一挑眉头,脸上的笑意不变:“是啊,十妹妹眼睛真利啊。之前在祖父和祖母那边,就是因为身子不爽利,祖父放我回来了!” 方悦言了然地点了点头,新妇嫁进来肯定要立规矩的。 “不是我看出来的!大嫂喜欢我送的礼物吗?”她又摆了摆手,把话题岔到了别处去。 杨月茹听她说起礼物的事儿,直接笑出了声。摆手让人把东西呈上来,是一块四四方方的帕子,料子自然是极好的。 只是上面的图案十分有意思,在锦帕中间绣了一只小狐狸,正弯腰去摘一朵花。 “这帕子上的图究竟是什么意思?我想了半晌也没猜出来,生肖里也没有狐狸啊!”杨月茹一手捧着帕子,另一只手指着上面绣得小狐狸,脸上的笑意怎么都遮不住。 方悦言冲着她露齿一笑,凑过头来低声道:“人人常用花来形容美好的女子,大嫂这么美,自然就是这朵花啦!至于能采这朵花的,当然是大哥。把大哥画成什么,我可是想了好久,最终才决定用狐狸。狡猾,太狡猾了!” 听她说出这个理由之后,杨月茹笑得更加欢快了。 这边姑嫂一家换,向氏坐在自己的屋子里,可是在生闷气。 “这头一日就不立规矩,成何体统?国公爷也是,非要让大爷带着她离开,我这个当婆婆的还没摆谱呢!就让他把人给放走了!头一日就出师不利,日后肯定更加降服不住她!”向氏皱着眉头,满脸愁容。 当初她来国公府的时候,与老夫人争锋相对,因为立规矩这事儿,可没少吃苦头。好容易苦尽甘来了,以为有儿媳可以伺候她了,没想到第一天就没成功。 秦嬷嬷和几个贴身伺候的丫头,就站在一旁没有说话。倒是向氏有些憋不住了,冷声问道:“她现在躲在院子里做什么呢?大爷就一直跟她在一起?” 几个下人互相看了看,都不敢开口说话,最后还是秦嬷嬷迈出了几步,凑到向氏的身边,道:“大爷跟六爷去马场跑马了,十姑娘去了大奶奶那里,两个人已经在一起聊了许久。” 她的话音刚落,向氏就猛地抬手拍了一下桌面,面色青白交加,显得更加生气。 “她们俩倒是情投意合啊,正好凑一对儿了!王八看绿豆,还真是看对眼儿了!怎么准备凑在一起,是要商量如何对付我吗?好个大儿媳,等着,明儿立规矩的时候,我就让她晓得我的厉害!”向氏显然是气疯了,成语也开始胡乱用了,往常总是因为身份,注意着不会说出那种粗野的话,但是现如今却是成句地往外飚。 几个年纪小的丫鬟,都是一副噤若寒蝉,秦嬷嬷动了动嘴唇,明显是想劝什么,最后还是沉默以对。 向氏说到做到,第二日从老夫人那里回来的时候,杨月茹就被她领回了院子。方悦言有些放心不下,便也厚着脸皮跟过去了。 “悦言也来了,难道是知道今儿是你大嫂头一回立规矩,要等她伺候你用膳么?要不要把锦俞也叫过来一起?”向氏轻眯着眼睛,脸上露出几分看似亲切的笑容。 落在方悦言的眼里,只觉得异常刺眼。什么玩意儿!小人得志! “夫人说什么呢!方才刚从祖母那里回来,难不成你也是刚刚伺候完祖母吗?可惜姑姑去得早,否则也一定要喝一杯您盛的粥呢!”方悦言撅着一张嘴,毫不示弱地讽刺了回去。 向氏的脸色立刻就不好看了,却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快步往自己院子里走,显然是憋着一口气,准备朝着杨月茹撒气呢! “你先回去!”杨月茹趁着向氏不注意,冲着方悦言使了个眼色,开口无声地说了这四个字。 当天向氏拿出了浑身解数,来折腾杨月茹。原本以为这位心高气傲的国公府嫡姑娘肯定会受不了,没想到她竟然都办到了,而且那态度没有一丝一毫的委屈,完全将一个任劳任怨的好儿媳扮到最佳状态。 一连几日都是这样,向氏身边的人早就得意开了,这位身份高贵的大奶奶,非常尊敬大夫人,伺候的手段比丫头还好呢! “姑娘,您说大奶奶究竟想如何?她跟传言里相差太大了!”冬霜最憋不住事儿,好容易等了几日,杨月茹那头依然没动静,她还是问出了口。 方悦言皱了皱眉头,她也搞不清楚大嫂究竟怎么想的,头一日没要她帮忙,一看杨月茹心里就是有成算的。 “再等等看吧,说不准就这几日了!向氏太过得意了,婆婆折腾儿媳可真是百般手段,就连向氏那样儿的都有那么多花招,大家族里肯定更加苛刻!”方悦言从杨月茹的事儿上,想到了自己。 她以后肯定是要嫁去世家贵族的,作为儿媳承受的磋磨必定不少。若是真的嫁去柳府,应该会轻松许多,毕竟柳夫人的性格还是很亲和的。 “姑娘,大奶奶她晕倒了!”夏荷急慌慌地冲了进来,高声喊了一句。 第042章 萧家到访 方悦言听了之后,先提了一口气,紧接着又放松下来。看样子是杨月茹准备出手了,蛰伏了这几日,也算是能忍的。 “走,看看去!”方悦言整理了一下衣裳,就扶着两个丫鬟的手出去了。 到了向氏院子的时候,外面聚了不少人,里头也早已忙乱起来了。方悦言没有进去,就在外面站了站,看着外头人把大夫请了进来,向氏站在门外,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 只是这边厢大夫还没走,那边就有小丫头跑过来请人了。 “大夫人,老夫人说大夫瞧完了大奶奶之后,再去给大老爷瞧瞧!国公爷知道大奶奶才嫁进来几日就晕过去了,直接冲到大老爷那边,用藤条狠狠地抽了一顿。等安置好了大奶奶,您也得过去!”这个小丫头看见向氏站在外面,也不管身旁有多少丫头婆子瞧着,立刻就急声禀报道。 向氏的脸色一下次变得惨白无比,她哆嗦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立刻拉着那个丫鬟问道:“大老爷为何被打?伤得可严重,这边的大夫一时半会儿还抽不开空,快去另请一个!” 那个丫头摇了摇头:“其实国公爷是不让请大夫的,还是老夫人求情,才允许等这边的大夫诊断完了再过去。国公爷说不着急,慢慢打,估计大夫诊断完这边,他还没打完!” 这个丫头说完之后,就福身行礼,立刻小跑走了,只剩下暗自出神发呆的向氏了。 方悦言的嘴唇勾了勾,祖父在家果然行动够迅猛。向氏仗着自己是婆婆的身份,折腾新入门的大奶奶,原本就不是秘密。国公爷总不能来打向氏,当然这笔账就算在了方贤的头上。 娶妻当娶贤,古人诚不欺我。看看方贤的下场,就知道娶了向氏之后,他可遭了不少的罪。 当日向氏也被吃了挂落,老夫人训斥她的时候,国公爷就在一旁坐着。甚至还特地把宋氏和廖氏也拉了过去,美其名曰提前学习,以免到时候等自家有了儿媳妇之后,落了个恶婆婆的名声。 这件事儿可把向氏怄了个半死,让她在所有人面前都抬不起头。明明婆婆才是高高在上的,结果经过这一次的事情之后,她的地位显然一落千丈。而且有国公爷的几句话,她才明白,原来那杨月茹的身体有些虚弱,只是硬撑着没表现出来。 *** “大嫂,你多吃这个红枣补补身体!还有这个杏仁!”方悦言手里端着几盘子零嘴,一边往自己嘴里塞,一边抓了几把给杨月茹。 杨月茹穿着家常衣裳,悠哉地坐在她对面,整个人显得不急不慢。瞧见方悦言这副好吃的模样,轻轻地笑出声来。 “你倒是真如大爷所说,就是个小吃货!”杨月茹唇角微勾,脸上的神色十分恬然。 甚至那一抹淡淡的笑意,都让方悦言产生了自惭形秽的感觉,女神在面前,压力好大。 “吃多了容易上火,等再过些日子,我让大爷教我一些拳脚功夫!”杨月茹轻轻地弹了弹她的额头,手法跟方锦程一模一样,不愧是夫妻俩。 方悦言一听,脸上立刻露出讨好的笑容:“可以来找我嘛!大哥必定是不耐烦教的,他每次都嫌弃我的功夫太差,我肯定比他更用心更有耐心!” 杨月茹笑得更加欢快了,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带着几分狡黠:“昨晚我和他单手拆招,他可是费了些时间才赢了我,你确定能教我?” 方悦言嘴里塞着两个大红枣,原本正咀嚼得欢腾,此刻也停了下来。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看向她,转而脸上露出几分无奈的笑容。 “大嫂总是这般出乎意料,看样子是在家里学过内功的啊!要不然怎么会摆出内虚的样子,把祖父和六哥都给骗了!”她凑近了杨月茹,轻声嘀咕了两句。 *** “姑娘,衣裳穿玫红的还是嫩黄的?” “姑娘,这支小玉簪好还是这朵绢花好?” “姑娘,您说是打扮成气势逼人的贵女,还是仪态大方的大家闺秀……” 一个接着一个问题甩了过来,明思院的内屋里一片忙乱。方悦言就坐在梳妆台前,踢着腿看她们走来走去。 “停!”她猛地拍了一巴掌桌子,立刻喧闹声就小了下去。 “不过是有夫人上门,要我出去见客而已!我在家里见过的客人还少吗?值得你们如此紧张。即使老夫人那边来传话的丫头,透了几句说那夫人提起了我的亲事,那也不能自乱阵脚,平日里该怎样还怎样!”方悦言微微皱起了眉头,瞪了她们一眼,就站起身来。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总算是收拾妥当了。方悦言带着春云和夏荷往乐康院走去。 “杨姐姐的身子好些了没?听说原来在娘家的时候,你就常犯这毛病,杨国公夫人因为这个没少请名医。以前当姑娘的时候还不晓得,现在有了身孕之后,才明白这身体最重要。杨姐姐要多补补,否则……”一阵略显熟悉的女声传来,说了这么几句令人厌烦的话之后,又是一阵干笑,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不过听到方悦言的耳朵里,就显得有些刻意了。 方悦言就站在门外驻足听了这么几句,才迈步走了进去,当然她的面色不会好看。 “这位是萧夫人,这位你应该还认识!”宋氏瞧见她进来,立刻为她介绍。 方悦言点了点头,冲着她们行了一礼,低声道:“当然认识,向大姐姐嘛,现在已经是萧大奶奶了!” 来人正是向大姑娘和萧夫人,从方才那段话听来,向大姑娘显然已经有了身孕。看着她满脸带笑的模样,似乎过得很不错,没想到萧家大爷那种纨绔子弟,竟然还没闹出笑话来,也实属难得。 “这就是十姑娘,长得真俊啊!”萧夫人拉过方悦言,仔细地打量了几眼,脸上露出了几分满意的神色。甚至还拍了拍她的手背,一副舍不得放手的模样。 方悦言的头有些疼,看着旁边虎视眈眈的向大姑娘,她就觉得这事儿可真够倒霉的。难道这次亲事说成功了,她就真的嫁去萧侯府,和向大姑娘当妯娌? 光这么一想,都觉得无比可怕。 这一屋子的贵妇自然是相谈甚欢,仿佛郎有情妾有意似的,再加上萧夫人对方悦言印象不错,老夫人看起来也有意结交。只有方悦言一个人如坐针毡,甚至听着老夫人和萧夫人,好像不经意地谈起萧家二爷的时候,她都觉得自己后背冒冷汗。 “这屋里就只有悦言一个姑娘在,估计会有些拘束了,还是让她出去找悦貌和璐璐玩儿吧!”最后还是杨月茹瞧出她的不自在,出声解救。 直到走出了乐康院,方悦言才放松了下来,整个人长舒了一口气。 萧夫人临走的时候,还让人把方悦言又请过来瞧了一回。在场的几个人都是面带笑意,显然经过一段时间的洽谈,心里头打成了一些共识。 “悦言,我跟你说,萧侯府挺不错的。你别看他家大爷是个混账,但是二爷可是出了名的贤能,日后侯府世子的位置肯定是他的!”向氏都放下了对方悦言的偏见,亲密地挽住了她的胳膊,轻声说着。 方悦言的眼角抽了抽,冲着她尴尬地笑了笑,一句话没说。 两个人走在回大房的路上,几个丫鬟自然都跟在后头,杨月茹之前就借口身体不适回去了,所以就只剩她们二人走着。 “你这丫头可不要心里没数,平日里瞧着心里是有成算的。这可是牵扯到你的终身大事儿,女人这一辈子投胎和嫁人顶顶重要。这要是嫁不好,苦日子在后头呢!”向氏似乎发动了劝说大招一般,不停地凑在她的耳边念叨着,颇有一副她不松口就不停下的架势。 方悦言一阵无语,只是加快了步伐往前走,但是仍然不说话。这种事情她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说多错多!况且不是她想怎样就怎样的!八字还没一撇儿的事情,她当然不会贸贸然开口许诺什么。 “别急啊,我知道柳家那边也有跟老夫人提过,想拿你的八字与柳家大爷合一合。虽然你与柳家大姑娘关系甚笃,但是她以后是要嫁出去的,与你相处的是柳家别的人,你能担保他们都不会改变?况且她家也没来人说项,跟萧侯府的诚意没法子比……”向氏用力地拉住了方悦言,见她还不松口,只好不情愿地提到了柳家。 方悦言挑了挑眉头,向氏以为她不松口的原因是柳家。 “夫人,您不用说了。这事儿我做不了主,你让我说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祖母既然管了这事儿,必定是有考量的!”她总算是开口了,不过答案依然不是向氏想要的。 方悦言转身就走,没想到向氏倒是跺了跺脚,急切地道:“站住!” “老夫人当然能管,我没意见!但是你想想,老夫人今儿明明很看好萧侯府,却是态度模糊不清,应该还在等着柳家。我丑话说在前头,姑娘家的亲事要挑好,但是为了挑好脚踏两只船的,往往都死无葬身之地,十姑娘自己心里头可得有些成算啊!”向氏直接大步冲到了她的跟前,微微扬高了声音说道。 第043章 妄作美梦 向氏说完这几句话,就一扭腰离开了,头都不回。 倒是方悦言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站在原地顿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再次回想了一遍她的话,不由得苦笑了两下。 “我要真的能争取,保不齐都不要这两个!找个能完全被国公府控制的寒门庶子多好!”她轻声地嘀咕了几句,带着人往明思院走。 其实她和柳静娴的想法差不多,当惯了世家贵女,那种不愿意委屈自己的心思,早就融入了骨血之中,即使在外有大家闺秀的贤淑良德当做伪装,其实又有谁愿意嫁人之后处处委曲求全呢! 无论是柳夫人,还是萧夫人,这两位都不需要顾忌太多国公府,想折腾儿媳妇,那还不手到擒来。况且这两人不比从寒门嫁进来的向氏,她们本身就出身不低,底气十足! 或许向氏真的是乌鸦嘴,竟然被她料中了,不过几日后,柳夫人就登门拜访了。这回她带的不仅是柳静娴,连柳静宗也上门了,显然是大阵仗了。 方悦言今儿又变成了木偶一般,被几个丫鬟折腾着装扮了许久,才被放行。 “许久没来瞧瞧老夫人了,静娴最近备嫁也憋着,早就要来国公府瞧瞧诸位长辈了!”柳夫人已经落座了,陪着老夫人说得兴高采烈,气氛十分祥和。 方悦言进去的时候,就瞧见柳静娴期待的目光,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她,显然是希望方悦言带她出去玩儿。 几人见过礼之后,长辈们就又开始说话了。廖氏今天明显比较活跃,十分会带话题,经常是不经意间就问到了柳静宗的事情,而且点到为止。她这副姿态一摆出来,柳夫人脸上的笑意更甚了,显然猜到了方国公府是有意与柳家结亲的。 “这几个孩子感情一向很好,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都是一家人呢!今儿家里长辈都在,也不需要顾忌那些虚的,让他们就坐一处说说话,也没什么大碍!”廖氏轻声建议道,她的整个人今儿都透着一股机灵劲儿。 果然她的话音刚落,老夫人和柳夫人的脸上就都露出了几分赞同的神色。倒是向氏脸上的神情不太高兴,不过她也不敢吱声,自然其他人也不会在意她的意见。 依着廖氏的话,几个小辈儿就都凑在一处了,不过男女分两桌,面对面坐着,中间一条小道供伺候的人端茶送水。连八爷都被叫出来了,原本被打扰了午觉,还有些不开心,但是看到桌子上那么多吃的之后,他又立刻变得开心了。 杨月茹、方悦言、方悦貌、柳静娴和杨璐凑一桌,其他庶女们都没让过来。男桌是由方锦程领头,方锦衡、方锦俞、柳静宗,再加上一个已经吃上了的八爷,瞧起来倒是有几分规模。 在座的原本就是熟识,即使伴随着年纪的增长,男女大防。不过除了柳静宗一个意外,其余的都是方悦言的兄弟,而且她与柳静宗也还算是有些话题聊的,场面十分热闹。就连八爷都会凑过来说几句。 倒是杨璐一直坐在一旁,手里捧着茶盏,眨着眼睛低着头,偶尔用燕郊扫一下周围。显然,面对眼前这种场景,她觉得格格不入。 无论是她再怎么努力,还是与方悦言她们相差了一大截。出身不同,就已经注定了以后整个人生轨迹的偏离。书本上可以刻苦读出来的内容,但是对着那些世家子弟,却说不出口。 他们口中谈论的东西更加广阔,那是从小就在富贵中浸淫出来的眼界,读再多的书也没有用。 “表妹发什么呆啊!你来尝尝这个糕点,是绿茶味儿的。这一桌子都是小吃货,都快没了!”杨月茹发现了她的不妥之处,立刻就轻声与她说话,甚至还和方悦貌换了位置。 杨璐眨了眨眼睛,将心底那股自怨自艾的思绪赶走,夹起糕点就吃了起来。 “没什么,我就是听着他们说话入了神,懂得可真多,先生都不曾教过!”杨璐轻抿着嘴唇,脸上露出几分不好意思的笑意。 杨月茹的目光在她的脸上扫了一圈,就已经猜出她心底的想法了,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真诚了几分。 “这有什么的?他们呀不过是因为彼此熟悉,所以说这些显摆一下闹着玩儿呢!你以后想知道,可以多去我那里坐坐,我细细说给你听!要真论起来,我们几百年前还是一家人呢,都姓杨!”杨月茹抬起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十分认真。 杨璐立刻就变得眉开眼笑了,有杨月茹从中周旋,杨璐再与他们说话的时候,也逐渐放开了些。 “哎哎,看样子你真的要成为我嫂子了啊!老夫人十分满意我哥,不是我自夸啊,我哥自然是百里挑一的!文武双全,样貌堂堂,多少媒婆来说项,我娘都没答应,就留给了你这个知根知底的老熟人了!”这边柳静娴拉着方悦言,轻声地嘀咕着。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满脸都是兴奋的神色,双眼甚至冒着光。 方悦言被她弄得哭笑不得,低声回了一句:“你当是大街上卖猪肉的,看到熟人还给个便宜价!” 柳静娴十分不满地戳了戳她的胳膊:“你可别不知足,方才你与我哥对对子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们很配了。虽然他那人有时候认真得过分,还没什么情趣,但是绝对是个好儿郎!比我好啊,我都不知道安家那小子长什么样儿,到底圆的还是扁的,都得等盖头揭开了才能瞧见!” 柳静娴一着急,就把心里话都掏出来说了,害得方悦言都不知道该如何接口了。 这一通谈天说地之后,柳家人离开的时候,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几分满意的神色。显然这趟方国公之行让他们感到很愉悦。 “我瞧着祖母的意思,估摸着更看重柳家。我也觉得柳家挺好,毕竟你经常去柳府玩儿,嫁过去也不算陌生的地儿了!”就连杨月茹事后都到她面前,跟她探讨这个话题了。 方悦言终于是破了功,拿帕子捂住脸,不愿意与她交流。 之前向氏来问她的时候,她可以故作冷静敷衍了事,但是面对杨月茹可不行,长嫂如母。方悦言总觉得认真对待这个问题,她会产生几分尴尬和不好意思。 好容易将杨月茹哄走了,她一个人坐在床边发呆。有时候她很想问一问杨月茹,当初嫁进完全陌生的方国公府,面对着几乎没见过面的丈夫时,会害怕吗? 总之她只要想象一下那个画面,心底就不踏实。或许杨月茹和柳静娴说得对,嫁给柳静宗至少比嫁去萧家要好,毕竟她比较熟悉柳家。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柳静宗的到来,给国公府的后院带来了不小的波动。廖氏今儿晚上就没睡,拉着方悦貌在激动地说些什么。 “悦貌,你觉得柳家大爷如何?娘瞧了急几眼,果真是一表人才。如果让你嫁过去,你愿不愿意?”廖氏拉着方悦貌的手,脸上堆满了笑意,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 方悦貌则是一阵无语,她倚在床头,半眯着眼睛,其实已经困得不行了。却还得被迫地听着廖氏喋喋不休地说话,而且看这副样子还没完没了,完全像是打了鸡血一样。 “娘啊,你问我有关于柳家大爷的事情做什么,根本不可能的啊!他是姐姐要考虑的人选啊!”方悦貌最终忍受不了了,轻声反驳了一句。 廖氏立刻精神一震,只要方悦貌肯回应她了,就证明感兴趣了。 “是这样的,前几日萧家人走了之后,老夫人单独把我叫过去说话。说柳家和萧家都很不错,老夫人不想放弃任何一家。就准备先让你十姐姐挑,然后在撮合你和剩下的那一家。毕竟她比你年纪大,而且这种事儿也是常有的,姐姐看不中了就紧着妹妹来。要不然我今儿能那么卖力地让你们坐在一起说话!”廖氏提起这件事儿,就表现出沾沾自喜的模样。 显然她对自己今儿下午的发挥,还是感到特别满意的。 方悦貌听她说了这话之后,却是小大人似的长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娘,这事儿您还是别想了。祖母在玩火,您可别跟着一起!也不想想,萧家和柳家能是她一个人摆布的吗?他们两家不会乖乖听话的!” 廖氏有些不满地白了她一眼,急声道:“我当然知道,所以才和老夫人联起手来,先哄住他们两家,然后等你姐姐挑了之后,再撮合你和另外——” “娘,我说真的!这事儿本来就不厚道,即使真的事情如你们所料的发展了,那两家又不是傻子,等反应过来了,肯定会恼羞成怒。我和姐姐嫁过去,也是遭罪的份儿!被婆家瞧不起就全部完蛋了!况且这事儿不成功,若是被抖落出来了,老夫人肯定拿您当替罪羊!娘,您就消停一点儿吧,斗不过她老人家的,您也折腾不起!”方悦貌没等她说完,就扬高了声音插话道。 她完全是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之前廖氏说什么,她都能听着。但是涉及到方悦言亲事方面,她可不敢任由廖氏胡来。若是事情败露,被方悦言知道了,说不准就来个六亲不认! 第044章 抢亲开端 “璐璐啊,今儿瞧了柳家大爷,觉得如何?”老夫人躺在床上,轻声问了一句。 杨璐就半跪在床上,小心翼翼地替她捏着胳膊。此刻听她忽然冒出了这一句,脸上的神色不由得一红。 她的脑海里自然地冒出了柳静宗的模样,其实几个表兄弟她并没有多看,祖母也跟她说过许多遍,几个表兄弟里,只有大表哥和六表哥最有出息,但是都已经订了亲,现在绝对不会考虑。 柳静宗一表人才,文采了得。两位表哥对他都异常客气,显然是能够结交的,而且柳静宗的身体并不孱弱,相反瞧着还很结实。想起柳静宗那轮廓分明的面庞,小麦色的皮肤,浑身散发着男人的气息,杨璐就觉得心里小鹿乱撞一般 “挺好的!”她低着头,脸上的神色更加害羞了,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了三个字。声音低得细如蚊蝇,若不是老夫人一直盯着她瞧,说不定都听不见了。 老夫人瞧见她这样害羞,心里就有数了。 “看样子你是瞧上了,其实当着外祖母的面儿,你不用害羞。外祖母现在是要替你挑夫婿呢!你想什么就说,趁着悦言这次结亲,外祖母必须搭上这趟春风,把你的亲事也定下了。”老夫人拉住了她的手,轻轻地拍着。 声音柔和,显然是在安抚她。 “外祖母,您只需要先帮表姐定下亲事就好。若是因为我掺和进去了,弄巧成拙,恐怕表姐会记恨我的!”杨璐一听老夫人这么说,心里“咯噔”了一下,脸上的神色一白,急声劝解道。 她想起了方雯临死前的叮嘱,无论如何,都不能掺和进几个表姐妹的亲事中! 老夫人见她这么害怕,不由得脸色一沉,低声道:“璐璐,你怎么这么害怕!是不是平日里他们都欺负你了!我早就知道十丫头性子没那么好相处,她怎么可能对别人软和!” 杨璐被她猛然这么呵斥,身子不由得抖了一下,脸上的神色更加惊慌。 “不不不,表姐和悦貌对我都很好!外祖母,您千万不要对表姐有意见!哎……”杨璐发觉自己怎么说都是错,相反说得多了,反而让老夫人对方悦言误会更深。 老夫人瞧见她这副急不可耐的模样,心里头也有些不舒服。立刻把她搂在怀里,抬手拍着她的后背,轻声哄着。 “别怕啊,外祖母就是这么一说。对你的事儿,外祖母就是容易激动!你的亲事可不能拖,否则好的都被旁人给挑走了!你一切听我的,自然以后会有门好亲事,风光出嫁!你年纪还小,不要想太多,一切都有外祖母给你做主!”老夫人拉着她的手,轻声细语地说着,态度极其柔和。 杨璐原本担忧不已的心情,就这么被平复了。她倚着老夫人的怀抱,觉得温暖无比,而且十分有安全感,所以就乖顺地点了点头。 若是让方雯知道,恐怕只能暗道自己失策了。想想杨璐本来就不是那种有主意的人,年纪不大,而且在国公府全部依仗着老夫人,为此就把她的话忘得一干二净。 “老夫人!”祖孙俩正在说些悄悄话,就听到外头传来方嬷嬷的声音。 “进来,萧家那边打探得如何了?” 方嬷嬷听到这句,立刻躬身答道:“回老夫人的话,萧家二爷的确如传言那般,是个上进的,无论是相貌还是气度,不比柳家大爷差什么。萧家这百年世家的担子,以后也肯定是交给他的!” 老夫人听了之后,了然地点了点头。这也是意料之中,世家大族的儿郎,只要不长歪了,哪里有差的。就连萧家大爷,拾掇干净了也是仪表堂堂,只不过是个衣冠禽兽罢了。萧家家世强,百年世家的底蕴肯定能熏陶出来好子弟,当然萧家大爷是个例外。 “你觉得这两个人,选哪一个结亲为好?不要推辞,放心大胆地说给璐璐听听,她年纪小,你掰开了揉碎了说清楚,也好让她参考想一想!”老夫人挥了挥手,她对方嬷嬷的办事效率还是十分肯定的。 方嬷嬷的身上冒出了一身冷汗,老夫人当真是不客气,现在就直接把原本要与十姑娘结亲的人,拿出来给表姑娘选了!究竟哪个才是亲孙女?竟然把孙女的亲事,抢去给外孙女! “老奴,老奴……”她的心里翻涌着,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抬手擦了擦汗,才勉强定下心神来。 “柳家大爷和萧家二爷两人都算是京都子弟中的佼佼者,所以这二人品性都不差的,无论选哪一个都是很好的。至于他们身后的家世,柳家自然不如萧家势强,在萧家应该也更容易打入世家贵圈。但是相比家里环境,自然是柳家人口简单,更容易相处。萧家更复杂,光自己后院里就无数麻烦事儿,更何况萧家大奶奶是向大姑娘,不是个好相与的人!”方嬷嬷沉下心之后,就一口气将两家的利弊分析了遍。 杨璐眨着一双大眼睛,似乎没怎么听懂,脸上露出几分茫然的神色。 “璐璐,这两个你想选什么?随你先挑!”老夫人搂着杨璐,极其认真地问了一遍。 这么认真的模样,把旁边的方嬷嬷吓得够呛。这老夫人竟是真的要夺亲孙女的夫婿,而且还如此堂而皇之地让表姑娘先选。 “我什么都不懂,还是外祖母挑吧!”杨璐听了这个问题,脸上的神色再次红了几分,却立刻摇了摇头,让老夫人替她选。 第二日,老夫人就把向氏、杨月茹和方悦言叫了过去,显然是要说亲事。 “萧家家世好,二爷人才也好,以悦言的本事儿,肯定能坐稳后宅,所以更偏向于萧家!”老夫人悠哉地坐在椅子上,轻声地开了口,直接说了自己的意见。 虽说她只是在陈述自己的观点,但是从那不容置疑的态度中,还是看出了她已经拍板了这门亲事。 方悦言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没有任何表示。 “母亲,我也瞧中了萧家呢!虽说低嫁女,但是柳家的门第是在太低了。还是萧侯府更加好一点儿,日后悦言去了,还是过着跟在国公府一样的日子!很快就容易习惯的!”向氏倒是喜滋滋的,她那模样好像收了萧家的礼似的。 杨月茹作为大嫂,被请过来其实就是意思一下,并没有她开口的余地,但是她对这个结果明显十分不满意。 “萧侯府门第虽然不错,但是后院实在是人多口杂。柳家则人口简单,只需要伺候柳夫人一位婆婆,连小叔和小姑子都没有,况且悦言与柳家更熟悉。柳家大爷一看就是个有大造化的,日后肯定能光耀门楣……”杨月茹立刻就开口说道。 对于这门亲事,方悦言这个当事人是最不能提出意见的,也只有杨月茹替她出头了。 “你是新妇,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萧氏去得早,我不能委屈了悦言,嫁给低门槛的人家!日子都是过出来的,哪家没有磕磕绊绊的,去了柳家就一定好了?”老夫人摆了摆手,没有让她继续说下去,眼眸里闪过几分不满的神色来。 老夫人几乎是独断专行,因为边疆不稳,国公爷又带着方锦程前往边疆了。这府上再次是老夫人只手遮天,即使有人不服管,她也得冒着要撕破脸的危险,趁此机会把杨璐的亲事给定下来。 出了乐康院,杨月茹就一路追了上来:“悦言,你方才怎么一句话都不说?老夫人这么快就下了决定,连萧家二爷究竟什么品性,都还没告诉你知晓。有萧家大爷那样儿的浑人当兄弟,这二爷自然得仔细探查!” 杨月茹拉着她的手,语气里是愤愤不平。很明显,她为方悦言感到不值。 方悦言却是摇了摇头,嘴角涌出了几分冷笑:“大嫂,你没瞧出来嘛,我们的祖母心里头又有成算了!祖父和大哥都不在家,我爹又是诸事不管,这亲事还不是她一手遮天?如果我表现得十分反抗,兴许还引起她的反感,最后收不了场呢!” 杨月茹听她这么说,眉头皱得更紧了。她就是察觉到这亲事里面有猫腻,才忍不住出声,就是不想完全按照老夫人的意愿走。 “我回去给大爷写信,让他参谋一下。这亲事可不是儿戏,若是一个不慎,就有可能毁了一辈子!”她皱着眉头沉思了片刻,才低声说道,显然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方悦言却是摆了摆手,脸上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大嫂,不用。大哥去战场,必定不能分心,这些后宅的事儿,我不信凭着你我联手,还摆不平!即使是祖母想从中作梗,我不想嫁,她也别想硬逼着,到时候等到祖父回来,自然有她受得!”方悦言轻声安抚了几句,其实她的心里也没底。 最坏的打算,就是鱼死网破。亲事被毁,她恶名昭著,方家其他姑娘也别想说好亲事了! 杨月茹没有直接答应她,只是觉得一切依靠方国公并不是稳妥的法子。毕竟方国公最重诺言,要不然当时也不会把方雯嫁给一个寒门小户的子弟了。如果方悦言的亲事真的定下了萧家,即使她本人不愿意,恐怕国公爷也会让她嫁过去,老夫人也不会受到太多的惩罚。 毕竟萧家也不差,除非这其中出了什么差错,让方国公难以容忍的。 第045章 事情败露 老夫人说到做到,而且动作极其迅速,甚至为了不出幺蛾子,都让亲自吩咐管事儿看住后院,不让任何人有机可趁。 方悦言的生辰八字已经送到了萧家,只不过几日的功夫,就已经达成了共识。两人的八字十分和贴,从媒婆的口中说来,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还没纳定的时候,老夫人搞得十分神秘,甚至让萧家也低调下来。萧夫人表示十分理解,毕竟定亲这种事儿说不好,还有的就剩临门一脚了,也没定成功的,也有定成功最后毁亲的,总之目前低调一点对两家人都有好处。 柳府里,柳静娴已经缠着柳夫人好几日了,这会子还在她身边腻歪着。 “娘,您派人去国公府问问嘛!一连几日没有消息,我心里急啊,比我自己都急!”柳静娴抱着柳夫人的胳膊,整个人扭得跟麻花似的,娇声地哀求着。 柳夫人被她吵得没法子,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你也真是的,这种事儿怎么好催人家!方家还有别的选择,你不会找个丫头先去探探悦言的口风吗?” 柳静娴听她这么说,不由得懊恼地跺了跺脚:“怎么没派人去?早就派去了好几拨,但是连大门都进不去,说什么老夫人在整顿后院,不允许旁人进去。等过了这几日就好,那几个守门的婆子,连银子都不敢要了!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她的脸上露出几分担忧的神色,她与方悦言一向交好,派身边的丫头去各自府上传话送东西,更是寻常事儿。但是现如今竟然如此反常,连一句话都不让说! 柳夫人皱了皱眉头,她的心里头也隐隐有了猜测。 “静娴,娘跟你说句实话。向家既然这样儿了,估计这次的亲事是不成了。悦言的长辈们似乎不愿意与我们家结亲!”柳夫人沉思了片刻,才决定提醒柳静娴两句。 母女俩正在说话,外头就有丫头进来传话:“夫人,姑娘,方国公府派了嬷嬷过来,似乎有重要事情说!” 方嬷嬷刚走进来,就立刻躬身行礼,态度十分恭谨。 “我家老夫人让老奴过来,先给夫人和姑娘赔礼了,最近府上比较忙乱,慢待了柳姑娘的侍从。老夫人说姑娘的生辰八字拿来了,烦请夫人找人合一合,若是般配就可以定下了。只是她老人家这几日身子不舒服,大夫人想来,老夫人有些不放心拦着没让,命老奴跑这一趟,她心里才舒坦!”方嬷嬷站在一旁,双手奉上一块白绢,上面有毛笔写下的生辰八字,态度十分谦卑。 柳静娴在坐在一旁,听了之后,立刻脸上就露出了笑意。甚至还当着方嬷嬷的面儿,就拉住了柳夫人的手,几乎不能自已。 柳夫人却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递了个眼神给柳静娴,让她稍安勿躁。 “成啊,明儿就拿去找人合一合!”柳夫人打开白绢仔细看了两眼,才轻笑着点了点头。 “娘,这八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悦言的生辰,方家总不会写错吧?”柳静娴瞧见她一直盯着白绢看,不由得低声问了一句。 柳夫人没有回话,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第二日,柳家也给了回话,愿意与方国公府结亲。 老夫人大喜,把两家都吊住了,至少算是成功一半。接下来就是让如何桃代李僵,让柳家下定的时候,把方悦言换成了杨璐。 方国公府动作频频,萧侯府和柳家连续下定,这么大的阵仗自然引起京都人的注意。老夫人可谓使出浑身解数,不让事情穿帮。哄骗这两家,另外一家是与杨璐定的亲,所以萧侯府和柳家都认为自己家定下的是十姑娘。 方悦言被困于后宅之中,定亲下来之后,后院里的监管并没有放松,相反越发的严厉起来。她想让身边的小丫鬟出去探听一下,都被撵了回来,更别提与柳静娴互通消息了。 到这个时候,她心头的不安就越发扩大了。老夫人肯定在下一盘大棋,否则不可能近乎把她软禁了。除了萧家来下定的时候,她露个脸之外,几乎不允许出门! “璐璐啊,外祖母可算是撑着这条老命,为了你的亲事周旋。日后柳家即使发现了,也为时晚矣。即使真的要退亲,他家大爷的名声也会被毁了,哪里有无缘无故地退亲。到时候他们柳家满身是嘴也说不清了,萧侯府与十丫头订了亲,自然不会帮他们往国公府身上泼脏水!”老夫人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她歪在靠枕上,整个人都显得懒洋洋的。 杨璐就坐在脚踏上,听见老夫人如此说,脸上早就羞红了一片,低声道:“多谢外祖母从中周旋,我日后去了柳家一定争气!” “好啊,好!只要撑过这几个月,让这定亲的事情铁板钉钉,柳家想要退亲就不容易了!方嬷嬷,待会子你一定要吩咐那些管事儿,无论平日里如何,这几个月都给我守好了门!”老夫人抬手拍了拍她的发顶,脸上露出了十分开心的笑容,还不忘让方嬷嬷敲打那些管事儿。 老夫人这边正春风得意,外头就有个小丫头急匆匆地冲了进来。 “老夫人,柳夫人在外头要闯进来——”小丫头的话还没说完,柳夫人已经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满脸怒容。 老夫人微微一挑眉头,冲着杨璐道:“你先出去找别人玩儿吧!” “慢着,这位就是表姑娘吧?”柳夫人却是一挥手,直接拦住了杨璐的去路,声音显得十分生硬。 老夫人再次打量了一下柳夫人,瞧见她这副模样,心里有些没底。脸上却还是堆出了三分笑来:“柳夫人这是怎么了?以后就是亲家了,怎么拦着我们府上的表姑娘不让走了?” 柳夫人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她的眼神扫向杨璐,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着,带着几分挑剔的意味。甚至就这么看完了,还轻轻挑了挑眉头,脸上露出几分不满的神色。 杨璐明显有些慌了,她还是头一回被人用这样的眼光打量着,像是有一把刀割开她的皮肤,窥探她的内里一般。那种被人一寸寸凌迟的感觉,简直糟透了。 “老夫人可真会说笑,上回来下定的时候,您不是说姑娘家不方便见客嘛!我今儿就来瞧瞧了,把我那未来儿媳妇叫出来看看,顺带着表姑娘也留下来观摩一下,反正以后也要与旁人家定亲的!”柳夫人勾了勾唇角,只是笑容僵硬,看着极其不舒坦。 老夫人皱了皱眉头,她心底的不安越发扩大了些,却还是硬撑着道:“这就不必了吧,悦言这几日身子不舒服,下回——” “少跟我来下回!我就问你一句,等你下回下回下到成亲那日了,是不是花轿里坐的就换人了!究竟哪一家才是与你们表姑娘结亲的,老夫人,您最好说清楚!否则惹恼了我,你们方家的姑娘别想有一个能嫁得好!我说到做到!到您成了方家的罪人时,再来跟我提下回,看还来不来得及!”柳夫人直接一拍桌子,打断了她的话,面色极其难看。 杨璐被她吓得打了个颤,立刻后退了两步,显然是被柳夫人这不同寻常的彪悍给吓到了! “还请方嬷嬷去把悦言请出来,说实话,你们方国公府再藏着掖着,我都怀疑她被你们府里人给折腾惨了,就为了给这个表姑娘抢亲事。老夫人,你吃相太难看!”柳夫人手指着方嬷嬷,冷声地吩咐道,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容置疑。 老夫人冲方嬷嬷点了一下头,她脸上的神色也变得十分阴沉,把不知所措的杨璐拉到了身后护着,冷眼瞧着柳夫人。 方悦言走进来的时候,整个乐康院都陷入了一片冷僵的气氛之中。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只知道柳夫人来的这趟,肯定是引起了轩然大波。方嬷嬷来的路上什么都不肯说,只是脸色十分难看。 “悦言,你与柳家定亲那日,为何不出来见伯娘,可是害羞了?”柳夫人看见方悦言的身影,才缓和了些语气开口问道。 方悦言直接愣住了,她往老夫人那边扫了一眼,根本就不知道柳夫人在说什么! “我没有与柳家定亲,祖母早就决定要与萧家定亲了!伯娘,您是不是弄错什么了?我这些日子都出不了门,没法子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事儿,不如伯娘跟我说说吧!”她毫不犹豫地就将实情说了出来。 如果老夫人指望她兜着,那才叫可笑! 柳夫人冷笑了数声,才快速地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说实话老夫人这招瞒天过海的确够妙,如果坑的不是我柳家,说不定我还能给你鼓鼓掌,嘲笑一下被坑的那户人家!可惜老天爷看不过眼,我家大爷那么出类拔萃,岂是什么人想定亲就能红骗走的!我今儿出去参宴,正好遇到了萧夫人,她在说话的时候,不小心说了与悦言订了亲。我当时整个人都懵了,怕弄错了,特地问得一清二楚!”柳夫人越说越恼火,一双美目瞪得大大的,看向老夫人的时候,都带着一股气势汹汹的架势。 甚至她的目光都透过老夫人,直接射向身后的杨璐,透着咬牙切齿的意味。 第046章 悦言求情 柳夫人的忽然发难,让所有人都愣了一下,特别是杨璐,更是被她那道利光看得抖了一下。脖子也更加缩了起来,六神无主的,只晓得睁着大眼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参宴的人都知晓了?”老夫人惊了一下,连忙开口问道。 柳夫人看着她,面上嘲讽的神色越发明显:“怎么,老夫人还知道这事儿传出去丢脸啊!若不是悦言还没出嫁,我定要闹个天翻地覆,管你们方家姑娘名声如何呢!况且我家大爷根本不怕找不到好妻子,大不了就从清流官员里选一个是了,谁还硬扒着你们这些世家不可!” 柳夫人轻哼了一声,往常端庄贤淑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面色僵冷,柳眉倒竖,倒颇有几分要闹大的模样。 方悦言站在一旁,有些看呆了。难怪柳静娴是那种坐不住的性子,原来是随了柳夫人。 “那柳夫人要如何?”老夫人先是松了一口气,柳家还没说,至少他们方国公府的脸面算是保住了,现在只要哄好了柳家,就万事皆休。 老夫人的脑子里飞快地算计着,想到这里,便微微松了口气。柳夫人没有对那些贵妇当场说出这种事儿,肯定是有什么事儿让方家做,既然是有求于方家,那一切好办。 “如何?我要什么如何,老夫人见外了,我们是亲家,当着悦言这个儿媳妇的面儿,我能对你们方家做什么!我们自然是荣辱与共了!你能把表姑娘偷梁换柱给我家,就自然能换给旁人家,我可不管你换给谁,总之花轿上的人若不是悦言,老夫人你可别怪我心狠!若是真的敢把表姑娘送到我家里来,我不介意我家大爷弄个续弦出来!”柳夫人听她这么说,脸上的怒容猛然一收,相反还露出了几分清淡的笑意。 老夫人看她这忽然变脸的模样,心里有些瘆的慌,胳膊上都起了鸡皮疙瘩。 “你,你是要弄死儿媳妇!”她的脸上闪过几分惊慌的神色,颤抖着手指指向她。 柳夫人脸上的笑意更深,轻轻挥了挥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老夫人说笑呢!我儿媳妇可是悦言,疼都疼不过来,怎么可能——” 她没说完,只是手横在脖子上,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走,悦言,带着我在你们府上逛逛。上回来光顾着要把你拐回家了,都没时间多瞧瞧!哎呦,我这未来儿媳妇住的地方,可一定要仔细看看……”柳夫人直接拉着方悦言的手离开了,一脸兴味地说着什么。 徒留下惊怒不定的老夫人,和惶惶不安的杨璐。 “外祖母,我该怎么办?他们家要的是表姐啊!我要是嫁过去了,就会被活活弄死啊!”杨璐吓得直接哭了出来,哇哇大哭的声音,极其刺耳。 她一下子躲到老夫人的怀里,哭得异常凄惨,颤抖不已地呜咽着。她是彻底地被柳夫人的话给吓怕了,看柳夫人显露出厉害的本性,方才那话也不像是说笑的。 “璐璐不哭啊,不是还有萧家嘛!我们能把柳家骗到,自然也能哄住萧家。况且即使真的把你嫁过去了,柳家若是敢害了你,外祖母一定与她磕到底,即使搭上整个方国公府也在所不惜!”老夫人心疼地揽着她,抬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说到最后语气也变得僵硬起来。 杨璐再次发起抖来,却只顾着哭,一句话都没说。 老夫人脸上的神色越发难看起来,其实那都是哄着杨璐的话,她还真不敢忤逆了柳夫人的意思。婆婆想要磋磨儿媳妇,有千万种法子。她自己再清楚不过了,萧氏后来的身体不适,有一半都是她的功劳。到时候杨璐真的死了的话,她再怎么闹都闹不回来命啊! 方悦言领着柳夫人往后花园走去,正是鸟语花香的时候,小桥流水,亭台楼阁,景致自然是最好的。 两人走在汉白玉搭成桥上,看着周围沿路的风景,那些盛放的花朵,几乎迷离了双眼。 “这事儿我真不知道,让伯娘跑了这么一趟,还受了一肚子气,我应该赔罪的。若是早些发现,也好劝住祖母。自从表妹来了之后,她一心向着表妹,这种事儿明知不可为,却还是瞒着大家做下了!悦言在这里给您赔礼了!”方悦言长叹了一口气,福身行了一礼,脸上尽是无可奈何的神色。 杨璐一来,老夫人全身心都扑在她身上,至于方悦言和方悦貌,根本都入不了老夫人的眼了。若不是方悦言姐妹俩心眼儿不小,否则早跟杨璐闹过八百回了。 这亲事,方悦言就猜到其中会有波折,只是没想到老夫人竟然存了这样无法无天的心思! 柳夫人见她弯腰,连忙上前一步,快速地拉她起来:“哎,这跟你可没有关系,静娴都说了,来过好几回也见不到你的面儿。都是长辈做下的事情,也是我心里留了心思,你那祖母自认为天衣无缝,实际上处处都是漏洞。要合生辰八字,竟然让一个奴才送过来,定亲那日也不见你人影,怎么可能!是她执拗了!” 方悦言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淡笑,说起老夫人的错处来,她这个晚辈自然不能插话。 “人老就容易糊涂,你放心,你柳伯娘现在可不老。我做这一切还不是都为了让你成为柳家的儿媳妇,日后能嫁进我们柳家的,肯定是你!你不要不安,柳伯娘说到做到!”柳夫人拉起她的手,轻轻拍了两下,脸上露出极其温柔的笑容。 方悦言也禁不住跟着她笑起来,这样温和的相处方式,让她想起萧氏来。 “那柳伯娘会把这事儿透露给萧夫人吗?毕竟会毁了方家的声誉……”方悦言有些难以启齿的感觉,毕竟如果瞒下了,柳家也很容易与萧家结仇。 但是如果现在闹开了,对于方家的其他姑娘可谓是致命的打击,方悦貌的亲事就别想说好了。 “即使伯娘要告诉萧夫人,可否等一等,等我家十三妹妹的亲事定下了,那个时候再说成不成?我一定催促五婶尽快给悦貌定下亲事!”方悦言知道自己是强人所难了,立刻改口道。 柳夫人先是沉默了一阵,依然是淡笑的模样,打量了她一圈,才点头应了下来。 “既然悦言亲自开口求情了,那我姑且答应下来,但是要尽快!”柳夫人总算是点了点头,低声说了一句。 方悦言立刻舒了一口气,两人又说了几句,她才亲自将柳夫人送走。 直到看着柳家的马车远去,方悦言整个人才放松下来。其实方才柳夫人打量她的那个瞬间,她几乎就要撑不住了。柳夫人分明是在估量她的价值,究竟值不值得冒着与萧家撕破脸的风险,去答应方悦言的请求。 还好在柳夫人的眼中,方悦言还算优秀,是个合格的嫡长媳人选。 “姑娘,您这又是何苦?反正您的亲事定下了,肯定能嫁进柳府的。何必为了这个,与柳夫人存了龃龉,若是她不答应,您未来连嫁进柳家,都变得日子艰难了!而且若是柳家真的因为这个与萧家撕破脸了,到时候肯定得怨在您的头上!”夏荷就跟在她身后,方才一直没吱声,现在瞧见方悦言如此模样,不由得轻叹了一声。 她拿出锦帕替方悦言细细地擦了擦,足以见得方悦言刚才有多么紧张,连额头上都冒汗了。 “这事儿真是窝囊,祖母干得事儿,还不得我给她擦屁股!方家是我的娘家,日后方家若是倒了,我不就是跟母亲一样,在夫家毫无地位可言,任人宰割了吗?好好的局势,被祖母弄得一团糟,里外不是人!”方悦言显然是气狠了,说出来的话就显得十分粗鲁。 她提起萧氏的时候,整个眼眶都红了。心头又想起老夫人干得事儿,整个人又气又急,显然快要哭出来了。 “姑娘,您别——都是奴婢嘴笨,胡说八道惹您伤心了,奴婢该死!”夏荷瞧见她这样,吓得脸色都白了,立刻就抬手对准了自己的脸用力扇下去。 姑娘这几年长大了,已经很少再哭了,这猛然哭一回,自然是把她们都吓到了、 “没事儿,祖母如此坑害我,岂是那么好了的。柳夫人那边,我帮她摆平了,这后院里我定要她焦头烂额!走,去五婶那里!”方悦言瞪大了一双眼睛,咬牙切齿地说道。 她带头领着几个丫鬟浩浩荡荡地往廖氏院子走去,还没进门她就抬手,用锦帕按了两下眼角,立刻一双杏眸就变得通红,酝酿了一下情绪,就成了哭得梨花带落雨的。 *** 老夫人这边好容易把杨璐哄好了,精神猛然放松下来,已经有些昏昏欲睡了。祖孙两个就都躺到了床上,精神有些不济,躺在一起就准备睡下。 她们刚进入梦乡,外头就传来了一阵哭喊声,直接把她们给吵醒了。 “外头是谁在闹?”老夫人皱起了眉头,美梦都被吵没了,心里正窝着一团火呢! 没想到她没等到丫鬟的通传声,倒是一大群人破门而入。廖氏更是冲在前头,哭天抢地地大喊大叫着:“老夫人啊,您可是要儿媳和悦貌去死啊!” 第047章 开始反击 廖氏直接扑倒在床边,开始大声地哭嚎起来。方悦貌被她拉扯着,也跪在一旁,此刻虽说没有哭喊出声,却也红了眼,显得更加委屈。 “儿媳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是悦貌她是无辜的,她是个好孩子,还是您亲孙女啊!您这样做,不是要毁了她的亲事吗?这一辈子就算完了!”廖氏不停地抹眼泪,显然是真伤心,声音呜咽着,还不时颤抖着身体。 老夫人被吵醒,原本就没睡饱,此刻再听到这一阵阵的哭声,更觉得头昏脑涨的,整个人都快被吵得犯恶心了! “别嚎了,究竟是怎么回事儿!”老夫人捏了捏鼻梁,脸上露出不耐的神色,猛地拍了一把床,气急败坏地喊道。 廖氏见她生气了,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变得畏畏缩缩的,相反直接跳了起来。 “老夫人还问我呢!您自己做了什么,难道心里不清楚吗?一定要儿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给你没脸是不是?反正我家悦貌以后的亲事都毁了,我还怕什么有脸没脸的!您为了这个外姓的表姑娘,坑了悦言的亲事,以后传出去,谁还敢跟方家的姑娘结亲,底下的无论嫡女庶女都毁在您的手里了!”廖氏的脸色变得很难看,牵涉到方悦貌的事情,她简直要拼命了。 显然这一次,老夫人所做的事情,已经快要毁掉方悦貌的亲事了,触及到了廖氏的底线,也几乎让她发狂了。往常虽说廖氏叽叽喳喳的,也不怎么在乎规矩这东西,但是她对老夫人还是敬畏有加的,可是这一次她竟然这样对着老夫人大呼小叫。 完全就是不管不顾的模样,甚至红着一双眼睛,若不是身旁的丫鬟拉住了,兴许廖氏都能冲上前去,跟老夫人动手了。 老夫人百口莫辩,她原本心中酝酿了一口怒气,准备冲着廖氏发火,但是现如今却是廖氏对她一通大吼大叫。 “事情还不到你想的那个地步,其他世家也不知道这事儿。悦貌的亲事我会亲自长眼,必定给挑个好的!”老夫人挥了挥手,让那些跟进来的下人都退出去,将心底的怒火收起,柔声地劝慰道。 没想到她这句话,彻底把廖氏惹怒了。 “算了吧,我们悦貌承受不起!您再像坑悦言那样坑悦貌,我不是引狼入室嘛!反正在您的眼里,只有表姑娘是人,我们方府的姑娘都是踏脚石,给表姑娘铺路呢!”廖氏红着眼眶,心里怄得半死,甚至都将自己仅会的成语之一用上了。 若是平时,她肯定早就哭开了,一点儿小事都闹得满城风雨。但是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反而硬逼着自己把眼泪收起来,只是去和老夫人理论。 “混账东西,你说什么胡话呢!”老夫人听到她这几句,险些把肺给气炸了。 什么叫引狼入室?在廖氏的眼里,她已经变成狼了吗?而且提到了表姑娘,老夫人有种被戳到痛处的感觉,彻底地沉下了脸,厉声呵斥道。 “我哪里说错了,您告诉我啊!我好给您赔礼道歉,若是没错,怎么能是胡话呢?”廖氏抬起手将眼角的泪水擦干,冷笑了一声,脸上露出几分嘲讽的神色。 室内猛地寂静了一下,老夫人被她说得愣住了,头一回觉得对上没脑子的廖氏,她都有些反驳不了的境地。 “啪!”的一声,原来是老夫人忍不住,从多宝格里摸出一块铜镜扔了出去,整个人气得发抖。只不过这副模样,只是给人一种外强中干的感觉,好像是为了缓解她无话反驳的尴尬,希望用这种方式吓退廖氏一般。 “外祖母,您消消气,五舅母,您看是不是等外祖母起身之后再说!”杨璐一开始就被吓得愣住了,此刻反应过来,瞧见老夫人气得发抖的模样,着实被吓了一跳,连忙轻拍着胸口安抚。 “你闭嘴吧,反正你是精贵人儿,我不能打也不能骂,否则老夫人就要把我撵出去了!悦貌,我们走!打扰了您和表姑娘的美梦,儿媳给您赔罪!您再接着睡回笼觉吧!”廖氏狠狠地瞪了一眼杨璐,她的心头又无数的火气想要发。 几乎快要忍不住,对着杨璐破口大骂了。但是到最后,她却生生地忍住了。她的确不够聪明,但对这件事儿,却有着高度的警觉,心里预感如果骂了,恐怕理亏的就是她了。 廖氏大闹了一场,直接拉着方悦貌走了,并没有要死要活的。而且从那股子气势来看,似乎这事儿绝对不会罢休。 方悦言站在门外,听完了全场,脸上露出一抹冷笑。 方嬷嬷就站在一旁盯着她瞧,似乎带着要告诉老夫人的意味。方悦言毫无畏惧地冲着她抬了抬下巴,冷声道:“嬷嬷您瞧,人在做天在看,做了坏事儿总要付出代价!” 她甩下这句话,便转身就走。 倒是方嬷嬷吓得一惊,十姑娘这话警告意味太浓了。 这一整日,对于方国公府来说,都是不消停的。老夫人想了一个下午,都没想出对策来。晚上方靖就来了。 老夫人一猜就是为了廖氏下午大闹的事情,所以阴沉着一张脸,准备训斥儿子。儿子可不能光向着媳妇儿,即使她做错了,方靖也不能说她这个当母亲的。 “老五我告诉你,回去好好管管你媳妇儿,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给我没脸!日后这规矩,她还得多学!早知道当初就不急着给你成亲了,挑了这么个小门小户的穷酸丫头!”老夫人一肚子火气没处发,今儿连续两次被人吼,这会子方靖送上门来,老夫人自然不会客气。 方靖刚走进来,还没来得及坐下,就被骂了一通。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沉默地坐了下来。 老夫人等了片刻,还不见方靖说话,有些撑不住了,急声道:“难不成你也是来怪我的?所有人都能怪我,只有你们兄弟几个不行!我十月怀胎受了那么多苦,才把你生下来,你……” “母亲!”没等老夫人抱怨完,方靖就开口打断了她的话,声音扬得有些高。 两个人又沉默了片刻,方靖才再次开口:“关于毁了您脸面这事儿,我回去就教训她。她都嫁进来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没规矩,总是让母亲操心,是儿子不孝!” 方靖的声音缓和了下来,说到后面甚至变得极其温和,语气里也带着歉疚。 “老五,你别说,是娘对不住你。娘不该给你找她这样的——” “母亲!”方靖再次开口打断了她的话,脸上露出几分激动的神色。 “她本来就不聪明不讨喜,但是再如何不好,也是我的发妻,替我生了悦貌。您以后还是别说不该找她这种话了,我听着都不舒服!她总是教不好,我也说过很多次了,但始终无法得您的欢心,过几日我就要去边疆了,我准备把她和悦貌都带过去!也免得总是惹您老人家不高兴,至于悦貌的亲事,您也不用操心了,反正她的性子也不是那么贤淑,我宁愿她高高兴兴地嫁个门第低的,我准备直接在边疆找了……”方靖深吸了一口气,再次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很少说这样多的话,但是这一回一开口,却是一长串。语气显得有些清冷,又恢复到往常那个不怎么爱说话的五老爷了。 老夫人却是一口气险些背过去,她最疼爱最放不下的小儿子,竟然为了廖氏要跟她翻脸?要带着廖氏和方悦貌离开,并且不让她插手方悦貌的亲事,这比廖氏打她的脸还疼,心里疼! “你这个逆子!你大哥和二哥两家都在,你把你的小家带走了算什么!我和你爹都健在,你就要分家吗?为了廖氏,你当真要挖娘的心啊!你是娘最小的儿子,娘最疼你啊!你还记不记得,你爹要把年纪小小的你带去战场,冰天雪地里我哭着跪在地上求他不要带走你,你这个白眼狼,有了媳妇忘了娘,这些事儿怎么都不记得了……”老夫人开始大声嚎哭起来,她攥紧了拳头用力地锤着自己的胸口,像是随时要哭得背过气去一般。 这种悲伤而痛苦的气氛,透着十足的压抑。老夫人显然是真的被刺激到了,她完全没想过最疼的小儿子,竟然会给她如此重的一击! 方靖停下了话头,沉默地看着老夫人。看着自己头发斑白的母亲,哭成这个样子,他也是于心不忍。但是想起廖氏和老夫人说的话,他就再次心硬了起来。 他掏出锦帕,细细地替老夫人擦眼泪。这块手帕还是廖氏替他准备的,现如今他的心情有些复杂。 “娘,这些事儿我都记得,您为我做了许多许多,所以您说什么我都去做。娶妻也好,纳妾也罢。可是儿子早已长大了,你光疼我一人有何用,我的妻儿却全部得不到您的疼爱。我还怕您忘了以前的事儿,因为现在您最疼爱最在乎的晚辈已经不是我了!”方靖等她冷静了之后,才再次开了口。 他的声音比以往要温柔许多,甚至跟老夫人想象中的温柔孝子没什么差别,只是这几句话,却如同匕首一般,狠狠地扎进老夫人的心里。 “靖儿,你说什么话?”老夫人沉默良久,才反应过来,老泪纵横,几乎难以置信地问道。 第048章 流言四起 方靖看着似乎被打击过重的老夫人,眼眸里流露出几分不舍,却依然没有示弱。 “母亲,我过几日就带着她们收拾东西离开京都,您还是莫要太偏心了,否则璐璐也不好做人!”方靖长叹了一口气,他最后轻声说了这么一句,就站起身离开了。 直到方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老夫人才回过神来,她扬高了声音喊道:“小五,你回来!” 只可惜方靖已经走远了,并没有听到她这一声声的呼唤。 因为方靖这回完全站在她这边,廖氏可谓是扬眉吐气了一番。经过这次的事情之后,她似乎一下子开窍了,心底颇有一股子气要呼出来,直接让人拿了许多东西送去明思院。 “五婶,你这是做什么?”方悦言看着一长排丫鬟手里都捧着东西进来,不由得愣了一下,连忙开口问道。 廖氏身穿着正红色的曳地罗裙,头上戴的金簪上,镶着龙眼般大小的东珠,富贵逼人。 “当然是来谢你了!悦言,平时五婶多有得罪,你也知道我这性子。这回要不是你,我还被蒙在骨子里,老夫人一直拿我当枪使呢!”廖氏立刻拉住了她的手,态度显得极其亲热,没有了往常的阴阳怪气,今儿的廖氏倒显出了几分利落来。 方悦言听完了她的话,有些哭笑不得。眼神从那些丫鬟手中捧来的东西扫了一遍,立刻就惊住了。廖氏可真是大手笔,送来的全部都是好东西,燕窝补品、金钗玉佩等等,样样都是精致出挑的。 “使不得使不得!五婶,您这得破费多少,给我几样儿玩玩就得了,哪有这么多的!况且这大张旗鼓的,要是让旁人知道,我可得被记恨了啊!”方悦言连忙按住了廖氏的手,拉着她就想让那些丫鬟把东西送走。 廖氏如此大方的态度,实在是太不同以往了,完全把方悦言吓到了。估摸着廖氏嫁女儿的时候,才会如此大方舍得掏出好东西来。 “悦言,你放心。这些可是我和你五叔商量好了,我们一家要去边疆,谁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这些都给你的,你拿着甭客气!就当是五婶把之前对你的小气给补上来了!你尽管放心好了,别的院都有,当然没有这些好,谁敢胡沁,我就撕了他的嘴!”廖氏拍了拍她的手背,完全就是一副无所谓的架势。 方悦言彻底被她的豪迈给震惊了,依然沉浸在惊诧的状态之中,久久不能平静的思考了。 “悦言,你瞧瞧五婶这一身好不好看?”廖氏根本没在意她在发呆,相反还摸了摸自己的发髻,笑着问道。 方悦言这才回过神来,她早就注意到廖氏这一身行头了,张扬而艳丽。光一套头面就足以让人眼馋,估摸着都是廖氏压箱底的好东西。搭配在一起,有些晃人眼,若是遇上那些刻薄的世家人,说不定还要叹一句俗不可耐。 “当然好看!五婶穿什么都好看!”方悦言被廖氏弄得还颇为感动,态度也变亲切了不少,拉着她的手晃了晃。 廖氏看着她难得一见的撒娇模样,不由得“咯咯”笑出声来。 “我知道肯定会有些俗气,首饰挂太多了,颜色也太艳丽了。其实我就是一大俗人,嫁进国公府之后,努力地讨好这个踩低那个的,想当个合格的五夫人,可是一切不过都是假的!我现在也想明白了,俗气就俗气,只要我自己高兴就成!管那些贤淑良德,我本来就不是娇小姐,何必装那大尾巴狼!”廖氏清脆的声音传了过来,她显然十分高兴,那张脸显得更加娇俏了。 方悦言愣了一下,她从廖氏这番话之中,听出了委曲求全的心酸,还有完全放开的扬眉吐气。 两个人正说得热闹,乐康院一个小丫鬟急匆匆地跑来禀告:“五夫人,十姑娘。老夫人她病倒了,情况十分严重!” 廖氏顿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转而又扯出一抹冷笑来。 “好孩子,五婶说句拿大的话,其实有时候我们还挺像的。都是厉害的性子,只可惜五婶是个纸老虎,寒门小户出来的,你可不同,世家贵女,以后绝对有大造化!别再给那位坑了,有时候该撒泼就得撒泼,管她是什么天王老子!成了,我还得去瞧瞧,你不急,把这些整理了再过去也不迟!”廖氏说到这里,冲着乐康院的方向努了努嘴,眼眸里闪过几分不满。 送走了廖氏,方悦言还觉得自己像是做梦一般。几个丫头也如梦如幻的,一个个表情迷茫,互相掐了几下,才反应过来。 屋子里几乎都堆着廖氏送过来的东西,没有一样不是精品,显然是用心挑出来的。 “姑娘,走吧!老夫人那边肯定等着呢!”春云看着她有些失神,轻声提醒了一句。 方悦言长叹了一口气,老夫人还得出幺蛾子。 乐康院里,老夫人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嘴边都起了好几个水泡。不过两日的功夫,她就好像衰老了许多。 “我都快病死了,怎么还没人过来?是不是都巴望着廖氏给的好东西,被收买了挪不动步子呢!”老夫人明明是病得没什么力气,但是心底怄得要死。 廖氏嫁进来这么多年,头一回打了老夫人的脸,而且还是如此沉重的刺激。竟然把五老爷给拐跑了!完全不再向着老夫人了,这可把老夫人给吓坏了,当初就气病了。 再加上这两日,廖氏一直处于国公府的流言中心,廖氏大方得让所有人都震惊。自掏腰包替全府的人做了衣裳,一改之前的吝啬形象,在大家心目中的地位直线提升,更加让老夫人气得肝疼。 “老夫人,才刚出去传话呢,马上就来了!”方嬷嬷站在一旁,长叹了一口气,低声劝慰了一句。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如果不是老夫人硬要把表姑娘扯进来,坑了十姑娘的亲事,廖氏也不会如此反应。连方靖这个亲儿子,都被老夫人此举寒了心。 方国公府一片忙乱,不过仅是在后院里闹腾,宋氏把持着后院,自然不会让这些家丑外扬出去。京都里现在传得热闹的,却是向王府的事情。 “与向世子定亲的姑娘,昨儿晚上没了,听说是落水而亡。今早上捞出来,尸体都泡得发胀了!” “是吗?头一个是病死的,这一个是淹死的,怎么这么不吉利呢!” 向王府内,处于议论中心的向世子,此刻正躺在院子中央的贵妃椅上晒太阳。唇红齿白,剑眉星目,整个人瞧起来精神饱满,依然帅如往日。眼下连个黑眼圈都没有,显然是丝毫没有受这次的事件影响。 “啧,你们府上不能不养狗吗?我方才进来,它又对着我吼,都来多少回了,还那么吓人。空气里都弥漫着它们的口水,我回去又得洗衣裳了!”安如知走了进来,瞧见他这副悠哉的模样,就觉得心情抑郁。 和变态待久了,自身也会产生变化,变得变态十足。别人高兴,我就不高兴了!o( ̄ヘ ̄o#) “你怎么不说,你的眼神玷污了我家小芳呢!待会子又得让人给它洗澡!”向许良眼皮都不抬,毫不示弱地与他打嘴架。 安如知撇了撇嘴,无数次地在心底念叨着,明明是公狗,非得叫小芳!什么名字取得! “你这亲事怎么说?就尽由你那继母抹黑你的名声?京都里可是传得非常凶,而且已经有了你克妻的名声了啊。估摸着再有一个定亲的姑娘没了,就没有媒婆敢提起你了,你要打一辈子光棍了!”安如知也学着他,在另外一张躺椅上歪着,轻闭着眼睛,显得无比惬意。 今儿的阳光可真暖和! “你操心的事情还真多,都快娶媳妇的人了,不关心你那未来夫人,管我作甚!我还在考察之中,确定人选了自然就把人给夺过来了!哪怕已经跟旁人定亲了,我也能抢来当压寨夫人!”向许良总算是睁开眼瞧了他一下,脸上带着几分不屑的神色。 这两句话可把安如知给吓到了,差点被口水给呛住。 “你还抢亲啊?要是人姑娘知道了,还不得恨你一辈子,谁给你当压寨夫人啊!现在的姑娘家性子可烈了,到时候嫁过来,万一宁愿自杀也不愿意跟你洞房呢?更甚者若是那等狠毒的人,说不定还弄二两搀着鹤顶红的小酒给你灌下去,到时候你去阎王殿找夫人吧!”安如知冷哼了一声,显然是对他这种行为感到不耻,竭尽所能地嘲讽道。 向许良听了他这番话,不由得冷笑出声。 “我知道你就是嫉妒!有本事儿你也去抢一个自己中意的,你知道柳家姑娘长什么样儿吗?兴许她就是个不爱拾掇的主儿,得过且过,弄乱你衣裳拜访的位置,换掉你多宝格里的宝贝,你的藏书上还沾着她的口水,到时候痛苦的只有你!”向许良呵呵笑了两声,就开始反击了。 果然安如知承受不住了,一脸痛苦,抬起手拍着脑门,想把向许良这些话挤出脑袋里。 “为何我的藏书上要沾上她的口水!”他扬高了声音,痛苦万分地问道。 向许良皱着眉头想了一下,然后平静地告诉他:“因为她抱着你的藏书看,然后睡着了,口水流出来,蜿蜒了一路的痕迹,加深了书上文字的颜色,拿起来还有一股怪味儿,你……” “闭嘴!” 第049章 萧家退亲 “姑娘,萧夫人和萧家大奶奶来了,二夫人让您过去一趟!”秋雨急匆匆地走了进来,直接拿起见客的大衣裳替她换了起来。 方悦言的心里“咯噔”了一下,产生了几分不好的预感。 她皱着眉头,暗自想着柳夫人既然答应了她,应该不可能失信于她。那么萧府的人来了,究竟是所为何事? 容不得她多想,老夫人的身子不适,接见这两位就到了宋氏的院子里。她刚走进去,就发现里头没有像往常一样传来清脆而热闹的笑声,相反还有些冷清。 方悦言心底不好的预感越发扩大了几分,抬脚走了进去,就见到萧家人的表情不算太好。宋氏看见她来,冲着她使了个眼色。 “哟,十姑娘可算来了!”向大姑娘瞧见了她,脸上露出几分笑意,只不过那笑容里绝对含着几分不怀好意。 方悦言轻轻地瞥了她一眼,只见她挺着个大肚子,五六个月的身孕,自然已经显怀了。但却还是跟着萧夫人出来见客了,脸上的妆容也画得十分精致,除了那个鼓出来的肚子,其余的地方根本看不出她是个快要当母亲的人了。 “萧大奶奶都快当母亲了,也不晓得注意些。脂粉里混合的东西,可能会对胎儿不利,以后还是别化妆了!”方悦言冲着她们行了礼之后,就慢条斯理地说了几句。 向大姑娘的脸色一变,转而又冲着她笑了笑,带着几分得意,立刻就转过头去低声道:“母亲,不是我夸大其词,是十姑娘的性子真的比较不容易服软。算命的人说得还是很有道理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家大爷是指望不上了,这日后萧侯府可都看二爷了,亲事可不能挑错了人!” 萧夫人从方悦言一进来,眼神就放在她的身上,此刻听到向大姑娘这么说,脸上的神色变得有些难看。 宋氏听她们直接这样议论方悦言,不由得也沉了脸,冷声道:“萧大奶奶,慎言!我们悦言如何,还轮不到你来说吧?你婆婆都还一句没说呢!” 萧夫人听见自己被提到,沉思了一下,才开口道:“有一位十分出众的算命先生,说十姑娘的命格比较硬,现在定亲这事儿还没有传出去,我们悄悄退了如何?” 萧夫人这番话说完之后,宋氏和方悦言就愣了一下,谁都没想到萧家竟然会以这种方式要求退亲。 “萧夫人莫不是说笑吧?光听一个算命先生的话,就要亲给退了?这也太草率了!”宋氏急声说道,她的脸色有些苍白,显然是被气得。 萧夫人点了点头,脸上露出几分歉疚的神色:“这位算命先生说得很灵的,我们家历来信奉他。我这大儿媳虽然说话不大好听,但还是有一句话是对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况且我们萧家以后的希望全部都落在了二爷的身上,我真不能冒这个险!” 宋氏听了之后,更加气得肝疼,她还待开口与萧夫人理论,方悦言就拉住了宋氏的手。 “萧夫人要退亲便退吧!只不过这理由我们家不能接受,我命硬这结论是从何而来?谁不知道我们方国公府大房枝繁叶茂,几位兄弟全部都是有才之人,我若命硬,为何他们都能如此辉煌?不要因为自己害怕没底气,就把罪责往旁人身上推!”方悦言的脸色也极其难看,任谁被旁人说了命硬恐怕会克夫,心里都不会高兴,脸上更不会有好脸色看了。 气氛有些僵硬,方悦言明显是怒了,而她这番不顾情面的话,让萧夫人频频皱眉。 向大姑娘被说得脸色白一阵青一阵的,冷声道:“说不定他们都是命硬的呢!” “萧大奶奶你再敢说一遍,今儿这方家你就别想出去了!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我家若是命硬,头一个克的就是你!”方悦言气得发抖,猛地抬手拍了一下桌子,冷笑连连。 向大姑娘被吓得缩了缩脖子,脸上的神色也变得僵硬了起来。她正得意呢,忽然被方悦言如此泼了一盆冷水,恐吓的效果十足。 “哎,你怎么这样啊?我的肚子哟!”向大姑娘反应过来之后,立刻手捂着肚子,做出痛不欲生的表情来。 “没事儿吧?”萧夫人也十分紧张,有些恼恨地瞪了一眼方悦言,显然是迁怒的意思。 宋氏也不想说话了,屋子里就只剩下向大姑娘的哼叽声。过了片刻,见方家没人理她,索性也就闭口不言了。 “之前的定礼还在库房里头,马上就让人拿给你们!慢走,不送!”宋氏瞧见那婆媳两个一人一句地说话,心里也闹出了火气,不再想着迂回了,直接冷声说道。 她的手指着大门,显然是撵人离开了。萧夫人和向大姑娘相互扶着离开了,脸上的神色都十分难看。 结亲这种事儿,本来是结两姓通家之好。而退亲往往容易撕破脸,总会对名声有碍。 这事儿很快就传到了老夫人的耳朵里,把她气得火冒三丈,若不是身子不适,估摸着这就起来用拐棍把方悦言给打一顿了。 “谁给你的权利同意退亲的!这门亲事是你表妹的,你怎么说退就退!还那么不给面子,不是要与萧家结仇么!”老夫人气得手抖,却还是抬起食指指着方悦言,若是她现在好凑过去,估计这食指就能戳到方悦言的脑门儿上了。 方悦言原本只是准备来挨骂的,但她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当听到老夫人说“亲事是表妹的”的时候,她终于忍受不住了,脸上露出几分冷笑。 “祖母说笑了,这亲事是表妹的,那与表妹定亲的萧家怎么不知道?而且如果萧家不退亲,恐怕柳家那边还要去说上一嘴,到时候我们方家就真的丢大脸了!”方悦言扯了扯嘴角,笑容里带着几分嘲讽的意味。 “滚出去!”老夫人一句话都不想再听她说了,立刻抄起手边的茶盏就扔了过去。 方悦言被她吓了一跳,那个茶盏几乎是擦着她的胳膊飞到了后面,撞到了门框上,应声而碎。 “祖母即使再怎么生气,也不用拿杯子砸我吧?是想直接砸死我么!”方悦言甩下这句话,就转身离开了。 方悦言离开之后,屋子里恢复了一片寂静,除了偶尔能听到老夫人气得不停喘息的声音。 “老夫人,您消消气,十姑娘还小呢!不明白您的苦心,难免会认为您不为了她着想!”方嬷嬷正好从外面进来,瞧见老夫人气成这样儿,连忙抬手替她拍了拍胸口。 老夫人挥了挥手,低声问道:“老五那边怎么说?” 方嬷嬷犹豫了一下,才回道:“五房那边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他问过大夫了,说您忧思过重,只要好好调养便无大碍,所以五老爷还是决定带着五夫人和十三姑娘离开!” 她的话音刚落,老夫人就更加恼怒了,整个人都开始发抖,面色青白交加。 “廖氏那个贱蹄子,竟然也有这等本事儿,把我好好的小儿子,就这么带坏了。往常靖儿是不可能如此绝情的,这回连我病了,他都不改变主意!”老夫人气得不停地拍着一旁的矮桌,脸上的神情痛苦万分。 桌子都被拍得震颤了,可见老夫人使了不小的力气。方嬷嬷不由得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老夫人这次帮表姑娘抢亲,真的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弄得府上其他主子几乎都与她离心了。 廖氏、十姑娘、十三姑娘,甚至是五老爷都心里不舒服,而且在老夫人面前强烈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我让你派人跟着老五,都查清楚了吗?”老夫人好容易才平复下情绪,轻声问了一句。 “都,都查清楚了,按照老夫人说的,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方嬷嬷的声音有些颤抖,说完之后还咽了咽口水,显得非常紧张。 老夫人点了点头,轻轻眯起眼睛,眼眸里闪过几分狠戾的神色:“老五既然如此向着廖氏而不顾我,就别怪为娘的狠心了!” *** “明儿我们一家三口就搬出去了,今日把大家叫到一起好好耍,就当是替我们践行了!我以茶代酒,先干了!”廖氏坐在桌子的主位上,手里拿着茶杯,颇为豪气地说了这么一句。 她满脸都是笑意,语调轻扬,显然十分欢快。 在座的都是国公府后院的主子,无论庶女还是嫡女,亦或是夫人奶奶的,都被请过来了。当然廖氏也请了老夫人,只是老人家身体还不见好,自然是无法出席了。 众人也都举起了茶杯,嘴里纷纷说着吉利话,场面极其热闹。 “弟妹,你东西都收拾完了吗?这去的可不是一两日,边疆环境简陋,你可要多注意些!”宋氏爱操劳的性子显了出来,此刻还不忘柔声叮嘱着。 廖氏倒是一脸的无所谓:“怕什么,我家老爷说得好,再苦再累又怎样,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就什么都不怕!” 她的话音刚落,众人就抬起手,纷纷为她鼓掌。 “五婶这回出去可是春风得意了啊!”方悦言笑着插了一句话,桌上的糕点菜式无比吸引人,在这种欢乐的气氛之中,显得无比可口。 一群人笑闹成了一团,只是还不待廖氏得意多久,就见一个小丫鬟一路哭丧着脸,飞奔而至。 第050章 惊现外室 “五夫人,不好了!前头有个女人抱着孩子进府,说是五老爷养的外室!”这个丫头说着说着,都快要哭出来一般。 廖氏正站在那里,手里高举着茶杯,兴致正浓还说要行酒令呢!结果听到这两句话,犹如晴天霹雳。 “啪!”的一声,她手中的茶盏直接滑落了,摔到地上碎成了渣。 围坐在桌旁的人都沉默了,原本还是笑意吟吟的模样,此刻已经变得极其严肃起来。 “你说什么?”廖氏有些慌了,她还没反应过来,只是觉得很糟糕。下意识地要往那个丫头的方向走去,但是步子迈得大了,竟是被身旁的椅子绊了一下,直接摔倒在地。 方悦貌也是愣神了,却被廖氏这么一摔给吓到了,立刻就上前去搀扶她起来。 “娘,您没事儿吧?您先别着急,兴许是来讹人的!”方悦貌轻声地安抚着她,虽然声音里也透着十足的惶恐不安。 “谁放她们进来的?国公府岂是她们想进就能进的!”方悦貌还算有理智,冷声问道。 那个小丫鬟也只是传话的,此刻见十三姑娘逼问她,不由得连连摇头,她什么都不知晓。 “弟妹别慌,五叔平日里就是正值老实的,你先弄清楚再说,别最后被人糊弄过去了!”宋氏皱了皱眉头,立刻轻声上前来安抚。 她的神色之间带着几分犹疑,这种外室找上门的事儿,肯定是有府里人带进来的。否则那对母子也不可能直接进的后院来。按理说无论是谁带着人进来,都得跟她打招呼,毕竟这后院如今是她管着的,可是她提前却没有收到一丁点风声。 除非那人的权利比她还要大,直接可以越过她去……到这里宋氏就不敢再往下想了,其实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脸上的神色显得更加难看。 “领他们进来,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廖氏深吸了一口气,总算是恢复了冷静,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她弹了弹裙摆,将上面的灰尘弄掉,坐到椅子上,身体显得有些僵硬。 很快人就被带上来了,那是一个长相娇美的女人,气质温婉,皮肤极其白皙,观之可亲。甚至她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仪态雅致,根本就不像个要当外室的人。 “妾姚曼见过诸位夫人、姑娘,给五夫人请安!”她好不扭捏地福身行礼,声音也是温和到了极致,传到耳朵里异常舒坦。 明明是个很有味道的女人,但是因为成了方靖的外室,让方悦言的印象大打折扣。 “珏哥儿。”姚曼行完礼之后,就对着跟在身后的小男孩儿说了一句。 “给五夫人请安!”娇娇嫩嫩的声音响起,带着十足的童稚。 母子俩穿得都十分干净,身上的料子不算名贵,却胜在两人样貌好,也不会让人轻瞧了去。 廖氏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小男孩儿看,眼眸里流露出几分悲愤。几乎不用问,她的心里就已经确定了这个孩子是方靖的!那双眼睛已经一模一样,甚至整个神态都很像。 “娘!”屋子里过分的安静,让方悦貌有些不安,再看着廖氏如此的沉默,她就更加心里没底,轻声唤了一句。 廖氏猛然从悲愤之中回过神来,抬起头来,就看见一脸无助的悦貌。她整个人都抖了一下,面对自己的女儿,她脑海里最后一根弦似乎都断掉了! 她飞快地起身,眨眼间就冲到了姚曼的面前,抬起脚猛地冲着她的小腹踹过去。廖氏这一脚使了浑身解数,直接把姚曼踹倒在地,这还不算完,她还不停地用力踹姚曼的肚子,一脚又一脚根本不间断。 “五夫人!”“娘!”“弟妹!”各种称呼此起彼伏的响起,众人都被她这样彪悍的战斗力给吓到了,回过神之后,立刻七手八脚地上前去拉扯。 廖氏这套行动快准狠,连一句话都不通知,别人上来拉她,她也不理会,只是发了疯一般拼命地去踢踩那个女人的肚子。 “啊啊——”姚曼撕心裂肺地喊叫起来,廖氏的力气很大,她根本没法子阻挡。 等廖氏被拉开之后,她才大声喊叫起来:“你放屁,讹人讹到我头上来了,想死是不是!” 姚曼根本来不及解释,就这么在地上,痛得打滚。珏哥儿立刻跑到她身边,两只小手放在姚曼的胳膊上,放声大哭。 一时之间,这里乱作了一团。明明前一刻还是风和日丽,大家都开开心心的,但是不过片刻,这里就从天堂变成了地狱。 “怎么回事儿?”方靖恰好走了进来,一眼就看到如此混乱的场景。 廖氏哭天抢地的,姚曼则躺在地上,一副痛不欲生的神情。 方靖整个人顿在了门口,看着屋子里的场景,一副难以置信的神色。显然他也有些懵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 廖氏一把推开周围规劝她的人,直接冲着方靖扑了过去,到了他的跟前踉跄了一下,直接搂住他的腰肢就跪倒在地。 “你怎么这么狠心!让外室进府,当着诸位嫂嫂侄女的面儿,就狠狠地打我的脸啊!你告诉我,这不是你的外室,那个孩子也不是你的种!你要我和悦貌怎么办啊?你让我们娘俩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啊……”廖氏哭得极其悲痛,她用力地扯着方靖的衣摆,字字句句的质问,像是泣血一般。 “老爷,老爷!”躺在地上打滚的姚曼,勉强撑着一口气,见到方靖回来,犹如看到了救星,立刻轻声呼唤道,声音微弱。 她这副可怜相,成功地引到了方靖的注意力。但是方靖此刻被廖氏抱了个满怀,廖氏不像往常那样用极其难听的话来辱骂方靖或者姚曼,她只是一遍又一遍地质问方靖,日后她和方悦貌如何自处。 “快过去哭!”方悦言走到方悦貌身旁,推了一把还在发呆的她,低声说了一句。 方悦貌立刻回过神来,大步跑过去,几乎踉跄摔倒,也学着廖氏跪在那里,拉着方靖的衣摆,嚎啕大哭:“爹,爹!别人都说娘不生弟弟,嘲笑她直不起腰杆来,你为何不跟娘生个弟弟给我,要出去养外室!你让我怎么办?这个弟弟能待我如亲姐吗?我日后出嫁了还能指望娘家吗……” 这里全乱了套,方悦言等人不好久留,毕竟这是五房的丑闻,方靖也不会希望她们一直留下的,便都借口离开了。 闹了许久,五房那边才消停下来。府里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关注着这件事儿,方悦言也不例外。 “姑娘,大夫来看过了,那外室伤得不轻。五夫人照准了她肚子踢,估摸着以后不能再怀上了!”春云推门而入,轻声说道。 方悦言毫不意外地点了点头,恐怕廖氏一开始就是冲着这个去踢得。连喊一句话的时间都舍不得浪费,明显是准备把姚曼踢坏了不能生。 秋雨也进来了,她的脸上带着几分感慨的神色:“五老爷承认那是他养的外室,似乎这外室来头不小,与老爷早就认识了!” 方悦言点了点头,轻声感叹了一句:“看起来再如何正直的男人,都会偷腥!” *** 乐康院里,老夫人比任何人都要关心五房的进展,待听到五房的人已经哭成一团的时候,她竟是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显得极其畅快。 “廖氏她以为自己了不起吗?她敢带坏我儿子,我就敢告诉她,她在靖儿的心目中,什么都不算!只有不喜欢正室,男人才会养外室,更何况是靖儿那样的好孩子。外室的身份都比廖氏高强多了!哈哈哈……”老夫人直接开始抚掌大笑,脸上的神色都笑得有些狰狞了,可见她对廖氏的怨念有多么强烈。 一旁的方嬷嬷不由得抖了两下,老夫人对自己最宠爱的亲儿子都能做出这样的事儿来,更何况对别人!上回方靖来,说是要带着廖氏她们搬出去,其实已经触及到老夫人的底线了,但是她不会责怪自己的儿子,就只有把这笔账算到了廖氏的头上。 “靖儿总说我不疼他媳妇儿,其实他之前错了,我一直都很疼的!现在这样才叫不疼廖氏呢!哈哈哈,靖儿认为他自己瞒得好,他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我如何能不知当初国公府要倒的时候,他其实看中了姚家的嫡长女,只不过那时候姚家势强。风水轮流转,姚家势败了,那姚家大姑娘都快被卖进妓院了,被他遇上了自然要来个英雄救美了!我那傻儿子哟!”老夫人今儿似乎特别兴奋,一直在喋喋不休地念叨着。 方嬷嬷在一旁听了,更是冷汗岑岑,这些陈年旧账,竟然又被老夫人翻出来了。 “嬷嬷,你还记不记得我那傻儿子当时朝我要银子的模样了?他还以为自己是柳下惠,能坐怀不乱?认为姚曼能被他救下是缘分,实际上是我故意让他遇上的,我的儿子生而高贵,不过想要一个女人罢了,哪里还有得不到的!当初姚家人眼高于顶,瞧不上我儿子,现如今还不是宁愿去当个卑贱的外室,千夫所指,生下个连族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上的儿子。哈哈哈!”老夫人似乎真的有些魔障了,不停地念叨着那些事儿,脸上的表情越发阴狠。 第051章 执意要走 廖氏当时勉强撑着一口气,将姚曼踢得半死不活。等大夫过来诊断,知晓姚曼以后都不能再生了,她总算是放松下来,但是心头那股抑郁完全涌了上来,竟是喉头一甜,直接喷出一口血来。 方悦貌彻底慌了手脚,几乎哭成一个泪人。廖氏这一口血吐得,让她的心中产生了极其不安的预感。 五房乱成这样,方靖是左右为难。无论是正妻还是外室,都躺在床上,而且两个人看样子都受了不少的罪,一时之间还清醒不过来。他自己的内心也在遭受着极大的痛苦考验,正直有为的五老爷,好形象一瞬间就分崩离析了。 府上的气氛极其压抑,一连串的变故,让后院没了往日的热闹。那些爱凑在一起碎嘴的婆子们,都收敛了许多,变成了锯嘴的闷葫芦。 “姑娘,您看世事无常,前几日还春风得意的五夫人,今儿就一下子躺在病床上了,而且还挺严重的。大夫说必须得放宽心,否则身子亏空得很严重!”冬霜手抵着下巴,长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几分惋惜的神色。 方悦言手里拿着画笔,半晌没有画上几笔,听得冬霜的画,也全然没了心思。将画笔放回了笔架上,脸上也露出几分叹息的神色。 “原本以为五婶肯定能离开这后院,去边疆过自己的小日子。山高皇帝远,祖母再想管她,可就是天方夜谭了,谁知临走之际,竟然遇上了这种事儿!”方悦言点了点头,感慨似的说了几句。 经过老夫人替杨璐抢亲这事儿,方悦言倒是看清楚了许多东西。这方国公府的后院,始终都把持在老夫人的手中,面对越发昏聩的老夫人,她这个亲孙女也不想多待了,只盼与柳家的亲事能顺顺利利,等到她嫁到柳家去,就能摆脱了。 方悦言去看望廖氏的时候,廖氏已经醒过来了,正被方悦貌劝着吃粥。 “十姐姐,你瞧瞧,我娘就是不肯吃东西。说一定要把那个女人撵出府去才肯吃,我爹也不肯来瞧瞧!”方悦貌看见她进来,不由得跺了跺脚,轻声地跟她抱怨道。 廖氏脸上还带着恼恨和不甘的神色,她的脸色白的吓人,跟之前的面色红润喜洋洋,简直判若两人。 “我为什么要吃!你爹那个混账不就是盼着我死了,好给那个女人挪位置吗?我就称了他的心意,赶明儿让全京都的人都知道,是你爹和那贱人逼/死了我!”廖氏愤恨地说了两句,只是用力过猛,竟是不停地咳嗽起来,脸上浮现出两抹病态的红晕。 方悦言连忙坐下来,轻轻替她拍着后背,低声劝解道:“五婶,我方才问过丫头了,您还醒的时候,他可是来守着的。而那个姚曼,他也不过去看了几眼,多数还是为了那个小哥儿去的。现在他独自在练武场,把武先生和伺候的人都撵走了,估计他心中也正烦闷,不知道该如何拉下脸来跟您和好呢!” 廖氏和姚曼昏迷之后,方靖的确只是来瞧过她们,就不敢面对了。独自都在练武场,其实在方悦言看来,他这种行为等同于懦夫,做都做了,等到事情败露之后,却无法面对只想着逃避,乃是下品。 但是现在为了安慰廖氏,她自然是挑好听的说,还要把话语润色一下,显得方靖更加重视廖氏,否则真的就没什么盼头了。 廖氏的脸色果然好看了些,但是看着端过来的热粥,还是摆了摆手,根本就没有食欲。 “五婶,这粥您可得吃,补品更要多吃!难道您真的想让五叔和那位过成夫妻?凭什么,您才是五叔的正妻,我的五婶!若是换了人,那悦貌怎么办?说句诛心的话,好多续弦都会把之前夫人留下的子女磋磨个遍,教养的嫡庶不分,以后还怎么嫁人!”方悦言接过那碗粥,直接塞到了廖氏的手中。 方悦貌一看有门,立刻摆出可怜兮兮的表情,颤声道:“是啊,娘,您若是不想过了,那我可怎么办?您为了我也得好好当这五夫人,那个叫珏哥儿的,到时候抱到您身边养就是了,反正才几岁而已,不懂什么的!” 廖氏经由她们二人合力的规劝,倒是想通了不少,立刻点头应承下来,端起了那碗粥就硬吃下去。因为心绪开阔了些,这白粥倒不像之前那么难吃。 “悦言说得对,老话常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方靖以后会不会被吹一吹枕边风,就对我的悦貌心狠手辣,若是为了以后给他那不知道从哪里来得儿子谋取好处,把悦貌嫁给那些瘸腿瞎眼的,那我可是不知道该找谁去哭!”廖氏又让人给她盛了半碗,还加了些酱菜,似乎胃口大开的模样。 廖氏想通了之后,整日里吃好喝好,就想着怎么补身体了。每日的补品都搭配仔细,确保能得到最好的吸收。甚至她还主动问起了珏哥儿,只是那个孩子看到廖氏疯狂地把姚曼打了一顿,根本不可能认廖氏当母亲。 廖氏哄了两次之后,见珏哥儿不仅没有降低警觉性,相反还越发地仇视她,也就歇了心思,专心地养着自己的身体了。 甚至后来还让人把方靖找来了,夫妻两个秉烛夜谈,感情倒是也恢复了不少。姚曼依然住在国公府的后院,只是除了伺候她的几个人,其余的人都当她是隐形人一样,没有人敢在廖氏面前轻易提起姚曼。 “十姑娘,我们夫人让你明儿早上去乐康院请安的时候,早些时辰。她到时候想让你帮她说几句话,肯定是好事儿,不会让您为难的!”方悦言都快要歇下了,廖氏还派了人特地通知她几句。 第二日,她赶到乐康院的时候,里头果然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廖氏的精神看起来好多了,面色也不再那般苍白,相反变得红润了许多。 “哎呦,母亲,您这里的茶都凉了。这些下人是怎么伺候的,怎么不晓得换一杯?”廖氏穿着一身正红色裙衫,脚步轻快地替老夫人换茶,那一抹倩影,像是花蝴蝶似的绕着满屋子转。 老夫人的面色始终不大好看,冷眼瞥着廖氏到处忙乱,眼眸里闪过几分不屑的神色。 “来,您尝尝,我瞧过了,这是正宗的雨前龙井!”廖氏捧着一杯茶,递到了老夫人的手边,让人根本无法拒绝。 也不知道廖氏是不是故意的,竟然故意做出很夸张的动作来,好像没见过世面一样。正是老夫人最厌烦的表现,她的表情却是十分开心。 老夫人无法推拒,只好接过那杯茶,轻抿了一口,就算喝过了。 这时候来请安的人都到得差不多了,三三两两请完安过后,各自就找了位置坐下。只有廖氏依然站在一旁,嘴里说着话。 “对了,母亲啊,我家老爷让我来跟您说一声,过几日我们就要搬出去了!您若是还有什么要儿媳做得,赶早儿通知我们!”廖氏伺候着老夫人吃了几块糕点之后,像是猛然想起来一般,轻声说了两句。 顿时,屋子里的气氛为之一静,老夫人的脸色忽然就阴沉了下来。她抬起头看向廖氏,带着几分逼视的意味。 “靖儿当真这么说?”老夫人的语气非常森冷,她完全没想到经历这一串事件之后,方靖竟然还要带着廖氏离开国公府,毅然决然地不顾她这个亲娘的脸面。 廖氏好像没看见老夫人那难看的面色一般,依然还是一副喜上眉梢的表情,轻轻地点头,道:“那还有假,儿媳可不敢拿他的话来糊弄您呢!原本我们应该在出京的路上了,但是中间出了点儿小差错,才耽搁到现在。老爷觉得估计要去挺久的,就想着您若是还有什么事儿要儿媳操办,先帮您做了事儿再走!” 老夫人竟是当场气得发抖了,甚至喘了两口粗气。 “哎呦,母亲您这是怎么了?再怎么舍不得我们,也不用如此的。到了年节,我们肯定还是要回来的。您喝口茶消消气!”廖氏权当看不明白,毕恭毕敬地递茶过去。 老夫人强忍着怒气,才没把那杯茶扔出去,端过去之后也不喝,直接扔到了桌上。 “五婶和悦貌要出京了,回来之后记得要多带些边疆那边有趣的东西!听说那边比较冷,御寒的衣裳可要多带!”方悦言一直暗中观察着,想起廖氏昨晚的嘱托,便轻声开了口解围。 有她这两句话,立刻周围的人都附和了起来,一时之间竟然讨论得十分热闹。在座的女子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更何况去边疆那么远的地方,自然是好奇居多。 直到老夫人实在听不下去了,把她们统统撵了出去,才觉得耳根子清净了不少。 “靖儿个混账东西,竟然还要带着她们走!徐曼的出现竟然不起作用,那女人平时看起来挺聪明的,怎么关键时刻就蠢得跟猪一样,还比不过廖氏那个蠢货得靖儿的眼!”屋子里请安的人刚走,老夫人便气得叫骂了起来,桌上的茶盏全部都被摔到地上了。 屋子里其他下人,都低头敛息,生怕惹老夫人不顺眼,茶盏摔落在地的声音,就显得十分刺耳。 第052章 执意要留 “老夫人,其实让五夫人跟着去也没什么的。您想啊,边疆那里天寒地冻的,生活艰苦,哪里是她们这种过惯了富贵日子的人能过的。指不定到那边没有几日,就受不住直接要求着回来呢!”方嬷嬷等了片刻,才轻声开了口安抚道。 老夫人根本不听她说这些,直接扬高了声音喊叫道:“不行,就是不行!如果真让他们一家三口一起出了京,就代表我输了!靖儿在廖氏和我之间选择了廖氏,这是我坚决不能容忍的!无论他们做什么,就是不许出京,死也要死在京都里!” 几个丫鬟正蹲在地上收拾茶盏的碎片,此刻听到老夫人说这些话,完全被吓住了,特别是最后一句,其中暗含的恨意,足以让任何人都胆寒。 “啪!”的一声,一个丫鬟手抖了,竟是把手里的茶盏碎片又摔回了地上,清脆的声响让屋子里的气氛显得更加紧张起来。 老夫人听到这一声,立刻抬眼瞪了过去,模样显得十分凶狠。 “还不快滚出去!”方嬷嬷连忙大喊了一句,才没有让老夫人发难。实际上她的手心里沁满了冷汗,老夫人现在当真是已经魔障了,连这种昏话都敢说。 *** “十姐姐,终于可以出去透口气了!我都在家给憋死了!我还以为祖母会刁难我们呢,没想到只是让我们去清风庵里祈福。”方悦貌拉着她的手,嘴巴根本不停歇,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像是刚被放出笼子的小鸟一般。 老夫人第二日就告诉廖氏,她想趁着廖氏和悦貌没走之前,与府里其他女眷去庵里住几日,替国公府祈福。一般女眷去庵里祈福,都是一日来回,不过如果想要显得更加心诚的,需要斋戒几日。 方悦言勾了勾唇角,脸上的神色也带着几分雀跃。自从说亲开始,老夫人把持了后院,她就再也没有出去过,连柳家都没去过。现在终于解放了,她心底对这趟出行也充满了期待和放松的感觉。 向氏和廖氏一辆车,方悦言姐妹乘坐另外一辆车。宋氏要把持后院,自然不可能跟她们同行,而杨月茹还要留下来照看方锦俞,就怕这小子被院子里什么人给带坏了。 “姐姐,你真的要离开我而去了吗?”方锦俞已经八岁了,眉眼间还带着稚嫩,但是偏生要摆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拉着她的裙摆,摆出一副万分不舍的模样。 方悦言被他这句矫情至极的话给震到了,轻轻瞥了他一眼,没爱搭理他。 “哦,十姐姐,你好狠的心啊!我不要跟你分开,我们说好要一起睡的!结果你还没兑现诺言,就要抛下我一人出去了!”方锦俞这几年什么都没长进,脸皮倒是厚了不少,锲而不舍地把矫情进行到底。 倒是站在一旁的方悦貌忍不住了,嗤笑出声:“十四弟,你差不多就得了!虽说周围都是家里人,习惯了你这般厚颜无耻,但是也太夸张了点儿。又不是生离死别,你搞得这么伤感作甚!大家出去玩儿得开开心心的,可不想瞧见你哭丧着脸送别!” 方悦貌的话音刚落,方锦俞就收起了那副深情款款的表情,淡淡地瞥了一眼方悦貌,轻声道:“十三姐,你终于说实话了,你就是为了去玩儿的!你不让我跟十姐姐说话,我就去告诉祖母,说你去祈福也心不诚,菩萨听了很可能还会反过来责怪,干脆让你留在家里陪我好了!” “哎哎哎,说去吧!小叛徒!”方悦貌气得跺了跺脚,冲着他冷哼了一声,就转过身走远点,好给他们姐弟俩留点自由空间。 方锦俞再次酝酿起感情,抬起头就准备开口。 “行了行了,你对我的不舍我都知道,苍天可见,日月可昭!从哪儿学来的这股子浪荡气息,你一点儿都不像是方家能教养出来的儿郎。啧啧,难道真的遗传了爹的性子?不愧是爹最宠爱的小混蛋!”方悦言不等他开口,就提前出声堵住了他的话头,冲着他举起了大拇指。 虽说语气里是十足的夸奖,但是脸上那笑意,怎么看都是在嘲讽他。 方锦俞立刻就苦着一张脸,说他性子随爹可不是什么好话,方贤的品性在方国公府里可是出了名的倒数第一,任谁都比他好! “姐,人家想表现一番都不行!”他立刻就不干了。 方悦言冷笑了两声:“你是要表现‘蠢’这个字怎么写的吗?别成日里偷看话本,那些市井的东西,有些不是你这样的小孩子该看的?” 她说完这句话,就转身走了。 方锦俞却是十分不服气,低声嘀咕道:“只许你看,凭什么不许我看!” 等方悦言赶过去的时候,方悦貌早坐在车里等着她了,一见到她上车,立刻道:“锦俞没事儿吧?我怎么觉得他今儿说的话怪怪的!” 方悦言轻嗤了一声:“这也值得你琢磨,他那个小孩子学什么不好,偏偏要学话本里贫穷书生跟小姐分别时候说的话,搞得一往情深,害得我现在还有些恶心!” 方悦貌一听,不由得朗声大笑起来。眼眸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似乎是想要等回去好好嘲笑方锦俞一番。 这几日天气好,到了清风庵后,才发现来的人不少,偶尔也能瞧见几辆眼熟的华贵马车,显然也是世家勋贵的。 掀开车帘,随处可见人头攒动。 “十三姑娘,您还是放下帘子吧!这还不到庵里头,外面大多是护卫还有送着家眷来的男子!”外头的婆子连忙轻声提醒了一句。 帘幕垂下,隔绝了外面热闹非凡的场景。 几人经由小沙尼带着她们进入清风庵的后院,住进了客房里,各自换了素净的衣裳。除了头一日几人呆在一起,第二日就各自行动了,当然身边都跟着丫鬟婆子,不会让主子出意外。 廖氏和向氏两个大人,自然是祈福的主力军,方悦言姐妹俩则自由很多。庵堂里虽说不是很有趣的地方,但是环境很好,各种花草树木,还是值得转悠一下的。再加上这清风庵是建在山上,后院里还保留着一些山地的地形。 方悦貌留在廖氏那边,要劝廖氏按时吃药,方悦言则先领着人往后山走去。她们特地问过清风庵里的沙尼,说这后山是被围起来的,除非进香的恩客,并不会有歹人进来的机会,可以放心领着下人转两圈。 那几个丫头都觉得爬山累,只有冬霜跃跃欲试,反正待会儿方悦貌还要领着人上山,她也就没多带人,就主仆两人往后山走去。 “主子,你看这里的栀子花开得好好!奴婢给您折一枝!”冬霜瞧见开得正旺的栀子花,就动心了,直接卷起衣袖,粗鲁地要往上爬。 “这位姑娘,我不知道你欺骗我约我来这里是做什么,总之男女授受不亲,还请你自重!”一道隐隐约约的男声传来。 冬霜已经爬上了树,手里折到一枝花,正挥手冲着方悦言示意。忽然听到这道声音,也是吓了一跳。 这后山里不是不会有危险吗?为什么冒出个男人来,而且听着这发展,也不是什么好的! “啊啊啊——”冬霜整个人从树上滑了下来,幸好尖叫的声音有些收敛。 “向世子,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谁吗?我好容易才买通了向王府的下人,能够与你见一面!我是跟你定亲的陈巧啊!小定已经下了,你放心,我不是为了和你退亲的,我见你是想告诉你,外面那些流言蜚语你不要在乎,我会一直支持你的!无论是以前、现在,还是以后……”一道娇脆的声音传来,很显然是姑娘家开口了。 声音越来越近,方悦言和冬霜躲在树后,心里紧张得要死。其实这棵树并不粗壮,只要说话的人往这个方向看,就应该能看到她们露出来的裙角。 迎面走过来一男一女,男人自然就是臭名昭著的向许良了,后面那个女的应该就是陈巧。 方悦言不由得撇了撇嘴,向家的速度可真够快的,第二个定亲的姑娘死了没多久,这第三个姑娘已经选好了,甚至连小定都下了。这位陈巧姑娘看起来命够硬,胆子也够大,还敢私自使计把向许良给单独约出来表达关心。 只不过走在前头的男人,面色却是极其难看,阴沉刻板着一张脸,活像是别人欠了他无数的银钱一般。 “陈姑娘,我并没有听说已经与你定亲了!下小定的人肯定不是我,你不妨去找下定的人!若是被旁人发现了,我俩私自约会,可真是浑身长嘴也说不清了,你若是长点脑子,也不会这样选择见面!之前说是支持我,我看不然,根本就是嫌我被奚落得不够难看!”向许良猛然停住了脚步,冷声说道。 好巧不巧,他就停在了方悦言躲得那棵树的正前方,好在距离还有几米。只是这样的巧合,就已经足够方悦言主仆二人提心吊胆的,两个人的面色都变得异常苍白难看,紧张兮兮地抓住了彼此的手,脸上都是欲哭无泪的表情。冬霜甚至都忍不住地发起抖来,这种场面真的没经历过! 她们都是好姑娘,偷听人家约会男女说话什么的,实在是太不道德了! 第053章 堕崖而死 “向世子,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劝慰你,你知道外面这些留言传得都很可怕,我怕你承受不住……”陈巧一把拉住了他,也不知有意无意,竟然一下子抓住了他的手。 躲在树后的两个人立刻显得无比激动,特别是方悦言,两眼冒光。心底腹议着:向许良那个老变态如此对待你,竟然还敢去抓他的手!姑娘,我敬你是条汉子啊啊啊! “啧,陈姑娘,别给你脸不要脸!”向许良一下子甩开她的手,显然已经受够了她,准备翻脸发怒了。 “向世子,你不能这样!反正我都已经这样找你出来了,也不准备要脸面了!呜呜呜……”陈巧竟然再次拉住了他的手,甚至要搂住他。 向许良的面色一黑,直接用力甩开,然后双脚一蹬,就向后面飞去,往后山深处闪过。 “向世子,向世子,你别走啊!”陈巧直接转身往后面追去。 方悦言二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没了那种紧张感了。 “姑娘,这陈家姑娘什么人啊,怎么如此不要脸面了!向世子娶了她,完全就是一朵鲜花插牛粪上,当然陈姑娘是牛粪!”冬霜立刻就开始替向许良打抱不平了,气鼓鼓地说道。 她撅着一张嘴,脸也皱了起来。向许良在她们国公府丫鬟心目中,简直就是男神的存在,翩翩公子,温润如玉,说不出的好,岂是那些恶俗姑娘能配得上的! 方悦言撇了撇嘴,“啧”了两声,一脸嫌弃的模样,明显是瞧不上她这副没出息的样子。 “呵呵,这丫头倒是实诚憨直!”一道轻柔而熟悉的男声响起。 方悦言主仆俩都愣了一下,这不就是刚才拒绝了陈巧的声音吗? 两个人一回头,果然就瞧见了原本应该飞远的向许良就蹲在她们的身后。他的脸上噙着一抹笑意,甚至还伸长了脖子往前凑,恰好就凑到了两人的中间。 “你们躲在这里看什么?”他的声音压得极低,眼神往前面四处瞥着,像是偷偷摸摸地要干什么坏事儿一样。 冬霜惊了好久,才回过神来,抬手指着他:“向、向向世子——” “是我,偷听我说话好玩儿吗?”向许良点了点头,嘴角的笑意更加深了几分。 “啊——”冬霜似乎有些激动过头了,竟然直接要喊出声来。 只是她的语音刚出口,就直接被敲晕过去了。 “向世子,向世子,你在哪里?”陈巧的声音再次隐隐约约地传来。 方悦言一把推开凑得很近的向许良,心里不停地嘀咕着:怎么会被发现?而且他不是往后面跑了吗?什么时候到他们后面的,竟然毫无所觉! “你今天抹了茉莉味的香粉,淡淡的甜甜的,怪好闻的!”向许良眨了眨眼睛,低声说了一句,紧接着就是一阵故意压低的轻笑。 这笑声好似带了魔性一般,直接穿透她的耳膜,溜进她的脑海里。现在她的脑子里,一直在回放这句话:你今天抹了茉莉味的香粉,淡淡的甜甜的,怪好闻的!你今天…… “你胡说什——”方悦言瞪大了眼睛,抬手指着他。这不是光明正大地调戏她么!她的脸上的神色红一阵白一阵,又羞又恼,不知该作何反应了。 “嘘——”向许良冲着她眨了眨眼,竟是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肩。温热的掌心贴着她柔嫩的嘴唇,让方悦言不由得闪了一下神,好像在亲他的手一般! 等她反应过来刚想挣扎,就听到那边又传来陈巧呼唤的声音了。 “向世子,你快出来,我知道你没走!你再不出来,我就要从这山上跳下去了,反正我身边的丫头都知道我来找你了,如果我死了,我家人肯定是要找你算账的!就当是我为你殉情了!你赶紧出来……”陈巧的呼唤声一句又一句地传来,不厌其烦。 估摸着这在后山附近的人都能听到了,向许良的脸色也变得越发低沉下来,甚至按住方悦言肩膀的手都开始用力,捏得她皱起了眉头,却也丝毫不敢乱动了。生怕身边这个老变态,一怒之下拿她出气了! “你快出来,我、啊啊啊——”陈巧的声音再次传来,只是这回还没喊两句,整个就破了音,像是遇见鬼一样。 而且最后那“啊”的声音拖得老长,甚至带着由近及远,带着些许的回音。两个人的脸色都变得十分难看,这根本就像是真的摔下了山谷之中。 “快去看看!”方悦言一把拉下他捂住自己嘴巴的手,急声催道。 向许良看了她一眼,直接揽上她的腰,微微用力就腾空而起。 感受着扑面而来的清风,以及身后抵着男人宽阔而温暖的胸膛。方悦言整个人都有些发愣,心里却是阵阵怒火涌上来了:凸(艹皿艹)让你赶紧滚去看,谁叫你踏马带着我一起的!!! 陈巧是向许良定亲的姑娘,跟方悦言一铜板关系都没有,却要被强硬地抱着去看,什么道理! 不过片刻,两人就一路越到了后山山腰,一路上走马观花,方悦言根本没看清楚什么。但是习武之人目力非比常人,想来向许良已经全部看一遍了,很显然没有找到陈巧。 终于落了地,方悦言立刻就推开他,瞪了他一眼。两人的脚下踩着山石,几步之前就是悬崖陡壁,她跟着向许良往前走,大着胆子往下面看了一眼,只觉得高有百尺,摔下去死得妥妥的! 向许良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看着陡壁,根本看不到底,也不知道陈巧究竟在不在下面。 “喊一句试试,我不能暴露自己的行踪,你是姑娘家没事儿!”向许良冲着她撇了撇嘴。 方悦言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是也知道人命关天,就扯着嗓子高喊了几声:“陈姑娘,陈姑娘,你在吗?” 回音阵阵,却是一句回话都没有。 “你在这里呆着,我下去探探路!”向许良冲着她说了一句,轻声嘀咕着麻烦,却还是纵身越了下去。 方悦言看着他直直落下的身影,几乎要尖叫出声,吓得手心都是汗。还以为向许良直接跳崖去看呢,结果不过片刻间,他的脚就稳稳地踩在了一块巨石上,一步步跳着踏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他才慢悠悠地踏上来,脸色显得有些僵硬难看。 “她怎么样?”方悦言立刻问道。 向许良凉凉地看了她一眼,忽而冲着她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低低地说道:“你知道人摔下去是什么后果吗?” 方悦言有些紧张地摇了摇头。 “这里到处都是石壁,凹凸不齐的石块、树木多得是,所以一般从山上摔下去的人,往往都是全身骨头尽断,七窍流血,甚至有的严重点的,连脸都看不出模样了,就被一路的石头给划花了,怎一个惨字了得!”他的声音越发低沉清冷,甚至透着一股子阴森感。 方悦言见他摆出这种模样,以为是故意吓唬自己,不由得假笑道:“你这么吓唬我,是不是证明陈姑娘没事儿?” 向许良在她的面前,一向都是假正经的模样,所以她这样认为也无可厚非。 “她死了!你要是想去看,我就带你下去,我这么说,只是想告诉你,她死的惨状,以免你看了晚上做噩梦!”向许良摇了摇头,语气还是那样不紧不慢。 方悦言后退了两步,她的心情有些复杂。恐慌和难以置信,一颗还在不停跳动的心,像是受到了什么撞击,震颤了两下。 一个方才还非常有活力,在她不远处大喊大叫的人,忽然就这样死了?而且还是堕入悬崖,不知道在哪里死的! “她很惨吗?摔得很深吗?”过了半晌,方悦言才大气精神问了一句。 “摔得不算太深,其实这座山也不算高。只是她运气太差,明明这山脚到山腰的地方,有不少地方铺成了台阶,但是她摔得这地方,恰好不是台阶,周围全部都是未开垦的山石树木,所以有些惨!”向许良上前两步,低下头打量了她几眼。 方悦言的面色惨白,整个人还有些打颤,反应不过来,所以也没在乎他的表情。 直到向许良的手触碰到她的身体时,她才清醒过来。那双白皙修长的手,轻轻地将她额前的碎发别到而后,骨节分明的手指慢慢地拢过她的外衫。 “这里不能久留,你就说你没见到我!你的丫鬟也要嘱托几句,现在送你到那棵树后!”向许良替她仔细整理了一遍,轻声叮嘱了两句,就再次揽住她的腰肢,腾空而起。 到了那棵树下,冬霜还歪在一旁昏睡得暗无天日。 向许良又看了她一眼,见她惊惶不安的心情已经平复了许多,只是面色还是难看。不由得露出了一抹安抚性的笑容,抬手稍微用力拍了拍她的脸颊,让脸上露出几分红晕。 “你不是一向胆子大吗?怎么现在这么害怕,不是什么大事儿,一切交给我,不会扯到你的身上!明白吗?”向许良竟然轻笑出声,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情调笑她。 方悦言点了点头,多亏他这几句好似不正经的话,神经也不是那么紧绷了。 “噗”的一声,她后颈一痛,紧接着就坠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第054章 找到陈巧 “睡一觉就好了,一切都会没事儿!”向许良抱住她软下来的身体,凑在她的耳边轻轻说了一句。 听到这一句轻柔的声音,好像专门哄她入睡一般,带着别样的安全感,一听就让她放弃了一切抵抗,沉沉地陷入了睡梦之中。 向许良把她放到树旁,看着方悦言和冬霜头靠头睡得安详,两个人的神情都很放松,他才松了一口气。最后看了一眼,便毫不犹豫地转身,飞入不远处的树林之中。 “十姐姐,快醒醒啊!”耳边传来一阵轻柔的呼唤声,身体也被摇晃着。 方悦言睁开眼,就瞧见方悦貌蹲在她的面前,脸上带着几分担忧的神色。 “你没事儿吧?跟冬霜都睡在树,这里多冷啊!”方悦貌瞧见她醒过来,不由得呼出了一口气,脸上带着十足的担忧。 方悦言完全清醒之后,猛然又想起了陈巧已经死了,身体跟着一僵。 “怎么了?”方悦貌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不由得多问了一句。 方悦言摆了摆手,看向一旁的冬霜。冬霜还在熟睡之中,一个小丫鬟推她也不理睬,甚至还抬手挥了挥,一丁点儿都没有要醒过来的痕迹。 “呵,十姐姐,你看这个丫头都被你给宠坏了,一点儿紧张感都没有。竟然跟着主子在树下睡着了!”方悦貌见她已经恢复了过来,注意力很快就被冬霜给吸引走了。 “哎呀,地上有虫子要咬人了,好疼啊啊!”方悦貌高声叫喊了起来。 还在昏昏欲睡的冬霜,立刻坐了起来,满脸惊恐地说道:“哪里有虫子,哪里有虫子?” 看着冬霜这样上蹿下跳的表现,周围几个小丫鬟都轻轻地笑出了声。冬霜最怕虫子了,果然这一招十分奏效,哪怕都已经快睡成死猪了,依然被虫子给吓醒了。 “没有虫子啊!十三姑娘就会骗奴婢!”冬霜瞧了一圈四周,就知道自己被骗了,不由得撅了撅嘴吧,脸上的神色十分不满。她忽然一拍脑袋,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急声道:“向世子呢?” “冬霜,你莫不是做梦还没醒吧?哪里来的向世子!”方悦言方才一直在发呆,听到“向世子”这三个字,立刻回过神来,连忙开口制止了她的询问。 方悦言的声音有些冷,语气里还带着几分呵斥的意味。冬霜一下子就停了下来,下意识地看过来,对上方悦言一双警告的眼眸,立刻就会意了。 “奴婢之前的确梦到向世子了,都怪十三姑娘,打搅了奴婢的美梦!”冬霜反应极快,立刻就低下头,装作害羞的模样,有些扭捏着说道。 她这似嗔还怨的几句话,立刻就有引起了一阵笑声。心里还在嘀咕道:怎么刚睡醒就这么蠢了,差点自爆出糗事来,偷看向世子和陈姑娘的事情,可千万不能穿帮,否则非得倒霉! 一行人转悠了一下,方悦言就带着她们回去了。 “十姐姐,你说后山一片荒凉的,几棵果树还都没成熟。怎么那些尼姑就说得天花乱坠的,我看一点儿都不好玩儿!害得我还巴巴地跑过去,结果败兴而归!”方悦貌一手撑着下巴,失望十足地嘀咕着,整个人都显得萎靡不振的。 方悦言一直皱着眉头,此刻方悦貌说话,她也没在意。眼神只是盯着一处,暗自出神。 她的心里一直在想着那之后的事情,向学良是否把陈巧的尸体给挪走了,陈巧究竟是怎么掉下山崖的,虽说当时陈巧一直威胁要跳崖,但是以她的胆量肯定不敢。而且方悦言记得很清楚,陈巧摔下去之前明明还在说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就突然变成了惨叫声,显然她不是故意要摔下去的。 是被人推得?还是陈巧自己脚滑不小心摔了下去?那附近应该没有旁人了…… “方姑娘,方姑娘!”外头传来一阵急切的呼唤声。 方悦貌终于停下了她喋喋不休的抱怨,方悦言也回过神来,姐妹俩对视了一眼,眸光里都带着几分惊诧。这是怎么了? 当冬霜轻轻打开门,外头立刻就冲进来一个丫头,满脸泪痕,急急地道:“两位方姑娘,你们有没有看到我家姑娘?我是陈家的丫鬟,姑娘出去很久了,已经让人去后山找了,有人说看到您二位刚回来不久,不知道有没有看见我家姑娘?” “没有啊,我没见到,我和姐姐去逛了一圈,觉得后山没什么意思就回来了。”方悦貌摇了摇头。 方悦言心里“咯噔”了一下,该来的还是得来。她暗自镇定地呼了一口气,低声道:“我之前去的时候,坐在睡下等妹妹,一等就等睡着了,所以也不知晓,你们再去找找吧!” 那个丫头点了点头,连礼都顾不上行,就直接冲了出去,只是她刚转身就与另外一个丫头撞了个满怀。 “你怎么还在这儿啊?姑娘找到了,已经断了气!全身都是血,你为什么要让姑娘独自出去啊……”那丫头显然也是陈家的丫鬟,此刻哭得梨花带落雨的,一抽一抽的要随时晕过去一般。 两个人急匆匆地跑走了,震天的哭声渐行渐远。 “啪!”的一声脆响,方悦言回过头,就见冬霜一脸呆愣地站在那里,她的脚边碎了一地的茶盏渣。 “陈、陈姑娘没、没了?”冬霜瞪大了眼睛,整个人都在发颤,显然是吓得不轻。 她跺了跺脚,立刻急声说道:“怎么这样,明明之前还……” “冬霜,世事无常,老天爷要收人命,什么时候手软过?”方悦言轻咳了一声,打断了她的话。 方悦貌眨巴着一双大眼睛,一直扒着门朝外看,显然是十分好奇外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根本没在意冬霜这边的事情。 “十姐姐,我出去瞧瞧啊!”还不等方悦言说话,她就推开门一溜烟跑走了。 方悦言虽然也想过去瞧瞧,但是想起之前向许良所说的摔死的惨状,立刻就歇了心思。况且她现在心神不定,指不定凑上前去就出了什么差错。 过了大半个时辰,方悦貌才回来,不过是被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给抬回来的。 “这是怎么了?走的时候还生龙活虎的,怎么活来就蔫吧成这样儿了!”方悦言瞧见她这副模样,着实吓了一大跳,连忙上前去搀扶住她。 那几个婆子小心翼翼地把方悦貌放到床上躺着,身上也冒出了一层汗。 方悦貌面色苍白如纸,手心冰凉。好在此刻眼睛还有些神采,应该是被吓到了,现在已经缓和了不少。 “十姑娘,您照顾着些,奴婢们就先走了!外头陈家还忙得不得了,大夫人让奴婢们去帮忙。十三姑娘主要是被吓着了,一到那边就吐得昏天暗地,险些昏过去,灌下去一碗药,现在缓过来了,跟她说说话就好了!”领头的婆子轻声地说了两句,脸上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神色。 方悦言点了点头,待那个婆子走了一会儿,方悦貌才渐渐回过神来。又灌下去一杯热水,整个人才有些精神。 “十姐姐,你是不知道,那陈姑娘都不成样子了!我都不敢回想,只要一想胃里就不舒坦。我迷迷糊糊地听了一耳朵,这事儿还牵扯到男人什么的,后来就不是我们姑娘家能听的,外人都被撵走了!陈家这姑娘也真是的,最后临死了,还弄得名声被毁!死得这么离奇,这种事儿肯定得传出去……”方悦貌恢复精神之后,就迫不及待地跟方悦言说起方才听到的事情来。 方悦言很想知道后面的发展,但是看这样子,方悦貌也不清楚究竟如何了,只能百爪挠心地待在这里。 陈姑娘的死最后也不知道如何处理的,总之没有牵扯到她的头上来,陈家也很快就离开了清风庵。好在也没人说那个男人就是向世子,让方悦言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 “娘,您乖一点啦,把这个药喝了,等这一剂药吃完,您的病就好啦!”方悦貌正柔声地劝着廖氏吃药。 廖氏挥了挥手,脸上有些不耐:“不吃这个药,晚上总是内火旺,烧得睡不着!” “哎呦,娘哎,之前大夫不是也说了,这药方比较温补,等这一副药吃完了就大好了!您到时候想吃我还不让您吃呢!我亲自喂您喝啊!”方悦貌依然锲而不舍劝着。 廖氏好容易喝下了一碗,夺过她手中的勺子,就撵她出去了。 “十姐姐,你说这寺院里有什么好玩儿的?每日都有那么多人来,祈福消灾,不过是庸人自扰!”方悦貌拉着方悦言出来之后,就迫不及待地开始抱怨了。 方悦言轻轻笑开了,低声道:“你还挺看得开的,大家来祈福,不过求个心安罢了。菩萨管不了这么多人的,只是因为心里有牵挂的人,怕他们受到伤害或者不幸,所以才来祈福!” 姐妹俩就站在庙堂外拐角处,里头传来一阵阵木鱼和念经声,嗡嗡的倒是不显得吵闹,相反还透着一股子安详。 “十姐姐,你看那个是不是大伯娘?旁边的人是谁?萧大奶奶吗?”方悦貌正在东张西望,忽然目光停留在一个地方,猛地拉住了她的胳膊,急声说了一句。 第055章 装神弄鬼 方悦言微微一愣,立刻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见了向氏。她的身后不远处跟着一个裹着披风的女子,那女子的步伐比较慢,身边还有小丫头小心翼翼地搀扶着。 方悦貌之所以认出是向大姑娘,就因为走动之间,那人披风微微敞开,露出了凸起的腹部,显然是大着肚子。 “嘘,跟过去瞧瞧!”方悦言将食指放在唇间,眼神示意了一下,两个人就小心翼翼地跟着去了。 向氏和向姑娘一前一后往后面走去,方悦言姐妹俩就悄悄地跟在她们身后。 两人没敢去后院,生怕被熟人撞见,直接往后山走去。这倒是便宜了方悦言二人,正好便于偷听,也不怕被人发现。 “你这么急着要我来作甚?知不知道我都快临盆了,好容易趁着今儿婆婆不在府上,我才求了相公让小叔子送我过来!若是我这肚子里的孩子,有个三长两短,萧家的人都不会放过你!”向大姑娘走到稍微偏僻一点的地方,见四周没人,几乎把身边的人支开,急匆匆地开了口。 她的面色不善,语气里也透着十足的不耐烦。 向氏见那几个丫鬟都离开了,不由得撇了撇嘴,脸上也不屑于再继续伪装下去。 “大奶奶还是慎言得好,你答应我的,撮合了我家十姑娘与你家二爷定亲,就要给我一大笔银子,结果你达成所愿了。还利用萧家那不知从哪里来得骗子算命的,怂恿你婆婆来方国公府退了亲,让方悦言难堪。方国公府面子里子都丢了,现在倒好,你不认账了,不肯给银子了,哪有这样的好事儿!”向氏冷笑了两声,看向她的眼神十分不善。 向大姑娘听她这么说,脸上的神色不由得缓和了些,显然都被向氏给说中了。 “我又不是不给你,只是你这时机挑得也太不好了。我这肚子都八个月,万一路上出什么差错怎么办?况且你在信里写的话也太难听了,还威胁我,说我不把银子立刻给你,你就要对我婆婆实话实说了,你怎么这样呢!”向大姑娘硬扯起一张笑脸,说到后来想起向氏给她递的那封信,心头再次涌起一股子火气来。 “哎,这俩混账东西竟然敢如此算计你,十姐姐,我都忍不下去了!我们得想法子让她俩暴露行踪啊!”躲在一旁的方悦貌听了这几句,立刻就忍耐不住了,轻轻戳了戳方悦言。 方悦言阴沉着一张脸,冲着她摆了摆手。即使她的面上强自镇定,实际上心底已经是怒火滔天。 难怪当初说亲的时候,别人都看好柳家,就向氏一个人三番两次找她说萧侯府的好处,她当时就瞎想以为萧侯府给了向氏好处。没想到竟然成真了,向大姑娘在背后这样陷害她。 真是什么仇什么怨! “我不这样,你能来吗?废话不多说,先把账结了再续旧!”向氏根本不理会她说什么,只是一心想着她的银子。 向大姑娘白了她一眼,却还是从袖子里摸出一张银票来。 “就这么点儿?当初不是说好三百两的吗?”向氏拿到手里仔细一瞧,立刻就有些不满了。 “你知足吧!我家大爷花钱大手大脚,这还是从我嘴里省下来的,卖掉了不少补品凑上的!你就说几句话的功夫,能值多少钱,不爱要拉倒!”向大姑娘话音刚落,就作势伸手要把银票抢过来。 向氏立刻缩回手,将那一张银票叠好塞进了袖子里,脸上的笑意明显多了几分。 “那我就先走了!你过一会子再走!”向氏挥了挥手,也不想跟她多说了,直接转身就走。 “哎,你什么人呐!哪有让孕妇待在这里的!”向大姑娘不由得跺了跺脚。 她们二人当然不能一起出去,以免被旁人看到。不过向氏可真是过河拆桥,一点儿都不晓得照顾一下她。 看着向大姑娘无所事事地站在那里,方悦言忽然眼前一亮,心生一计。她招手让方悦貌凑近了些,姐妹二人头靠头轻声嘀咕了几句,很快就商量好了行动步骤。 “分头行动,注意隐蔽!”方悦言叮嘱了一句。 方悦貌点了点头,脸上带着兴奋的神色。两人背向而行,轻手轻脚地往旁边几棵树跑去。 “救命啊!救~命~啊~谁来救救我~”一道低沉而颤抖的女声响起,尾调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几分阴森。 “谁?谁在哪儿!”向大姑娘正抬头望天,一听这声音,当场吓得脸色发白,腿软得险些跪倒在地,幸好及时扶住了一旁的树。 “我好痛啊~是向家姐姐吗?救~救~我~”那道声音再次响起了,还是那样凄惨。 向大姑娘屏住了呼吸,瞪大了眼睛仔细去看,只见声音来源的方向,忽而一棵树后飞快地闪过一片衣角。 她抬脚就要往那边走,只是刚迈了两步,再次有声音传来。 “我摔得好惨啊!脸都毁了,全身都~是~血~骨头也出来了,向家姐姐,你能不能过来帮我把我的脖子扭正啊~”这次声音是从另一边传来的,而且描述得也越发详尽。 向大姑娘的脸色有些发白,她扭过头去,那边也有一棵树后闪过一片衣角。这回她不敢轻举妄动了,只是扶着树才能不让自己摔倒。 她的心里乱得很,听这声音怎么像是女鬼索命?但这里是佛门清净之地,哪里来的这些脏东西! 就这样,几乎每一次颤抖的求救声音传来,方向和位置都不尽相同,这根本就不是正常人能办到的。也让向大姑娘心里的恐惧感更加上升,她甚至连喊一嗓子的勇气都没有,生怕这样会真的招来鬼混。 直到不远处传来呼唤的声音:“大奶奶,大奶奶,您在里头吗?” “我在这里,你们快过来!”向大姑娘像是遇到了救星一般,立刻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几个丫鬟婆子赶到了,立刻就把面色苍白的向大姑娘扶住了。 “大奶奶,您怎么了?是不是被吓到了?”其中一个年纪小的丫头轻声问了出来。 向大姑娘勉强镇定了一下,低声道:“怎么,这里头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吗?” “奴婢们方才听外头人说,前几日陈家姑娘摔下了山崖,当场就没气了。全身都是血,骨头都错了位,若不是那身衣裳,都辨不出究竟是谁了?”那个小丫头嘴快,还不等旁人提醒,就邀功似的把这些话告诉了向大姑娘。 “大奶奶,大奶奶……”向大姑娘打了个踉跄,腿软得直接要往下跪,幸好身旁的人及时拉住了她。 等萧家这一群人走了之后,方悦言两个人才从树后走了出来,凑在一处朗声大笑起来。 “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她那么疑神疑鬼的,估计做了不少坏事儿!”方悦貌直接鼓起掌来,脸上带着几分畅快的神色。 两个人慢悠悠地走出来的时候,就瞧见各自的丫鬟在焦急地等待着,一瞧见她们二人,一个个都眼睛亮了一下。 “姑娘,不好了。前头闹开了,陈家把陈姑娘下葬了之后,就领着一批人来闹,这会子庵堂里乱得不像样子。大夫人和五夫人都在前头祈福呢,也不知如何了?”春云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嘴皮子利索地将事情说了一遍。 方悦言二人对视了一眼,脸上闪过几分担忧,立刻就加快了步伐。 到了前殿的时候,才发现春云的说法并不夸张。这清风庵本来就是远近闻名的,所以有不少人来上香,今儿又是大吉日,上香的几乎是人挤人。或许陈家也是看中了这一点儿,影响够大,所以才会挑今日来闹场子。 向氏和廖氏在里头,估计也挤不出来。两个人站在那里踌躇了一下,方悦貌就撩起了衣袖准备进去。 “十姐姐,我年纪小个子也小,估计能挤得进去。你都说亲了,先在这里站一站看看情况!”方悦貌说完就一溜小跑了出去。 “你们几个也跟着去!”方悦言指了几个大丫鬟,她可不敢单独让方悦貌进去,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她可是得懊悔死。 方悦貌冲进去没多久,就被人群给淹没了。 “十姑娘!”伴随着一声呼唤,一个膀大腰圆的婆子挤了出来,浑身都是汗。 方悦言一瞧竟是廖氏身边的,连忙招手让她过来。 “大夫人和五夫人让奴婢来告诉你们一声,她们很安全,躲在内室没什么大碍。怕你们担心,所以让奴婢挤出来,奴婢挤了好一会儿呢!十三姑娘呢?”那个婆子拿着帕子擦了擦汗,左右扫了一眼,没瞧见方悦貌,不由得疑惑地问了一句。 方悦言不由得皱紧了眉头,跺了跺脚,早知道就拉住方悦貌,再等等了! “她已经领着人挤进去了,你再回去跟五婶说一声!我就在这里等着!”方悦言连忙挥了挥手,看着那个婆子重新挤进人海里,心里不由得生了几分无力感。 等了片刻,就见到方悦貌的身影了,不过她是被一个男人搂住了后腰,好容易才挤出来,显得狼狈至极。 “姑娘,您快看,那边那个是不是十三姑娘,怎么被男人搂出来了?”春云一直踮起脚尖伸长了脖子查看庙堂门口那一堆人,这时候看到了方悦貌的身影,连忙询问。 但是问了半晌,却没人回答她。她一回头就吓出了一身冷汗。身后空空如也,哪里还有方悦言的身影! 第056章 惊现变态 “呵,你属狗的啊!”一道略显焦急的男声响起,向许良看了看自己被咬痛的左手,脸上露出几分吃痛的表情。 方悦言的嘴巴失去了束缚,立刻就大口地呼吸起来。听到这一道熟悉的声音,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怎么又是你?你连我的鼻子都捂住,是想直接闷死我啊!”方悦言扭了两下身体,却是纹丝不动。 她的肩膀上还搭着向许良的手,所以根本无法回身,她还是保持着背对向许良的姿势,后背紧贴着他的身体,男人胸膛上那种炙热的感觉源源不断地传来,几乎让她有些站立不稳。 “安静一点儿,我要瞧清楚这边发生的事儿,看看陈家究竟想做什么!”向许良冲着她嘘了一声,稍微松了对她的钳制,但是右手还是搭在她的肩上,似乎怕她跑了一样。 方悦言抖了抖肩膀,满脸都是不快的神色。其实二人离刚从那地方儿并不算太远,就隔了几棵树。不过这儿算是拐角,恰好挡住其他人的视线,估摸着还得找一阵儿。 “你自己躲在这里看不就好了,为什么要拉着我!”她十分不快,不由得急声问出口。 向许良的视线从那些人群之中收了回来,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说道:“哦,因为我看到那边的时候,恰好看见了你,虽然你没挡着我的视角。但是我就是觉得你在那里不顺眼,所以就把你带到这边来了!” 方悦言听完他的话之后,更加火冒三丈,恨不得立刻就将他千刀万剐了。 “你是不是有毛病啊?我要回去——”方悦言十分恼火,急着要摆脱他离开。 向学良自然不会让她如意,一把按住她的肩膀,轻轻低下头甚至凑到了她的跟前,对着她低声道:“那边,你妹妹!” 方悦言一听,立刻就不再闹腾了,抬起头就专心看了起来。那边还是人挤人闹腾的模样,她一下子就看到一个身形很像方悦貌的人,拉扯着一个男人往旁边走去。 春云站在那里,都快急得哭出来了。一边是自家的姑娘无故失踪了,另一边是十三姑娘跟一个不知名的男人拉拉扯扯,而且看那样子,还是方悦貌主动拉扯人家男的!哎呦娘哎,要命了,她该怎么办!!! “怎么回事儿,快带我去看看!”方悦言瞪大了眼睛看着,似乎是方悦貌与那个男人起了争执。方悦言不放心,立刻就扯了一下向许良的衣袖。 既然都已经被强硬地带过来了,当然得物尽其用了,否则实在太对不起自己了! 她的话音刚落,那边的蓝衣男子已经一把抓住方悦貌,直接带着飞走了!不留下一片云彩! 方悦言眨了眨眼睛,有些发愣。 “姑娘家,动手动脚做什么!方姑娘,男女授受不清,我们不太熟,别这么亲近,如此轻薄我小心我去告官!”向许良悠哉的声音再次响起,他拉住了方悦言扯着他衣袖的手,轻而慢地将那只手放回了她的腿边。 方悦言却是一偏头,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 既然说了男女授受不清,为什么还要凑那么近说话!就在她的耳边啊,她都能感觉到这个变态说话时喷出来的热气! “闭嘴!”方悦言瞪了他一眼,继续伸长了脖子去看。 冷静下来之后,她又有些不安。被向世子那么一闹,她都险些忘了方悦貌也被人带走了。 憋了片刻之后,她才冷着声音开口:“刚刚那个男人是谁?你有看清楚吗?” “装什么哑巴,该你说的时候不说!”等了半晌,也不见向许良开口,方悦言有些忍耐不住地喊了一句。 向许良耸了耸肩,做了个封住嘴巴的动作,根本不理会她的叫嚣。 “我自己去找!”方悦言瞪了他一眼,她竟然寄托希望于这个变态身上,也真是头脑不清醒了。 “找什么找,方才那个是萧家二爷,你妹妹硬拉着人家吵架。那边人那么多,萧家二爷只要还有点脑子,就肯定带着她去没人的地方说话,否则还不得被你那撒泼的妹妹赖着娶回家!”向许良做出个耸肩的姿势,一副怕了你的模样,总算是开口说话了。 只不过几句话而已,却处处都透着嘲讽的意味。 方悦言白了他一眼,皱着眉头思索了起来。 方悦貌虽然性子急了些,但也不是那种没分寸的人,怎么就拉着萧家二爷掐架了?是因为萧家与自己退亲的事儿,还是萧家二爷本人得罪她了? “别瞎想了,你那妹妹肯定完好无损,萧家二爷可是萧家最靠谱的了!你要担心也该担心你妹妹会不会对人家怎么样儿!”向许良抬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声音里透着几分调侃的意味。 方悦言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额头,这一摸才反应过来。她是向学良的什么人啊?这个老变态就敢弹她脑袋,弹额头这事儿是她两位兄长的专属亲昵方式,这个老变态算什么东西! “你瞎弄什么呢!”方悦言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脸上带着几分责怪的表情。 “成了,我已经看完了,回你原来的地儿吧!”向许良不理会她,一转身就只留个后背给她。 偏偏方悦言比他矮了一截,连后脑勺都看不见,只到他的肩膀那儿。 “你这次来做什么?陈家闹这么大是不是要把你牵扯出来?”向许良让她走了,方悦言倒是不肯走了,冷静之后就难免想得宽了些。 向许良听到她的问话,不由得嗤笑了一声,转过身来倚着墙角,显得无比惬意。 “牵扯出我是迟早的事儿,还不到时候,这次陈家来只是想从清风庵这里得到些好处。既然要算计我,我当然也得拿些报酬,本来没闹这么大,我只是从中出了一点点的微薄之力,哪里想到星星之火,就点燃了这一片!”他将双手枕到脑后,抬头望着天上,还颇有几分潇洒的意味。 “看你装得跟大尾巴狼似的!”方悦言轻啐了一口,低声嘀咕了一句。 她瞧着向许良装成这副样子,心里觉得特别不舒服,想损上几句。 庵堂那边忽然爆发出一阵急促的声音,似乎闹腾得更加严重了,像是一盆水泼进了滚油里。 向学良低下头,看向庵堂的方向,不由得眯起了眼眸,脸上露出了一抹嘲讽的笑意。 方悦言也跟着看过去,只见几个婆子七手八脚地抬出了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几个丫鬟惊慌失措地跟在后头,大声哭喊着什么。 她伸长了脖子仔细瞧了瞧,那个被抬着的女人,身上的衣裳特别熟悉,而且腿间还在不停地流血,隆起的小腹都证明着这个女人的身份。 “向大姑娘?”方悦言惊了一下,不由得轻声喊了出来。 向许良微微一颔首,对于这种情况,他丝毫都不感到惊诧,相反还是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 “你……”方悦言瞧见他这副模样,心里头就有无数的问题想要问出口,但是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向许良这么淡然,甚至嘴角噙着那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似乎都昭示着这事儿与他脱不了关系。但是方悦言与他毕竟相交不深,问出口的话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妥。 “想问我什么,给你一次机会,你问什么我都告诉你!”向许良好笑地看着她,嘴角弯起的弧度带着几分痞气。 “你跟她什么仇怨,竟然要她腹中的胎儿当做赔偿?”方悦言踌躇了一下,但是实在太好奇了,外加向许良此刻的表情不像认真的,她就想试探一下。 她的话音刚落,向许良就站直了身体,抬起手摸着下巴,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 “她是我的堂姐,幼时就与我玩耍,本该感情很好,但是一朝让我对她恨之入骨。究竟是什么仇怨呢?让我好好想想啊!”他轻轻歪着头,似乎真的陷入了仔细思考的境地之中,只是他这几句话太欠抽了。 明明是恨之入骨,又怎么可能不记得!况且向大姑娘这胎都已经八个月了,常言道七生八不生,谁知道这情况要凶险到什么境地。耽搁了这么久才拖出来,孩子肯定保不住了,而且向大姑娘的身子肯定受损严重。 “我的弟弟或者妹妹,就是因为她而死,跟她的孩子一样,还待在我娘的肚子里没有生出来,所以不知道究竟是男是女。她赔给我一个孩子,有什么不对的吗?”向许良忽然打了个响指,似乎终于想到了,他的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只是眼眸里所流露出的神色,却不如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 “那时候我们都是小孩子,我比她还小,但是却知道娘怀了孩子,不能随便乱碰。但是她那日却不停地往我娘身边凑,惨剧就是那个时候发生的,她直接撞上了我娘的肚子,我永远记得我娘当时血流如注的场景!我以后最亲密的兄弟姐妹,就这么化成了一滩血水,再也不会与我见面了!”他抬手抹了一把额头,又弹了一下自己戴的玉冠,似乎想让自己忙碌起来。 只是他急促的声音,却依然暴露了此刻他激动的内心。 方悦言就这样看着他,听到这里,眉头不由得轻轻蹙起。想到如果是旁人把锦俞弄得来不了这个世界,她也一定会让那人千百倍的偿还。 第057章 因果循环 “你知道我是个男人,必须要大度。况且我那堂姐当时还小,兴许就是人唆使的,所以我给了她选择的机会。方才我就让人捣乱一下而已,她只要想法子躲进庵堂里,等着混乱结束再出来就行。但是她害怕她婆婆训斥她,想着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回府,就有了那个惨状!我向许良从来不会强人所难,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他再次咧开嘴笑了,眼眸里那一抹不易察觉的悲伤也消退的干干净净,继续变成了没心没肺的模样。 方悦言还是第一次听他说这么多的话,这个男人无论是阴狠的手段,还是表里不一的性子,其实都是有原因的。如今她只是揭开了冰山一角而已,难怪当时向许良对于向大姑娘的亲事,百般阻挠,甚至一手促成了她嫁给萧家大爷那个不成器的。 “姑娘,姑娘你在哪儿?别吓唬奴婢!”不远处隐隐约约传来春云的声音。 “方姑娘,再会!”向许良再次笑开了,他的嘴角轻轻扬起,这回的笑容带着几分深意,不是那种故作潇洒。 他的脸忽然凑近,就在她的耳边说了这五个字。待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整个人已经被向许良一把推了出来。 迷迷糊糊之中,她还依稀记得向许良那张猛然凑近的笑脸。眼睛里像是装了两颗黑夜之中的星星一般,明亮得完全将旁人的视线吸引住。 “姑娘,你怎么在这儿也不吱声啊,真的吓死奴婢了!奴婢还以为你不见了!”春云看见她之后,立刻就快步跑了过来,其他几个在寻找的丫鬟听到声音也凑了过来。 看着那一行人离开之后,站在拐角处的向许良才慢悠悠地走了出来。他伸手弹了弹一脚上不存在的灰尘,脸上的笑意逐渐扩大。 “我给了你选择是否问我的机会,你选择问我,我也回答你了,所以要给交换的东西哦!小丫头片子似乎长大了,比原来更加让人想捉弄了!不如就让你来向王府补偿我吧!”向许良扯了扯嘴角,看着她们离开的方向,轻声嘀咕了几句。 等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他轻轻挑起了眉头,似乎很愉快的模样。 “我还是这么善良!”他长叹了一口气,抬腿走了出去。 方悦言走过去的时候,恰好方悦貌也被找了回来,姐妹俩对视了一眼,都是各自心事重重的模样。 廖氏和向氏都已经安定妥当了,这两姐妹也手牵手回了房间。 “你把人萧家二爷拉到别处说什么了?”方悦言刚坐了下来,就直奔主题。 方悦貌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头一句就是这个,转而冷静之后撇了撇嘴,低声道:“还能做什么去,当然是骂他啊!联合他家人那么欺负姐姐你,还听信那个向大姑娘的谗言,把自己的亲事交给一个愚蠢的大嫂,活该被骂!” 方悦貌的语气太过理直气壮,愤慨得让方悦言都愣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手指着她开始大笑起来,脸上的神色也是十足的无可奈何。 “这亲事又不是他一人说了算,况且我估摸着与我定亲,完全都是由萧夫人和向大姑娘一手操控的,萧家二爷都不知道我是圆的扁的,如何能左右这门亲事!”方悦言拉住了她的手,脸上的笑意浓厚了些。 她与悦貌的年纪相差不大,同是嫡女的身份,注定让她们走得很近。而且悦貌完全继承了廖氏的有话直说,却又抛去了那份小家子气,所以即使之前方悦言与廖氏有些龃龉,她们姐妹之间的感情却始终很深厚,如今方悦貌不顾旁的,就去骂了萧家二爷一顿,也完全是为了帮她撒气。 方悦貌听她这么说,虽然想明白了,但是脸上的神色还是有些不高兴。 “那就算他倒霉,谁让他娘和他大嫂那么不仗义呢!活该,哼!”方悦貌还是觉得她受了委屈,语气里丝毫不放软。 方悦言看了她一圈,觉得心里软乎乎的,她皱着眉思索了一阵,才轻声开了口:“其实萧家来退亲,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是帮了我。毕竟祖母为了璐璐,同时骗了柳家也定亲,就想着让璐璐嫁给其中一位爷!这样倒是省去最后李代桃僵,让璐璐嫁过去之后,惹得萧家翻脸来闹呢!” 经由她这么一提醒,方悦貌也想起了这件糟心事儿来。如今廖氏闹着要带她跟着方靖去边疆,还是因为这件事儿起得头呢! “好吧,是我错怪他了!等下次有机会见到,就赔个礼!”她憋了半晌,才说出这么一句话来,显然是最大的让步。 现在想想,方悦貌也知道自己是过于冲动了。当时人挤人,听到有丫鬟叫唤,她才知道这位是萧家二爷。两人正好挤到一起来了,萧家二爷极力撑着人群,不与身边的姑娘做太过亲密的身体接触。方悦貌就直接拉着他的衣袖,趁乱骂了几句,当然她没敢提方家,好像只是随意骂似的。 不过这些话,却让周围的群众变得更加激情起来,挤得更厉害。萧家二爷见她都被挤扁了,就顺手揽着她冲出了人群,哪晓得就带出来一个包袱,到了林子里还是继续被骂。 方悦貌心想着:而且这位萧家二爷脾气极好,被骂也不吭声!她完全忽视了,萧家二爷每每想开口解释的时候,都被她扬高的声音遮盖了下去,最后只能无奈的苦笑。 第二日,萧家大奶奶滑了胎,情况凶险的消息就传了出来。甚至还有小道消息传出,说这位萧大奶奶血崩得太严重,以后都不能生了,到现在还昏昏沉沉的,不知道能不能救过来。 方悦言姐妹俩知道之后,也只是挑了挑眉头,心里都嘀咕开了。只能说向大姑娘爱作,最后把自己给作死了。 如果昨儿不紧巴巴地赶过来,也就不会遇上那么拥挤暴动的情况,更不会丢了孩子又毁了身子! “世事无常啊,还以为她已经在萧侯府站稳了脚跟,没想到啊!所以说因果循环,她还想着给你使绊子呢,这报应来得如此快,一朝从天堂跌到地狱!”方悦貌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腾腾地抿了一口,感慨了几句。 方悦言微微发愣,这可不是老天爷报应她的,而是向世子人为的。不过算来算去,其实也算是报应,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如果当初向大姑娘没有弄掉那个孩子,兴许她这一生都将改写,没有向许良的暗中折腾,这位侯府大姑娘或许能嫁得更好。 “萧家大爷原本就不是长情的人,如果她真的不能生,恐怕今后的日子都不大好过!”方悦言沉默了半晌,才轻声说了一句。 两个人正在感慨,就有人跑进来传话了。 “两位姑娘,五夫人方才忽然吐血了!”那个丫头面色苍白,说话的时候声音也有些颤抖。 两个人立刻就急了,站起来就往外面冲。 等到了廖氏的屋子时,刚撩开帘子进去,就已经闻到了一股血腥味。里面还不时地传来呕吐声,方悦貌的脸色变得苍白如纸。 一进去就瞧见廖氏趴在床边,不停地呕吐,偶尔还会呕出血来。那架势实在吓人,仿佛如何都停不下来一般。 方悦貌当场就被吓得有些发懵,等反应过来之后,立刻就抓住了最近的丫头,急声问道:“我娘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又吐血了?不是已经大好了吗!” 她质问的声音一阵阵传来,虽然声音高高扬起,但是其中却透着几分无助和崩溃的意味。 “都吃了啊,姑娘您亲自来盯着喝药,是大好了!奴婢也不知怎么的,夫人就开始不停地呕吐起来,熬了药刚灌下去又吐出来了!”这个丫头记得都已经快哭出来了,眼眶都红了,只是抽噎着不敢哭出声。 方悦貌听了之后,只觉得心情更加糟糕,一把推开她,扑在廖氏的身旁,抬手拍着她的后背。 “娘,娘你怎么了?不要吓唬我啊!”方悦貌一边哭,一边急切地拍着她的后背,似乎这样就能减缓廖氏的痛苦了。 方悦言站在一旁,感觉头皮都炸开了。床下一口口血迹,显然都是廖氏方才呕出来的,想必廖氏现在就是最痛苦的。 幸好清风庵里的师太有懂医术的,来仔细诊断之后,脸色不太好。 方悦言见方悦貌已经不冷静了,便拉着师太到外间说话。 “贫尼医术不精,不过夫人的情况不太好,即使是太医过来瞧,恐怕也只能说句准备后事儿吧!贫尼这里有几颗药丸,都是极好的吊命的,你们还是喂她服下之后,带着回国公府吧!阿弥陀佛!”师太长叹了一口气,说完之后就将一个小玉瓶塞到了她的手中,转身走了。 方悦言微微愣了一下,整个人都有些站立不稳。 怎么会这样?好好的一个人,前几日还精神很好地祈福,今儿竟然就吐血了,而且已经不行了? 方悦言只是愣了一下,立刻就冲了进去,急急地吩咐人收拾东西:“快收拾,我们回府!” 方悦貌也跟着站了起来,手忙脚乱地险些摔倒。还是方悦言一把扶住她,低声道:“别急,慢一点儿也没事!” 方悦貌捂住脸,不停地摇头,却说不出一个字来,只是呜咽着哭了出来。 第058章 悦貌定亲 一行人急慌慌地收拾了东西上车,当时向氏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找了一圈没看到,方悦言她们也顾不上她了,直接就命人驾车走了。 廖氏到了扯上就不吐了,应该是没东西可吐了,偶尔还会干呕一下。只是面色青白的吓人,不停地翻白眼,好像随时都会晕过去。 “娘,娘,你撑住,马上要到家了!”方悦貌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声音里带着哭腔。 廖氏轻轻睁开眼看着她,用力地扯了扯嘴角,似乎想要挤出一抹安抚性的笑容,但是根本笑不出来,反而显得极其僵硬怪异,让人瞧了也觉得心痛。 “悦貌,你有没有瞧上的公子哥儿,跟娘说、说——”廖氏似乎有了谈话的兴致,竟是不顾身体的虚弱,硬撑着一口气问道。 方悦貌听她这么问,不由得更加着急了,低声道:“娘,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关心这种事儿!您首先要养好身子,我跟您慢慢说!” 廖氏瞧见她急了,不由得咧开嘴笑了,只是她的动作似乎有些大,立刻又咳嗽了起来。过了好一阵子,才平缓了下来。 “你、你不要不好意思,娘就是想知道。这儿只有我和你十姐姐,你说出来,也好让我们给你参详参详!”廖氏显然是不死心,眼眸里带着几分疑惑,显然是非常想知道。 方悦貌握紧了她的手,平缓下语气,柔声道:“娘,您真的不用操心这个,我平日里虽然淘气,但是也没有接触外男的机会啊,哪里就认识那些公子哥儿了!娘您不要瞎想!” 廖氏顿了一下,猛地喘了几口气,不由得长叹了一声。 “原来是这样啊!我快要不行了,就想着走之前看到你能定下一门稳妥的亲事。看样子老天爷不能让我如愿啊!”廖氏的目光有些空泛,像是一下子失去了希望,所以连求生的意志都少了些。 方悦貌听着她这硬挤出来的几句话,泪水再次流了出来。她扑倒在廖氏的身边,期期艾艾地抽泣着,也不敢用力宣泄自己的情绪,生怕她娘就这么承受不住去了。 “悦貌,别哭了!”方悦言在一旁瞧着也十分着急,不由得戳了她一下。 把方悦貌拉得凑近些,低声道:“你挑一个见过面的稍微靠谱些的告诉五婶,就当哄她的让她安心。否则她这心里头不惦记着什么事儿,恐怕情况更糟糕!” 方悦貌抬手抹了一把眼泪,连忙点头应承下来。 “娘,女儿刚从是骗你玩儿呢!其实女儿有心仪的人,是萧家二爷。之前他与十姐姐订了亲,我就没开口……”方悦貌说到一半的时候,廖氏的眼神就徒然变亮了起来,似乎又找到奋斗活下去的目标一般。 方悦貌瞧见这副场景,哭得更加凄惨了。她不敢大声哭出来,只是单手捂住嘴,不停地抽泣着。 “萧家二爷好,能与你十姐姐定亲的都是好儿郎!别怕,他们已经退亲了。我打听过得,二爷本身很好,文武双全,一表人才……”廖氏倒是笑了,她显然想夸几句萧家二爷,但是刚说了这两句,就开始不停地喘息咳嗽,似乎快要窒息了一般。 “娘,您别说了,我知道他好的!”方悦貌被她这样子唬了一跳,立刻轻轻拍着她的胸口给她顺气。 “别怕,娘不会这么去了,还得看着你定亲呢!他本身很好,你跟着他不会吃亏。就是他家里的女眷不太好,他娘和他嫂嫂绝对不是消停的,和你十姐姐退亲,也是因为她们二人,所以这亲事还得颇费一番周折!咳咳咳……”廖氏又冲着她扯了扯嘴角,似乎知道了方悦貌有合适的人选之后,她整个人就变得有了些精神。 马车摇摇晃晃,廖氏一直迷迷糊糊的,偶尔昏睡过去,偶尔又能醒过来,继续和方悦貌探讨定亲这件事儿。 到了方国公府,后院里早就请了太医来,一切都收拾妥当了。太医连忙诊脉开药,却也是回天乏术,正如清风庵师太所说,只能靠上等的药材吊命,却也没有多长时间了,顶多拖几天留在世上。 方悦貌听到这些,几乎昏厥过去,跪在地上嚎啕大哭。方悦言就在一旁,轻轻揽住她,心里也一阵阵发酸。 看着至亲之人在眼前离世,那种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无奈和恐慌感,是这个世上最残忍的体会。当年她从柳家回来,得知萧氏已经离开人世的时候,也是这种不知该怎么办,以后再也没娘的悲伤感,不是任何其他人能够体会的。 “娘。”等廖氏醒过来的时候,方悦貌已经梳洗了一遍,只是红肿的眼睛,却无论用什么都遮掩不住。 “把你爹叫过来!去,快去!”廖氏轻声说了一句,显得有气无力的,但是已经不像在马车上时那样咳喘着,却也有一种油尽灯枯的感觉。 “夫人!”等下人把方靖叫过来的时候,他坐在床边,执起廖氏的手,这个战场上厮杀的男儿也红了眼。 “老爷,你我夫妻十六载,我没能给你生个儿子,是最大的遗憾!”廖氏看见他到了,眼睛轻轻地眯了一下,似乎想要露出个笑脸来。 方靖一听她说起这事儿,愧疚感再次涌上心头。徐曼和珏哥儿的事情,终究成为他们夫妻之间永远拔除不掉的刺儿。甚至到现在,廖氏弥留之际,她还念念不忘生儿子的事情。 “不,你没错!错的是我!我若是多留在府中,看到你的好,就不会了……”方靖连连摇头,此刻面对着缠绵病榻的廖氏,他连解释都觉得多余。 再怎么解释,也换不回一个健康的廖氏,那个嬉笑怒骂之间,带着几分低俗的廖氏。但是现在想想,连那种小家子气,都显得十分可爱。 “不说这些,我只求你一件事儿。替我们的悦貌与萧家二爷结亲!不要交给老夫人,我不信她,我只信你,我也只能信你!老爷,这应该我最后的愿望了,求你帮我达成!”廖氏不知从哪里来得力气,竟是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力气出奇的大。 方靖此刻也顾不得别的了,只要廖氏说的,估计他都会想法子同意。他毫不犹豫地点头应承下来:“好,我这就去与萧侯爷说,你要撑住!” 他甩下这句话,就大步冲了出去。听到方靖的应承,廖氏的身体也有些放松,再次陷入了一片昏迷之中。 实际上萧侯府此刻也是一片慌乱,大奶奶滑胎伤了根本,向大姑娘原本就是个喜欢恶人先告状的。她怕婆婆骂她,竟是把责任往萧家二爷的身上推,萧夫人自然舍不得小儿子,况且这也不是萧家二爷的错,婆媳俩闹得不可开交。 向大姑娘冒着血崩的危险,也要与萧夫人掐架。两人都是破罐子破摔,反正都生不了了,掐几句又怎样! “少说几句,给我找信物去替敏行定亲!”萧侯爷一回来就听见家里乱成一团,立刻就呵斥出声,直接对萧夫人说。 “定的谁家的姑娘?”萧夫人顾不上吵了,立刻就追问了一句。 “方国公府五房的十三姑娘,方靖特地找我说的,要今日就定亲,他家夫人身体不大好,希望能尽快——”萧侯爷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打断了。 “呸,怎么又是方家的!这京都旁人家的姑娘都死绝了吗?硬要往他们家凑,不行!而且他们家什么意思,哪有这样急得,当天说立刻就要定亲,他们五房的夫人是要立刻就死了吗?没这个道理的!”萧夫人正在气头上,一听说方家的姑娘,想起上回方悦言那个厉害的性子,立刻就不同意了。 向大姑娘也没走,一听说是方悦貌定亲的,也不答应了。总之她瞧着方家人都不顺眼,立刻就与萧夫人暂时放下恩仇,组成统一战线了。 “公公,婆婆说得对!哪有这样儿的,再急也得挑个黄道吉日吧,八字都没合呢,怎么如此草率……”向大姑娘积极地损坏这门亲事。 “你给我闭嘴,长辈说话哪有你开口的份儿!敏行的八字我已经给了方靖,我们一起去合的,天造地设的一对!你少废话,赶紧的!”萧侯爷也是一肚子火。 娶妻当娶贤,若是娶错了,当真是累及一家。看看他这大儿媳,进了家门平日里还不错,但自从有了身孕之后,就尾巴翘上天了,三五不时的整出些幺蛾子,他看着都烦。 “哎呦,老爷,我不同意!方靖肯定是背地里许了你什么好处,要不然怎么就这么急匆匆地答应了,赶着投胎啊……”萧夫人硬是不松口。 “行了,是敏行娶媳妇儿,听他的意见!敏行,方家五房的十三姑娘,你觉得如何?”萧侯爷根本不屑于再跟她废话,直接把问题抛给了萧敏行。 萧敏行方才一直站在那里,充当布景板,此刻听到萧侯爷问他,丝毫都没有犹豫,低声道:“一切单凭爹做主!” 一句话就代表了他的态度,铁板钉钉的事儿了! 当下萧侯爷不理会萧夫人的上蹿下跳,直接领着萧敏行亲自上方国公府下定。 其实萧侯爷也有自己的考量,原本他想给小儿子找个知书达理的闺秀就行了,但是向大姑娘性子太厉害了,日后萧侯府是要交给萧敏行的,若想在后宅二房不受欺压,就也得是个厉害的姑娘,所以他才看中了方家。再加上这次定亲,是方家有求于他们,到时候十三姑娘嫁进府,肯定一心一意对着萧敏行。 第059章 廖氏离世 方悦貌的亲事,可谓是全京都定下最快的。不过一日时间,萧家就已经上门下定了。 不过廖氏的情况却是极其凶险,她已经浑身痉挛抽搐了,吊命的药也大把大把地塞进去。 “五老爷,该让夫人去了。这样子只是活受罪而已!”一旁的太医瞧着廖氏这副样子,都有些不忍心了,低声地劝了两句。 方悦言站在屏风后面,哭得稀里哗啦。 “好,你们先出去吧!让我们送她最后一程!”方靖点了点头,脸上满是无力的神色。 太医刚走,女眷们就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连老夫人都被人搀扶着来了,围在床边,看着那个面如死灰的廖氏。 她的身体不停地抽搐,甚至喉咙里发出呜咽的声音,整张脸都有些扭曲了。显然这些行为不是她能控制的,方悦貌瞧见了直接腿发软,跪倒在地。 “夫人,你放心吧。你交给我的任务,我已经完成了,萧家二爷以后就是我们的姑爷了!下定的时候是萧侯爷带着他亲自来的,我瞧了,年少有为,将来必成大器,你安心吧!”方靖握着她的手,一下又一下地轻抚着,他的声音也压得低沉了些,透着十足的轻柔,像是怕稍微增大了声音,就把廖氏给吓到一般。 一直在痉挛的廖氏,忽然动弹了两下,竟是慢慢地睁开了眼。她一把握住了方靖的手,眼眸突然睁大了,甚至可以看出里面密布的红血丝。 “方靖,我死后,你可以娶妻,可以立嫡子。但是悦貌,你不能亏待她!她定好的亲事,谁都不能碰,谁都别想抢。无论是你娘,还是你表侄女!谁若是敢亏待她,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他!方靖,你、答、应、我!”廖氏撑着一口气,最后一句话,她是一字一顿地说了出来。 方靖丝毫都没有犹豫,立刻点头应下。 倒是赶过来的老夫人,气得胸口疼。廖氏都快死了,竟然还如此大胆,直接就点名了,还把杨璐个小孩子就加了进去,也不怕煞气太重! “悦貌,悦貌!”廖氏说完之后,就开始找方悦貌。 “娘。”方悦貌立刻被人扶起,趴到了她的身边。 “好孩子,娘多想看见你成亲。可惜已经不可能了,日后自己多长点心眼儿,我只恨没给你生出个兄弟姐妹来,我死后若是你爹不护着你,你可怎么办哟!”廖氏期期艾艾地哭了起来,眼泪不停地流了出来。 母女俩几乎是抱头痛哭,方悦貌的未来,的确有些灰暗。她比方悦言要差了许多,没有兄弟姐妹的扶持,若是继母不慈,现在即使定下了亲事,也随时会被毁掉。 “十姑娘,十姑娘呢?”廖氏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一般,大声呼喊方悦言。 “五婶,我在!”方悦言立刻走上前来,轻轻覆在了廖氏的手背上。 廖氏颤抖着将她和方悦貌的手握到了一起,脸上露出几分欢快的笑容。 “悦言,之前五婶多有得罪,你是姐姐,多多照顾悦貌。你能答应五婶照顾她吗?”廖氏的声音再次颤抖起来,身体显然已经陷入了高负荷的承受范围,但是此刻她还是尽力保持着脸上的笑意,转头看向方悦言。 其实她已经有些迷糊了,双眼里也没有焦距,但是那双空洞洞的眼睛扫过之处,几乎所有人都感到无所遁形。 “好,五婶,我答应你。我会尽我所能照顾好悦貌,她就是我的亲妹妹!”方悦言丝毫没有犹豫,就应承了下来。 “好孩子,你们俩要互相扶持。成亲以后,那些妯娌都不如娘家姐妹靠得住!有时候娘家长辈不愿意搭救的时候,也只有亲姐妹会心疼自己,拉上一把!好孩子,好孩子,娘去了,你要过得好……”廖氏的声音越来越低,直到彻底没了声音,握住她们二人的双手也逐渐滑了下来。 “娘!”“夫人!”“弟妹!”屋内各种嚎哭声传来,廖氏永远地闭上了双眼。 方国公府再次挂上了白绸,原本有些热闹的后院,似乎伴随着这一次的丧事,再次寂寥了下去。 方悦貌着实颓废了大半个月,才缓过劲儿来。只是突然丧母的她,变得有些阴沉,似乎性子都沉稳了些,行事作风也多了些考虑,仿佛一夜之间就长大了一般。 “怎么又在看医书?”方悦言进屋的时候,一眼就瞧见方悦貌趴在书案前,捧着一本医书看。 似乎受到廖氏忽然逝世的打击,方悦貌最近对医书特别感兴趣,甚至让人去集市上买了不少,还请方锦衡去搜罗孤本,准备一本一本的钻研。 “现在天气渐渐寒凉了,你身边的丫头说,你半夜都在看这东西。你从小就没接触这些东西,现在恶补没效果反而伤了身子!喝碗姜汤驱寒!”方悦言直接从她的手里把医书夺走了,把姜汤递了过来,亲眼看着她喝下,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方悦貌明显踌躇了一下,最近每当方悦言提起医书的事情,她就有些支支吾吾,看起来像是有话要说,往往却又没了下文。 “啧,怎么现在倒是变得吞吞吐吐的了?我答应了五婶的,要好好照顾你。你可别自己钻牛角尖,把自己给怄死!有什么话就说,谁坑你十姐姐也不会坑你!”方悦言抬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脸上露出几分不满的神色来。 “不是我不想说,而是不知从何说起,我这想法实在是有些惊世骇俗。我总觉得我娘的死不简单,莫不是被人毒死的?”她的声音越到后面压得越低,甚至说到最后,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 方悦言一挑眉头,她完全没想到方悦貌看医书,竟然是因为这个。不由得扭头看过去,脸上带着几分诧异。 方悦貌怕她不信,继续说道:“我知道如果娘中了毒,太医肯定能检查出来。但我还是觉得不对劲儿,我娘的身子都好了,去清风庵也是修身养性的地方,怎么可能会忽然又吐血了,而且直接就要了她的命!大夫的解释也说是日夜劳损,伤了根本!根本就不可理喻!我娘已经相当于一个健健康康的人,她去清风庵之前就大好了,否则也不敢舟车劳顿离开国公府啊!” 她的话音落下,两个人就都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方悦言皱拧着眉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十姐姐,你不用管我。我就是心理不舒坦,觉得难以置信。兴许我多看些医书,就能找出答案来!”方悦貌瞧见她这副苦思冥想的模样,立刻摆了摆手,低声安抚道。 她还不想让方悦言也变成这样,毕竟事关廖氏的,让她一个人烦就够了。 “我信你。你知道有时候人的直觉准得可怕,特别是对至亲的事情上,有时候都已经形成了一种本能。就像我一样,至今还在寻找着杀我母亲的凶手!”方悦言回过神来,语气十分坚定地说道。 这回换成方悦貌发愣了,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够惊世骇俗了,没想到方悦言比她更加夸张。到现在还对萧氏的死耿耿于怀,甚至准备一直追查下去。 “我娘性子的确软弱,但是这么多年身子不大好,都撑过来了,怎么会忽然就没了。她和五婶都是毫无征兆,然后就忽然吐血了,只不过我娘身子更弱些,当场就没了,而五婶平日身子强健,所以撑了一两日才离世。”方悦言盯着她的眼睛,看着眼前的方悦貌,忽然有一种想要倾诉的欲/望。 她追查了许久,却是对真正下黑手的人毫无头绪。本以为还要蛰伏多日,没想到廖氏这次的死,倒是提供了不少线索。经由方悦貌如此怀疑的提醒,方悦言才会拿她们两人来做对比。 “十姐姐,你是说同一个人害死了我娘和大伯娘?”方悦貌的脸色有些发白,她整个人有些激动,心里也是一片哇凉。 方悦言摇了摇头:“我只是在说有可能,还不到那一步,顶多能证明我娘和五婶死得蹊跷,手法差不多,其中的细节还待仔细查探。为女子弱为母则强,我坚信这一点。五婶死前一直对你放心不下,就怕旁人欺负了你,恳求五叔不要亏待你,托我照顾你,如果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都会活下来亲自照顾你!” 她喘了一口气,接着道:“五婶的求生*很强,补品一直不断,应该就是大好了,但是大夫却说她身子亏损已久。显然其中有猫腻,要么是大夫撒谎了,要么就是真的有人暗中给她使绊子,导致她的身体慢慢变差!” 方悦貌点了点头,经由她这么一分析,情况变得明朗多了。 “大夫是宫廷里请来的太医,而且还是杨院判,不可能撒谎。所以就是后者,我们要找出那个人,替我娘报仇!顺便再联系一下大伯娘的逝世,查出究竟是否也是那人所为!”方悦貌轻声地接话道,她此刻已经冷静了许多,脑子也飞快地转了起来。 方悦言轻轻地点了点头:“对!不过这事儿要悄悄进行。这府里整日里不消停,谁知道明儿又出什么幺蛾子!” 毕竟她查探萧氏的死因,也有几年了,但是却停滞不前。总会有别的事儿来绊住脚,让她根本施展不开。 姐妹俩有商有量的,达成了共识之后,就定下了一系列的计划。 第060章 柳家退亲 年关将至,京都也越发热闹起来了。去外地做生意的人也都纷纷回京了,甚至连部分守军也轮换回来过节。 一条消息却在京都的街头巷尾炸开了,上回在清风庵堕崖而死的陈姑娘事件,终于再次被提起。而且这一次还把向许良给牵扯了出来,怎么离奇怎么说,简直快编写出一部《聊斋志异》了。 “十姐姐,你说那些人是不是闲的,说什么陈姑娘堕崖而死,完全就是因为要与向世子定亲了。还魂魄久经不散,一直在清风庵后山徘徊,等着向世子去见她,结果把萧家大奶奶吓到了!我看这样子,像是要传出人鬼情未了的故事了!”方悦貌坐在炕上,脸上露出几分不屑的神色来。 清风庵究竟有没有女鬼,再没有旁人比她们姐妹俩更清楚了,因为吓唬向大姑娘的女鬼,就是她俩假扮的。况且陈姑娘死去后几日,清风庵后院里还住着不少恩客,也没有一个见到陈姑娘的,哪里来的阴魂不散。分明就是胡编乱造,想要搅浑这池水。 方悦言正在倒茶,听她唠叨了好长时间,不由得摇了摇头,低声道:“流言止于智者,现在却越传越凶,明显就是冲着某人去的!” “哎,你这话我怎么就不爱听了,某人是谁,最倒霉的不就是向世子嘛!他何其无辜,芝兰玉树的大好青年,却要与女鬼扯上关系,这都第三个定亲之后没了的姑娘吧?完了,真的要打光棍了,或者出家当和尚去!”方悦貌撇了撇嘴,竟是冲着她翻了个白眼。 向许良在京都贵妇圈的名声,那真是太好了!有些姑娘连旁人一句闲话都不让说他的,方悦貌虽然没那么夸张,但也是其中之一了。 方悦言点了点头,脸上露出几分似笑非笑的神情:“那你认为几乎被神化了的向世子,肯定是手段了得。这些流言,如果他想制止,会传得这么难听吗?连稍微懂些道理的孩童,都编了童谣来传唱这流言的可笑程度,可是向家那边却丝毫没有动作。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 方悦貌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忽而猛地一拍桌子。 “对哦,你的意思就是向世子故意这样的?为什么?难道他真的不准备娶妻生子了?名声坏成这样,哪个姑娘敢嫁,即使真的有那些脑子坏掉的一心要嫁他的姑娘,但是人家爹娘也不会同意的!”她急吼吼地说道,语气急促的好像她自己哥哥的事儿一般。 方悦言瞧见她这副样子,心里头就有些不舒服。向许良何德何能,就让你这个几乎没见过面儿的丫头如此上心! 她有意抹黑向许良,眼珠子一转,就凑到了方悦貌的面前,低声道:“说不定他真的不准备娶妻了,一辈子都不娶妻,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方悦貌立刻摇头,她哪里能了解向许良的脑回沟。 “他不娶妻,要么是太监,要么就有龙阳之好!”方悦言轻轻扬了扬下巴,毫不犹豫地说了出来。 总之这话只有她们姐妹俩知道,方悦言也不会觉得害臊。况且能够抹黑向许良,她的内心感到异常的满足。 方悦貌眨了眨眼睛,半天没憋出一个字来,她仿佛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也许是上天看不过方悦言如此嘚瑟,没过几日,她就遇上了倒霉的事儿,而且还是重量级倒霉的事情! “姑娘,柳夫人来了,二夫人陪着她说了几句话,就翻脸摔了东西!您快过去瞧一瞧吧!”秋雨快步走了进来,她的脸上带着几分惊慌。 宋氏是出了名的脾气好,即使受了什么委屈,也都能忍受着。但是今儿却当着客人的面儿摔了东西,显然柳夫人做了什么让她无法容忍的事情。 方悦言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她连忙让人整理了一下衣裳发髻,便匆匆带人赶了过来。 等她来到会客的屋子时,里面正陷入了一片尴尬的寂静之中。宋氏和柳夫人各自坐在两边的椅子上,都沉着一张脸,气氛显得十分紧绷。 “悦言见过二婶,柳夫人!”她福身行了一礼,便站在一边。 “悦言来啦,来让我瞧瞧!哎呦长得可真俊呐!上回静娴那丫头回门的时候,还在念叨你呢!你们两个啊,就像是亲姐妹一样,等你成亲的时候,也让她给你添妆,要贵重的东西才行呢!”柳夫人的脸上立刻就露出了笑容,仿佛方才的不快是错觉一般。 她站起身,一把拉住了方悦言,仔细地打量了一番。 只不过柳夫人这几句话,却让方悦言心生不好的预感来。 方悦言与柳静娴的关系的确很好,以前开玩笑也会以姐妹相称,但是自从她与柳静宗定亲之后,柳静娴都不会这么称呼了,偶尔促狭了,还会叫她“小嫂子”呢!如今柳夫人旧事重提,似乎预兆就不太好。 “我与她是手帕交,添妆礼自然得给得足,否则我以后可不没脸见她了!”方悦言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只接了这么一句话。 柳静娴在一个月之前成亲了,方悦言作为她最好的朋友,自然送的东西贵重。 “也是也是。”柳夫人干笑了两声,就松开了她的手,坐回了椅子上,脸上的笑意逐渐收敛了起来。 “悦言啊,其实不瞒你说,我这回来,是想把你与静宗的亲事退掉的!”柳夫人轻咳了一声,总算是进入了正题。 只是她这句话抛出来,就让方悦言的脸色一变。 “为什么?”她不由得问出了口。 之前柳夫人可还是信誓旦旦地说一定会让柳静宗娶她,这不过几个月的时间罢了,竟然就变卦了,当真是打她个措手不及。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不合适呗!我们柳府毕竟是清流,还是想与当朝权贵结亲的。悦言你条件这么好,怎么说也得配个未来的萧侯爷,不必在我们家静宗身上吊死!”柳夫人抬手撩了撩耳边的发髻,脸上的神色有些阴晴不定。 方悦言还有些发愣,宋氏却是不干了,直接冷笑出声。柳夫人这话着实难听了些,根本就没有顾及到姑娘家的脸面! “什么当朝权贵?我们方国公府还不够权贵,你们柳府的胃口也忒大了点儿!就不怕吃饱了撑着!什么清流之家,你也好意思说出口,清流不是最讨厌攀权附势的嘛,我怎么瞧着你们府上就是要巴巴地往权贵脚边凑呢!”宋氏猛地拍了拍桌子,都气得浑身发抖了。 柳家这分明是嫌贫爱富呢,以为定亲是挑菜吗?看见西瓜就嫌弃丝瓜了! 柳夫人被她说的面色青一阵白一阵,但是却倨傲地扬起了下巴,显然不准备改变主意了。 “这事儿是柳伯娘一人的决定吧?”方悦言这会子才冷静下来,她也挑了张宋氏身旁的椅子坐下,轻声地问了一句。 柳夫人轻轻地瞥了她一眼,低声道:“如果不是有更好的姻缘,我还真希望你当我儿媳妇,眼力劲儿十分毒辣。只是我们柳府日后全靠静宗,他能有多一分的助力,我也觉得安心。悦言,你别怪伯娘,总之咱们退亲悄悄的,不会出什么大差错的!你日后还能找到更好的门第,就别惦记着——” “住口!说得好像我们悦言硬逼着你家似的!是谁当初上门来,硬要悦言当儿媳妇,不管另一个定亲的萧家?现在有更好的才想着出尔反尔,你究竟把我们国公府当什么人家了!”宋氏激动地从椅子上直接站了起来,双眼圆瞪,抬手几乎颤抖地指着她。 柳夫人看着已经完全气恼的宋氏,不由得蹙了蹙眉头。心里嘀咕着:看样子这回想要退亲,必须得撕破脸了,与方家友好亲近的关系恐怕也得破裂了! “二夫人,你莫急!退亲对大家都有好处。我是因为疼悦言,才会实话实说。若真是那些不厚道的,直接把之前你们同时利用悦言,来与萧家和我家一起定亲的事儿传出去,恐怕到时候这亲事不退也得退!悦言是我看着长大的,自然是舍不得她的,国公府若是看得上别的清流之家,我们老爷也可以为你们家牵桥搭线!”柳夫人抬起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桌面,最后还是选择说出口。 用当时萧家的事儿,来当做威胁,就已经把最后一丝情面也撕开了。 宋氏咬牙切齿地看着她,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让柳夫人抖落出那些事情,根本就不是她所能做出的决定。其实她的心底巴不得不管不顾,拖柳家下水,名声要臭就一起,但是她不敢! 这种事情,方悦言肯定比柳静宗吃亏的,若是日后悦言真的无法说亲了,她恐怕就得成为千古罪人! “悦言,你是伯娘看着长大的,经常去柳家玩儿。你知道你柳伯父所付出的努力,更加应该明白静宗的优秀,他如果能飞黄腾达,说不准未来柳家也能跻身世家大族,但如果差点火候,日后没有更好的发扬光大的继承人,恐怕就此没落了!你就当心疼伯娘,也让静娴在安侯府更加有底气,退了这门亲,放各自自由身!”柳夫人不再看着宋氏,而是扭头对上了方悦言的眼眸,无比诚恳地说道。 第061章 夫妻争吵 方悦言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柳夫人那副有些哀求的模样,觉得嘴里发苦。 看,柳夫人这回真是使足了力气要退亲,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这种方法都使出来了。她再不同意,也只会让事情越发糟糕,闹得两败俱伤或者她的名声一落千丈,总之吃亏的总是她。 “既然柳伯娘想退,那就退吧!只希望伯娘不要后悔,能够得偿所愿!”她最终还是点了头,只不过不同于上回萧家退亲,这次她脸上的神色带着几分无奈。 没有气恼,也没有争吵,只是这样平静的接受了。多了几分无可奈何和遗憾,柳家对于她来说,的确是最有可能的一个好归宿,只不过最终这份双赢的局面,还是因为柳夫人看上了更好的人选,而断送了。 “伯娘就知道你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孩子!你日后定能有个好归宿!”柳夫人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几分真心实意的笑容,她连忙走上前来,一把拉住了方悦言的手。 “伯娘您等等吧,待会子就有人把定礼端上来让您带回去,我先下去了!”方悦言轻轻地扯了扯嘴角,算是回了她一个笑容,直接转身走了。 她知道,这次退亲之后,她与柳静宗的缘分算是到头了。今后柳家她也估计不会再去了,除非柳静娴不介意这件事儿,否则恐怕原来最好的手帕交都要断了。 “果然不该对身边的人下手,若是亲事毁了,连原来的感情都保不住了!”走出了院子之后,方悦言不由得轻笑了一声,有些自嘲地调侃了一句。 柳夫人退了亲之后,可谓春风得意地回到了柳府。一直等到柳大人回来,立刻让那些下人都退了下去,准备夫妻两个说说悄悄话。 “老爷,您上回不是说燕王有意与我家的静宗结亲吗?你可以跟燕王说说了,我已经把静宗和方家的亲事给退了!”柳夫人亲自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一抹恬淡的笑意。 柳大人刚从朝堂上回来,正觉得有些渴,接过茶盏抿了两口,结果还没咽下去。在喉咙转了一圈之后,听到她所说的这几句话,当场就把茶水给吐了出来。 “什么,退了?谁让你退的?”柳大人瞪大了眼睛,有些惊诧地问道,后半句话里语气明显带着几分恼怒。 显然这情况是被方悦言给猜中了,来退亲的决定完全是柳夫人一人定夺的,所以此刻柳大人知晓之后,才会如此反应。 柳夫人瞧见他这副模样,不由得撇了撇嘴,企图用撒娇来哄好他。 “老爷,你怎么忘记了?不是你之前说燕王是当今圣上的亲兄弟,而且不专权,得皇上信任。我特地去打听了,燕王的嫡亲孙女自幼教养就好,品貌一等一的,而且还被封为敏慧郡主,一看便知是个可人儿的!我就想着若是她能给我们做儿媳,那多好啊!再加上燕王有意与你说亲,怎么能推拒!”柳夫人伸手拉着他的衣袖,轻轻地摇晃着,声音也变得娇脆异常。 柳大人却是阴沉着一张脸,直接将她的手甩了下去。 “你怎么能不同我商量一声就去退亲!悦言多好的孩子,静宗已经定亲了,我当然是立刻就推了燕王的话。当初就不该在你面前多嘴,妇人之仁,燕王府的势力百般好,却不是我们能轻易攀附得起的!”柳大人显然十分激动,他指着柳夫人,手指不停地颤抖着,显然是恼怒至极。 柳夫人瞧见他这样,也有些慌了,但是心里始终认定燕王府这个亲家更厉害,便嘴硬道:“我主要是瞧着郡主那孩子也不错,况且你只含糊地说退亲的事儿,就可以与燕王府结亲了!老爷,静宗日后必定能成大器的,有燕王府这个后台,他能省下很多事儿,即使你是清流,但是在朝为官,你比我更懂后台的重要性!” 柳夫人据理力争,脸上的神色有些激动,她好容易才半是威胁半是哄劝地让方家退了亲,怎么可能这之后的事情不成功! “说起来悦言也是贵女,但是却比不上人家郡主的一根手指头。这京都里国公府侯府的姑娘多了去了,光他们国公府就好几位呢!整个京都才几个郡主啊!一只手都不到!而且燕王不争权,对皇储之事也完全不理,根本不用害怕跟错人,还得圣上的欢喜。日后如果我们静宗真娶了郡主,还是皇上的堂孙婿呢!”柳夫人再次拉住了他的衣袖,颇有些不依不挠的架势。 柳大人感觉头都大了,听到她最后一句话,不由得道:“堂孙婿是什么东西,你真的想太多了!当年明珠公主可是圣上最宠的嫡长公主,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儿,你还没明白么?连亲女儿都能舍弃,更何况是这不知道排在哪儿的亲戚关系!” 男人的怒吼声传得老远,柳夫人被他吼得一愣一愣的。两人伉俪情深,这还是头一回,让柳大人对她如此恶劣的态度。 “明珠公主自己不检点,被皇上勒令与向王爷和离之后,她的公主府都快成了男妓馆了,这京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你拿她当什么——”柳夫人听到“明珠公主”这四个字之后,立刻变得异常激动起来,竟是不管不顾地也跟着叫嚣起来。 只是她的话还没说完,脸上已经被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天家之事,不是我等能议论的,夫人你过了!注意分寸!”柳大人的目光透着森冷的凉意,冷冷地丢下这一句话,就转身走了。 只剩下了柳夫人跪倒在地,双手捂着脸哀戚地抽泣着。 *** “又退亲!你们真当我死了是不是?方悦言,你真是好本事儿,什么时候姑娘家的亲事能够自己做主了!你还不害臊地都同意旁人家给退了,脸都被丢尽了!我看你怎么说亲!谁家还敢要你!”老夫人听了宋氏的汇报,立刻就气恼地摔了茶盏。 虽然宋氏已经极力缓和事件的经过,并且把罪责推到柳家的身上,但是老夫人明显十分不满意,而且还在责怪两次都自己做决定的方悦言。 方悦言这回就站在一旁,完全呈现出一种骂不还口的架势。 这次柳夫人来退亲,她自己都没想到,所以现在连一点儿退路都没有了。有时候她都想骂人了,骂这个坑爹的世道!她这么好,来退亲的人都是瞎了眼的!(┳_┳) “眼看都十四岁了,还不晓得收敛着性子!萧家柳家都不行了,虽说这事儿没传到街头巷尾,但是世家贵族该知道的人家,恐怕都知道你被人退亲了,我看谁敢要你!”老夫人抬手大力地拍着桌面,气得浑身发抖,最后指着她更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柳家和方家的亲事退掉,头疼的可不是一两个。国公府里也就方悦言一人经受了精神上的压力,杨月茹和方悦貌跟着担心了一下,其余的人基本上都是不痛不痒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啊! 柳家则陷入了一片愁云惨淡之中,首先柳夫人和柳大人这两位主事者就谈崩了,遭遇到了很大的危机。 柳大人曾经想让柳夫人去方国公府再说说,挽回这段定亲。但是显然柳夫人铁了心的不去了,当时话说的那么难听,根本没脸回头了。 “哟,小宗怎么一脸苦瓜相?我听说你最近鸿运当头,应该春风得意的啊!怎么这样儿皱着眉头?”一道略显轻佻的声音从背后响起,紧接着后背就被大力地拍了一下。 柳静宗觉得后背很疼,牙也跟着疼起来。 在这种愁云惨淡的时刻,他真的一点儿都不想遇到向许良这货!明明年纪比自己大几岁,但是瞧起来不靠谱又爱阴人!偏偏他还不是人家对手,从认识到现在,一直妥妥的被阴着! “向世子,你这么闲?我究竟怎么了,你那么厉害的手段,能查不到?”柳静宗不由得翻了个白眼,脸上写满了不爽。 有些人天生就是一副欠揍的模样,比如向许良! 向许良冲着他暧昧地挑了挑眉头,慢慢地凑近了,低声道:“是不是最近肠胃不好,早上总是便秘不通畅?” 柳静宗心里问候了一遍他的祖宗,嘴里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回见!” 他迈着大步子就像离开,阴不过别人,跑总行吧! “哎哎哎,别走啊!不就是退亲的事儿嘛,你怎么苦着一张脸?明明是你们柳家道德败坏,坑了人家小姑娘,怎么看起来你倒像是受害者了!丧尽天良啊!”向许良立刻就追了上来,依然是一副摇头晃脑不好好走路的模样。 柳静宗的胸口处涌上了无数抑郁,只觉得即使不便秘,他现在也肚子痛。 “那不是我要退亲的!”他语气不善地甩出了一句。 “听你这口气,是自己瞧上了方家小姑娘,怪你娘给你退咯!现在正懊悔呢!”向许良的眉头一挑,眸光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放——”柳静宗一激动,险些没绷住贵公子的仪态,瞪了他一眼,接着道:“我是没着落了!我爹和我娘为了亲事的事情,已经闹得不愉快了!别怕,以后你要打光棍我陪你,上山当和尚也算我一个!” 第062章 谁打光棍 “呵呵,你去打光棍吧,我已经挑好姑娘,就等着说亲了!”向许良冷笑了一下,冲着他咧了咧嘴,嘲讽地说道。 看着他这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柳静宗只觉得浑身发冷,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对向许良脸上这奸笑实在是太熟悉了,这是向变态每次阴人成功之后,都会露出这样的笑容。 “你挑好了谁家的姑娘?我怎么有不好的预感!你不会是看上我妹妹了吧?有妇之夫不能抢啊,朋友妻不可欺啊,安如知可是跟你狼狈为奸到大的!”柳静宗发挥了他多年的灵敏直觉,整个人都有些怔愣,急切地跟他说道。 向许良脸上的奸笑越发扩大,甚至还冲他挑了一下眉头,表情阴险至极。 “什么话说的,你也是跟我们狼狈为奸到大的!我要是想对你妹妹下手,她现在还能是安如知那厮的吗?本世子的美名冠绝天下!”向许良还是一副嘚瑟的模样,如果他背后有尾巴,肯定早已翘起了。 “哎,今儿侍郎大人说的你听——”迎面走来两个同衙门的人。 向许良立刻就站直了,板着一张脸,步伐标准仪态端正,一副龙凤之姿。那两人路过的时候,还喊了一声,向许良只是勾了勾嘴角,冲他们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柳静宗不由得白了一眼,得,在人前又恢复人模狗样的!而且那些人都以为他向世子真的是正人君子,简直眼睛长在裤裆里了,脑子扣在屎盆子里了!o( ̄ヘ ̄o#)他不会承认,他很嫉妒! “接着说,你有什么难处就来问我啊!好歹我们也是一起长大的,坑了你这么久,我绝对不会忍心让你打光棍的!”等人一走,向许良又恢复那种“我随性,我就是大爷”的态度。 柳静宗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最终摇了摇头:“真的谢了,兄弟。从小到大,我从你身上就学会了六个字:求人不如求己!我得多想不开,才来找你帮忙!” 说完,他就潇洒地迈着大步子离开了。向许良也没再跟上,好心情地轻哼了一声:“小子,有你后悔的时候!” *** 方国公府内,方悦言的亲事被退,后院里更是显得冷清。谁都不敢在这个时候出错,触了主子的霉头。 “姑娘,有喜事儿!”冬霜快步跑了进来,大老爷就喊开了,脸上的笑意如何都收不住。 方悦言原本心情低沉,坐在床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抚弄着绣线,此刻听到这一声娇俏的叫喊声,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了几分淡笑。 身边有这么个讨喜的傻妞,还是不错的! “什么喜事儿,瞧瞧你跑得,头发都散开了!”春云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倒了杯茶递过去。 冬霜年纪也不小了,不过这叽叽喳喳的性子还是改不了,春云也是怕这丫头没眼色,不仅失礼了还没带回好消息,给主子添堵。 “绝对是大喜事儿!大姑娘回来了,不对,现在是大姑奶奶了!他还把秀姐儿也带来了呢!”冬霜连忙摆手,连茶都顾不上喝,就立刻脆声说道。 方悦言眼睛一亮,脸上也跟着笑开了,立刻将绣线往床边一扔。 “阿姐回来了?她在哪儿?秀姐儿也该三岁半了吧,上次阿姐还说她会说话呢!”方悦言边说边抬手麻利地理了一下发髻,急声问道。 “一回来就被老夫人叫过去了,当然是在乐康院!”冬霜说到这里不由得撇了撇嘴,她就怕老夫人在大姑娘面前告状。本来还想着她先去和大姑娘说几句,让大姑娘不要怪罪自家姑娘呢,没想到就被人截胡了! 方悦言可顾不上那么多,立刻提着裙摆就往乐康院走去。 屋子里自然是笑闹成一团,有小孩子在,大家逗弄着更是觉得热闹非凡。方悦容头胎生了个小姑娘,小名叫秀姐儿,卫家的长辈们倒是通情达理,反正方悦貌夫妻还年轻,当然不怕生不出儿子。 况且卫家世代从医,那一手医术,也不会让自家的大奶奶生不出儿子来! 方悦言进来之后,与众人见了礼。原本言笑晏晏的老夫人,瞧见她进来,脸上的神色明显有些不快,笑意也减少了许多。 “悦言已经长得这么大了,成了大姑娘!就是有些瘦了!”从她一进来,方悦容的眼神就一直盯在她的身上,说完这句话,心里就有些发酸。 姐妹俩还是上回萧氏去了之后见得面,原本说卫家要入京,没想到一直时机不对,等到现在才再次回京。 老夫人不由得冷哼了一声:“她当然瘦了,愁得呗!都是大姑娘了,亲事还没个着落呢!” 伴随着老夫人这句话,室内热火朝天的气氛,立刻就冷淡了许多,几乎降到冰点。 “母亲,今儿悦容刚回来。她以前的院子已经收拾好了,那些尖利的东西都收起来了,还从库房里找出不少小玩具,留着给秀姐儿耍呢!小孩子体弱,您看秀姐儿都困了,要不放她们回去休息吧?”还是宋氏开了口解围,平时看不出,这会子就觉得空虚了。 没了廖氏之后,什么话都要她来凑趣和缓和。其实宋氏并不擅长做这些,心里也不愿意。老夫人总是喜欢自己逞威风,让身边的人替她收拾烂摊子。 姐妹俩一起去了方悦容的院子里,把秀姐儿哄着睡着了之后,就移到外屋来谈心。 “阿姐,卫家准备回来了?这元宵节还没到,怎么不等在那边过完节之后再回京?”方悦言立刻就仔细地打量着她,脸上露出了几分既欢喜又担忧的神色。 方悦容不由得白了她一眼,轻轻地戳了戳她的额头,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道:“我还能为了什么回来,无非是因为你!你被退亲了,祖母都寄了信过去。原本卫家也准备让我等年后妥当了再来,但是我可等不及了,就央求着你姐夫先带我过来!” 方悦言不由得撇了撇嘴,她也没法子,退亲的事儿都不是她能决定的。那两家人硬要来退亲,她也没法子厚脸皮不答应,到时候闹开了,反正难看的也是她。更不敢交给老夫人了,若是再把杨璐牵扯进来,那可真是哭都没处哭去。 “阿姐,船到桥头自然直。祖母做得事儿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若是找不到好人家定亲,祖母也得付些责任。”方悦言摇了摇头,显然不想多谈。 方悦容瞧见她这模样,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低声道:“你看你还有理了!” “不说这个,阿姐你变得比以前更好看了,看样子卫家人对你不错,整个人看着都透着几分福相!”方悦言摆了摆手,把话题带到了别的地方去。 方悦容一听她说起这个,脸上不由得露出了几分娇嗔的神色:“你就是想说我发福了吧,秀姐儿也三岁半了,我和你姐夫就合计着再生一个。现在已经有了,才刚三个多月,衣裳穿得厚看不出来!” “哎呀,真的啊?”方悦言立刻就变得喜笑颜开起来。 姐妹俩凑着又说了几句话,方悦言就要起身告辞。 “颜颜,你年纪不小了,等再过些日子,卫府收拾好了,肯定要开宴席的。你到时候过去,姐姐替你瞧瞧有什么合适的亲事!”方悦容轻声说了两句,看向她的时候,脸上露出了几分担忧的神色。 萧氏当年走得早,之前还在念叨着,该早些替悦言定亲,就怕日后她身子垮了无法给方悦言谋一门好亲事。没想到现如今,竟像是要被萧氏当年的话言中一般,方悦言的亲事如此艰难,她的心里着实不好受。 方悦容回来之后,老夫人一直留她在国公府后院住着,因为卫府还没有完全收拾好。她又是有了身孕,肯定不能过去受罪,索性就留在这里住着。 “大表姐,秀姐儿长得可真俊呐!”杨璐坐在床边,手里拿着拨浪鼓逗弄着秀姐儿,脸上露出几分讨巧的笑意。 方悦容几人都在,这毕竟算是这一辈儿里头一个小孩子,她们这些姑娘家,也摇身一变成了姨母,新路觉得无比有趣,便都凑在一处逗弄着。 方悦貌坐在一旁,看着杨璐一直逗着秀姐儿,眉头不由得挑起。说实话,这表姐对秀姐儿也太上心了,眼看着比方悦容那个亲娘都关注得多呢! 她正奇怪的时候,胳膊就被人轻轻地拧了一下,一抬头便瞧见方悦言给她使眼色。她转了转眼珠子,瞧了一眼方悦容,就明白了意思。原来是人家亲姐妹有话要说,但是碍于杨璐一直都在,不好说了。 等方悦貌把杨璐拉走了,这两人才同时松了一口气。 “这表妹可不像信中所写的那般不谙世事!”方悦容歪倒在床上,孕妇总是容易身体酸软。 方悦言皱了皱眉头,低声道:“她图的是什么?” “也怪我自己,上回我在祖母面前说漏了嘴,为了不让她在念叨你,就说过一段时间带你去卫家参加宴席。估摸着是祖母动了心思,又想让她凑一头。早知道宁愿让她多骂你几句,我也不说那几句话了!”方悦容长叹了一口气。 杨璐不算太聪明,肯定是听老夫人说,要多和方悦容拉好关系,所以才一直凑在这里。只是过犹不及,人家亲姐妹都没说上几句话,她天天留在这里,可不就是碍眼了! 第063章 上门提亲 柳府里,柳大人和柳夫人已经争吵了不知道多少回了。这次又爆发了一次规模宏大的吵架,无非还是为了柳静宗的亲事。 “老爷你就是怪我没通知你退了跟方家的亲事,是我的错,但是静宗也是你的儿子,你为什么不努力一把,舍下脸面跟燕王再说说不行吗?” “我何时没舍下脸了,人家郡主乃是金枝玉叶,这京都的好儿郎多了去,何必一定要选柳家的!燕王又没那个心思了,他想结交武将世家的,如果方家六爷没有结亲,恐怕燕王早就要他当女婿了!” 屋子里的争吵声不时地传过来,柳静宗站在门外,抬头看着阴沉沉的夜空,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 “哥,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我还从来没见过爹娘翻脸到这种程度,如果再不解决了你的终身大事儿,恐怕我们家就真的要闹翻天了!早知道当初我就不多那个嘴,跟娘说让悦言做我的嫂子了!”柳静娴也回来了,她的心里比谁都急。 这事儿就是她娘做得不地道,她日后都没脸见方悦言了,这部完全是坑人么! 柳静宗头都没回,不由得轻哼了一声:“你当我有什么法子?连爹都是一筹莫展,更别提我了!” 兄妹俩沉默了片刻,柳静娴一直走来走去,忽而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一拍手掌。 “对了,哥!你去找向世子啊,我之前偶然听过夫君提起,燕王似乎欠了向世子一个大人情。你与向世子关系那么好,让他去撮合你与郡主的亲事,那还不是手到擒来!”柳静娴的脸上重新露出了几分笑意,一双眼眸也变得亮晶晶的。 柳静宗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了:“这不是儿戏,可是终生大事儿!我如何敢让向许良走这一趟,即使说成了,日后若我跟郡主过得不好,他这个大媒人首当其冲就成了千古罪人了。不行不——” 他连连摇头,正在解释为何不行的时候,忽而就顿住了,猛地扭过身道:“不对,安如知是什么时候在你面前提起燕王欠人情的?” 柳静娴歪着头仔细思考了片刻道:“就前几日吧,爹娘闹崩了之后。他就那么随口一说,有什么——” “这两个混账,联起手来蒙我呢!就是要我去求向许良呢!”柳静宗说完之后,直接挥了挥手,大步往外走。 “哎,哥,你说什么呢!大晚上的你去哪儿啊!”她大声地呼唤了两句。 “我去揍人!”柳静宗脚步不停,面色阴沉如水。 难怪前几日,向许良拉着他说那些废话,还说他要帮忙。结果还真的要他帮忙,从柳夫人与方家退亲之后,向许良就猜到了这一步。柳静宗若是想要与敏慧郡主定亲,就必然要找人牵桥搭线,而他向许良是最好的人选! 没几日,京都里就传出消息。燕王最疼爱的嫡孙女,敏慧郡主的亲事终于定下了,是与清流一派柳大人的嫡长子定亲了。 当然向许良没少拿好处,柳大人一连几日请吃宴席,向世子都把燕王带去了,自然是相谈甚欢。 等向许良哼着小曲儿,慢悠悠地回到向王府时,安如知已经坐在椅子上等他了。 “这都是我喝的第三杯茶了,你才姗姗来迟。心情这么好,坑完人刚回来?”安如知指了指手边的茶盏,脸上露出几分不满的神色。 向许良摆了摆手,脸上愉悦的神色丝毫不减。 “这也是你全力相助的结果。至少已经把柳方两家的亲事给拆了,现如今小宗也另外结了一门更好的亲事,就等着我定亲之后,就是圆满成功了!”他慢悠悠地坐下来,立刻就有丫鬟给他上了一杯茶。 “啧,小宗也怪可怜的,明明就是你毁了他的亲事,结果还得连同他老子来感谢你!交心的兄弟当成你这样子,也是分分钟想找把刀砍死你!”安如知挑着眉头,一脸的不爽。 向许良看了他一眼,呵呵冷笑了一声。 “这话谁都能说,就你不能说。他还是你大舅哥呢,你该坑的时候毫不手软!我不过是跟燕王提了几句小宗的好,然后燕王就起了召他为婿的心思。后面的比如柳夫人去方家退亲,那可与我毫无关系!无论是燕王、柳大人还是柳夫人,他们都是有诸多的选择,只是选择之后的结果,恰好称了我的心意而已!”向许良伸出一根食指,慢慢地摇晃了几下,脸上尽是自得的笑容。 “我呸,即使他们那些人选择之后,不能让你满意。你也会继续抛出左右他们意志的选择,如果不是柳夫人提前得知了燕王有意小宗的事情,你也会从别的方面,让她觉得与方家这门亲事不好,从而去退亲,总之最后的结果都会让你称心如意!”安如知的脸色有些难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其实那日他在柳静娴面前提起燕王的事情,也完全是巧合。根本就是算计好的,因为向许良一直在他面前嘚瑟,说是燕王欠他人情,又不是什么朝廷大事儿,他就在小妻子面前顺口一说,哪里就晓得引出这后面的种种。 当然就算他不说,向许良也有法子让柳家人知道这个消息。 “每个人都有弱点,感情、名利许多东西都可以左右他们的选择。我不轻易做选择,但是一旦做了,就要达到某种我想要的结果!因为我想要方家的小丫头来向王府,做我的妻子,所以我就出手咯!虽然过程曲折了一点,但是总算一点点靠近我的目标了!”向许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自信满满的笑容。 那是一种势在必得,同样的,也是昭示他从来没有失手的得意。 安如知被他利用了一回,所以心里正不好受,此刻巴不得他这事儿不成功,就忍不住泼冷水道:“你得了吧,这门亲事你能不能结成,还是个问题!又不能你想要她,就自己去提亲吧,还得让你的继母同意!就看你如何让向王妃松口了!” 向许良轻嗤了一声,脸上露出几分不屑的神色。 “她不答应也得去提亲!之前是她要毁我名声,我才尽着她折腾,一直没出手。现在我有了人选,就不是她能左右的了!”他扯了扯嘴角,勾出一抹嘲讽至极的笑意。 *** “姑娘,向王妃来了,老夫人让您和姑奶奶过去呢!”秋雨快步跑了进来,轻声通传着。 方悦言姐妹俩正凑在一起逗秀姐儿说话,此刻听她这么说,都愣了一下,转而面面相觑地看了彼此一眼。 “向王妃过来了?是找大夫人的吗?”方悦容将秀姐儿放到床上,疑惑地问了一句。 “不是,大夫人已经去陪着说话了,不过向王妃的兴致不太高。只是叫十姑娘过去给她瞧瞧!”秋雨如实说道,她之前就多问了几句,所以这会子回答起来也极其顺畅。 也难怪方悦容会有这么一问,他们方国公府与向家人交往不算深,如果不是上回想要让向大姑娘当方贤续弦的事情,估摸着两个府上根本没有交集。这会子向王妃过来,她们自然认为是来找向氏的。 “找我的?”方悦言也觉得奇怪,找她这个小晚辈做什么。 等姐妹俩到的时候,向王妃已经拉着先来的方悦貌说了一阵子,这会瞧见她们二人进来,脸上的笑意多了几分。 不过方悦言的眉头却不由得蹙起,她刚进屋,就察觉到向王妃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了一番。她抬起头,就对上了向王妃那张带着淡笑的俏脸,只是那股子不舒服的感觉依然存在。 “王妃,这就是我家十丫头,性子爽利得很!”老夫人指着方悦言,轻声介绍了一句,难得的加了一句夸奖的话。 方悦言脸上带笑,冲着屋子里的人行了一礼。这还是柳家退亲以后,老夫人给她的第一个笑脸,当真是不容易。不知道这位向王妃究竟要对她怎么样,竟然让老夫人都肯给她好脸色了! “性子厉害好啊,若是那些娇娇弱弱的,我还怕镇不住我家世子呢!前几个可不就是命弱的,忽然就——”向王妃抬手拍了拍掌,脸上的笑意真切了几分。只是说到后半句的时候,却忽然顿住了,脸色一下子变了。 “瞧我这张嘴,一高兴啊就容易得意忘形,什么话都说!十姑娘性子这么好,命格也该是厉害的,肯定不怕我家世子的!”向王妃挥了挥手,虽然嘴上说着不能说这话,但是脸上的笑意却丝毫没有认错的意味。 方悦言一听这话,脸色一下子变了。错愕、惊诧和难以置信,一下子全部涌了上来。 听向王妃这口气,是要把她和向世子牵扯在一块儿了。 “呵,瞧这丫头吓得,脸色都白了!别怕啊,我们世子没有外面传得那么可怕!今儿我来,就是为了要替我们世子说亲,十姑娘长得这么好,难怪我们世子能看上,还硬要我来说,说不成不许回王府呢!”向王妃一把拉住了方悦言的手,轻轻地拍了两下,声音越发温和起来,只是这话听起来就显得十分诡异。 向王妃这种态度,根本不像是来说亲,倒像是要结仇一般! 第064章 亲事说定 “王妃这是什么话,莫要开玩笑了,哪里有来商量定亲的事儿,要把姑娘家留在这里说的!”方悦容轻声地开了口,她脸上的神色有些阴冷。 在座的人都瞧出了向王妃要找茬的态度,方悦容这个亲姐姐,自然忍不住要替方悦言出头了。 “这位是大姑奶奶吧?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大姑奶奶倒是十分偎贴娘家人啊!”向王妃掏出衣袖里的手帕,轻轻地捂住嘴,脸上的笑意更甚。 她这句话更让人厌烦,不过是在提醒方悦容,她已经嫁到别人家了,不算是方家人不该管方家事儿。不过却让在场的几人都心生不满,方家的事情也轮不得到向王妃这个外人来管! “王妃说得对,想来嫁进向王府之后,王妃肯定没多管娘家的事儿。我们大姑奶奶就是这样儿,总舍不得家里的兄弟姐妹,我这个嫂子瞧见她这般,都觉得不如她。以后还得跟大妹多学学,以免下头几个弟弟妹妹嫌弃我呢!”杨月茹开了口笑道,她的脸上笑意满满,语气也十分随和。 不过这句话一出,就让向王妃变了脸色,谁不知道向王妃最喜欢让娘家扒着夫家。若不是向王府底蕴够足,估摸着就被拖垮了。 “王妃既然说我性子厉害,那悦言少不得就表现一下了。王妃总说世子要您来提亲什么的,不过瞧着王妃这神态,似乎不大愿意啊!如果您不愿意我与世子定亲,还是明说的好,东拉西扯又带上我姐姐的,我实在有些听不懂!”方悦言轻笑着扯了扯嘴角,语气有些不善。 屋子里的气氛显得更加糟糕了,向王妃咬了咬牙,若是平时她早就甩脸走了,但是如今她是带着任务来的。向王爷也不知听向许良究竟说了什么,一定要把方悦言给定下来了。 方悦言退了出来,毕竟还是涉及到她的亲事,老夫人替向王妃解了围,让她先下去了。 “姑娘,奴婢瞧着这向王妃不像是诚心来提亲的,倒像是捣乱的!哪有人家想这样儿的!外头还总传她是个贤良人,其实也不过如此,继母哪里比得上亲生母亲,都是阳奉阴违的!”夏荷走在她的身边,轻声嘀咕起来,显然对向王妃十分不满。 方悦言皱紧了眉头,她脸上抑郁的神色就没消散过。她无论怎么想,都没猜到向王妃竟然会上门提亲!而且听着那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向许良自己瞧中她了,向王妃根本就不知晓,而且应该是很不愿意来跑这一趟的,但是碍于身份问题,还是来说亲了。 “我记得向许良不是留了丫头在向氏的身边伺候吗?现在就找机会让她传个信给向许良,问问他究竟是来提亲的,还是来羞辱我的?向王妃可是要把两家逼成仇敌啊!”方悦言转了转眼珠子,计上心来,立刻轻声叮嘱了几句。 向王妃回了府之后,向王爷和向许良都没回来。她心里头过了一番说辞,等父子俩回府之后,她就立刻走上前去,将今儿的战果汇报了。 “王爷,我尽力了。但是方国公府的十姑娘性子实在太厉害,一听说是帮世子说亲的,立刻就不干了。我好说歹说都不成功,倒是他们家的长辈有些那意思,不过十姑娘不同意,看样子这亲事也难成!”向王妃走上前去,十分自然地替向王爷脱掉外头的裘衣,脸上的神色带着些许的惋惜。 向王爷的脚步一顿,不由得挑起眉头。 “婚姻大事原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哪里懂得什么,怎么能决定自己的亲事?她的性子真有那么厉害,日后可不是要翻天了吗?”向王爷的语气带着几分不满,显然是对方悦言这样霸道,感到不适应。 向王妃悄悄打量了一下他,见向王爷面上的神色极其不满,心里不由得窃喜连连。之前的向王妃也就是明珠公主,性子十分霸道,所以向王爷十分厌恶那种性格。她只要把方悦言这种个性告诉了向王爷,就不可能定亲成功。 “王妃这亲事说得也真够怪异的,竟然把人姑娘留在那里就直接提了。要是我我也翻脸,这哪里是去说亲的,看着倒像是羞辱人家姑娘似的!”向许良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无比惬意地翘着二郎腿,声音里带着十足的嘲讽。 屋子里猛然安静了下来,原本窃喜满满的向王妃,一下子像是被人卡住脖子一样,脸上的神色有些难看。 向王爷瞥了她一眼,神色之间带着几分不满。 “我没有,”向王妃下意识地张口反驳。 “王妃若是没有当着人方姑娘的面儿说,那她是怎么知道要定亲的,难不成你要走了,人家拉着你的手跟你说的?我早就说过,王妃若是不想我跟方家十姑娘定亲,就明说,大不了我请安侯夫人替我去说罢了。没必要背后使绊子,最后丢的还是向王府的脸!”向许良却不给她开口的机会,继续保持着那种吊儿郎当的模样,轻声说着。 “怎么回事儿?我不是说了吗,没有什么大问题,就一定要把这门亲事定下,你怎么头一回过去,就把人家姑娘给得罪了!”向王爷也有些不高兴,当初向许良就提出请安侯夫人走一趟,还是他哄着儿子,把机会让给了向王妃,没想到事情弄得有些糟糕。 向王妃的面色阴晴不定,暗自咬紧了牙关,早知道就等向王爷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她再说的。现在被抓到把柄了,她也只能低头认错。 “是我不好。当时光顾着想留下十姑娘,多说几句话,好好观察一番,结果说顺了嘴,就当着她的面儿说出了定亲的事情。不过这小姑娘性子是有些急,当场就要翻脸了,估摸着没被人这么臊过,明儿我再去,一定替世子把这亲事说成了!”向王妃踌躇了一下,才想好回答的话,轻声细语地解释道。 向王爷的面色好看了些,低声开口道:“人总有犯错的事情,王妃之前替你连续张罗了三家亲事都成功了,不会耽搁你这次的!” 向许良轻哼了一声,对于自己的爹如此快妥协,一点儿都不感到诧异。 “没意思,王妃前三次去说亲,都是一点错都没有,把人家姑娘哄得喜笑颜开,哪怕长辈们不大愿意,最后都碍于姑娘的意愿,同意定亲。结果这回,则刚好相反,一点都不像王妃的处事作风!”他将手里的茶盏朝一旁的小桌子上一扔,发出“啪”的一声闷响。 他脸上的神色透着十足的厌烦,抬起头看向对面的向王爷二人的时候,丝毫没有掩饰自己脸上那嘲讽的笑容。 “世子,都是我不好,你再让我去试一次,我保证……”向王妃看着他,心底恨得咬牙切齿,面上却只能装出一副柔弱不堪的模样。 向许良站起身,挥了挥手打断了她的话:“本来就是你不好,保证这东西也不值钱!这定亲的事情还是不用王妃费心了,我会找安侯夫人商量的!” 他说完之后便迈着大步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向王爷则绷着一张脸,表情不善。 没过几日,安侯夫人就来了。这回依然是把方悦言请了过去,特地夸了几句,就让她下去了。 安侯夫人的态度自然不用说,把老夫人哄得眉开眼笑,若不是安侯府的两位爷都成亲了,恐怕老夫人还得缠着她家,要把杨璐给许配过去呢! 最后这亲事自然是说成了,等老夫人派人来通知她的时候,方悦言还处于难以置信的神色之中。 方悦容过来的时候,脸上的神色并不好看。 “祖母究竟是怎么想的?对向世子克妻的传言,已经不是一两日了,她却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当真让人接受不了!向王府虽然门第不错,向世子本人也很好,但那也得有命嫁过去啊!”方悦容开始喋喋不休地念叨着,其实这些话,她早就当着老夫人的面儿说过了,只可惜老夫人一心想要与向王府结亲,根本就没考虑这些方面。 方悦言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其实她现在在祖母的心中,形象肯定早已崩塌了。能有人来提亲就不错了,更何况是向王府这样的门第,老夫人更是丝毫犹豫都没有,巴不得立刻定下,以免节外生枝。 “祖母哪里顾得上这么多,据我所知,之前三家与向王府订了亲,那三个姑娘忽然没了之后,向王府可是给了不少好处去抹平了。即使我真的遭遇不测,说不准向王府还能赔一门亲事来,解决了表姑娘这个老大难的问题!”方悦言倒是自我调侃起来,脸上带着一抹嘲讽的笑意。 方悦容没有说话,只是怔怔地看着她。过了片刻才拉住了她的手,脸上露出了几分疼惜的神色,低声道:“那你呢?我问过锦衡了,他说你和向世子不怎么对付,而且大哥也说过,不要你跟向家牵扯上!” 方悦言沉默了片刻,她之前肯定是打死都不愿意的,向许良在她这里,简直是印象太差。但是和方悦貌提到萧氏和廖氏死得突然而诡异,她的心里就多了几分念头。 如果真的想在这后宅之内探查,她就必须变得强大!当然依靠夫家变强,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但却是途径最快的! 第065章 流言四起 方悦言和向许良的亲事,第二日,京都的街头巷尾就传遍了。拥有可怕的克妻能力的向世子,第四次定亲成功了!而且这位姑娘的身份,可比之前三位还尊贵,国公府的嫡姑娘! “说起来,人比人气死人!这向世子都克死了仨,依然还有姑娘愿意跟他结亲!若是我们这种平头百姓,只要克死了一位,恐怕就要打一辈子光棍了!” “谁说不是呢!不过这位方国公府的姑娘命格也硬,听说性子很厉害,像个悍妇似的,也不知道向世子能不能承受得住!”这一道声音,说到后面几句话的时候,就特地压低了,还凑到几个人的面前说。 “真假的,之前没听说啊!原来这位方姑娘的性子不好,难怪会同意向王府的提亲呢!否则不是嫁不出去了吗!”几个人探讨得热火朝天。 同一时间,京都的各地都上演着这一幕。不知道为何,方国公府的十姑娘其实是个悍妇,这条流言竟然快速地疯传了整个街头巷尾。众人对这两位结亲,也就见怪不怪了。 一个是把三人未婚妻克死的向许良,另一个是命格很硬的悍妇方悦言,两人结亲真是恰到好处。要克也克不到旁人,反正命格也够硬! “离离原上草!”方悦言此刻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教秀姐儿说话。 “离离原上草!”秀姐儿跟着念了一句,声音脆嫩得让人的心都快化了。 “一岁一枯荣!”两人就这么你念一句,我跟着读一句。 方悦容急匆匆地走进来时,就瞧见这一大一小两人窝在一起,慢条斯理地背诗,颇有几分享受的状态。 方悦容使了个眼色,立刻就有奶娘上前来把秀姐儿给抱下去了。 “你还有闲心思在这里耍呢!外头那些糟心的传言可听说了?”她坐到方悦言的身边,眼神扫到她的身上,仔细地看着。 方悦言轻轻扯了扯嘴角,慢悠悠地挥了挥手,无所谓地说道:“当然听说了,我身边的几个丫头,可都是消息灵通的。如何能不知晓!” “那你怎么不查查究竟是谁放出去这消息的?怎么好好的要传这些出去,好像为了贬低你,来转移众人对向世子克妻的关注一般!”方悦容冷哼了一声,脸上的神色有些不好看。 这种时候传出流言来,的确够诡异的。而且方国公府还有别的姑娘没定亲,特别是杨璐的亲事还没有着落,老夫人是不可能放出这些消息抹黑方家的,影响了别的姑娘。 面对她这样大的怒火,方悦言也只是耸了耸肩。 “颜颜,这不会是你自己放出去的消息吧?你不想和向世子定亲,所以才出此下策?你要是觉得委屈了,就跟姐姐说啊,我不中用的话,不是还有大哥和锦衡在嘛!他们两人如今也都——”方悦容看她如此淡然自处的模样,不由得心里一紧,立刻急声说道。 “停!我的好姐姐哟,难怪人常说有了双身子的女子总爱胡思乱想。你看你这都想到哪儿去了,向世子的条件那可是最好的,比起前两位与我定亲的人家,门第和身份都是最高的!若不是他有克妻的传言,恐怕也轮不到我了!况且我要是不愿意定亲,也不会用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昏招吧!”方悦言听她越说越离谱,觉得无奈至极,头都大了。 方悦容听她这么说,激动的心情才算是平缓下来。拍了拍胸口,一副惊魂不定的夸张模样。 “那会不会是向世子的手笔?怕你不同意跑了,或者半路毁亲,所以就把你的名声弄臭了,只能跟着他了?”方悦容继续脑洞大开,天马行空地想象着,并且把自己心底的想法说了出来。 方悦言顿了一下,她有些发呆,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真哒,非常有可能是他那个变态! “怎么可能!就算这事儿不传出去,我之前与柳家和萧侯府定亲被退,京都的世家也知道得七七八八了,还能有谁敢来定亲!况且我嫁过去的话,名声毁了,丢的还是他向世子的脸!”方悦言脑子一转,就已经将那怀疑的心思深埋起来,义正言辞地替向许良辩解起来。 看看吧,与变态定亲就是不好!还没嫁过去,就得想方设法给他解释说好话了,而且还是昧着良心的! 谁家十四岁的小姑娘要遭受这样的折磨,其实她一直承受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坎坷和机智! 方悦容点了点头,转过来又安慰她:“也是,你放心好了,向世子这个人绝对是人中龙凤,比柳家大爷和萧家二爷都要好,门第也不错。日后你只要小心些,不要去危险的地方,就不会出现那些乱七八糟的意外。姐姐会一直陪着你的!” 方悦言扯着嘴角笑了笑,只是笑容有些僵硬。为什么觉得向许良比其他两位爷好?她一丁点儿都没有看出来啊! 等老夫人知道这个传言的时候,她当场就气得双眼圆瞪,小桌子上的茶盏全部都被扫落了。 “惹祸精,和她娘一样就是赔钱货!我们方家的其他姑娘还要不要嫁人了!”老夫人大声地喊叫着,感到心口痛,又立刻伸手捂住,声音也降了下来。 她显然被气得不轻,都开始急躁地喘息起来了。 一旁的方嬷嬷立刻递了杯热茶过来,喂着她喝下。对于她咒骂十姑娘,整个屋子里伺候的人,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应该说这一年多来,自从方悦言将萧侯府的亲事退掉之后,老夫人就一直看她不爽。再到柳家也退亲了,老夫人每天嘴边骂得最多的就是十姑娘了,什么惹祸精、赔钱货还是好听的,更难听的都不知听过多少遍了。 “哎呦,我的璐璐可怎么办哟?表姑娘去哪儿了?”老夫人又骂了一通之后,心口才舒坦了些,想起了杨璐又着急地问道。 方嬷嬷在心底长叹了一口,老夫人如此痛恨十姑娘,哪里是为了方家其他姑娘的亲事,无非只怕表姑娘被牵连了。既想着利用方家的资源找夫家,又不想因为方家的名声牵连到自己,这世上哪有如此的好事儿! “表姑娘还在西侧屋里画画呢!”有个丫头轻声回了一句。 这杨璐还真是心高气傲,虽说表面上与方家几位姑娘相处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的态度。但是一旦回了乐康院,就要拼命地弥补自身,自从知道十姑娘画技高超,非一般同龄姑娘可比的,她回来之后就也准备了一套画具,每日都在研究。 殊不知人家十姑娘从小练习,一路上有名家指导,眼界开阔,岂是她一朝一夕可比的。 “又去认真了,不是让她歇歇再去吗?也不知十丫头究竟给她灌了什么*汤,不吃不喝也要把画画好!”老夫人听了之后又长叹了一口,非常自然地把责任推到旁人身上了。 “罢了,不去管她。只是去跟二夫人说一声,这后院里可要看好了!,不要让那些脏话昏话传到表姑娘的耳朵里,以免她又胡思乱想,这孩子就是心重!”老夫人长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轻声吩咐了一个小丫头。 方嬷嬷再次叹了一口气,老夫人还真是有些老糊涂了,竟然如此心疼表姑娘,对自己的孙女却是不管不问。这消息传出来,明显十姑娘遭受的打击最大,到现在老夫人却只是叫骂了十姑娘一通,一句都没想着要去安慰一番。 *** “你们几个都坐下来,过年之后还没赶上好好聚一聚。趁着今儿大家都有空闲,就到我这个老婆子的地方,吃吃喝喝聊上几句话!”老夫人指着一旁的椅子,轻声说了几句。 方悦言刚走进来,就听见老夫人这么说。一抬头就瞧见屋子里挤得满满当当的,几个还在国公府的姑娘和爷们儿、杨月茹、方悦容,还有杨璐也都在,显然是他们这一辈儿的被老夫人喊过来聚会了。 因为都是自家人,所以就不用挡屏风了,老夫人做主男女同桌。桌上早就摆好了吃的,瓜果糕点一应俱全,就连茶水都十分讲究,是上好的银针白毫,刚泡完倒进各自的茶盏里,一阵阵清幽的茶香扑鼻而来。 “十姐姐,我跟你坐一起!”方悦貌一眼就瞧见她了,立刻就拉住了她的胳膊,挑了两个位置坐下。 老夫人只是轻轻地瞥了她一眼,连一个字都没有,显然是冷淡至极。方悦言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嘲讽,老夫人现在是连假装都不愿意了,直接摆出一副厌烦她的态度了。说实话她也看老夫人越发不顺眼,连带的坐在不远处的杨璐,她都觉得碍眼了几分。 “我来迟了啊!”一道清和的男声响起,方锦衡慢悠悠地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几分如沐春风的笑意。 “六哥,你今儿不是要出去跑马吗?”方悦言轻轻一挑眉头,对于方锦衡的到来感到疑惑。明明昨儿还听方锦衡说要出去的,本以为他不会出现了。 “我叫他来的,跑马什么时候不能去,就陪我这个祖母一次怎么了?你们几个都在,可不能独缺了他!”老夫人硬生生地开了口,前半句是对着方悦言说的,所以语气很不好,等后半句对着方锦衡的时候,态度立刻就来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第066章 妄想定亲 方悦言差点冷笑出声,她的眉头紧皱,顿时就没了一开始聚在一起的兴奋心思了。 这老夫人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当着这么多的人欺负一个晚辈儿,这算什么事儿! “祖母叫六哥来,六哥当然不敢不来了!我听说这跑马可是燕王组织的,京都里的勋贵子弟都去了!”方悦言脸色一转,笑容就变得灿烂了许多,只是说出来的话可就是十分不客气了。 屋子里的气氛为之一静,几乎所有的人都不说话了。 方悦言这几句话可够打脸的,老夫人没问清楚,就直接让人把方锦衡拦了下来,颇有些倚老卖老的意思。毕竟燕王邀请去跑马,别人家都去,方锦衡缺席了,肯定是不妥的。而老夫人所谓的小辈聚会,就目前看来,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老夫人的面色更是难看异常,她紧紧地握住了茶盏,手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看向方悦言的眼神透着十足的阴冷,似乎想吃了她一般。 方悦言毫无畏惧地抬头,与她对视着。原本就是老夫人三番五次地给她难看,她才出手的!老夫人既然没有个长辈的样子,就别怪她不想当个小辈了!反正她的名声已经跟悍妇牵扯起来了,再装什么柔和也没人会说她贤良淑德。 “锦衡,你找个位置坐下,愣着做什么?就那么想出去跑马吗?”方悦容等了一会儿,才轻声开口解围。 气氛总算是再次热闹了起来,方锦衡后来的,留下来的那个位置恰好是隔开男女的。杨璐因为老夫人的原因,在国公府越发不受人待见,所以方悦言姐妹几个都没拉着她在身旁坐下,她就坐在女席的末尾,而方锦衡坐到那个空位之后,就恰好与杨璐坐在一起。 “六哥,这个糕糕好次(吃)!我给你牛(留)了!”坐在方锦衡另外一边的是八爷,此刻就凑了过来,将他手边的盘子递过来,里头只还剩下最后一块糕。 方锦衡表达了谢意,也不客气,拿起糕点就吃起来。 从他坐下来开始,方悦言的目光就一直停留在那边,脑子里开始盘算起来。方锦衡虽然与他们同辈,但其实每次这种聚会都不会参加,他好歹也快要成亲了,而且已经在朝为官,老夫人这回特地叫他过来,肯定是有原因的。 现在她看着杨璐与方锦衡坐在一处时,脑海里就涌出了一个猜测来。 “锦俞,你怎么好意思的,你个小孩子家家的应该坐在末位,怎么把六哥的位置给占了?”方悦言眼睛一扫之后,立刻就有了主意。 无论老夫人的诡异行动,是不是她猜的这一个,她都要采取行动。 方锦俞正吃得开心,今儿不用去见先生了,没想到他十姐姐回突然来这么一句。下意识地抬起头,就见方悦言冲着他使了个眼色。 “他年纪还小,没事儿,锦俞,你就坐那边吃!”老夫人皱了皱眉头,立刻开口道。 方锦俞却是丝毫都不犹豫地站了起来,直接走到方锦衡的身边,要跟他换位置。 “祖母,我可不敢了!免得下回大夫人又说我不懂规矩,要被责罚呢!”方锦俞换位置的同时,还不忘把向氏拉出来坑一把。 之前向氏以没规矩为理由呵斥了他几句,他一直记仇到现在!对,他就是个小心眼儿的男人!十姐姐曾经教过他,在某些方面小心眼的男人,不容易被坏女人骗! 换了位置之后,方悦言明显觉得踏实了许多。都是自家人,说起话来自然没那么多的顾忌,共同话题还挺多的。 “我上次去了马厩瞧瞧,里头有很多高头大马。听养马的人说,西域有汗血宝马,能日行千里,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杨璐最近似乎对这些话题感兴趣,声音还是极其柔和的,但是又不是故意柔弱那种,轻声细语地说着马的问题,倒是十分舒服。 “哎,十姐姐,你说她怎么回事儿?往常恨不得钻进书堆里的人,今儿竟然一句看的书都没提,一直再说武功骑马这些,她就不怕祖母恼了她?”方悦貌瞧见她一直绕着那个话题转,都有些看不下去了,不由得戳了戳方悦言,轻声问了两句。 方悦言基本上没说几句话,一直在观察屋子里的人。此刻听到她的问题,不由得轻哼了一声,也凑了过去。 “你瞧瞧祖母那脸上的笑,都快溢出来了,像是要恼怒的样子吗?”方悦言边说边使了个眼色。 方悦貌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老夫人,果然见到老夫人悠哉地捧着茶盏,脸上的笑意如何都遮挡不住,甚至连褶子都笑出来了。分明是瞧见杨璐这样的表现,感到十分高兴呢! “祖母这是怎么了?难道被国公府那些热爱舞刀弄枪的女子灵魂附体了,要是平时她早就翻脸了啊!”方悦貌有些承受不住老夫人忽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拉着方悦言的手都紧了几分,像是害怕了一般。 “你怕什么,反正又不是冲着你的!”方悦言轻嗤了一声,对于老夫人这种行为,显然是厌烦至极。 杨璐问了几个有关于习武方面的事儿之后,不少人已经看出了端倪。这表姑娘显然是想和几位爷们儿说话,反正那几个姑娘家也说不出什么建设性的话,在骑马射箭这一类的事情中。 “十姐姐,我看她是冲着六哥来的!你还是赶紧想法子吧?瞧瞧那眉目含春的模样,啧啧!”方悦貌观察了一会儿,立刻又开始骚/扰起方悦言来。 “连你都看出来了,祖母最近尽出昏招!这么明显的事情都敢做,六哥可是订了亲的!”方悦言轻笑了一下,脸上带着几分嘲讽。 方悦貌撇了撇嘴,最近她十姐姐的嘲讽功力是越发厉害了,竟然瞧不上她! 方悦言一丁点儿都不着急,正如她所说,方悦貌察觉到了,其他人自然也明白了。后来方锦衡就不说话,无论问什么都含笑以对。倒是方锦俞凑了过来,无论杨璐说什么他都能接。 最后这次聚会自然也没有特别的事情发生,只不过众人对于杨璐的印象转变了不少。原本以为知书达理的表姑娘,原来也懂得诸多的习武之道。 等众人都撤走了,老夫人立刻拉着杨璐进了里屋,开始仔细地询问起来。 “你觉得锦衡如何?他虽然是从文的,但是国公府里的男儿没有不会武的,他可比你二舅要高强许多,日后注定成就更大。跟了他的女子,日后也差不了!”老夫人有些迫不及待,拉住了杨璐的手,神色之间带着几分认真。 杨璐支支吾吾了半晌,才回答道:“锦衡表哥自然是好的!” 老夫人一听她这句话,立刻就拍掌道:“好,有你这句话,祖母就能狠得下心来了!无论他有没有定亲,祖母都要把你们弄进洞房里去!” “祖母,还是别了!日后表哥和其他的兄弟姐妹们,肯定是要恨死我的!”杨璐听到之后,脸上露出了几分惊诧的神色。 老夫人一摆手,极其坚定地道:“你娘就没能谋个好亲事,她早早就去了,留下你一个心肝儿!我不能再让你也得不到幸福,既然京都里其他世家不好找,那就从身边的几个爷们儿下手,这都是那几房欠你和你娘的!我一定要让你嫁给锦衡,一定要嫁给他……” 她开始不停地重复最后两句话,像是魔障了一般。杨璐就被她抓着手,脸上露出几分不知所措的神色。 *** “六哥,我不能送你出去了,你申请去边疆的旨意下来,就赶紧去。这几日去别的地方躲着,说起来当真是可笑,一个爷们儿竟然为了躲表姑娘,不敢待在自家的府里头!”方悦言坐在椅子上,盯着对面的方锦衡,脸上露出几分气恼的神色。 方锦衡从聚会上出来之后,就先去了方悦容的院子坐了会儿,现在又到了方悦言的屋子里。他是来辞行的,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吗?所以他立刻就决定离开方国公府。 “成了,祖母老糊涂了,我离开之后,她也就没人能动了!总不会让杨璐跟锦俞定亲吧,那么点儿小萝卜头的!”他伸手揉了揉方悦言的脑袋,原本梳理整齐的双丫髻,立刻就被揉乱了。 方悦言不由得噘着嘴,低声道:“那你照顾好自己,就说你去边疆了!真的是,我一定要她们好看!” 老夫人那边卯足了劲儿想法子,能让方锦衡和杨璐在一起的,甚至连生母煮成熟饭的这种阴招都提了出来,只不过毫无用武之地。 因为一连两日,方锦衡都没有回府。直到老夫人忍耐不住把向氏叫了过来询问,却是一问三不知。最后还是让杨月茹来了,才知晓方锦衡已经出府去边疆了。 “他为何也过去?国公爷不是让他呆在家里的吗?你看你是怎么当母亲的,孩子去哪儿了都不知道!”老夫人一肚子火没处发泄,只好指着向氏叫骂起来。 杨月茹站在旁边没说话,一直等到老夫人骂够了向氏,她才轻声开口劝道:“祖母,六弟也是好男儿,当然想去边疆挣军功了,也该定日子下来娶亲了,估摸着他是想未来弟妹了!” 第067章 悦貌开闹 067悦貌开闹 老夫人听到杨月茹的话之后,脸色更加难看起来。她觉得杨月茹这么说,就是故意要戳她心的! “娶什么妻,他还没混出头就想娶妻,至少得像锦程一样有了出息,才能想娶妻的事情!他走也不跟我说一声,是不把我这个长辈放在眼里了?就这样儿的性子还想娶妻……”老夫人气得七窍生烟,不停地念叨着,咬牙切齿的模样,显然是十分痛恨。 她完全被弄得措手不及,再想着要撮合方锦衡和杨璐,就难度特别高了。 等杨月茹回到自己的屋子时,方悦容和方悦言都在等着她了,一看见她,就瞧见她脸上的苦笑了。 “辛苦大嫂了!”方悦言拉着她,脸上带着几分歉意的神色。 “不辛苦,只是我觉得这样不是事儿!得把表姑娘弄出府去,否则谁知道老夫人什么时候又异想天开,到最后丢的可都是方国公府的脸面!锦俞还没定亲呢,若是出些什么大问题,哪个姑娘敢嫁进来!”杨玉茹摆了摆手,脸上露出几分无所谓的神色,只是一想到老夫人和杨璐这边,她就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其实方锦衡躲出去这事儿,杨月茹心底也怄了一口气,当然不是对着小叔子,而是对老夫人。她是长嫂,遇到这种事儿,方锦衡一个大男人不好出手,自然得由她来出手了,可是偏偏老夫人不按章法来,害得方锦衡躲出去,她觉得是自己失职了。 三人对视了一眼,其实方悦言姐妹俩心底早就这么想了,只是因为杨月茹毕竟要在国公府里一直带着,不像她们二人,大不了掰了以后不常回来就是了。 “我们也是这么想的,这回嫂子不用出手,我在这后院里住的也够久了,卫家整理得差不多了,我正好回去办办酒宴。替这位表姑娘找个好人家,就算是了了家里这乌烟瘴气的冤孽了!”方悦容思考了片刻,才轻声开了口。 要杜绝老夫人再犯浑,就是替杨璐找个人家定亲,这样家里的爷们儿,也不用每时每刻都被惦记着。 杨月茹皱了皱眉头,长叹了一口气:“这都是吃苦不讨好的事儿,恐怕你我认为能和表姑娘定亲的好儿郎,老夫人都瞧不上呢!原先我刚嫁进来的时候,瞧着表姑娘还是个好的,现如今倒是被老夫人带的,越发不像样儿了,眼高于顶的,还以为是个公主呢!” 这种事儿退给谁都不太好,况且方悦容已经嫁出去了,完全不用管这么多。 “嫂子,你就放心吧,我有分寸的!等大哥他回来,我亲自与他说!”方悦容看着她有些踌躇的模样,就已经猜到了。 女人家总是最先考虑到丈夫,这个法子算是最快捷的了,但是杨月茹考虑到方锦程回来可能会责怪她把事情丢给怀有身孕的方悦容,所以心里难免犹豫。 “你知道的,我总是怕自己做得不够好!你量力而为,不行的话就立刻停手,我们再想别的法子!你自己注意身体,别让表姑娘碰到了!”杨月茹脸上一红,带着几分不好意思的笑意,她轻轻握住了方悦容的手,低声叮嘱着。 方悦容回了卫府之后,就依言操办起宴席来。向氏她们自然要过去的,杨璐得了老夫人的吩咐,只要有宴席就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方悦言和方悦貌都已经定亲了,一般不出去参宴,也不想抢了杨璐所谓的风头,就让她一人出去花枝招展了! 只不过还真被杨月茹言中了,高不成低不就。杨月茹和方悦容姑嫂俩瞧中的有为青年,杨璐都不怎么满意,老夫人更是气得三天两头指桑骂槐的。杨月茹都觉得身心俱疲,好在她的承受能力比较强悍,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否则非得憋屈死。 “我们府上还真出了一个公主呢!眼界得比天高,四品官的嫡次子还不满意,她嫌弃那人本身没有才华。给她找了个庶吉士,她又嫌弃人家是寒门出生。难不成她那样儿,还能配个状元不成!”方悦貌不满地抱怨着,她就坐在椅子上,手指无意识地摆弄着盘子里的糕点,却并不吃。 杨璐的名声在方国公府的后院里,算是彻底臭了。也不知她是怎么,竟然越发的有恃无恐起来,把老夫人院子里的下人都得罪了,这些难听话自然就一字不差地传了出来,几乎府里大半的人都在等着看她的笑话。 方悦言耸了耸肩,听了她的抱怨,也是心有所感,不由得冷哼了一声。 “她这么张扬,还不是因为祖母宠得!她自认为以后嫁了出去,就不用再与我们这些方家人有牵连了,所以即使得罪了我们,也根本无所谓!还不如趁着有祖母护着,好好当一回上位者,反正我们也不敢把她怎么样!”方悦言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脸上嘲讽的神色越发明显。 杨璐终于还是被老夫人给养废掉了,脑回沟都跟正常人不一样。那些愿意跟她定亲的人,完全都是看在方国公府的份上,杨璐现在就要把国公府所有的人都得罪了,日后肯定会后悔的! “若是等到老夫人百年之后,看她怎么办!”方悦貌十分不客气地说了一句,脸上带着几分气呼呼的神色。 这几日,老夫人心情更加不好,因为卫府的宴席不再举办了。方悦容这几日为了杨璐,被折腾得够呛。卫家是行医的,自然很快就察觉到她身子的不对劲儿,直接不再举办酒宴了,为此杨璐也失去了找定亲人家的机会。 杨璐本身就不算太出色,京都的其他世家也就没有主动说亲的。上门来的媒婆,说的人家一次比一次差,老夫人彻底恼火了。 她像是真的要发疯了一般,稍微有一点不顺心,就对着身边的人开始大吼大叫的。乐康院几乎成了国公府人最不愿意去的地方,就连小辈儿们的晨昏定省,都是请完安稍微说几句话,就飞快地走了,生怕再次惹起老夫人的不满。 *** “十姑娘,您快去瞧瞧我们姑娘吧!五老爷回来之后,也不知跟她说了什么,就开始大哭大闹起来,现在去徐姨娘的院子里,要打她呢!”一个小丫鬟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方悦言抬头一瞧,是方悦貌身边伺候的,一听她这么说,不由得愣了一下。急忙站起来,就往往外冲。 “五叔不是刚回来?前几日她还跟我念叨着五叔,担心五叔在边疆吃穿不好呢,怎么这会子人回来了,倒是闹得这样大了?徐曼又做什么事儿惹了她?”方悦言的脸上带着十分的焦急神色,心里纳闷得不行。 自从廖氏去了之后,方悦貌一下子长大了许多,脾气也成熟了不少,很久没有闹成这种样子。这一回竟然直接把身边伺候的人都给吓到了,甚至来求助她,显然十分出格了。 那个丫鬟摇头表示不知,方靖和方悦貌是关在里屋内说话,后来才闹开了。那架势十分吓人,没人敢耽搁,就立刻让这个丫头来求助了。 “爹,你不是要我的命吗?你忘了娘是怎么死的吗?”方悦貌此刻就跪在地上,哭得十分凄惨。 方靖亲自动手擒住她,不让她再撒泼。只是方悦貌那泪流满面的模样,让周围瞧见的人都感到心疼。 “五叔,你这是做什么?悦貌她才多大一点儿,如何能承受得住你这样钳制着!”方悦言瞧见这场面,立刻就沉了脸。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让方悦貌如此难堪,方靖这是要做什么!她连忙挥手,让众人离开。 方靖经过她这么一提醒,才立刻松了手。方悦貌也脱力了,不再闹着要去打杀徐曼,只是她的扬高语调的质问,一句句戳到观者的心底。 “爹你为什么要娶徐曼?没有旁人了吗?谁都可以当你的续弦,只有她不可以!你忘了娘亲的死就是因为她吗?”方悦貌气急败坏地吼道,她的双眼通红,甚至都有些红肿,显然是哭了许久的原因。 方靖站在那里,沉默地看着她,眼神之中带着几分愧疚。 过了半晌,在方悦貌喊叫累了,他才低声道:“我也不想再祸害旁人了,你你让她当续弦,她坚决不会影响到你任何的地方,爹将来把五房的一半当做你的陪嫁!珏哥儿离不开她,我再找其他人,只怕会磨合得不好!” “不,我不要她!她算什么东西,你哪怕就找个平民的庶女,都比她来得高尚!”方悦貌再次尖叫起来,她的面容有些狰狞。 方悦言吃惊不小,廖氏死后一年,方靖可以娶续弦。没想到竟然要把徐曼抬成五夫人,难怪方悦貌要发疯了,是她也不能忍。 争执了很久,方靖都没有松口,他长叹了一口气,道:“你祖母病了,家里这么乱,我抬她成为续弦之后,立刻就回边疆,坚决不会把她当做妻子来……” 方靖丢下这个理由之后,方悦貌怔怔地抬起头看着他,她忽然不再哭出声音了,只是眼睛里的泪水还是不断地流了出来。她看向方靖的目光之中,透着一股子绝望,那是一种快要到达崩溃边缘的神色,让方靖都心头一颤。 第068章 互换身份 “爹,你总是这样。什么东西都把祖母放在最前面,母亲忍了这么多年,只换来了你那一次的反抗。现在祖母又病了,你不仅心软了,还觉得徐曼那个女人不错对不对?你对她念念不忘,娘死的时候,你那么伤心也不过是因为你觉得愧疚了,没有照顾好她。其实最后要背叛她把徐曼抬成五夫人的人还不是你!你终于如愿以偿,再也没有人能够阻碍你娶她为妻了!”方悦貌哭得稀里哗啦,却是字字句句都说到重点上。 方靖的神色越发难看起来,他也抬起头,与方悦貌对视着,眼神透着几分严肃。 “悦貌,我是你爹!你不要这般没大没小!”他冷声呵斥道。 “爹,没人逼着你娶她,祖母也不能!你要是不想娶,直接躲在边疆不回来便是了,现在急匆匆地回来,说是跟我商量,实际上只是通知我而已!你觉得珏哥儿跟我有可能互相扶持,成为姐弟吗?她的母亲与我有杀母之仇,我娘也曾当着他的面儿殴打徐曼!你再娶别人,给你生儿育女不好么?一定要让他们母子两个来,最后的结果,恐怕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亡!”方悦貌冷笑了一声,脸上毫不掩饰地露出了嘲讽的笑意来。 她猛地站起身来,一步步往方靖的面前走去。 当听到她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方靖不由得浑身震了一下,他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显然很难相信,这样一句话,是出自他这个还未及笄的嫡女口中。 “爹,你这么惊讶地看着我做什么?我好歹也是武将之后,难免有点血性。你要娶便娶吧,总之是为了哄好祖母,哄完之后你就可以回边疆了,我和徐曼当然不会有什么好相处的画面,因为我看见她就觉得恶心!每每想到要纵容她,我就受不了,如果日后我的夫君也在外面养这样的外室,光明正大地入府,我一定搞死她!”方悦貌忽然长叹了一口气,像是无可奈何一般。 只是她说出来的话,却依然让方靖不敢轻举妄动。可见她对徐曼这种人的痛恨。 最终方靖也只是动了动嘴巴,却是一个字都没说,转身走了。 恐怕这一次,他已经无法面对方悦貌了。 “十姐姐!”等方靖走后,方悦貌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幸好方悦言扶住了她。 “没事儿了,不要想太多。你已经长大了,可以面对徐曼了,她被当做外室一直养在屋子里,对于京都贵妇圈子肯定已经不了解了,脱节的人再想融入进去,而且她还是以外室的身份,肯定更加丢脸!”方悦言搂住她,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低声地安慰着她。 方悦貌却是放声大哭,她抽噎着道:“这就是我的祖母?这就是我的父亲!至亲之人狠毒起来,比陌生人的伤害还要深重!” 方悦言沉默了,她只是一直拍着方悦貌的后背帮她顺气。其实心底也跟着叹了一口气,她如何不知这样的道理,甚至比方悦貌还要早好几年。 当年萧氏离世,老夫人和方贤还不是如此作践的!那些日子她也都撑过来了,当然她要比方悦貌更幸运,她还有亲生的兄弟姐妹可以扶持,向氏也不像徐曼那样是个外室进入府里的! 老夫人的动作很迅速,徐曼很快就被抬成了五夫人,因为就在国公府举办的,迎亲那一类的程序直接省略了。 方靖如他所言,第二日就去了边疆,多一晚都不肯待了。老夫人也不在乎,只是对待徐曼越发的热情起来。 方悦言感到十足的纳闷,原来也不见老夫人对徐曼那么热络的,怎么这会子倒是摆出一副十分亲近的模样,甚至都把宋氏的位置给抢走了,完全就是亲如母女的感觉。 “姑娘,十三姑娘,徐曼又带着表姑娘出去参宴了,这次好像是礼部侍郎家千金办的!”秋雨撩着帘子走了进来,低声地说着方才她打听来的消息。 过了一个多月,这国公府的人才看明白,老夫人急匆匆地扶持徐曼是为何。原来是为了要她带着杨璐出去说亲,借着徐曼刚成为五夫人,要熟悉京都的贵妇圈为由,京都里只要有人家开宴送了帖子来,徐曼就都带着杨璐前去参加,大大小小的参加了不少,已经混了个脸熟。 只不过成效不大,杨璐显然不是各位世家贵妇们理想的儿媳妇,为此老夫人也不让她再去参宴,倒是成日里拘在院子里头,也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姑娘!”秋雨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几分神秘。 方悦言正在画画,听到她的呼唤声,立刻就放下手中的画笔,认真地看向她。 “姑娘,奴婢打听到老夫人正在院子里教导表姑娘磨性子,让她变得厉害一点儿!而且还派人打听了十三姑娘的喜好和平时的小动作,此刻也在慢慢告诉她!”秋雨凑到了方悦言身边,轻声说着,眉头轻轻蹙起,带着几分不解的神色。 方悦言眉头一挑,脸上也露出犹疑的表情来。 “祖母最近可真是奇怪,她经常说悦貌是最不像世家姑娘的了,被廖氏都带得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最是好动难训。怎么会让杨璐学她的样子?这难道口是心非,其实祖母就喜欢悦貌那样儿的?”方悦言皱着眉头,她是完全不明白老夫人的意思了。 还有上回聚会的时候,杨璐把那些骑马射箭的事儿,说得头头是道的。这些事情加起来,就更加怪异了。上回她还能说,杨璐这么做是为了引起方锦衡的注意力,那么这几日的表现可就不能这么说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轻声呢喃了一句。 等第二日请安的时候,她和方悦貌特地留在了乐康院,杨璐就在一旁,举手投足之间还真与方悦貌有几分相像。 “表妹你看什么呢?我身上又没长出花来,再看可是要收银子的!”杨璐一抬眸就瞧见方悦貌在盯着她看,她的眼神并没有闪躲,相反眉头一挑,脆声说道。 周围的几个丫头一听这话,立刻低下头笑了。 方悦貌愣了一下,转而扯了扯嘴角,扬起了语调:“表姐可真逗啊!若不是你用自己的声音说出口,我还以为方才那话是我说的呢!表姐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若是给银子,你也得给我啊!” 周围的环境为之一静,倒是方悦言和方悦貌身边伺候的丫头轻轻笑开了。表姑娘可真是铁了心的要学十三姑娘,举手投足之间,连说话的语气都学的十足十,但是遇到本人之后,还是败下阵来,不如人就是不如人。 老夫人的面色一冷,原本的好心情似乎也打了折扣。杨璐被呛了回来,收敛了许多,没有再刻意地模仿方悦貌。 到最后要辞行的时候,方悦貌还被老夫人留了下来,只有方悦言一人回去了。其实姐妹俩心里都是惊疑不定,老夫人应该是最讨厌看见她们二人了,竟然还把方悦貌留下了。 “祖母究竟怎么说?”看见方悦貌总算出来了,她不由得上前一步,轻声询问了一句话。 “别提了,祖母这究竟是怎么了?她要杨璐跟着疯就罢了,竟然还带着我,拉着我不停地哭,说很心疼我,之前光疼杨璐是她的错,她要弥补我。要把我搬到乐康院去住,还说我已经定亲了,收收性子,正好搬到她那里去!”方悦貌满脸都是惊悚的神色,她在开口的时候,整个人还处于难以置信的状态。 方悦言听她说完,也不由得瞪圆了眼睛,扬声问道:“你没听错吧?祖母要你搬去乐康院?那杨璐怎么办?她可还是在那个院子里?” “是啊,我也这么说。我以为祖母因为我那几句挤兑的话,就恼了我要试探,所以立刻就表明了,祖母宠着表姐没关系,表姐家世凄凉,受宠一点也无所谓。祖母当下就不干了,拉着我的手就开始哭,竟然要帮杨璐搬地方,说是腾出来让我搬进去!这会子恐怕已经在搬了,那动静搞得那么大,跟真的似的!”方悦貌一拍大腿,整个人都有些不在状态,显然被老夫人震得到现在都反应过来。 方悦言正想笑她白日做梦,肯定是把老夫人的话给听错了,外头就传来丫鬟的禀报声。 “姑娘,十三姑娘,表姑娘的东西已经开始往外搬了。说是等她收拾好了,要请您二位去喝茶!”小丫头的声音传来。 方悦言姐妹俩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方悦言才相信这是真的。 “她真的搬离了乐康院?搬到哪儿了?”方悦言的眉头越皱越紧,不由得问了一句。 “表姑娘真的搬走了,后院里好多下人都瞧见了!”春云走了进来,手里拿着刚泡好的茶。 她替两位姑娘倒了新茶,才低声道:“奴婢问了一下,原本准备搬到二房那边的,不过五夫人说与表姑娘亲近,就想当个亲生女儿养,所以表姑娘搬去了五房,离十三姑娘住的院子还挺近!” “哎,表姑娘是不是想直接想住进十三姑娘的院子啊?反正十三姑娘要搬去乐康院住,可不就是两位换一换嘛!”站在一旁竖起耳朵听八卦的冬霜,立刻就忍不住扬高了声音喊了一句。 第069章 公主婆母 冬霜原本只是觉得好玩儿,没想到她说完之后,周围的人竟然都没有开口说话。 “奴婢可是说错了什么?”即使她神经大条,也察觉到身边的人有些不对劲。 方悦言姐妹俩对望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眸里看到一丝阴冷。 “可不是互换嘛,祖母巴不得我跟她互换住的地方,最好连身份都换了。我去当那个打秋风的破落户,她来当国公府五房正经的嫡姑娘!”方悦貌猛地拍了一下桌子,脸上嘲讽的笑意十分明显。 周围的几个丫头听她这么说,都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有几个脑子灵敏的,已经反应过来了,像冬霜这种脑子缺根筋的,也不敢随便开口说话,即使不明白也知道此刻不是她开口询问的好时机。 方悦言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讥诮,低声道:“我是祖母怎么性子大变,要杨璐学你的小习惯和性格呢,原来她是存了这种心思!” “祖母也真是好笑,她要杨璐学我,无非是想让她替代我,几年之后嫁进萧侯府。但是旁人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分不清我和她呢!”方悦貌猜透了老夫人的想法之后,整个人也稍微放松了下来。 至少知道了老夫人究竟是为了什么,她也就不再那么提心吊胆。只想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方悦言皱紧了眉头,细细想了想,脸上的神色更加难看起来,立刻一挥手道:“不对,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杨璐彻底变成你了,自然是要嫁去萧侯府的。你等着瞧吧,过些日子,她肯定不会再允许你与杨璐出门了!” “什么意思?我就是我啊,她即使要嫁过去,也是替我嫁过去,不会变成我啊!”方悦貌挑起眉头,她完全没明白方悦言在讲什么。 “祖母让她学习你的说话习惯,生活方式,甚至连你的脾性都摸得一清二楚。让她搬去五房,把你挪到乐康院,不是要你们互换身份吗?也就是说你以后就是表姑娘,而她是十三姑娘,当然现在还分得清,可若是你忽然没了呢!以她老人家的脾性,肯定是立刻就为杨璐正名,把她改成方悦貌了。然后光明正大地嫁去萧侯府!”方悦言的声音越发僵冷起来,她一句句慢慢地说着。 只是越往后说,她的心里就越发不安起来,说到最后,屋子里的人几乎都跟着抖了抖。 方悦貌的脑子“嗡”的一声,整个人开始发懵,心头涌起无数的不安和惶恐。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反驳方悦言,肯定会有人阻止的,但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会有人阻止吗?如果她活着的话,老夫人所做的自然不会成功。但如果她死了呢,方靖可以因为老夫人就妥协娶了徐曼,现在依然可以认个女儿,反正亲生女儿也死了,得个便宜女儿也不错。徐曼就更别指望了!她身边的姐妹们都已经出嫁了,成了别人家的人了,兄弟们能插手后宅吗? 就算能插手了,她都已经死了,杨璐顶着她的姓名活下去,还能笼络住萧家这么一门姻亲。 “她是我亲祖母啊!为何要那么帮杨璐,却视我如敝履?”方悦貌怔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挺直的后背也变得瘫软了。 整个人似乎都不想动了,完全就是被打击到的模样,瘫软在椅子上,一动都不想动。 “我们若是能了解她的心思,也就变成她那样儿的人了!祖母要让计划实施,必定会对付你,你身子一向康健,要让你一朝一夕衰弱是很困难的事情。但是我想祖母肯定有法子的,毕竟这院子里突然死去的人也不在少数了!”方悦言轻嗤了一声,她此刻已经反应过来了,虽然还是心有戚戚焉,但是以最快的速度在心底盘算开了。 她的话音刚落,方悦貌便立刻抬起头来。 两人将伺候的人撵了下去,就在屋子里细细商量起来。 杨璐搬家,一连折腾了三日才算结束。听说是把所有的东西都搬走了,老夫人又塞了不少,明明都在同一个后院里,老夫人却还是怕她委屈了一般。 表姑娘的东西刚收拾完,老夫人就开始命人把方悦貌的东西搬了进来,显然是铁了心地要让十三姑娘跟她住一起了。 整个后院的人都有些诧异,毕竟老夫人此举,像是在告诉众人,表姑娘失宠了,现在老夫人的心头肉是十三姑娘一般。 “你又跑到我这边来,老夫人那边可是一直盯着你的!待会儿回去肯定又要挨说了!”方悦言瞧见她带人过来,立刻就扯了扯嘴角笑开了。 老夫人还真被方悦言料中了,把方悦貌拘在屋子里,当然她是控制不住这位好动的十三姑娘,每日都要出来串门子。老夫人又不好直接把她囚禁起来,所以每回都是不满地念叨两句。 “我这还不是为了躲她,刚去几天啊,她就派了两尊门神看着我!还想把我身边伺候的人打发掉,若不是我机敏,兴许已经被她磋磨了!因为要查她究竟要使什么手段,我每日吃穿用的,都要仔细检查,几个大丫头每日如临大敌,害得我也睡不好吃不香的!”方悦貌十分不满地抱怨道,她和方悦言商量过后,就得出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结论,为此她才会搬到乐康院去,勘察至今。 姐妹俩正说笑,外头急匆匆地冲进来一拨人。她们二人脸上的笑意收了起来,抬起头一瞧竟是老夫人身边的方嬷嬷。 “嬷嬷,这么着急是做什么!”方悦言皱了皱眉头,什么时候进她的房间,都不用让人通传了,直接硬闯! “十姑娘,公主府来人了,要带您去公主府见客!”方嬷嬷连忙冲着她福身行礼,脸上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神色。 方悦言微微一愣,眼神下意识地往后扫,果然看见方嬷嬷身后跟着几个人。她们的身上都穿着宫装,两个老嬷嬷,还有两个宫女,周身的气势都与府上的下人不同。 “方姑娘,我们公主想见您一面,所以就让奴婢几个来伺候您过去!”其中一个嬷嬷往前迈了一步,声音虽然压得低,但是语气却是十分镇定而坚持。 紧接着她手一挥,那两个宫女立刻走上前来,轻声询问着方悦言的衣柜在哪里,竟是直接开始翻找见客的大衣裳伺候她更衣。另外一个老嬷嬷也不闲着,她的衣裳刚换好了,就把她推到铜镜前,动手替她梳头发。 方悦貌一直处于愣神之中,这四个人的动作实在是太麻利了,似乎有什么猛兽在一旁追着一般,走路带风,脸上的神色却始终十分冷静。等她回过神的时候,方悦言已经收拾好了,直接被人架着就往外走了。 姐妹俩都没来得及说一句告别的话,方悦言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明思院外了。 “这哪里是请人去做客的?分明是抢人的嘛!”方悦貌与身边几个丫头面面相觑了会儿,脸上依然带着惊疑不定的神情。 方悦言从上车开始,就没有说过一句话。她已经不知道从哪里开口了,秋雨这丫头鬼机灵,在其他几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迅速跟着方悦言上了车,总不能让姑娘一个人去那龙潭虎穴。 两个嬷嬷与她们通车,始终都死板着一张脸,周围的气氛显得十分紧绷。方悦言轻吸了一口气,让脑子里纷纷扰扰的思绪冷静下来,说实话到现在为止,她都不知道是哪位公主请她做客,完全是一头雾水。 她的眼睛慢慢地扫着马车内部的构造,不得不说这马车十分豪华,车顶是镶金的,毯子和垫子都是最好的月华锦所制,上面绣得图案也异常的夺人眼球,还有龙凤呈祥的样式,处处都在彰显主人的高贵身份。 等下车的时候,她已经可以断定,这位公主一定是十分喜欢华贵艳丽的东西。 她抬起头,就看到匾额上五个金色大字:明珠公主府。 心里总算是有点底了,明珠公主,原来是她未来婆婆要见她!呵呵,她还没嫁给向许良,婆婆就用这种完全强迫的方式见面,是要直接开撕吗? 她表示深深的担忧,毕竟以她现在的情况,根本不是明珠公主的对手。更何况自从明珠公主与向王爷和离之后,这两人就已经成了老虎的屁股,摸不得!谁知道当今圣上心里究竟盘算的是什么,总之在下好大一盘棋,而且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儿! “公主,您来吃荔枝,这可是最新摘的!”一道有些诡异的男声传来,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方悦言立刻就停下了脚步,但是为时晚矣。 院子里横着一张美人榻,上面侧躺着一位穿金戴银的美妇人,裙衫上那用金线绣制的大片牡丹花样,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几乎要刺瞎众人的眼。当然这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这位美妇人的身边或坐立着几位年纪不等的男子。 有十几岁大的清秀少年,也有刚及弱冠的俊逸青年,有文质彬彬的书生,也有身材壮实的猛男。显然几个人都是明珠公主的男宠! 此刻正有一个少年嘴里含着剥了壳的荔枝,双手搂住公主的脖颈,伸长了脖子要送进她的嘴里。 方悦言表示三观碎裂,这欢迎仪式她着实招架不住! 第070章 世子掳人 “公主,方家十姑娘到了!”还是那个领路的嬷嬷开口说了一声,才让光天化日之下就四处淫/邪的明珠公主,停下了动作。 她的脸上还是那样灿烂的笑容,眼角的余光轻轻地扫过方悦言,见这个小姑娘微低着头,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并没有露出什么窘迫的神色。 明珠公主勾着嘴角一笑,张开红唇毫无忌惮地从那个少年的口中含过荔枝,慢慢地咀嚼咽了下去。 “你们下去吧!”她轻轻地挥了挥手。 那几个男宠都安分了下来,冲着公主行了一礼,鱼贯而出。方才那样旁若无人的淫/靡气息荡然无存,那走路一板一眼的模样,活脱脱就是一副良家妇男。 方悦言忍不住好奇,眼角刮了一眼,看到这里更加惊叹。不愧是最尊贵的公主殿下,当真是□□人一把好手!这样看来,都像是国家栋梁,谁能想到他们方才在公主的身边伏低做小,逢迎承欢! “抬起头来!”娇媚的声音再次响起。 方悦言依言抬起头,终于是能够仔细地观察自己这未来的婆母。天生骄奢的生活,明珠公主身上那金枝玉叶的气势浑然天成,此刻她眯起眼睛打量自己的时候,那股子上位者不容置疑的态度自然而然地流露出。 方悦言的眼神不禁停留在她的嘴角,明珠公主长了一张艳丽的红唇,此刻的唇角却挂着一丝晶莹,应该是方才用嘴接过少年含着的荔枝时留下的,不知是荔枝的汁液,还是别人的口水。 想到这里,她面上的神色就越发显得尴尬起来。 “小模样长得不错,气度也挺好的,重要的是够宠辱不惊!方才那几个小公子长得好不好?”明珠公主先是可有可无地评价了一番,忽然冒出一句惊世骇俗的提问来。 方悦言眨了眨眼睛,半晌没反应过来。 明珠公主在问她这个未来儿媳妇,那些男宠长得怎么样!这个问题是从哪里来的,她一点儿都不想回答! “民女——”一向对自己的语言攻势有信心的方悦言,此刻竟是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 呵呵,那帮男人肯定比不过向世子咯!这么回答会被抽吧,竟然拿男宠跟堂堂向世子比!那就一般般?公主身边的狗都是高贵的,更何况是要夜夜笙箫的男宠! “没瞧清楚,公主喜欢就好,旁人的意见不在参考范围!”她憋了半晌,才总算是组织出一句话来,心情已经带了几分绝望的意思。 她还没及笄,求御男无数的公主殿下放过!明珠公主果然霸道,初次见面,就给她一个这么大的下马威,彰显着明珠公主生活的奢/靡。 实际上明珠公主的豪放生活,早就不是什么秘辛,甚至京都的街头巷尾都不愿意传了。一个公主过出了帝王般的感觉,只不过当今圣上是坐拥三千佳丽,而明珠公主是换男宠如衣服。 “要不要把他们再叫回来让你看清楚了回答?”明珠公主显然不愿意善罢甘休,竟然继续追问了下去。 方悦言立刻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轻声道:“不必,民女看着公主就好,即使他们再过来,民女也只能瞧见公主的风采!” 她低声说了一句,完全就是大实话。明珠公主存在感这么强,任谁都无法抢走她的风头! “呵呵呵,小丫头嘴巴怪甜的,日后肯定能哄得长辈开心呢!”明珠公主竟是轻轻仰起头,肆无忌惮地笑开了。 声音依然是带着几分娇媚,透着成熟女人的妖娆气息。 “本宫这人性子不太好,总是听风就是雨的,带得身边伺候的人也都变成了这样儿。他们几个去请你的人,没有得罪你吧?本宫之前忽然特别想见你,就恨不得眼睛一眨你就在面前了!”明珠公主总算是从柔弱无骨的状态之中挣脱出来,慢慢地坐了起来,只是依然歪着,浑身都透着一股慵懒的气息。 方悦言轻声地回了几句,身上的冷汗就没停过。不是她没见过世面,而是明珠公主太过惊世骇俗。难怪方嬷嬷连通传一声都不曾,直接领着人进来了,相比是那些嬷嬷手段过于强硬了。 “怎么声音这么小,莫不是害怕了?不用怕,许良那孩子来了,本宫也是这样儿的!你是本宫儿媳妇,以后嫁给他之后,来公主府请安可要习惯了,否则失态了丢脸的可是你!”明珠公主见她有些绷紧的状态,依然还是一副谈笑风生的模样,只是眼眸中的深意却丝毫没减。 方悦言点了点头,心里却早就盘算开了:难怪向许良那么变态,原来他竟然有这样一个性格扭曲的娘! 想想公主和向王爷和离的时候,向许良不过几岁大,那么小的孩子正是依恋母亲的时候,可是明珠公主带给他的或许是无止境的噩梦。 母亲在孩子的心中,是圣洁的纤尘不染的,但是向许良恐怕看过无数次明珠公主跟不同男人在一起了,那感觉简直不能想象! “其实本宫找你来呢,是有一件重要的事儿要做!你知道许良他不是普通人,未来的妻子肯定也不能手软,你们府上不乖的人实在太多了,特别是那个不知道从哪个泥巴堆子里爬出来的表姑娘,本宫听了底下人汇报之后,着实气恼!那种人,你怎么可以还留在后宅里,应该早日除去才是!”明珠公主看着她已经恢复平静的面色,不由得撇了撇嘴,显然再逗下去,这个小儿媳也不会有什么惊世骇俗的反应了,这么快就习惯了! 方悦言微微挑了挑眉头,显然是惊诧于公主婆婆对她家了解的程度。 等她从公主府出来的时候,整个人还是处于一种云里雾里的感觉。 “世子?”旁边传来一道惊呼声。 方悦言下意识地回头望过去,就瞧见向许良正好从马背上下来,两人对视了一眼,她很快撇开头去。 “要回去了吗?让母亲跟方家的人说,她留十姑娘用饭!”向世子低声问了一句,又很快地下了决定。 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向许良已经一下子上了马,直接勒着缰绳到了方悦言的面前。看着近在眼前的高头大马,方悦言不由得后退了一步,只是还没站稳,她的腰就已经被人搂住了,直接一用力,她就已经落在了马背上,后背抵着男人宽阔而温暖的胸膛。 “你要干什——”方悦言反应过来,立刻扬声喊叫了一句。 只是她还没说完,整个视线就被遮挡住了,向许良竟然用披风直接把她整个人都盖住了,然后一句话都没再说,直接两条长腿一夹马肚,身下的高头大马就一下子冲了出去。 几个下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只能看着那匹马载着两个人绝尘而去。 “姑娘,姑娘!您不能去啊!”春云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看着远去的马,也只有焦急地跺着脚,只不过她高声喊叫,也不能唤回方悦言的一个回头,甚至连她的人都瞧不见了,完全被向许良的背影给挡住了。 “成了,别喊了!世子带她走,不会遇到危险的,总之最后还一个完整的十姑娘给你!”还是一旁公主府的几个宫女看得开,轻声地安抚了她几句,就直接进去给公主报信儿了。 明珠公主此刻已经把那些男宠又传召出来了,这会子听到下面这些人的汇报,知道方悦言被向许良掳走了,她的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那就照着世子说的去办!不愧是我的儿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人活在世上,最重要的就是开心!”她仰着头,笑得花枝乱颤的。 一旁一个青年趁机凑到她的面前撒娇,两人当场就搂成一团了。 方悦言坐在马背上,一开始还挣扎两下,但是等马蹄飞散跑远了之后,她只有无可奈何地接受了。即使向许良把她掳走了,现在她想反抗也不是时候。 “公主她总是行为过当,我带你出来转转,给你赔罪!”过了半晌,向许良才轻声开了口。 方悦言被披风整个包住了,男人的披风十分宽大,上面还带着向许良身上的气息,后背又靠着他炙热的胸膛,她感觉自己完全被向许良这个人给包裹了,一丁点儿别的东西都察觉不到。 “我们现在要去哪儿?”隔了片刻,她的声音才传了过来,有披风阻隔着,她的声音显得闷闷的。 “去客栈让你换一身衣裳,你放心那里是安家的产业,不会有别人乱说!”向许良今日似乎也失了往常那股子耍贱的个性,变得非常严肃认真,竟让方悦言有些反应不过来。 等到了客栈,他也是直接抱她进去的。又把方悦言吓得半死,即使她从小在武将之风中长大,比以往的世家贵女稍微大胆那么一点点,但也不代表她能在成亲之前,就被自己的未来夫君抱在怀里而不动容。 现在的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一方面是她太不知所措了,还有一方面就是向许良自身的温度真的很高,一直贴着他又被披风蒙了这么久,的确感觉浑身都在发烫。 “拿进去换掉,这是干净的男装,待会子我们去吃饭!”等了一会儿,向许良手里捧着一套男装递给了她,没有太多的表情,就替她把门给关上了。 第071章 两人逛街 071两人逛街 方悦言还没反应过来,门就被关上了。她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向许良的情绪明显不高,而且还透着一股子阴沉,但却有闲心思带她出来玩儿。 况且本来就不是她自愿来的,而是向许良把她掳来的,即使不高兴也该是她吧! 等到门再次被打开的时候,向许良依然站在外面。他长身玉立,双手抱臂,沉着一张脸似乎在发呆,往日那些调笑的气氛丝毫不见。 “回神!”方悦言猛地抬手拍了一下自己的手掌,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 他扭过头,首先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方悦言身上这套衣裳尺寸正好,因为身量不高,看着就像是一个漂亮的少年一般。 “走吧,雅间已经订好了,酒菜估计也准备好了。”他带头迈着长腿往楼下走去。 安侯府的产业定然不会差,特别是这家客栈,三楼是客栈,二楼是雅间。两个人坐在靠窗的椅子上,底下的车水马龙,人情百态尽收眼中。 “向世子,你要是不想带我出来吃饭,又何必掳我过来,结果对着满桌子菜,你却摆着一张冷酷到底的脸给我看!”方悦言瞧着又出神的向许良,脸上不满的神色越发明显,直至爆发出来。 她拿起一双筷子,在向许良手边的碗上轻轻地敲了敲。 向许良皱了皱眉头,他回过神来,抬手捏了捏自己的眉间。 “那怎么办?想起公主用那种极其淫/靡的方式与你见了面,我就觉得心情不好。以后成亲了,肯定无法重振夫纲了是不是?”他低下头,与她对视着,眼神里带着几分无可奈何。 方悦言被他说的话一愣,看着他睁着眼睛,努力摆出一副无辜的神情,心头涌起强烈的无语感。 “你几岁?能不能别这么说话?我有些承受不住!”隔了片刻,她才回过神来,立刻就用手磨蹭着自己的胳膊,似乎上面被沾了不少细菌一样。 向许良轻轻地笑出声,低垂着眼睑,也看不清他究竟是真高兴还是装出来的。 “你连公主那样的说话方式都承受住了,还承受不住我的?不可能!我从小到大,就没见过比她还要不知羞耻的人了!”他再次抬起头的时候,脸上已经挂着那种极其熟悉的似笑非笑。 他的语气调侃十足,只是说出来的话却并不是什么好笑的。方悦言已经注意到了,向许良只是之前当着那些下人的面儿,才称呼明珠公主为母亲,其余的都是以公主称呼,显得极其生疏。 气氛有些尴尬,他说公主不知羞耻,她总不能接话赞同。 “你今儿是要去看望公主的吗?要不要早些回去,公主知道了会不会责怪你?”她只好把话题岔开,心里真的是尴尬得要死。 “不是,我专门去找你的!她一向就是心里扭曲的人,我过得好了,她就会不开心,所以找你不会有好事儿。我历经千辛万苦才定下来的亲事,可不能被她三言两语就给毁掉了,那我多吃亏!”向许良丝毫没有犹豫地摆了摆手,对于评价明珠公主,则更加的放肆。 好像明珠公主不是他的生母一般,这种压抑的气氛,让她有些难以承受。 早就知道向许良的周围环境很糟糕,一开始她还以为只有一个向王府要对付,没想到倒是这位公主婆婆急不可耐地出来刷存在感了。 “我怎么觉得跟你定亲就是妥妥的亏本买卖,比我自己家还要困难重重的!”方悦言此刻也放松了下来,不由得冷笑了一声,脸上带着几分自嘲的意味。 向许良再次摆了摆手,脸上带着几分笑意。 “怎么可能?你明明大赚特赚了,因为我是这天下最好的男人!”他非常自恋地说了一句,甚至还冲着她暧昧性地挑了挑眉头,动作故意弄得有些猥琐。 方悦言原本紧皱的眉头,再次舒展开了,这回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说真的,你在方家是要独自奋斗,你家那两个兄长太不是东西,都一心扑在军工或者衙役上面,根本顾不得你。你要是到了向王府,王妃敢动你一根手指头,我就敢动她全家!”向许良看见她笑成这样,立刻就沉下了脸,无比认真地说道。 两个人的气氛缓和了,都不提彼此的糟心事儿,安心地拿起筷子吃饭。这么瞧过去,气氛十分的和谐。 楼下忽然变得吵闹起来,原来是一男一女当街闹开了。那男的长得十分俊秀,不过此刻却快步往前冲,边跑边骂。后头追着一个有些狼狈的女人,嘴里喊叫着什么,应该是在挽留他。 结果那男的被追到之后,骂了几句不顶用,就直接动手了。楼下围着不少人在观看,最后还是客栈的掌柜怕打扰了他们的生意,请了护卫队来把他们拖走了。 方悦言原本是无聊地看了看,心里正感叹那女人的痴傻,忽而眼眸一亮,心生一计。 “既然你已经这么说了,我的确有事儿要你帮忙,也好应对公主殿下。免得事情搞砸了,得罪她之后把婆媳矛盾上升,让你夹在中间难做人!”她轻轻地敲了敲桌面,沉吟了片刻心中就下定了决心。 向许良听她这么说,不由得轻轻笑开了,冲着她暧昧地眨了眨眼,低声道:“这个你完全不用担心,我就是那种有了媳妇儿忘了娘的人,所以婆媳矛盾来得再怎么凶猛,我都始终站在你这边!” 方悦言原本想正经与他说话的,结果听了这几句话,立刻又绷不住了。难得的她会觉得向许良这种带着调侃的语气,让她发笑,而不是令她讨厌。 “什么事儿,说吧!”向许良点到为止,立刻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两个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地说了一阵子,向许良把筷子一放,故意地抬手粗鲁地抹了抹嘴。 “亲兄弟明算账,我们现在还没成为夫妻,所以你让我做事儿,得付酬劳!”他歪着头想了片刻,轻声说了一句。 方悦言立刻挑眉,这人怎么会这样?方才还说一定向着她,这回就伸手朝她要酬劳了! “待会子吃完去布庄逛一圈,帮我选几块料子,姑娘家的眼光应该很好!我有十分重要的用处!”还不等她发飙,向许良立刻开口说清楚了。 方悦言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还好这个所谓的酬劳并不苛刻,否则她肯定翻脸了。 两个人达成了协议,结账之后就并肩走在集市上。阳光明媚,晒在人的身上暖洋洋的,街边商铺林立,小贩的叫卖声都透着一股子让人向往的感觉。 方悦言基本上不曾这样光明正大地走在路上逛街,平时都是坐在马车里,或者遮住面纱。现在这样偶尔会撞到人,亲手挑选街边卖的东西这种感觉,十分的新鲜。 “有趣吗?”向许良瞧见她左顾右盼,一副新奇的模样,不由得扯着嘴角温和地笑了。 “当然,还从来没有这样过!”她毫不犹豫地点头。 “哦,那就好。你的钱袋子刚刚被偷了!”向许良一副完全放心的模样,声音都变得如沐春风。 一脸兴致盎然的方悦言,忽然就停下了脚步,立刻低头看向自己的腰间。呵呵,空空如也,之前那个异常精致的绣着竹枝的钱袋子,就这么不翼而飞了!她已经不想骂人了,想直接打死他! “你看见有人偷了?”她瞪圆了眼睛,质问道。 向许良无所谓地点了点头,顺手就买了一串糖葫芦。 “我亲眼瞧见的,那贼人速度特别慢,而且估计是新手,都撞到你摔倒了,你还巴巴地把人家扶起来。他拿着你的钱袋直接跑了,你眼睛都没眨一下,回去之后要不要请太医给你看看,是不是有失明的预兆?”他慢条斯理地解释着,语言描述之详尽,彰显着他当时看得有多认真。 方悦言忽然觉得心脏好疼,跟这样的男人成亲,以后会被气死吧? “我是否失明不太清楚,但我知道你要去看大夫,脑子里有坑!”她气呼呼地甩下这句话,就快步往前冲。 她要是再搭理这变态,就是真的是眼瞎了。有那样眼睁睁地看着她的钱袋被抢的未来夫君吗? “给。”向许良立刻就追了上来。 她回头一看,就见他把方才买的糖葫芦递了过来,红红的山楂外面裹了一层透亮的糖,看起来异常好看。 “出来逛街是一定要吃糖葫芦的,这家的又酸又甜,很好吃的!”他继续诱惑。 方悦言撇了撇嘴,还是从他的手里接了过来。 “这家的糖葫芦和别人家的有什么不同?”方悦言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口味立刻充满了口腔。 “不知道,没吃过!”向许良非常冷静地开口,又换来白眼一枚,立刻补救道:“因为你吃过了,肯定比其他家好吃很多!” 方悦言:…… 一串糖葫芦吃完,两人也走到了京都最大的布庄,里面摆设着各种花样的布匹,应有尽有。 “你要做什么用的?”方悦言直接往男人穿得布料堆走去,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话一出口她就抬起头,瞪着他低声道:“不许糊弄我,说正经的!” “哦,肯定很正经!”他立刻点了点头,走到她的面前凑到她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立刻方悦言的脸颊通红,一直红到耳根子。 第072章 白日宣/淫 “只是为了穿得体面些,到时候让你扒下来!”一道略显低沉的男声就在耳边响起,甚至连他说话的时候呼出的热气,都直接喷洒在她的耳边。 方悦言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立刻抬手准备推他。哪知凑在身边的男人已经飞快地躲了过去。 “两位爷来挑料子,是哪位要穿的呢?”一旁的伙计看见这两位穿得十分精细,一瞧就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公子哥儿,立刻十分热情地走了上来。 向许良往前迈了一步,挡住了伙计,不让他靠近方悦言。那边两人在说话,方悦言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她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烧得厉害,实在是向许良太不要脸了,完全刷新了她的认知! “喂,发什么呆!明明是你的福利,赶紧挑挑你喜欢什么样子的,到时候我挑了你不开心怎么办?”向许良一转脸见她一直在发呆,不由得伸手在她的腰上捏了一把。 方悦言不由得缩了缩,她的腰十分敏感,基本上属于不能碰的,偏生向许良还如此捏了一把,她差点惊呼出声。好在她记得此刻自己是女扮男装,刚冒了一丁点声音就及时遏制住了。 但是就那么一点的声响,也够旁边的小伙计惊诧的,他不停地抬眸偷看方悦言,转而又把视线移到向许良的身上,就不停地扫视着他们二人,似乎在怀疑他们二人的身份。 方悦言实在是受不了这种打探,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轻咳了一声道:“你选吧,我无所谓!” “那怎么行,虽然是穿在我身上,但毕竟是给你看得,必须得——”向许良直接挥手不行,态度异常坚决。 他说出这句话之后,那个伙计打量的木光就更甚了,方悦言的面上也更加发烫了,估计又是红到了耳朵根,她立刻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行了,你挑的我都喜欢!”方悦言只好用这种方法堵住他的嘴。 “两位爷,料子全部在这里了,看看还喜欢吗?”有几个伙计把之前向许良要的布料都抱了出来, 向许良挡住了那几个人打量的视线,看着方悦言马上就要发怒了,心知不能再逗弄下去,就直接挥了挥手道:“成了,那就这些吧!待会子会有人来取!” 他抛过去一个荷包,看都没看那几匹料子究竟长什么样子,就直接拉着方悦言离开了。 几个伙计的眼神一直盯着他们,这两位公子一高一矮,一个壮实有力,另一个则显得有些孱弱而且比较矮,看着长得秀气异常。 “哎,你们说这是兔儿爷吧!”等他们两人离开之后,其中一个伙计忍不住问了一声,脸上还带着几分似梦似幻的神情。 方悦言一出来,就气得咬牙切齿,不过当街她也不敢怎样,只是趁着别人不注意,抬起脚就狠狠地踹过去。当然是踩了空,向许良上蹿下跳的跟个泥鳅似的滑不留手。 等她换好了女装出来,依然还是气呼呼的。 “回去吧!”她看向站在门口的向许良,口气依然十分冷硬。 向许良转过身,一下子就瞧见她板着一张脸,不由得轻轻笑出声来。他抬起手,毫不客气地在她的脑门上弹了一下。 “你一直都在生气,都气了一路了!”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 方悦言冷笑了一声:“这究竟是谁让我气得,怪我咯?” “不怪你,怪我!那么到现在你就不会再想起公主对你做的事儿了吧?只用想着我就好!她不值得你牵肠挂肚的!”向许良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轻声细语地说道。 方悦言愣了一下,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向许良费这么大的劲儿究竟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把公主之前那些出格的行为,从她的脑子里赶出去,只记得他的种种就行。 如果真的是这样,难道不应该带给她美好快乐的记忆吗?为什么这一路上就不停地折腾欺骗她,把她气得半死。 “因为我要把我的好留到成亲之后,才能在你的面前慢慢展现啊!”她一个没忍住,竟然把心里的话问出来了,向许良也继续发挥他的大言不惭,毫不迟疑地自恋起来。 方悦言就知道他不会有什么好话,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直接丢了个白眼给他,没再开口说话。 回去的时候,依然是她被披风盖得严严实实的,不同于来的时候那种忐忑的心情,这会子周身沐浴在温暖的气息之中,竟让她有些昏昏欲睡。仿佛心中那些不安定感全部消散了一般,在这个男人的怀里,就完全可以放下烦恼,只想安心地睡一觉一般。 或许真的是她太累了,竟然真的全身放松下来,倚靠在他的怀里,而不是绷直了后背,生怕有一点碰到向许良。 察觉到怀中人的靠近,向许良不由得勾了勾唇角,特意勒着缰绳,让身下的马放慢了速度。 等到了公主府,方府的马车还停在后门处,春云几个丫头就站在那里,显然已经等得着急了。待看到向许良的身影之后,几个人都松了一口气,春云张开嘴就想喊出声,却被他制止了。 “你们姑娘着实太累了,让她好好睡。今儿的事情挑些讲给府里的长辈听就是了,没必要把我来了也告诉他们!”向许良直接把方悦言抱下了马,又送进马车里,根本没要人帮忙。 他将披风拿了回来,示意一旁的丫头替方悦言盖上毯子。方悦言躺在马车里,似乎觉得车里蜷缩着身体不太舒服,不停地扭动着,好像要醒过来了。 “睡吧,等到家了丫头会叫醒你!”向许良凑上去轻声安抚了一句。 方悦言不再动弹得那么厉害,似乎重新归于平静。 马车渐渐走远,向许良一直站在原地,等马车彻底消失在他眼前,才转过身看了一眼公主府仍然敞开的大门,却没有想进去的欲/望。 “世子,公主殿下请您进去一趟!”似乎是猜中了他的心思,一个嬷嬷出来通传了一声。 向许良轻吸了一口气,心头稍定,便迈开了大步子走进去。 明珠公主仍然横卧在美人榻上,她的衣裳松松垮垮的,似乎随时都要掉下来一般,领口敞开,酥胸半露,浑身都带着娇媚的气息。 而在她身边撩拨的几个男宠,都已经衣衫凌乱,有的甚至连上衣都脱了,露出精壮的上身,似乎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就要胡天胡地起来。 “有事儿吗?”他行了一礼,视线淡淡地扫了一下,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冷声问了一句。 “怎么,你是从我的肚子里爬出来的,难道一定要有事儿才能找你么?如果非要说有事儿的话,那就是我想你了!许良,你都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来公主府瞧瞧我了,是因为你的后母比我更漂亮更年轻吗?”明珠公主不停地逗弄着身边的几个男宠,姿态已经十分的不顾及了。 向许良的目光好不闪躲,虽然视线一直盯着他们,但是双眸放空,好像在出神一般。一点异样的情绪都引不起来。 “啊,嗯——”一道低沉男声传来,向许良的神经一紧。 明珠公主的一只手伸进了其中一个男宠的裤子里,那个男宠不过十几岁,看起来还是少年模样,唇红齿白的,此刻因为弱点被人掌控住,整个人都蜷缩起来,脸上的神情像是要哭出来一般。 “没事儿我先走了!”向许良轻吸了一口气,摔下这句话就准备离开。 “慢着,你虽然姓向,但却是从我的肚子里爬出去的!永远别想摆脱我,我是你的母亲,你的亲娘!你要跟着你那孬种的爹,我没意见,但是你必须每个月都来看我!这一回我对你的小妻子十分客气,下一回说不定就没这么和和气气了。你知道我这里的好男人多得是,女人也能醉生梦死……”明珠公主的声音徒然扬高了,她显得十分凄厉。 到了后面,又猛然低了下去,甚至带了些蛊惑的意味。 “你不许动她!不论你怎么胡闹,都可以!但是我警告你,她和之前与我定亲的三个女人不同,她是我亲自选的,并且多番周折才定亲成功。如果你不想我和你彻底撕破脸,最好离她远一点!”向许良的手不由得摸向了腰间的佩剑,眼睛发红,整个人都带着一股子阴郁的气息。 “哈哈哈,好啊!你乖一点当我的好儿子,我当然不会去动她。记得每个月都要来看我哦~”明珠公主对于他的突然翻脸,一点儿都不以为忤,甚至整个人还显得十分开心。 她的衣衫全部退下,将那个少年也剥得干干净净,直接骑上了少年的腰肢上。 向许良已经转过身,他的步伐跟平时一样,只是一双手都按在佩剑上,抖个不停。身后*相撞的啪啪声,以及明珠公主放肆的呻/吟声不停地传来。 他终于还是没有绷住,加快了步伐大步跑了起来,他要逃离这里! 好容易才冲出去,他直接扶着墙开始呕吐起来。 “哇——哦——”他吐得十分厉害,将之前与方悦言一起吃的午膳全部吐了个干净,甚至胃里面已经空空如也,却依然制止不了生理性的呕吐动作。 第073章 布局开始 到最后向许良什么都吐不出来了,却依然恶心得不得了。耳朵里什么都听不到了,眼前也一阵阵发黑,只是脑海里依然冒出明珠公主与那些男宠在一起欢爱的场景和声音,快逼得他窒息了。 “世子,您没事儿吧?”一旁的丫鬟吓得够呛,连忙凑了过来,掏出绣帕,怕他把胆汁吐出来。 向许良拽过锦帕,胡乱地擦了擦,直接往地上一扔。推开身边围着的下人,摇摇晃晃地上了马,绝尘而去。 这公主府,他一刻都不能多待,否则非得把自己憋屈死。 “哈哈哈,我的好儿子他又害羞了!许久不曾在他面前,这样惩罚他了,他竟然绷不住自己了!”院子里面,明珠公主已经纵情于欲/望之中,她扬起脖子,露出白皙的脖颈,立刻就有男宠含吻了上去。 汗水从明珠公主的额头滑下,因为大力撞击带起的身体摇摆,汗水直接飞了出去。她的脸上露出欢愉的神色,只是当那双眼眸睁开之后,里面却没有多少情/欲,相反带着几分幽暗和疯狂的意味。 *** “十姐姐,你可算回来了!”方悦言一下马车,就看到几个人等在那里。 杨月茹、方悦貌和方锦俞都在,一个个脸上都带着几分焦急的神色。去了公主府那么久,谁知道一向名声不大好的明珠公主究竟会对她做什么! “姐姐,你怎么去了那么久,我心甚急。若不是嫂嫂拦住,我一定要闯进公主府,上演一出英雄救美的传奇!”方锦俞一下子挤开方悦貌,冲到了方悦言的身边,执起她的双手,摆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 方悦言眉头一挑,瞧见他这副欠揍的模样,脑海里竟然涌起了一股子熟悉的感觉。 “姐姐,姐姐,你是不是也对我甚是想念!我抓了几只知了,待会子让厨房给你油炸了送来!当做重逢的礼物好不好?”方锦俞瞧见她有些发呆的模样,不由得眨了眨眼睛,露出一副无辜的神色来,显得更加深情款款了。 方悦言长叹了一口气,她终于想起来这种贱贱的风格是谁了,可不就是向许良么! “一边呆着去,我很好!”她抬起手,一巴掌招呼到他的脑门上,让他闪一边去。 其他三人则进了明思院的里屋,显然是有话要说。 老夫人那边也派了方嬷嬷来问话,不过见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也就没再多做理会。 好容易又得来一次出去上香的机会,国公府里的女眷几乎倾巢出动。就连老夫人都有意去上香,依然是宋氏留在府上镇守,她们老老少少坐车前去。 到了清风庵,因为老夫人还想看着方悦貌,所以杨璐就独自住在一个房间里,这倒是方便了她们的行动。 老夫人毕竟精力不佳,而且注意力大多数都放在了念经祈福之上,杨璐这几日几乎都被她们几个联手耍得团团转。 “姐姐,你看!那丫头是杨璐身边伺候的吧?她从怀里掏出东西给那个男人了!哈哈哈,这就是祖母这几年对杨璐的大家闺秀教育,简直是一生的败笔!”方悦貌此刻拉着她的胳膊,语气十分激动地喊叫道。 若不是怕被旁人听到,她此刻肯定跳起来欢呼鼓舞了。 方悦言姐妹俩此刻正蹲在一个花圃后面,那些错杂的月季花恰好挡住她们二人的身影。十米左右站着一个小丫头和一个书生打扮的男人,此刻那丫头正给书生塞东西,还不时地叮嘱几句。 那个书生极其激烈地拒绝着,神色之前显得很激动,因为隔得有些远,她们听不清究竟在说些什么,但那个书生推拒的动作还是看得一清二楚。 最后还是杨璐忍不住了,终于从后面走了出来,她的身上虽然穿着披风,但是那形态还是让她们认了出来。她似乎正陈恳地对着书生说些什么,最后竟是亲自将那个用锦帕包着的东西塞进他的手里,两人的手指肯定碰到了,因为很快就像是触电了似的缩了回来。 等三人散去之后,方悦言姐妹俩才松了一口气。不过两人的脸上都带着几分喜气,最后都是笑出了声。 “十姐姐,那个穷书生演得真好,有机会可得给他加钱啊!他是不是真的没银子赶考了?骗小姑娘的手段一流啊!”方悦貌因为心头畅快,索性直接坐到了地上,脸上的笑容越发明显。 方悦言站起了身,觉得腰都弯得酸了,听到她的话,不由得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 “演得再好的穷书生,一般姑娘家也不会去勾搭!世家的姑娘们就更不可能了,祖母千方百计想把她捧成公主,可惜心里装着奴婢命,永远都飞不上枝头!这就叫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她伸出手把方悦貌拉了起来,姐妹俩快速整理了一下彼此,就手挽手若无其事地回去了。 其实这次出来祈福,是她们策划好的。就是为了让杨璐能稍微脱离老夫人的掌控,并且还能见到外面这些人,特别是男人! 杨璐也不小了,正是少女怀春的年纪,偏生老夫人挑来挑去,就是不给她定亲。姑娘家难免这个时候,会在心头牵挂一个相貌英俊前途无量的男人,这时候方悦言安排了这么一个,自然而然就夺得了她的芳心。 这个穷书生,就是上回她对向许良要求的事情,虽说被他坑了半晌,又是陪着逛街,又是被调戏的,总算这个人选安排得不错。 向许良让人通知她的时候,还特地带了一句话:“为了迷住小姑娘,那个穷书生长得真是人模狗样的,千万不要被别人迷惑,全天下最帅的男人就是你的男人!” 方悦言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向许良就是个脑子被挖了坑的混账! 两人到方悦言的屋子里坐下来,等了不大一会儿,夏荷就走了进来,低声道:“奴婢问清楚了,那个书生手里拿到的是一千两整的银子。还把银票给我看了,千真万确!表姑娘真是中了邪了!” 夏荷的话音刚落,方悦言姐妹俩就瞪大了眼睛,眼神里充满了惊诧。 “一千两,她疯了?这肯定不会是祖母给她的,是姑姑给她的嫁妆钱?再凑几千两都够把她嫁出去了,这才见面几次,那书生真有那么大的魅力?”方悦貌依然是瞪大了眼睛,不由得惊呼出声,整个人都显得十分亢奋。 像她们这样国公府的嫡姑娘,几千两就能凑很不错的嫁妆了,杨璐真够大方的,一出手就给了一千两。难不成真的存了要嫁给这个书生的心思?等着人家金榜题名时,就是他们二人的洞房花烛日? 呵呵,天真! “她还没定亲,祖母不可能给她这么多,还是一整张的银票。估计当初姑姑过来,杨家扣走的银钱也没多少,否则不会有这么多留给杨璐。难怪姑姑回来之后,死活不让祖母找人去杨家替她出头,原来是怕暴露!”方悦言点了点头,脸上的神色也露出了几分嘲讽。 当初方雯摆出那么凄惨的模样,孤儿寡母的来投靠,老夫人自然心疼得更多。如果知道方雯还有这么多银子,恐怕老夫人也不会那么愧疚,导致对杨璐好得都快成神经病了! “她这么好骗,我都不忍心打碎她的美梦了!不过这一切也不能怪我,都是她自己选择的,没人逼她!”方悦言想到了这里,脸上讥诮的神情越发明显。 她的声音显得十分幽冷,姐妹俩对视了一眼,都在各自的面上看到几分畅快。 人都是有底线的,之前她们也还能忍,虽然知道手里迟早要沾血腥,但是至少不希望那血腥是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甚至她们还一直认为,在方国公府里,她们不必如此赶尽杀绝,即使平时有些小龃龉,也不过吵嘴的事情。 没想到她们现在要精心设计这么一出,毁掉杨璐的清誉、感情,一切可以依仗的东西,虽然没有赶尽杀绝,但其实已经等同于挥刀相向了。 “现在可以动手了吗?”方悦貌有些按捺不住心底的喜意。 方悦言微微一颔首,其实她也有些迫不及待了。 没过几日,老夫人就准备让她们收拾收拾离开了,祈福有些日子了。府上只有宋氏和向氏在,老夫人也不放心,就怕她回去了,那后院里就不是她的天下一般。 “十姑娘,表姑娘在你这里吗?”一个丫鬟急匆匆地小跑了进来,脸上挂着异常惊慌的神色。 方悦言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她知道事情终于按照提前计划的开始了。 “没有,我从一大早就没见过她,表妹不在自己的房间里吗?”她虽然心里涌出几分喜意,但是脸上却摆出一副紧张兮兮的神色。 “表姑娘请安过后说要出去走走,然后就再也没回来!寺院里面都找过了,这可如何是好,今儿就要回府了啊!”那个丫头跺了跺脚,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可惜方悦言也是爱莫能助了。 老夫人很快就获知杨璐失踪不见了的消息,立刻将方家的女眷都召集了过去,开始一一询问,但却都是不知道去向的回答,她老人家脸色都白了,眼看就要晕过去似的! 第074章 意欲弑妻 “快出去找,找不到人你们也都别出现在我的面前了!”老夫人好容易才冷静下来,立刻就颤抖着食指,指着那些下人,几乎声嘶力竭地喊道。 这个时候,她反而不敢随随便便昏过去,除了她之外,估计没人会真心去寻找杨璐。 整个方国公府跟来清风庵的人,几乎都在寻找。但是几乎快要把清风庵翻了个底朝天,依然不见杨璐的踪影,最后还是在后山的林子里发现了已经晕倒的一个丫鬟,正是杨璐的贴身丫头。 “姑娘和金公子离开了,她带着夫人临终之前给她的银票,一起陪着金公子走了。原本说要带着奴婢,但是到了后山又把奴婢给敲晕了,奴婢在晕倒之前,姑娘让奴婢传句话,感谢老夫人疼爱之恩,她已经找到了能带给她终身幸福的人,所以日后也不用担心她,更不用来找寻她!”那个丫头被一盆冷水泼醒了,此刻异常狼狈地跪在地上,颤颤巍巍的模样极为可怜。 只可惜并没有人会同情她,老夫人更是恨不得把她剥骨抽筋了。这丫头不是方国公府的,是从杨家跟来的,杨璐最信任她,所以很多事情都是由她做得。 “我的外孙女儿那么听话,她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儿!肯定是你这个下贱的货/色教唆的她!来人啊,给我打!”老夫人气得浑身颤抖,抄起手边的东西就一股脑全部扔了出去,有一个茶盏直接砸到了那丫头的身上,立刻就额头冒出血了。 但是这里是佛门净地,怎么可能任由她在菩萨附近打骂人,所以最后还是被拖回方国公府了。 老夫人整个人像是着了魔一般,一定要找到杨璐,但是杨璐已经和所谓的金公子私奔了,根本就没有留下消息来。她立刻就让二老爷方准去找京都统,要他排查,但是又不想牵连到方家的名声,否则方国公回来,她肯定又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一连找了五日,都没有任何关于杨璐的消息传来,老夫人彻底病倒了。她躺在床上,根本无法起来,每日每夜嘴巴里念叨的都是“璐璐,快回来!”,可惜后院里真正关心她的人没有几个。 小辈儿们倒是经常去她的面前侍疾,但是每一次都听她不停地喊璐璐,心里也早就厌烦得很。甚至几个姑娘家,得知表姑娘跟人私奔了,心底都松了一口气,总算不会再拿她们的亲事做筏子了,还多了一份安全感。 “十姐姐!”方悦言正在无聊地翻着画册,就见方悦貌急匆匆地跑了进来,面色极其难看。 她立刻将手中的画册扔掉,方悦貌已经冲到她的面前,脸上的神色隐忍,显然是蕴含着极大的痛苦意味。嘴唇也有些发白,像是被什么吓到了。 “怎么了,悦貌?祖母那边出什么事儿了,她发现杨璐的事情了?”她看着方悦貌方寸大失的模样,眼皮不由得跳了两下。 “没有,她,她真的疯了!”方悦貌拉住了她的手,整个人显然被吓得不轻。 这么被她抓住了手,方悦言才发觉她的手心十分冰冷,整个人发抖得根本就停不下来。脸上的神色也跟着越发担忧起来,抬起手不停地拍着后背。 没过几日,方悦貌就重病一场,像是被老夫人传染了一般。而且偶尔还会吐血,让大夫来检查,也根本查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听着方悦貌的惨状,躺在床上的老夫人竟是撑着一口气开始朗声大笑起来:“都是她,我之前就早该动手的,把悦貌的身份抢过来,萧家的亲事就是璐璐的。璐璐也不需要因为亲事,而对一个来路不明的男人牵肠挂肚,甚至还要跟着他去私奔!” 老夫人躺在床上,就已经形容枯槁了,偏偏她还不满足,心里头的恶念一刻都不消停。相反因为杨璐私奔的事情给她带来的打击太大,她的心里彻底扭曲了,做得事情也越发出格了。 “嬷嬷,嬷嬷!”她用力抬起手,大声地呼唤了两声。 “老奴在!”方嬷嬷立刻就冲到了床边,一下子拉住了她的手。 “去给我看着,亲自下药给悦貌,我要她死在我的前头!让她给我璐璐的名声陪葬!我的璐璐啊,外祖母对不住你,应该早些给你扫清一切障碍,与萧家联姻的!”她死死地握住了方嬷嬷的手,手上的力气越发用力,脸上的神色也跟着狰狞起来。 方嬷嬷甚至都觉得手指被她捏得生疼,老夫人似乎比平时的力气还要大。 “老夫人,您别胡思乱想,大夫说您是忧思成疾,等您喝几服药,放宽心自然能好过来。您可得想开了,表姑娘只是出去了,她还活着,说不准过些日子就回来看您了,您还要护着她呢!”方嬷嬷被她这副样子吓了一跳,根本不敢接她的话茬,只是将话题引开。 老夫人却是一把甩开她的手,拼命地摇头,脸上的戾气更甚。 “就算璐璐回来,我也要先弄死方悦貌,否则如何腾出位置给她!我无论撑不撑得下来,都得给她把这些障碍扫除干净了,这样国公爷为了保住和萧家的亲事,才会让璐璐顶替悦貌去嫁给萧家二爷!”老夫人的眸光徒然发亮了,显然是激动万分,因为幻想到要把方悦貌弄死之后,杨璐就可以有无数的好处。 方嬷嬷只是胡乱地应承了下来,立刻逃也似的离开了。直到离开了老夫人,她才松了一口气,完全不知道这老夫人想的是什么,已经完全化成老妖怪了。 方悦貌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几乎完全陷入了昏睡之中。老夫人倒是越发变得生龙活虎起来,她仗着乐康院里都不敢有人背叛,一日比一日癫狂。 经常能听到里头有摔东西骂人的声音,老夫人简直化作了泼妇,乐此不疲。 “你这老货,是不是看着我身子不好,就想着糊弄我!为何方悦貌还是好好的,一丁点儿其它消息都没有传来!我要她的命啊,你再给她多喝几碗药,就撑不下去了,为何还是好好的!”老夫人一直往地上摔东西,方嬷嬷就跪在地上,一丁点儿都不敢乱动。 即使此刻老夫人现在处于气头上,都是直接朝着她的身上扔东西,方嬷嬷身上好几处都流血了,但是她依然一下都不敢躲,始终蜷缩着肩膀,匍匐在地上。 “我要她死,立刻现在就去喂她吃!快滚去!死,她必须得死!要不然璐璐……”老夫人似乎过于激动了,竟然整个人都开始抽搐起来了。 “你要谁死,你个老妖精!”一道中气十足的男声响起,带着一股子沧桑感,和一阵阵暴怒。 屋子里猛地静了一下,老夫人忽然不抽了,她躺在床上吓得打哆嗦,睁大了眼睛就看向门外,如此熟悉的声音,让她有一种想要立刻逃跑的欲/望。 还不待周围的人反应过来,一个虎背熊腰的男人就冲了进来,正是离家许久的国公爷。此刻他的身上穿着常服,只是风尘仆仆的,显然赶回来就直接冲了过来。 即使已经年近六十了,但他还是英姿勃勃,大步走到了床前,一把就将老夫人拖了起来,两只手摸到了她的脖颈,一下子用力掐住。 老夫人连喊叫一声都来不及,就感到一阵窒息。脖子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掐住,她张大了嘴巴,却是徒劳,一丁点儿空气都无法吸入。只能被迫地承受脖子间的痛苦。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你个老妖精,活了这么大,什么本事儿没长,光想着如何折腾小辈儿了!我掐死你,让你再也无法害人!”方国公红着眼,整个人都沉浸在一种暴戾之中,两只手也越收越紧。 他真的快气疯了,待在边疆一直在安排战事。方锦衡去了边疆的时候,他就有些怀疑,不过只以为是六小子想挣军功,哪里晓得之前他收到一封信,自然是出自后宅人之手,当场暴怒得发抖,立刻交代了一番,就快马加鞭地赶了回来! 老夫人嘴巴大张,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却是一个字都听不懂。她都开始翻白眼了,眼看就要没命了。 站在一旁被吓呆的几个下人终于是反应了过来,立刻冲到了面前,开始大声地呼叫。方嬷嬷更是吓了一大跳,眼看老夫人就要被国公爷活活掐死了,她大着胆子去掰他的手,嘴里不停地求饶。 “国公爷,这是老夫人啊!您不能这么用力掐啊,御史不会放过方家的!”她哆哆嗦嗦地说着,整个人都快哭出来了。 国公爷这是要亲手掐死老夫人啊,若是传出一点儿风声,方国公立刻就要倒大霉了。皇上不会容忍一个弑妻的肱骨之臣存在,只会让老国公悄悄地没了,大爷和六爷在这一辈儿之中虽然属于佼佼者,但是没有老国公的庇护,必定会经历大的动荡! “滚,我今儿就要掐死她,她都生出了要害死孙女的心了!留这老东西还有何用!”方国公还在气头上,根本不听方嬷嬷的劝告,猛地挥手把方嬷嬷甩到了一边,继续伸出手来,再一次掐住了她的脖颈。 男人的手掌十分粗糙,常年练剑带着诸多的老茧,老夫人只觉得自己的脖子要断了,血脉什么的都被挤压得快要爆掉了。 第075章 六哥娶亲 “父亲,您消消火!”宋氏总算赶来了,她一瞧见这场面,险些吓得退回去。 方国公的气场实在是太强大了,脸上那种阴冷的神色,完全是带着十足的杀气。把她们这些妇道人家吓得够呛,那种对阵杀敌时候才释放出来的杀气,此刻就面对着老夫人,仿佛要把她千刀万剐一般。 宋氏勉强定了定心神,还是冲了上来,她不敢碰方国公,只是站得远一点,扬高了声音安抚他。 “父亲,不看僧面看佛面。母亲虽然千万般错,但也不能此刻没了。不说远的,就说近的,锦衡那孩子岁数不小了,原本已经准备好成亲了。还有悦言也快及笄了,这俩孩子的亲事耽误不得,若是老夫人没了,可不太好办啊!”宋氏瞧着这副架势,就知道普通的劝慰是没用的,索性就说得难听些。 话糙理不糙,方国公原本是真准备拧断老夫人的脖子,听到了这里,也觉得有道理。 “锦衡那孩子的亲事真的耽误不得,再耽误恐怕人家姑娘也等不起了!而且悦言与向家的亲事也该捉紧办了,免得夜长梦多!”宋氏见方国公手上的力道似乎减小了一些,立刻就知道找准了脉门,再接再厉地说道。 此刻她也顾不上是否得罪老夫人了,先把方国公的怒气压下去再说,老夫人办的事情虽然都不是人干事儿,但是现在也不能没了。理由当然就是她所说的,那几个孩子的亲事可不能因为守孝耽搁了,不然方国公府的姑娘和爷们儿就大部分都成了剩女剩男了! 方国公深吸了一口气,一把甩开老夫人,像丢弃一块破布一般,脸上露出嫌弃十足的表情。 “好,就暂时留你一条命!成日里都想谋算这个害死那个,结果最后就你的人,却正是他们这些人!”方国公冷哼了一声,嘲讽意味十足,不再多看老夫人一眼,直接转身走了。 老夫人耷拉着脑袋歪在床边,屋子里的几个人都吓得腿肚子直打哆嗦,她这副样子真像已经没救了,脖子好像被拧下来了一般。 “快去找大夫!”宋氏立刻就急声吩咐丫头去找人。 乐康院里又是一片兵荒马乱,老夫人总算是保住了一条命,只是原本有些亢奋起来的精神再次受到了沉重的打击,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好像就等死一般。 方国公回府之后,几乎是雷厉风行。他没有同意珏哥儿入族谱的事情,只把徐曼找来说了几句话,这事儿就搁置了下来。 太医院的院判被请到国公府来,替老夫人续命,又诊治方悦貌。或许是方悦貌身子年轻,又或许是老夫人那边手下没敢动手,她的身子一日日好过来了,而不是像之前廖氏与萧氏那样,直接吐血之后就救不回来了。 方悦言来到五房方悦貌原来的屋子里,方悦貌已经从乐康院搬了回来,只是依然闷闷不乐的。她走进来的时候,方悦貌正红着眼睛,手里捧着一块绣帕,看得十分入神。 “十姐姐。”她听见动静,一抬头瞧见是方悦言,立刻抬手抹了抹眼角,将泪水抹去。 “这绣帕是你绣的?技术不太行啊你!”方悦言知道她肯定是想起什么伤心事儿了,就用一种比较轻松的口吻说道。 方悦貌扯了扯嘴角,低声道:“是啊,这还是我娘第一次教我绣帕子的时候留下的,当时不认真学,总说有身边的丫头会绣!” 她的话音刚落,两人就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 老夫人的确是下药了,利用大补之物与汤药之间的相冲相克,生生地磋磨了两个儿媳。这回她想在方悦貌的身上故技重施,却没能成功。主要是方悦貌身边的人防范得很严,从来不吃乐康院的东西,几乎都是躲到方悦言那里去吃,她的屋子里经常收藏着糕点,实在饿了,就会塞几块垫垫肚子。 所以当她把那些汤汤水水都浇到花盆里,结果几株花全部枯萎了之后,她就知道是该她“病发”的时候了。 方悦貌开始称病躺床不起的时候,方悦言也写了一封信送去了边疆,还好方国公及时赶到,否则她都觉得这戏肯定演不下去了。最后的结果不是老夫人下毒弄死她们,就是她们联手弄死老夫人。 亲祖孙之间,最后竟然弄成了这副难看的境地。 当然证明了老夫人下毒手之后,方悦言姐妹俩与她之间肯定是不死不休。即使目前方国公回来,并没有一下子掐死她,那么日后她们自然会亲自动手,将之前积压下来的账,一笔笔算干净! “十姐姐,我经常梦见我娘。午夜梦回,我都睡不着,心里想了千万种要报仇的法子,但是无论是哪一种,我都觉得不够解恨。人的生命是脆弱的,更何况她都那么老了,稍微碰一碰兴许就没命了,那她如何能体会你我,以及我娘和大伯娘的痛苦呢?”方悦貌再次开口,她依然捧着那方锦帕,眼眶再次变得红了。 她的声音颤抖,尾调带着十足的狠戾,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了这么一段话。 方悦言沉默了片刻,其实她的心底同样翻江倒海起来。她紧紧地抓住床上的锦被,骨节因为太过用力而有些发白。 “是啊,她折磨人的心思一个接着一个防不胜防,我们想要报仇,不仅是在身体上对她造成伤害,还有心理。杨璐的事情还没完,她势必会因此付出代价!好妹妹,我们慢慢来,她花了好几年的时间磋磨我们,仅仅为了杨璐,以及她那可笑的虚荣心。我们也不能便宜她!”方悦言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变得冷静下来,才轻声安抚她。 她们还只是闺阁姑娘,若想真的一条条算计回来,光靠现在的实力,还不是那么畅快地耍弄老夫人。她会一点点还给老夫人,那些痛苦与挣扎,无奈和彷徨! 老夫人被严格看管了起来,每日只有丫鬟定时定点地送饭菜进去,其余的几乎没有什么人员流动,连每日的晨昏定省,都被取消了。 方国公完全是憋了一肚子火,他把方准找过去,又是一阵狗血淋头的痛骂。立刻就让京都统停止派人寻找杨璐,国公府之前派出去的人手,也全部收回。 “我怎么生出你们两个没出息的东西?自家的姑娘爷们儿不晓得顾及,倒是为了个外姓人去拼命。是不是骑马的时候,脑子被马踢了?杨璐她姓杨,与我们方家没有任何一点关系,以后哪怕她再上门,也坚决不放她进来,不认识!”方国公大力地拍着桌面,险些把桌子给拍塌了,他赤红着一双眼眸,显然是恨得不行。 有了方国公在,国公府里自然是前所未有的紧张感,每个人都显得越发小心翼翼的,生怕做不好差事被责罚。 国公府安定之后,宋氏就被交付了一个重要的任务,那就是替方锦衡娶妻。方锦衡定亲的人家就是在东南镇守将军的嫡姑娘,同样也是武将之后。方国公修书一封,就让方锦衡亲自带着小妻子回来拜堂。 “这回他去边疆,我就说他是去迎亲的。都那么大岁数了,再不娶妻,难道准备打光棍?最近府上不太平,你们都多长点心,别在新嫂子面前露了丑!”方国公觉得不放心,还特地把他们这些未成亲的小辈儿召集起来,训了一番话。 后院再次张灯结彩起来,到处都是热闹非凡的。依然和上回方锦程娶妻时差不多的排场,金豆子也丝毫不吝啬地撒出去,讨个吉利。 方锦衡骑在高头大马上,果然穿着一身红色的吉服,比之前黑瘦了些,却也更加有男人味儿了。 方悦言只能通过丫鬟们的话,了解到外面究竟是如何热闹的场景。她坐在椅子上,脸上挂着几分笑意。这些日子,总算是有一件好事儿了。 第二日新人奉茶的时候,众人才见到这位六奶奶。杏眼红唇,标准的美人胚子,只不过她的身上带了几分欢快的气氛,就连眼神都比寻常姑娘活跃了不少,在扫过四周环境的时候,她的神色之间带着几分好奇。 这位六奶奶姓吴,站在那里,倒是与方锦衡相辅相成。一个有些过度老成,另一个则是活泼好动的,一看就是闲不住的,一动一静,倒是相得益彰。 “起来吧,你们祖母身子不适,这杯茶我替她喝了!”方国公坐在上首喝了新人的茶,脸上总算是带了几分笑意。 “哎,祖母病了吗?我改日来侍疾吧!夫君经常提起祖父和祖母,孙媳就觉得要好好孝顺。之前孙媳的母亲给了许多补品,日后我炖给她老人家吃!”吴慧快人快语,一听方国公这么说,脸上立刻就露出了几分失落的神色。 方悦言微微一挑眉,这话听着怎么就不像真的!六哥即使经常提起老夫人,恐怕也都不是什么好话吧?都被逼着提前去老丈人家避难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六嫂一来就这么说,不怕触了方锦衡的眉头。 “咳咳——”果然,方锦衡没忍住,直接轻咳了两声,斜了她一眼。 第076章 非比寻常 吴慧立刻站好了,闭上了嘴巴,表示自己不再多言。 对于新孙媳如此上道,方国公感到十分欣慰,他不由得点了点头。 “若是你想侍疾便去好了!”他不能不让吴慧见老夫人,也怕这个新孙媳感到好奇多加探查,这后院里本就没什么秘密能够永远隐藏的,到时候若是被查出来了,反而难看。 吴慧的脸上立刻就露出了几分讨喜的笑容,显然对于这个结果感到十分满意。 方锦衡的神情里带着几分无奈,却也没阻拦自己的小妻子。 等请安过后,方悦言姐妹俩走在路上正探讨这位新嫂子,就听见后头有人叫她们。一回头就看见笑意吟吟的吴慧,她快步走过来,颇有些飒爽英姿的模样。 “两位妹妹,待会子我就去祖母那里侍疾,但是我笨手笨脚的,不如你们在一旁看着,如果有什么不妥的,也好告诉我!”吴慧十分自然地走上前来,直接挽住了方悦言的胳膊,声音清脆。 她们两人愣了一下,方悦言干笑了两声:“六嫂这么着急啊,祖父刚同意,你就要去祖母面前侍疾啦?” 她们两个跟老夫人十分不对付,这位六嫂子应该知晓才是,随便问一个国公府的下人,都能说出几件她们与老夫人之间的仇恨史来。怎么还第一个就来找她们去看吴慧侍疾,这不是给她们添堵了吗? “不能不急啊,我都迫不及待要见见祖母,伺候伺候她呢!”吴慧却是根本没在意她们脸上那股子尴尬的笑意,语气里显得跃跃欲试。 “六嫂,我们不去了。我要跟姐姐学习一下针法呢!”方悦貌轻咳了一声,有些底气不足地拒绝道。 毕竟她们二人是真不愿意伺候老夫人,也不愿意看别人伺候。不过第一次就拒绝吴慧,她这个当妹妹的有些不好意思。 “说什么话呢!待会儿嫂子教你们!我的手艺可好了!”吴慧一挑眉头,十分霸道地拉着她们就往乐康院走去,根本不给她们拒绝的机会。 姐妹俩被拉到乐康院来,吴慧一点儿都没有强人所难的自觉,相反还乐滋滋的,一路上都在叮嘱她们二人到时候一定要指点她。 “我是新媳妇儿啊,心里紧张得要死!你们一定要帮我,让我在老夫人的心底留下好印象!”吴慧的语气有些夸张,在进入内室之前,还特地压低了声音。 方悦貌不由得翻了个白眼,什么人儿啊,怎么听不懂她说话,她真的不想进去伺候老夫人啊啊啊!忧伤(┳_┳) “祖母,我是锦衡的妻子,我特地求了祖父来伺候您!我在家里有些笨手笨脚的,您不要嫌弃!”吴慧一进去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更加活泼了些,话音刚落,她就把那两个在喂老夫人喝药的丫鬟给挤走了。 老夫人被扶着倚靠在床头,看了她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变化。但是当她的眼神扫到杵在门口的方悦言姐妹时,整个人就显得十分激动,似乎想要把她们轰出去一般。 但是她的脖子被方国公掐得很严重,嗓子也跟着坏了,所以无法开口说话。 “啊,祖母,两位妹妹是被我硬拉来指点我的。她们已经侍奉您那么久了,这回该我这个新孙媳侍候您了!她们只是在旁边看着,提示我哪里做错了!”吴慧自然也看出来了,立刻笑眯眯地解释道,声音十分温和。 她直接抢过那两个丫头手里的药碗,用汤匙舀了一勺,就往老夫人的嘴边放。她的动作一点儿都不温柔,甚至可以说很生疏,一看便知在家里根本没做过侍疾这种事儿,手上的汤匙也随着她的动作歪歪斜斜的,让看得人都跟着提心吊胆的。 老夫人眉头一皱,她虽然被国公爷厌弃,但是身边伺候的人还是不敢怠慢她的,哪里见过这么不会伺候人的,立刻就开始耍脾气不愿掌嘴。 好嘛,吴慧眼睛都不眨,勺子送到老夫人的嘴边,也不管她张没张嘴,直接往前一歪,那勺子里的药汁就顺着老夫人的嘴唇流得到处都是。 下巴上、脖子里都被药汁侵染,幸好这药不烫,不过也够老夫人翻脸的。 “来来来,祖母别闹脾气啊,孙媳虽然笨手笨脚的,却十分有孝心的。一定要好好伺候您,您只管喝药便是了!”吴慧像是没看见一般,又舀起了一汤匙药汁,往她的嘴边送去。 这回老夫人连眼睛都不眨,直接抬手想要推开。因为她的脖子上了,所以连扭头这种动作都无法做。 但是她的手去推吴慧,却是丝毫没有动静,根本无法阻拦吴慧喂药的动作。又是一汤匙药汁送到嘴边,老夫人还没反应过来,药汁已经被洒了出来,黑黑的药汁再次弄得到处都是。 “六奶奶,还是奴婢们来吧!”周围的人看了,都是一副惊呆了的表情。 还从来没见过有人这样喂药的,老夫人根本一滴药汁都没喝进去啊,但是这位六奶奶却像是看不见一般,只是继续着自己喂药的动作,根本不管老夫人张没张嘴。 这样看着好诡异,娘亲,这里有神经病! 那个开口说话的丫头往前迈了一步,就要去接过她手中的碗。吴慧手端着碗往后一躲,她就扑了空,显然根本不准备让位置了。 “两位妹妹,祖母吃药怕苦吗?”吴慧根本不搭理那些伺候的人,只看着方悦言姐妹俩,轻声开了口。 方悦言微微一愣,下意识地回答:“不怕的!” “哎呀,那还不早说。不怕苦就应该一口气喝下去嘛,等这么久反而浪费时间!”吴慧边说边站起身,直接用碗递到了老夫人的嘴边。 眼看着吴慧又要这么不管不顾地泼出药汁来,老夫人终于学乖了,立刻张嘴准备喝下去。 好汉不吃眼前亏,先把这药喝下去,再和这孙媳妇理论。 吴慧的眸光一闪,嘴角轻轻扬起。只见她手微微一歪,那些药汁再次从老夫人的嘴角撒了出来。 老夫人立刻跟着碗的方向歪头,哪知就牵动了脖子上的伤痛,立刻疼得龇牙咧嘴。吴慧就趁着这个机会,一扬手就将碗里的药汁全部泼了出来。 这回老夫人身上的前襟都被打湿了,浓重的中药味再次传来。 方悦言姐妹俩对视了一眼,嘴角都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抹笑容来。这位六嫂子当真是有趣至极。 “老夫人,老夫人您没烫着吧?”几个丫鬟都慌了,连忙去找衣裳,顺便一拥而上,准备挤开吴慧。 她们也算是看明白了,这位六奶奶根本不是来侍疾孝顺的,纯粹是来折腾老夫人的! “哎哎哎,说好了是我侍疾的,你们怎么抢我的事儿做啊!衣裳给我,我来帮祖母换!”吴慧一把抢过找好的衣裳,直接一挥手,身体靠了过去,就将那几个丫头都挤走了。 方悦言两人都长大了嘴巴,满脸的惊诧。这六嫂子莫非是天生神力?那小小的身躯竟然蕴藏了如此大的力量,直接将那几个小丫头都挤走了! 那几个小丫头根本不是她的对手,有几个被她故意踩了几脚,疼得龇牙咧嘴,根本就不敢再往前阻拦她。 “祖母,来,孙媳伺候你更衣!”她边说边走到床边,直接将老夫人拖了起来,三下五除二就替她脱衣裳。 吴慧那生疏的动作,显然也是头一回替人家脱衣裳,笨拙的很。明明今儿老夫人没有穿什么复杂的衣裳,但是她却抓耳挠腮的,一副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的模样,把周围旁观的人都弄得着急了。 “祖母着急了吗?我很快就帮您脱掉啊!”吴慧瞧着老夫人,眨了眨眼睛,轻声致歉道。 她的话音刚落,就听“嘶啦”一声,老夫人的衣裳被撕掉了。 屋子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错愕地看着吴慧。方悦言姐妹俩更是激动地拉紧了彼此的双手,像是被打了鸡血一般。 六嫂子简直棒呆了!没有比这样换衣裳更加简单粗暴的了! 在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老夫人已经被撕得光溜溜的。所有人都是近乎一脸痴呆的表情。(⊙o⊙) “来,祖母,我替您换衣裳!伸胳膊,抬腿……”她丝毫没有停顿,立刻就开始替老夫人穿起衣裳来,一个指令一个动作。 当然老夫人本身无法做这些动作,都是吴慧亲自上手帮助的,那动作做得异常扭曲,老夫人的表情也越发痛苦起来。吴慧根本就使了很大的力气,把老夫人折腾得够呛。 当方嬷嬷进来的时候,就瞧见吴慧正在这样惨绝人寰地对待老夫人,当场脸上的神色就有些绷不住了。 “你们都瞎了眼吗?让六奶奶如此操劳,还不赶紧去伺候老夫人,让六奶奶歇歇!”方嬷嬷第一个就往前冲,她边冲边开始叫骂那些站着不敢动的丫鬟们。 只是她的手刚碰到吴慧,整个人就被推了一把,立刻身体就不受控制,往后退了两步都没有减缓那股推力,眼看就要摔倒。吴慧却是一下子就冲到她的面前,一把扶住了方嬷嬷。 “嬷嬷不要着急,这都是我该做的!之前祖母那么照顾我家六爷,无论如何我这个六孙媳也得替他尽尽孝道,全了老夫人一片心意!”她扯了扯嘴角,脸上依然还是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 第077章 悦言拒绝 方嬷嬷整个人都跟着抖了两下,她刚刚都以为自己肯定要摔倒了,心里还想着要是摔了就假装昏过去,把这事儿闹大。新奶奶入府伺候老夫人,结果把老夫人身边最得力的嬷嬷弄得晕过去了,吴慧如何都讨不到好处。 哪里晓得她眼睛一眨,吴慧就已经冲到了她的面前,一把扶稳了她。这可不是一般闺阁姑娘能有的速度,分明就像是从小习武一般。 “我可是一片孝心,嬷嬷不会阻拦我吧?如果我不伺候祖母,这心里头肯定是难受得很,终日不得安宁了!”她等方嬷嬷站稳之后,就一转身再次走回了老夫人的床边,眉头一挑,冷声问着。 虽然她的脸上还带着笑意,但是问话的语气却带着一股咄咄逼人的气势。仿佛谁敢阻拦她伺候老夫人,她立刻就冲上前来与人打架一般。 在场的人当然没人敢忤逆她,只有眼睁睁地看着她继续十分粗鲁地替老夫人换衣裳。 老夫人瞪大了眼睛,双眼赤红,显然是被气得。甚至还大声地喘着粗气,可是她却一句话都说不出。连最得力的亲信方嬷嬷都败下阵来,她也没谁能指望了。 被吴慧这么又是摔打又是语言的威逼利诱,方嬷嬷也只好偃旗息鼓,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地看着。好在吴慧并不准备把老夫人弄伤弄残,也只是纯属小规模的报复。 偶尔还能留下两个红印子,但是衣服一遮又看不见了,再加上吴慧的气场实在太强,方嬷嬷根本不敢说什么。 “六嫂,祖母吃药之后还要喝茶漱口的!”等吴慧把老夫人安顿好之后,方悦言轻声开了口。 “哎呦,瞧我这性子,还是悦言了解祖母!”吴慧一拍脑门,立刻冲着方悦言飞过去一个欣喜的眼神,直接就风风火火地倒茶。 当然吴慧喂茶的时候,还是洒出来了,好在没有把衣裳给弄湿太多,只是又一次让老夫人的脖子弄湿了。吴慧慌慌张张找来布巾擦拭的时候,又稍微用力在老夫人的脖子上按了按,立刻又引来一阵哼唧。 “六嫂,祖母往常喜欢运动锻炼身体的!”方悦貌也加入其中。 “好嘞,这就来!”吴慧立刻就将锦被推到一旁,亲自动手按着老夫人的胳膊和腿做起运动来。 “六嫂,祖母……” “六嫂……” 方悦言姐妹俩像是找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一样,不停地跟吴慧说起老夫人平时的喜好。吴慧必定按照她们说的,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老夫人变得更加凄惨。 直到现在,她们姐妹俩才算是彻底明白吴慧之前的话,让她们来提醒她究竟该如何折腾老夫人。打着老夫人都喜欢的旗号,将老夫人折腾到无法反击无法迁怒的地步,那滋味儿真是酸爽得不得了。 “好了,祖母,你看我笨手笨脚的!总算是把您伺候了半日,明日我会更加努力的。您应该也累了,就先休息吧,孙媳告退!”吴慧总算是折腾够了,才轻声开了口,脸上带着几分安抚的神色,声音里极尽温柔。 三个人一通告退,老夫人被折腾得够呛。刚出了乐康院,她们三人就凑在一起大笑起来。 “六嫂,你真厉害!”方悦貌立刻就表达了对她的崇敬之情,竖起大拇指。 “没什么厉害的,可惜你们久居京都,像我们边远地区,对于姑娘家根本没有那么严格的要求。我从小就跟男孩子一样舞刀弄枪的,我爹也把我当男孩子教养,揍我的时候从来不手软!所以方才她们才不敢多说废话,武力能够镇压一切,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吴慧轻轻摆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三人因为共同捉弄老夫人,立刻就变得感情深厚,十分亲密起来。听她这么说,方悦言姐妹俩都是一副惊诧的神色。她们很难想象,一个姑娘家如何像个男孩子一样操练武艺方面。 “不是吧?那得多苦啊,之前祖父让六哥捉弄我,就让起来几个早上,每日练习蹲马步,偶尔还会射箭,但我几乎都撑不下去了,每天都叫苦不迭。你怎么撑下去的?”方悦言立刻就皱了皱眉头,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之前方国公为了磨练她的性子,还那么折腾过她呢!弄得她十分凄惨,最后还是装病通过的。这会子听到吴慧说她十年如一日,就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习惯了啊,我那时候还小,身边的姐妹都这样,不分男女。我爹一直教导我们,即使日后吴家败了,我们只要身上还有一技傍身,就能混口饭吃。而习武是最实惠的,哪怕我们以后没有娘家支撑,也能打得过夫君,不受欺侮!”兴许是吴慧太过兴奋了,嘴巴说得顺溜了,就全部都告诉她们了。 不过这最后一句话说出来之后,她好像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得,立刻就抬手捂住嘴巴,脸上带着几分尴尬的笑意。 “哈哈哈,六哥不善武道,肯定不会打六嫂的!”方悦貌也跟着干笑了两声,立刻开口解围。 倒是方悦言轻轻笑出声来,脸上的表情是真的觉得高兴。 自那之后,这位新嫁入府中的六奶奶,似乎就迷上了给老夫人侍疾这件事儿。不是拉着方悦言姐妹俩去,就把大奶奶带去,妯娌两个的感情也日益变得亲厚起来。老夫人被折腾得身体不仅没有变好,相反变得更差了。 之前补养那些,根本等于打了水漂,相反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上,都遭受了巨大的冲击。方国公根本不搭理这件事儿,每日就把上下三代男人都拖去练武场,狠狠地操练起来。 方准是从文的,方靖都到中年了,肚子挺得老高。这兄弟俩身子最差,底子最薄,每日都被折磨得不成样子。他们偏偏还不敢躲,只要从外头回府,就必定接受方国公的召唤,前去受虐。 方国公决心将方家这些男人都训练成糙汉子,一改之前阴盛阳衰的状态。 老夫人不得势,这向氏隐隐有些不安份。毕竟老夫人日后肯定无法掌控后宅的权利了,她身为大房的主母,自然想去争一争。 甚至还特地把两个儿媳以及方悦言拉过来,隐晦地暗示了些,无非就是大房几人紧密相帮,她要从宋氏手里抢到管家权一类的。但是却没人搭理她,甚至吴慧嫁入府中之后,都没有侍奉过她。 “今儿就我们娘儿几个在一起用膳,过些日子就是悦言的十五岁生辰了,及笄礼当然要大肆操办。悦言啊,你二婶比较忙,而且隔一层差一辈儿,还是我们娘儿俩亲,不如你跟国公爷说,这及笄礼让我帮你办吧!一定让场面热热闹闹的,人人称羡!”向氏坐在主位上,手里端着一碗甜粥,笑吟吟地说道。 脸上那柔和的神情极其具有诱哄性,显然她准备迂回作战了。之前怂恿她们三人帮助□□,根本就没有回应,就慢慢来,先从这一次操办方悦言的及笄礼开始。 方悦言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正在慢条斯理地喝粥。原本来这里用膳就情绪不高,再一大早就见向氏这般算计她,心里更加烦闷起来。 向氏嫁进来还从来没有办过酒宴,原本就不是什么见识广博的人,能操办出什么来。老夫人歇下去了,没人管她,倒是越发的不成体统。 “不必了,我自小曾在二房住过,与二婶亲如母女,无需夫人操心!”方悦言丝毫没有犹豫,断然拒绝。 向氏原本准备了一箩筐的话,被她这么一拒绝,当下就没了用武之地。根本不知道从何劝起了,她咬了咬牙,嘴里的粥明明是她爱吃的甜味,但是此刻却如同嚼蜡。 “悦言啊,你二婶不比自家人,毕竟还是有些差别的。要不然我让老爷跟你说说?”向氏沉默了片刻,还是觉得不甘心,不由得低声问道。 她不惜搬出方贤来镇压方悦言,整个人还显得洋洋得意。 方悦言眉头一皱,不由得冷哼了一声。 “夫人还是莫要在爹面前乱嚼舌根子的好,他一向都不插手后宅的事情,否则当初我定亲的事儿他也不会不管了。若是因为你插手了,被祖父知晓了,他恐怕要挨一顿打,自己的闺女被欺负的时候不晓得站出来,现在来管这些无关紧要的,不是纯粹皮痒了吗?”既然向氏如此不识相,方悦言的话语也就更加不顾她脸面了。 果然向氏听完了立刻就沉着一张脸,张了张嘴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最后还是闭紧了嘴巴。 “夫人也别怨我,主要是我实在不敢再相信夫人的话了。之前萧大奶奶让您劝我同意萧家的亲事,结果萧家立马就翻脸退亲了,我听了您的话已经被害得够惨的了,不敢再轻信第二回!”方悦言不管她心底怎么想,总之先把向氏打压了再说。 她的话音刚落,向氏的脸色就更加难看起来。方悦言实际上已经在警告她了,甚至还拿出了向大姑娘做威胁,她瞪大了眼睛看向方悦言,完全没想到她与向大姑娘之间的交易竟然已经被方悦言知晓了。 她还想再解释什么,只不过旁边伺候的人手一滑,新盛来的甜粥就一下子撒到了她的身上。 第078章 及笄之礼 “啊!”向氏完全被吓到了,整个人立刻不敢动弹了。 她的整个右边肩膀连同胳膊上都是甜粥,黏糊糊的感觉特别难受,甚至粥还有点烫,她后知后觉地站起身,有些不知道该从哪里入手了。 “夫人,你怎么了?哎呦,都怪我笨手笨脚的,听你跟十妹妹说话太入神了,我就想再认真听一听,哪里想到手滑了,就把粥撒了!”吴慧一下子就窜过去了,急声道歉道。 向氏不由得翻了个白眼,最后粥撒了还是她的错咯?都怪她跟方悦言啰嗦是不是? 还不待她思考完,“嘶啦”一声,她感觉肩膀上被人一扯,外衣已经被人撕开了,然后像是破布一般连带着泼上去的粥都被吴慧扯掉了。 “好了,夫人。您换一件干净的衣裳就成了,中衣湿了吗?要不要我继续帮你脱?”吴慧撕衣服的动作太过纯熟,好像她每天都干这件事儿一般,撕完了之后随手将衣服往旁边一抛,就眨巴着大眼睛,无辜地看着她。 周围的人再次被她弄得惊到了,向氏反应过来的时候,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却是颇有些无可奈何。 她总不能上手去跟吴慧打吧,即使真的动手了,也不是吴慧的对手。只有认栽,一甩手进了内屋,不想再看见她们几个了。 伺候婆婆和小姑子用早膳,杨月茹和吴慧本来就是不能坐下来的。要在左右伺候着她们用膳,本来吴慧也能忍,反正不过一顿饭的事儿,她之前也一直没伺候过,就当尽尽孝道堵住那些人的嘴了。 但是向氏越说越离谱,即使方悦言没吃亏,她这个当嫂嫂的也觉得很着急,就直接动手了。这一碗粥泼上去,可就是直接跟向氏撕破脸了。 最后向氏说要操办及笄礼这件事儿,也不了了之了。 方悦言及笄的日子快到了,方国公府再次忙乱了起来,宋氏更是忙得脚不沾地。好在杨月茹和吴慧这两位嫂子都能帮上忙,从宴请宾客,到方悦言当日的装扮。 总算巴望到了那天,方悦言早早就被人从床上拖了起来,描眉画黛,甚至也终于摆脱了双丫髻,可以梳上稍微复杂一些的发髻。宋氏抽了空,亲自替她梳头。方悦言的头发养得很好,乌溜溜的一大把攥在手心里,好像抓了块玉石在手中一般,触感沁凉,柔顺得很。 “今儿你就已经及笄了,我们的小颜颜一下子都十五岁了,那个时候抱到二房,才刚会说话呢。每日就嘴巴不停,吃个不停也说个不停……”宋氏小心翼翼地捧着她的一头乌发,手指灵巧地翻转着,还替她编了一个细细的小辫子圈在一旁。 两个人都陷入了一片回忆之中,方悦言听她如此说,不由得笑出声来。她对那么久远的记忆,已经没有多少印象了,只是听着宋氏这温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心里就涌起了无数的温柔。 后院里已经来了不少宾客,往常相交比较好的贵妇们,都带着自家的姑娘们来参宴。柳府并没有收到帖子,倒是安侯府得了两张,安侯夫人和柳静娴都来了。 “悦言。”柳静娴看到她,立刻就小跑着走过来,她身后跟着的两个丫头倒是被吓得面色苍白。 方悦言立刻抓住了她的手,让她小心一些。 “怎么了这是?你不能跑啊?”方悦言看见安侯夫人投过来的眼神,也带着几分责怪的意味,不由得低声问了一句。 柳静娴有些不好意思,凑到她的面前低声道:“我已经将近四个月了,因为怀相很好,婆婆才允许我来!” 方悦言听她这么说,不由得惊讶地长大了嘴巴,眼神停留在她的身上。柳静娴为了遮掩有些凸出的小腹,所以今儿特地挑了一件宽大的衣裳,只在走动之间才能看清楚她的小腹有些鼓起。 “那你应该早些告诉我才是,我去看你,怎么能让你来看我!”方悦言脸上露出了几分真心实意的笑容,低声嗔怪了几句。 安侯夫人也够好说话的,头胎就让她跟着出来,而且三个多月不过刚坐稳胎。 “自从那次之后,我们就没见过面。我在婆家不好意思请你过去,就怕你真的恼了我,而且你们府上之前可真够不太平的,一出接这一出。今儿你及笄,无论如何我都得过来瞧瞧你!当初都怪我,若不是……”柳静娴的脸上露出了几分自责的神情,她一想起柳家与方家退亲的事情,心里就烦闷得很。 方悦言拍了拍她的手背,瞧见她要开始自责的时候,立刻出声打断道:“怎么能怪你,只能说没缘分!你的新嫂子都要进门了,就莫要说这种话,各自都另外定亲了,免得牵连出不好听的话来!” 柳静娴听她这么说,就知道方悦言已经放下了,两个人许久没有在一起,立刻趁着机会聊了几句。还有其他客人到来,柳静娴被安顿好之后,方悦言就又去招呼别的姑娘家了。 其实这事儿方悦言还是记在心中的,只是她不会责怪柳静娴,顶多只是嘀咕几句有关柳夫人的出尔反尔以及太过看中利益。 “悦言,真是女大十八变,一天一个模样啊!之前来的时候,你还有些没长开,现在完全就是个美人胚子啊!”向王妃被人簇拥着走过来,脸上满是笑意,她的声音微微扬高了,显然是专门让人听到的。 屋子里立刻静了一瞬间,转而又是更大声的讨论。向世子和方悦言的亲事,早就在京都里传遍了,她是向世子第四个定亲的姑娘,不少街头巷尾的无聊人士,还在猜测着她什么时候被克死。 不过这一次似乎没被猜中,这位方国公府的十姑娘也是个命硬的,完全能抵挡得住向世子这个煞星。 “见过向王妃。”方悦言面色不改,轻轻地行了一礼,并没有因为她是自己未来的婆婆,就表现得有多么热情。 说实话她对向王妃一开始的观感,就极其糟糕。主要是当时向王妃来给向世子提亲的时候,实在是太拉人仇恨了,导致现在她都没有什么好脸色相对。 向王妃对她这种有些冷淡的反应并没有多少意外,相反瞧见她这样,还变得更加热情了。不停地拉着她的手在说话,那股子亲热劲儿,亲生母女也不过如此了。 方悦言的心底涌起几分不耐,但面上却丝毫不能表示出来,相反还得满脸堆着笑意,与她做出亲热的模样来。就方才她行礼的时候,没有笑得太过热情,就已经有几位爱嚼舌根的贵妇开始投来诧异的目光了。 “悦言啊,今儿是你的及笄礼,我这里有根上好的簪子送给你。若是你不嫌弃,完全可以待会儿用来簪发!”向王妃看了一眼她今日梳起来的发髻,脸上露出了慈爱的神情。 女子行及笄礼,有一道最重要的程序,就是有其中相邀的女宾替她簪发。往往簪发之时所戴的发簪是家里长者所赐,或者一开始挑选好的,一般都比较具有意义,或者价值贵重的。 向王妃作为她未来婆婆,此刻要送簪子,也是做给外人看得。她的手一挥,立刻就有丫鬟捧着木匣子上前来,匣子已经打开,里头是一支极其精致的发簪。 抬眼一扫,就瞧见其中一颗硕大的红宝石,两只翩飞的蝴蝶更是栩栩如生,如若戴上那蝴蝶就像是要从头上飞起一般。其他女宾都有意无意地凑过来,一瞧便知是新打造的样式,贵重又好看,不少人赞向王妃费心了。 方悦言扯了扯嘴角,并没有表态。 “明珠公主赏——”还不待众人热议结束,外头就传来尖利的声音,正是公主府的太监来送东西了。 “公主知道今儿是方家十姑娘的及笄礼,特地让咱家送来发簪,以全她的心意。并且祝福十姑娘心想事成!”那个太监冲着方悦言微微弯了弯身,脸上带着几分笑意。 众人都不说话了,一个个的脸上都露出了几分惊诧的神色。 竟然是明珠公主派人来送簪子!之前几位与向世子定亲的姑娘都不曾得到这样的优待。明珠公主已经许久未曾掺和关于向世子的事情了,京都里的众人几乎只记得她那荒唐的风流事迹,都快忘了她还是向世子的亲生母亲,是方悦言的未来婆婆! 这个大太监的话刚落下,一个宫女就捧着盒子上前。 里头是一支金凤出云点金滚玉步摇,凤凰的图案让人咋舌。一般人家哪里敢用这样的样式,明晃晃的金色,在阳光的投射下,几乎让人头晕目眩。这是一种身份地位的象征,如此一对比,方才向王妃拿出的那根簪子,就显得极其寒碜了。 “这是明珠公主赏的,说是太后娘娘传给她的,就是让她日后给儿媳妇用的,十姑娘可以放心的戴。公主还说,待会儿簪发的时候,一定要用这支!”那个大太监看出了她的迟疑,声音再次扬高了,这回就是故意让那些人听到的。 明珠公主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方悦言也不敢不接,身后的春云立刻上前来,捧走了那个盒子,手心里都开始冒汗了。 第079章 怀胎时机 交接完了簪子,那个太监也没停留,只是冲着方悦言点了点头,便带着身后那些宫人全部离开了。 呼啦啦一群人走了,明珠公主十分注重排场,就连派人来送个簪子都如此大的阵仗。 在场的人虽然心里憋了一肚子话,却没有再讨论了。这事关皇家威仪的,即使明珠公主的名声在京都里十分糟糕,不过还是没人敢挑战她的权威。 向王妃的面色越发阴沉难看,她原本还想露一回脸,或者让方家人不痛快。毕竟如果她送来的簪子,方家不用的话,她再露出几分忧伤的神色,这外面兴许就能传出方悦言对未来婆婆不敬这种话。但是现在她完全自打脸了,任谁拿出来的簪子,都不可能比得过明珠公主的,还拿出了凤簪这种东西。 这场风波过去之后,及笄礼总算是开始了。方悦言跪在软垫上,由向氏替她插上那支公主送来的金凤出云点金滚玉步摇。 不少女眷都或站或坐地看着,厅中央的方悦言已经长大了,从那个小姑娘摇身一变成为大姑娘。樱粉色的裙衫,乌黑的发髻之中别着那支金凤步摇,衬得肤白如雪,唇红齿白。完全就是一个美人胚子。 方悦言的脸上带着清浅的笑意,她的眸光发亮。直到今日,她总算是及笄了,象征着女孩子家的成年。依照方国公的意思,她不会在府上留多久,应该是尽早的嫁入向王府。 向氏就坐在椅子上,看着跪在面前的方悦言,脸上闪过几分复杂的神情。这还是头一回方悦言跪在她的面前,原本应该欣喜异常的,但是一想到这个女孩子已经成年,花一般的年纪嫁入王府当世子妃,她就心里忐忑不安。 曾经因为向世子的一句话,向氏成了方贤的续弦,对未来也有了无数的期盼。可是现如今她无儿无女,在方国公府的后院里连一句话都说不上,与一开始的期盼相差太远,此刻再看方悦言志得意满,她的心里就产生了极其不平衡的情绪。 终于等热闹散去,诸位夫人也对方悦言不停地夸赞。宋氏站在一旁眉开眼笑的,倒有几分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 及笄礼之后,方悦言就待在明思院绣嫁妆了,方国公已经表示过要和向王爷定下好日子。 “十姐姐,你说说哪有嫁姑娘像祖父这么急的!人家都是为了表示自家的姑娘娇贵,要等男方那边三催四请,硬留一两年再嫁过去的。祖父倒好,竟是主动去找向王爷,好像巴不得立刻就把你嫁出去似的!”方悦貌坐在椅子上,看着方悦言一针一线地绣着红盖头,嘴巴撅得老高,明显是十分不满意方国公最近的行为。 方悦言扯了扯嘴角,将手上的针线放到了一遍,眼神里带着戏谑,慢慢地打量了她一下。 “你这是在替我着急,还是替你自己着急?害怕到时候祖父对你的亲事,也这般着急,让萧侯府的轻瞧了去?”方悦言脸上的笑意扩大,声音里也带着几分讥诮。 方悦貌瞪了她一眼,急声道:“才不是呢,轮到我还有两年呢!我急什么,应该是你着急!向王府那么混乱,向王妃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到时候肯定有你忙的时候!” 姐妹俩轻声地说笑着,一个小丫鬟得了通传,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十姑娘,大夫人请您过去一趟。”这丫头正是向氏身边伺候的。 方悦言姐妹俩对视了一眼,自从她及笄礼之后,向氏忽然就沉寂了下来,也不知躲在自己的院子里,究竟捣鼓些什么。 “走吧,姐姐,我陪你一起去!”方悦貌早就呆够了,就想着出去转一转。 两人携手到了向氏的院子里,就见屋子里除了向氏,还有一位道姑打扮的人。她们俩一进去,那个道姑的眼神就直接扫到她们的身上,还直勾勾地看着。 这种紧迫盯人的目光,让人有些不舒服。方悦言眉头一挑,直接盯了回去,那个道姑的嘴角泛着一抹诡异的笑容,心里有些瘆的慌。 “这位是德高望重的卫道姑,还是上回悦言及笄礼的时候,那些夫人们推荐给我的,据说十分灵通!”向氏没有在意她们,只是轻声地介绍着,眼神始终停留在卫道姑的身上,脸上的神色已经透着几分信服的意味了。 方悦言在心底轻叹了一口气,怎么又来一个。上回若枝在院子里请了一个道姑,就被她打发走了,这回向氏又请了一个。虽说是那些贵妇们介绍的,但是向氏还没有融入那个圈子,谁知道那些人究竟是不是为了戏弄她。 方悦言姐妹俩都是点了点头,就沉默以对。把卫道姑找来,向氏肯定是有重要事情要做,把她们叫过来恐怕没什么好事儿。 “这位就是十姑娘吧?我方才测了一下,住在东南方院子里,有一位命硬的姑娘家,恐怕会克到夫人的怀胎时机。所以如果十姑娘换个院子住,到西北方去,就是帮助夫人兴旺怀胎了!”卫道姑冲着她们二人行了一礼,轻声细语地说道。 只是即使她的声音变得再怎么柔和,听到耳朵里,还是让人很不舒服。特别是这几句话,足以让方悦言嗤笑出声了。 “道姑莫不是开玩笑吧?我还从来没听过能克到怀孕时机的!”一旁的方悦貌也忍不住了,立刻开口询问道。 在她看来,这完全就是滑天下之大稽。也总算明白了向氏这些日子,究竟躲在家里做什么。原来是为了求子,第一个就把主意打到了方悦言的头上。 “悦言,俗话说得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西南的院子一直都打扫的,而且规格与你的明思院差不了多少……”向氏明显是想让她搬过去,已经开始劝说了。 方悦言直接摇了摇头,冷声打断了她的话:“我最近在绣嫁妆,那么多的东西如何搬?祖父一直想要日子定得早些,根本就没时间,如果夫人实在想让我搬,还是去跟祖父说吧!” 她甩下这几句话,就直接拉着方悦貌走人了。 向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当天等方贤回来之后,就是一顿狠哭。方贤已经有了这么多的子女了,根本不在乎这一个。 不过向氏却是不答应:“我还一个子女都没有,大爷他们年纪都大了,和我也不亲。十姑娘和十四爷年纪小,却也不怎么喜欢我。日后我没个孩子傍身,可如何过啊!” 向氏哭得稀里哗啦的,又是对着方贤一阵苦苦哀求。最终的结果就是方贤来明思院找方悦言了,以一种还算亲和的语气,提出让她换院子住。 “你说她年纪大了,哭得跟个孩子似的,你们兄弟姐妹自成一家,她日后也不好办。等她自己有了孩子,日后不会再拖累你们,他们娘俩过在一处,也不用你们奉养她了……”方贤显然已经被向氏给洗脑了,噼里啪啦一长串,倒是说得头头是道的。 方悦言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涌起的火气,冷笑了一声。向氏为了能说服方贤,也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连不要他们奉养这种话都说出来了。恐怕完全不是,如果向氏生了个孩子出来,估摸着连这个孩子都变成他们兄弟姐妹的累赘了。况且向氏说以后不要他们养,他们就真的能不养了?恐怕到时候被人家戳脊梁骨卖! “父亲容我想想,主要现在时机太过特殊。我都快要出嫁了,夫人就不能再等上半年,硬要我搬,这里里外外多少东西,嫁妆都绣不完了!”方悦言心头的怒火直接喷涌了上来,即使已经极力压制了,却还是控制不住。 方贤这么一想之后,又觉得他这小女儿说得对,脸上露出几分犹豫不决的神情。 “父亲,您可别因为夫人掉几滴眼泪就心疼了,我要赶早出嫁可是祖父做得决定。祖父这次回来浑身都不舒服,正愁没地方发火呢!若是因为你让我搬地方,耽误了亲事,祖父恐怕会恼了您啊,到时候也不知道夫人会不会心疼您了!”方悦言瞧见他有松口的迹象,立刻再接再厉把方国公都搬出来了。 方贤立刻就觉得背后都沁出了冷汗,摆摆手再也不提要她搬地方的事儿了:“你只管绣嫁妆,是她不懂事儿也不省心!” 等他出去之后,方悦言脸上的神色越发难看起来。她将书桌上画废掉的一幅画拿过来,猛地撕碎了,才将心底汹涌的火气发泄了一些。 “姑娘,您要不要去方国公那里说几句,大夫人这也欺人太甚了!”冬霜瞧见她发了这么大的火气,不由得轻声问了一句。 她作为下人,都觉得向氏太过分了,更何况是身为当事人的方悦言了。凭什么就要给向氏怀孕让地方,方悦言可是国公府嫡姑娘,向氏肚子里还不知道究竟能不能有东西呢! “不必,原本我只以为有祖母就够烦了,没想到她非要来凑热闹。我就要她伸出巴掌打自己的脸,看最后疼得究竟是谁!”方悦言轻吸了一口气,急躁的情绪散去,变得清醒了过来,脸上的冷笑不减。 她抬起眼睑,冲着窗外看了一眼,嘴角上涌起一抹阴冷的笑意。 第080章 准备出嫁 第二日,方悦言就直接病倒了,躺在床上不动弹,直说浑身都难受。派人去请了大夫来,瞧过也查不出任何的毛病来。 方悦言的反应实在太大了,不吃也不喝,躺在床上完全摆出一副要装死的模样来。把方国公都给惊动了,他立刻拿了帖子去请太医来,但仍然查不出什么毛病来。 “这究竟是怎么了?我和向家那边把成亲的日子都快定下了,怎么忽然好好的就变成了这副样子,让我如何跟那边交代?”方国公心里怄了一口血,他赶紧自己快要吐出来了。 老夫人不顶用,他就想趁着他还在家,把能成亲的能操办的事情都给办了,以免他出外征战又出现什么幺蛾子。可是现如今这种不知道怎么忽然冒出来的诡异情况,真的是难以招架。 “十丫头啊,你是不是心里有什么不痛快的?赶紧告诉祖父,祖父去帮你办了!别窝在心里头,让人干着急啊!”方国公在外面来回地踱步,面上的神色越发焦急起来,声音却是极其温和地问道。 方悦言却根本不回复他,依然紧闭着双眼躺在床上,偶尔还会猛烈的抽搐几下,瞧着甚是吓人。 “祖父,十妹妹是不是被什么脏东西给附身了?或者是被克制住了?”站在一旁的吴慧,十分不怕死地说道。 方国公根本不相信这些东西,所以听到这句话之后,立刻就瞪了一眼吴慧。 “祖父,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嘛,找风水先生看一看也是好的!”吴慧撅了撅嘴巴,一点儿都不觉得害怕。 方国公再次看了她一眼,便一甩袖子走了。 不过方国公还是把事情记在心底了,第二天真的请了风水先生过来。这位风水先生还特地找了明思院的丫鬟来问过话了,最后才得出结论来。 “大夫人住的院子与十姑娘的明思院相冲,大夫人最好搬到别的院子去!两人命格有些相冲,天南水北……”那个风水先生倒是说得头头是道的,跟真的似的,到最后连方国公都无比认真地听着。 最后的结果就是向氏被迫搬到别的院子里去了,她完全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原本想让方悦言搬走的,结果折腾来折腾去,变成她自己要搬走了。 “什么风水先生胡说八道,我的命格怎么与她相冲了?无非就是之前我要她搬走,她心里不畅快,要报复我呢!”向氏嚷嚷着,脸上的表情十分不耐,但是让人 搬东西走的动作却并不敢停下来。 方国公亲自让她搬走,向氏即使心底气得再狠,也不敢去理论,只敢在背后嚼几句舌根子。 “姑娘,大夫人搬得离这里可远了,以后肯定不会再来烦人啦!”冬霜得了消息之后,立刻欢欢喜喜地跑过来告诉她。 方悦言正坐在床上啃苹果,听到她的话,脸上的笑意也更浓了些。 “终于搬走了,也不枉我这几日一直待在床上装病,当祖父过来,还要保持着闭眼没知觉的样子,其实还是挺困难的!”她吃得正欢腾,脸上露出几分幸灾乐祸的神色。 夏荷急急地冲了进来,低声道:“姑娘,姑娘,国公爷来了!” 方悦言一听这话,立刻就将手里的苹果扔了出去,闭上眼睛赶紧躺下。身体紧绷着,又开始装出一副晕过去的模样。 方国公已经大步走了进来,他沉稳的脚步声落在耳朵里,让方悦言整个人都很紧张。 “行了丫头,知道你是装的,心里怄不过那口气!”方国公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轻声说道。 方悦言依然还是紧闭着双眼的状态,根本不敢睁开眼睛,只是身体越发紧绷了。 “你马上就出嫁了,身边也没个长辈提点你,祖父少不得多说几句。去了向王府就好好的,别跟在家里一样使性子,向世子的脾气还不错,你不要把他惹急了,日子应该不会难过的……”方国公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显得有些语重心长的。 方悦言紧闭着双眼,整个人有些惊诧。 祖父竟然是来跟她谈心的!万万没想到! 方国公就坐在椅子上,跟她说了好久的话,途中方悦言好几次快要破功了,但是都忍住了。直到方国公离开了,她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有些招架不住了。 成亲的日子终于定下了,方锦程也从边疆回来了。他比上一次更加黑了瘦了,身上贵公子的气息褪去不少,倒是多了几分杀伐果断。 “一晃眼,小丫头片子也长大了!当初一点点大就爱教训人的,现在也懂得害羞了!”方锦程坐在椅子上,手上的动作毫不含糊,一下子就弹到了她的脑门上。 方悦言其实一点儿都不害羞,面对方锦程,她不害羞都被欺负得死死的,若是害羞了那还得了。 “大哥,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害羞了?”方悦言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呵,还嘴硬呢,我说你害羞了就是,你看脸红了吧?”方锦程挑了挑眉头,对于胆敢反抗的妹妹坚决要镇压,直接抬起手来捏住了方悦言的脸颊。 立刻方悦言就红了脸,只可惜那哀怨的神情,一点儿都不像害羞的模样。只是被欺负了的感觉。 “当初就跟你说了,不要招惹向家那混小子。你非不听话,现在要去给人当压寨夫人了吧?感觉如何?”方锦程从一盘的托盘里找出一个橘子,三两下就剥了皮,直接塞进嘴里,脸上带着几分戏谑的神情。 方悦言眉头一挑,十分不满道:“什么压寨夫人,大哥,我是你亲妹妹!能盼着我点儿好成不?” “我说的这还是好的了,你去向王府只会有更多的麻烦!我查到人家燕王看好柳家大爷,也是因为向世子在他面前提到的,所以才会有意与柳家定亲。我看啊,就是他想来把你抢走,但是明着来不大好啊,只有让方家和柳家自行退亲,他才好来提亲!”方锦程摇了摇头,又从旁边的盘子里摸出来一个橘子,上下地抛着。 方悦言听了之后,满脸的震惊,显然这是她头一次听说。她这未来夫君虽然有些坑人,但是没想到连这门亲事都是被他这么坑去的,心里总有些诡异的感觉。 “你准备怎么办?”方锦程等了半晌,见她始终不说话,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方悦言回过神来,还有些发懵的状态。 “什么怎么办?难道要我成亲之夜就跟他撕吗?最好找出他不爱吃的东西,每日都吩咐厨房做,过敏的东西也给他多接触接触,让他明白我因为退亲这事儿所受到的伤害!”方悦言立刻就变得义愤填膺起来,紧咬着嘴唇,那种模样像是熊熊烈火在她心中燃烧一般。 方锦程冲着她十分不爽地翻了个白眼,直接抬起手拍了她一巴掌。 “平时不是挺聪明的,怎么这会子就不带脑子出来!那小子平时装得像是看破红尘一般,现在能费尽心思把你娶回府,就证明他非常在乎你!如果你不嫁给他,他必定茶不思饭不想,你就要利用这一点啊!”方锦程的脸上全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恨不得把她敲聪明些。 “哥,你也太狠心了吧?利用这一点给他下毒吗?”方悦言撇了撇嘴巴,明显是十分不满。 方锦程抬起头注视着她,比憋得半晌没说出话来。 “胡说八道,什么给他下毒,你要守寡吗?当然是好好对他,跟他培养好感情。就好比你大嫂一样,我常年征战在外,但是在后院里,没人敢欺负她,不止因为她聪明能干,还有我们夫妻之间的感情很好,除了她我没有旁人了!你去了,也要这样,把向许良的心栓住,你就能在向王府横着走!”方锦程深吸了一口气,好容易才将心底涌起的暴戾感压下,仔细地讲给她听。 方悦言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她手撑着下巴,眉头轻蹙,显然在想着方才方锦程说的事情。 方锦程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这些话原本不是他来说的,可惜方悦容在卫家抽不开身。他对悦言又一向放心不下,只有自己亲自上阵。 “你从小就比一般的孩子聪慧,大哥我相信你能当好一个儿媳,最重要的是你自己要开心!一味的委曲求全,换来的只能是别人更加得寸进尺的欺侮。好妹子,你就要成为别人的新娘,如果向许良欺负你,你就回来告诉哥,我别的不行,至少揍他还是绰绰有余的!”方锦程抬起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捻起她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 无尽的温柔,他轻叹了一口气,里面充满着不舍和担忧。 方锦程这个大哥当得,真是够操劳的,又当爹又当妈的。其实有很多事情,方悦言都没人教。比如如何当一个儿媳,伺候婆母长辈,向氏自己都不合格,就更别提来教方悦言了。 不过向王府那个样子,估计方悦言即使学会了这些,嫁过去依然是要跟向王妃掐的。婆媳关系比任何的都要水火不容,只不过好在向世子肯定是无条件地站在方悦言这一边,有这一点就足够了! 大喜的日子快要到了,明思院内外是前所未有的繁忙。宋氏把方悦言身边四个大丫鬟,许配出去两个,好让她嫁到向王府的时候,能带过去两个媳妇子。 第081章 悦言出嫁 临出门之前的那个晚上,家里的女眷几乎都在与方悦言说话。等到夜深了,方悦貌和吴慧离开了,只留下杨月茹。 她们两人临走的时候,吴慧还冲着杨月茹使了个眼色,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杨月茹的脸色有些尴尬,看向方悦言的眼神也跟着躲闪起来。 “这个书你待会儿看看,一定要看得仔细些。日后与向世子在一起,不要叫喊,忍一忍就过去了!也不要就待在那里不动,跟他一起……表现得激动一点……”杨月茹越说到最后就显得越发难以启齿,但是硬着头皮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清楚,当最后一句说出来之后,整个人都变得面红耳赤。 她塞过来一本书,方悦言听她说得如此认真,便想打开来配合书看一看。没想到杨月茹紧握住她的手,根本不让她动弹。 等杨月茹说完了,就一溜烟跑走了。 方悦言不由得长大了嘴巴,第一次瞧见大嫂如此不顾形象。她翻开手中的书,结果第一页就是两个人脱得光溜溜的抱在一起,再怎么迟钝也反应过来了。 她的脸轰的一下子红透了,手里的书拿也不是放也不是。最后想着杨月茹说的那几句话,果然都浓缩成了精华,硬着头皮把全本书都翻完了。 杨月茹一溜小跑回了自己的院子,方锦程就坐在椅子上等她。见她面红耳赤地回来,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一抹淡笑。 “交代你的事情完成得怎么样?娘去世的早,家里没人教她,可就指望你这个大嫂了!”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抬起头认真地注视着她。 杨月茹的脸上更红了,不由得白了他一眼,低声道:“成了,这事儿我已经说了!不过你给的这任务也太难办了,还要我说得仔细些!哪有你这么坑人的!” 方锦程见她恼羞成怒,不由得轻笑出声,直接走上前去一把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好了,你这么棒,夫君当然要奖励你!”他伸长了脖子,轻轻吻上了她的额头,动作显得十分温柔。 *** 天还没亮,贺亦瑶就被人从被窝里拖了出来,迷迷糊糊之间,身边伺候的人就不停地给她穿衣打扮。正红色的喜服套在身上,立刻就让她那不清醒的神志,变得清醒了过来。 金色的绣线,华丽的图案,让她的眼睛都被染红了。 宋氏亲自替她绞脸,拿一根细线,将她脸上的绒毛全部绞掉。像是刚剥了壳的鸡蛋一般,白里透红。 “水葱一样的年纪,颜颜长大了,嫁个天潢贵胄,不如嫁个肯疼自己的。向世子风评一向不错,而且还是他自己主动要来提亲的,以后肯定很疼你!”宋氏停下了手,顺便捏了捏她嫩滑的脸蛋,脸上露出了几分期盼的笑容。 方悦言在她的眼里看到了不舍和温情,眼角也有些湿润。萧氏去世了,她就只有在宋氏这里,才能体会到母亲一般的温馨。 她被推坐到铜镜前,描眉画黛,脸上被刷上一层厚厚的粉,看着有些奇怪。脸上的腮红和嘴唇都抹得很红,不过新娘妆就是这样,没有她抱怨的余地。 外头传来十分热闹的鞭炮和唢呐声,显然迎亲的队伍来了。身边的丫头不时地打探着,向世子被人拦在外头不准进,几位兄弟都堵在门口,有文有武地刁难着,幸好向世子的身边带来的都不是等闲人士,甚至连新科状元都跟着凑热闹,自然就难不倒了。 至于方锦程这个大舅哥,刁难的习武动手方面,新郎官亲自上阵。那一身大红色的喜袍穿在身上,就让方锦程手下的动作慢了两分。他自然得放水,要不然拆开千儿八百招的,他妹妹还不得恨死他! “新娘子拜别长辈!”方悦言在上花轿之前,站在院子中央,对面就是方家一众人。 她的心跟着颤了颤,眼眶也跟着发涩起来。 即使这个家最近几年,带给她的是满目疮痍,几乎都是不好的回忆。让她遭受两次退亲之辱,丧母,被亲生祖母算计打压……但是如今回想起来,她的脑子里竟然全部都是美好的回忆。 她记得下雨天,屋檐上滴滴答答落下的雨水,幼时调皮,她甚至用手接了几滴,伸出舌头舔了舔,甜甜的!酷暑难耐时,看到池塘里怒放的荷花,整个人就变得清爽了些。祖父曾经带她骑马纵横,大哥将她扮作少年,与她出去溜猫逗狗,六哥陪她一起蹲马步…… “姑娘,该上轿了!”秋雨轻轻地推了她一把,将她从失神的回忆之中唤回来,搀扶着她往轿子上走。 轿子里面被铺陈得十分柔软,抬轿子的人都是一些世家子弟,走得很稳,显然之前向世子没有少打点。 轿子要绕城两圈,即使周围都弄得十分妥帖,她依然被颠簸得头昏脑涨。直到到了向王府门前,终于停了下来。她被搀扶了下来,踢轿门、过火盆,每一道步骤都有喜娘在一旁提醒。 就连拜堂她都处于晕晕乎乎的,一拜天地的时候,她就感觉胃部一阵翻涌,现甚至有些想吐。 之前还悲伤辞别方家各人的心态,早就烟消云散了,而对未来的担忧,也被丢到了脑后。此刻就只有疲乏要命的状态,觉得脖子仿佛千斤重。 “二拜高堂!”一旁的喜娘可不会给她发呆的时间,扬高了声音喊道。 方悦言和向许良就要再次跪下,对着向王爷和向王妃磕头的时候。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很嘈杂的声音,紧接着就是比喜娘尖利无数倍的声音传来。 “明珠公主到——”那声音像是一道惊雷一般,劈开众人的心。 方悦言二人的动作立刻就停了下来,向许良的脸上闪过几分惊诧。他没想到明珠公主会过来,一旁的方悦言就更加意料不到了。 忽然她手上的红绸被轻轻扯了一把,方悦言回过神来,明白是向许良在安抚她,便也轻轻拽了拽当做回应。 “本宫还没到,他们拜的是哪门子的高堂?”一道娇俏的声音传来,带着十足的气场。 呼啦啦一大群人涌进来,簇拥着明珠公主,一步步走进喜堂。 方悦言有些着急,这红盖头遮着,她什么都看不见。外面现在究竟是什么光景儿,她只能靠猜的。 周围不少人都冲着明珠公主行礼,明珠公主连眼皮都没抬,只是慢慢地走到主位上,嘴角上带着几分戏谑的神情,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向王爷。 向王爷和向王妃的面色都十分不好看,特别是向王妃,当她与明珠公主对视上的时候,整个人都不由得抖了一下,嘴唇都变得毫无血色。 明珠公主走到向王妃的面前,也不开口说话,就这么看着她。明珠公主比向王妃高了些,再加上气势的碾压,向王妃根本招架不住,对峙了片刻,便自动让开了位置。 “呵!”她发出了一声轻哼,脸上带着几分不屑一顾的神色。毫不客气地坐到了椅子上。 “继续啊,还愣着做什么?”明珠公主挥了挥手,冷冷地瞧了一眼还在发呆的喜娘,脸上闪过一丝不耐。 “是是是。”喜娘这才回过神来。 “二拜高堂!”向许良和方悦言跪在软垫子上,轻轻地俯身磕头。 明珠公主看着就在不远处的向许良,眼光流转,里面蕴含了一丝复杂的情绪。她的儿子终于长大了,穿着大红色的喜袍,俊得几乎让人移不开眼。 眉目五官继承了向王爷的俊朗,眼波流转的时候,却又带着她的雍容华贵。这就是她的儿子,她明珠公主的希望! “夫妻对拜!”一对新人面对面拜下去,手中的红绸似乎是月老缠在他们身上的姻缘线一般,牢牢地将他们绑在一起。 这一生一世,都紧密相连。 明珠公主的视线从向许良的身上移开,投到了方悦言的身上。新娘子戴着红盖头,根本瞧不见她的脸,但是明珠公主却像是看不够一般,目光就一直没有移开过。 这是向许良亲自挑选的妻子,她还是处于考察的心理,总之这个儿媳妇还有待商榷。 方悦言总觉得浑身不舒服,自从明珠公主来了之后,整个气氛都变了。原本热闹讨论的人,全部都闭上了嘴巴,仿佛眼前不是一对新人拜堂,而是正在接受行刑,头被砍下来的那一瞬间似的。 真是太不吉利了! “送入洞房!”总算到了最后一个步骤,方悦言被喜娘搀扶着往新房走。 不过看着两个人明显有些走不稳的状态,众人也是一阵叹息。这新娘子够倒霉的,与向许良定亲,没被克死已经十分出人意料了,结果谁知道这煞星一般的明珠公主忽然冒出来,也难怪新娘子抖得快没边儿了。 其实方悦言真的感到十分冤枉,不停发抖的不是她,而是身边这个没出息的喜娘。到最后也不知道是她搀扶着喜娘,还是喜娘搀扶着她了。眼看她要是松手的话,身边这喜娘铁定昏过去。 终于走到了新房里,隔绝了外面那吃人一般的气氛,跟着进来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方悦言被搀扶着坐到了旁边,喜娘冷静了一下,又开始不停地说吉利话了。 第082章 洞房花烛 小金称被递到了向许良的手中,他轻轻地挑起那抹红盖头。露出了方悦言那张娇俏的脸,向许良还没来得及仔细欣赏,又被喜娘按坐了下去,手里被塞了一杯酒。 “来,喝交杯酒,和和美美……”喜娘的嘴皮子恢复了利索,吉祥话不要钱似的往外蹦。 向许良端着酒杯,嘴角露出一抹苦笑。这喜娘怎么比新娘子和新郎官还着急,好像巴不得他们赶紧喝完喜酒,结束这一切一般。 两人喝完酒,向许良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外头就已经开始催促他出去喝酒了。他的眉头紧紧蹙起,怎么娘子娶回家,还要受旁人约束,那些人当真是一点儿眼色都没有! “你先找点东西垫垫肚子,我很快就回来!”向许良轻轻地敲了一下她的手指,低声嘱咐了一句,便快大步地走了出去。 方悦言轻舒了一口气,其实她也没想好该如何面对新婚之夜,特别是方才被向许良碰到的手指,竟是感到无比灼热,像是被什么火烧过一般。 喜娘任务完成了,领了银子之后就急匆匆地走了,显然是对明珠公主恐惧到了一定地步。闹得方悦言和屋子里的丫头都哭笑不得,哪里就跟见了鬼一般。 等了一个半时辰,向许良才被人扶了进来,不过他依然神采奕奕。特别是一双眼眸熠熠闪光,看着方悦言的时候,带着几分欢喜。 方悦言被他这样真切的笑意弄得晃了一下眼,竟然也跟着笑了。向许良平时虽然爱笑,但是大多数都是令人讨厌的有些轻佻的,现在这样倒是让她也跟着多了几分欢喜。 “外头那些人怎么没把世子爷灌醉?”方悦言坐在铜镜前,脸上厚厚的妆容已经洗干净了,此刻坐在椅子上,冲着他盈盈一笑。 向许良直接大步走到她的身边,双手从身后绕过,轻轻搂住她。整个人都压靠在她的后背上。 “那些人灌不醉我,他们算什么!”他偏过头凑到方悦言的耳边,轻声说道。 热气喷洒在脸上,带着一股子酒香。男人压过来的时候,还是十分有重量的。只不过向许良喝了酒,没了平日的压迫感,倒是觉得软绵绵的。他身上的温度有些烫人,这么搂住她的时候,让方悦言觉得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变得暧昧起来了。 秋雨和冬霜都站在一旁伺候着,此刻瞧见这种场景,不由得红了脸。姑爷和姑娘在一起,好像成亲之前就勾搭上了一般,这么搂搂抱抱的好自然,一点儿生疏的感觉都没有。 方悦言挑了挑眉头,轻拍了两下他的手背,低声道:“先洗洗吧!” “别动,我想吐。”男人一把按住她,声音里带着几分痛苦。 方悦言不由得僵住了,整个人脸色都变了。她不敢再乱动,以免压到他的胃。 “想吐你就赶紧起来啊,这样趴着压胃会更想吐吧?而且赶紧离我远一点,你要是吐我身上,今儿跟你没完!”方悦言咬了咬牙,扬高了声音说道。 不过因为此刻僵着身体,不敢有什么大动作,这威胁的话说出来根本就没什么气势,相反听起来还有些像撒娇的语气。 向许良扒着她的肩膀,就靠着她笑出了声,甚至还恶劣地将身体往她那边压了压,双腿支撑的力气越来越少。似乎想要直接挂在她的脖子上,方悦言完全被他吓到了。 “别啊,我的腰要断了!”方悦言被他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怎么回事儿,为什么她觉得自己像个男人,向许良才像一个正在撒娇的小女人。只是他的体型太大,她根本就招架不住啊。 “这还没洞房呢,腰断什么?等洞房过后再断不迟!”向许良微微用力,一下子打横将她抱起来,直接就往床边走。 方悦言被他这猛然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抱紧了他的脖颈。 床上被塞得到处都是大枣、桂圆这些,向许良眉头一皱。再次用力,将把她抱在怀里的动作变成了扛在肩上,然后另一只手猛地一扯床褥,那些花生桂圆就全部被扫落在地。 方悦言猛地被他那坚硬的肩膀膈到,感觉胃都有些不舒服。不过不等她喊出声来,整个人已经被抛在床上了。 还没来得及动弹一下,向许良已经踢了靴子压倒在她身上。 “要沐浴!”方悦言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通红,现在要是还不明白他想干什么,方悦言就是个傻子!立刻瞪了他一眼,佯装恼怒道。 “不洗,反正之后还得洗!”向许良连连摇头,手上的动作不见减缓,相反还有些猴急,直接上手去脱她的衣裳。 屋子里的几个丫鬟不好留下来,都行了一礼便退了出去。最后只留了两个在外间守夜,其余的则都回屋休息去了。 向许良显得有些激动,三下五除二就脱了她的衣裳。方悦言见劝阻无效,就只好放弃了。男人的身体很热,嘴唇很烫,甚至紧紧相扣的十指都带着一股男人特有的力道。 方悦言的脑子开始发热,觉得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她实在是想不了别的事情,只能跟着向许良的动作一步步沉沦。当然进入的那一刻,她还是觉得疼痛万分。 “别怕,别怕,放松!”向许良的声音有些嘶哑,带着浓浓的情/欲。 红烛摇曳,一夜沉沦。向许良当真是体力太好,完全让方悦言体会了一回什么才是真正的腰力好,她喊得嗓子都哑了。等迷迷糊糊之间,被抱去沐浴的时候,整个人累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第二日清晨,方悦言睡得十分沉,直到外头传来丫鬟的叫唤声,她才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来。 “什么时辰了?”她一开口才发觉自己的嗓音哑得不像样子。 迷迷糊糊之间,感到肩膀被人搂着,听到她问话,身旁的人搂得更紧了。她眨了眨眼睛,脑子才有些清醒过来。 对了,她已经成亲了,现在睡在她身边的是她的夫君。昨晚第一次洞房,就折腾到大半夜的禽/兽,兽行满满! “世子爷,世子夫人,该起身了,否则奉茶的时辰就要过了!”外头传来秋雨的声音,她的语气虽然还算平稳,只不过敲门的声音有些急促,显然时辰有些不够了。 “起来!”方悦言抬手用力推了推身边的人,结果一用力才发觉自己的浑身都在酸痛,像是要散架一般。 向许良动了动,凑得更近了些,侧睡的姿势对着她,此刻抬起一条腿直接夹住她。方悦言感到一个硬硬的东西戳着她,头皮一阵阵发麻,不用细想都已经猜到了是什么东西。 “快起来,快起来!”她不满地叫唤着,两只脚不停地踢着他的小腿,满脸的抑郁。 这叫什么事儿,大早上就要遭受心里和身体的变化。而且这种变化还让她十分的不满! “不许动!”身边的男人总算是有了动静,轻轻地开了口,声音也是极其低哑,带着几分磁性。 方悦言还待挣扎,就感到那个硬硬的东西戳了戳她的大腿。 “来,打个招呼。娘子,早上好!”向许良轻笑着说道,在方悦言生气之前,及时地撤了回来,立刻起身穿衣裳。 两人找了里衣穿好,就把外头的丫鬟招呼了进来。 “走快点儿,已经要晚了时辰。”方悦言一边走,一边拧了他一把。 现在她走路的时候,都觉得身子发虚,两条腿像是麻花似的,几乎承受不住。察觉到时辰真的不早了,她的脸色有些不好看。新媳妇入府,第一日请安奉茶就迟到,恐怕不是什么好事儿。 向许良与她十指相扣,明明之前还神采奕奕的,这会子就像是懒病发作似的。走路都没个正行,恨不得黏在她身上,慢悠悠的让她气得牙痒痒。 “没关系,王府后宅和国公府不一样,没有谁能够一手遮天。她想对付你,还早着呢!如果待会子有谁敢为难你,你也不必往后缩,就摆出彪悍的性子来,大不了我们小两口搬出去,眼不见为净!”向许良牵着她的手,声音温和地安抚她,甚至还有闲情逸致替她拨了拨耳边的碎发。 把一副爱她至深的模样,表演得淋漓尽致。 方悦言被他这种略有些肉麻不正常的话语,给震得愣了一下。幸好已经到了,要不然这一路非得给他洗脑了不可。 “儿子来迟了,方才悦言说早些过来,儿子一时调皮,就要替她画眉。结果有些惨不忍睹,重新画了一遍时间就有些晚了。还请爹和王妃见谅!”刚进去了,就瞧见向王爷和向王妃都坐在主位上,一副久候多时的模样,向许良毫不客气就开口了。 还找了这么一个理由,那语气一点儿都没有致歉的意思,相反还十分理直气壮。 方悦言的脸再次红透了,找什么理由不好,非要用这么一个个秀恩爱拉仇恨的,她都不知道该如何接了。 “是儿媳的错,应该劝着世子爷的!”她轻轻低着头,声音不大不小,语调温温柔柔的,一副十足的害羞小媳妇儿模样。 向王爷原本皱紧的眉头,在听到这一对小夫妻一唱一和之后,也就变得舒缓了:“无妨,你们夫妻二人过得好就行,新婚燕尔,日后早些让本王当祖父才是!” 第083章 进宫请安 向王妃心里还憋着一股子火气呢,结果就被向王爷轻飘飘的两句话带过去了,心里头自然是十分不满,但是又不好当着众人的面儿发火,只有忍住了。 “还是爹深明大义。”向世子听了之后,脸上的笑意加深了几分。 恰好下人将茶盏端了过来,准备让他们二人敬茶。 两人捧着茶盏跪了下来,向王爷和向王妃都拿了红包出来。 “王妃一向是慈善人儿,悦言年幼丧母,还请王妃多疼惜她一些。她是我的妻子,希望王妃能够疼爱她如同亲生女儿一般,她在家就身子有些弱,如果有服侍王妃不周到的地方,还请王妃见谅!”向许良的面色十分严肃认真,他第一次用这种语气说话。 一时之间,屋子里忽然变得寂静了下来,向王妃也是没有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她。 让向许良用这种示弱的状态说话,这是向王妃从来没有想过的。 “果然还是有了媳妇儿好啊,立刻就替她说话了。放心好了,悦言要是有什么不会的,我就一遍遍教她!”向王妃眸光一闪,便低声说道,脸上的笑意变得轻快了许多,像是十分高兴一般。 向许良的眉头一挑,明显有些不高兴了。原本他想用这几句话,让向王妃收起要用规矩来折腾方悦言的手段,没想到向王妃竟是要一遍遍教过去,估计真这样的话,方悦言还有的受了。 “儿媳有罪。”方悦言一听,立刻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冲着向王爷和向王妃磕了个头,神色之间十分严肃。 她这么正儿八经的状态,把向王爷二人吓了一跳。 “怎么了这是?”向王妃与向王爷呼吸对视了一眼,脸上都滑过几分惊诧的神色,才低声问道。 “儿媳出自方国公府,方家自古以来都是马背上立下的军功。祖父时刻教导我们,不能忘本,为此儿媳自幼多是习武射箭,对于伺候婆母这种,会的真不多。儿媳一定会刻苦学习,只是怕笨手笨脚的,把事情弄糟。”方悦言轻声说道,她的脸色泛红,像是不好意思一般。 “本王当是什么大事儿,反正都有下人伺候着,你只是偶尔搭把手意思一下便可!”向王爷挥了挥手,满脸都是无所谓的状态。 他这句话也奠定了方悦言以后在伺候婆母这事儿上,几乎处于完全放松的状态。向王妃被她气得牙痒痒,原本还想摆摆当婆婆的谱儿,现在看来,还没开始就已经被扼杀了。 还不等向王妃平静下来,宫里头已经来人传向许良他们夫妻入宫请安了。 向许良可是当今圣上的亲外孙,娶妻头一日,进宫请安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入宫之后,那几位主子是否有什么忌讳?”上了马车之后,方悦言心理有些紧张,便轻声询问有关事宜。 “没有什么特别的忌讳。外祖父十分和蔼可亲,对我特别好,我幼时就特别疼我。外祖母对我就更好了,不过因为太子未定,几位舅舅争抢得比较凶,所以你可能会在宫里看见不少王妃,她们平日里争风吃醋也习惯了。你是新嫁娘,估摸着会存在试探的心里,她们若是说了什么难听的,你只当做没听见好了!”向许良摆了摆手,轻皱着眉头仔细地想了想,认真地告诉她。 到了宫中,两人乘坐软轿前往皇上住的龙乾宫。 “孙儿(孙媳)见过外祖父。”两人之前就对好了请安的称呼,皇上一向不准向许良叫他皇上,一直都以外祖父相称,瞧着比对那几个孙子还要亲近几分。 “起来吧,这就是方家的十姑娘,你既然念叨了那么久,要亲自把人姑娘娶回来,还不让朕插手。那之后就该好好对她,别三心二意的,还成日跟长不大似的胡闹!”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传来,即使对着向许良说话的时候,已经温和了许多,但是那种威严感,还是让方悦言不敢抬头。 向许良立刻就行礼,低声道:“外祖父,您这样说不是拆了我的台吗?孙儿我就是平时爱胡闹了些,但是却不近女色的,您这么说可容易让人误会!” 九五之尊被他逗乐了,竟是毫不掩饰地笑了出来,又叮嘱了几句,才算是放他们小夫妻离开。 “外祖母也是很和善的,你到时候嘴巴甜一些,她肯定会喜欢你的!”在去凤藻宫的路上,向许良一直低声地跟她叮嘱着,偶尔趁着周围的宫人不注意,还伸出手来勾勾她的小手指。 方悦言是头一次进宫,这里繁华的景象,自然有些迷人眼。特别是皇上与皇后住的宫殿,随处可见龙凤呈祥的图案花样。这些红墙绿瓦不仅体现了泼天的富贵,还有掌控天下的权力。 “哎呦,两人手拉手过来的,母亲,您瞧瞧得多恩爱!”一道俏丽的声音传来。 方悦言和向许良走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好几位贵妇人,其中坐在凤椅上的自然是皇后娘娘。岁月的痕迹已经在她的脸上留下了诸多纹路,不过此刻却是微笑着看向他们,脸上的神情十分柔和。 “见过外祖母。”两个人一起行礼,正如向许良所说的,皇后娘娘是个慈和人。 周围几个应该都是王妃级别的人物,眼神总是若有似无地围绕着他们。方才打趣的那个算是得宠的,就站在皇后娘娘身边伺候的。 明珠公主赫然也在其中,不过她与方才那个开口说话的应该不对付,此刻正翻着白眼。 “五嫂,你能不能找个地方坐下,在眼前晃,我头都快被你晃晕了!”明珠公主冷哼了一声,终于还是忍不住了,毫不客气地开口,满脸都是嫌弃的神色。 殿内一阵尴尬,方悦言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暗想着幸好向许良没有妹妹,否则性格如果跟明珠公主一样,她也真是难办。 皇后娘娘不时地提问方悦言,她都一一作答,偶尔那几个王妃也会插话。如果是不好回答的,向许良都会一一替她回答。 等两个人离开之后,殿内的气氛为之一静。倒是之前被明珠公主落了面子的五王妃再次开口了:“许良这样儿是不是有些像传说中的有了媳妇儿忘了娘了?” 五王妃原本只是想说出来挫挫明珠公主的锐气,哪里晓得尺度没把握好,直接踢到了铁板上。明珠公主整个人都像是炸了一样,猛地掉过头看着她,眉头轻挑,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神里浓浓的都是不满的意味。 “五嫂你不会说话就别说,我的事儿以后少插嘴!”她憋了半晌才说出这一句话来,其实如果不是碍于这里是凤藻宫,说不定她已经冲过去,直接对着五王妃动手了。 “明珠!”皇后娘娘皱了皱眉头,语调轻轻扬起。 终于离开了皇宫,方悦言不由得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原本紧紧绷住的身体也跟着放松了下来。 “怎么,吓到了?”向许良就坐在她的身边,此刻坐到马车里,两个人才有机会单独说话。 方悦言将头朝他的肩膀上一靠,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倒不是吓到了,只是皇宫和府里还是不一样,连伺候的人都不同。待在里面肯定有一种憋屈感。” 向许良抬起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发顶,听到她这类似于撒娇的小抱怨,不由得轻轻笑出声来。 “那如果以后让你住进去呢?”他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方悦言立刻抬起头,满脸都是难以置信,惊诧地问道:“你疯了?住进去还真的得憋屈死,要对这个跪下对那个磕头的!” 向许良就搂着她,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对了,明儿回门,我要送祖母一个礼物。你没把人弄丢吧?”方悦言抬起头。 “当然没丢,按照你说的,她过得才好呢!保证给你的祖母一个大惊喜,不过你就不怕你当日回去,就把老人家给气死了?”向许良抬手敲了敲她的额头,眉头轻轻挑起,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 方悦言摸了摸被弄疼的额头,白了他一眼:“我祖母身体康健,心里承受能力最厉害,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气死了!” 当日回去,两个人就开始收拾回礼,其实单子早已拟好了,只不过要看一看有什么修改的。 “明天春云先去国公府,那边应该有人等着你接应。是个大熟人儿,照顾好她!”方悦言一边拿着笔随手地改了两个,一边头也不抬地吩咐了一句。 春云连忙应下,虽然心里头好奇究竟是谁,但也没有问出口。只是心里惊诧,姑娘嫁给向世子之后,秘密也变多了!不过这种现象还是挺开心的,她自己也嫁为人妇了,自然知道夫妻之间就要这样相处。 第084章 杨璐重现 一辆奢华的马车慢悠悠地行驶着,方悦言坐在里面,丝毫不感到摇晃。身下铺着软和的垫子,当然她是坐在向许良的怀里的。 自从成亲之后,方悦言才发现向许良有个特点,那就是只要两个人走在一起,他就喜欢腻着她。即使当着旁人的面,不好做出什么过度的动作,但是也总免不得碰碰她,拉拉她的手。 甚至还要求方悦言的注意力要在他的身上,不然他想方设法也要占据了她的视线。 “方国公还在府里,你到时候小心些!”向许良摸着她的耳朵,柔软的耳珠在他的手里被捏成了各种形状,好像是抓到了一个新鲜玩具一般。 方悦言的耳朵红透了,感觉*辣的不停充血,不由得抬手排掉他的手。 两人下了马车,就有人来迎接。方锦程一身利落的墨绿色锦衣,笑吟吟地看着他们。 见到向许良下车之后,还转过身扶住了方悦言,他的脸上闪过几分满意的神色。 到了内院,几人说了几句,夫妻二人就分道扬镳了。 “十姐姐,你回来了!只不过走了一天,我就想念得紧了,府上都没有别的姑娘能陪着我玩儿了!”方悦貌一下子就蹿了上来,直接挽住了她的胳膊,语气里全是撒娇的口吻。 方悦言脸上的笑意更浓,她拍了拍方悦貌的胳膊,轻轻凑过去低声说了两句话。方悦貌的眼里闪过几分惊诧,紧接着就是涌起了一阵狂喜。 姐妹二人到院子里说了会儿话,一众内眷都在,等众人都离开之后,两个人才去了老夫人的屋子里。 乐康院里已经比原先萧条了许多,原本移栽过来的奇花异草,此刻也凋零得差不多了。下人们大多站在一旁,即使偶尔有走动的,也是低眉顺眼,把身段降得很低,恨不得所有人都瞧不见他们一般。 与曾经老夫人称霸后院时候的场景,判若两人。乐康院再也没有那些高人一等的感觉,甚至全部夹起尾巴做人。之前乐康院的小猫小狗都会让人忌惮,现在方悦言她们再进来,那些下人都十分乖觉。 走进去的时候,老夫人已经被人扶着坐起来了,看见她们的时候,脸上露出几分怨毒的神色,丝毫没有掩饰。 “祖母,我来看你了!”方悦言行了一礼,便找了张椅子坐下。 “怎么,你们姐妹二人是专门来看我出丑的?如今我这副模样,也算是称了你们的心意吧?”老夫人倚在床头,脸上的神色不太好看,有些苍白,就连嘴唇都没什么血色。 方悦言轻笑了一声,神色之间带着几分轻蔑:“祖母这是什么话,我们每一个人都希望您能长命百岁呢!我和悦貌可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您的事情,倒是您过于疼爱表妹,拼命地想要利用旁人的亲事,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老夫人抬起头,恶狠狠地瞪着她,因为提到杨璐,所以老夫人就特别敏感。 “璐璐的失踪是否跟你们有关?你们就是嫉妒她?”老夫人变得异常激动,猛地抓住一旁丫鬟的胳膊,猛地用力似乎想要起来跟他们理论,只是显然整个人还是酸软无力,根本站不起来。 方悦貌一听她说这个,整个人就像是炸毛了一样,恨声道:“我嫉妒她什么啊!她有什么值得我嫉妒的?是她姓杨值得我嫉妒,还是她得靠外祖家值得我嫉妒,又或者是她有个好外祖母替她谋划一切,结果她还不识好歹,跑出去跟人私奔了,到现在都不知道身在何方……” 老夫人一听她如此揭老底,当场就气得发抖,哆嗦着像是要开骂。 “我当初就不该存着亲情,就该早些把你弄死,给璐璐腾出位置来,这样,她也不会胡思乱想,被人骗走了!我的璐璐啊,我的璐璐啊,你怎么这么狠心,就离开外祖母了,外祖母会帮你弄好……”老夫人顺手抄起一旁的美人锤就扔了过去,把周围的人吓了一跳,幸好方悦貌足够敏捷,及时地躲避了,否则被砸倒之后,肯定要受伤。 方悦言眉头一挑,没想到老夫人直到现在,还心心念着她的璐璐。 “祖母莫急,其实我前几日偶然遇到表妹了!”她眉头一挑,脸上露出几分似笑非笑的神色。 屋子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震惊了。几个小丫鬟都退下了,只留下方嬷嬷在。老夫人明显也愣住了,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立刻就对着方悦言一阵大叫。 “她在哪儿,你把她弄哪儿去了?” 方悦言坐在椅子上,下巴轻轻扬起,始终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即使她是坐着的,老夫人几乎与她平视,但是在此刻,方悦言气势逼人,让老夫人有些畏缩。 “把人带进来。”她一直等老夫人不再喊叫了,才挥了挥手。 春云领着一个丫鬟打扮的姑娘进来了,她身上穿的是向王府统一配发的丫鬟裙衫,只不过似乎有些不合身,宽宽大大的,而且始终低着头。如果不仔细看她,众人只会以为她是个不遭主子喜欢的丫鬟。 “外祖母。”只是当那个丫鬟抬起头,颤着声音喊了这么一句的时候。方嬷嬷和老夫人都倒吸了一口气,那分明就是失踪多时的杨璐。 “璐璐,璐璐啊!”老夫人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立刻就老泪纵横地哭了起来,她伸长了手臂似乎要抓住杨璐,心肝宝贝肉的喊叫着。 杨璐也快步走了过去,坐到床边,与老夫人搂着一起哭了起来。 看着这一幕十分熟悉的抱头痛哭场景,方悦言不由得冷哼了一声。当初方雯带着杨璐回府的时候,老夫人可不就是抱着她们这么哭得吗。 能够让老夫人真情流露的,恐怕也只有她们母女俩了。如今杨璐重新回来,老夫人一句话都顾不上问,先是大哭一场。 “你这个坏丫头啊,怎么跑没了,让祖母担心啊!”老夫人哭了好一会子,才在方嬷嬷的安抚下放松了许多,直接抬手就要打她。 杨璐吓了一跳,立刻就站起身躲了过去,老夫人连一根指头都没碰到她。老夫人微微愣了一下,她并不会真的打杨璐,只是拍两下而已,怎么杨璐躲得这么快。 看着老夫人这样,杨璐显然也意识到自己过于失态了。脸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微微低着头,双手捏着衣角。 “外祖母,我有喜了。刚刚三个多月,怀相不是太好。这次是表姐找到我,说要带我来见你,但是因为外祖父对我很失望,不许我入府,所以让我扮作下人的模样……”杨璐说到后来,脸上便露出了几分亲和的笑意,她抬手轻轻覆在小腹上,周身好像都透着一股母亲般的光辉。 老夫人怔怔地看着她,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你怎么会有喜了?这孩子是谁的?”老夫人猛地拉住了她的手,情绪依然十分激动,眼眶都已经翻泛红了。 “外祖母,他刚考上庶吉士,虽然是寒门庶子,但是对我很好……”杨璐被她吓了一跳,但还是轻声说了出来,脸颊泛红,羞涩之意十分明显。 “作孽啊,寒门庶子你也嫁!还不如你娘嫁得人家啊,你们是无媒苟合!他日后要么永远都当个碌碌无为的无用书生,若是他飞黄腾达了,也一定会抛弃糟糠之妻。你真是瞎了眼啊!”老夫人用力地攥住她的手,拼命地摇晃着,几乎拼尽全力地去吼她。 杨璐被她晃得难受至极,一边哭叫着外祖母,一边想要推开她。但是老夫人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死命地抓住她,像是要将她晃醒一般。 “外祖母!”杨璐忽然感到肚子痛,她一巴掌挥过去,正好打到了老夫人的脸上,直接退开了,捂着肚子不停地喘息着。 方悦言姐妹二人一直在旁边看戏,现在瞧见这种场景,不由得愣了一下。没想到会闹成这样儿,瞧着杨璐在一旁疼得脸色都白了,看样子情况很严重。 “璐璐,你去喝一碗堕胎药,外祖母重新把你找一户好人家!”老夫人似乎真的魔障了,竟是无比认真地说了这句话,她完全被刺激到了,看向此刻痛苦万分的杨璐,不停地建议着。 杨璐根本顾不上她,捂着肚子开始呻/吟,显然疼得不轻。 “快带她出去找大夫。”方悦言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还说方国公在家,要低调一点儿,结果险些闹大了。 幸好宋氏过来了,方悦言几句说清楚,央求她控制好后院,把杨璐移了出去。 “她怎么可以嫁给一个无用书生,那不就是去过苦日子的吗?不行,一定要让她堕胎,去重新找一个,重新找一个……”老夫人趴在床上,整个人都神志不清了,不停地念叨着这几句话,方悦言她们几个面面相觑。 还好宋氏比较靠谱,这事儿终于被兜住了,没有传到方国公那边去。 等他们夫妻出来坐上马车的时候,向许良就毫不客气地抬手弹了一下她的脑门。 “你究竟闹得多大,别以为能兜住,只是因为你出嫁了,国公爷不想追究罢了!”向许良瞪了她一眼,脸上露出几分不赞同的神色,虽然是责怪的意思,但是语气还是亲和的。 第085章 许你良人 方悦言撇了撇嘴巴,她也没有料到会变成这样,不由得冲着向许良眨了眨眼睛。 “总之不关我的事儿啊,祖母要把她肚子里的孩子弄掉!其他人也拦不住!”方悦言低声嘟哝了一句,不过为了不纠结这个话题,她还是十分上道地搭着他的肩膀,一看就是撒娇的意思。 结果两个人刚回到府上,国公府那边就派了人来,要把杨璐接过去。方国公亲自发话,不会再出现之前的状况,只是不想让方悦言跟着遭罪。 方悦言细细一想,觉得方国公提醒的对。她已经是出嫁女了,把杨璐带在身边实在不是长久之计,索性就让方家人接手了。 当天晚上,她就收到了消息,杨璐的孩子没保住。方国公也没让她住进方家去,而是另外买了个小院子,安置她。至于那所谓的表姑爷,也不知从哪里找了。 “悦言啊,今儿有几位远房的亲戚带着小娃娃上门,你陪着我去瞧一瞧。”向王妃就坐在铜镜前,一旁的丫鬟正小心翼翼地替她梳头。 方悦言则站在一旁,不发表什么意见。之前向王妃似乎有些不甘心,想让她伺候着梳头,不过在方悦言一连不小心撤掉了她三根头发之后,向王妃总算是死心了。 “小娃娃?”方悦言微微一愣,暗自想着向王妃这是要做什么,好好的去看什么别人家的孩子。 向王妃轻轻瞥了她一眼,脸上露出几分得意的笑容来,却是压低了声音道:“是天大的喜事儿,待会子你陪着我去瞧一瞧,看看哪个顺眼的!” 方悦言直觉没什么好事儿,但却没有拒绝。她倒要看看这向王妃要耍什么手段,拿个孩子当令牌。 *** “哟,这孩子真俊啊!”向王妃坐在主位上,挨个让人将那些孩子抱上来,此刻她正轻捏着一个小娃娃稚嫩的脸蛋, 方悦言坐在一旁,眼角抽搐着。这屋子里好几个孩子,上到四五岁口齿清楚的,下到几个月还不会爬的,全部都是男孩子。一个个收拾得很干净,而且都是长得好的,一个一个凑到向王妃的身边。 甚至还有一个刚会走路的小娃娃,拽着方悦言的裙角,正抬头看着她,嘴角流下一长串口水来。 咿咿呀呀稚嫩的童声传遍屋子里,向王妃从一开始就摆出一张温柔的笑脸,不时地让人拿东西给这些小家伙们吃,轻声细语的,母性光辉洒满整个屋子。 方悦言越看越觉得怪异,找这些孩子来干什么?因为向王妃就没给她留下什么好印象,所以只要向王妃有什么动作,她都认为肯定其中有诈。 “儿媳啊,来看看,你觉得哪一个得你的眼缘?”向王妃哄了半天的孩子,终于算是回过神来,轻声问了一句。 方悦言干笑了两声,没有回答。又不是从她肚子里爬出去的,要得眼缘干什么?难道认回来当儿子养吗? “嗨哟,肯定是这个小家伙吧?”向王妃根本不等她回答,直接走过去亲自把刚从扒住她裤脚的小娃娃抱走了。 “会说话了吗?看着可真讨喜啊!” “回王妃的话,已经会说了,他走路比较晚,快两岁了!属虎的。”立刻就有个嬷嬷站出来回答她的话。 “属虎的啊,正好!王爷也是属虎的,想要留下来住吗?” “想。”小孩子娇娇嫩嫩的声音响起,几乎把人的心都暖化了。 向王妃闻言一笑,继续逗着他说话:“为什么想留下来啊?” “王妃漂亮!”小孩子眼睛一弯,笑得都弯成了一条缝似的。 这回王妃显得更加高兴了,抱着他一直轻轻地拍着。 等最后离开的时候,向王妃真的把这个孩子留下了,其他孩子则让旁人带走了。 至于方悦言问她原因的时候,向王妃却是笑而不语,问得多了才说是秘密,等着王爷和世子回来就知道了。 结果当日晚膳的时候,方悦言才知道原因,果然是个大坑。 “世子成亲之前,我就一直求王爷,领个孩子给我带带。反正不会碍着世子什么事儿,但是王爷不同意。你们成亲之后,王爷终于答应我了,所以今儿我就带着悦言去看孩子了,那个孩子与悦言极其投缘,估计日后也会相处得很好!”向王妃亲自替向王爷盛了一碗汤,脸上都快笑出一朵花来了。 方悦言险些把嘴里的饭喷出来,一脸惊诧地看着她。呵呵,处的好才叫怪事儿吧! 向许良也是一脸不知情的模样,显然他之前也被蒙在骨子里。 “我与王妃成亲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孩子。她年纪轻轻就嫁给我,我自觉心中有愧,这个孩子你们不需要管,如果不喜欢就当没看见,总之日后向王府的一切都是许良的,王妃会贴补这个孩子。”向王爷放下手中的汤匙,轻声地解释了两句。 “啊?今儿去看孩子是为了给王妃带的啊?我一直问,王妃都不肯说。我还以为找那些漂亮的孩子是为了给我看的呢!之前有人说,如果新妇一直看着漂亮的孩子,以后生出来的孩子也会很漂亮的!我还想着改日画几幅年画娃娃的画瞧瞧呢!”方悦言瞪大了眼睛,一副毫无心机的模样,颇有些遗憾地说道。 向王妃轻轻地笑了笑,低声道:“没事儿的,宏哥儿长得也漂亮,你若是想看,日日都能瞧见!” “哎,早知道就给王妃看一个更小一点的了,那孩子都快两岁了吧,嘴皮子利索的很。恐怕不是太好教,而且王妃尽会往我脸上贴金,哪是我看中的,分明是王妃自己瞧上的,那孩子还说因为王妃长得美,所以才愿意住到王府里呢!”方悦言就当没听见她的话,眉头依然皱得紧紧的,满脸都是后悔的模样。 她心底暗自冷哼,向王妃对这事儿还不酝酿多少年了,连名字都取好了。还专门找了跟向王爷一个生肖的,怎么想要自欺欺人,来个老来得子吗? 这个话题,最终以沉默结束。 显然向王妃因为方悦言这叽哩哇啦的一长串,感到不高兴。方悦言说这么多,也是在表达不满,至于向许良,根本没搭过话,但是脸色极其难看,显然也不喜欢这横空冒出来的孩子。 向王爷一边对向王妃愧疚,想让她开心,一边又不想向许良觉得心里难受。其实他这么做,左右都没讨好,相反还都记恨在心底。 入夜了,向许良一直没怎么说话,不过脸色倒是好了许多。只字未提这件事儿,回去之后还拉着她的手哄她入睡。 “你呀,就是心思重。何必跟她一般见识,说完了也没见心里有多痛快。来,夫君给你讲故事,夫君哄你睡觉!”两人平躺在床上,向许良一把拉住她,轻轻搂她入怀,压低的声音萦绕在耳边,像是温柔的呢喃一般。 “从前有个小仙女……”他竟是真的像长辈一般,一只手拍着她的后背,声音轻柔地讲着“小仙女和他的如意郎君”这个故事。 方悦言轻轻地闭上眼睛,睡到半夜猛然惊醒,下意识地抬手去摸,却发现身边的位置空了。她一下子坐了起来,整个人清醒了大半。 “世子爷?”她轻声唤了一句。 无人应答。她一下子有些慌了,连忙披衣起身,走出去的时候,才发现外间守夜的丫鬟睡着了,连她出来都没有醒过来,应该是被弄晕了。 “世子爷?”她连忙冲出去,声音稍微扬高了些。 “我在。”一道压低的声音传来,正是向许良。 方悦言抬头一看,只见向许良衣衫整齐地站在院子里,这时候正面对着她。 “你怎么这样就出来了,外面这么冷?”他看着方悦言衣衫单薄的模样,不由得皱了皱眉头,直接走到她面前,敞开身上的裘衣,将她搂进怀里一起包裹住。 温暖一下子侵袭而来,方悦言抖了两下之后,不由得更往他的怀里缩了缩,好像这里就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你不在,外面的小丫头又晕过去了,我害怕啊!”她噘着嘴,轻声地撒娇着,一双手直接摸到了他的脖颈处,十分霸道地伸进他的衣领里,汲取着他身上的温暖。 向许良看着她这幼稚的动作,也没阻止,相反还伸了伸脖子,让她一双手全部塞进去。温暖与冰冷的碰撞瞬间,两个人同时抖了一下。 “我睡不着,就出来晒晒月亮!”他低声地说了一句,轻轻抬起下巴看着月亮。 “月亮有什么好看的,还没我好看!”她笑嘻嘻地说了一句,却也跟着他抬起头看向夜空。 今天是十五,月亮又大又圆,明天看样子又是个晴天。 两个人一时之间都沉默了下来,紧紧相拥,传递着彼此的体温,但是却显得有几分萧索。 “你是为了王妃选孩子的事情?我不知道她——”方悦言有些受不了这种陈默默,便先开了口。 只是她还没说完,嘴巴就被他用一根食指堵住了。 “不管你的事儿,你知道我的名字是怎么来的吗?”他轻笑了一声。 方悦言眨了眨眼睛,暗想着这关名字什么事儿。 “我跟着王爷姓向,许良,是向王爷对明珠公主的爱意和承诺。许你以一世良人!” 第086章 方向夫妇 方悦言微微愣了一下,向许良低沉的嗓音似乎还在耳边回荡,她根本就没有想过他的名字竟然还有这一层含义。 明珠公主与向王府之间的关系,简直就势同水火,随时准备你死我活一样。没想到还有这么一遭,许你以一世良人。向王爷将对明珠公主的爱恋,完全融入了自己儿子的名字之中。 “许良,许良,最后不过一句笑话,转头成空。”向许良依然凑在她的身边,轻声说了一句,语气里带着十足的嘲讽意味。 的确,从现在这种情况看来,原本美好的承诺,全部都化为泡影。 方悦言张了张口想要安慰他,但是却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只是伸出手按在他的手背上,慢慢地捏了两下,带着无言的安抚。 向许良把她搂在怀里,下巴抵住了她的肩膀,轻声地讲述着明珠公主与向家的纠葛。 “公主原先也不是这样的,她虽然性子傲气,有时候还得理不饶人,但在我的眼中,她一直都是温柔的好母亲。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就变了,被查出她偷人——”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停顿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 “没事儿的,你饿了没?要不要吃东西?”方悦言意识到这对向许良来说,是一个永远都不想回忆的存在,也不想他再继续回想下去,反正她只要跟着他好好地过就行,至于以前她存在着某种好奇心,却并不会刻意为了打探而弄得他心情抑郁。 “不饿,我想说给你听。你迟早要知道,与其让那些人钻空子,还不如我亲自来告诉你!”向许良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地捏了一下她的脸颊,动作里透着十足的亲昵。 “一开始先有流言传出来,我和王爷自然都是不信的,直到又一次我和王爷亲眼所见,她在床上和另一个男人放浪形骸……”向许良又停顿了一下,脸上的神色变得更加难看起来。 方悦言轻咳了一声,说起明珠公主的事情,还真是够纠结的。三言两语就能涉及到她那方面的事情,还真够难堪的。 “我明白的。”憋了半晌,她才努力售出这一句类似安慰的话来。 向许良点了点头,低声继续道:“这件事儿闹大了,连外祖父也知道了,他一向疼爱明珠公主,但是这件事儿的确是她做得不好。外祖父不希望这件丑闻流传出去,只好让他们二人和离,并且封了异姓王补偿他。王爷不到两年就娶了现在的王妃,只不过一直无子,王妃一直没有身孕!” “后来的事情你就知道了,公主得了自由之后更加变本加厉,在公主府里豢养男宠。世人之前流传的公主与王爷情投意合,现如今也早就换了人,变成了向王爷和向王妃,我这个世子也成了尴尬的存在。”他长叹了一口气,声音里带着几分压抑的痛苦。 其实这么多年,他都这么过来了,除非是偶尔做噩梦的时候,会想起那些曾经的不堪。否则他早就屏蔽了这些记忆,哪怕自欺欺人也好。但是在今天这个晚上,他搂着怀里的小妻子,却很想跟她说说这些。 “这整个王府以后都是你的,为何要尴尬。该尴尬的应该是王妃和那个被她抱养的小娃娃!”方悦言听了之后,不免唏嘘,不过却是抬起手,十分认真地安抚着他。 向许良其实也就这么一说,他呆在向王府从来没有过软人一头的想法。相反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与向王妃斗智斗勇。 “哈哈,说得对。她刚嫁过来的时候,最喜欢装贤良人,我之前吃过几次暗亏,就学聪明了。后来从每次都输掉,到后来的旗鼓相当,再接着知道她生不出孩子来,也就不敢再与我多做对了。不过这一次,她似乎受了什么刺激,竟然要抱个孩子回来!”他轻笑了两声,将她搂得更紧些,似乎已经恢复了过来,冲着她的脖子吹了两口气。 方悦言本来就是脖子比较敏感,被他这么一弄,不停地大笑着挣扎。 “那个孩子怎么办?小孩子不是她亲生的,完全可以大做文章。之前我家大夫人,就曾利用过一个婢女生下的孩子,三番五次整出幺蛾子。我再过去,恐怕就要变得束手束脚了!”她嬉笑了片刻之后,总算记起正事儿了。 既然已经提到孩子的事情,那她索性商量一下。向王妃在她的眼里,完全就是诡计多端的存在,要真是利用孩子对付她,诬陷她对那个宏哥儿做了什么,那她还真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这几天她至少不会发难,否则王爷也会怀疑她的。你平时只要表现出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她就不好办。要说想法子自然是有的!”向许良听她提起这个,眉头不由得皱紧了,显然也觉得是一件麻烦事儿。 不过他说到最后,似乎想到了一个好主意,眼睛轻轻眯起,像是一个奸诈的狐狸一般。 “什么办法?”方悦言瞧见他笑成这样,心里充满了期待,立刻轻声问出了口。 “赶紧替我生个孩子,她就不敢动你了,至少在你怀胎的时候,她不敢使计让你把那孩子怎么着,倒是有可能让那孩子把你给坑了!”向许良的话音刚落,他就猛地用力直接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因为太过突然,方悦言立刻就抓住了他的手腕,在感受到男人宽阔而温暖的胸膛之后,整个人又慢慢放松下来。 两个人进了房间,双双倒在床上的时候,都暗自发出了一声喟叹。等向许良压住她,方悦言立刻就回应地抬起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夫妻之间的情趣似乎比前些日子更加浓烈而激情了些。 向许良的嘴唇有些发烫,一直流连在她的唇间、耳垂和脖颈处,每一次的含吻似乎都要将她弄得燃烧起来一般,炙热得让人神智都有些不清醒了,她根本无心抵抗,很快就沉迷于其中。 两人手指相扣,她整个人都跟随着向许良的动作起起伏伏,神智那颗心也跳动得极其厉害。浑身的血液涌起,向着四肢涌去,脑子里模模糊糊的,眼前更是有些看不清。 耳边只有向许良粗重的喘气声,还有她自己甜腻的呻/吟声,在这屋子里回响着,显示着不一样的情/欲。 等到终于结束了之后,方悦言浑身都不想动弹了,就这么躺在向许良的怀里。虽然身体疲惫,但是精神却还是十分亢奋。 “以后我们生了孩子,就叫他向方,如果是女孩子就用草字头那个芳。”向许良抬手慢慢地揉着她额前的碎发,像是找到了一个新玩具一般,慢条斯理的动作极其轻柔。 “向方?啊——”方悦言还处于不清醒的状态,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就是把他们两人的姓叠加在一起。 虽然一开始听起来可能有些奇怪,不过如果理解了其中的含义,倒不失为一个好名字。她只是点了点头,伸手将他乱动的手掌拉过来,手指一根根穿□□他的指缝里,与他十指相扣。 “放心吧,我们肯定比他们长久,不会像他们一样失败,成为全京都人的笑柄!”向许良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低下头轻轻咬了一下她裸/露在外面的肩膀。 名字的寓意再好又如何,如果父母以彼此美好的承诺,用作孩子的名字。如果一朝变卦,那也只是成了天大的笑话。就像向许良一样,他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却因为这个名字,而让明珠公主和向王爷之间的事情,变得更加可笑和狼狈。 “况且我们也不是他们,我们是方向夫妇。哈哈哈啊,你天生就是要嫁给姓向的,没有向的话,也组不成方向了!”向许良随口调侃了一句,结果吸纳把自己逗乐了。 方悦言愣了一下,转而也跟着笑了起来。之前还没在意,从来没试过将两个人的姓连起来读,况且即使连读了,也一般是男人家的姓在前,没多在意。结果经由他这么已提醒,倒还真的有了这么几分意思。 “对啊,方向,方在前,所以你以后要听我的,俸禄什么的都要交给我管,不能出去勾搭小妖精!”方悦言的精神更好了,不由得拍了拍他的手,颇有些蛮不讲理地说道。 向许良连连点头,甚至还把她往怀里按了按,毫不犹豫地就滚了两圈,以此来抒发他此刻略显激动的心情。 两个人笑闹过后,方悦言终于沉沉睡去,向许良拍着她的后背,眼眸一直认真地注视着她,神色之间带着几分情谊。 “许良这个名字曾经是我的耻辱,代表了我娘和我爹之间的彼此背叛。不过到了现在,我倒是无比庆幸我叫这个名字,因为我想许你以一世良人!”他轻声地呢喃着,慢慢低下头,亲了亲她光洁的额头。 方悦言已经进入了睡梦之中,并没有听到他说什么。不过或许是做了什么美好的梦,轻轻地扯着嘴角笑了,甚至更加自觉地往他的怀里缩了缩,带着几分眷恋的意味。 两个人第二日起床的时候,都有些没精神,昨晚半夜里折腾了那么久,自然是休息不太好。向许良还要去做事儿,倒是方悦言偷懒,直接让人去王妃那里告了假,她还真不爱伺候那个婆婆。 第087章 逼迫喝药 向王妃在用早膳的时候,故意念叨了几句:“王爷,您说说这儿媳妇会不会记恨啊?对宏哥儿的事情不满意?要不然怎么昨儿刚把人抱回来,她就说身子不舒服了?” 她满脸都是担忧的神色,看着向王爷的时候,也有些坐立不安。 向王爷则是皱了皱眉头,有些不高兴地说道:“说什么呢,方才许良还跟我说,儿媳妇是真的身体不适,让我劝劝你,说不定你会不高兴。我还跟他说,你不会这么小气的,怎么一转眼你就这么拆我的台了!” 向王爷的面色明显十分不好看,他的话语就十分的不客气。因为之前向许良听了他所说的话,还似笑非笑地看了他几眼,带着几分讥诮。没想到向王妃这会子果然提起来,幸好向许良他们夫妻不在,要不然这句话可真是打他的脸了。 “是我失言了,只是想着儿媳妇在方家大房是小女儿,被娇养大的,或许心里会不舒坦,所以……”向王妃的脸色白了几分,她咬住了下唇,心里憋屈得要死。 “够了,不必说了!”向王爷挥了挥手打断她的话,直接放下筷子,转身就走了,显然已经没了胃口。 等到他走远,向王妃气得一把将手里的碗扔了,炖得香糯的米粥全部都洒出来了,甚至还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着的甜味儿。 *** 不知是不是被向许良说来的,还是因为他这些日子在房事儿上的努力,方悦言竟然真的被诊出怀了身孕。立刻她就撂挑子不干了,晨昏定省全免,不用去与向王妃虚与委蛇了。 每天躺在床上,不是吃就是睡。经常对着向许良撒娇,故意使唤他做这做那,就是为了看他无可奈何的表情。 “夫君,燕窝好了,你喂我!” “夫君,我好像长斑了,我美吗?” “夫君,我都这样了,你会出去找别的女人么?你敢找我就跟你没完……” 方悦言将之前“世子爷”的称呼,非常麻利地改成了“夫君”。而且经常会问这些无厘头的话,偏生向许良从来不发脾气,每次都是停下手头的事儿,要么喂她吃东西,要么就搂着她,最近说好听话的频率一直在上升。 成亲之前,方悦言被他欺负得狠了,总认为向许良肯定性子不好,而且容易发脾气。不过等到这个时候,她才发觉之前是自己产生了偏见,他明明是性格最好的。说什么应什么,不好答应的也尽最大的努力满足。 别看这样,但是方悦言依然会觉得向许良经常欺负她。比如向许良喂她吃东西,经常来回手抖,非要她伸长了脖子去才能吃到嘴里。再比如他说情话嘴皮子一天比一天利索,直到最后方悦言都害怕他说了,每次都把她说得面红耳赤,什么肉麻说什么。 *** “大奶奶,我们公主请您过去一趟。”一个嬷嬷直接走进他们的院子来,看着坐在躺椅上的方悦言,语气坚决地说道。 方悦言微微一愣,转而有些无奈地挑了挑眉头。明珠公主还像上次一样霸道,依然没人通传,就要带她离开。而且还不容她拒绝。 “好,容我收拾一下。”方悦言点了点头,想来明珠公主是知道她已经三个月坐稳胎了,立刻就迫不及待地让人带她去公主府瞧瞧。 公主府派来的马车宽敞又柔软,显然是为了她这位孕妇准备的,外面都是镶金的,似乎平日里是公主自己用的马车。她轻吸了一口气,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 “见过公主。”她轻轻福了福身行礼。 明珠公主知道她怀胎,收敛了不少。身边也没有那些形形□□的男宠了,只是那张大床还在,她依然坐在床中间看向方悦言,阳光洒下来,衬得明珠公主越发明媚张扬。 “坐吧。”她指了指一旁,立刻就有宫女奉上椅子,搀扶着方悦言坐下。 这次明珠公主没有找茬,方悦言就镇定了许多,仔细地打量起这个传奇人物来。 明明已经四十岁的人了,如今看起来却像是三十岁的美妇人。皮肤光滑白皙,脸上连一点儿褶皱都没有,甚至连一根白发都没有,一看就是平日里保养得很好。 “身边有没有经验丰富的嬷嬷照顾着?怀胎的女人比较娇气,你要多注意些,什么东西该多吃,什么东西不能碰,你也要心底有数!”明珠公主的声音变得极其柔和,甚至还轻声细语地教她。 方悦言不由得一愣,原本是偷偷打量几眼,现在直接傻呆呆地看着她了。 明珠公主今日没有画浓妆,相反的只是略施粉黛,衣裳也是家常的裙衫,不是袒胸露背的那种感觉。好像一下子变成了大家闺秀的模样,周身的气息也不再是那种刻意的放浪形骸,只是清清淡淡的,甚至连周围散发的香味都是清浅的茉莉。 “怎么了?本宫这个样子很奇怪?已经有十几年没这样打扮过了,我也觉得不习惯。不过你有了身孕,本宫这个祖母如何都不能在孩子面前失了身份。”明珠公主瞧见她发呆的模样,不由得扯着嘴角轻笑了两声,伸手摸了摸发间,脸上露出几分淡笑。 方悦言这才回过神来,她又看了明珠公主几眼,不由得低声道:“世子爷之前说公主是个温柔的母亲,一开始我还有些难以想象,现在好像看到了。” 她的声音也跟着软和了下来,原本有些紧绷的身体,慢慢地放松。忽然想起之前向许良所说的,心里就有一股要说出来的冲动,只是说完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似乎不该说这样深层次的话题。 果然明珠公主一下子变了脸,她看向方悦言,脸上的神色有些纠结。甚至还变得苍白了起来。 “公主?”方悦言有些慌了手脚,连忙轻声唤了一句。 “温柔的母亲吗?那你肯定是忘了说‘曾经’这两个字。”明珠公主隔了好久才回过神来,脸上恢复了笑意,只是带着几分嘲讽的弧度。 方悦言一时被堵得没话说了,怀胎了的女人,智商总是容易下降,而且还时不时的耍小性子,之前她能坑向许良,现在把自己给坑进去了。一看明珠公主就不高兴了,给她她也不会高兴。 “他从小就相当于无父无母的生活,不过现在好了,有你在他身边,以后你们还会有孩子。所以你不能离开他,也不能背叛他……”明珠公主慢慢地变成了倚着的姿势,举手投足之间依然带着几分慵懒和魅惑。 好像那种成熟女人的勾人气息,已经深入她的骨髓一般。 “是,我不会离开他。”方悦言点了点头,无比认真地回了一句。 “很好,那就把这碗药喝了。”明珠公主扯了扯嘴角,脸上露出几分阴冷的笑意。她拍了拍手,立刻就有宫人端着一碗药走了过来。 方悦言微微一愣,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发展,怎么好好的就要她喝药。 “药,什么药?太医叮嘱过了,怀胎的时候尽量不要喝药,以免对腹中的胎儿有影响。”她下意识地站起来往后面挪了一步,显然想要躲开这碗药。 明珠公主一直盯着她看,见到她有些害怕地后退,脸上闪过几分讥诮。 “别怕,只要你以后不背叛许良,这碗药就没有任何作用。但是一旦你背叛了他,这碗药就是□□,穿肠过肚,让你七窍流血……”明珠公主站起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慢慢地贴在她的耳边,冷声地说道。 方悦言被吓得够呛,不由得蜷缩了一下,这是她根本无法想象的。世上怎么可能有这种药,而且还是要硬逼着她喝下去,万一是堕胎药怎么办?她的心里产生了极其不好的预感,直接开始挣扎。 “大奶奶。”跟进来的两个丫鬟,也完全吓白了一张脸。 明珠公主这架势,比之前用男宠吓唬人还要震撼。完全就是要强硬地灌药了,而且还不知那药是用来做什么的! “乖啦,你喝了之后,就能让本宫放心,再也不会背叛许良,这世上除了你再也不会有人能伤害他。你证明给我看,你不会对他变心,不会伤害他……”明珠公主死死地钳制住她,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这些话。 她冲着一旁的宫人努了努嘴,立刻那些人就端着药碗走了过来。而方悦言带过来的那两个丫鬟,也早已被几个婆子制服住了。 好像没人能够拯救的了方悦言依言,她肚子里怀着孩子,自然不敢太过用力挣扎,看着逐渐往她嘴边送的药碗,整个人都有些瑟瑟发抖。 “我肚子好痛,肚子好痛……”她双手捂住小腹,脸上的神色十分痛苦。 有些癫狂的明珠公主,手上动作一顿,脸上闪过几分惊慌的神色。方悦言趁机推开她,立刻提着裙摆往外跑。 几个宫女也反应过来了,立刻就去追。方悦言快步地往外跑,身上都出了汗。幸好向许良大步走了进来,她就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立刻扑到了他的怀里,眼眶都红了。 “我不要喝药!”感受到男人宽阔而温暖的怀抱,方悦言感觉那些委屈一下子涌了上来,直接开始抽泣起来。 第087章 逼迫喝药 向王妃在用早膳的时候,故意念叨了几句:“王爷,您说说这儿媳妇会不会记恨啊?对宏哥儿的事情不满意?要不然怎么昨儿刚把人抱回来,她就说身子不舒服了?” 她满脸都是担忧的神色,看着向王爷的时候,也有些坐立不安。 向王爷则是皱了皱眉头,有些不高兴地说道:“说什么呢,方才许良还跟我说,儿媳妇是真的身体不适,让我劝劝你,说不定你会不高兴。我还跟他说,你不会这么小气的,怎么一转眼你就这么拆我的台了!” 向王爷的面色明显十分不好看,他的话语就十分的不客气。因为之前向许良听了他所说的话,还似笑非笑地看了他几眼,带着几分讥诮。没想到向王妃这会子果然提起来,幸好向许良他们夫妻不在,要不然这句话可真是打他的脸了。 “是我失言了,只是想着儿媳妇在方家大房是小女儿,被娇养大的,或许心里会不舒坦,所以……”向王妃的脸色白了几分,她咬住了下唇,心里憋屈得要死。 “够了,不必说了!”向王爷挥了挥手打断她的话,直接放下筷子,转身就走了,显然已经没了胃口。 等到他走远,向王妃气得一把将手里的碗扔了,炖得香糯的米粥全部都洒出来了,甚至还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着的甜味儿。 *** 不知是不是被向许良说来的,还是因为他这些日子在房事儿上的努力,方悦言竟然真的被诊出怀了身孕。立刻她就撂挑子不干了,晨昏定省全免,不用去与向王妃虚与委蛇了。 每天躺在床上,不是吃就是睡。经常对着向许良撒娇,故意使唤他做这做那,就是为了看他无可奈何的表情。 “夫君,燕窝好了,你喂我!” “夫君,我好像长斑了,我美吗?” “夫君,我都这样了,你会出去找别的女人么?你敢找我就跟你没完……” 方悦言将之前“世子爷”的称呼,非常麻利地改成了“夫君”。而且经常会问这些无厘头的话,偏生向许良从来不发脾气,每次都是停下手头的事儿,要么喂她吃东西,要么就搂着她,最近说好听话的频率一直在上升。 成亲之前,方悦言被他欺负得狠了,总认为向许良肯定性子不好,而且容易发脾气。不过等到这个时候,她才发觉之前是自己产生了偏见,他明明是性格最好的。说什么应什么,不好答应的也尽最大的努力满足。 别看这样,但是方悦言依然会觉得向许良经常欺负她。比如向许良喂她吃东西,经常来回手抖,非要她伸长了脖子去才能吃到嘴里。再比如他说情话嘴皮子一天比一天利索,直到最后方悦言都害怕他说了,每次都把她说得面红耳赤,什么肉麻说什么。 *** “大奶奶,我们公主请您过去一趟。”一个嬷嬷直接走进他们的院子来,看着坐在躺椅上的方悦言,语气坚决地说道。 方悦言微微一愣,转而有些无奈地挑了挑眉头。明珠公主还像上次一样霸道,依然没人通传,就要带她离开。而且还不容她拒绝。 “好,容我收拾一下。”方悦言点了点头,想来明珠公主是知道她已经三个月坐稳胎了,立刻就迫不及待地让人带她去公主府瞧瞧。 公主府派来的马车宽敞又柔软,显然是为了她这位孕妇准备的,外面都是镶金的,似乎平日里是公主自己用的马车。她轻吸了一口气,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 “见过公主。”她轻轻福了福身行礼。 明珠公主知道她怀胎,收敛了不少。身边也没有那些形形□□的男宠了,只是那张大床还在,她依然坐在床中间看向方悦言,阳光洒下来,衬得明珠公主越发明媚张扬。 “坐吧。”她指了指一旁,立刻就有宫女奉上椅子,搀扶着方悦言坐下。 这次明珠公主没有找茬,方悦言就镇定了许多,仔细地打量起这个传奇人物来。 明明已经四十岁的人了,如今看起来却像是三十岁的美妇人。皮肤光滑白皙,脸上连一点儿褶皱都没有,甚至连一根白发都没有,一看就是平日里保养得很好。 “身边有没有经验丰富的嬷嬷照顾着?怀胎的女人比较娇气,你要多注意些,什么东西该多吃,什么东西不能碰,你也要心底有数!”明珠公主的声音变得极其柔和,甚至还轻声细语地教她。 方悦言不由得一愣,原本是偷偷打量几眼,现在直接傻呆呆地看着她了。 明珠公主今日没有画浓妆,相反的只是略施粉黛,衣裳也是家常的裙衫,不是袒胸露背的那种感觉。好像一下子变成了大家闺秀的模样,周身的气息也不再是那种刻意的放浪形骸,只是清清淡淡的,甚至连周围散发的香味都是清浅的茉莉。 “怎么了?本宫这个样子很奇怪?已经有十几年没这样打扮过了,我也觉得不习惯。不过你有了身孕,本宫这个祖母如何都不能在孩子面前失了身份。”明珠公主瞧见她发呆的模样,不由得扯着嘴角轻笑了两声,伸手摸了摸发间,脸上露出几分淡笑。 方悦言这才回过神来,她又看了明珠公主几眼,不由得低声道:“世子爷之前说公主是个温柔的母亲,一开始我还有些难以想象,现在好像看到了。” 她的声音也跟着软和了下来,原本有些紧绷的身体,慢慢地放松。忽然想起之前向许良所说的,心里就有一股要说出来的冲动,只是说完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似乎不该说这样深层次的话题。 果然明珠公主一下子变了脸,她看向方悦言,脸上的神色有些纠结。甚至还变得苍白了起来。 “公主?”方悦言有些慌了手脚,连忙轻声唤了一句。 “温柔的母亲吗?那你肯定是忘了说‘曾经’这两个字。”明珠公主隔了好久才回过神来,脸上恢复了笑意,只是带着几分嘲讽的弧度。 方悦言一时被堵得没话说了,怀胎了的女人,智商总是容易下降,而且还时不时的耍小性子,之前她能坑向许良,现在把自己给坑进去了。一看明珠公主就不高兴了,给她她也不会高兴。 “他从小就相当于无父无母的生活,不过现在好了,有你在他身边,以后你们还会有孩子。所以你不能离开他,也不能背叛他……”明珠公主慢慢地变成了倚着的姿势,举手投足之间依然带着几分慵懒和魅惑。 好像那种成熟女人的勾人气息,已经深入她的骨髓一般。 “是,我不会离开他。”方悦言点了点头,无比认真地回了一句。 “很好,那就把这碗药喝了。”明珠公主扯了扯嘴角,脸上露出几分阴冷的笑意。她拍了拍手,立刻就有宫人端着一碗药走了过来。 方悦言微微一愣,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发展,怎么好好的就要她喝药。 “药,什么药?太医叮嘱过了,怀胎的时候尽量不要喝药,以免对腹中的胎儿有影响。”她下意识地站起来往后面挪了一步,显然想要躲开这碗药。 明珠公主一直盯着她看,见到她有些害怕地后退,脸上闪过几分讥诮。 “别怕,只要你以后不背叛许良,这碗药就没有任何作用。但是一旦你背叛了他,这碗药就是□□,穿肠过肚,让你七窍流血……”明珠公主站起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慢慢地贴在她的耳边,冷声地说道。 方悦言被吓得够呛,不由得蜷缩了一下,这是她根本无法想象的。世上怎么可能有这种药,而且还是要硬逼着她喝下去,万一是堕胎药怎么办?她的心里产生了极其不好的预感,直接开始挣扎。 “大奶奶。”跟进来的两个丫鬟,也完全吓白了一张脸。 明珠公主这架势,比之前用男宠吓唬人还要震撼。完全就是要强硬地灌药了,而且还不知那药是用来做什么的! “乖啦,你喝了之后,就能让本宫放心,再也不会背叛许良,这世上除了你再也不会有人能伤害他。你证明给我看,你不会对他变心,不会伤害他……”明珠公主死死地钳制住她,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这些话。 她冲着一旁的宫人努了努嘴,立刻那些人就端着药碗走了过来。而方悦言带过来的那两个丫鬟,也早已被几个婆子制服住了。 好像没人能够拯救的了方悦言依言,她肚子里怀着孩子,自然不敢太过用力挣扎,看着逐渐往她嘴边送的药碗,整个人都有些瑟瑟发抖。 “我肚子好痛,肚子好痛……”她双手捂住小腹,脸上的神色十分痛苦。 有些癫狂的明珠公主,手上动作一顿,脸上闪过几分惊慌的神色。方悦言趁机推开她,立刻提着裙摆往外跑。 几个宫女也反应过来了,立刻就去追。方悦言快步地往外跑,身上都出了汗。幸好向许良大步走了进来,她就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立刻扑到了他的怀里,眼眶都红了。 “我不要喝药!”感受到男人宽阔而温暖的怀抱,方悦言感觉那些委屈一下子涌了上来,直接开始抽泣起来。 第088章 世子救美 向许良把她搂在怀里,脸色有些难看。他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凑到她的耳边,低声安抚着。 几个追过来的宫女,立刻不敢动了,手里还端着一碗药,却不敢上前。只是愣愣地看着。 向许良好容易把方悦言哄好了,把她搀扶起来,看着眼前站的几个宫女。视线停留在那一碗黑乌乌的中药上,嘴角闪过几分阴冷的笑意。 “这是怎么说?公主,悦言好容易怀上了孩子,你是要强灌什么药?”他眉头微微挑起,脸上带着几分不满,眼睛轻轻眯起。 明珠公主瞧见他来了,也就挥了挥手让那些宫女回来,显然不准备再继续灌药了。 “果然旁人说的对,有了媳妇忘了娘。你都不问问那是什么药,就这般责问我这个亲娘。早知道你这样儿,当初就不该生你了!”明珠公主抬起手,拢了拢耳边的碎发,脸上的笑意带着十足的嘲讽意味。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僵持,向许良牵着方悦言的手,一步步往明珠公主的面前走去。周围的几个宫人被他瞪了几眼,纷纷收敛了起来,不敢有丝毫动作。 “药拿来,我喝!”向许良的面色显得更加阴沉了,他伸出手冲着药碗的方向,显然在示意那个宫女把药碗递给他。 明珠公主面色一沉,整个人显得更加不高兴,冷声道:“够了,你喝什么,带着你媳妇给我滚!小丫头,本宫告诉你,坚决不要伤害许良,否则你会后悔的,本宫这里有无数条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折磨人法子!” 她看着向许良怀里的方悦言,目光如炬。即使没有化浓妆,但是现在这副模样,也十分吓人,周身的气势不减,相反带着几分逼迫的意味。 方悦言不由得抖了一下,她下意识地往向许良的怀里缩了缩,面上的神色却变得坚定起来。 “我为何要伤害世子爷,他是我的夫君,以后就是孩子的父亲,我的仰仗。我背叛他有什么好处!即使公主不要我喝那所谓的药,我也不会傻到拆自己夫君的台!”方悦言跟着向许良,似乎被壮胆了,语气十分坚决。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向许良的手也把她搂得更紧了。两个人相依在一起,甚至还对视了一眼,浓浓的情谊弥漫其中,看着倒是恩爱缠绵的模样,不过落在明珠公主的眼里,却是有些刺眼了。 “怎么,儿媳妇这是在嘲讽本宫了?本宫就拆了向王爷的台,还打了他脸!”明珠公主冷哼了一声,语调高高扬起,带着十足的嘲讽意味。 方悦言微微一愣,转而才明白过来。她方才那一段话,明明是表明心迹的,但是落入明珠公主的眼里,可不就是打她的脸的吗? 明珠公主和向王爷之间,可就是一团乱麻,而且听向许良那天晚上所说的,就是明珠公主先对不起向王爷。难怪明珠公主这么大的反应,原来是怕方悦言跟她一样背叛自己的夫君吗? “公主,你想多了。悦言身体不适,我先带她回府了!”向许良轻轻皱了皱眉头,觉得明珠公主完全就是胡搅蛮缠,不愿意再留下来与她拉扯,直接行了一礼,就揽着方悦言的肩膀往外走去。 明珠公主没让人拦着,只是一直盯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细瞧,直到看不见为止。 “公主,小厨房里炖了燕窝,奴婢去盛一碗给您!”一旁的宫女瞧见明珠公主发呆,低声请示了一句。 “不必了,把那碗递过来吧!”她摆了摆手,冲着一旁小宫女手里的药碗指了一下。 她端起碗就仰着脖子一饮而尽,乌黑的药汁顺着她的唇角缓缓流下,配上她白皙的皮肤、嫣红的嘴唇,透着别样的美感。 “甜的。”她舔了舔嘴角,进而勾着唇笑了,带着几分嘲讽的意味。 “我那儿子真的是翻脸不认人,也不认我这个母亲了,只有他媳妇儿好。我怎么可能会去害他千挑万选出来的人呢?” 明珠公主转了一圈手中的瓷碗,过了片刻,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不过是一些酱汁调了水出来的‘药’,就把他吓成这样。英雄难过美人关,这句话还真是对的!” *** “你没事儿吧?有没有伤到哪里?”向许良一直把她带回了向王府,才轻声问话。 方悦言立刻摇头:“没有,我毕竟怀了身孕,公主府的下人还是有分寸的!” 向许良观察了她片刻,见她的面色已经恢复了粉嫩,不再是那么苍白,手心也变得温暖起来,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还是去请大夫来瞧瞧!”他一摆手,就有机灵的小厮出去请大夫了。 等大夫瞧过了,确认没事儿之后,向许良才轻松了一口气,坐到床边和她说话。 “公主之前就会戏弄人,这回估计也只是把你抓过去戏耍一番,我想那碗药定不是什么□□,无非是些带颜色的东西调制的。”向许良拉着她的手,拿着湿掉的锦帕,替她一根根擦拭着手指,动作十分轻柔。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带着独有的味道。明明只是说几句话安抚她,但是伴随着那磁性的声音,就好像是在说情话一般,让躺在床上的方悦言,不由得心跳加快。 “她曾经也这样戏耍你吗?怎么戏耍的?”方悦言点了点头,脸上的神色始终是放松的,甚至主动换了另一只手,张开五指让他继续擦。 向许良看着她这十分自然的动作,不由得抿着薄唇笑了。双手握住她的手,慢慢地搓了两下,才拿起锦帕擦拭。 “这个就真的数不清了,有时候公主做事情,从来不考虑后果,更不会顾虑别人的感受。我年幼的时候,她就与王爷和离了,那个时候好多世家一起的子弟,都不怎么瞧得上我,就因为我有一个放浪形骸的母亲。” 他轻轻闭了闭眼睛,脸上露出几分缅怀的神色,显然是在回忆十几年前的事情。 “有一次我被欺负了,就离家出走去了公主府,希望她能够安慰我哄我。但是我等了很久,只有一个老嬷嬷出来,手里拿了一串糖葫芦给我,说公主让我回去,别再来了。我拿到糖葫芦感到很开心,虽然她这些话很伤人,但是我觉得这串糖葫芦就是她对我的安慰。” 方悦言从来没听他提过小时候这么仔细的事情,不由得听入了神,瞪大了眼睛瞧着他。 “我边走边去咬第一个糖葫芦,非常想念那种酸酸甜甜的味道,但是我迫不及待地张大嘴,用力一口咬下去的时候,却崩掉了一颗牙。那个糖葫芦其实是假的,红色的珊瑚珠子打造的跟一个个山楂一模一样的形状,只是在外面裹了一层晶晶亮的糖衣。”向许良有些失神,似乎回忆起这些事情,他整个人也处于发呆的状态之中,只是愣愣地看着方悦言的手指。 “那后来呢?你哭了吗?”方悦言察觉到他的出神,抬起另一只手,轻轻地摸了摸他的脸侧,柔声地问道。 “后来流血了,牙齿就崩到我的脚边,看到就自然哭了。最后我也没把那串糖葫芦扔掉,相反还捡起那颗崩掉的牙齿,哭得稀里哗啦跑回了王府。”他回过神来,语气变得轻快起来,说到最后,自己先轻声地笑开了。 方悦言被他带得也笑了起来,只是笑着笑着,就觉得心酸。 难怪向许良的性格这么爱背后黑人,原来是小时候就被亲生父母给折磨过了。有一个明珠公主这样的亲娘,想来这前半生都安稳不了,一直处于与她斗智斗勇之中。所以向许良才会生出有些扭曲的性格。 “没事儿,以后我买糖葫芦给你吃!”她甚至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发顶,就像平时向许良对她做的一样,带着十足宠溺的动作。 向许良抬起眼,眼眸里闪烁着几分促狭的光:“你以为逗猫咪呢!” *** 方悦言这胎并不是很折腾,害喜的状况也不严重。甚至爱吃的东西都是常见的,平日里她是个肉食动物,没想到怀胎期间,竟然变成了杂食动物。 她平时最不喜欢吃萝卜了,结果厨房烧了个萝卜炖肉,她是一口肉来一口萝卜的,还没反应过来,一小碗已经吃完了。 “完了完了!”她放下筷子,脸上露出几分糟糕的神色。 几个丫头听她这么喊,立刻就聚集了过来,低声询问着究竟怎么了。 “萝卜吃多了,容易——通气!”她很想说放屁,但是临到嘴边又换了个词儿。 吃萝卜通气的味道,那真是连自己都忍受不了,更何况是别人。她以后再不吃萝卜了! 当晚向许良回来之后,就被人请到书房睡去了,如何都不肯让他回房。 “世子夫人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向许良一看这样,就觉得不妥,生怕她有什么闪失,立刻就急声询问。 来传话的是冬霜,她有点不好意思。毕竟方悦言千叮咛万嘱咐不让她说,而且因为这种事情不让世子爷回房睡,的确挺任性的。 “冬霜啊,你告诉爷的话,之后爷让人多买些吃的给你们几个。我主要是担心夫人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不是要打探什么旁的。”向许良眼睛眨了眨,立刻就柔声细气地哄她。 第089章 带人抬妾 冬霜这个傻丫头,一听说有吃的,眼睛都发亮起来了,根本不用向许良再多费功夫,立刻就把方悦言给卖了。 “世子那边安顿好了?晚上铺床的时候多放一些被褥,书房里冷,就怕他冻着。”方悦言轻声细气地叮嘱着一旁的丫鬟,说几句之后,又总能想起新的话要叮嘱。 “既然那么担心我冷,我还是不去书房睡了,回这里睡多好。你还能帮我暖被窝!”向许良躲在外头听了几句,脸上的笑意就止不住了,直接迈着大步子走了进来,声音里带着几分轻笑的意味。 方悦言微微一愣,她瞪着眼睛看向他,半天没反应过来。最后还是向许良走懂啊面前,抬手在她的眼前挥了挥,才算让她恢复清醒。 “你怎么回来了?”她轻声地问了一句,转而像是想通了一般,立刻就瞪大了眼睛,看向一旁的冬霜,扬高了声音道:“不是让你把世子爷拦住的嘛,你倒好还把他往这里带,我怎么办?” 方悦言似乎有些不满,不过语气却还是软软糯糯的,像是撒娇一般。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又觉得丢脸。 向许良看着她这副模样,立刻仰头大笑起来。方悦言一开始还气鼓鼓地,最后被他笑得,自己也跟着大笑起来。 *** 眼看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方悦言也越发懒得动了。只不过她不动,不代表府上的人放过她了。 “王妃来啦。”外头传来丫头的通报声。 方悦言正坐在椅子上吃荔枝,身上就穿着家常的衣裳,宽松而且布料凉爽。外头正是最热的时候,太阳毒辣得让方悦言浑身不舒坦,整个人都精神蔫蔫的。 “王妃请坐。”方悦言冲着她点了点头,嘴里说了这么一句话,慢腾腾地准备爬起来行礼。 其实她是非常不想动弹的,脸上的神色看不出,不过这动作着实够慢。向王妃原本也准备不必让她请安的,但是看着方悦言那副拖拖拉拉的模样,她的心里就不好受,反而硬憋着一口气,似乎定要让她起来请安一般。 方悦言察觉到她的意图,不由得心底呻/吟了一声,秀气的眉头紧紧蹙起。她是当真不愿意起身来请安,浑身没力气,动一动就满头汗,待会子还要擦洗。 女人挺着个大肚子真是不容易,向王妃就是因为没怀过孕,才会如此不懂得体恤她,说不定还就是要折腾她。 怀孕中的女人,思想总是千奇百怪,总之在这瞬间,她的脑子里已经冒出了无数个念头,反正都是在想着向王妃折腾她的事情。 “王妃,不好意思,我肚子太大了,不好起身。您先坐!”方悦言用力试探了一番,想要爬起来,最终还是放弃了。 因为她觉得实在是太难受了,索性又重新躺了回去,将耍赖进行到底。 看着她四肢瘫软在床上,只是偶尔瞥一眼自己,向王妃觉得自己快被气炸了。方悦言当真是一点儿都不客气,丝毫没有当儿媳妇的自觉,而且自从方悦言嫁入向王府之后,向王妃就从来没有享受过当婆婆的滋味儿。 向王妃虽然心里面火气四涌,但是她不能真的跟方悦言一般见识,更不可能硬要她起来请安,只有轻轻地“嗯”了一声,便坐到椅子上。 方悦言舒服地挪了挪身体,底下的丫鬟们自然是开始忙碌起来,给向王妃端茶倒水,还有伺候了方悦言吃荔枝。 “世子夫人,这荔枝吃多了,容易上火。先歇一歇再吃吧!”秋雨一直在拨荔枝壳,还要担心她吃多了,轻声地劝慰着。 这一屋子人,几乎大半的人都在围着方悦言转,向王妃冷眼瞧着,心底暗恨:不过是怀了一个孩子罢了,看把方悦言给得意的,就差传召天下去宣扬了,简直让她恨得要命。 “悦言啊,其实我知道你这么热的天儿,挺着个肚子不容易。不过我还得走这么一遭,是王爷今儿特地吩咐下来的,你待会子知道了,可别激动啊!”向王妃转念一想,脸上又带了几分得意的神色。 方悦言正在净手,原本还以为向王妃只是说几句话,没想到竟然是有备而来。而且听着她这样郑重其事地叮嘱,方悦言的心底就有了几分不好的预感。如果不是什么特别严重的事情,向王妃也不会如此叮嘱,分明是觉得她承受不住。 “儿媳不孝,我身子不舒服,太医特地叮嘱不能受到刺激。既然王妃知道此事非同小可,我看还是别说了吧!我不敢听,若是腹中的孩子有了什么三长两短的,我如何跟世子爷交代!”方悦言也不是傻子,她拿着锦帕将自己的手指擦干净,冷声拒绝道。 向王妃不由得愣了一下,她完全没想到方悦言竟然直接拒绝了,丝毫没有犹豫,她明明已经搬出向王爷来了。 “儿媳妇,这恐怕不是你说不要就不要的,毕竟是王爷吩咐下来的,我可做不得他的主儿。”向王妃的声音一下子扬高了,语气里也带着十足的不客气。 方悦言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既然王妃做不得主,就不该给我希望。儿媳妇还以为可以不听了呢!” 向王妃被她这句话堵得一个字都说不出,黑着一张脸,横眉冷对的模样,似乎想随时冲上来打她一般。 “请玉姑娘进来——”向王妃实在忍不住,对着她翻了个白眼,抬起手用力地拍了拍巴掌,似乎是打在方悦言的脸上一般。 方悦言一听这名字,眉头就皱了起来,脸上的神色也显得郑重起来。 向王妃的话音刚落,一位身穿着水蓝色百褶裙的姑娘,就婷婷袅袅地走了进来,目光中含羞带怯,眼角微微上挑,这么乍看过去,她的眼眸里像是汪了一层水波似的,透着几分迷蒙。 方悦言的脸色立刻变得十分难看,不用猜她都知道这位玉姑娘是来干嘛的。她冷笑了一声,扭过头来不再看着她们,直接冷声道:“我这里不缺丫鬟,多谢王妃关心,带着她回去吧!” 向王妃原本正在欣赏方悦言面色难看的模样,心里正在幸灾乐祸,但是一听她说这样的话,当场就变得不高兴了。 这方悦言今儿是纯粹与她作对的,三番四次拆台,而且她还不好发火。 “我不管你是装疯卖傻,还是真的不知道。这位玉姑娘是王爷要给世子爷抬得妾,你一直有身孕,不好行房。爷们儿可不能受了委屈,所以这人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如果想哭你就自己找王爷去!”向王妃明显不想再跟她多啰嗦了,声音猛地扬高了,话语也十分的不留余地。 只是她刚说完,周围几个丫鬟就乱套了。 “世子妃,您怎么了?不要吓唬奴婢啊!”秋雨和冬霜都慌了手脚,也不敢摇晃她。 “王妃,您有什么话就慢慢说啊,那么着急的样子,把我们世子妃都吓晕了……”冬霜一下子就吓哭了,她不敢碰方悦言,却是将炮火对准了向王妃。 冬霜虽然有些傻里傻气的,但是胆子却不小,此刻说起向王妃的不是来,可是头头是道,丝毫不退缩。甚至因为她的年纪渐长之后,气势也变得强硬了许多。 “大胆,你敢冲着本王妃吼叫。愣着做什么,赶紧去请太医啊!”向王妃被她说得一惊,连忙站了起来,就见方悦言瘫软在床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当场就吓得腿发软了。 不过她还是撑住了自己,不忘把冬霜吼回去,连忙安排人去请太医。她心里怄得半死,之前方悦言那么不客气地对她,她都撑过来了,怎么就最后几句话没有撑住,忍受不了冲着方悦言吼了,结果方悦言竟然就晕了。 等太医过来诊断的时候,向许良也不知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竟然直接回府了。他走进院子的时候,一眼瞧见了有些着急的向王妃,脸色显得更加阴沉。 向王妃正在心底琢磨着如何跟向王爷解释,结果就先看见了向许良。她整个人都有些慌了,如果说向王爷先回来,还算好的情况。向王爷肯定会保她,两个人商量一下,到时候就好和向许良周旋了,但是现如今却是恰恰相反,向王妃根本就没准备好先见到向许良。 “世子,你回来了。”她干笑了两声,勉强稳着声音问候了一句。 向许良始终冷着一张脸,他抬起头,轻轻地瞥了一眼。四目相对时,向王妃不由得抖了一下,那个眼神实在太过冷硬,就像两把匕首一样,直直地刺过来,几乎让她避无可避。 “我再不回来,估计我的妻儿就要被王妃给害死了!”他冷笑了一声,迈着大步子朝她走来,在走到她身边的时候,甩下了这一句话。 虽然他的声音刻意压低了,但是语气却是异常的紧张,显然是在警告她。再配上向许良脸上闪过的那一抹怨恨,竟然变得阴森森的气氛,向王妃更加害怕了。 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向许良已经撩着帘子走了进去。太医正好诊断完了,两人到小隔间去低声说着方悦言的情况。 向王妃深吸了一口气,大气精神往里面走。这事儿她不能退缩,如果不听清楚太医如何说,到时候可就随便向许良编造了来诬陷她! 第090章 准备生产 “天气太热,世子妃怀孕之身,原本就会觉得烦躁无比。又因为受了太多的刺激,所以一时急火攻心,就直接晕过去了。吃药太多不好,所以熬一下降火的药膳,不过不能太寒凉的,以免凉过头伤了身子……”太医一手捋着花白的胡子,语气不急不慢的。 不过站在他对面的向许良,却是满脸急切和担忧。听到他说这话,轻轻地松了一口气,显然方悦言的状况不是怎么太危急。 “世子妃没事儿了吗?应该不会突然变得情况严重吧?要不要再诊断一下?我瞧着也没什么大碍。”向王妃快步走了上来,她方才就猫在后面听太医说话,此刻知道没什么问题之后,立刻就觉得该说清楚,以免被向许良夸张。 向许良却是看都不看她,直接转身走了。倒是这个太医,脸上露出几分无语的神色,低声道:“王妃,老夫在后宫中诊脉也有几十年了,您不必还哦啊。只不过以后还是不能刺激世子妃,她年纪轻心性不定,若是有个好歹来……” 向许良一直守在她的身边,方悦言被冷水擦了两回脸,就清醒了过来,只是精神不太好,显得蔫蔫的。 “你怎么回来了?”方悦言一下子就看到了他,不由得柔声细气地问了一句。 向许良只是抬起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额头,无比认真地注视着她,目光极其温柔。 “你好点儿了吗?来,厨房做了一碗绿豆粥,你吃一些。”向许良将她扶着坐起,亲自拿着汤匙喂她吃饭,动作里尽是小心翼翼,似乎害怕烫着她一般。 方悦言好像还没怎么清醒,依然晕乎乎的,等半碗粥下去,她才真的清醒过来。 “那个玉姑娘呢?收下了?”她眉头紧皱,脸上带着十分不满的神色,撅起嘴巴显得很委屈。 向许良的动作一顿,之前就是府上的人去找他的,一路上已经把大概的事情讲的七七八八了,知道方悦言是因为向王妃带了个女人过来要抬妾,一时气急才昏了过去。 “不过一个贱婢而已,你就这么点儿出息,还晕过去了。你不喜欢完全可以找人来,先把那女人拖出去打一顿再说!人被退回去了,你是这个院子的当家主母,没有你的同意,谁会留下她!”他抬起手,轻轻地敲了一下她的额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和怜惜。 方悦言抬起头,与他对视着。男人的眼眸里透着温和的光,像是要融化冬天的风霜冰雪一般,让她沉醉。 她细细想了一下,似乎觉得向许良说的完全正确,自己之前是有些冲动了,不由得低声道:“我不是怕你嘛,我是这个院子的当家主母又怎样,最后决定要不要留下的还不是你。如果我气急败坏地把人打出去了,你知晓了觉得后悔了,把人又要回来,那朵丢人啊!人家不就会说我们夫妻离心嘛!” 向许良看着她说得头头是道的,好像她没有选择打人,而是直接被气晕了,完全不怪自己,而是他的错一般。他被气笑了,又不好与她一般见识,只好继续拿着勺子喂她吃粥,好堵住她的嘴。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方悦言就有些承受不住,又觉得身体乏了。跟向许良闹了一会儿,就躺回床上去睡了。 向许良让人把碗筷收拾了,慢吞吞地走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瞧见有个丫鬟等在外头,就是向王爷身边伺候的。 “世子爷,王爷请您去书房一趟!”果然那个丫鬟一开口就是让他过去。 向许良点了点头,面色更加阴沉难看了。 “你怎么搞得?你媳妇儿怀孕了,你自己不晓得找人吗?还非得让我和王妃操心,结果送到你们院子,又把你媳妇儿给急晕过去了。当初你就该跟她说,抬个妾才是,这样也免去了诸多的麻烦!”他刚走进去,向王爷就指着他,脸上露出几分气急败坏的神色。 向许良眉头一皱,脸上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神色。 “王爷,这能怪我吗?王妃嫁入王府,这么多年了,你也是三年之后,她一直没有身孕,你才抬妾的。悦言入府才一年多,更何况她还能生孩子,我抬妾作甚?”他冷声开口说道,丝毫没有避讳,甚至这几句话有些诛心的。 因为自从向王妃入府之后,整个王府的女人,就再也没人怀过孩子。所以这么多年,向许良的世子之位,一直不可动摇。 向许良稍微小的时候,还曾有过传言,之所以只有明珠公主一人给向王爷生了孩子,是因为向世子根本就不是向王爷的孩子。这流言传得煞有其事,再加上明珠公主和离之后,简直就是荡/妇一般的存在,不少人都坚信不疑。 直到向许良长大了,眉眼之间越来越像向王爷,这流言才渐渐地消失了。向许良直到,关于自己的父亲是谁,恐怕连向王爷自己都怀疑过,要不然不可能在他没长大的时候,受尽欺凌,向王爷肯定是知晓的,但是从来不出手。 “逆子!”向王爷的脸色一下子白了,他倒不是想起向许良年幼的事情,而是觉得向许良这几句话,完全是在嘲讽他不能让女人怀孕,瞧不起他。 “王爷,我不知道是谁跟你提议要抬妾的,总之我不会要的。你和公主没能实现的诺言,我坚信我和悦言能够办到!”向许良却不管他的脸色究竟难看成什么程度,依然不改犀利言辞。 只是他的话音落下之后,向王爷的脸色更加苍白了,明珠公主就是他的禁区。王府上下没人敢当着他的面儿提,而这个所谓的承诺,更是深埋在记忆之中,从来无人敢触及。 如今向许良就这么毫不客气地指出来,并且还告诉他,这诺言没有被达成。向王爷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之中,他怔怔地站在那里,似乎在思考,又像是在回忆。 “还有,回去之后请替我转告王妃。我们院子,她以后还是不要去了。若是悦言再因为她有什么三长两短,不会这么轻易就算了!”向许良并没有耐心地等下去,直接甩下这两句话,就转身走了。 等向王爷回过神来的时候,眼前已经没有向许良的身影,只有他一人孤零零地待在书房里。 抬妾的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了,向王妃果然不再来这里,方悦言整个人都十分惬意。不过自那日起,荔枝就被没收了,据说是向许良后来又去问了太医,才知道方悦言急火攻心,很大一部分是因为荔枝吃多了上火。 方悦言挠墙了半日,也没多大用处,即使跟向许良撒娇耍赖,他也铁了心似的,就是不让她碰。 自从那日之后,向王妃果然老实了很多。方悦言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她头一次怀孕,心情十分紧张。方悦容和两位嫂嫂都经常过来瞧瞧她,方悦貌也想过来,但是她被拘在府中备嫁,倒是姐妹俩传信传得十分勤快。 “十姐姐,杨璐一个人住在小院子里,好几次闹着要回来。她那位不知名的夫君,一直未曾出现,现在似乎才想起老夫人对她的好来。每日都得派人来府上问候,偶尔还亲自上门来,不过没人搭理。 老夫人也爱折腾,有个丫鬟收了杨璐的银子,跑到老夫人面前传话。连哭带嚎地求了一遍,老夫人又心软了。立刻就寻死腻活地让人去把祖父请过去,说是杨璐已经知错了,让再给她找个好人家,也不知道哪家还敢要她。 祖父当场就发火了,说是再敢这么私下通消息,他就要把杨璐卖出去当丫鬟。管她到哪家都与他无关,祖母吓得再也不敢求了。 我现在每日就在院子里绣嫁妆,无趣得很。徐曼每日上蹿下跳的,也不知闹什么,我爹回来一次,住了不到三日又回边疆去了,估计是被她烦的!” 方悦言拿着她的信,从头到尾仔细地看着,甚至到了好笑的地方,还嘻嘻哈哈笑出声。现在也就方悦貌递来的信能把她逗乐了,小妮子还没成亲,依然留在府上,即使糟心事儿有点,却也撼动不了她。 方国公上回恶整了一次之后,方家的后院里干净得跟什么似的。 “世子妃,您少笑一点儿,这都快临盆了。走,出去走两步!”冬霜就站在一旁,瞧见她笑得快要满地打滚了,不由得替她捏了一把汗。 最近日子已经越来越近了,所以太医建议扶着方悦言出去走走,这样生产的时候比较顺利一些。这会子也该到时间了,冬霜心里还在琢磨着,这都将近临盆了,以后得让人去国公府跟十三姑娘说道说道,不能写什么劲爆内容的信过来,以免影响到世子妃的情绪。 方悦言没有止住笑,依然轻笑着准备起身去散步。结果她刚坐到床边,鞋子还没来得及穿,整个人就僵住了。 “我肚子好痛,下面怎么流水了?是不是要生了?”她立刻就不笑了,整个人紧绷着,一张脸也哭丧着。 几个丫鬟都吓到了,幸好嬷嬷们早就找好了,几个有经验的嬷嬷来瞧过了。立刻就让人把她往事先准备好的产房抬过去,又有小丫鬟去请太医,转告世子爷。 第091章 福哥降生 向许良他收到了消息,就连忙赶回府来。当时方悦言已经发动了,产婆也进去了,他独自站在外面等着。 向王妃原本也想过来,却被向许良撵走了。他早就知道,女人生孩子犹如从鬼门关里走一趟,任何一点差错,都有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所以现在他连向王妃都不想看见,生怕她做出什么对方悦言不好的事情。 “秋雨和冬霜呢?让她们一定要看好了,不要让任何一个别院的人碰世子妃的东西!”他在院子里走来走去,脸上满是焦急的神色,甚至还不忘拉着人叮嘱一番。 他的脑海里已经被各种不好的猜想占据了,就怕有人惦记着他媳妇儿和未出世的孩子。 他这么高度紧张的严阵以待,产房里倒还算是比较轻松。虽然方悦言生孩子依然会喊会叫,但是胎儿的位置很正,并没有出现什么难以控制的突发状况。 “恭喜世子爷,是个小公子,母子平安!”接生婆抱着襁褓走了出来,里面躺着一个小小的婴儿。 向许良愣了一下,他虽然等了许久,但是一直没人出来说进展,他还以为后头有更加凶险的情况,都已经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到时候无论遇到再怎么困难的状况,他都不能自乱阵脚,一定要撑住了。 没想到现在接生婆已经抱着孩子站在他的面前了,襁褓里面是他的孩子,身上流着跟他一样的血。一向镇定的向许良,此刻竟然有些发抖,他扯了扯嘴角,想要露出一抹笑容来,但是却因为太过激动,笑得比哭还难看。 他从接生婆的怀里接过襁褓,有些笨拙地抱住。接生婆还仔细地给他调整姿势,在看到眼前俊朗不凡的世子爷,并不像坊间流传的那么果决飒爽,相反还像个没见过世面的混小子一样,有些手足无措的模样。 “世子爷,奴婢瞧着小公子以后肯定也是个美男子。世子妃长得那么俏,您也是俊朗不凡。而且世子妃生小公子的时候,没费多大力气,小公子日后肯定是个福泽深厚的人!”接生婆看他这么开心,心里暗叹着世子妃可真好命。 世子爷如此宝贝这个孩子,那世子妃也一定与世子爷感情深厚了。有了夫君宠爱,还有儿子傍身,日后谁都别想动摇世子妃的地位。 “他是我的儿子,自然会福泽深厚。你这句话说得好,赏二十两,但是女人生孩子最是辛苦,你怎么能轻飘飘地说世子妃没费什么力气,笨嘴笨舌的,减十两!”向许良心情好,不过听到接生婆把方悦言的功劳给抹杀了一下之后,立刻就觉得不太高兴了。 接生婆干干地笑了两声,心里暗叹,世子妃前世得做了多少的好事儿,才能嫁给这样的男人。一般的男人,哪一个不是见到儿子就忘了还躺在床上的妻子,顶多事后夸一句劳苦功高,真正记得又有几个。 妻子坐月子不能行房,还不是转脸就去找了小妖精。不过最后上瘾加减相抵,还有十两银子呢,再加上之前谈好的银子,这一趟绝对是个肥差。 接生婆连连道谢,又连忙进去领人把产房收拾干净了。 向许良就站在外面,怀里抱着襁褓,感受着小婴儿紧贴在他胸膛前的触感。那种极其柔软而温暖的感觉,似乎把他的心都给烫到了。让他的心情越发激动起来,他不由得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凑近婴儿。 嘴唇轻轻地触碰着婴儿的小脸,却又不敢碰太久,刚接触到就抬起头来,脸上的笑意绽放,心花怒放得好像是第一次偷偷亲到自己喜欢的姑娘一样。这种雀跃,几乎让他无法自拔。 方悦言一直是清醒的,正如接生婆所说,她并没有浪费太多的体力,只是跟着接生婆的口号,把力气用在该用的地方。刚才接生婆还把孩子抱给她看了两眼,就立刻抱着出去给向许良看了,急着去讨赏呢! 等向许良抱着孩子过去的时候,方悦言的视线一直盯着门口,他刚走进来,两个人就对上了视线。不由得相视一笑,襁褓被放在床边,方悦言仔细地盯着看,视线总是舍不得移开,似乎看不够似的。 “接生婆都说这个孩子福泽深厚,要不是他已经定下了叫向方,真想让他叫向福。说的快一点,就像是享福一样!”向许良拉着她的手,慢慢地握紧了,脸上的笑意一直不减。 方悦言被他逗得噗嗤一笑,脸上的笑容如何都遮不住。 “小名儿不是没取了吗?干脆就叫福哥儿好了。我娘之前常说,小时候肉嘟嘟的好养活,希望福哥儿能多吃多睡,长得白白胖胖的!”方悦言伸出手指,轻轻地摸了摸。 福哥儿的出生,让向王府陷入一片喜悦之中。世子爷十分大方,嫡长子出生之后,立刻就让人去撒金豆子,跟他成亲时候一个待遇。 *** “哎哟,福哥儿长得可真好啊,我瞧着都心痒难耐,想要抱回家呢!”向侯夫人坐在椅子上,小心翼翼地抱着福哥儿,脸上挂着笑意,甚至还轻轻的拍着小婴儿的后背,动作十分娴熟。 方悦言已经做过了月子,身材有些丰腴,却不会臃肿。此刻就坐在一旁,满脸带笑地陪坐着。 今儿向侯府的人来了,方悦言嫁到王府,统共没见过几次向侯夫人。似乎这妯娌两个并不怎么对付,向侯府的两位姑奶奶也都回来了。 方悦言心里长叹,当年和这两位姑奶奶,可都是结仇的限制看着她们两个,一个赛一个的夸奖福哥儿,她的心里就觉得不舒服。 这一家子过来,总过是亲戚,不能不见。况且又是向王爷亲自叮嘱的,要带着她们来瞧瞧福哥儿,方悦言虽然心里有芥蒂,但是表面上却不能说什么,只是瞪大了眼睛仔细地盯着,生怕她们对福哥儿做出什么事儿来。 “就是啊,母亲。这福哥儿长得真俊,才这么点儿大,已经能看出以后的俊俏模样,不知道长大之后能勾走多少姑娘的心呢!”向二姑娘轻声笑了出来,十分自然地从向侯夫人的怀里接过襁褓,一边逗弄着一边说着话。 方悦言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更加注意那边的情况。虽然她竭力地克制住自己,没有太过焦躁的表现,但是那些频繁的小动作,比如敲桌子抠手指,还是让几个贴身伺候的丫鬟看了出来。 奶嬷嬷还是比较精明的,借口福哥儿要吃奶了,就把小娃娃抱走了。没想到向家那几个女人似乎专门为了折腾她一般,再次提出要把福哥儿抱过来瞧瞧。 方悦言的面色一沉,正准备发难,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 “明珠公主驾到——”还是那种尖细的通传声,屋子里的几个人都愣了一下,完全没想到明珠公主竟然来了。 方悦言却是松了一口气,明珠公主虽然性格捉摸不透,但是她来了之后,至少向家这几个女人,就不敢如此嚣张了。甚至面对这位不讲理的高贵公主时,还得夹紧尾巴做人,以免明珠公主不满之后变身疯狗乱咬人。 “儿媳妇,你快起来。你刚做完月子,怎么能行礼呢?”明珠公主走进来,自然是屋子里的所有人都对着她行礼。她根本看都不看,直接走到方悦言的身边,一把搀扶起她,脸上带着明媚的笑容。 方悦言不由得抬起头看向她,明珠公主已经恢复了明媚的妆容。眼角含俏,身上的气势十分逼人。 “这一屋子人凑在这里做什么?本宫来之前,就听说向侯府的人来了许久,也不怕耽误你的休息。”明珠公主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忘刺激她们几句,而且说话的时候,她的脸上还带着显而易见的嘲讽神色,丝毫没有掩饰的意思。 屋子里的几个人虽然心里不愤,不过却一句话都不敢说。 “福哥儿呢?抱出来给本宫瞧瞧!”明珠公主也没有穷追不舍,她挑了张椅子坐下,就直接让人把小娃娃抱出来。 福哥儿躺在襁褓里睡得十分香甜,甚至凑得近了,还能闻到一股子奶香味。那是独属于小孩子身上的味道,让人十分安心。 明珠公主抱着他的时候,脸上难得的露出了几分柔软,看着襁褓里的小娃娃时,她整个人锐利的气势都收敛了起来,变得异常柔和。 “外祖母头回见面,这是给你的见面礼。福哥儿一定要平安地长大,和你爹光耀门楣!嗯嗯嗯~”明珠公主一直轻轻地拍着福哥儿的后背,低声细语地哄着他,甚至最后还轻哼着一首语调轻柔的歌曲,似乎想把他哄睡了。 她从袖子里摸出一块精巧的玉佩,小心翼翼地替福哥儿带在脖子上。之前方悦言还在跟向许良说,要给福哥儿找长命锁之类的东西戴着,求个福气。 没想到现在明珠公主就给他戴了块玉佩,那玉佩一看就不是凡品,色泽光润,造型也很精巧,没有尖锐的弧度,也不会膈到小孩子。上等的玉就是灵物了,明珠公主掏出来的东西自然不会差。 “行了,福哥儿都睡了。儿媳妇你好好养身子,本宫就先走了!”明珠公主哄着福哥儿睡了,就站起身准备告辞了。 第092章 福哥出痘 福哥儿重新回到了方悦言的怀里,当小孩子暖暖的软软的身体碰到她的时候,方悦言才感到一阵放松。 “你们几个还在这里做什么,若是我家孙儿和儿媳妇有什么三长两短,本宫定不饶你们!”明珠公主临走之前,还瞪了一眼向侯府的几个人,恶狠狠地警告了几句,就转身走了。 向侯府的三位女眷,最终也没好意思再待下去,匆匆说了几句也跟着离开了。 等到屋子里终于只剩下方悦言身边的人时,她才长舒了一口气。 福哥儿睡得正香,方悦言将他放到床上睡着,她也觉得应付那些人够累了,就躺在旁边一起跟着睡了。 方悦言睡得不是很沉,心里似乎有些不踏实,不时地睁开眼睛瞧瞧身边的福哥儿。等到再一次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时,她看见了福哥儿白皙的皮肤上,有几个细小的红点点,如果不仔细看的话,根本不会在意。 她的脑子“嗡——”的一下,整个人立刻就变得紧张起来,什么困瘾都跑了。她伸手试了试小孩子的额头,立刻就缩了回来。 很烫,虽然小孩子的体温的确会比大人要高一些,但是这样很烫的温度,就证明是发热了。 “快去请太医,福哥儿发热了,很可能出痘或者起疹子了!”方悦言急声说道,整个人一下子有些慌了手脚,眼睛红红的似乎要哭出来一般。 福哥儿才两个月大,这无论是出痘还是起疹子,都是九死一生的事情。 整个屋子里的人都心里发凉,这刚得了小公子,大家都是欢天喜地的,还不到三个月,就出了这事儿。 “悦言,悦言,福哥儿怎么回事儿?”向许良一路跑了过来,脸上的神色十分不好看,阴沉沉的。 方悦言站在外屋,整个人都在发抖。她的脸上残留着泪痕,显然是哭过了,不过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所以硬是逼着自己打起精神来。 “我不知道,之前向侯府的几个女眷,还有明珠公主来了之后,我就带着福哥儿睡了。睡到一半我惊醒了,就发现福哥儿身上起了红点点。刚刚太医说,已经确认是出痘了,问了我,我着急直说自己没出过痘,就被撵了出来!”方悦言看到他,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她轻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变得冷静下来,连忙轻声跟他说着。 方悦言紧紧抓住他的手,整个人还在颤抖,急声道:“你进去再跟太医说,我出过痘了行不行?福哥儿那么小,身边没有我看着,怎么办啊!” 向许良的眉头紧皱,他一把将她搂在怀里,用力地抱了一下,抬起手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别怕,你没出过痘,不能进去。如果你也被传染了,那我怎么办?我出过痘,我进去陪着福哥儿,你身子还不大好,现在去偏院歇歇,不要让我分心担忧你好吗?”向许良的声音放得很轻很柔,就像是在哄孩子一样。 方悦言还是哭,但是知道情况分轻重缓急,被他安慰了一下,就点了点头。目送着她进了里屋,整个人才有些放松下来。 幸好向许良出过痘,否则如果亲生父母都不在福哥儿的身边,她真不知道那么一点儿的小孩子,要怎么撑过这一场劫难。 “世子妃,奴婢扶着您去休息吧,有世子爷在,小公子那边会好的!”冬霜陪着她出来了,两个人都没出过痘,不能留在里面。 向王府家刚出世不久的小公子,忽然出痘了,而且还是在向侯府的几位女眷来过之后。这个消息不胫而走,让整个京都的人都震惊了一下。一时之间,什么不好听的话都传了出来。 向许良连连告假,就陪在福哥儿身边,小孩子实在太小了,情况十分凶险,好几次都差点挺不过去。晚上一直不停地发热,吃药也没有用,白天虽然退下去了,但是到了晚上再次温度变高,太医也束手无策,针灸、开药轮流来。 最后向许良得到的结果,就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原本这种出痘的情况就凶险,更何况是一个小孩子。 方悦言没有看在一旁,无法快速地得到消息,她只能在偏院守着。不过每隔一个时辰,都会有人来向她汇报情况。她从来没有得到糟糕的信息,即使福哥儿真的到了十分凶险的地步,向许良依然让人去委婉地说。 “救世救难的观世音菩萨,求求您救救我的福哥儿。他年纪还那么小,甚至都不明白这个世界的美好,连房门都很少出来。请您救救他,我愿意用我的寿命去换取……”方悦言跪在蒲团上,她泪流满面,不停地对着观音像磕头。 其实她本人是不太信这些的,但是现在福哥儿这种状况,方悦言变成对什么都想相信了,只要是能保佑她儿子健康活下去的,无论什么牛鬼蛇神。 “世子妃,世子妃。”冬霜端着一碗燕窝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几分焦急。 方悦言眉头一皱,她听到外面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感到十分不满。 “外面在闹什么?不知道小公子要专心治痘吗?吵吵嚷嚷成什么体统,都拖出去打板子!”方悦言现在的心情很糟糕,很容易生气,而且整个人都十分急躁。 她希望身边的人都安静,好让那边正屋有安逸的环境。但是她又害怕,所有人都不说话,好像一点儿活气都没有,她就容易胡思乱想。到最后,她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干什么。 其实方悦言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了,只不过一直吊着自己,想等福哥儿的结果出来!她知道这期间若是有人打扰福哥儿治痘,她肯定会发疯的。 冬霜看着她如此大的火气,不由得缩了缩脖子,整个人都踌躇了一下,才低声道:“世子妃,向王爷带着人来,似乎要找世子爷有事儿。世子爷不见他们,说是要带着福哥儿,不过向王爷一定要他出去,否则今儿他就不走了!” 方悦言眉头一皱,立刻就从蒲团上跳了起来,整个人都十分恼火。 “他究竟什么事儿,就世子爷看着福哥儿了,天还没塌下来就不能等等吗?你让人去传话,世子爷不用出来,我去看看!”方悦言急声地吩咐着,抬手替自己整理了一下仪容,就匆匆地往外面走。 冬霜看着她走得那么急,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心里无力感顿生。 她家姑娘似乎要爆发了,希望向王爷不是拿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来刺激方悦言,否则今儿肯定没什么好结果的。 “不知王爷有何事找世子爷,福哥儿出痘了,身边不能离开人。我之前没出过痘,不能陪在小家伙的身边,只有让世子爷陪着了。他现在脱不开身,如果方便的话,王爷不妨先跟我说!”方悦言走到院子里的时候,一眼就瞧见了向王爷带着人在那里,似乎在呵斥那几个看门的人。 她立刻走了过去,努力让自己露出几分笑模样,轻声细语地说着话。 向王爷似乎很着急,脸上的神色很难看,看见她过来,连忙说道:“儿媳妇,我找许良有急事儿,你赶紧让人把他叫出来!” 方悦言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心里想着有什么事儿,难道比福哥儿的命还重要不成。之前福哥儿出痘了,向王爷只过来瞧了一眼就走了,现在倒好,也不知道为了什么事儿,倒要把向许良拉走似的。 “王爷,儿媳已经跟世子爷说了,让他暂时别出来。您又什么事儿跟我说也一样的,我们夫妻同心!”她勉强压制住心底的不满,低声说道。 哪里晓得她还没说完,向王爷就发怒了,冲着她翻了个白眼,气急败坏地喊道:“什么夫妻同心,男人的事儿,你们女人能处理吗?让他出来,一个大老爷们儿留在里面,能有什么作用!” 方悦言眼睛一瞪,被他气得,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了上来,她猛地扬高了声音:“你闭嘴,现在是你的亲孙子出痘了,大夫说命悬一线,世子爷陪着他儿子,说不定下一秒福哥儿就没了,能有什么事儿比福哥儿的命还重要?你倒是说给我听听。今儿您要是说不出什么事儿来了,我一定跟您没完!” 方悦言的情绪十分激动,她刚说完,眼泪“唰”地一下就流了出来,整个人都抖了一下。但却是立刻撑住自己,不让自己失态。 向王爷被她这么不顾一切的喊叫,弄得愣了一下,转而看到她哭了,脸上露出几分尴尬的神色。 “皇上要降罪向侯府,已经把向侯夫人和两位姑奶奶抓走了,听说是下了大牢。很可能要施以流刑,福哥儿出痘肯定不是她们做得,她们也只是来看看福哥儿而已,皇上这责罚太过重了。赶紧让许良去宫里跟皇上求求情,好……”向王爷轻叹了一口气,终于还是将事情说了出来。 只是他还没说完,就已经被打断了。 “够了,她们活该!福哥儿那么小的孩子,都快撑不住了。她们来抱一抱哄一哄,孩子就出痘了,好好的怎么可能出痘!太医也说了是有人传染的,你倒是说说不是她们又是谁?要世子爷替她们求情,做梦!没让她们立刻就砍头,已经算是仁慈了!” 第093章 牡丹花开 方悦言吼叫得嗓子都有些嘶哑了,福哥儿这几日不在身边,她经常会胡思乱想。想得最多的就是,好好的小孩子,怎么会忽然出痘了,她当然会怀疑向侯府的那三个女人。 当初未出嫁的时候,她和那几个女人就结下了不少的仇怨。再加上向大姑娘对向许良曾经有爱慕之情,结果却嫁给了萧家大爷,现在看见向许良的儿子,向大姑娘偏生自己又不能生了,谁知道她会做出什么来! 向王爷被她说得十分难堪,脸色阴沉而苍白。他阴冷地看了她一眼,冲着身后的几个小厮道:“愣着做什么,世子妃神经太过紧绷,分不清轻重缓急,还不拉开她,本王要见世子!” 他的话音刚落,身后几个小厮就冲了过来。周围的下人们被吓了一大跳,竟然真的对着世子妃动手了,而且还是这种理由,难不成觉得世子妃因为太过着急而疯了?听起来就十分不靠谱。 “我看谁敢!”向许良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他终于还是出了屋子。 方悦言的眼眶红红的,看了他一眼想要往他那边冲过去。 “别过来,我没有沐浴,怕把你传染上!”向许良猜到了她的动作,连忙轻声制止道。 “福哥儿他——”方悦言的脸上满是焦急的神色,她一刻都放心不下。 “他没事儿,已经不发热了。你放心,在他好之前,我不会离开他。你没出过痘,不能久留在这里,先回偏院去,待会儿我沐浴完之后去找你!”向许良对她轻轻地笑了笑,声音极其温柔,透着安抚的意味。 方悦言怔怔地看着他,福哥儿的情况比较凶险,所以这几日向许良几乎寸步不离地照顾他,膳食全部送入房间里。夫妻俩也没见过面,这还是事情发生之后第一次见面。 向许良瘦了很多,下巴上更是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眼睛下面是黑黑的一层,显然是太过疲劳,眼睛里面的红血丝更加明显。 “你多休息多吃些,瘦得太厉害了!”方悦言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向许良冲着她温柔地扯了扯嘴角,给了她一个安抚性的笑容。 方悦言回来之后,还是十分担心前面的情况,幸好没过多久,就传来了消息,向王爷走了。向许良并没有跟着他离开,听说父子俩还十分激烈地争吵了一次。 具体情况,方悦言已经不想打听了,只希望福哥儿的身子能好过来。 方国公府那边,派人送了不少东西来,明珠公主也让人送了东西来。 或许是方悦言的诚心感动了哪位神仙,又或许是向许良一直陪在福哥儿的身边,福哥儿竟然真的慢慢好转了。有一天晚上没有发热,大夫开了药,又是外贴内服的,终于都不再发热,身上的痘子也全部都出来了,太医说观察几日就可以了。 当方悦言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立刻失声痛哭。她险些就以为要失去福哥儿了,甚至在福哥儿生病痛苦的时候,她这个作为亲生母亲的,还不能陪在他的身边,这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情啊。 好在苍天不负有心人,福哥儿终于还是挺过来了,等他彻底好了之后,整个屋子里的东西都撤走,烧掉了。小孩子身上的衣裳几乎全部重新做了,连家具摆设也全部换掉。 到处都用艾叶焚香,想要驱散掉之前的晦气。 一切事情准备停当之后,方悦言才被允许进入正屋。福哥儿正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向周围,似乎对于这里新换的东西有些好奇。 白皙稚嫩的皮肤依旧,一点儿疤痕都没有留下。 “福哥儿。”方悦言轻声喊了一句,她不敢用力,似乎大声喊了之后,小宝宝就被会被她吓到一般。 她走近床边,小心翼翼地将他抱起来,怀里再次充满了小婴儿那种温温软软的触感,感觉整颗心都被融化了,心里头的那块大石头也终于落了下来。 向许良就坐在床头,看着她将脸贴着福哥儿,脸上露出了几分会意的笑容。 他俯下/身,凑近到她的身边,将她和怀里的福哥儿同时搂入怀中,低声地安慰道:“没事儿了,苦尽甘来。以后福哥儿肯定就像他的小名儿一般,福来运转!” 方悦言不停地点头,眼泪再次涌了上来,哭得有些凄惨。 “许良,辛苦你了。有你在真好!如果是我一个人,肯定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这么多日不去朝堂上,真的没事儿吗?皇上会不会责怪你?”方悦言对他有太多的话想说,一时之间竟是停不下来了。 向许良被她这样害怕失去的模样,给逗乐了,轻轻地嗤笑出声。 “好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现在很累,好久没睡了。让我睡一会儿。”向许良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声音越说越小。 最后几个字十分模糊,像是含在嘴里一样,等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方悦言就觉得肩头上一沉,他好像倚靠着她睡着了。 方悦言没有再说话,也没有急着喊人,就这么保持着坐在床上的姿势。静静地感受着此刻得来不易的温馨,肩头上传来向许良呼吸时喷吐出来的热气,怀里的小不点儿倒是精神十足,一直瞪大了双眼,黑葡萄似的眼珠子,不停地转来转去。 “你看看你现在倒是精神头十足了,之前把你爹累得够呛!”方悦言低声说了一句,抬起手轻轻点了点小家伙的鼻梁,神色之间透着十足的宠溺。 *** 他们这边的小家庭是温馨无比,向王府这个却是炸开了锅。向侯爷来了好几次,与向王爷商讨,就想救出自家的夫人和姑娘,可惜皇上这回却是铁了心的,要她们娘儿仨的命,根本不容求情。 而且等向许良上朝第三日,向家那三个女眷就被实施了流刑。原本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却出了意外。 这三人一路上都有人打点,向侯府塞了不少银子,到了半路之后,竟然直接收买了差役,用另外三个女的换了她们。刚把她们接到客栈里,准备找地方安顿的时候,竟然就被当地的官员给抓住了,这回是要判死刑。 并且向侯府牵连其中,也得不到好处,似乎要削爵位。 向王爷这回更加慌了,每日就堵着向许良,希望他对着皇上美言几句。向许良虽然应承了下来,但是他心底又不是真心想帮,自然没有成功。 最后向王爷再逼迫得紧了,他就称病在屋子里,每日上朝都不去了。 “他真以为我能帮向侯府的人,他的记性可真不好。一心向着他的兄长,连自己的妻儿都不顾!”向许良听着外头的下人跟向王爷说他病了,不能见人,等外面的声音消失之后,他才冷哼了一声,嘲讽地说了一句。 方悦言就坐在他旁边,手里拿着毛笔画画,听到他的话,手上的动作一顿,却没有停下来。她早就猜到向王爷的心是偏着长得,之前福哥儿病重了,他不太关心,倒是对向侯府的事情无比操心。 “当初公主性情大变,向侯爷在背地里使了不少手段,打压公主。甚至连他们和离,之后王爷的位置,他都积极地参与其中。只可惜向王爷即使猜到他的真面目,却也舍不得这个兄长,恶心得让我想吐!”向许良似乎还没有发完牢骚,心底挤压着一股火气,不得不发,此刻逮着方悦言在,就不停地跟她说。 方悦言不好评价什么,只是不停地点头应承。她随手从一旁的宝格里踌躇一幅画,打开了之后,却是整个人都愣住了。 向许良还说得十分激动,过了片刻才察觉到她不对劲儿的地方。不由得伸长了脖子去看那幅画,整个人也跟着一愣。 那是一幅牡丹花开的画,笔调还略显稚嫩,用色十分大胆,这么猛地瞧过去,倒是十分夺人眼球。 特别是上面的落款:方悦言。这三个字让他眼皮一跳,怎么这幅画没收起来? “我找了这么久,总算是看到了原画啊!世子爷好本事儿,当初用这幅画戏耍与我,还让我配合你整向大姑娘。若不是今儿碰巧拿到了,兴许我还真不记得这幅画,带给我们的渊源呢!”方悦言冷笑了一下,抓着画就转过头,准备对他兴师问罪了。 向许良干笑了两声,心里早就恨死了整理书画的人了。为什么要把画放在这种地方,一下子就被人家找到了啊!他都准备把这幅画尘封起来,永远不让方悦言看见,这样她也就不记得当初曾有一幅画因为他与柳家大爷打赌讹来的。 然后又三番四次利用这幅画,来戏耍方悦言。 “悦言,这都是缘分啊!你想啊,要是没有这幅画,怎么会有你我的相遇?这幅画可以说是你我的定情信物!”向许良的眼神在她的身上和那幅画之间来回扫视着,尽量轻声细语地哄她,实际上额头上已经生出了一层冷汗。 完蛋了,媳妇儿要跟他算账,他好像有些招架不住。毕竟之前那几件事儿,的确挺混蛋的,就算他现在看来,都觉得他欺负人家一个小姑娘,有些说不过去。如果以后他有了姑娘,哪个混小子敢这般戏耍她,估计他能把肺气炸了不可! 第094章 封为太子 方悦言听着他胡搅蛮缠的话,脸上的笑意终于还是绷不住了,嗤笑出声。 “我都已经被你骗来了,你就算说是故意为难我的,我也没法子。不过你得告诉我,之前送到我面前的那两幅一模一样的画,是怎么来的?”方悦言索性扔掉手中的画笔,扯着他的衣袖,十分认真地问了一句。 向许良看了她一眼,觉得她这么好说话,心里都甜滋滋的。忍不住伸手捏了一把她的面颊,柔声道:“还是悦言好啊,为夫这就画给你看!” 他铺开两张纸错开相叠,手里拿着两只画笔,分别落在一张画纸上。手腕一动,两张纸上就留下相同的痕迹。每画一点,他的画纸都要跟着移动,甚至画到纸张中间的时候,他手里的笔已经相隔甚远了,画笔笔头比较软,偶尔也会有不一样的地方,不过最后修的时候,用肉眼还是比对不出来的。 “你的画技好厉害。”方悦言看着他从容落笔的模样,不由得夸奖出声。 “所以说我们有缘分呢!我也喜欢画画,以后我画画来你磨墨,你想画了,我就给你磨墨。”向许良眉头一挑,脸上的笑意更甚。 向王爷在朝堂之上替向侯府的人求情,三番五次,终于触及皇上底线,惹起震怒。一时之间,朝堂之上不少臣子看着皇上的脸色,开始对着向王爷攻击,不少罪证罗列其上。 特别是向侯爷这几年,因为向王爷的关系,私底下做了不少龌龊事儿,如今被提到台面上来,罪责反而加重。 皇上做得第一件事儿,就是把向王爷的异姓王位撸掉了。这个决定刚下了,朝堂上就哗然一片,向家算是完了。之前先被撸了世袭的侯爷,现在连后封的异姓王都没有传到第二代,向家没有任何有影响力的人才了。 皇上如此迅速果决的行动,就是在向众人传递一个讯息,他要对向家动手。朝中最近因为这事儿,也变得不太平,这些臣子自然想要摸清皇上的意图。 毕竟这事儿的起因,是向许良家的小公子被向侯府的几位女眷害得险些没了,至于那签字画押的告罪书究竟是铁证如山之下的百口莫辩,还是不管不顾的屈打成招,总之向侯府是栽了。 向侯府完蛋了,众人还能理解。但是现在把向王爷的地位也撸了,那向世子怎么办?向许良日后无论是爵位还是王爷,都不可能世袭了,难道要当个白丁? 明明皇上之前很疼爱这个外孙,结果弄得他以后什么地位都没了?不少人心里都在猜测,皇上这究竟是什么意思,有没有后手了。 圣旨刚下来,向王府的匾额便被下走了,向王爷只能呆在府上。往常十分热闹的王府,现在门可罗雀。这么多年在朝为官的直觉告诉他,这事儿还不算完,皇上肯定还有后招。 果然向许良被找去皇宫,皇上单独跟他说了好久的话。等他刚回府,圣旨就来了,让向许良改国姓云,与皇族同姓。福哥儿也跟着改了名字,云方。 这道圣旨刚下,立刻引起一片哗然。皇上用来太高向许良的身份地位,竟然会用这一招,谁都没有想到,直接变成了云许良,改成跟明珠公主同姓。虽然只是一个姓氏罢了,但是皇上此举,已经让不少人嗅到了不同的意味。 甚至方悦言都被震得说不出话来了,传旨的人刚走,她就询问向许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没什么事儿,最近先送你回方国公府,现在这府上恐怕不会安生!”向许良并不愿意告诉她,只是走近她,双手捧着她的脸,语气极其温和地劝慰着。 “许良,这都改了姓了,还说没事儿。你别骗我,我们是夫妻,有什么事儿不能说。就算不能说得太过详尽,你给我交底,心里也好有个数,不会做出什么来坏了你的事儿!”方悦言一下子就着急了,她站起身来,瞪大了眼睛看着他,颇有几分气势。 向许良的眉头微微皱起,看了她半晌,最终才像是妥协似的叹了一口气。 “不止府里不太平,外面估计也不太平。我被改成了国姓,恐怕朝中不少人心里都不舒坦,你要注意我那几位皇舅和舅母们,待在方国公府里,谁都别见。现在国公府的后院还是你二婶和两位嫂子把持,你和福哥儿待在那里,比在这里要安稳多了!”向许良拉着她的双手,这回他没有隐瞒,而是十分认真地跟她说。 方悦言微微一愣,她还没想到那么远。她以为改个姓,顶多是引起那些人的嫉妒,但是现在听向许良用这样严肃的口吻提醒她,要提防当朝的几个皇子,她的心里才越发的忐忑不安起来。 “那你呢?”她下意识地抓紧了他的衣袖,担忧地问了一句。 “我没事儿,皇上要护着我,谁都不敢动我!”向许良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第二天,方悦言母子俩就被送到了方国公府。京都里依然十分平静,只不过待在后院闭门不出的方悦言,心里却是越发的忐忑。 因为她刚回府没几日,方锦程就从边疆赶了回来。虽然他刚回来,就来到明思院逗着福哥儿玩儿,还不停地安抚她,但是方悦言的心底已经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她越发的深居简出,每日只逗弄福哥儿。方国公府明显戒严了,方锦程这次回来,显然是身上有任务,就是要护好方悦言母子俩。 宫中甚至有话传出来,皇上十分看好向许良,因为目前几位皇子都不是皇后的孩子。帝后亲生的孩子,目前只有一位就是明珠公主,所以皇上特别宠爱这位外孙。现如今把向许良的姓氏都改了,就更加证实了这个说法。 果然京都里的几位皇子都坐不住了,暗中的小动作不断,也有那些沉不住气的。 只不过几天时间,京都里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先是有两位皇子在府中被抄出龙袍,有谋逆之罪,直接下了大牢。 紧接着竟是有几位重臣支持五皇子调动京郊的军队,围攻皇宫,打着清君侧的旗号。甚至还有一队人马围着方国公府,让把方悦言母子俩交出来。 福哥儿打着哈欠睡了,刚才已经哭过了,现在即使睡着了,睫毛上还沾着泪珠。之前似乎那队人马等不及了要强攻,但是被方锦程带人击退了,不过那些刀剑相拼的声音,还是吓到了这个小娃娃。 方悦言此刻也极其忧愁,两个嫂子都围在她的身边,轻声细语地说话逗乐,既怕打扰了福哥儿睡觉,又怕太过安静了让方悦言胡思乱想。 消停了一会儿,外面再次传来喊叫声,显然是要方国公府把方悦言交出去。 “悦言,福哥儿长得真俊呐!以后他们几个小子正好差不了几岁,就可以一处玩耍了。”吴慧却是管不了那么多,只是抬手轻轻摸着福哥儿的脸蛋。 方悦言嫁出去不久,杨月茹和吴慧就先后怀了孩子,所以两位小表哥都比福哥儿大一岁多。 外面吵吵嚷嚷的,闹得很厉害,吴慧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听不清了。福哥儿却没有醒过来,应该是方才哭累了。 方国公府的守卫比较森严,方锦程早几日就调了不少人过来,所以现在一时之间也攻不下。毕竟大部队去逼宫了,这里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人马。 对峙状态持续了一天一夜,叛军并没有攻入城中,但是想来皇宫里支撑不了多久。往日热闹非凡的京都,此刻完全变成了门庭冷落。 方悦言搂着福哥儿,白日里没有落下的眼泪,此刻一股脑流了出来。 即使这里曾经是她住了十五年之久的闺房,连床褥都是新换的,格局什么的都没有改变。但是当这张床上少了向许良之后,她才觉得她是如此的害怕、孤单、无措和彷徨。 她知道她自己不能垮掉,向许良把她送到最安全的地方,甚至还让方锦程回来,而他也留在皇宫,那里才是最危险的地方。 方悦言甚至都不知道一夜之间发生了什么变故,就会有人逼宫,而且明显是冲着向许良去的。 好在等到天亮的时候,方国公带领部队回京,一举歼灭叛军。 京都立刻就开始整顿,不过几日功夫,摆摊子的就出来大半。而这次的叛军行动之中,几位皇子几乎都受到牵连,再上朝的时候,有不少臣子替皇上的接任者操碎了心,立太子被重新提上日程,皇上的年纪越发大了,而且这次几位皇子都敢对皇位出手,无非就是因为没有太子压制导致的。 皇上这回没有驳斥,第二日就让人宣读圣旨,封明珠公主之子为太子。 这一回再次满京哗然和震惊,皇上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竟然是为了把一个外孙封为太子。 “我之前猜测向许良这个人肯定不简单,皇上年纪越发大了,却迟迟不封太子,恐怕他会陷入站队之中。没想到他根本不会站队,皇上直接扶持他当太子了。造化弄人啊!”方锦程坐在石凳上,话音刚落,手里的棋子也落在了棋盘上。 他的对面坐着方悦言,此刻听了他的话,不由得蹙紧了眉头。手里捏着黑子,似乎举棋不定。 第095章 大结局 方悦言白了他一眼,却没有回话,将棋子落在棋盘上,就想绞杀他的局势。 “哎呦,我家十妹妹竟然是皇后命,我还真没看出来!以后生个小公主跟我家耀哥儿联姻啊!”方锦程却不放过她,依然轻声说话逗弄她,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 方悦言将棋子一丢,顿时觉得没什么兴致了:“大哥,你就不用说了。世家贵胄都那么难当,更何况是万人之上的九五之尊。别逗了,我现在心情不好!” 对于向许良变成太子这种事儿,方悦言是连做梦都没有想到。她甚至都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去当什么太子妃。 “你呀,当太子妃那么好的事儿,这全天下只有一个女子能当。多少姑娘家挤破了脑袋都不行!你轻轻松松得到了,还嫌弃,若是让妹夫知道,恐怕要伤心死了!怎么娶了你这么个不知足的!”方锦程故意歪曲她的话,逗她玩儿。 方悦言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她也不知是气得还是羞得,满脸通红,直接抓起棋子丢过去。 方锦程边躲边讨饶,最后方悦言被他这番故作笨拙的动作给逗笑了。兄妹二人嘻嘻哈哈的,倒是把精神紧张的方悦言给哄得乐呵呵的。 没过几日,向许良就来方国公府把方悦言母子二人接上了马车。 “我们是回向府吗?”方悦言倚在车壁上,轻声问了一句。 向许良则抱着福哥儿,父子俩有些日子没见了,倒是腻歪得紧。 “不回去,我们进宫。向府的东西已经有人收拾进宫了,能要的都带了。”向许良扭头看向她,轻声解释着。 他的语气温柔,看向她的时候,似乎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像是怕把她吓到一般。 方悦言点了点头,脸上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皇宫,她只去过几次,逢年过节请安,以及成亲之后的那次。虽说帝后与向许良的关系很好,但是对她这个外孙媳妇儿,也只是一般罢了。 当一家三口乘上轿撵,金碧辉煌的皇宫,再次向方悦言展现它的巍峨雄壮。这一次她将不只是惊叹,更多的还是迷茫。 刚经历一番内乱,皇宫里似乎也被清洗了不少妃嫔。皇后还特地安抚过方悦言,祖孙俩手拉着手,看着福哥儿在毛毯上翻来翻去的。 “皇上年纪大了,有些人就不老实,想用一些肮脏手段,都被本宫收拾过了。我知道你年纪还小,忽然住进后宫里来,恐怕有诸多不习惯,不过你是许良的妻子,要与他共进退。本宫会好好教你!” 皇后说到做到,自那以后,每日晨昏定省的时候,皇后都会把各处掌事的女官和太监总管叫过去,示范给她看是如何管理的。 方悦言一一记下,连规矩都找了嬷嬷来教。 *** “公主殿下一定要见到太子和太子妃,已经对皇后说了好几日,今儿才允了。”领路的嬷嬷轻声汇报道。 向许良和方悦言二人慢慢地往前走,听她这么说,不由得对视了一眼。 自从内乱开始之后,明珠公主就没出过公主府,后来向许良当了太子,也没见过她的面儿。这会子要见他们夫妻,肯定是有重要事情要说。 两人推门而入的时候,明珠公主就坐在床前,身上是金丝绣线制成的公主盛装,头上的珠钗十分华丽,眉眼间带着几分威仪,依然是摆出养尊处优的气势来。 “不必行礼了,父皇不顾辈分儿封了你当太子,我这个做母亲的,倒是不知道该怎么行礼了。究竟是你给我行礼,还是我给你行礼呢?”明珠公主看见二人似乎要弯身行礼,立刻挥了挥手,脸上带着几分嘲讽的笑意。 向许良看着她没有说话,只是皱了皱眉头,就拉着方悦言的手,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当真没有行礼。 “或许就是为了避免行礼这件事儿,父皇和母后都把我禁足了。”明珠公主对于他的态度也不以为意,相反还掏出绣帕掩住嘴角,清脆地笑出声来。 “你身子不太好,外祖父和外祖母只是希望你能待在府里静养。”向许良终于开口说话了,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好像眼前的明珠公主真的十分柔弱一般。 明珠公主的笑声停顿了一下,转而愣愣地看了他一眼,仰着头笑得更加肆意了。 “好儿子,你知道我为何身子不好吗?你知道十几年前,为何本宫忽然变得放荡不堪吗?”她冲着他眨了眨眼睛,带着几分调皮的意味。 她的话音刚落,向许良就握紧了手,被她拉在手掌中的方悦言,也跟着皱了皱眉。她感觉自己的指骨似乎要被捏碎一般。 “我与你爹成亲之后,也算是感情颇深了。从你的名字里就能看出来,不过向侯爷那个畜生总是喜欢挑拨离间,你爹竟然也跟着怀疑我。我第二胎小产了,你爹竟然劝我不要跟一个小孩子一般见识。我看见他们两兄弟就觉得恶心,索性就来个一不做二不休。后来和离,父皇为了补偿他,就给了他异姓王的位置。”明珠公主刚才那句问话只不过是随口而出,其实并没有真想参考他的意见,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哈哈哈,他以为异姓王真的那么好当的吗?他府中的妻妾为何就再也没有怀过孩子,因为他服了药啊,无法让女人怀上了啊!他既然不稀罕本宫给他生孩子,那以后就不要再有孩子了,所以除了你,他再也不会有别的孩子!”明珠公主脸上的笑意越发浓烈,到最后都显得有些狰狞了。 向许良的呼吸逐渐加重,他手上的力道似乎再次有加大的趋势。方悦言微微皱了皱眉头,立刻用手指戳了戳他的掌心。他才回过神来,慢慢松开了对她的钳制,只是轻轻地握着,脸上的表情始终不太好看。 “你今儿怎么要说这些话?”向许良转过头,心情已经平复了。 明珠公主脸上的笑意一下子就没了,她瞪大了双眼看向他,眼眸里闪过几分怨毒。 “因为你得让他们不得好死,向家两兄弟没一个好东西。日后你要是真的当上了那个位置,不要忘了替我讨回!”明珠公主咬牙切齿地说出这番话,眼眶已经红了。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明珠公主将目光投向方悦言:“儿媳妇,我这个做婆婆的,从来没让你伺候过一回,今儿给我倒杯茶吧。” 她的声音很温柔,整个人周身凌厉的气势都收敛了起来,变得十分温和。 方悦言愣了一下,才站起身走到她身边,倒了杯热茶递过去。 她踌躇了一下,才轻声说道:“母亲请喝茶。” “好孩子,你果然是个聪明的孩子。可惜今儿我打扮得太过庄重了,可能会吓到福哥儿,不然我一定要好好抱抱他。你好好照顾他们父子俩,退下吧!”明珠公主的眼眶更加红了,她接过茶盏的时候,手似乎都有些抖。 方悦言看了一眼对峙的母子俩,看到向许良对着她点了点头,才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屋子里寂静了片刻,周围的气氛似乎有些尴尬。 “你想说什么?你都折腾了这么久,眼看就能得偿所愿了,以后可以享清福了,不会要临时变卦吧?”向许良有些烦躁地抓了一把头顶,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烦。 “的确是从我的肚子里爬出来的,我想什么你都知道。你以后会变成君临天下的帝王,而我会是你的污点,会成为京都人人都能攻击你的把柄。如果我死了,你就能完美无缺了。我的好孩子,你会恨我吗?”明珠公主的脸上依然挂着笑意,只是她的眼角处却滚出几滴泪水来。 向许良看着她,眼神变得极其复杂,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如果是之前,不会。但是现在,会。你对福哥儿出手,就已经不配得到我的原谅了。” 他停顿了一下,才轻声道:“向侯府那几个女人,虽然令人讨厌,但是绝对不会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如此害福哥儿。你当日给了福哥儿一块玉佩,上面恐怕沾了脏东西是不是?你怎么那么狠心,他才多大,如何能承受得住出痘的风险?” 明珠公主看着他,嘴角竟是流出血来,脸色也变得青白难看,应该是提前服用了带有毒性的药物。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我希望你能当个无所畏惧的帝王,又害怕你独自一人坐在龙椅上,会感到孤独和害怕……我的一生就是个悲剧,选错了路连悔改的机会都没有,你的路要自己选,许你一世良人……”明珠公主的神智开始变得模糊起来,到最后她的脑子里,竟然只剩下这一句话,不停地呢喃着这一句。 许你一世良人。喜剧的开始,悲剧的结尾。美好的祝愿,凄凉的现实。 *** 方悦言一下子惊醒了,直接坐了起来。 由于动作太大,都把向许良给弄醒了,不由得轻声问了一句:“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她点了点头:“这些日子总是睡不安稳。觉得人真的好脆弱。” 明珠公主的丧事已经办完了,只是方悦言忽然觉得心里更加不安定。明珠公主那样性子的人,最后也就这么没了,悄无声息的,毫无预兆的。 “别怕,你有我,我有你,以后还会有福哥儿。我们是世上最亲密的人,无论什么坎儿,人多了也就不会害怕了!”向许良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将她搂入怀中,低声地劝慰着。 方悦言抬起双手,回搂住他。两个人紧密相贴,感受彼此身上传递来的温度,整颗心都热了许多,将身上的那些的寒意全部驱散。 因为有你,这个世上也不再有困难! 本图书由(小碎碎)为您整理制作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